《故事外的人》 第一章 谷溪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谢倾在咖啡厅里闲聊。 那头的人像忍了很大的火气,说个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你在哪儿呢?” “大少爷,”谷溪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小叉子,“劳烦您看看表,这个点儿,我可不需要待在家里。” 那边传来重重的呼吸声,半晌却什么也没说,啪挂了电话。 谷溪无所谓地笑了笑,谢倾凑过来:“怎么?那十天半月不归家的大少爷回了?” “是呗。” 谢倾眼一斜:“打电话叫你回去?” 谷溪笑:“那倒没说。可能只是看不惯我这守家的不在。” “啧,”谢倾眉一紧,“说啥呢你,丢我的份儿!” 谷溪吃吃地笑,手在谢倾那细嫩的脸皮儿上摸了摸:“得了吧谢大小姐,你啥份儿呀你?” “谷溪你!” 谢倾又怒又笑,刚刚的电话被抛在脑后。 在咖啡厅歇够了,俩人又去街上逛了逛,谢倾闹得凶,结果最先撑不住,谷溪无奈得很,叫了个车带她去吃日料。 谢倾好这一口,忍不住小酌两杯,嘴里扯天扯地,从她新订的包,扯到她家里园丁的猫,又扯回她那不争气的哥哥。 说到这儿,谢倾嘴一撇:“我可真是羡慕死你了,我哥啥时候能像你哥一样啊?噢不,要求太高了,不求像你哥,你哥太优秀了,他给我省点心就好,”她把刺身在碟里滚来滚去,“继承家业这种事,虽然苦但我知道也是应该的,他接不了我接就是了,但是你说怎么也不该成为个社会的渣滓啊!” 谷溪吓一跳:“哪那么严重!” 谢倾摇摇头,也不再说了,一口一口抿着杯里的清酒。 谷溪叹口气,她也想喝两杯,可看着面前这位祖宗,又想想可能还在家里的那位祖宗,默默低头扒拉菜。 快九点的时候,谷溪电话响了一次。正要接,那边就挂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是家里那位祖宗的,她打过去却又被挂了。 她皱了皱眉,毛病! 谢倾已经有些醉意了,东西也不怎么吃得下去。谷溪见状给谢家的司机打了个电话,交代了位置让他来接。 她摸了摸谢倾的脑袋:“你呀你,自己咽了一肚子的苦,还整天来操心我。” 谢倾不满地嘟嘴:“娇娇你就是个养不熟的,我就你这么一个宝贝,不操心你操心谁啊!” 谷溪笑啊笑,将她头发揉乱了才撒手。 结果等谢倾被她家司机扶上车的时候,瞬间换了脸:“谷溪你烦死人了你!我这辈子都不要跟你出来玩了!” 谷溪俯下身子,笑眯眯地在窗外跟她挥手:“乖乖回去睡觉吧倾倾。” 回到市中心的公寓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进了门发现所有灯都大亮着,客厅里却没人。 谷溪去把厨房餐厅的灯都关掉,想了想,干脆把客厅的灯也关了。 屋里没动静,但谷溪知道,那人肯定在书房里窝着。 她也没管,自顾自收拾了就进房间了。洗完澡出来,去餐厅里喝水,她把拖鞋踩得啪嗒啪嗒的,不一会儿,那人就从楼上下来了。 谷溪衔着杯子,抬眼看他,他穿着灰色的家居服,抱着手臂靠在楼梯栏杆上,正斜睨着她。 “陆大总裁,来一杯吗?” 陆承瑾推了下眼镜,慢慢走下来,眼睛直直对上她的,伸手拿走桌上的空杯子,倒满水,一大口喝下去后,嗤一声:“水能让谷小姐喝出酒的味儿,谷小姐好兴致。” 谷溪笑起来:“我下了药的。” 陆承瑾脸色没变,闲闲瞥她一眼,喝完了杯里剩下的水,然后重重把杯子放在了桌上,转身向楼上走。 谷溪继续喝水,那人却轻飘飘扔来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家,还是在这套房?” “噗,”谷溪差点没忍住半口水喷出来,她缓了缓,看白痴一样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拜托,你用这家里的座机给我打的电话诶。” 那人顿了顿,提步走了。 谷溪睡前算了算时间,上了个闹钟就睡了。 半夜突然有人搂过她,她稍稍挣了挣,那人手箍得紧,她挣不脱,鼻子突然嗅到熟悉的味道,便安了心睡过去了。 闹钟刚响她就醒了,身后有一阵一阵的热气扑在脖子上,她摁掉闹钟,发现拿不开腰上的手,她有些心烦地闭了闭眼,决定放弃。 结果身后的人却醒了,密密麻麻的吻落在脖子上。 第二章 谷溪趁机从他怀抱里爬起来,理了理睡裙,招呼他:“还早呢,你继续睡吧睡吧。” 陆承瑾长手一伸把她抓回来,压在怀里,吻落在了唇上,不及反抗,舌头就钻了进来,在她嘴里捣鼓一通,右手紧紧抱着她,左手捞起裙子从下面摸上去,在她腰间拧了一把。 谷溪嘤咛一声,痛是不痛,但痒痒的,怪难受的。 似是安抚她,陆承瑾的吻放轻了,舌头轻轻地在她嘴里扫着。 谷溪有些晕,手紧紧抓着陆承瑾的衣领,陆承瑾的手顺势抚上了胸,将那两大团来回抓揉,捏着顶上那一点使劲转了转。 “唔,”谷溪眼里有了点泪,眼神却也迷离了。陆承瑾察觉到她不再挣扎,松开了右手,右手得了闲,双手都抚上了谷溪的胸。 谷溪的脸一直只能算得上清秀,五官都长得好,凑在一块儿却没有很好的效果,属于那种瞅了一眼不会有印象也不会再想着看第二眼的长相。 但她胸生得好,36d的胸,又挺又大,不至于大得夸张,但足以让男人爱不释手。 陆承瑾的手碰上了就不想离。上面的唇紧挨着,手上也不停,抓着揉着,忍不住了,把裙子一撩,钻进去嘴狠狠地压在上面,使劲嘬几口,软软的,香香的,忍不了,又嘬上几口,裙子盖在他脑袋上。 谷溪半眯着眼去看,就看见一个圆圆的脑袋在裙子里到处乱拱。 她身下痒得很,不自觉地把小腹挺了挺。 陆承瑾感觉到了,闷闷笑了几声,手滑到她屁股上,轻轻拍了拍:“别急,你紧得很,我多弄一会儿你待会儿才不会疼。” 谷溪扭了扭腰,嘴巴嘟起来,谁急了呀! 陆承瑾继续笑,在她屁股上使劲揉,还有劲扭,看来是他还不够卖力。 他咬住右边的小珠子,轻轻拿牙磨了磨,谷溪一下就受不了了,理智追不上本能,呻吟声从喉间飘出来。 陆承瑾的一只手慢慢往下走,手指勾起谷溪的内裤又松开,内裤边弹回去,清脆的一声响,刺激着两个人的神经。 手继续往下,到了要去的地儿,陆承瑾将手摊平,包住下面,谷溪明显抖了一下,长长地将气吐出来,刚缓了下神,整个人又绷紧了。 陆承瑾的手突然使劲覆在了上面,然后来回移动,摩擦着下面娇嫩的皮肤。 谷溪嘤了几声,把陆承瑾的脑袋抓出来,不准他咬了,陆承瑾眉毛挑了挑,他那双丹凤眼荡漾得很。 不同于谷溪,陆承瑾的脸是极好的。 他平时戴着眼镜,眼里是冷冷的光,凌厉极了,让人不自觉地臣服。 取了眼镜后,却有些水淋淋的无辜感,勾人犯罪。 谷溪有点忍不住,扑上去啃他的喉结,手上去脱他的家居服。 陆承瑾配合得很,眼里藏着笑,还顺势把她抱到腿上。 谷溪穿着睡裙,两条腿光光的,大开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下面早已经无法控制地湿了。 更何况,那人还故意提了提腰。谷溪那里被刺激得不行,她抓着陆承瑾的背,死命忍住那股喷涌的情欲。 陆承瑾不给她机会,咬着她的耳朵,脱下她的睡裙,又一把扯下她的内裤,手指顺了根进去。 谷溪瞬间夹紧了腿,陆承瑾的手指被柔软层层叠叠地包裹住,又暖又软,湿漉漉的,舒服得很,但是紧致的甬道此刻让他动不了分毫。 他舔了舔谷溪的耳垂,轻声哄她:“娇娇,乖,放松。” 谷溪有些委屈地耸耸鼻子,尽量放松了那一块的肌肉,转移注意力去亲他,他凑上去让她亲,手下还专注着抽插。 谷溪的亲吻渐渐有些跟不上,一声一声的呻吟溢出来,水越来越多,他又加了根手指进去,慢慢扩张。 他在这上面的耐心足得很,他深知,待会儿会有多让人惊艳的美味在等着他。 第三章 谷溪身子敏感,他插进三根手指后,加快了速度,没一会儿她就泄了。她身上没力气,还有些晕,喘着气趴在他肩上。 陆承瑾把手指拿出来,嘴角忍不住挂上笑,左手紧紧抱着她,单手不方便脱裤子,就直接把裤腰往下一扒拉,掏出来,一挺腰,顺着水就进去了。 谷溪又是腿间一缩,陆承瑾长长地低低地啊了一声,快感铺天盖地地涌上来,让他瞬间就想缴械投降。 他又低头去寻那两个红珠,咬住一边就不松,谷溪受不了,头昂起来,好看的脖颈完全展现出来,陆承瑾看得眼红,一路亲上去,嘴停在她侧颈处,狠狠吮上几口,像是要咬断她细细的颈。 谷溪有些急,下面禁不住就自己动了动。陆承瑾呼吸一窒,缓缓吐出一口气,实在忍不了了,一把压下她,就大开大合地插送起来。 手紧紧抓着她的,趴下去亲她,身下不停,一下一下去磨她的敏感点,顶她的花心。 谷溪咿咿呀呀地叫,娇得不行,轻了不满意,要叫,重了嫌痛,要闹。 陆承瑾被她磨得没脾气,去亲她,又轻声哄她,她又嫌他要个不够,手撑着他胸膛推他。 他要红了眼,心一狠,不去哄了,狠狠亲上去堵住她的嘴,舌头在里面使劲搅着,将里里外外舔个够。 她没力气闹了,抱着他的肩膀,随他起起伏伏,泄了好几次,他还硬着,她累得手都抬不起来,还要去舔他耳后的敏感带,一下一下,嘴里娇滴滴地叫着:“老公……哥哥……承瑾哥哥……娇娇受不了了,你快给娇娇……” 腿间也使劲去夹他,陆承瑾腰一紧,嘴里低低吼出来,往里狠狠一戳,滚烫的液体喷薄而出,顶着谷溪的花心进去了。 陆承瑾喘着重气,也不拔出来,死死堵着,好一会儿才缓缓退出来。 谷溪一点力气都没了,脑袋还清醒着,挣扎着想去清洗,却翻个身都不行。 陆承瑾下床把上衣捡起来穿好,又去找到眼镜带上,谷溪这才发现她自己赤裸着,他却连裤子都没脱。 她翻个白眼,不想去看他,准备等他洗完了再去,刚好可以让她缓缓。 谁知道陆承瑾转身回来就把她抱了起来,她眼里是惊异,但又没有力气挣扎,想想自己早被吃干抹净了,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就安然享受大总裁这难得的好心伺候了。 等谷溪清醒的时候,屋里只有空调运作时细微的声音,没有光亮。 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身旁床单,指尖接收到冰凉的温度发出讯号给大脑,她一下收回手,又翻了个白眼。 给自己的。 她有些唾弃自己。 黑色的厚重的窗帘拉得严实,看不见外面分毫,没有阳光溜进来,也不会有灯光。 谷溪猜想肯定是下午了,她的闹钟是早上七点,一切结束应该是九十点左右,她一贯嗜睡,昨晚又睡得不好。 为什么还是猜想呢?因为她还有些发懒,身上软软的,不想起床。 她睁着直愣愣一双眼瞪着天花板,准备等她眼睛发酸的时候就去拿手机开机,然后再穿拖鞋去拉窗帘。 结果还没等到她眼睛发酸,先等到了卧室门被推开。 那个大清早强迫了她然后自己神清气爽的人,啪地打开了灯,蹙着眉看着她。 陆承瑾显然是刚进家门,西装外套挂在手臂上,领带被解开了,领口也有些松,有些风尘仆仆,但又显然如释重负了的味道。 谷溪闭上眼适应了好一会儿,眨了眨眼,她觉得有些奇怪。 回家来进门不就是衣架子,怎么不挂外套? 哦,不对。 他怎么又回来了? 没让她问出口,陆承瑾先劈头盖脸扔来一句:“你手机为什么关机?” 谷溪又眨了眨眼,觉得自己有点无辜:“我睡觉哇,刚醒。” 陆承瑾缓了口气,明白是自己低估了她,低头不知道想了什么,半晌来一句:“你好样的。”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又说,“起来吃晚饭。”突然又改了口,“不,夜宵。” 谷溪一骨碌爬起来,一边开手机一边趿拉自己的拖鞋去拉窗帘,等手刚放到窗帘上时,她低头瞟见了屏幕上的时间,手便又放下了。 好吧,不用拉开了,反正这时候拉开了和不拉开没什么两样,一样黑漆漆的。 屏幕上赫然:22:15 她真的很厉害。 第四章 广福楼的餐食一直是谷溪比较中意的,她又确实饿了,上桌后就一刻不停地埋头苦吃,一个眼神也没机会分给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也不理她,自顾自地抿手里的茶。 等咽下最后一口鱼片粥,她喝了口水,面带微笑地看向对面清清淡淡的人:“我吃完了。” 陆承瑾把视线从桌面移到她脸上,看了她几秒,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然后才点点头,话也没说,起身进了书房。 谷溪觉得这人有点奇奇怪怪的,刚刚的相处也有点奇怪,她收拾着桌上的餐具,突然想到他们俩这关系本就奇怪,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她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便不理会了。 收拾完出来,快十一点。她睡饱了觉,也不觉得困,进屋抹了点护肤品,还是清醒着,她想找点事儿做,但这大半夜的,在屋里进进出出好几回,也没感觉有太多选择。后来看到前几天新买的书,干脆决定看书。 正拎了书,书房里的人出来了。 陆承瑾倚在书房门框上,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眉头微蹙着,眼里有些许不耐烦:“你要是再不能静下来,我不介意再把你按在床上来几次。” 谷溪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对他摆了摆手:“不敢劳烦您。我这就去自己静下来。” 陆承瑾深深看她一眼,转身进去带上了门。 谷溪悄悄吐出一口气,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一屁股窝进小沙发里,拧开一旁的落地灯,淡黄的灯光轻柔地照亮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她心里有些小小的、不易察觉的欢喜。 手里的书,是前不久照着她上学时列的书单买的。 那时候,她心里总鼓着一股劲,想着一定要把书读好,从小到大都要读最好的学校,以后要做最好的学问。那是她一直所坚持的,也一直不想被人发现的隐秘的念头。 那来自于她的贪念。 后来却没能成功。谷溪低头笑了一笑。 这书单就是那时候列的,她那时候对自己要求严格得很,必须要全面发展。她希望自己活得面面俱到。对,就是这样一个不搭的形容词。 每每她想到自己无法接上那人的话时,就会有一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越是如此,越无法说出完整的词句,遑论有趣又优雅。 那人不曾在意别人是否面面俱到,因他本就不在意别人。可他本身面面俱到,这又吸引着她也要求着她,要更努力一点啊,要更优秀一点啊。不然,会越来越远的啊。 这书单便可以窥见一二。 古今中外,全有涉猎。尖端科学,社会心理,艺术欣赏,通通要看。 那时候的她呀,小小的个子,戴着大大厚厚的眼镜,不肯抬头看周围一眼,把自己困在那个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不走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她不再穿华服,也不再去关心周遭,埋头于永远读不完的书里,一本又一本,啃了又啃,不知道在哪本书里,会遇到和自己如此相像的姑娘,不知道在哪个世界里,会有人肯给这样的姑娘一些善意,让她能心得圆满。 她却是未曾遇见,因此也不再抱有希望于自身。 后来却偶有机遇,她惶恐,当是上天的偏爱,又深知会有旁物来交换。而她愿意,她愿意去交换来静静品味这偷来的欢喜,然后用余生去怀念。 谷溪叹了口气,不再去想,微笑着翻开了书。 谷溪再一次醒来,是在陆承瑾怀里。她睁开眼睛就看到陆承瑾紧实精致的下巴。 她还有些迷糊,伸手去摸,刚碰上,那人的胸膛收了收,嘭地把她扔在了床上。 谷溪嘶了一声,鼓起眼睛瞪他,陆承瑾直直看着她,扬手脱下了上衣,单腿跪在床上,俯下身子凑到她面前,问她:“醒了没?” 谷溪指着他,你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陆承瑾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指尖,继续问:“我什么?还没醒吗?” 认真正经地,像是在研究严肃的学术。 谷溪吓得一哆嗦,连忙把手缩回去,虚张声势地吼他:“你别白日宣淫啊你!” 陆承瑾听完她吼,似乎是确定了她已经清醒了,便不再管她,埋下头去亲她的细颈,轻轻重重地,像是在磨她,嘴里有模糊的音节:“你以为自己又睡了好几个小时吗?天还没亮。” 谷溪想伸手去推他的肩,不知道怎么却是圈住了他的脖子,右手按在他的后脑勺上,圆圆鼓鼓的。 她想起来,老人说圆脑袋的人认死理,认准了人,便要和那人死磕到底。 她又想起了刚刚看书间隙刷到的娱乐新闻,眼前是那个高挑的背影,有着美得让人心醉的蝴蝶骨,在这样冷的深秋,露得那样肆无忌惮,因为她明白,会有人为她披上一件能御寒的外衣。 她有些痛,于是就哭起来。那人不碰她,只问她哪里痛,她说不出,只是痛,越来越痛,痛得发晕,痛得想死。 小小的姑娘啊,死死地抱住自己,不让人靠近,是最自卑的姿态,像还未见过太阳升起,海浪起伏的婴儿,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以此来抵抗一切未知。 她在痛里睡过去,希望她醒来,能多一层铠甲,不被戳穿,不再痛。 可世事如何呢?你我尚不清楚。且给她一些耐心吧。 第五章 谷溪这一次醒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再睡了! 算一算,这两天清醒的时间居然少得可怜。 她这周的视频还没拍,她想了想,打算去做个做药枕的教程。 好的,这下今天的日程就基本安排好了。 上午面料市场选布,下午中药铺买药材,买完回家洗布料,晚饭喝点酸奶凑合,等布料大干,就可以拍视频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就能完成。 她觉得很好。早饭用牛奶配煎鸡蛋,辅一些水果,临了觉得不够,又加几片吐司。 她吃了个半饱,就不想再吃了,简单收拾一下,拿上包和钥匙就准备走。 临出门的时候,她在家里漫不经心地到处看了一下,点了点头,走了。 星期六的早上,本来该是慵懒安静的。结果一进电梯遇上一对母女。 妈妈要送小小个子的姑娘去学钢琴。 谷溪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她们住在楼上,经常会遇见。 小姑娘恹恹地向她问好,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微笑着问:“是没有睡好吗甜甜?” 小小的甜甜抬头看着她,摇了摇头,又将头低下去。 妈妈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到这里对谷溪解释说:“她呀,想和好朋友去游乐场玩,可是钢琴也是她自己想学的,我让她选,她舍不得好朋友和游乐场,可是,也舍不得自己的梦想。” 谷溪笑得眼睛眯起来,她俯下身,看着那个还有些难过的姑娘,小小的姑娘有大大的眼睛,那双大眼睛现在只有一点光芒余存,谷溪看着她,带着一点悲悯、一点庆幸和一点期待,对她讲:“甜甜呀,别走错路啦。但是选好了路,就要一直走下去,哪怕有点累,有点痛,哪怕甚至必须要用哭泣才能排解,也要大大方方地走下去。” 小姑娘听不懂她的话,可是却看懂了她眼里的痛。小小的孩子伸出了她的手,将手轻轻放在谷溪的眼睛上,说:“甜甜知道啦。谷阿姨不要痛。” 谷溪一点一点将嘴角勾起来,嘴角翘得高高的,笑容大大的,使劲点头:“嗯!谷阿姨不痛!” 谷溪下午五点回到家,布料选了一块丝质的,黑底,上面有金色的花纹,她挺喜欢。药材选了决明子。 裁下一块布料,谷溪用手轻轻地来回洗了几遍,挂在衣架上,晾在空调的通风口处,暖风一阵一阵的,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晾干。 然后她去捣鼓自己的晚饭。本来打算喝点酸奶应付过去,结果到了厨房突然想吃青笋,翻箱倒柜地找食材,心里成型一道青笋炒木耳,这下主食也得有,于是锅里煮上饭。动物蛋白不能少,于是拿块肉解冻,炒个肉丝。做饭讲究有汤,于是又熬一锅紫菜虾米汤。 弄好了以后,得嘞,一个人妥妥地吃不完。谷溪不需要思考,找保温桶出来,装上一大碗饭,又扣上两个菜,再盛上一碗汤,盖子一盖。 好吧,又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待会儿,送饭去。 可见,谷溪虽然生养在资本家的家里,但是心里还是一个勤劳朴实的劳动人民。 美美地吃完一顿,谷溪嘴里低哼着曲儿,去摸那块布料。好家伙,已经干透了。 事情很顺利,她有些开心,决定先去送饭。 送饭是个技术活。 谷溪堵在高架上时,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着,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她有些佩服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而下一个紧跟而来的结论是—— 她不适合,下次不来了。 她第十次拷问自己,为何不抽筋而要抽脑子。 等她终于从高架上下来,已经八点。 谷溪叹口气,给陆承瑾的秘书室去了个电话,那边说,陆总还在举行会议,晚餐还未用。 好吧,这冷透了的简单食物,可能还有点作用。 到了以后发现,行吧,她一把年纪还是天真了。这食物还真没作用了。 她上了顶楼,秘书接过她手里的保温桶拿去加热,并告诉她,陆总的办公室里有客人。 谷溪点了点头,进去以后一看——这不陆承瑾那家伙最近的小相好嘛! 第六章 昨天的娱乐新闻刚爆出来,标题怎么说来着?一炮走红的小花旦郁娉婷,竟与同门师姐上演为爱反目大戏? 好像是这么说的吧。 谷溪当时只顾着看照片去了,记得不太清楚。 她看了一眼沙发上坐得直直的女人,哦不,女孩子。 太年轻了,有着年轻人的稚嫩和傲气,分明截然相反的两种特性,同时出现,只会让她更加充满吸引力。 她有一个很美的背脊,瘦得匀称,皮肤白皙,她自己也很明白,所以穿了一条露背的纯白连衣裙,清纯与魅惑交织,矛盾地迸发出引人犯罪的诱惑。 谷溪笑了一下,这是第二个她觉得输了也不亏的女孩子。 郁娉婷朝她看过来,丝毫没有起身的动作,只是颔首微笑了一下。 谷溪挑挑眉,天啦噜,比她架子大呢。她也不含糊,笑着看了回去。 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陆承瑾的大班椅上。 郁娉婷脸色有点不好看。然后,余光总是往这边瞟,似乎是在打量她。 谷溪也不搭理她,只顾埋头按手机。 她妈最近迷上微信,天天给她分享一些推送,全是和育儿相关的。司马昭之心,相当明显。 她本来想当作没看到,结果她妈专门治她,来一句:“知识点记一下,回来我抽背。要是表现不好,你表妹的数理化补课就交给你了。” 她一脸无语,她妈在大学的历史学院待了太久时间,对抽背这种手段格外钟情。行吧。不就几篇推送吗,她背就是了。毕竟她妹的数理化简直让人跳脚。 每周末她要回老宅去,就是后天了,再不背要来不及了,她乖乖点开像中学时候背古诗文那样背,不理解原文,也不看注释,死记硬背。 那边郁娉婷不知道开始想什么,手在沙发边的扶手上轻轻敲着,谷溪一开始不在意,过一会儿看推送下面的真人分享看得有些心烦气躁,抬头看那天仙模样也只觉得烦人,干脆把耳机拿出来戴上,堵住了,瞬间清静。 结果直接导致陆承瑾进来她都不知道。 她正看到一个妈妈说,孩子是母亲生下来的,天生和母亲亲密,所以后天一定要培养和父亲的感情。谷溪托了托下巴,觉得以后去给自己孩子找个继父,可能才比较好培养感情。 然后就看到两条腿并笔挺的西装裤立在了她面前。 她顺着腿看上去,就看到陆承瑾垂着眼睛看着她,她眨了两下眼睛,结果发现人家压根没看她。仔细一瞧,娘亲诶!马上把手机关屏。 丢了老脸了喂! 那人看的,原来是推送顶上挂着的公众号名字。 “准妈妈们的小课堂”。 谷溪挤不出来笑了。 陆承瑾移开目光,手在桌上点了点,问她:“什么事?” 谷溪一下站起来,想起她来的目的,摆了摆手,心想,你都佳人相约了,我把我的宝贝家常菜拿出来你指不定还笑话我呢。 扫视一圈,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承瑾已经和小天仙通了款曲,大概偷偷把人安置到金屋了。 陆承瑾也不多说,绕过她去拿杯子喝水。 谷溪瞅他,觉得他有点心虚,不追问她是怕她反打吧,她忍了忍,没忍住:“你小情人呢?” 那人瞥她一眼,眼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她竟然没有看懂。 大少爷可能觉得回答她的问题很掉价,抿了口茶,并不开口。 谷溪也不在意,知道他寡言且矜贵。况且这问题确实不好回答,她也从来没想过要他解释。 人要有点自知之明,刚才是她自讨没趣。 两个人都没有提起那场深夜里的哭泣,像是有默契地避开。 她撩了撩耳后的头发,对他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也不等他回应,直接推门出去了。 助理先生乖巧地跟她打招呼,她微笑着要拿回自己的保温桶,助理先生笑得诡异,但言语上又着实恭敬:“实在不好意思太太,陆总扔掉了。” 谷溪目瞪口呆。缓了好半天,后槽牙咬了咬,微微笑开,说:“好的。我知道了。麻烦您提醒一下他,今天是公元2018年三月四日。” 助理的眼睛睁大了一些:“请问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谁的生日?还是什么纪念日?他的日程上怎么没有提醒?作为助理届的金牌,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迎面助理先生深深的反思与自我谴责,谷溪露出她最招牌的笑容:“是的呢。是我最后一天为这个人做饭的日子。” 第七章 谷溪一路微笑着驱车回家,谁年轻的时候不碰到几个人渣呢? 有的人渣衣冠楚楚,容易让人失了警惕,不过摊上了,就只有认。自己栽了跟头,以后走路小心点就好了。能把他怎么样呢,还不是得顺着。 谷溪打着方向盘,摇头又叹气,觉得自己快要度化成佛了。 一到家,干脆手机一关,窗帘一拉,开始做枕头拍视频。 她做的是药枕,枕着舒软,又有药材的香味。 她幼时身体不好,常喝中药,后来慢慢爱上了药材苦中带香的味道。 等她缝缝补补裁剪完,关掉微单,做好收尾,一抬头发现已经快十一点了。简单收拾了一下,洗了澡,就准备睡觉。 她今晚枕了才做好的枕头,松软又有着催人安眠的香气,舒服极了,什么事儿都想不起来。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压了上来。 谷溪触到那人手上有些冰凉的水汽,有点烦,去推他也推不动,抬腿去踹他反而被他趁机挤进了腿间。 她困得慌,嘴里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到底说什么,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陆承瑾去堵她的嘴,唇瓣重重地压上去,去夹她的,一遍又一遍地碾磨,感觉到她已经有些软了,舌头便钻了进去,从左侧腔壁开始,轻重不一地舔过去。 谷溪醒了,只觉得又痒又慌,拿舌头去推他的,反而被他缠住,纠缠着,缱绻着,直到舌根发麻。 她眼里是情欲,荡荡悠悠,盈着水光。 陆承瑾心软了大半,忍不住去亲她的眼睛,嘴里轻声唤着:“娇娇,娇娇……” 谷溪闭上眼,鼻尖上是他的下巴,一下一下刮着,鼻子痒,身下也痒。 她难得乖顺,陆承瑾心里像是有人在敲,亲着亲着便忍不住用劲,不知道是要刻到她心里,还是他自己心里。 陆承瑾的右手从谷溪腰上摸到背后去,一把把谷溪抱起来,压在怀里,狠狠地亲在她唇上,右手停在后脑勺上,左手去脱她的衣服。 谷溪喘不过气,头也晕,软在陆承瑾怀里,是全身心依附的姿态。 陆承瑾眼里有点笑,动作轻柔了些,埋头去含她胸前的小珠子。谷溪在情事上向来敏感,一碰上她就止不出地颤。 陆承瑾的笑意慢慢变大,手在她身下轻轻揉了一下,谷溪一下就叫出了声。 “娇娇……”陆承瑾仰头看她,凑上去亲一下她的唇,“怎么湿这么快……” 谷溪抬手打他一下,轻得让人发痒,像是在撒娇。陆承瑾笑出声来,埋头继续去逗弄那两颗已经挺起来的小珠。 谷溪在床上一向是没有主动权的,陆承瑾亲她一下,她就先软了半个身子,脱掉她衣服的时候,她基本就身子软透了,脑子也迷糊了。 这时候,她只想着不能就她一个动情,小手摸过去,一把抓住陆承瑾的下面。 陆承瑾闷哼一声,半晌才舒爽地吐出一口气,抬眼去看,小姑娘眼里有得逞的得意。他低了头,嘴角止不住地上翘,惩罚似的去轻咬那两小颗,谷溪嗯啊一声,手抱住他的头,推开也不是,按紧也不是,胸脯却是不自觉地往前靠。 她的别扭陆承瑾是领教够了的,笑她也没用,他嘴里吞吐得开心,手加大了力在谷溪下面揉弄着,谷溪的内裤很快就湿透了,他勾着边扯下来,然后直起身来,两三下把自己也剥干净。 谷溪已经有点等不住,眼巴巴地看着他。 陆承瑾上去就是把人按在床上亲,亲了个够,两个人都喘个不停,他伸出舌头来把勾起的银丝舔掉,谷溪看得眼发红,下面一股一股地流着水。 陆承瑾显然感觉到了,又亲了亲她:“别急娇娇……我这就来。” 他把谷溪抱起来,又翻过去,让她背对着他,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扶住自己,在门口缓缓打了个转儿。 谷溪转过头来瞪他一眼,眼里全是潋滟的水,一点威慑力也没有,却勾得陆承瑾瞬间没了逗她的心思,只想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地要。 他微微趴下来,轻轻地在谷溪的腰窝上亲了一下,嘴里滑嫩的感觉太舒服,忍不住又亲一下。 谷溪腰酥透了,没了力气,陆承瑾掐紧了,一下就冲了进去。 第八章 里面的嫩肉一层一层地袭来,紧紧地包裹住,爽得陆承瑾头皮发麻。 陆家的孩子,从小被教导的一条是:心不乱,面不显。不论发生怎样的事,不能失去理智,面上也不能让人看出来。他是小辈里做的最好的。 可是每一次,只要上了谷溪的床,他就做不到。 次次他都会失控,眼里脸上全是情欲。 他舒服极了,想要更多,又舍不得动。于是缓缓挺腰,挺一下,谷溪也顺着力往前一点,嘴里嘤一声,退出来一点,谷溪就跟着靠回来。 他身下暖,心里软。顾忌着谷溪的甬道紧,慢慢动着,他还没觉得不够,谷溪先不满了。 谷溪鼓着嘴转回来瞧他一眼,紧紧收缩了一下,陆承瑾腰眼一麻,差点没把住。他提了口气,狠狠一挺腰,谷溪的手一下抓紧了床单。 他两只手掐着谷溪的腰,又滑又嫩,这个姿势,他入得深,角度刚好,谷溪常常能爽上天。 他一边动,一边俯身去亲谷溪的脊背,沿着脊柱一路亲到尾椎骨,狠狠压在上面,他那一刻真是觉得,死在她身上都值了。 谷溪一会儿就受不了了,水噗噗地喷出来,他凑过去亲她一下,以示鼓励。 谷溪是有些害羞的,然而他一动,她就又痒了。陆承瑾于是退出来,动作迅速地把她翻过来,拿过她刚做好的枕头,垫在她腰下,抬起她的腿架在肩膀上,又狠狠地冲了进去。 谷溪舒服得脚趾头都蜷起来了。她半眯着眼,把手掩在唇上,试图去阻止呻吟。 陆承瑾抓过她的手,紧握着,按在她的头两边,随着这个姿势,他的头也低了下来,离她的头很近。 他直直看着她,眼里全是她,谷溪心里酸酸的,抖着声音问他:“承瑾哥哥,你喜不喜欢啊?” 不是喜不喜欢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这场性爱。 那个人前清雅,床上禽兽的男子,却偏过了头,声音是冷的,“不要那样叫我。” 身下的动作一下加快了。 谷溪全身都在颤,颤得七荤八素的,意识都不清醒了,只记得自己是该哭的。于是咿咿呀呀地哭起来,那个人的头更低了些,一边亲她的眼睛,一边却动得更厉害。 陆承瑾压低身子,是拥抱的姿态,下身快速地抽插着,一下一下,不知是谁要了谁的命。 堆积的快感越来越多,她眼前一黑,控制不住地尖叫出来,身下的水喷了出来,被他堵住了大半,一些顺着他的柱壁滑落下来,打湿了床单。 热流也冲击了他,高潮让谷溪下意识地紧缩,甬道本就紧窒,这下更紧更热,他控制不了自己,灭顶的快感袭来,他最后狠狠一戳,顶开了子宫口,终于释放,热流争相涌进,谷溪尚未平息的高潮再一次被刺激,又喷了一次。 枕头早在晃动中移动到了谷溪的身下,两个人流出的液体混杂着,打湿了枕面,在上面留下一道一道白色的痕迹。 谷溪在余韵中,歪头睡了过去。 陆承瑾轻轻亲吻她的发顶,是眷恋的样子。 微笑了,然后抱起她,走向浴室。 谷溪娇小,身子轻,他抱着,轻飘飘的,但是她埋头在他怀里,又是真真切切地让他感知着,她是他的。 这已经很好很好了。 但要是…… 就更好了。 人总是贪心。 同一时刻,刚回到家不久的助理先生,正在浏览淘宝网页,他需要买的,是一个和下午太太递到他手上的保温桶一模一样的保温桶。 为什么呢? 他保持微笑。老板的心思你别猜。 天知道老板为什么要自己把保温桶拿走而让他骗太太,天知道老板为什么取消了晚上的饭局,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吃保温桶里的菜还不想让他们知道,天知道老板为什么又要让他买一个一模一样的明天拿给太太。 哦对了,今天那位明星郁小姐,他还得替老板定一些珠宝首饰送过去赔罪。 唉,助理先生叹口气,他也很累,他的心里也很苦。 第九章 可能是前两天睡得太多,谷溪这天醒得很早。 她在陆承瑾怀里,头靠在他胸口,抬头会撞到他的下巴,颈后是他的手臂,腰上箍得紧紧的,是另一只手。 她想抬头,一动,就被他收紧了手。她以为他醒了,结果过了一会儿没动静,她就只好盯着他胸口瞧。 黑暗中看不清楚,她伸手摸了一下,手感倒是很好,像豆腐。 她偷偷笑了一下,突然起了坏心,伸出舌头去寻他胸口的一颗,舔了一下,停下来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反应,于是又舔一下,舔了还不够,拿牙齿轻轻磨了磨,还没松开,腿间就被硬物抵住了。 谷溪缓缓地眨了两下眼,察觉到头顶移开了,她慢慢地、慢慢地抬头,黑暗中,那人低着眼看她。 她嘿嘿笑了一下,动作迅速地从他怀里爬起来,先发制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承瑾现在只想灭火,一边去抓她,一边漫不经心地回:“我不能回来吗?” 谷溪又被抓住了,她挣了挣,发现是无用功,她就不动了。唇上有东西舔过,沿着她的唇角轮廓,然后从中间的细缝中钻进去,她光想想就觉得陆承瑾这动作性感极了。 撩得她全身发软。 幸好意识还残留了点。她用力打他的胸膛,使劲去推,却被抱得死死的。 她偏过头不让他亲,嘴上不饶他:“你脑袋里全装着这种事吗!” “大清早的,是谁来惹火的?”陆承瑾拧了一下她的屁股,“况且,你不是想要孩子吗,陆太太?这个愿望我倒是能满足你。” 谷溪一下就炸了,全身却冷了。 她停下动作,不动了,做出任君处置的样子,冷冷地应了一声:“哦。” 陆承瑾过来亲她鼻尖,顺着人中穴亲到她上嘴唇,然后叼住,牙齿轻轻研磨,又把下嘴唇一起包住,在嘴里逗弄着。 他吻技实在很好,花样也多,谷溪总是受不了。 她心里硬着,却控制不住身体发软。她目光倒还是冷冷的,黑暗里却看不到。 陆承瑾不知怎么发现了她不对,把她抱到腿上,面对着面,手在背后紧搂着,他亲了亲她的眼皮,抵在上面不松开,声音模糊着:“娇娇……你乖乖的……娇娇乖……” 她退开一点,陆承瑾追着她的嘴亲上去。 用了巧劲,压着就是一顿收拾。 谷溪随他起起伏伏,嘴里一声接一声,身上全是汗,眼里心里却是冷的。 她觉得自己的自知之明还不充足。 周末,照例回老宅。 那天早上结束后,陆承瑾和她没什么交流就走了,晚上没有回市中心那套公寓,她没有跟他联络,想想他那个八面玲珑的助理和好几人的秘书室也知道,肯定是会有人提醒他的。 谷溪晚上又做了几个枕头,打算带回去送给几个老人。 她自己那个枕头的枕面已经被毁了,视频发出去后,有人评论说想看看她做出来后放在床上的效果,她脸红了大半,半晌才冷哼一声,扔了手机。 陆家老宅在c市郊区,驱车过去需要近三个小时,到老宅时是上午十点。 这个点,家里的老人已经做完锻炼,看了会儿书,正是喝茶休息唠嗑的时间。 她一进去,就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谷溪小时候爱读书,不爱闹,对老人孝顺,长得虽只是清秀,却也算得上讨巧,一弯眼,笑起来甜得很,家里长辈个个疼。 陆家和谷家三代交好,谷溪那时候到陆家也极吃得开。长大了嫁进陆家,陆家人反而是最高兴的。 陆承瑾的奶奶还健在,老人家喜欢她得紧。 她一进门,老人家就招呼她过去。 把包和外套递给迎上来的王妈,她先乖巧地向屋里的人问好,然后亲亲热热地凑过去,抓着奶奶的手问她这一周过得开不开心,每顿饭大概能吃多少,有没有遇上什么特别喜欢吃的,有没有哪里想去玩。 问候完了,她把枕头给大家分了,陆承瑾的妈妈也坐过来,婆媳三代开始闲聊。过一会儿,陆承瑾的姑姑也坐在了旁边。 奶奶问她,什么时候给她抱个重孙啊? 谷溪说,快啦快啦。 奶奶就呵呵笑,说,不急不急,你们小俩口自己过舒坦。 姑姑问她,老三怎么还不回来? 谷溪说,他忙他忙。 婆婆嗔怪地开口,惯得他!也没说送你回来。 谷溪说,他忙他忙。 姑姑就继续,你快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到。 谷溪说,他忙! 婆婆姑姑吓一跳,奶奶呵呵笑得欢,好啦好啦,我们小姑娘可不想打这通电话。 谷溪给奶奶挤眼,奶奶哈哈笑开,牙床露出来。奶奶没牙啦! 第十章 谷溪给奶奶端糕点,奶奶小口小口含着,笑眯了眼。 她也笑。 奶奶说,你待会儿到你爸妈那儿去也带点过去,你妈她也爱吃。 谷溪嗯嗯嗯点头,自己也塞一块。 奶奶摸她的头,丁点儿大的人儿噢,一晃眼就是大姑娘啦,也是快要做妈妈的年纪啦。 谷溪在那双粗糙的大手上蹭了蹭,永远都还是奶奶的小不点儿呀。 奶奶说,小不点儿是不能受委屈的,要是别人给你委屈受,你就哭,就闹,去找你的靠山。奶奶就是你的靠山。奶奶去给你讨债。 谷溪顶着红红的一双眼,奶奶呀,不委屈的,我不委屈的。 奶奶抿着嘴笑,那好的呀。 她陪奶奶看电视,家庭伦理电视剧放完了,奶奶说不用换台,然后看着婴儿纸尿裤广告津津有味。 姑姑来旁边,抓着她的手,话却对奶奶说,妈妈,我带娇娇去看看我新养的花。 她随着姑姑去花园,姑姑递来手机,斜她一眼,快给老三打个电话吧你,快用午饭了。 她微笑着接过,一抬眼,婆婆端着杯茶,也正偷眼瞧着她。 着实让人觉得身负重任。她摁下那十一个数字,嘟嘟的声音响起,她乖巧地开了免提。 那边的“喂,姑姑”响起来的时候,姑姑笑了,婆婆也上前了几步,她嘴角是笑,“是我。很忙吗?快用午饭啦,快点回来吧。” 那边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他冷静的声音才又出现:“姑姑,您年纪大了,我们的事儿您别太费心了。”后半句是对她说的,“把免提关了。” 谷溪无辜地看了两位长辈一眼,顺从地关掉了免提,然后对那边道:“好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语速极快,似乎不想给对面反应的机会。 正要挂断,那边来了一句:“等我,我马上回来。下午我和你去看爸爸妈妈。” 挂了电话,姑姑一边收手机,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结婚三年了还不给我养个侄孙儿玩,娇丫头你对得起我吗! 她抱着姑姑的手臂,姑姑呀姑姑,我生我生,我生还不行吗! 这可是你说的啊!婆婆眉开眼笑,姑姑嘴角的弧度也是藏不住,生个女儿吧,女儿像娇娇,最好!不想再养个小老头了。 是是是。谷溪眼里满满的爱和笑意。 陆承瑾到了,家里人坐得稳稳的,只有王妈去接他的大衣。 奶奶微笑着,姑姑咳嗽一声,谷溪站了起来,迎上去。 陆承瑾的丹凤眼瞥她一眼,脸部线条是柔和的。 她笑,辛苦啦辛苦啦,周末也不得休息,辛苦大总裁挣钱养家养我这大懒虫。 客厅里的人齐齐笑起来,陆承瑾嘴角勾起一点,不接话,却一直看着她。 姑姑做作地搓了搓手臂,这小眼神柔情万种的啊。 谷溪配合地低了低头,陆承瑾咳一声,牵了她的手,往里走,一一招呼过,在奶奶身边坐下。 奶奶看着这唯一的一个孙子,心里有沉甸甸的爱意,难以抒发,又释解不了,末了也只是伸手摸了摸孙儿的头,好好的就好。 奶奶对他说,带娇娇上去问候一下你爸爸吧。 公公在书房,一直埋头作画。 他作画时,不允许有人打扰,谷溪被陆承瑾一路牵着手上去,站到门口,佣人说还没结束,于是都等着。 谷溪擅长等待,无甚大碍,陆承瑾也向来是有耐心的。 不过也没一会儿,里面的人就拉了铃。 佣人将一直温着的水送进去,出来告诉他们,可以进去了。 谷溪跟在陆承瑾后面,看向桌前的男人。 他穿着唐装,面色苍白,身材高大而瘦削,常年挂笑,却并不让人觉得亲近。 她不喜欢他,从小到大。 陆承瑾的眼睛遗传了他,却没他的更细更长。他是一双狐狸眼。 这是一只老狐狸。 陆靖安对这个儿媳是满意的,或者说,对她背后的家庭是满意的,所以眼里难得有了点真的笑。 他一边用茶杯盖拨了拨茶叶,一边招呼他俩:“回来啦。” 陆承瑾点点头,不打招呼,也不进去坐下,直挺挺站在门口,谷溪有点尴尬,笑着叫了声“爸爸好”。 陆靖安似乎对他这个态度习以为常,也没什么心思管他,随口问了几句两人的近况,便道:“下去吧,快用饭了。” 第十一章 午饭结束后,奶奶婆婆上楼睡午觉,公公看报,姑姑出门打牌,谷溪和陆承瑾去谷家。 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谷溪看着车窗外极速后退的景物发呆,一会儿就闭上了眼。 前一晚,她一个人霸占大床,都怪那床太大,她没有睡好。 陆承瑾慢慢停下车,侧身从后座拿过大衣,披在谷溪身上,又将谷溪的头轻轻扶住,远离窗子靠向自己这边。 他看着她,手舍不得拿开,小小的嘴,小小的鼻,哪哪儿都不算好看。他却低了头,嘴唇轻轻贴上了她的鼻尖。 到谷家已快四点,应锦蓉提前来过电话,刚响一声就被陆承瑾接了,那边问了问晚上的进餐意愿,得知谷溪在睡觉,就按陆承瑾说的来了。 车爬上半山腰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庄园门口站着的那对夫妻和几个佣人。 陆承瑾去了个电话,车停在了路边。 谷溪睡得不太舒服,醒过来时脖子有点痛,她还有点迷糊,一边扭脖子一边朝窗外看,看到远远的那栋别墅时,微微睁大了眼。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司机。 司机少爷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哦不,准确地说,是她的脖子。 她终于意识到车子是停着的,她问:“怎么不过去?停在这儿干嘛?” 陆承瑾收回目光,心里有名为懊悔的情绪滋生,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不答反问:“睡够了吗?” 她愣愣地嗯了一声。 陆承瑾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车子开进庄园,她先下车,笑着扑向台阶下的妇人,又朝一旁微笑的男人甜甜地叫了一声爸。 应锦蓉一边嫌弃她没站样,一边又抱紧了她。 陆承瑾下车将车钥匙递给佣人,竟也笑着叫了爸妈,然后道了句不好意思。 谷寅之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心了。”应锦蓉也是笑着说没事,然后有些嗔怪地看了谷溪一眼。 打什么哑谜?谷溪转头去看他。 他刚好看过来,面上一片平静,什么也没有。 看爸妈这样,肯定也不是什么坏事,陆承瑾那儿多半是问不出话的,待会儿找机会问问爸爸妈妈就是了。 她不多想,抱着妈妈让他们快进去,坐下后,把留下的四个枕头献宝似的拿出来,爸爸妈妈哥哥还有管家平叔一人一个。哥哥还没到,就还是先自己收着。 她妈妈看着她,明明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还不忘怼她:“可以可以,这孩子还算没白养。” 谷溪鼓起腮帮子,以示不满。 应锦蓉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啦,跟我来看看今晚的食材。” 一进厨房,意料之中的第一句话是:“给你发的文章你看了吗?” “看啦看啦。”谷溪凑到料理台去看厨师片鱼。 她妈妈一把把她拉回来,压低了声音:“那药呢?你还在吃吗?” 谷溪“啧”一声,有意气她:“还吃着呢。” 她妈一下就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还在吃呢!不想要孩子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她翻了个白眼,长期避孕药被她妈说得像毒药一样,想喝水,转身拿杯子的时候,一下与厨房外的人对上了眼。 她一惊,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陆承瑾的目光静得很,一点情绪也没有。 她慢慢也冷静下来,刚刚充斥的恐慌、惊惧与心虚,其实都是没用的、不该出现的情绪。 难道他想要孩子吗? 她一直想要不敢要,现在在多方的催促下打算一试,这周末她是打算和他聊一聊的。 结婚三年了,上床次数却有限,一年到头,碰不了几次。他们俩都有自己的房产,各过各的,新房都不怎么去。 结婚第二年,他开始绯闻满天飞,忠诚不顾了,连最后的面子也不给她、给两家父母留。 后来,婆婆心血来潮去婚房看他们,发现里面冷锅冷灶,家具都被布盖着,两家人才知道这俩人的婚姻是什么鬼样子。 陆家给他施压,陆家长辈亲自登门致歉,他本人却没出现。 她哥哥气势汹汹去找他讨说法,却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她哥哥回来以后就问了她一句:“你心里真的没有这个人吗?” 她疑惑极了,看着她哥哥叹一口气,说:“别自己扛娇娇,有什么都可以给哥哥说。” 后来家里人不但不生气,还做起了促进两人感情的事儿。 她心里有鬼,面上配合,心下却是偶有别扭。 他那边,却有时连面子功夫也不愿做。 她自认明白了,不再去惹他烦。很多事自觉自发地做了起来。 吃避孕药这事儿就是那时候产生的觉悟。 陆承瑾做爱时不喜戴套,她一开始很小心地猜测这是不是他的默许,便常有试探。他时常不能懂,后有一天,她说出想在夏天抱着女儿吹空调吃西瓜的话,却收获他的嗤笑,顿悟。 第三年,他去意大利一趟,回来后,渐渐有所收敛和改变。她冷眼旁观,冷笑连连。 但多年执念深入骨髓,她控制不了自己,在他偶尔的亲近下一次次沦陷。 却又一次次被现实刺醒。 可是有什么办法? 这是毒,她有瘾,离不开,戒不掉。 现下她慢慢释怀,与自己的吹毛求疵作斗争并胜利,会好的。 于是她扬起一个笑,真心的,灿烂的,可是,那个面容冷漠的男人,直接转身。 花骨朵被掐断了。 第十二章 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她,拿过水杯递给她,一边说:“你得上点心,我上个礼拜探承瑾口风,他说的是全凭你的意愿。” 看谷溪发呆,应锦蓉轻拉一下她:“现在承瑾对你可没的说。刚刚你在车上睡着了,他给我们打电话让我们别等,硬是在车里陪你干坐了半个多小时,等你睡醒了才过来。” 谷溪回过神,轻轻吸了口气,转身对妈妈说话,温柔极了:“我知道了妈妈,我已经停药了,我现在去看看承瑾。” 她在花园的阳光房里找到他,他手里夹着烟,站在玻璃边,背对着她。 爸爸刚刚在客厅里笑她:“你一走,承瑾就坐不住了去找你,结果你自己也离不久,一下就又回来找他。年轻人啊……” 她笑着轻声唤他:“陆承瑾。” 陆承瑾知道她过来了,但他现在不想见她,听到她喊,身体却比思维快,已经转过身了。 他眼睛沉沉的,装满了东西。 谷溪莫名看出了委屈。她晃晃头,觉得自己眼花得有些好笑。但她知道这事是她不对,虽然她不是故意的。 她轻快地走上前去,在他面前站稳。 他手里有烟,不好拉着。她有些遗憾地瞟了一眼他指骨修长、指节分明的手。 陆承瑾突然按熄了烟,手在身前随意放着,是不设防的样子。 谷溪瞅准机会,一把抓住,然后手指头钻进去,十指紧扣,她有些得意,笑着抬头看他。 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正敛眸看着她,似乎对她的一切作为都无动于衷。 但换个角度看,这不也是一种纵容? 她觉得很对,于是对他的毫无反应没有一丝难过,甚至还有些开心。 她理了理,然后认真地开口:“陆承瑾,我先道歉。我以为你不想要孩子,所以一直有吃药。但我已经停药两个礼拜了,刚刚是逗妈妈的。”她顿了顿,补了一句,“那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害。” “如果,”陆承瑾哑着嗓子,“你不想要孩子,我戴套。” 她直直看向他的眼睛:“我从来没有不想要孩子。” 陆承瑾看着她,眼神也直直的,没有反应。 “听懂没有陆承瑾?”她重复,“我从来没有不想要孩子。我想和你生孩子。” 陆承瑾的眼睛极缓慢地眨了眨,好半天才点头,又点了点,声音还是哑的:“好。我们生孩子。马上就生。” 谷溪一下哭笑不得:“先不说我得停药至少三个月才能开始备孕,就算现在怀上,也得九个月才能生吧。” 圈子里一直备受推崇的陆家雏凤,此刻因为生理常识丢掉一世英名。 幸好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又是屋里人。家丑从不外扬。对,不可外扬。 她拍了拍他的肩,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陆承瑾咳嗽一声,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点发毛,想转身走才想起来,他们俩一直牵着手。 陆承瑾察觉到她收手的意图,于是顺着她松开了左手,却紧了紧右手。她动不了,就停步站好。 她也不想动了,就近在旁边的小榻上坐下,陆承瑾顺势也坐在了凳子上。 谷溪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你公司最近忙吗?” “还好。”他言简意赅。 “你最近心情怎么样?” “……还好。” “你最近吃饭怎么样?” “……还好。” 谷溪沉默。 于是这一片天地都沉默了。 她站起身:“我们还是进去吧。回来看爸爸妈妈却撇下他们不太好。” 陆承瑾一言不发地站起来,牵着她的手朝主楼走去。 一进屋,谷寅之便让两人坐过去一起看电视。应锦蓉坐在旁边戴着老花镜在看手机。 谷溪探头去看,发现她妈妈正分享给她哥一篇推送,标题赫然是:《成功男人都需要这样一个女人!》 她妈妈一本正经地跟了一句:“谷峪,希望你能认真阅读。” 谷溪快要忍不住笑,她现在竟然不知道是要为她哥被这样催婚感到同情,还是为他被妈妈认为是成功男人而感到开心。 她妈妈继续缓慢打字:“不要当作没看到妈妈的消息,你要是一个小时内还不能赶回来,我马上就让谷溪走。” 谷溪一下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妈妈:“你干嘛啊妈妈!你见不到他也就不想见到我了吗!” 应锦蓉淡定地推了一下眼镜:“我就这么一说。” “那他要是真没赶回来呢!你真要我走吗!” “当然。”应锦蓉嘴里怼着她,手却把她的手抓紧了,语重心长地宽慰她,“你哥回家来就四十分钟的事儿,一个小时足够了。要是没回来,我也能让你认清他不是?” 谷溪对母亲几十年如一日的满嘴跑火车依然无力抵抗,为什么一个研究了几十年历史的人一点也不像个老学究呢! 第十三章 幸好,她亲哥还是在一个小时内回来了。 她妈妈笑得端庄淑雅极了,对一双儿女体贴又温柔,让人丝毫看不出她曾残忍对待这二人。 谷峪也很配合,完全一副二十四孝好儿子的模样,也让人丝毫看不出他是一个需要被威胁才愿意回家的儿子。 谷溪只有微笑。 谷峪问候完父母后,与陆承瑾点头致意,然后坐在谷溪身边,开始叨叨。 “你一天在家里没事儿多回来回来呀,当时说每周回来一次是体谅你上班辛苦,现在你把工作辞了天天窝家里怎么也不多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可怜人?” “你别装没听见。我上次让人给你送来那些东西你在吃没?那些吃了对身体有益无害,一定要记得按时吃。” “你要的那音乐会的票我已经拿到了,过几天你回来一趟我给你。哎不是我说,你个学园林设计的怎么也喜欢去听音乐会啊?还要两张票,和谁一起呢?” “你别嫌我唠叨,我这是关心你,为你好。” 谷溪无力微笑。 谷峪其人,c市名媛最想嫁的钻石王老五里他能排前三。别人眼里的他,内敛又低调,绅士又体贴,淡淡的冷反而成为他的加分项。 谁能想到,面对亲妹,连妈妈都没他更像个中年妇女。 谢倾曾经对谷峪有着绝对炽热的崇拜,后来见过一次谷溪面前的谷峪后,只剩下羡慕与悲叹。 好好的男人,长成了个妹宝。 相应地,两人很少一起出现,谷溪是有意不想让他人设崩塌,谷峪却是对妹妹毫无抵抗力,基本谷溪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见面那就决不逼迫。 圈子里都说两兄妹感情失和,可见,像模像样的传言也不可轻信。 谷溪忍不住他的不停叨叨后跑到楼上,陆承瑾就开始和他聊最近的股市。 陆承瑾和谷溪从几岁起就认识,自然也是和谷峪有二十几年的交情。 小圈子虽然不同,但谷溪小时候和陆承瑾交好,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和他关系不会太差,哪怕后来谷溪上大学后和陆承瑾断了联系,他也一直把陆承瑾当半个弟弟看待。 后来两人结婚,也算是大家意料之中的。 毕竟门当户对又有多年感情。 他那时候对这个妹夫是很满意的。 然而没多久,陆承瑾就开始和别人家的姑娘出入宴会,和女星上娱乐新闻,他当时气得恨不得拿椅子砸他。 谁知道,见了面后,陆承瑾会说出那样的话。谷峪从来是谷溪第一,其他都往后稍稍。于是他也沉默了,甚至和陆承瑾有了隐秘的默契。 到了饭点,陆承瑾上楼叫谷溪下来吃饭,结果看到谷溪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手机掉在耳边。 他看了下时间,按谷溪的入睡规律,应该还没睡到一个小时,但这时候已经六点,他还是低头去亲了亲谷溪的嘴。 他用了些力气,谷溪微微张开嘴,他的舌头就钻了进去,吸着她口腔里的空气。 谷溪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他放大的脸在自己面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陆承瑾用牙咬了一下她的舌尖,她吃痛地想收回来,却被他缠住。 一吻结束,她醒了,却也湿了。 陆承瑾含着她的耳垂,安抚她:“吃完饭就来。” 谷溪拍下他的肩,脸红透了。 这人真是“饱暖思淫欲”啊! 吃完饭就来,爸妈和哥哥怎么想! 她红着一张脸下楼去,他们都笑着看着他们俩。 陆承瑾简单解释了一句:“娇娇睡着了。” “喔……”谷峪拖长了语气,“娇娇这睡着了脸就红的特点这么多年还没变呢?” 谷溪假笑:“您可吃饭吧您。” 周日傍晚吃了晚饭,陆承瑾载谷溪回市区。 这两日谷溪睡眠总算充足,虽然晚上总被压着晃,白日里却还是睡够了。 他们家现在都明里暗里想促进两人的感情。 谷溪有些想叹气,谁都能看出他们夫妻失和。 陆承瑾倒还算配合,谷溪又想叹气。 出山入城的时候,她微微偏头看远远的一片光,红的黄的白的,交相辉映着,比着谁比谁热闹,谁比谁喧嚣,谁比谁更有资格支配这一方纸醉金迷。它们何时能醒悟,从没人在意它们。都不过是小丑,你方唱罢我登场,谁又比谁更高贵。 第十四章 她明明该高兴,偏偏又矫情。 应锦蓉就曾说她看着好伺候,实际上心思反复无常,谁也摸不准。 都想好了自己已经该偷着乐了,不要吹毛求疵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了,还是会不经意地陷入低落。 她深知自己的问题,却有些无力改变。但总要试试。 于是她打起精神,坐直了身体。哪怕是小丑,既然现在是她上场,那她怎么也该唱好她的戏。 “直接回陶然居吗?”她偏头看向身边开车的人。 “先送你回去,我要去趟公司。”陆承瑾开口。 她困意又涌上来,掩嘴打了个哈欠,陆承瑾皱眉看一眼她,没有说话,车速却又稍稍提了一些。 “开慢点,我在车上眯一会儿就是。” 陆承瑾放缓了速度,又看她一眼:“很困吗?” 谷溪的脸鼓起来:“对啊!”她恨恨地看着罪魁祸首。 要不是他不加节制,十点多上楼,两三点还不能睡,她哪会像现在这样稍微安静就困意上涌? 罪魁祸首悠悠地看她一眼,车拐进一个地下停车场。 谷溪满脸问号。 他就近找了个车位停好车,然后下车打开副驾驶位和后面的车门,站在后面的车门处,一手插兜,一手搭在车门上:“后面来。” 谷溪脑子里的警钟狂鸣。 “你你不会这么这么” 她竟然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他。 光天化日! 陆承瑾站直了身子,两只手都揣进灰色羊绒大衣的兜里,挑眉看着她:“你不是困么?” “不不不,我不困了。”谷溪疯狂摆手。 陆承瑾低笑了一声,利落地关上车门,回到了驾驶位。 谷溪还有些惊恐:“你不至于吧……” 怎么感觉他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事儿啊? 陆承瑾嘴角噙笑,转头看她,手搭在了她身后的椅背上,然后调转视线看向车后,打着方向盘倒车出库。 谷溪呼吸都停止了。 您的高配置迈巴赫是可以不用这样看车距倒车的好吗! 出了地下车库没一会儿,就进入了市区。车慢慢多起来,谷溪放松了些。 “这两天,公司会不会堆积很多事情要你处理?”她开口。 “不会,”陆承瑾看着前方,“一个公司,决策者需要做出的决策虽然不可替代,但并不频繁。只要有能让公司合理运转的模式,人人各司其职,就不会让决策者有太多的事情处理。” 谷溪眨了眨眼,他真是难得话多。 她理所当然地接着这个话题:“你最近的一个决策是什么?” 陆承瑾沉默了一会儿,手抓紧了方向盘,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但过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回答。 谷溪舔了舔上嘴唇,点点头,另起话题:“你晚上回哪里?” 他转头看着她:“我放弃了城西的那块地。” 谷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 城西的地?她没关注过,不太了解。但是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呢? 这人向来心思重,她搞不懂,也索性不再想。 她点点头,继续重复:“回哪儿你?” 陆承瑾问:“你今晚是住陶然居吗?” “嗯啊。” “知道了。” 谷溪睁大眼。哥哥喂,能不能好好回答问题啊?没法儿交流了喂! 谷溪真是气得不知道怎么讲,下车时也直接将车门一甩,拉着脸就走了。 陆承瑾微笑,跟着她,把她送进电梯,然后退出去看着客厅的灯亮了,才转身上车。 庆云大厦十九楼灯火通明,陆承瑾一出电梯,就进了会议室。 谷溪猜的没错,的的确确是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 他说的也没错,没有他公司一样正常运作。 只是恰好,公司这段时间出了点问题,恰好这两天有一堆决策。 但他怎么会让她知道? 她睁着那双大眼睛,绷着身体,小心翼翼地问着他,他如何说得出口让她担心? 今晚可能他压根哪里都回不了,明天又会有新的事情。 要回当然也是回她在的地方。 但他不能让她懂,她懂了的话一定会等他,她在车上已经困成那样,他怎么再舍得让她等? 她想睡觉,他下车开车门,是要让她到后座躺着睡,他停车等她睡醒。 回谷家时,她在副驾驶睡着,结果睡醒后脖子痛,他当时就后悔得不得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再也不会让她那样难受地睡。要睡就躺平了舒舒服服地睡。他等多久都没关系。 他压根没想起公司里还有一堆人在心急火燎地等着他。 谁知道她想到那方面去了,一下子把自己吓醒了。 谷溪能对他的话不产生怀疑,也是因为她一直没见到他接到公司的电话,除了那些找他的人,谁又知道他早已经把公事所用的电话关机了呢? 他其实和谷峪是一样的啊。 谷溪第一,其他都往后稍稍。 第十五章 回到家,谷溪把包一扔,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冷哼一声。 稀罕! 一下就觉得顺畅了。 睡到天快亮时,她感觉到自己被抱进怀里。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昨夜忘了关上窗帘,现在能看到天边的一抹鱼肚白。 身后的人把她抱得很紧,已经陷入沉睡。 原来他问她是不是回这里,就是在暗示他也回这里呀。 这么晚了才回来,一定很忙吧。 谷溪昨晚睡得早,现在已经睡够,于是她轻轻翻了个身,面对着陆承瑾,借着微光,细细地打量他。 他们认识得实在很早。那是连性别都模糊的年纪。但她一直都很清楚,他长得极好看。 那时候,陆家子真是圈子里老一辈人人都想要的后代。 她那时有幸和他成为邻居,偷来幼时共生的缘分。后来年岁渐长,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与他的差距,心里便有了些自卑的种子。 他十岁出国,十五回国和她于同一所高中就读。他们之间变得越来越大的不再只是差距。还有似乎永远也迈不过的关系鸿沟。 她不再是他亲密的独一无二的玩伴,年少时慢慢滋生的情愫一点一点被压回土里。 连余光都要收敛好,才不会让自己失控。 她再也没有机会好好看一眼他。 这是一张多受上天眷顾的容颜啊…… 浓密的眉毛下面,那双斜长的丹凤眼此刻紧闭着,领略不到深邃与凌厉,但却多了一分清俊,高挺的鼻梁,嘴唇薄细,嘴角的弧度微紧。 精致,又棱角分明,冷得恰到好处。 实实在在是让人心生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感的面容啊。 她微微笑起来,若说面相,她这一辈子如何也不能和他般配了。 她睁眼瞧着他,感受着天色一点点放亮。她试图从他怀抱里起来,去关上窗帘,却被他收得紧紧的,压在胸口上,她只好放弃。 挣扎,他现在就醒。不挣扎,天大亮了他才会醒。 拉窗帘本就为了让他多睡会儿。硬要去关上的话,得不偿失。 乖乖躺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力度变小。她又轻轻地挪开点距离,方便自己能清楚地看到他。 她在虚空中,描绘着他脸部的线条,竟也不知不觉过了很久。 猛然发现他睫毛颤了一颤,她立刻闭眼,把呼吸放缓,装作熟睡的模样。 半晌没有动静,但她猜测他已经醒了。只是不知道他在干嘛。看她? 下一秒,有温热的触感落在了额头上。 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低低的呢喃响在耳边:“娇娇” 吻落在了耳廓上。 谷溪的眼角忽地有些湿润。 她将抵在他胸口的手拿出来环上他的脖子。然后抬起身子去亲他的侧颈。狠狠地,吮出一个红印。 抬眼去瞧,他只是看着她:“我吵醒你了是吗?” 谷溪去亲他的嘴,他偏头躲过。 “怎么了?”陆承瑾控制住她的手脚,轻声问。 谷溪被控制住后逐渐泄了气,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哪里来的一股子冲动。 她摇了摇头:“你睡够了吗?” “该起了。”陆承瑾放开她,翻身下了床。 陆承瑾站在镜子前打领带时转头问她:“待会儿我送你吗?” 谷溪还穿着睡裙,晃荡着两条腿,欣赏着衣冠楚楚的小公子。 “不用。” 他顿了一下,又问:“下午需要接你吗?” “也不用。” 他转过头去,正了正:“好。” 每周周一,谷溪要去做面部和全身的spa。 雷打不动。 那地方倒是离庆云大厦不远。他主动提出接送她其实心里非常开心,但她不想他太辛苦。自己开车去或者让司机送都是可以的。 她盘算着,这个点儿去,可能得在美容院里解决午饭了。晚饭可以去找陆承瑾。 陆承瑾出门时目光沉沉地回眸看了她一眼,她笑容大大的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余光里瞟到他脖子上她留下的那个红印,于是又帮他把衣领往上提了提。 最后笑靥如花地对他讲:“拜拜~” 陆承瑾转身就走,进了电梯,对着电梯门,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 下午谷溪正在做最后的护理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结束了吗?” “马上。” “我来接你。” 她轻笑着:“陆大总裁,这么闲的吗?” 那边安静了,然后挂掉了电话。 她听着忙音忍不住笑出声。 第十六章 结束时已经五点,她站在他公司楼下给他打电话:“少爷,晚上有约吗?” 那边骄矜得很,半天都不说话。 她觉得他实在可爱,又忍不住笑:“没有的话,肯赏脸和我共进晚餐吗?” 少爷终于开口:“你在哪儿?” “楼下呢。”她手挡在眼睛上面,仰头往上看:“我抬头能看到你们十九楼电梯口的的大窗户。” 那边又挂了电话。 谷溪哭笑不得,这人一声不吭挂她电话挂上瘾了是吧。 她坐回车里,把随身带的水杯拧开喝了半杯水,刚侧身放杯子时,就看到他从楼里出来。 谷溪放下副驾驶的车窗,微笑着看他走过来。 陆承瑾的气息有些不稳,出了大楼反而放缓了脚步,到车前时呼吸已经趋于平缓。 他外面穿着黑色毛呢大衣,里面的西服妥帖,双手装在大衣兜里,长身玉立地站在车门前,也不上车,就这么低眸看着她。 她憋着笑从车上下来。这是还生着她气呢。 谷溪关上车门走到他面前,伸手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上车吧少爷。” 他还是不动,眼睛倒是一直跟着她走。 谷溪眨了眨眼,似乎耐不住寒冷地侧身咳了几下,再转身,陆承瑾已经坐了进去。 她又眨了眨眼,原来真的有用啊。 她还在那儿发愣,陆承瑾皱着眉看向她:“发什么呆?” 谷溪连忙绕过车头坐回去。 她打着方向盘,车开得稳稳的,小心伺候少爷。 要先确认一下晚饭。“我订了一家私房菜,少爷您看行吗?” 他不冷不热地:“嗯。” 然后再问候一下白天。“今天忙吗?少爷累吗?” 他继续不冷不热:“还行。” 最后认一下错:“今天我怕累着少爷所以才拒绝了少爷的好意。下回我不会再这么不识抬举了。” 车内安静了。 谷溪微微疑惑,按她这样一套流程走下来,他应该是气消了才对啊,怎么不说话? 侧眼去看,他眉头皱得更紧了,眼里有看不懂的东西。 谷溪抿了抿嘴,轻声:“怎么了?” 陆承瑾深吸了一口气,手心痒得很:“你从哪儿学的这些?” “咳,”谷溪清了清嗓子,怎么被他看出来了?这是下午给她做面部护理的美容师教她的,“学的什么啊?” 还是装傻吧。 陆承瑾冷哼一声,转头不想看她,又忍不住转回来:“以后不要再这样跟我讲话!” 音调冷极了。谷溪心里突地有点泛凉。 陆承瑾窝着火,偏偏又撒不出来,释解不了。 一路无言。 七拐八绕地进了一片房区,谷溪心里装着事儿,突然就忘了路。 陆承瑾抿紧了唇,脸上一派冷然。 谷溪靠边停车,给店主打电话问路,声音低低柔柔的。 陆承瑾脸色更冷。和旁的人都能好好说话,和他反而不行。不识抬举这样轻贱自己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他越想越气,余光里瞥到她都觉得憋闷,于是转头看向窗外。 谷溪挂掉电话,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觉得自己实在无辜,看到他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的样子,心下更是酸涩难忍。 她吸了吸鼻子,按店主说的路走。 到了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门口零散停了几辆车。 停好车,谷溪拿包走向迎面而来的店主。 陆承瑾深呼吸好几次,看她压根不回头看他一眼,咬了咬后槽牙,还是提步走过去。 店主带着他俩走进包厢,在旁边侍候着上菜。上完菜,关门出去时,笑意殷切地说:“陆先生、陆太太,二位慢用。” 陆承瑾破天荒地点了点头。 谷溪埋头吃饭,一是不想自己的情绪暴露,二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面前的青笋虾仁清淡可口,她便只盯着这一盘吃,也不抬头看其他的菜。要知道,那尊大佛就坐在她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眼看青笋虾仁就快吃完了,她想着不然就只吃米饭吧,一筷子肥牛就进了碗。 她顺着那双筷子望上去,陆承瑾的一张脸还是冷得结冰。 “吃。” 好吧,声音也是冷得能冻死她。 她乖乖低头吃,他一筷子一筷子地夹,没一会儿她就吃饱了,一看,他碗里的饭还没动。 谷溪擦干净嘴巴,手放好,对他讲:“我吃好了。” “嗯。”陆承瑾冷冷淡淡地应一声,然后端起碗,慢悠悠地吃起来,优雅端方极了。 于是接下来,谷溪干看着陆少爷吃了半个小时,才将一碗饭吃完。 当他放下碗筷的时候,谷溪不自禁地长出了一口气。 第十七章 回去路上,是陆承瑾开车。 每次吃了饭,谷溪便会有些犯困。不过她看惯了陆承瑾开他那辆人高马大的玛莎拉蒂越野,突然窝进她这稍显秀气的雷克萨斯ls500h里面,感觉委屈了他。 陆承瑾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她耷拉着个脑袋,提醒了一句:“没多远,别睡。” 她强撑着精神聊天:“我今天那么说,是美容师教我的。她说她每次和她老公吵架,先谈正事,然后关心一下,最后认个错,就没事儿了。” 陆承瑾坐得直直的,目不斜视,半晌才道:“认错就认错,别乱讲话。” 谷溪睁大眼,乱讲话?她乱讲什么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可能说了什么词不好听吧。嗯……话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认下来吧。 于是她乖巧点头:“好的。” 陆承瑾一听就知道她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又实在不能再把那个词说出口,忍不住眼刀飞过去刮她一下。 谷溪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因为考虑到谷溪明天要回谷家拿音乐会的门票,两个人就回到了相较于陶然居更接近谷家的金域湾。 金域湾是别墅区,这里的那栋别墅是陆家给二人置办的婚房。 刚结婚的时候,谷溪在城南上班,还每天回城北的金域湾,后来发现,空荡荡一栋楼,绝大多数时候,晚上就她和佣人,慢慢就明白了,就不再常回。偶尔要在城北办事才会暂住。 说起来,这可能是三年来,除了结婚那晚,两个人第一次同去金域湾。 谷溪嘴角带了点笑。 房子倒是一直安排人打扫,两个人的衣物却没有备太多。 陆承瑾洗完澡就沉沉地压上来,谷溪推他:“我明天没合适的衣服换。” 他抬起身子,双手撑在她脑袋两侧,眼睛里全是情欲:“有什么问题?” 谷溪有些不自在地侧头看向一边:“你总会留些唇印,那些衣服遮不住。” 陆承瑾一下松手低头亲了上去。 故意这样说话勾他的吧。 谷溪的舌头被缠着走,口里的津液交替着,她有些喘不过气。 陆承瑾放缓了速度,觉得她的嘴真是甜极了。 明明前不久还在生气她怎么说不出好话,现在就觉得她这张嘴哪哪都甜到他心坎里去了。 津液是甜的,说的话也甜得很。 他又撑起身子,眼睛紧紧盯着她,床前的壁灯有一小片暖色的光洒下来,显得她魅惑又温柔。 “提前去看过衣服了?”他咬住她的耳垂,早已经抓住了问题关键,“想过要被我上了?” 谷溪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 她鬼迷心窍地一进卧室就去看了一下衣服,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是晚上和陆承瑾做了,没有高领衣服来遮脖子。 反应过来以后真是想打自己两下。 结果这居然还不是最蠢的,她居然说出来被他看穿了! 谷溪的脸红透了,陆承瑾咬着她脸颊的肉不放,笑声从胸腔里发出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 谷溪又羞又气,脾气上来了,使出全部力气去推他。结果双手反而被抓住按在了头顶上方。 陆承瑾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谷溪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如此开怀了。 他嘴角噙着笑,愉悦从心底泛上来,让他整个心飘飘忽忽的,今晚真是像浸在了蜜罐里。 于是他轻轻去舔她的脖颈,向她承诺:“我轻点,不留印。” 谷溪还是气,扭着身子要去躲:“今晚不做不行吗?” “不行。”陆承瑾一边撩起她的裙摆脱掉,咬住左边胸脯不放,一边说一不二地拒绝,“昨天放过你了,今晚没理由。” 她还在试图挣扎,想把手抽出来,陆承瑾警告地看她一眼,继续埋首去咬她的胸。 又大又软又弹,陆承瑾面部都是柔软的触感,他狠狠叼住一大块在口中研磨,含糊地说道:“早点生,我想要。” 谷溪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小半辈子了,也算有了个盼头。 陆承瑾抬头去亲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早无声无息地挂了满脸的泪。 他无奈极了,坐起来把她抱到怀里,让她跨坐在他腿上,左手臂横在肩膀下面一点搂住,然后去亲她,一点点将眼泪舔掉。 她慢慢不再流泪,又开始小声抽噎。 陆承瑾左手在她背部轻拍,等止住了,他温柔地亲吻她的眼睛,半哄着问她:“怎么了?跟我说说?” 谷溪摇头,把头埋到他肩窝里,心里满满当当的。 陆承瑾微笑了:“小哭包呀……”一副原来如此的语气。 谷溪蓦地抬头,气鼓鼓地:“我不是!” 他笑得好看极了:“那跟我说说。只有小哭包才会无缘无故掉眼泪。” 谷溪有点害羞了,双手搂住他劲瘦的腰身,头靠在他肩膀上,紧紧依附着,好半天没说话,陆承瑾也不催她,只是将她抱紧了。 “我”谷溪挤出一个音节,“我很开心。” 陆承瑾看着侧面镜子里映出的相拥的二人,嘴角一点点翘起:“不巧,我也是。” 暖黄色的夜灯挂在墙壁,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第十八章 谷溪上大学时喜欢过奥地利的一个交响乐团。乐团今年举行世界巡演,这周到了c市,僧多粥少,一票难求。幸好承办的地方是谷家的产业,谷峪轻松地拿了票给她。 周五下午谷溪开车去庆云接陆承瑾,简单吃了点东西,便去了交流中心。 她出门穿了件修身的白色大衣,大大的黑色腰带束在腰间,显得腰更细,胸更挺,好身材一览无余。 虽然她个子不算高,但自小养得好,气势足。除了面对陆承瑾会自矮一头外,她还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瘪过气。 这身大衣更是简约又大气,整个人又利落又有女人味儿。 陆承瑾上车时倒是没看到这身衣服,毕竟车里暖气足,谷溪就只穿了贴身的。 下车后,陆承瑾看了她好几眼。 谷溪察觉到了,有些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倾倾给我选的衣服,怎么样?帅吗?” 陆承瑾弯起半边手臂没说话。 结果女伴没眼色,好一会儿才将手挽上。 手臂终于感受到了重量,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结束时谷溪去洗手间,陆承瑾站在大楼门口等她。 从洗手间出来转个弯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直通大门。谷溪转过弯就看到陆承瑾高挑挺拔的背影。 他今天穿的是件大翻领的藏青色大衣,像一棵孤松,清俊而让人无法接近。 但她就偏要去试试。 而显然,有人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于是,已婚三年的陆先生,当着陆太太的面,招了一朵桃花。 那姑娘是和小姐妹一起的。小姐妹站在一边给她加油打气,她上前伸手戳了戳陆承瑾的手臂。 红色的小斗篷,高高束起的马尾,一张花儿一样的脸,娇艳得正当时。 谷溪放缓了脚步,隐在门后的阴影里,静静看着那个男人。 他似乎有些不耐烦,皱起了眉,嘴里简短地发了几个音节,就回头看向了走廊,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了一番。 那个小姑娘咬着下唇,站在原地没动,陆承瑾移步想走远一点,她又突然抬头说了句什么。 谷溪从阴影里走出来,陆承瑾一边说着“我在等我太太”一边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她。 然后他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把她揽进怀里,看也不看旁边的小姑娘,直接往外走。 谷溪边走边侧过头看着那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小姑娘,嘴角勾了起来。 到了停车场,陆承瑾才松开她。谷溪解锁车门,啧啧两声:“陆三少爷,魅力不减当年呀。” 陆承瑾理也不理她,直接坐进去。 她还没尽兴:“想当年,您可是一个人能勾整个市一中百分之八十女生的心的大众男神啊。” 陆承瑾眉紧皱成“川”字,终于转眸看她一眼:“你呢?” “嗯?”谷溪没懂。 他一字一顿:“勾到你了吗?” 谷溪倒吸一口冷气。 她干笑了几声,突然反应过来,立刻反打:“你怎么知道我和你同校?你注意过我?” 瞬间沉默了。 谷溪心中得意,突袭谁不会呀? “是啊,我注意过你。”旁边突然传来坦然的声音。 谷溪石化了。 “小卖部偷藏北冰洋汽水,操场边偷懒捡球,课堂上坐窗边走神,食堂里这个窗口瞧瞧那个窗口看看,喜欢到花园里那棵大桉树下坐着,也喜欢去小卖部门口的遮阳伞下坐着。” 陆承瑾的脸到了她面前,眼眸黑黑的,定定地看着她,有什么从他声音里,从他眼神里传递出来:“这都是你吧,08级10班的谷溪同学?” 谷溪伸出舌尖,缓缓地舔了舔上唇,费力地挤出一点笑:“竟然有幸入过您的眼。是我呢,陆承瑾同学。” 比我想象中你可能知道的多很多了,但是你还是有很多很多不知道哇,陆承瑾同学 但我不会再让你知道了。不会让你知道,曾经那个卑微而绝望的我。 我希望我在你心里,大气而嚣张,是离了你,也能过得很好的大气,是面对你带来的伤痛也能决然反击的嚣张。 但还有几十年日子呢不是吗?我们,来日方长。 第十九章 三月底,谷溪受邀参见宴会。 她自小不喜,往常请到谷家,就妈妈自去,请到陆承瑾,她也不会去,但这一次指明了请他们夫妻二人,只有认栽。 是金家当家主母的六十大寿。 谷溪准备了一座清朝的佛手式花插,是当年的御品。 司机开车,载着她,接上陆承瑾,直奔金家。 她今天的礼服看着轻薄,实际上内里有一层绒,保暖得很。 谁知陆承瑾上车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西装外套披到她肩上。 这可把她美的。她喜滋滋地抓紧了衣服,还甜甜地道了声谢。 陆承瑾单手靠在门上,撑着下巴,看也不看她,冷淡地嗯了一声。 进门时,她收到了几乎全场的瞩目。 没办法,谷溪微笑,谁让她老公曾是这里大多数女伴的深闺梦里人呢? 唉,她心里叹气,当大众情人的妻子,真的很不好受。 这不,刚转个身,就被人泼了一胸口红酒。 那个姑娘反而更像是受害者,惊得往后一跳,神色惊恐又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谷溪真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实在不知道该说她什么。 幸好她在靠近自助区的窗帘边,没太多人注意。谷溪低头瞅了一眼自己才穿过一次的白色礼服,还是真的有点难受了。 刚想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一件西服盖在肩上。她回头看到熟悉的下颔,一只手抓紧了衣领遮住被弄脏的地方,顺势靠进了他怀里。 谷溪面朝着窗户,玻璃上依稀能看出男人冷峻的目光,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妻子,就转身想走。 而那个曾经搭讪过他的姑娘,终于回了神,一句对不起脱口而出:“陆先生,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 “你应该向我太太道歉。”陆承瑾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但我认为她现在没有心情理会你。失陪。” 谷溪觉得自己无辜得着实可怜,她随着陆承瑾的步子去往二楼休息室,说道:“酒宴这种东西,看来真的跟我犯冲。我八百年没参加过了,好不容易来一次,还没保持美丽半个小时呢,就毁了。” 陆承瑾刷开休息室的门,让她坐到床上,等她念叨完:“我选了好久的衣服,还没等我找到谢倾给她显摆显摆呢。我以后是不会参加了。这辈子都不会参加了。说起来你们几天一小宴,几周一大宴的,也是真的不嫌累啊……” 她陷入佩服与自我检讨的情绪,陆承瑾站直了,看着她:“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取他们提供的备用衣物。” “好的,”谷溪蹬掉高跟鞋,窝在床上,笑眼弯弯,“那就麻烦陆三少爷了。” 过了一会儿,上来的却是谢倾。 “你这小妞,”谢倾拿着一套干净衣服进来,“听说刚刚还在说要给我显摆一下你的礼服,来吧,给我看看。” 谷溪翻个白眼,唾弃了一下陆三少,从床上爬起来,转了个圈儿给谢倾看。 “嗯……”谢倾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点点头,“不错,这衣服不错,尤其是胸口那一片深色的红,品味独特呀。” 谷溪磨着牙要去抓她。 谢倾哈哈笑着倒在床上:“好啦好啦,正经点说啦,这衣服确实好看。来,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 谷溪简单讲了一下,没说之前三人见过。 谢倾倒是一针见血:“这女的应该是惦记你家少爷呢。” “一般一个女人记另一个女人的仇,想要报复,都会深思熟虑后再出手,但如果她不是单纯想要把这个女人怎么样,而是把焦点放在了和这个女人相关的男人身上,那么她在这个女人身上投入的精力就不会很多,往往都是头脑一热,自然漏洞百出。 “如果这个男人也有意,那么再粗糙的把戏都不会被看穿。可惜陆少爷还挺有操守的。” 谷溪被她一本正经地剖析逗笑,不想理她。 谢倾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哎,那女人什么样儿?我看看认不认识。” “嗯……”谷溪皱眉回想了一下,“穿了个黄色的礼服,个子小小的,年龄不大,脸也小,是双杏眼。” “黄色的礼服”谢倾在脑海中搜寻着,想到有几位,然后继续排除,“头发长还是短?直还是卷?” “长发,微卷,”谷溪灵光一闪,“头顶有几股是挑染成了酒红色。” “酒红色!”谢倾兴奋地一拍手,然后又突然变得有些犹豫,欲言又止地看了谷溪一眼。 谷溪没看她,还在回想:“我看她总觉得有一点眼熟,但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 谷溪抬头,看向目光复杂的谢倾:“怎么了?” 谢倾抿了抿唇,最后眼睛一闭:“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是应长乐!” 谷溪呼吸窒住了。 第二十章 谷溪上幼儿园时吃过老师递来的一块菠萝,吃完没多久就开始恶心发呕,胸闷得很,感觉有重物压着。 上高中后,应长乐三个字成为和菠萝一样的存在。 但偏偏,应长乐样样都好。富家女,成绩好,长得美,随便哪一个标签都足以让她成为谈资。 而当时最让人津津乐道抑或咬牙切齿的,是她的另一个身份——陆承瑾的女朋友。 应长乐如一座山,压在高中谷溪的心上,让她呼吸不过来,一天一天矮下去,终于没了自信再抬头奢望一次。 近十年过去了,应长乐似乎已经远离她的生活快十年。她不应该再如此难受的。 但,死水尚且可以微澜,她自欺欺人的心,又怎么可能不因这突然的一击而震荡。 谷溪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翻来翻去地看了一会儿,问:“她叫什么?” 谢倾一直眼也不眨地盯着她,一听急忙答:“应长安。” “嗯。”谷溪点点头,“平安喜乐。应爷爷取的吧。” “是啊是啊,”谢倾现在急于聊些其他的,“就应爷爷能有这么朴实的愿望了。他们家那几个长辈我们都知道的。” 谷溪还是点头,揪着床单看了一会儿,然后拍拍谢倾的手:“走吧,下去吧。” 下楼梯时,可以遥遥看到陆承瑾在和几个人聊天。谷溪看到陆承瑾的头将将偏向了这边,眼神一低,看向脚下,错开了他的注视。 她从侍应手上接过一杯酒,走向大厅中央的那几个人。 “月姨。”谷溪笑得乖巧。 “噢!”华服女人一脸惊喜,“快看!这不是我的小溪吗?” 她挂着甜美的笑,微微歪头:“月姨年年似今朝呀!” “哈哈哈哈哈哈!”鲁月大笑,“好好好。小溪真是一年比一年会说话。” 身边几个人表示出适度的惊讶,惊讶于鲁月对眼前年轻女子的青眼。 鲁月正要向几位介绍,谷溪的腰上攀上一只手。 她侧头又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精致紧实的下巴,平眼看过去是他凸起的喉结,他吞咽了一口酒,喉结上下滚动,带动肌肤一起律动,性感又撩人。 耳边是刚刚那几位长辈有些惊喜的声音。 是了,谷溪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陆承瑾现在,可是厉害极了。 她嘴角虚虚地挂着笑,眼神专注地发着呆,心不在焉却让人看不出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横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臂上。 几人的奉承告一段落,谷溪瞅准机会向几人点头示意:“失陪一下。” 看也没看身旁的人,旋身远离他的怀抱,步子小小却快速地走开了。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人待一下,尤其不能让他靠近。 应长乐是她喉间的鱼刺,拔不出来,吞不下去,鲠着她,让她寝食不安。 可是应长乐何其无辜,无辜承载了她的怨,她的恨。 她又何其可悲。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身旁的那个人。但她,从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去责怪他一丝一毫。 天台的风还很猛,她骤然从和暖的室内到室外,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她自小身体弱,下意识地怕自己会感冒。她顿了一瞬,还是站到了天台边。 冰冷的体感,容易使人清醒。 她在栏杆边坐下来,实在是太累了啊。 没有人出现,她已经草木皆兵了。可是,控制不了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在手里,揣在怀里,含在嘴里,一个影子,都怕别人是要来抢。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她可以马上调整好自己的,还可以继续战斗下去的。 情之所钟啊,甘之如饴。 陆承瑾在天台上找到她时,谷溪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楼下是大大的游泳池,月夜下水纹泛着银光,反射到她的脸上。她闭着眼,恬静却又显得冷漠。 陆承瑾看着这个姑娘时,眼里心里又藏了些什么? 他从不说。 旁人只道这两人有缘,毕竟修得夫妻,总不会是无缘之人。可是,这缘能到哪一步,哪一层,没人说得出。 于是人人都先赞感情好,再愿白头老。 陆承瑾微笑了,眼里冷着,又暖了。 扔了优雅,一杯酒,一口干,灼着喉咙,暖到了心。 第二十一章 谷溪做了一个梦。 蓝色调的世界,总有个音乐在响,听不清,隐隐约约,有时在天边,有时在耳边。 她在路上走,到处都是人,她似乎漫无目的,但心里又莫名着急。到了十字路口,茫然无措地站定了。 人来人往,没有人看她。她看着一张一张冷漠的脸,突然清晰地意识到她要找的那张脸。 于是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终于看到了那人。 他站在书店门口大大的遮阳伞下,正喝着手上的一听可乐。 她哭着抓住他的衣角,问他:“你为什么不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求求你……看看我。” 可是那个人浅笑着与另一个人说着话,一个眼神也没给她。 就好像她压根没在他的世界出现。 谷溪惊醒了。 一抬眼,陆承瑾正定定地看着她。 谷溪又被吓了一跳,眼睛眨了半天,呼吸才平复下来。 她笑:“早呀。” 陆承瑾面无表情:“不早了。” 谷溪从床头柜上摸过闹钟一看,十点了。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陆承瑾一眼:“你怎么不去上班呀?” 工作狂魔在工作日迟到?甚至翘班? 陆承瑾下了床,理了理家居服:“今天我不想上班。” 谷溪嘻嘻笑,趁他转身时,纵身一跃,跳到他背上,然后嘴巴凑到他耳边,轻轻含了一下:“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呀?” 没有回答,只是呼吸急促了一些。 谷溪轻轻笑,故意说得暧昧:“那祝您,今天玩得愉快呀。” 陆承瑾把她从背上扯下来,打横抱起,扔回去,然后单腿跪在床上,逼近她,呼吸重重地扑在她脸上:“一起?” “不了不了。”谷溪假笑着往回缩。 陆承瑾一把抓住她的腿,按在了身下,撩起她的衣服,用鼻尖轻轻地,似有似无地去磨她的乳尖。 谷溪的手抓紧了床单。 她脑子里还想着挣扎:“你今天不和齐润寒他们去玩吗?” 陆承瑾已经脱掉了衣服,神色难得有几分急切:“先和你。” 说着,手指头就插入了那条温热又紧致的甬道。 谷溪身子敏感,已经足够湿了,他快速地抽插,主要是为了扩张。 谷溪觉得自己像一条鱼,半个身子在水上,半个身子在水下,能呼吸却呼吸不过来,没有力气摆尾,只能随着波浪起伏。 她抱紧了男人的脖子,两腿大张,胸在晃动,晃得她头晕,什么都看不见,只看得见光晕中那张绝色的脸。 也许,她贪的一直都是他的美貌。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看一眼,就再也移不开。他笑或怒,扬眉或颔首,都好看得让她想私藏。 她直起身子去亲他,从额角到下巴,沿着脸部轮廓,轻轻舔舐,到下颌角,微停了停,开口时,像带了一辈子的温柔缱绻:“生日快乐啊宝。” 他是她的宝啊。一直都是。 他再也忍不住,沉下身子,猛冲进去。 成千上万张小嘴吸附上来。他舒服得想要喟叹。 短暂的停顿后,陆承瑾抬起谷溪的身子,一下一下重重地顶着花心。 谷溪的娇吟因为抖动而七零八落。 应长乐再好,再是他的心尖人又如何?她可曾尝过这样美妙的滋味?她可曾这样被他粗暴却又温柔地对待? 谷溪看见陆承瑾额前的一滴汗滴在她的胸脯上,下体紧紧相连的部位若隐若现,她微笑,无论如何,她还是有着特殊的地位呀。 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的第一任妻子。 当他终于释放,谷溪颤抖着拂过他额前的湿发,他放松身体,压在她身上。 这重量让人安心。 她轻轻吻在他的眉心。 日子这样过,着实已经让她欣喜若狂。 晚上是陆承瑾几个兄弟为他办的场子。和往年一样,几个人跑酒吧里坐着,叫几个好看的姑娘陪陪酒,聊天聊地,酒吹好几箱,个个都高兴又快活。 前两年,谷溪都是不去的。那时候陆承瑾的生日,谷溪备一份中规中矩的礼物,让秘书转交,如此便算应付过了。 今年陆承瑾偏要带上她。 她不愿意,陆承瑾就磨着她,半插着不动,不进去也不出来,让人心里又痒又慌,最后她抱着他的手臂直点头,才换来一场舒服。 酒吧里高分贝的音乐让谷溪有些难受,她抓紧了陆承瑾的手,侧过了头。 陆承瑾用大衣把她整个人裹在怀里,顺着她侧过的头,一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把她另一边的耳朵压在了胸膛上。 只有闷闷的声音传来,依稀夹杂着陆承瑾咚咚的心跳。 谷溪偷偷地笑,心里像装满了甜甜软软的棉花糖。 第二十二章 进了包厢,沸反盈天被挡在了门外。谷溪的耳朵终于得到了解救,于是从陆承瑾的大衣里钻出来,回头朝他笑。 陆承瑾嘴角也上扬着,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痒痒的,她皱起脸瞪他。 “哎哎哎,考虑一下在座单身汉们的感受!”齐润寒第一个不满。 谷溪撩了撩耳边的头发,微笑着和包厢里的几个男人打招呼。 沙发上的四个男人,是陆承瑾几个最好的朋友。 刚一坐下,几个人就端着杯子凑过来:“来来来,敬一杯嫂子。嫂子总算肯赏脸跟我们这些人一起玩玩了。” 都是人精,话说得滴水不漏又逗趣,谷溪被逗得直笑。 顾忌到她在,今天几个人都没有请陪酒的姑娘,喝着酒,吃着果盘,絮絮叨叨一些陈年旧事,倒也还算有意思。 凌晨两点,众人才散了。 陆承瑾难得放纵,多饮了一些酒,走路有些不稳。谷溪扶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让他别喝了,他竟然像故意作对似的,不等别人敬,自己拿着杯子就喝了起来,眼神还直往谷溪身上落,挑衅味十足,就像个孩子一样。 真是让人爱死了啊。 上车坐稳了,谷溪边给他系安全带边训他:“你说你,喝不得还偏要喝这么多,为你好你还不听。别人还吹你,说什么陆家三少千杯不倒,一个人能喝好几瓶。结果呢?”她说着又去整理他稍显凌乱的衣服,抬头看一眼他迷瞪的样子,没醒,机会难得,继续,“今晚你们五个人一起才解决了几瓶啊,你这就眼睛都睁不开了,哼,还酒后乱性,你行吗你?” 平时哪有机会这样说他,谷溪这是看准了时机作威作福。 她得意地笑着,打算直起身子,结果乐极生悲了。 一双手臂把她扣住了。 “谷小姐,”热唇附在她耳边,张闭间能触碰到她的耳廓,又痒又酥,“你不知道吗?问一个男人行不行,其实,”他贴得更近,抵在她最敏感的耳骨上,“是一种邀请。” “而我,接受你的邀约。” 陆承瑾手臂一使劲,就把谷溪从驾驶位抱到了腿上。 谷溪微张着嘴,还有些愣,呆呆地和他对视着,却清楚地看到他眼里一片清醒。 陆承瑾看出来了,低笑一声:“流言有时候也是可信的,”他悠悠地,“在下不才,确实千杯不倒。” “不装醉,那几个人不会放我走。” “这良宵美景,”他凑近了,额头抵上来,眼里全是柔色,“不舍辜负啊。” 他温软的唇,落在了哪里?是眉心?是唇齿?是颈项?是胸乳? 他那双指节修长,却十分有力的大手,在摩挲哪里?又是探入了哪处禁地? 是什么,诱得她无法呼吸,却又急促地喘气?是什么,让她咬紧了唇,还是无法阻止那一声声吟哦? 他嵌入她的身体,她的身体得到了填充,如此契合啊,如此欲罢不能。 凌乱的衣衫依然凌乱,斜斜挂在胸前,是被情欲控制下最原始的情态。 人类向本能低头,极尽坦诚。 谷溪抓紧了陆承瑾的肩膀,身体上下耸动,攀上顶峰。 她无力地软下身体,趴在他肩上,陆承瑾咬着牙,拼了命地直取她最私密的地方,颤抖着释放。 他抱紧了怀里娇小的姑娘,发出满足的叹息。 回了家,更是不会消停。 刚进门,陆承瑾就压住了她。 冰凉的门板刺激着神经,让谷溪更加敏感,陆承瑾的吻从发顶一路向下,一直到了肚脐。 他蹲着身子,扯下她的内裤,然后珍而重之地,将吻,轻轻落在了那片毛发之上。 谷溪见不得,她猛闭上眼,一股热流喷发,溅到了陆承瑾的脸上。 睁开眼,就看到陆承瑾顶着那张清雅秀丽的脸,淫靡地伸舌,舔掉了嘴角的那一抹透明液体。 谪仙落了凡间,成了妖孽。 谷溪的喉间发出无法抑制的呜咽,她伸手抱紧了陆承瑾的头,又哭又笑。 情动至极。 第二十三章 入了四月,天气已有了些暖意,谷溪想着去马场看看,陆承瑾倒是二话不说点了头,却一直没时间。 周末从老宅回金域湾的路上,谷溪又提起这事儿,陆承瑾方向盘一转,调头就往马场去。 谷溪又惊又喜,想打他,又收回来。 “你怎么这么” 陆承瑾横她一眼:“再不去,某些人怕是要朝我哭了。” 谷溪觉得这污蔑简直不能忍,转念又想起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压下怒气,甜甜地一笑:“瞧您说的。” 陆承瑾倒是侧目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这样好的态度有些惊讶。 她笑得愈发甜。 谷溪自小身子弱,她哥就想着法儿的带她锻炼身体,骑马就是小时候两人常玩的。 前几年谷峪送了她一匹马,叫雪牙,是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它的父亲是上一届马术比赛的冠军。 雪牙不像它的父亲那般有大将风范,更多的,像是邻家温柔多情的小哥哥。 它不认生,脾气温驯,谷溪一靠近,它就主动凑了上来,贴在谷溪脸上。 谷溪笑着踮脚,抚摸它的鬃毛,它长得这样高,她已经快要够不到。 陆承瑾骑着他的高头大马过来,黝黑的,暴躁的,却在他手中缰绳的束缚下,轻嗅着地上的草香。 于是谷溪翻身骑上雪牙,平视着陆承瑾,对他微笑:“来一局?” 陆承瑾缓缓笑开:“来。”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谷溪在颠簸中忽然想起,雪牙当年是陆承瑾的坐骑,后来送给了谷峪,谷峪又转送给了她。 她侧眼去看,陆承瑾追赶在后,一下超过了她,她抓紧缰绳,停下了。 陆承瑾在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停下,回身,望向她,眼里有近似惊慌的疑惑。 “怎么了?” 谷溪骑着马慢慢过去,看着他已恢复平静的面容,问:“你还记得,我这匹马吗?” 陆承瑾眼里有什么闪过,他微敛了眸,似乎思考了一下:“有些眼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了。” 谷溪一下一下点着头,也不再去想,却在紧靠着他调头时,突然被他一手搂住,从雪牙身上抱了过来。 腾空的那一刹那,谷溪差点被吓掉了魂。 在他怀里坐稳了,还在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气,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陆承瑾一只手在她头上抚了又抚,她才慢慢回神。 见她眼睛眨了眨,恢复了神采,陆承瑾才将提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 而迎接他的,是谷溪咬牙切齿的微笑。 今天第二次了。 这个人,今天第二次挑战她了。 她却依然笑得甜:“老公你看着瘦,却好有力噢,那么轻松就把我抱过来了呢。” 陆承瑾有一瞬间的恍惚,直觉不对,但还是被她在阳光下大大的笑脸晃花了眼,飘飘忽忽地,手下抱紧了她,凑过去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谷溪面对着他,身下的马在向前,有微微的抖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回馈似的,一个吻也落在了上面,然后顺着他修长的颈项向上,到了耳边,气息轻轻扑在上面:“hinson,怎么办……我湿了。” 陆承瑾喉头一紧,呼吸重了几分,有些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手下抓紧了缰绳,将翻涌而上的欲望用力压下,抱紧了怀里不安分的人,却还是顺从着:“待会儿。” 他又咽下一口唾沫:“再等会儿……你乖。” 谷溪埋头在他胸膛,紧抱着他劲瘦的腰身不放,低低地应一声,藏了无尽的委屈。 陆承瑾什么都顾不得了,低头去捧她的脸,谷溪却用力埋着,他不敢使劲,只有轻声哄:“娇娇乖,待会儿到车上就给你,你不要哭,再忍一忍,就忍一下。” 说着翻身下马,把她一把抱下来,谁也不理,就往停车场走。 马场主看着自家先生沉着一张脸,抱着太太只管走,慌得六神无主,却不敢上前。 陆承瑾长腿迈着大步,到了车前直接开了后座的门,让谷溪躺好,转身上车,把车开了出去,进了山。 到一处拐弯的地方,他看了下前后来车,打方向盘往下走,掩在树林里,停下了。 谷溪在后座端庄坐着,只是一双眼水淋淋地看着你,还有一丝没褪去的情欲。 陆承瑾转身,眼眸深深地看着她,有狂风暴雨骤起,似要把她吞噬个干净才甘心。 谷溪扁着嘴,伸手,委屈哒哒地开口:“抱。” 陆承瑾叹一口气,直接半抬起身子,跨到后座,一把按下谷溪,整个人沉沉地压上去。 谷溪的胸乳被挤压,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他用了些力,顶了顶她的下身,谷溪瞬间嘤咛出声。 性爱,舒服得让人轻易沉溺。 谷溪轻轻啃咬着他的喉结:“hinson,我来好不好?” 陆承瑾低吼一声,一翻身,仰面躺下,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上。 车里本逼仄,谷溪坐不太直,压着腰,小幅度地动作着。 上车时,陆承瑾已经脱掉了西服外套,只有一件灰色的衬衣。 谷溪翘着指尖,一颗一颗解掉他的扣子,目光流转间,不时看一眼他,勾得他舒服又难受。 全部解开时,谷溪俯下身子,嘴贴在上面轻轻移动,引起他一阵震颤,到了胸前的两颗突起,她微张开嘴,用牙齿咬住,唇齿逗弄着,又吐出来,抬眼看一眼他。 陆承瑾大口喘着气,喉结滚动着,性感极了。 他伸手附上她的后脑勺,轻轻抚摸着她披散开的头发。 谷溪往下动了动,坐在他小腿上,然后又俯身,隔着裤子,脸贴上他的小帐篷,舌尖调皮地一勾。 “啊!”陆承瑾喉间一声呻吟溢出。 谷溪满意极了,嘴角微微扬起,用唇舌找到那根铁棍,含吐着头部。 唾液,混杂着带有一丝膻味的液体,打湿了陆承瑾的西裤。 他面部青筋凸起,用力忍下那蓬勃的,想翻身压下她的,想狠狠操弄她,让她死在他身下的,令人无法清醒的欲望。 第二十四章 情绪会感染,欲望会传递。谷溪仰起头大口喘息,全身都没了力气。 她拉下拉链,将那根火热掏了出来。 陆承瑾死死提着一口气,咬牙,快要丧失理智。 而当谷溪一手紧握,一手压住胸前的长发,张开嘴含住时,他脑子里残存的最后一根弦,“噌”地断掉了。 陆承瑾赤红着眼,按着谷溪的头往下压,下身还配合着往上顶,似乎想要将那檀香小口捅坏。 谷溪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嘴里发出呜咽,陆承瑾闭上眼,忍着那几乎无法忽视的欲望,捡起一点理智,拿开手,把谷溪捞上来。 因为吞吐得太快,唾液从谷溪嘴边流出几丝,陆承瑾一一亲去。 舒服确实舒服,但不至于让他失控。真正刺激到他的,是谷溪俯身在他身下的模样。 看到的那一瞬间,他已经无法思考。 他平复着呼吸,轻声叹道:“不要这样娇娇。” “你不喜欢吗?”谷溪仰头看他。 陆承瑾沉默。 太喜欢的东西,往往有它无法存在的理由。 不想她这样,正是因为太喜欢她这样。 但又不愿意啊,不愿意看到她低下那一贯高昂的娇颅,不愿意她匍匐,不愿意她丢掉她的骄傲来讨好他。 就一直那样做高高在上,从不低头的姑娘。 他吻上她的额头:“不算喜欢。” 谎言说得太多,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而此时的谷溪心里,正暗自伤神,自己都下这么大功夫了,居然还没上钩。 她努力配合车里弥漫着的迷之温情气氛,假装娇羞地低下头靠在陆承瑾怀里,连她自己说了什么,他又回答了什么都没注意。 本来打算等到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开门下车的,结果他自己先喊停了。 谷溪悄悄叹口气,报复陆承瑾这种重欲之人的好计谋,原谅她只能想到这个。 得好好想想怎么整治他了!天天欺负她,长期下去,她还有什么家庭地位可言? 谷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极了。 奈何想来想去都没想到办法,于是找了个时间,约了谢倾出来。 谢倾一拍手,这好办呀。 她凑过来,压低了声音:“来来来,我跟你讲,这个太简单了。第一种,如果能找到外援,那就没什么说的,多方施压就行。而我要教你的,是第二种。” 谢倾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朝谷溪眨眨眼。 谷溪秒懂,递上咖啡,谢倾翘着兰花指,优雅地抿了一小口,又轻轻放下,道:“而这第二种,便是——求人,不如求己。” “此言高深,何解?还请大师赐教。”谷溪十分配合。 谢倾嘴角勾起一抹笑,像个颠倒众生的祸水妖姬,而下一瞬,她就又变回了那个猥琐的大汉,凑了过来:“你要想让他低头,最不折损的办法,就是让他因为自身而低头,而最简单的,就是,让他心虚。” 谷溪凑得很近:“怎么说?” “夫妻之间,最容易心虚的,是什么?” 谷溪眨眨眼。 谢倾一个响指:“出轨。” 谷溪深吸一口气,森森地看了她一眼,收回身体:“拒绝采纳。” 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小姐谢倾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谷溪最不耐夏天,她恶热得很。 前两年她混迹在工作室,每天要到点打卡,坐在办公室里,真是烦烦烦透了。 第二年索性刚到六月就辞了工作,转眼现在就快一年。 暑气来袭,谷溪就想起夏天里一张张被汗水打湿的图纸,真是噩梦啊。 抓着头发画图纸,头发尖上都积聚着汗珠。 现在想起来,却悄然有了一种怀念。特别是在收拾屋子,发现自己的随写本时。 那种,纯粹为了心灵的满足,而拼尽全力去忍受、去奋斗的感觉,是真的让人心生欢喜啊。 安静一下午,还是决定要把曾经丢掉的东西捡起来。 她执行力一向很高。 第二天就联系了曾经的同事,问有没有什么私活可以接。 走工作室渠道是不可能了,同事将她私下推荐给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那位客户想要中国古典园林景观形式,同事自己是偏向于现代巴洛克风格,而谷溪正合适。 谷溪当天就拿到了客户的联系方式,双方敲定了时间见一面。 那天谷溪上了好几个闹钟,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开始护肤化妆,前一天晚上选好了的衣服也已经熨好,更是直接冷酷拒绝了陆承瑾,让他不要耽误她工作。 陆承瑾黑着一张脸看她在屋子里快速地移动着,还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确认自己看起来已经足够专业严谨,又不失情趣。 问她要去干嘛,要见谁,她也只微笑着不说话。 看着她那个花蝴蝶样儿,陆承瑾胸腔里的闷气胡乱冲撞着,脸拉得长长的,嘴角也使劲抿着,末了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怕不是要去约见哪个男人! 想都不能想,脑袋简直要炸。 谷溪一边在颈后抹上防晒,一边凑过去啄他一下:“乖啦。” 陆承瑾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这是把他当啥!当小孩哄吗! 谷溪现在心里飘飘的,只觉得自己马上要重出江湖了,似乎下一步就能一统天下,简直美死了,看啥都充满期待,哪还管他? 左看右看满意了,一把把坐在旁边床上生闷气的大男人扯起来,推着走出去:“走啦走啦司机,送送我啦今天。” 陆承瑾哼一声:“你怎么不自己开车?”想想又趁机发问,“去哪里?” “待会儿可能得喝几杯,就不开车了。去壹吧啦。” 壹吧是一家白天也会营业的清吧,提供上午茶和下午茶。 陆承瑾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试探性地问道:“喝几杯?到时候有人送你吗?需要我接吗?” “唔,”谷溪想了想,摆手:“那位也是个刚结婚没多久的太太,她家的司机应该会在,要么她让司机送我,要么我就自己让杨叔来接我。” 陆承瑾安心了,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骄矜地颔首。 第二十五章 客户名叫叶思洁,b市人,刚嫁到c市来,丈夫在城郊给她新买了一座庄园。 说起来,她丈夫,谷溪也是认识的。 余盛餐饮的当家人,余穹。 大半年前两人举行婚礼,是邀请了陆承瑾和她的。她那时候不喜看到这种容易令人心生艳羡的场景,最后便只是陆承瑾独自前去。 谷溪没提这茬儿,只是在叶思洁自我介绍时,做出恍然大悟外加惊喜的样子。 叶思洁果然很开心。 这位曾经在美国待了近十年,又从小生养在b市的北方女子,意外地豪爽大方,又心思细腻。 可能是因为开了个好头,后面的内容进行得很顺利,加之谷溪专业能力没得说,两人很快就定下来了初步想法。 谷溪回去以后要给个初稿,如果叶思洁对初稿满意,就可以签合同了。 对于谷溪来说,这基本就是确定了,从没有客户在看了她的设计稿后说不喜欢不要的。 回来和陆承瑾说起,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谷溪熬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磨出一张设计图。 在她很忙碌很充实的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朗泰的员工天天都心惊胆战。 因为大boss已经持续低压了。 徐特助私下揣测圣意,斗胆一试:“太太刚来电话,提醒您记得按时吃饭。” 果然,本来正沉着脸看报表的人看向了自己,面色一缓。 他正庆幸自己找对了路子,奇怪的是,下一秒大班桌前的那个男人的脸更黑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孤家寡人徐特助,无法理解已婚男人七拐八绕的心思,认输认输。 陆承瑾看着这个自己高薪聘请的特助,像挂了个榆木脑袋一样杵在那儿,气得不行:“还等着我请你走吗?” 等人走了,陆承瑾冷哼一声,继续看报表。 越看越气,手下都是些什么蠢货?他宝贵的时间就浪费在看这些垃圾上面吗? 心浮气躁中,他抿紧了唇,还是拨出了电话。 接通后,没有人开口。他拿起来确认了一下是接通了的,正要说话,那边先像炮竹一样噼里啪啦地闹起来。 “说说说,什么事儿什么事儿?快说快说。” 陆承瑾舌头舔了舔上牙,又把领带扯松了些,才开口问:“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啊?”谷溪没懂。 陆承瑾也不说话了。 “喔~”谷溪反应过来了,“我怕你在忙嘛。” “下回,”陆承瑾又抿了抿唇,低声道,“有什么事儿,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好的嘞。”谷溪爽快答应。 陆承瑾没话了,紧了紧手里的手机,却还不挂,想着问她中午吃什么,谷溪又先咋乎开了。 “那就先挂了啊,我正忙着算数据呢。记得吃饭,拜拜。” “嘟嘟嘟……”只剩忙音了。 陆承瑾深深吸了口气,手机一扔,打了内线:“把财务部那些蠢货给我叫上来!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都创造了些什么垃圾!” 徐特助瑟瑟发抖,连连应是。 庆云整栋楼人心惶惶。 约了叶思洁见面,叶思洁表示了期待。 周日因为这桩事提前从谷家回来,陆承瑾直接送她去了余家的新庄园。 叶思洁站在大门口接她,陆承瑾下车朝叶思洁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就走了。 叶思洁的表情却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谷溪实地看了一下,然后把设计图调出来展示给叶思洁看:“这是初步设计,有很多地方还需要打磨,风水问题也要考虑进去……” “谷小姐,”叶思洁打断了她的话,脸上有一种决绝。 谷溪眨眨眼,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失态的举动。 “谷小姐,”叶思洁深吸一口气,“请问您是陆承瑾的太太吗?” 谷溪继续眨眼,她当时自我介绍时确实没提这,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怎么了?” “对不起,”叶思洁将双手在胸前握紧成拳,“我们不能合作了。” 谷溪微微睁大了些眼:“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是我设计的问题吗?” “不是的。”叶思洁满脸歉意,却还是说出了口,“是我个人的问题。” 她深深呼吸了几下:“我很喜欢您的设计,到目前为止,您的设计也是我最满意的一个,但是不好意思,因为一些个人情感因素,原谅我不能将我会长期居住的地方交给您设计。” “不知道您认识应长乐吗?我是她的好友。 “以后我会经常邀请她到我家来做客甚至久居,我无法接受让她在您设计的花园里喝下午茶,她会受不了的。 很对不起,花费了您这么长时间,但是真的不好意思。” 谷溪觉得这世界真是好笑极了。 第二十六章 回到家,陆承瑾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她累得慌,直接上了楼。 不想吃饭,不想睁眼,就躺在床上闭着眼胡思乱想,怎么也睡不着。 她听见陆承瑾刻意放轻的脚步,却不想理。 理智告诉她这事儿怪不到陆承瑾头上,可是她就是难受得紧。 身边的床垫被压下去一块,陆承瑾长手长脚伸过来,把她牢牢地锁在怀里。 陆承瑾低头看着她颤动的眼睫,和那双就是不肯睁开的眼,低头覆在她眼皮上,停留了一会儿,往下,啄一下她的嘴巴,退开一点,又啄一下,再退开,再啄,不停重复。 谷溪长长地叹气,慢慢睁开眼,对上陆承瑾黑沉沉的眼眸。 他轻声问:“发生了什么?” 谷溪一下一下缓慢地眨着眼,看着他,不转视线,也不开口。 他便又低头,轻轻衔住谷溪的嘴唇,上下研磨着,温柔又绵长。 陆大少爷头一回这样低头哄人,还弄得如此不动声色。 谷溪受不了他,又叹口气,伸手回抱住他:“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 那时候,陆承瑾的眼里,她是能看到温柔的,还有一种纵容的无奈:“有任何事,都是可以告诉我的,娇娇。” 晚上她心情好了些,主动在上面,陆承瑾差点没控制住,压着她到天已微亮才睡过去。 谢倾知道她见了客户,还专门发微信来关心进度。 她简单说了一下,谢倾直接炸了,连环call她要见一面。 于是早上起来收拾好后,便去了谢倾无聊时投资开的一家甜品店。 还没进去就能闻到蛋糕的香甜气味,谷溪有些恍惚。 谢倾一脸怒气:“那人搞什么幺蛾子!” “我在微信里都已经跟你说清楚啦。”谷溪无奈。 “你不生气吗?”谢倾揪着她的手腕儿。 “气啊,”谷溪吸了口奶茶,慢条斯理地,“但能怎么样呢?连找个人来怪都找不到。” 谢倾恨恨地咬着吸管:“应长乐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啊!” 谷溪摇摇头,不想说话。 谢倾又问:“那你跟你家少爷说了没?” “跟他说什么?”谷溪看着对面的学校大门,“说,你前女友的好朋友是我客户,因为顾忌你前女友,水了我一个月的心血?” “她不仅水了你一个月心血,还直接打击了你重操旧业的热情与信心啊!” 谷溪笑:“拜托,我说不出口的好吗?” 谢倾也只有叹气:“这生活,真他娘的操蛋。” “注意你的用词啊谢大小姐。”谷溪悠悠地开口。 反正出来了,时间也充裕,谷溪就带着谢倾去了一家新开的泰国料理店。 有网友之前在微博评论里,问谷溪能不能去试一下。谷溪挺感兴趣,便答应了拍个视频。 她“失业在家”的这段时间,绝大多数时候就是拍拍一些做手工的视频,或者是vlog,放到网站上,也有一些收入来源。 虽然和她每个月收到的集团分红没法比,但好歹能让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一直没有丧失经济独立的能力。 她拿微单拍摄了一下室内的环境,然后就直接发到了微博上,权当预告。 有同市的网友兴高采烈地要来偶遇,谷溪哭笑不得。 谢倾看她还能笑得开心,心里多少也好受了点。 这事儿说起来,不大也不小,不至于时常念着,但心里总会有个疙瘩。 似乎是翻了篇儿,但多少还是会有影响。 这个夏天,谷溪过得一点儿干劲也没。本来炎热就让她很烦躁,再加上天天都不怎么提得起精神,干脆就不怎么出门了。 入了秋,天气渐凉,才好了些。 陆承瑾后来一直没问她工作上的事儿,倒是经常开车带她去一些地方,方便拍她的一些有特别主题的视频。 她还挺开心的。 十月底,朗泰有一个年度合约需要交涉,对方基本垄断欧洲区的建材供应,陆承瑾需要亲自飞一趟德国。 走的前一天,他早早就回来了,谷溪想着亲自给他做顿饭吃,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洗菜。 陆承瑾从后面抱住她,将头埋在她发间,头一次生出不舍的情绪,毕竟不是离开两三天,而是大半个月。 他贴着她的颈项,故意将热气喷在上面:“我饿了。” 谷溪全身都痒,甬道已经开始湿润:“再等一会儿,这个菜炒一下,就可以开饭了。” “不是这里,”他似乎还有点委屈,“是下面。” 说着,两只手从衣服下摆钻进去,摸到谷溪胸前的两团,然后抓住凸起的两点揉捏。 谷溪大口喘气,话已经说不流利:“锅……锅里还……还煲着汤。” “不管,先吃你。” 第二十七章 陆承瑾扯下谷溪的宽松长裤,一手伸过去关掉火,一手猛地戳进去。 谷溪的衣服被他脱下来,围裙却还挂在脖子上,摇摇欲坠,该遮住的地方,一个都没遮住。 他的吻跳跃着落在谷溪白皙的脊背上,声音低低地,却像带着火:“我们还没有在这里做过。” 谷溪已经脱力,上半身无力地伏在流理台上,任陆承瑾动作。 陆承瑾压着她,去亲她的后颈,浅浅亲几下,又吮吸几口,滑到前面,捉住了她的嘴。 男人似乎在这方面总有些无师自通的能力,陆承瑾的吻技突飞猛进,亲得谷溪荤七八素,全身乏力,只有一处在勤勤恳恳地动作着。 水顺着谷溪的大腿流下,陆承瑾用手指接住,轻轻一揩,伸到谷溪面前。 谷溪看他一眼,张口含住。 陆承瑾瞬间就后悔了。 勾引得他差一点没忍住。 他的另一只手还在抽插着,已经加到了三根手指,陆承瑾已经快等不了,身下的鼓胀只能在谷溪腿间运动着,聊有慰藉。 恍惚间,中指戳到了谷溪的敏感带,谷溪尖叫着高潮,一股水突得喷了他满手。 他心满意足,提刀上马,扶着铁棍,入了花境。 他太粗太长,谷溪却紧得很,每每前戏就要花费很久时间,他却愿意忍愿意等。 谷溪抑制不住地叫着,高高低低,婉转娇媚,在他听来,不异于催情佳药。 他抓紧谷溪的手,按在两边,谷溪的发胡乱地披散着,他身下快速地抽插着,一边去嗅她的发香,嘴里道:“爽不爽?嗯?” 谷溪面薄,不理他。 他便深深浅浅,在靠外面的部分轻磨着,缓慢地动作着,谷溪身下又痒又空,气得很,双眸含着春水来瞪他。 结果没等到她求,陆承瑾自己先把不住了,狠狠插进去,剧烈地动作着。 他吮上她右肩的小胎记,真是上辈子欠了她了:“我迟早得死在你身上!” 等谷溪醒过来的时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damn it!” 全身酸软无力到快要麻木! 床单是新换过的,可以想象之前那张床单有多么让人不能忍受。 谷溪闭了闭眼,告诉自己:痛苦一天,幸福半月,值了值了。 饶是安慰了自己半天,谷溪还是忍不住磨着牙,在心里将陆承瑾骂了个底朝天。 厨房里两次,餐桌上一次,床上一次,浴室一次,她简直觉得他不像个人。 算了算陆承瑾航班的时间,谷溪定了个闹钟。 她要在他下飞机的第一时间,送上她的咒骂! 白天剪了一下之前去那个泰国料理店尝鲜的视频,一晃眼就到下午。 她的闹钟还没响,陆承瑾的电话就过来了。 他明显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传来:“今天起得还挺早的。” 谷溪磨牙:“我已经起来很久了。” 他还是笑,突然咳了咳嗽。 谷溪沉默了,突然就忘了要骂他,问:“你是不是在飞机上补觉没盖毛毯?” 陆承瑾诧异,却没应声,清了清喉咙:“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谷溪又沉默:“你去让人给你买点vc。” “好。”陆承瑾语速很快。 谷溪再沉默:“有什么,记得跟我打电话。我……等你回来。” 她看不到,在邀远的西边,陆承瑾在德国阳光刚铺洒开的上午,无声却灿烂地笑开,比阳光还要绚烂。 没了陆承瑾,谷溪的日子过得有点散漫,不得不说,无形之中他已经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影响。 谷溪有些漫不经心地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像自己一样。 周末一个人回去,家里人居然有些不适应,姑姑拉着她给她看陆承瑾原来在国外时的照片,无意中翻到一张他很小时在堆雪人的照片。 看背景应该是在加拿大,谷溪有些疑惑。 她问姑姑:“hinson不是十岁才出国吗?这张上面他看起来怎么那么小?” 姑姑接过来一看,就收了起来:“他小时候也来加拿大玩过。” 谷溪点点头。 姑姑年轻时因为工作去了加拿大,一直到陆承瑾高中回国时,才一起回来。 谷溪还想看看,姑姑已经把相册收起来。 她恋恋不舍地站起身,出了门还莫名地回了一下头。她叹口气,实在是有些想他了。 午饭每人一份例汤,今天是鸡汤,谷溪刚坐下来就觉得有些恶心,忍住了,勉强喝了几口,她道歉,说自己最近身体不好,没什么食欲。 心里却留个心眼儿。 离开路上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不回去了,直奔医院。 检查结果一出来,完美了。 孩子快两个月了。 谷溪的心怦怦直跳,她第一反应就是掏出手机,按出号码后又停住,想了想,决定还是等陆承瑾回来,当面告诉他,比较正式,也好看看他的反应。 快两个月,那么就是八月底九月初怀上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停药半年了,不会影响到孩子。 谷溪在车里坐着发呆,简直不敢相信,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她却还觉得不真实。 铺天盖地的喜悦,她有点受不住。 谷溪捂着脸,大声笑起来。 第二十八章 知道自己快要当妈妈后,谷溪做的第一件事是—— 找到育婴店,疯狂大采购。 幸好在导购问她宝宝多大了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刚怀孕,否则连宝宝两岁以后穿的衣服都要买下来了。 她试穿着店里的平底鞋,边给妈妈打电话,说待会儿就回来。 挂了电话就开始翻之前妈妈发给她的那些推送文章,一一收藏,打算回去好好看看。 又报了个备孕课程,紧接着给谢倾打电话,让她联系一下中医院妇科的专家,要科学养胎。 谢倾随口一问:“你们家谁怀孕了?问这干嘛?” 谷溪的笑止不住:“我。”骄傲极了。 “啊?”谢倾惊叫,反应过来以后继续惊叫,“天啦天啦,宝贝娇娇你太厉害了吧,你要给我生个小侄女儿了!” “哈哈哈哈,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 “不管不管,不管你生啥我都爱!” 谷溪眼睛笑弯了:“好,我的宝宝,不管是男是女,都要把你当姨妈。” “哎好好好,”谢倾嘴咧得大大的,“等宝宝来到这个世界上,姨妈一定备一份大礼!给宝宝,也给勇敢的妈妈!” “那我和宝宝一起等着你噢。”谷溪逗她。 “等着吧!” 到了谷家,妈妈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迭声让她赶紧坐下,又说不该让她开那么久车回来,他们可以进市区去。 她爸拿过检查报告,鼻梁上早已架好了眼睛,等不及坐下就研究起来。 谷溪还没吃完一个梨,谷峪也回来了。 一进门就闹:“梨那么凉,少吃点儿!” 谷溪咔咔啃完,眨眼看着他。 他一屁股坐她旁边,盯着她肚子那块儿的衣服猛瞧,明明什么都看不出来,却眼睛眨都不眨。 谷溪觉得他神经,把他的头拨过去,他又转回来,盯着谷溪,开始叨叨:“你就别回去了,直接在亭山住着,爸妈可以照顾你,还有平叔赵姨什么的,肯定比你一个人强。” “陆承瑾呢?他知道了没?怎么不陪你一起回来啊?他天天忙那公司的事儿,知道自己要当爹了吗?你警告他,就说我说的,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我直接跟他说。” 说着就要掏出手机,谷溪一把按住他:“他前几天出差了,在德国呢。”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不是,你跟他说了没啊?” 谷溪摇头:“没呢。我想着,当面说比较正式,而且我要是这时候说了,他丢下工作回来,我心里过不去,他不丢下工作回来,我心里更难受,所以,我还是不做这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事儿了。” 谷峪皱眉:“这么大的事儿,不马上跟他说一声也说不过去。” 他颇有些烦躁地“啧”一声。 谷溪倒还心绪平和,让他别想那么多。 “那陆家那边呢?” “等他知道了,再一起跟他们讲。” 最后,谷溪还是同意了在亭山老宅里住下。 但也说好了,陆承瑾一回来,她就还是回市区。 陆承瑾每天晚上八点雷打不动地有个视频过来,周一晚上看她背后还是老宅她房间里的那个雕花红木的书柜,他故意玩笑:“我一走,你就安分不了了?家都不给我守了?” 谷溪皱鼻子瞪他,就说想陪陪爸爸妈妈。 陆承瑾本也不在意,甚至觉得她住老宅至少人多,有个照应,让她一个人长期住金域湾,他也是多少有些不放心。 他刚看完文件,鼻梁上的眼睛还没取,松松地架着,领带却扯松了,领口几颗纽扣没扣,生生有了几分衣冠禽兽的味儿。 谷溪撑着下巴看他,越看越好看,怎么看都喜欢,她叹口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承瑾坐直了,摸了摸鼻子,罕见地有了些进退两难的迟疑,甚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谷溪的脸色:“我正要跟你说……正好赶上这边开峰会,我可能还得再多待些时间。” 谷溪的眉皱紧了,她不是什么黏人的人,但是她还等着跟他讲怀孕这事儿呢:“那能确定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吗?” 陆承瑾点头:“最早说不好,最晚也不会超过五周。” 她又叹气,那时候她的肚子都已经开始隆起了。想想就有点小遗憾,但转瞬心思一动,她勾起个笑:“好的。” 陆承瑾下午开视频会议,又冷着个脸,原因? 徐特助这回是清楚的,挂完视频电话就有了脾气,不是因为太太是因为谁? 但百分之八十不是太太的错,太太那样好脾气又贴心的人,肯定惹不到这位爷头上,只有可能是这位爷自己哪里又不舒坦了,偏偏又不跟太太说,就让他们这些打工的遭罪。 徐特助日常diss自己的衣食父母。 第二十九章 谷溪有个大胆的想法,本来不算什么,但在她的新身份面前,就让人觉得她有些出格了。 陆承瑾不能及时回来知道这个消息,那她可以自己过去告诉他啊! 山不就我,我就山嘛。 多简单个事儿。 然后,她花了近一个礼拜说服家里三尊大佛…… 又花了几天的时间收拾好了东西。 为什么这么久?因为她和三尊大佛在带的东西上也发生了拉锯。 出门见情郎,怎么能不穿的美美的? 孕妇裙、老气平底鞋,这都是啥?要穿显身材的!穿高跟! 谷溪无数次想呐喊:我才怀孕两个月! 每天晚上还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和陆承瑾视频,真是要累死了。 终于万事俱备,陆承瑾都出差第三周了。 谷溪没找徐特助,而是找上了秘书室的田秘书。 这姑娘暗恋过谷峪,对谷溪有一种对自家妹妹一般的宠爱。 田秘书这次没有一起出差,但陆承瑾一行在哪里下榻以及大致行程都是知道的。 知道情况后,还特意打电话给她随行陆承瑾的同事,旁侧敲击确认了一下没有什么大变动。 谷溪拿到地点和时间表,请她吃了顿晚饭,田秘书笑得柔柔的,给她加油。 到柏林时,是当地时间下午五点多,打开手机给家里人发了个报平安的消息,她提前给陆承瑾去过电话,骗他说晚上要和谢倾一起玩,不方便,就不视频了。 在机场吃了点简餐,她就坐上出租车去酒店。 手机地图上显示机场到酒店大概要两个小时,她到时可以在大厅里坐着,等陆承瑾今晚饭局结束一回来,就可以看到她。 她都可以想见他会有多惊喜。 但是事实呢? 她晚上七点多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一直等啊等,外面的街道已经没有行人经过,路灯隔位暗掉,酒店已渐渐没有客人入住,侍应第三次为她续上水,前台的工作人员有些打盹,还是没有看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谷溪看着前台的姑娘从梦中惊醒,旁边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二,她站起来,办理入住。 不是不委屈,但是创造惊喜这种事,本来就有很多不确定性,怪不得谁。到这地步,等了这大半晚上,也不想就这样摊牌,轻易浪费掉。 于是她住进了陆承瑾下面几个楼层的房间,定好六点的闹钟,准备一大早去堵他。 行程上写着,陆承瑾八点要和供应商共进早餐。 但是因为时差的关系,谷溪毫无睡意,基本睁着眼熬了几个小时,六点不到就起床梳洗。 有些晕,气色也不太好,她将妆上得浓了些,才勉强盖住苍白的面色。 刚出房间,隔壁屋出来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谷溪走在他们后面,去坐电梯。 其中一个说:“我们待会儿是直接去工厂吗?” 谷溪抬眼看了一下两人,中国人? 另一个点头:“对。陆总和他们吃完早饭应该要一会儿。我们也可以去吃个早餐。”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哎呀,这个点他们会不会已经走了?” 谷溪一惊,走了?按行程上,陆承瑾今天一天都要在外面,这走了见不到他的话,那她又得等到晚上? 算了算了,不管什么惊喜了,再等一天她可受不住。 她一边进电梯,一边拿出手机拨了号码,刚拿到耳边,就听到先开口的那个人说道:“别吧,昨晚凌晨三四点才回来,又佳人在怀,陆总能起这么早吗?”他叹口气,“那位可真是好看,据说还是个音乐家,家里又有钱,我要是有这么个情人在外面等着我,我也愿意天天出差。” 另一个笑:“那是你能肖想的吗?没看人对陆总多痴情呢?一晚上眼珠子都不动地看着陆总,我要是被那样看着,半个身子都麻了。” “所以嘛,陆总肯定也是麻了,不然哪能大半夜……”说着,朝旁边的人挤眉弄眼。 两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谷溪看着电梯厢门上映出的面无表情的自己,电话已经接通了,陆承瑾有些诧异的声音响起,还带着初醒时特有的沙哑:“喂,娇娇?怎么这个点给我打电话?” 谷溪看着自己的嘴角缓缓上翘,眼睛里却有什么摇摇欲坠,沉默了许久,才慢慢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起床了吗?” 陆承瑾也微笑:“起了。吃午饭了吗?” 谷溪嗯一声,说:“快了。” 他便道:“多吃点儿,记得睡会儿午觉。” 她说好,然后体贴道:“你去忙吧。”也不等他应,便挂了电话。 旁边两人很惊喜地跟她搭讪:“小姐你也是中国人吗?” 谷溪撩着头发,轻轻笑起来,看着他俩说:“谢谢。” 到了一楼,等他俩出去了,她站在电梯里没动。 本来,她是要上楼的。 她缓缓将手贴在25层的按键上,却最终没有按下去。 她笑自己是个胆小鬼,一昂头,眼泪却掉了下来。 第三十章 当谷溪站在2509号房门前时,她突然想到一句话。 人有的时候做出了选择,可能会后悔一辈子;但是如果不做出这个选择,它会在下个路口等你,你可能后悔一辈子。 总会遭遇的事情,逃避也只是面对它的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歪着头,长长地叹一口气,然后轻轻抬手,却又如负了千钧之力,贴上门板的那一霎那,她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似乎沉了水,已经没了动静。 她轻轻叩门,眼中没有东西。 就这样吧。 放手……应该也不会太难。 她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缓缓垂下,落在身旁。 要微笑,不要哭。 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一切都会好的。 屋里的人,拉开了门。 她看着房间内的深咖色地毯一点点露出,鼻腔还是忍不住酸意。 不要哭啊傻姑娘,败者哭,只会让胜者更满足啊。 要争气啊。要保留……最后一点点骨气啊…… 她如蚌挤沙一般将一口苦楚吐出,抬头去迎接那个多年未见的人,却发现—— 陆承瑾瞪大了眼,面部难得出现了呆愣的表情,立在她面前。 下一秒,他抓住了她的手。她被收进了一个暖得惊人的怀里。 陆承瑾还愣着,谷溪也还愣着。 他惊诧,她比他更惊诧。 悬在崖边即将下坠的人,看到上方伸出的一只手,以为是要推她,结果是把她拉了上来。 该是怎样劫后余生地喜极而泣啊。 陆承瑾把她拉进房里,房门一关上,就把她按在门板上,带着飓风,嘴唇压了下来。 像对待珍宝,双手将她的头捧着,似乎是在确认一般疯狂地碾磨着。 半晌,两个人都重重地喘着气分开。 陆承瑾的手没有拿开,隔着几厘米的距离,深深地望进谷溪的眼睛:“我刚以为,我还没醒。” 使劲地把她抱进怀里,勒得死死的,只有这样,才让他有了些真实感。 谷溪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陆承瑾被吓傻了,忙不迭地去亲她,还要顾着哄。 谷溪的眼泪,实在是极稀有的。和他结了婚,他却遇到很多次了。 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混蛋。 谷溪抽抽嗒嗒地停下来,一边抽噎,还嫌他烦:“你别亲了……我就……就被你吓到了嘛……你烦死了……” “好好好,”陆承瑾不敢用力,虚虚地抱着她,吻上她的额头,“是我烦,是我不好,应该提前跟你打招呼的。” 谷溪靠在他肩膀上,慢慢平复着。 他又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可是……我看到娇娇,就忍不住了。” 他的娇娇,让他如坠梦境,他又该拿什么让她满意? 陆承瑾今天的行程是满的,给谷溪叫了客房服务,待会儿把早餐送上来,就走了。 谷溪扑到他床上去,似乎还能隐隐约约闻到他的气味,抱着被子忍不住笑起来。 那两个人说的肯定也是真的,但是她老公有多少人觊觎,她不是从小都有体会吗?虽然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也要相信陆承瑾的人品啊。出轨这种事…… 好吧,说实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那人不一样。 算了不想了,现在的自己和二十分钟前的自己,已经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了。 有什么其他的,来了再说吧。 等用完早餐,谷溪鞋子一脱,把自己扔进被子里,先睡一会儿~ 等到被陆承瑾叫醒,这一天也差不多算过去了。 谷溪揉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看陆承瑾换衣服,他似乎很累,但眼里有笑。 他说叫了晚餐,谷溪拿过手机一看,才晚上七点,按行程,他今晚是有酒会的。 陆承瑾一边脱下上身最后一件衣服,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在这儿,我怎么去参加酒会?” 谷溪傻笑。 嘻嘻哈哈吃完饭,看会儿电影,陆承瑾有视频会议要开,结束后,已经凌晨。两人却都没什么睡意,于是盖着被子聊天。 第三十一章 谷溪很久不见他,早上的情绪被大难不死的后怕与庆幸主导,这时候,才慢慢回味到思念带来的空洞。 而现在,都已渐渐变得充盈。 她窝在陆承瑾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被压得发麻,她也不说。 微抬了头,能看到她熟悉的下巴。 她从小就矮,看他往往都要抬头,最先看到的,都是下巴,她曾经画他,最相像的便是这一块儿。 陆承瑾手搭在她背上,轻缓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谷溪嘴角不自觉地就有了笑。 房间里很安静,能听到浴室里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滴在两人心上,谷溪想起那年的雨。 她问他:“你知道我上高中时,给过你一把伞吗?” 陆承瑾的手停了停,她抬头去看他,却看不到他的脸,只是一下,他便又继续摸着:“知道。” 谷溪有些惊喜,一骨碌爬起来,看着他:“你知道?” 陆承瑾抿了抿唇:“嗯。”他似乎在斟酌,又似乎有些犹豫,“那天下大雨,你说你捡到一把伞,问我需不需要。” 谷溪笑起来:“是呀是呀,就是这个。” 那天放学前一会儿突然下起了大雨,她第一反应就拿着伞去找他,他那时候应当是不认识她的,眼里是拒人千里的冷漠,和对待陌生人的警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和她手里的伞。 她便收起自己的熟稔,装作从窗外路过的样子,惊讶地看着他:“同学,还没走吗?你有没有伞呀?我刚在前面捡到一把伞,你需要吗?需要的话就拿去用吧,明天拿来放到权益小站就好。” 陆承瑾依然冷漠地看着她,却伸手接过了那把伞。 谷溪开心极了,想再和他说说话,偏偏要演着若无其事,于是只好挥手再见。 第二天,她去权益小站那把伞,却没有找到。 她有些丧气地想,陆承瑾应该是不可能接受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但不忍拒绝她的好意,就暂且收下转头就扔了吧。 早知道,她就不说是她捡的了。那把伞,可是谷峪用自己挣的第一笔钱给她买的其中一件礼物呢。 她多年惦记着这事儿,于是开口问他:“伞呢?你用了没?” “用了。” “用了?!”谷溪又惊住了,继续问,“然后呢?你扔了?” 陆承瑾瞥她一眼,抿紧了嘴:“没扔。” 谷溪瞪大了眼:“没扔?!那伞呢?” 陆承瑾深吸一口气,眼一闭:“我收着。” 收着?谷溪直接说不出话,捂着嘴看着面前的人。 眼前那个人似乎在闭眼睁眼间决定了什么,却收敛了神色,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问:“你是觉得,brigg的伞,会很容易被人丢掉?还是觉得,我会认不出那是brigg的伞?” swaine adeney brigg,英国著名却在中国小众的顶级雨伞制作品牌。 她那把伞就是这个品牌的。这么金贵的伞,主人应该是当宝贝用,怎么可能让她那么好运气随手就捡到? 谷溪懂了。这人当时可能一眼就看出这伞是她的了。 但又不懂了,他既然知道是她的伞,怎么不还给她? 正要开口问,陆承瑾慢慢抬眼,嘴里不经意扔出个问题,似乎漫不经心,眼神却紧随着她,带着摄人心魄的力量:“你那时候给我送伞,是因为我是陆承瑾,还是因为我?” 谷溪眨眼,不停眨眼,这人的话她怎么听不懂啊?直觉这道题有陷阱,可她只想问:“这两者不一样吗?” 陆承瑾又闭了闭眼,轻声道:“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十岁前的……我,还是高中时的我?” 谷溪皱起了眉,这人怎么怪怪的啊?这问的都是些什么啊?但还是认真想了想,思考了一番后犹犹豫豫道:“十岁前的你。” 她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眼帘垂下,没有回应。 她自顾自地解释:“十岁前的你,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对我特别好;高中时的你……不认识我,不搭理我,你……有别人。” 说着,就有点难受,她顿了顿,不愿再说了,赌气一般地来了一句做总结:“反正,你那时候我一点都不喜欢!” 陆承瑾缓缓闭眼,有些东西在慢慢碎裂,他今晚闭了很多次,可再睁开时,依然干涩,喉咙也干哑着,眼里的冰淬炼而成,凝了千秋。 他努力微笑着低头,看向怀里紧紧贴着的人:“知道啦。” 我知道啦。求求你,别再说了。 谷溪无暇顾及,因为她突然想起正事,于是又爬起来,看着陆承瑾,郑重开口:“我有事想……” 陆承瑾却蓦地别过了脸,声音嘶哑:“睡觉吧,明天再说。” 说完,就转身关掉了床头的灯。 室内陷入黑暗,谷溪的心沉沉地往下掉。 她睁眼闭眼,眼前都是刚刚的画面。 陆承瑾的眼角有几滴晶莹闪过。 第三十二章 谷溪一夜没睡安稳,天快亮时才睡沉了些。 陆承瑾醒的时候,谷溪正对着他,呼吸平缓,面容柔和,他伸手,想去摸摸她,却还是在半途收了回来。 视线落在她的眉间,缓缓扫过全脸,吐息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他轻轻起身,没穿鞋,关上洗手间的门洗漱。 打完领带,没有再逗留的理由了,陆承瑾站在床前,将被角掖了掖,提一口气,转身带上门走了。 谷溪近中午了才醒,窗帘没有拉开,屋子里黑压压的,但不影响视物,大致轮廓都能看得清楚。 她看着king size的床铺,此刻显得愈发空荡。 伸手去探,身旁那一块的床单已经凉透了。 长叹一口气,郁结未散,再叹一口,还是没有效果,谷溪揉了揉头发,抓狂地叫了几声,恹恹地起了床。 她真不知道她哪里说错了话,仔细想想没有任何不对,陆承瑾怎么想的啊?他也不说。当时她被他的泪光吓住了,也没敢开口问。 结果大清早起来,这人直接走了? 皱着脸压抑了一会儿,她抓着头发去洗漱。 收拾完,已到了饭点,谷溪去瞅陆承瑾的行程。 他下午要和合作方打高尔夫,晚餐前要见德国当地的一个建材商。 谷溪叹口气,天天这么忙,她可真难办。 戴个大墨镜,她一个人风风火火去吃午餐。 她不敢走远了,就在附近街区找了个小餐馆。很小,但挺干净,也很安静。 但是她马上就后悔了,人一停下来静下来,所有负面的情绪都会再次上涌。 怎么一天天日子过下来,越来越没盼头了呢? 她原来一直以为,应长乐是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可是应长乐压根就没露面,这台戏,她怎么就唱不下去了呢? 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太多了。 各自揣着东西,没有沟通,两个人都藏着掖着,误会一点点累积,隔阂越来越大。一点点问题,就会让人如惊弓之鸟,真的很累啊。 味同嚼蜡一般饱腹,她有些犯恶心,手抚上小腹,孩子啊……陆承瑾还不知道呢。 谷溪深深地呼吸,这个孩子,会是他们这段婚姻的转机吗?今晚,无论如何,要告诉陆承瑾了。 长舒一口气,把浊气排出去,谷溪望着窗外落在长椅上的阳光,还是要试一试的。 这么多年了啊,总归是不甘心呐。 谷溪在酒店的餐厅订了一桌餐,然后看着时间,给陆承瑾打了个电话。 接起来了,陆承瑾没有说话,她便轻轻问:“现在忙吗?” 陆承瑾的声音淡淡的:“还好。” 她心里有些堵,使劲眨眨眼,还是轻声问:“那,晚上一起吃饭吗?” 没有回应,只有绵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谷溪的心沉沉地往下掉,在到底的前一瞬,她听到一声:“再说吧。” “咚——”回归踏实的闷响,然而一阵闷痛,也随之席卷而来。 她轻轻点着头,一下一下,下巴像在敲着鼓,心里却没了回音。 “好。”她如呕血般吐出一个字,右手挂断电话,然后无力地垂下。 还能怎么办呢? 她躺在床上,看着金色的天花板,脑子基本空白,只有这一个问题回旋。 还能怎么办呢?她还能怎么办啊? 晚上九点,陆承瑾回到酒店,客厅里没有灯,没有人。 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转头就往外跑。 进了电梯,他全身都在颤抖,手机拿不稳,强自定了定神,拨她的号。 没响两声就接起来了,他声音如箭而出:“你在哪儿!” “啊?”谷溪的声音不清醒,且带着醉意,“我在……我在……我在哪儿呀这是?哦!我在窗户边呢。” 陆承瑾吞咽了一口口水:“那窗户边的窗帘,是红色的吗?” “诶,是的诶!你怎么知道啊!” 陆承瑾急促的呼吸终于缓缓平息。 他慢慢地从一楼重新回到二十五楼,进了门,却在卧室前停住了。 半晌,他敲了敲。 没有反应。 他便加了一点力。 能听到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 心还是落在实处比较舒服。 门刷地拉开,卧室的灯也打开了,谷溪扬脸看他,脸红红的,酒气扑面而来。 陆承瑾忍了忍,问她:“知道我是谁吗?” 她歪着头:“承瑾哥哥呀。” 他深深地呼吸,攫取稀薄的氧气,眼里却满是令人心惊的情绪。 自厌。 他轻轻地摇头,又轻轻地点头。 谷溪被他搞糊涂了,不去想,只是问他:“你生我什么气啊?你脾气变差啦。” 他大口地呼吸,已经快要窒息:“那你,讨厌我吗?” 明明无法忍受,却偏偏想要去尝试。 就如玫瑰花带刺,反而吸引着人去摘取。 她的头左右晃动着,勾出这世间让他心动的弧线:“当然不!我喜欢你啊。超级超级喜欢你。” 他终于失去赖以生存的氧气,拼了命也没办法在她面前站直身体。 他走得决绝。 几分钟前,他刚这样离开,是为了寻她。 现在,他依然那样离开,是为了避开她。 第三十三章 谷溪怔怔地看着他离开,门被甩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声音太大,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后退几步,脱力一般在床沿坐下,无措又无望。 酒,她没喝,她故意装醉,想和他说说话。 可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她在面对他的时候,茫然的情绪出现得越来越多。 仰面躺下,手臂横在眼睛上,挡住有些刺眼的灯光,谷溪忍不住难受。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东西,太多了。两个人都迈不过去。她试探着,却在刚伸出手时,就碰到他打造的坚固的围墙。 一次又一次,她也会灰心的啊。何况,她本身就没什么自信。 可是…… 谷溪叹着气,轻轻用袖子吸走眼角滚落的水珠,情绪平复了一些才缓缓坐起来。 疲惫侵袭了她的识海,甚至让她无法机敏地思考。只是凭着本能,走向洗漱台,洗把脸让自己精神些。 开了凉水,确实清醒了一点。 她两手撑着洗手台,静静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补了个妆,拿着手包出门。 边进电梯,边给徐特助打电话。 徐特助也不清楚陆承瑾的去向,说陆承瑾只是找他拿了车钥匙。 谷溪没了法子,只好直接给陆承瑾打过去。 通了,却没人接。 她没表情,接着打。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打。 因为太多次挂断又重拨,已经形成习惯性,所以当电话被接起来时,她没有反应过来。 那边的声音却是悠扬的,有笛音的清冽,也带着提琴的沉静。 陌生又熟悉。 “谷溪小姐,这么多年,性子倒是一直没变呀。” 尾音拖出喟叹声,充斥着熟稔感。似乎两人是久未蒙面的故友,乍一重逢,不禁慨叹着物非人是。 谷溪的意识炸开了,大脑一片空白,呼吸不由自主地重了。她眨眨眼,似乎眼下又是那段无望的岁月。 她深陷在卑微又脏污的泥土里,仰望着轻盈立于上空的二人。 他们那么相配,永远不可能有她的机会。 她感受到了不久前陆承瑾的痛苦。她大口呼吸着,终是忍不住,丢了教养,抛了理智,一字一顿开口:“应、长、乐,别给我扯这些,我问你,陆承瑾在哪儿!” 那边有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女人的一声轻笑,一点也不突兀,似乎反而给那音乐锦上添花:“在哪儿?自然是在我这儿。” 也衬得她慌张可笑。 应长乐慢悠悠地,似乎还抿了一口酒:“这会儿,他去洗手间了。我们在candy night,谷溪小姐,有兴趣来吗?” 谷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防御,“呵”地冷笑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来到了那里。 她是要干嘛?看自己的丈夫和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和他的初恋,酣叙旧情?继而旧情复燃?那她是来干嘛的?来捉奸,还是自虐? 她坐在拐角黑暗的阴影里,没人看得见她,包括角落圆桌边的那两个人。 他们在有些昏暗发黄的灯光下,推杯换盏,絮絮说个不休,陆承瑾背对着她,看不见表情,应长乐的温柔似水,却一目了然。 谷溪坐成了一座雕像,手里抓紧了包,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支撑了。 她似乎没什么表情,心底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因为……这样的情况,正是她一直以来担惊受怕的,现在,终于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她也一直都隐隐知道着,逃不过的。 应长乐,才是陆承瑾心尖上的人儿啊。 她一直都很清楚的。 可是,当她看见应长乐俯身,在陆承瑾额角留下一个吻,然后抱住他的头,陆承瑾却没有反应时,她的脑子里还是发出弦断的声音。 她站起来,头晕乎乎地,走得缓慢,一步一步,像背负了不可承受的重物,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走到他们俩面前。 眼神落在陆承瑾的脊背上。最后再贪婪一次吧。 应长乐看见她,慢慢直起身,嘴角是她一贯优雅的笑。她向来是名媛的典范,每家人都想着按她的标准来教养自己的女儿。 谷溪的高跟鞋声音尖细,陆承瑾也缓缓回头。 她努力地笑了笑,走到这里已经花光了她的力气,她快要撑不住了。 陆承瑾的眼里有细碎的光,他似乎有些醉了,没懂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一些疑惑。 谷溪的脑子一直在嗡嗡响,陆承瑾在她眼前有了重影,站不稳,却还是双腿紧贴着,用力挺直了腰,浅笑着,轻声开口:“陆承瑾,如你所愿啊,我们……离婚。” 来不及听到他的回应,谷溪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第三十四章 谷溪认识陆承瑾的时候,是一九九五年的夏天。 她从小身体不好,拘在老宅里,不怎么出去。 所以,外面来的一切,于她而言,都是新鲜的。包括那个白白嫩嫩,会讲英语的小男孩。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放在腿上压着裙子,小短腿晃荡在半空,睁大眼睛歪头看着那个在吃着葡萄的客人。 他好白,长得也好好看,声音也好听,她忍不住从沙发上滑下去,站到他面前:“我……我叫谷溪,你叫什么?” 那时候她的奶奶还在,一把搂过她,和陆奶奶一起大笑:“我们这丫头,可是从小不招事儿的性子,今天这是第一次招人啊。” 陆奶奶笑得慈爱极了:“这是他们俩的缘分。” 陆承瑾正要吃下一颗葡萄,闻言立刻放下,笑着看向她:“我叫陆承瑾,陆地的陆,承担的承,瑾瑜的瑾。” 谷溪听不懂,只是问:“那我叫你什么?” 他笑得更大了,眼睛弯成月牙:“我比你大,你是妹妹,就叫我承瑾哥哥吧。” 那一年,她四岁,第一次见到陆承瑾。 那时候年纪小,没有多余的考量,她只是觉得他好看又温柔,和他玩,是最让人舒服的事儿。 于是啊,两个人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好朋友。 谷溪上小学时,和陆承瑾在一所学校。她上下学,都和陆承瑾一块儿。 陆家那时候也还住在亭山,只是在接近山顶的地方,谷家在半山腰上。 陆家的司机先送她回谷家,两个人约好明早相见,陆承瑾才回自己家去。 有时候,她会直接去陆家,吃完饭才回老宅。 那些年,谷峪一直对陆承瑾充满了矛盾。一边恨他拐走自己的妹妹,让他俩住在一个屋檐下都见不了几面,一边又觉得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孩子,勉强还能算朋友。 谷溪就这么顺风顺水地长大,谷家的庇荫为她挡去了绝大部分的晦暗,而陆承瑾的庇护则是抵挡住了小处的污邪。 当陪伴已经成为了习惯,骤然失去,痛苦会直击人心。 没有任何征兆,那天早上,陆家的车没有准点停在庄园门口。 她背着书包,站在那里,眺望着大路的尽头,固执地不肯离去。 那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她年纪实在小,还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只是想着,她要是走了,承瑾哥哥来了会找不到她的。 后来,林锦蓉将接通了的电话放到她耳边,那是陆家妈妈有些哽咽的声音:“娇娇,不好意思啊,承瑾哥哥生病了,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去上学了。” 她乖巧点头:“没事的,唐姨,让承瑾哥哥好好养病哦,您不要太难过了,承瑾哥哥会很快好起来的。” 转头,她征求妈妈意见:“我们周末去探望承瑾哥哥好吗?” 可谁曾想,还没到周末,陆承瑾就出了国。 陆家说,把他送到加拿大他姑姑那里养病。这一去,就是三年。 谷溪每一个月都要写信给他,絮絮叨叨着这一个月的新鲜事儿。 然而她和他三年都没有联系,她的每一封信,都寄到了加拿大,可没有一封回信。 谷家花园里的一棵柏树,是两人几年前一起种下的。陆承瑾回来时,那棵树,已经快有谷溪高。 其实孩子总是薄情的,时间长了,有些人的身影就淡了。 谷溪的嘴里,已经很少再出现陆承瑾的名字。他们都以为,那只会是一个她年少时关系不错的玩伴了。 可她清楚,她一直在等他回来。 每次想他了,她就去看看那棵柏树。 谢倾说:“你这是喜欢他。” 谷溪摇头。 谢倾便问:“那你想和他结婚吗?就像你爸爸妈妈一样,永远生活在一起,然后养几个孩子。” 谷溪想了又想,第二天告诉她:“我想。” 后来陆承瑾就回来了。 那天不同于他走时,太阳很大很耀眼。 她进学校时,听到前面两个学姐在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本来无心,甚至嫌她们吵闹,想换另一条路走,风却送来“听说叫陆承瑾,就是继承的承,诸葛瑾的瑾”这样一句话。 谷溪晃了神,她跟着两人,走到了高二的片区。看着两人进了高二八班,她在楼梯口愣了好一会儿,转身走了。 她给妈妈打电话,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妈妈,承瑾哥哥……是回来了吗?” 林锦蓉笑着应是,说:“和你是一个学校呢,只是比你高一级。” 她有些难过,眼泪先下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呀妈妈?” 他回来了,他没有告诉我,你知道了,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呢? 第三十五章 谷溪的魂不守舍被谢倾一眼看穿,问她怎么了,谷溪愣了好一会儿,反问她:“你也不知道吗?” 谢倾睁着一双大眼:“啥啊?” 谷溪摇头,打开水杯慢吞吞地喝了半杯,然后才道:“陆承瑾回来了。” 谢倾的大眼更大了:“啊?那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这个反应啊!” 声音大得让邻近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向她们。 谷溪拨弄着水杯的杯盖:“没有人告诉我。” 这下谢倾不懂了,大眼眨呀眨,表达着自己的疑惑。 “我的意思是,”谷溪长吐一口气,“他回来了,其他人没告诉我,他也没告诉我。” 谢倾第一反应是:“那你咋知道的?”想了想,又问,“他们都以为你不怎么记得这个人了,不刻意跟你提起也算正常,但是陆承瑾他自己怎么不跟你说呢?” 谷溪继续喝剩下的半杯水,狠狠地咽下,似乎咽下的还有一股莫名的委屈与不解:“他在高二八班。我听到其他人讲的。” 直接回避了后面一个问题。 但谢倾抓着不放:“哎!那你去见过他了没啊?你去问他啊!问问他这算啥啊?三年多,信也不回,电话也没有一个,回来了还不告诉你!陆承瑾这大少爷是压根没把你当朋友吧!” 谷溪慢慢弯了腰,将头埋在手臂间,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 已经在这里上学了,他回来得有一段时间了吧。 拼命地给他找借口,可心里实在是很清楚:没有什么站得住脚的理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回来了这么久都没告知她一声啊。仅仅只是,没有打算告诉她吧。 可是,为什么啊? 谷溪憋着一口气,当年他是不告而别,现在回来也是一声招呼不打,她想不通,渐渐就有些赌气。 你不来找我,好啊,我也不来找你。 记忆中的承瑾哥哥,永远顺着她,她撇撇嘴,他就立马低头。这样娇宠,她着实还没受过他什么气。 本来,她都想好了,等他回来,先带他去看小柏树,然后要给他做自己已经学会了的蛋糕。 她多委屈啊。 谢倾最近觉得谷溪有点不正常,以前天天念着陆承瑾,天天看地图看世界时间的人,现在每天过得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某天课间,她凑过来:“哎,你……知不知道我们体育课改时间了?” 谷溪整理着桌上的书本:“知道啊。” 谢倾皱着眉:“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和哪个班一起上?” 谷溪拿出下节课要用到的东西:“知道啊。” 有鬼! 谢倾叉腰:“那你没点反应!” 谷溪眉眼淡然,轻挑半边眉:“什么反应?” 谢倾深吸一口气,微笑:“没事。” 她这受气包的样子实在可爱,谷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乖。” 谢倾狠狠把头砸在桌上。 下午第一节就是体育课,从上午改时间改到下午,他们班就和高二八班一起上了。 说心里没点波澜是假的。 谷溪站在操场边的阴影处,手指并拢,抵在额头上,在眼睛上搭了个小帐篷,遮了点儿光。 秋老虎还是很厉害的。阳光大大的,在这个时间点上体育课,是个挑战。 她目光跳跃着,在场上搜寻着曾经熟悉的身影。但没有找到,每一个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 三年多了,不识得也是正常的,但她喉咙里像哽了点什么,总觉得找不到不行。 但事实就是这么遗憾,没有一个人她觉得是他。 谷溪的情绪低落极了。 恰好谢倾顶着阳光跑回来,她提了提精神,看向她。 谢倾是提前去器材室拿足球篮球过来的。 谷溪递纸巾给她擦汗:“拿完了?”说着,把水也递给她。 谢倾咽下一大口水,微喘着气:“拿完了拿完了。不说这个,哎,娇娇,我刚听说,陆承瑾好像和他们年级谁谁谁有点暧昧啊?” 谷溪喝水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咕咚咕咚喝完了一整瓶,转头看着她:“谁谁谁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谢倾跺脚,“我就刚刚在器材室填单子的时候,听到他们班几个女生在说,说是他这节课翘了,去找那姑娘去了。她们说得含糊,我哪知道是谁?” 谷溪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想冷笑。翘课?这是他陆承瑾该干的事儿? 还是去追姑娘? 呵。 谷溪忍了忍,还是翻了个白眼,空瓶子一扔,直接走了:“集合去吧你。” “哎!”谢倾大叫,“你又光明正大偷懒啊!” “是啊。”谷溪点点头,懒洋洋地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 她身体不好,又娇气,耐不住剧烈运动,所以一直都请假免修体育课。 第三十六章 旁边就是高二八班几个请假的女生。 她坐近了些。 不负她所望,没一会儿她们就开始谈论陆承瑾了。 “唉,今天他怎么不来上体育课啊?我还以为又可以看到他打网球呢。” 谷溪装作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是站在最右边的一个小个子女生。 旁边那个稍高些的,声音也炸:“你们是不知道,当时体委一说要跟高一的一起上课,人直接就走了。听齐润寒那意思,人陆承瑾怕是不耐烦上这课,宁愿去荒楼坐着发呆呢。” 一个把校服扣子解了两颗的女生嗤笑一声:“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校花刚找他呢,明明是赴约去了,就你们这一天天惦记他的,早点死心吧。” 谷溪若有所思的目光不自禁地落在她身上。 另外几个女生一下声音大起来:“啥啥啥?什么时候的事儿!去哪儿了呀?” “那个荒废了的器材室啊。校花说她下午没事儿,给陆承瑾带了点儿啥东西,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他就点了头啊。我亲眼看到的。” 谷溪盯着自己的膝盖,站起来,轻轻拍了几下屁股上的灰。 后面那个女生还在说:“你们是没看到,陆承瑾当时笑得可温柔了,你们没戏的。” 荒废了的器材室在主席台的背面,谷溪迎着阳光,绕过了主席台。这里静悄悄的,她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临近了,却看到门口站了五六个男生,其中几个嘴里叼着烟。 有一个拿着根烟在手上把玩的,叫住了她:“哎,干什么的?” 谷溪走过去:“请问陆承瑾在这里吗?” 那男生挑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摸着下巴突然蹦出来一句:“你喜欢他?” 谷溪愣了愣,却只是继续问:“请问陆承瑾在这里吗?” 男生的眉越挑越高,吊儿郎当地点了点头:“在。当然在。但你找他干嘛呀?他现在可不方便见你。” “为什么呢?”她歪头。 男生有点同情她,看了眼她的校牌:“妹妹,回去好好读书吧。他呀,你就别想了。” 谷溪眨了眨眼,没理他:“可以麻烦你帮我问他一句话吗?” “什么话?” “谷溪,他见不见?” 下午两点钟的阳光,正是最晒人的时候。 这里没有遮挡物,谷溪直晒着,感觉整个人在慢慢变干。 她手指碾磨着刚刚随手捡到的一片叶子,时间仿佛过得很慢。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也在她耳里成为极慢的声响。 那个男生站在她面前:“回去上课吧。” 她执拗地看着他,要一个正面答复。 男生的眼里渐渐有了点类似于悲悯的颜色:“他说,不认识,不见。” 谷溪的耳边嗡嗡响,蝉鸣声没有了,她有些慌,却笑起来:“知道了。麻烦你了,谢谢。” 原来如此啊。 原来是,不认识的啊。 谷溪的日子过得更加如水了。 只是越来越不喜欢搭理人。她天天坐在课桌前,丝毫不挪位。 谢倾看不下去,问她怎么了她也只说没事。晚饭吃完后,硬要拽她出去走走。 秋日的傍晚,已经有了凉意。谷溪走得匆忙,忘了拿外套。她有些冷,搓着手臂出了教学楼。 谢倾一看,就说:“你别停在那儿不动!你慢慢走到那边天台旁边的柱子那儿去,我去拿外套。” 谷溪无奈地看着她风风火火地又跑回去。 她慢慢踱步到高高的天台上,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操场。她站到柱子后面,柱子挡住了风,却没有挡住她的视线。 那一幕,应该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镜头吧。 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校服也被他穿出了时装的味道,搂着女生盈盈的腰,半低了头,细细亲吻着女生的唇。 看不清女生的样子,但一定是令人艳羡的。 乌黑的长发顺着肩披在背上,像绸缎,细长白皙的颈项,身姿高挑纤细,穿着淡蓝色的裙子,美好得像是漫画中的姑娘。 这一刻的夕阳,披在他们身上,似乎是极暖和的。 谷溪却按住胸口,喷嚏打了一个接一个。 她全身都没有力气,缓缓转身,贴着墙蹲了下来。 真冷啊。 男生的样子,真好看啊。好看得,让她有点想哭。 第三十七章 国庆放假,谷溪收到陆家的帖子。 说是陆承瑾回来了,邀旧日好友同聚。 陆靖安亲自打来个电话,反复说谷溪和他家孽子多少年的感情了,可不能断了。 谷溪不想去,林锦蓉倒是有些疑惑:“你原来不是和陆承瑾那孩子玩得很好吗?好不容易人回来了,你怎么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谷溪看了她妈妈一眼,不想说话。 大人总是这样,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很快忘记,却又真在你表现出忘记的时候,认为你不应该。 谷峪一向宠她,她说不去就不去,当下护着她,跟爸爸妈妈唱反调。 等到林锦蓉终于松口的时候,谷溪又淡淡瞥了他们俩一眼。 她只是不想去,没说不去! 怎么不去?她是难过,是不想面对他,但她也想要个答案。 为她无疾而终的故事。 陆家在前两年搬出了亭山,住在了城西。 这是个庄园,背山临水,园中景观设计是古老的中国式园林,种了槐树桃树,明显是看了风水的。 陆家老太太,是极讲究的一个人。带着一大家子,都信那些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谷溪第一次来,直接被震撼,站在穿庭院而过的一条溪水边,感觉像是被摄了魂。 古色古香的庄园,楼阁里却是西洋做派。 巨大的欧式吊顶灯,在白日里也照得宴会厅璀璨夺目。 可以想见,有穿着西式礼服的男男女女,端着香槟,来回穿梭,优雅交谈。 谷溪向来不喜这样的场合。 客人大部分还没到,只有些关系亲近的,才提前来了。他们一行四人,直接被人带到了主楼。 唐韵招呼着客人,老太太坐在主位上,和几个小辈乐呵呵的,陆靖安手上执了杯酒,在与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讲话。 谷溪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陆承瑾。 她的礼数一直是极到位的。乖巧地站在谷寅之和林锦蓉身后,该开口时叫得比谁都甜,不该开口时就只微笑。 陆家孙辈没有女孩儿,都对乖巧可人的姑娘稀罕着。 于是老太太笑眯眯地让她过去,跟她讲,一会儿就别去前厅了,就在这主楼待着,陪陪她。 谷溪求之不得,连连点头。 旁边陆家姑姑也是笑看着她。她第一次见这陆家最小的女儿。 据说,她尚年轻时就去加拿大生活了,这几年,陆承瑾养病,就是她在抚养。 谷溪喜欢这个干练又对她温和的女子,多有亲近。 不断有客人来,谷溪就坐在旁边看着,陆家姑姑怕她无聊,就说,待会儿等陆承瑾回来,就带她去玩。 她抿了抿唇,没忍住,装作无心,只是随口一问的样子:“他去哪儿了呀?” 姑姑没好气:“谁知道!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今天他是主角,结果走人了,不分场合!” 谷溪的视线落了下来。 她继续端着笑,看向来客。 没过一会儿,陆承瑾就回来了,提着个大蛋糕,却是不巧,谷溪被姑姑带着上了楼,去书房看她的藏书了。 她看到感兴趣的书,姑姑便让她拿了,到小几边坐着看。 又说让人送茶水来,左右看了看就出去了。 谷溪沉浸在书里,没注意到门被人推开。 陆承瑾静默地站着,看着那个容貌普通到一点也无法取悦人的女孩子,在尤算清晨的阳光里,像极了天使。 她侧身对着他,专注于手中的书。她看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翻页。 姑姑让他给人送块蛋糕上来,他知道楼上的人是她,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看到什么,似乎困惑了,头微抬,视线落在身前的地砖上,在极认真地思考。 他突然觉得阳光照进了他心里,他忽视掉痼疾般的别扭,走过去,拿起她放在桌上的书,轻声问:“哪里不懂吗?” 谷溪还看着那块地砖,仿佛上面有花。她皱着眉点头:“谢灵运写 ‘运往无淹物’ ,真没有吗?” 说完,才意识到刚刚是个男声。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去看。在看到一手端着蛋糕,一手拿着书的陆承瑾时,瞪大了眼。 像个考拉。 陆承瑾忍不住笑起来,书轻轻敲在了她的头顶。 那一瞬,她莫名想起曾经一个人描写彩虹脚: “午后的彩虹脚,是倾流而下的水,被肆意染了色,我望着她,就觉得我的心,也五颜六色。” 蛋糕甜软的香气在小小的空间里跳舞,谷溪的心,也酣了。 她红了脸,忘了自己来时的气势汹汹,忘了曾有的满腔委屈。 少年心事总是如此,心上人笑一笑,难过便散了。如此轻易就会原谅。 第三十八章 她下楼来,被告知今天也是姑姑生日,只是姑姑不愿张扬,没几人知晓。 陆承瑾刚刚出去,就是去拿提前定好的蛋糕。 谷溪抿紧了唇,站在陆承瑾旁边,一起给姑姑祝贺,有止不住的笑从心底漫上来。 可是,为什么生活总是喜欢给人当头一棒?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应长乐。 姑姑在开心地笑,她也笑着看着姑姑,却没有错过,余光里的陆承瑾突然站直了腰。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娉婷袅娜的女孩子,背光而来,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喜。 那一幕,在谷溪的记忆里,封存了很多年。 应长乐很高,从小练舞,身姿优美,她的背美得惊人,上半部分露了出来,让人浮想联翩,想一窥全貌。 她长得极好看,是婉约大方的古典美,是长辈爱,同辈怜的柔婉。鹅蛋脸,桃花眼,樱桃唇,他们那样相配。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陆承瑾迎了两步,抓住了她的柔荑。 谷溪觉得自己像角落里的佣人,应该自觉地隐藏。 于是她挪出了人群,站在了最后面。 她个子小,被人挡住了,她突然安心,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 那本该是她和陆承瑾的第一张合照。可是陆承瑾,怎么也没有在相片上找到她。 多年后,谷溪才微笑着,指了指掩盖在重重人群后的一片白色衣角。 那就是她呀。 那本就是她。 生活无风无波地过着。谷溪已经学会了不去想曾经心尖尖上搁着的人。 可是,他的事总是在整个校园里风靡。 谷溪吸着鼻子,去接热水,又听到班上的女孩子在议论早上见到的两个人。 对,他的故事里,总是有应长乐。 陆承瑾的魅力实在惊人,入校以后,三个年级的女生都快速地迷上了他。 谷溪不想听,走开了。 结果刚走到饮水机面前,前面排队的两个女孩子的嘴里又出现了那个人的名字。 谷溪叹气,躲不过啊。 女孩子叽叽喳喳,有些烦,谷溪头晕得很,皱着眉偏过头去。 “我今天进校门时,看到应长乐从她家的车上下来,手里拿了个装蛋糕的小盒子,是陆承瑾生日吗?” 陆承瑾生日在三月好吗?谷溪抽抽鼻子,这粉丝当得真不称职。 “你连陆承瑾生日在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喜欢他?” 谷溪有些宽慰,就该这么训,哼。 “我问过了,说是陆承瑾想吃奶油上面放黄油饼干的蛋糕,应长乐就给他做了。” “他不是不爱吃甜食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情趣?” 谷溪有些晃神,曾经,他也这样跟她说过。只是后来没过多久,他就出国了,所以她一直在学,想着他回来以后做给他吃。 几个女生接完水走了,谷溪恍惚着上前,却被开水烫到了手。 疼痛尖锐地刺入脑海,她清醒了过来。 和你还有什么关系? 已经有别人可以为他做了。 她到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一下,老师让她回家休息,最好去医院看看。 她不想回家,给司机打电话不用来接她,出了校门就沿着小路走。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绕着校园打转儿。 那几个女孩子还说,听说外校有人看上了应长乐,挑衅了陆承瑾,今晚约在外面见面,但她们并不知道约在哪里。 他也会在乎这些小喽啰的挑衅吗? 谷溪眨了眨眼,本来想当做没有听到,出了校门,准备让司机来接她时,却还是改了口。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陆承瑾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依然清俊挺拔,他一手插校裤兜里,单肩背着书包,慢悠悠地出了校门。 应长乐不在,只有他和几个男生。 谷溪松了一口气,远远地跟着。 走过了三条街,几人拐进了一个小巷。 这是一个老旧的住宅区,没有看到别的人,有些楼已经空置了,应该是在等待拆除。 谷溪皱着眉,慢慢靠近,站在外边,听见了里面说话的声音。 一个人问应长乐怎么没来? 陆承瑾没有说话,开口的应该是他哥们儿:“来干嘛?乐姐是你能觊觎的吗?”末了,还嗤笑了一声。 那人便说:“你们这些小白脸儿,保护得了她?她当你陆承瑾女朋友,被人堵在路上骚扰的时候,你在哪儿?” 空气凝滞了。 半晌,陆承瑾声音沉沉地开口:“打。”有一丝暗怒。 随后,便是肉体搏斗的声音,夹杂着骂声和吼声。 谷溪闭了闭眼,陆家雏凤,表现得一点理智也没有,陆家人该哭了吧。 她看了看四周,他们在两栋空楼之间,谷溪放轻了步子,上了楼,爬上楼顶,抓着栏杆往下瞅。 穿一中校服的有七个,陆承瑾脱了校服外套,穿了一件黑色套头衫。穿另外一所学校红色校服的有九个,但已经倒了两个,谷溪观察了一下两边的战斗力,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就下了楼,出了街区,折回来时,提了个医药箱和一些水。 她琢磨着,这边是不是经常发生斗殴,附近的药店里还提供整套的外伤处理的药品。 然后就缩在和他们一墙之隔的空楼里,闭眼靠在墙上,这里吹不到风,头不会那么痛。 等到墙外的声响渐渐平息,只剩一些哀鸣,和几个男生粗重的喘息,她睁眼看了看外面,天已经半黑了。 她走出去,两三个站着的男生反应机敏地转过身来,警惕地看向她。 谷溪笑,晃了晃手上的医药箱:“需要帮助吗?” 陆承瑾看了她一眼,觉得她似乎有些虚弱,像强打着精神,他沉声道:“这儿没你的事儿,回去。”说完,转身就走。 谷溪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把水和医药箱扔给了另外一个还站着的男生,追了上去。 陆承瑾点了根烟,拿在手里,走出一段路后,听到身后追上来的脚步。 他掐掉手里还没抽一半的烟,有些烦:“别跟着我。” 谷溪没说话,打量着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大伤口,有一些细微的渗着血的,看他行动自如,应该也没什么内伤。 心安了,她不顾忌了,大摇大摆地跟着他。 陆承瑾啧一声,将套头衫的帽子一下戴上,是绝对的拒绝的姿态。 谷溪抿了抿唇,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手里拿着还没喝完的饮料。 她感到有些羞辱,想走,却又拉不下面子走。 做着心里建设,她咬着嘴唇,将喝完的易拉罐扔到地上,刚要停下脚步,前面个子高高的男生哗地一下将头露了出来。 他停下了,背对着她,安静着,过了几秒,转身踢飞了她刚扔下的易拉罐:“我送你回去。” 第三十九章 那天晚上,谷溪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小小的陆承瑾牵着她站在柏树下:“娇娇,柏树长高了,我才会回来。” 她急急地问:“多高算高呢?” 陆承瑾指着主楼:“比它高。” 她哭着摇头:“它那么高,要很久才可以。” 陆承瑾没有擦她脸上的泪,而是认真地开口:“那就不要等我回来。” 场景迅速变化,她站在教室外的窗户边,看到了最后一排那个漫不经心收拾着课本的高个男孩子。他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只是嘴角没有带笑,似乎有些冷漠。 可是那双眼睛,那张脸,还是她记忆中的陆家哥哥。 他回来了呀。 没有很久很久。 她跑过去,抱住他:“可不可以不要再走了?” 他却推开她,站了起来:“我没有回来。” 不管她怎么哭,他都走了。 谷溪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想要下床却差点翻下来,昨天的感冒,很明显是加重了。 等呼吸慢慢恢复正常,她伸手去按床头的铃。 林锦蓉上来了,然后全家人都上来了。 谷溪先天亏虚,自小就小病不断,大病频发,过了十四岁后,才稳定下来,不再常常生病。 今天这一下,让谷家又想起曾经担惊受怕的日子,三个人又慌又怕。 家庭医生很快来了,检查完毕后,说她只是受了凉,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她免疫力低下,最好避风休息,不要出门。 谷溪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确实很想休息睡觉,昨晚的梦感觉也有些劳神费力。 她只是有些遗憾,昨天好不容易和陆承瑾有了些接触,今天却不能再加深一下印象了。 快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他有女朋友了啊。 是了,不应该的。 下次再见,就只微笑吧。 他没有回来。 然而,她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那个擦肩而过的男生,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又成了陌生人。 谷溪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小水洼,重新笑开,那就笑给自己看吧。 身后,有女生银铃般的笑声,随着风送过来,真好啊。 谷溪不再抗拒听旁人口中的陆承瑾,那是一个片面的他,却能抚慰她心中的遗憾。 也不再抗拒听应长乐的动向。 听说她为陆承瑾在操场边跳了一支舞,俘获了众多围观者的芳心。 听说她给陆承瑾写了三封信,藏在了校园里,陆承瑾找了一整个下午,全部找到了,得到了她弹奏古琴的奖励,当然还有香吻。 谷溪已经可以微笑着听完,不去想陆承瑾的态度。 一次下课,她被老师叫去,进办公室时,看到隔壁桌站了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生。 是应长乐。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关注身旁的动静,拿着老师给的东西,挺直了腰走出办公室门。 当天下午,同班的女孩子来找她,是八卦的语气。 “谷溪谷溪,你和应长乐认识吗?” 谷溪心里一惊,微笑着:“怎么了?” 那个女生在她前桌的椅子上坐下,有些兴奋:“她们说你和应长乐有点像,不是说长相,就是那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同一个家里养出来的人。” 谷溪笑着摇头:“不是呢。我和她,不是一家的。” 那个女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真的吗?我记得,当时刚进校的时候,谢倾写你的特长,什么芭蕾舞大提琴书法围棋,这些应长乐也全都会诶!这个相撞的几率好小哦,真的不是一起养出来的吗?” 谷溪继续摇头:“真的不是。” 女孩子有些泄气地走了。 她恍惚中回忆起,她和应长乐,曾经确实还有这么一段缘。 林锦蓉是从累世书香的大户中走出来的,谷溪的外公,是第一批被中央特聘的教育专家。 应家的那一代,旁的不行,看人却是很准。 应长乐的父母在培养她时,坚定地相信着并追随着林锦蓉培养谷溪的脚步。 所以,谷溪在哪个培训班或是哪个大师家中出现,要不了多久,应长乐就翩然而至。 但是讽刺的是,她们学习的任何一种东西,谷溪表现平平,应长乐样样拔尖。 学芭蕾舞的教室中,老师说看她跳舞,不会有舒适感,应长乐的舞,却总是能让人微笑。 而学大提琴和古琴,她永远无法表现背后的感情。应长乐却在初中时,得了世界级的奖。 她的书法,围棋,国画,也永远是停留在老师夸一句有灵气便再无建树的地步。 应长乐的样貌长得好,礼数和她是在同一个大师手里教出来的。她们俩站一块儿,是一样的气质,一样的身姿,得赞的却往往是应长乐。 她那时候不是不难受的,她也是抱着林锦蓉掉过眼泪的。 林锦蓉却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问她,知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要让她去学这些? 她摇头。 林锦蓉看着怀里的娇女,笑得眼睛弯弯:“妈妈让娇娇学,是因为娇娇想学。我让娇娇学东西,是为了让你从中获得乐趣,不是为了别的。别人说她表现好,是因为她取悦到了别人。你没有取悦到别人,只要取悦到自己,也已经足够了。” 林锦蓉说,娇娇已经不开心了,还想不想继续呢? 她扁着嘴:“不继续了。” 她的妈妈便笑着说好。 太久远的记忆了,她甚至忘了这么个人。 现下想起来,眼前的境况,又一次提醒着她,原来她从来都比不过她。 下午要上最后一节课时,出了点事儿。 马上上课了,谢倾一直没回来。谷溪蹙着眉,一直看着门口。 刚谢倾想去小卖部转转,她本来要一起,谢倾心疼她病刚好,不让她陪着,谷溪便没有坚持。 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她有些后悔,站起身想去寻她。结果刚走到走廊,就听到楼下有老师在训斥人。 谷溪没有在意,却听到一声怒吼:“谢倾!” 她急忙攀在栏杆上往下看。 果然是谢倾。她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站在一起,教导主任在她们面前疾言厉色地训斥着。 快上课的校园,已经有些安静,她站在二楼,可以清楚听到老师的话。 “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你怎么能打人呢?一个女孩子,打人像什么样?” 谢倾看着一旁的花坛,嗤一声:“和长着嘴却乱放屁的人怎么好好说?” “你!” 看教导主任的怒火已经在快要不可控制的边缘,谷溪疾步下楼,站在了教导主任面前:“主任您好,我是高一十班的谷溪,谢倾是我的小妹妹,我相信她这么做有她的道理,这件事儿,我们去您办公室再聊聊,一起解决可以吗?” 主任看到她,明显脸色和缓了一些:“是谷溪啊,既然她是你妹妹,那你就带她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他怒瞪了谢倾一眼,“下次再见到她在校园里打人,我可是要给处分的!” “好的,我一定好好教育,谢谢主任,主任再见。” 谢倾两步追上她:“哎,阎王怎么对你有这么好的态度?” 谷溪脚步不停,往教学楼背后的花园走着,瞥了她一眼:“我哥上次来给我送东西,被他撞见了。他知道我哥的身份。 而且,我上次,考了年级第二。” “噢。”谢倾恍然大悟。 谷溪走得有些喘,在长椅上坐下,拉过她,缓了缓,问:“他说你打人是怎么回事儿?” 谢倾有些不自在:“那女的嘴里不干净,我教训她一下。” “她说什么了?”谷溪有些狐疑。 谢倾摇头:“没什么,你别管,没什么事儿。” 谷溪不信,她清楚谢倾是个什么性格,她虽然很容易炸,却是十分明理的。而且有什么事儿,向来不会瞒她。 如今她这般遮掩,只有一种情况。 “她说我什么了?” 谢倾知道瞒不过去了,但丝毫不松口,她怎么也不会让谷溪知道的。 但谷溪还是知道了。 那女生是应长乐的同学,她说:“应长乐是什么样儿,那什么溪又是个什么样儿?有双眼睛都知道的吧。要真是一家的,应长乐也妥妥的是嫡女,那谷溪就是个庶女,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怎么好意思和应长乐放在一起比?” 这个录音,是班上的女生录下来的。 给谷溪听,其实是出于友好,不想她被蒙在鼓里,平白受了这委屈。 谢倾却红了眼,她知道谷溪对陆承瑾的心结,相应地,对于这样的言论,谷溪一定不可能不在意。 谷溪横腰抱住她,把她阻下来:“我没事,我没事,乖,倾倾乖。” 谢倾满脸泪。 谷溪没想到,这事儿还没完。 第二天早自习下课,应长乐来找她。 她是艺术生,不穿校服,穿了一条嫩黄的无袖长裙,站在门口,吸引了整个班的视线。 谷溪理了理校服,看着衣服上压不下去的褶皱,对追过来的谢倾笑了笑:“你不用来。” 谢倾不依,也不说话,只是跟在她身后。 谷溪只好不管她,站在了应长乐面前。 应长乐其实真的无辜,但她明白,谷溪这祸也来得莫名,她可以不和谷溪关系亲密,但不能和谷溪闹崩。 她向谢倾点头致意,然后对着谷溪叹一口气:“这事儿,我会去处理的。他们乱嚼舌根,你不要放在心上,”说着,有些亲昵地微笑起来:“谷家的姑娘,可是我们羡慕得很的。” 谷溪浅浅地笑,却是全副武装地应付:“不是什么大事儿。”全然不提不用处理的话。 应长乐懂了这言下之意:“你和我简直无辜,但她打着我的名号,污了我,我也是要去治一治的。 “听说谢倾昨天也生了好大的气,怎么也要让她给个交代。” 谷溪这下是真心笑:“倾倾昨天打了她,也算出气了。” 应长乐也笑起来,三人还算融洽地结束了对话。 回到座位上,昨天给谷溪听录音的女生凑过来:“小溪,我刚看了,那女生简直瞎说,你和应长乐站一块儿,丝毫不逊色!” 谷溪哭笑不得,只能对她说谢谢。 第四十章 放了学,应长乐来邀谷溪。 谢倾本来要跟,家里却来了电话,谷溪示意没事,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应长乐带谷溪去的,是操场后面那个废弃的器材室。 门口还是三三两两地站着人,见到应长乐都打招呼,应长乐向他们点头。 走到大门口,才发现他们把窗户玻璃换了,阳光洒进来,里面变得亮堂堂的,还重新装修,装了空调,暖气阵阵,谷溪有些哆嗦的身体终于回暖。 空气里有烟味,谷溪皱了皱眉,忍住了胸闷和咳嗽的欲望。她一抬头,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男生。 他穿着妥帖的浅灰色衬衣,纽扣齐齐整整地扣着,手里夹着根烟,明明冰冷禁欲,又有一丝颓靡的性感。 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不知名的虚空。 谷溪的心怦怦跳,这是和记忆中的人完全不一样的姿态,陌生极了,但是……那样撩人。 她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跨进屋。余光里看到他按灭了烟。 窗户也被人开了条缝。 谷溪瞬间觉得舒坦了些。 应长乐走到一个坐在凳子上的女生背后,对谷溪道:“就是她。道歉我已经录音了。你想怎么惩罚她?” 身后响起把玩打火机的声音。金属盖弹开又合上,像踩着节奏。 谷溪抬着下巴走到那女生面前,眼神凌厉:“昨天你乱嚼舌根的事儿我不追究,但是,谢倾昨天打你的时候,你回手了?” 那女生有些发抖,咬着嘴巴不敢说话。 谷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还打的是脸?” “你哪来的胆子?” 刚说完,身后砰地一声,全屋的人都吓了一跳。谷溪回身去看,却只看到陆承瑾拧着眉,不耐烦的侧脸,随后是拿着大衣,迈步而出的背影,垃圾桶倒在地上。 应长乐皱着眉,向谷溪点了点头,匆匆追了出去。 谷溪有些怔忪,片刻才转回头,也不想再应付:“你,转学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谷溪回去的路上有些失神,陆承瑾发火是因为她吗?她做错了什么吗?怎么惹到他了? 她心里空落落的,想起陆承瑾曾经对她的好,越来越委屈,昨天开始积攒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 路旁的常青树是她的倚靠。 谷溪靠着树干缓缓蹲下,脸埋在膝盖间,终于痛哭出声。 她努力过了呀,实在比不上应长乐,她找不到办法了。她已经不去招惹他们俩了,她也不想再和他们俩扯上关系啊,为什么他总是看不顺眼她呢? 她的承瑾哥哥到底怎么了啊…… 不喜欢她甚至把她当陌生人她已经接受了,为什么还要厌恶她呢?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情绪逐渐稳定,谷溪最后也没有下决心,她用袖子胡乱地抹掉眼泪,站起来。 她蹲太久,猛地起身有些晕,眼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谷溪晃了晃头,影子却更清晰了。 那个高高瘦瘦,面容清淡的男孩子,微低着头,面对着她,却没有看她,只是声音冷漠地问:“你哭什么?” 谷溪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此刻的他,有着没有收敛的戾气,像有一堵墙挡住了他,她靠近不了。 “嗯?有什么好哭的?”陆承瑾缓缓抬头,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 谷溪的睫毛颤了又颤,愣愣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定定地看着她,半晌,轻笑一声:“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承瑾,可以叫我hinson。你谁?” 谷溪看着他身后的叶子翩跹而下,画出优美的弧线,秋意萧瑟,却烘托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她讷讷道:“你好,我是谷溪。” 那天晚上,谷溪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陆承瑾的脸。 她叹口气爬起来,转开台灯,学习。 一直到凌晨才有了睡意。 顺理成章地起晚了。 她急急忙忙地收拾完,早饭都来不及吃,拿了几片面包就走了。 到学校门口,还有两分钟到点,她拿着书包往校门口冲。 等……等等! 门口那人是谁! 谷溪瞬间停下脚步,像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一般,慢慢走过去,视线落在校门口的花篮上,不敢看旁边一眼。 近了,能听到笔头在本子上敲击的声音,一下一下,像是死亡倒计时。 跨进校门后的下一秒,铃响了。 谷溪庆幸得想拍胸口。 结果冷不丁听到那人的声音:“等一下。” 谷溪像被机器操控了似的,当即停下脚步,看向他。 那人在校服外套外面,套了一个黑色的羽绒马甲,衬得他那张脸像白玉。 谷溪吞咽了一口口水,问:“什么事儿?” 那人的五官是极精致的,丹凤眼斜凌着,有万物都入不了眼的睥睨感。 他声音淡淡:“记名字。” 谷溪看了看自己早已经迈过的校门,有些惊:“我进校门的时候还没打铃。” 陆承瑾头也不抬,唰唰在本子上写着东西:“衣冠不整。” 谷溪:“……” 她打量了一下自己,好吧,衬衫最上面那个纽扣没有扣上。 谷溪低着头,接过他手上的本子,在他已经写好原因的那一栏里,写上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 交还给他的时候,迟迟没有人接。 她抬头一看,就撞进他幽深的眼眸里。 太近了……他们俩靠得太近了。她一踮脚,就可以亲到他的下巴。 陆承瑾的喉结滚了滚,接过本子,往后退了一步。 谷溪唰地低下头,鞠了一躬,转身要走。 那人清泠泠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站住。” 谷溪转头看向他,他低着头,合上记录本,侧颜线条柔和,没有看她:“扣上再走。” 谷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大过一声。 小剧场: 陆承瑾理了理自己的校服:“听说,你们想要个男配?” 亲妈瑟瑟摇头,小仙女们疯狂点头。 少爷勾起半边嘴角,似笑非笑。下一秒,双膝一软,跪在谷溪脚下。 “他们欺负我,娇娇。” 娇娇拍拍他的脸:“乖。早点交代清楚你怎么想的。否则,就算亲妈不想写,我也自己去找。” 第四十一章 十二月初,学校有一个文艺晚会。 当初入校时,谷溪的自我情况调查表是谢倾填的。特长栏里满满当当的东西,乐坏了班主任。 这次晚会,班主任先上报了节目名单,才来通知谷溪。 谷溪面无表情地听完,最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出了办公室,才泄愤般地鼓了鼓脸。 她不想上台,但是也不想把事情闹得难看,让班主任下不了台。 本来还挺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老师的。 哼! 最后她还是乖乖背着古琴去了排练厅。 结果选节目的老师看到她眼神一亮:“哎,刚好刚好,我正在想他们班这节目,一把琴的音不够多样,两个人两把琴就可以。” 谷溪愣愣地,应长乐坐在一把琴面前,微笑着向她点头。 “来来来,”那个老师明显很激动,“弹给我听听。” 谷溪扁了扁嘴,将琴从袋子里拿出来。 古琴不能随意触地,偏偏又重,得竖着双手拿。她个子小,扒拉袋子都弄好半天。 但她表情实在不好看,没有人上前帮忙。 齐润寒正漫不经心地看着热闹,小腿突然挨了一脚,他转头看一眼身边男生似乎漠然的样子,摸了摸鼻子,起身走过去,帮谷溪取出了琴。 谷溪感激地对他笑笑,两三下抱在怀里,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抱着琴,轻拨了一下弦。 多了一分恣意,却少了那份高雅与身为女性的柔美。老师摇了摇头。 演奏他也不满意,有些空洞。 他有些无礼地打断了:“好了,就弹到这里吧。虽然不能和应长乐比,但也勉勉强强算会。那你的节目就和这两个班的节目合在一起吧。 高二八班的女生跳舞,你和应长乐伴乐。如此,就算你们三个班的节目了。” 应长乐明显有些尴尬,对谷溪带了些歉意地笑了笑。 你看,这深受上天宠爱的姑娘,不仅优秀,还有着一颗善良体贴的心。 谷溪看着玻璃中,反射出的那个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书,似乎毫不关心这边风波的人,抿紧了唇。 回到班上,班主任把她叫去办公室,对她的节目被省去感到有些不平,旁边的一个老师安慰她:“别气了,一班那应长乐,那么优秀一姑娘,还主动去伴乐而不是独奏呢。”那老师看谷溪一眼,“这位同学你也看开点。” 谷溪嗤一声,抱着琴转身走了。 班主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这说的什么话?言下之意,谷溪比不得应长乐吗?” “哎,这话不好听,但难道不是实话吗?” 已经是晚自习了,谷溪看着远处黑压压的操场,鼻子里的酸意一阵阵翻上来。 为什么她总要和应长乐比?为什么总有人告诉她她比不过应长乐? 她不想和应长乐比,她安安静静地成为自己怎么了? 谷溪闭上眼睛,生平第一次,有了恶毒的想法。 要是应长乐不存在就好了。 那样,她就不会每天被提醒她不及那人优秀。陆承瑾,也不会…… 她什么也比不过应长乐,陆承瑾喜欢上那样的姑娘,实在是理所当然极了。 她深深地呼吸,将寒冷的冬夜空气吸入肺中,让自己清醒。 不,她不应该放任自己的负面情绪。 谷溪的眼神幽幽的。谷溪啊,不能因为这些,就变得面目全非啊。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遇见应长乐了。 她们的相同点太多,一对比,高下立现。她不是这样在意的人,可偏偏,那是应长乐…… 是陆承瑾的女朋友,应长乐。 冬天清理公共区并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儿。 谷溪觉得自己的手指快要断掉了。 并没有冷到让她麻木的地步,刚好是在剧痛的边缘。 她在原地跳了跳,想让身体暖一点。这种天,感觉穿再多都没有用。 组长划分了几块区域,每人负责一块,她是走读生,来得晚,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扫完她负责的篮球场。 想到明天早上还要来扫地,就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提着扫帚要走的时候,看到网球场边站了个人,正在仰头喝水。 她抿了抿唇,决定绕路。 冬日的天,亮的晚,其实还不怎么看得清楚,但是那样挺拔的身姿,除了他,谷溪想不到其他人。 走近了些,果然是,谷溪低了头,没有任何存在感地走了。 心快要从嗓子口跳出来。 真开心啊。她嘴角不自觉地就带了笑。 青春期纯纯的爱恋,是一颗糖。舔一口糖纸,就甜到了心里。 仅仅是看了一眼,谷溪的心,一整天都是轻盈的。 下午去排练时,她看着应长乐丝毫不顾忌地挽着陆承瑾的手,她也可以淡着表情面对了。 他那么好,合该配那样优秀的女孩子。 她不会再奢望了。 但是她确定,她喜欢他。 是和幼年时的依赖与友爱不同的喜欢。 他不会属于她,没关系,她希望他好好地,远远地看着他幸福美好就够了。 谷溪看着冬日难得的暖阳,轻轻笑起来。 以后,你的人生就和我没关系啦。 承瑾哥哥。 小剧场: 齐润寒替某人体贴了一下小姑娘以后回来:“哎,那姑娘不错,我有点想追。” 陆承瑾淡淡地看他一眼,拿起齐润寒刚拿到手的av女神的最新写真光碟,作势要掰。 “哎哎哎,”齐润寒投降,“冷静冷静冷静,我开玩笑的,兄弟您冷静。” 陆承瑾不再看他,冷哼一声,魔鬼上身,动作迅速地掰成了两半。 我还没敢放开胆子动心的人,你就敢追? 今天掰你光碟,明天就断你小弟弟。 第四十二章 温度一天比一天低,谷溪边走边跳,让自己暖和一点。等哆嗦着站在操场边,她愣住了,然后满脸问号。 她的公共区,已经被人清扫过了? 顶着一腔疑惑,连陆承瑾和人打网球也没心思看了,提着扫帚回去。 组长也很懵,表示不清楚,他确定组里没有人扫。其他人一一问过去,都摆手不知。 谷溪愣是想不明白。就猜,可能是昨天一整天没什么垃圾。 心里有点喜滋滋的。她这下不用受冻手的痛了。 但是没想到,星期三早上又是干干净净? 寒冬凛冽的风打劫一般卷过,却空手而去。 谷溪眼睛眨了又眨,实在搞不懂。 环视一周,快上早自习了,操场上空荡荡的,只有网球场上有两个人在打球。那可能是唯二的目击证人。 她想了想,还是不要和他有交集了吧,于是按下疑惑,回了。 第四天…… 谷溪百分之百确定有人提前清扫了。 活雷锋啊。谷溪泪流满面。想给人送锦旗。 好人一生平安。真的。她诚心祝愿。 问题是,到底是谁啊? 她叹口气,走向网球场。 陆承瑾穿得有些单薄,掏球正要挥拍,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另一个是有过好几次接触的男生,谷溪知道他叫齐润寒。她有些尴尬地对他们俩笑了笑,声音有些小:“请问,你们刚刚有看到有人来扫那边的公共区吗?” 说着,手伸出去朝身后遥遥一指。 齐润寒看一眼陆承瑾,看他漫不经心地将球在地上轻拍着,看也不看这边,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只好道:“除了你,没了。” 谷溪皱皱眉,没看到?她道谢,转身走了。 余光忍不住装了那个人。但是那人从头到尾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 她没办法,星期五是最后一天了。她憋着自己六点就起,早早赶去学校,一是不想再让那人这样帮她,她干脆自己早点去扫。二是想看看能不能碰上那人,怎么也要当面道个谢。 结果……她又扑了个空。 谷溪都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撞鬼了。 她叹口气,在篮球架下放下自己带的一份饼干和一封感谢信,希望那人能看到。 不过,几率不大。但是心里好歹会舒坦些。 本来是很开心的,现在却又多了些惶恐。 谷溪长长地舒一口气,拍拍有些冻僵的脸,觉得人生还是很美好的。 远处网球场上的人,无声地收回了视线。 时间一刻不停地走过,似乎在人生轨迹上没有留下足印。 倏忽间,就翻过了和陆承瑾日日打照面的时间。 谷溪每一天,都充盈着又谴责着。 看见他时,世界都亮了,但心里的人却打着鼓问她:说好的放弃呢! 再等等吧,再等等,等她看不到他了,就好了。她就可以,收心了。 开晚会这天,是最后一天了。 谷溪在后台安静地坐着,让人给她化妆,有些心不在焉,丝毫没有旁人的紧张,她给人的感觉,似乎有些低落。 她扁了扁嘴,心绪复杂得很。 这几日控制自己对陆承瑾的关注很累,压抑自己面对应长乐时的恐惧与排斥更累!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这样是病态的,但是她不知道要如何解决,和其他人相处时都没有。只有应长乐,一看到应长乐,她就会头皮发麻,下意识就想躲。 可是只能掐着手,应对应长乐的问好。 这种情况,在看到陆承瑾与应长乐一起出现时更甚。 她会觉得喘不上气,胸闷头晕,眼前发黑。 全是心理作用,她明白,但无能为力,只有躲。 明天开始就不会天天见陆承瑾了,但也不会天天见应长乐了,已经被隐藏的难过,更是被庆幸遮盖了个严实。 化妆结束,她站起身道了谢,便自觉地站到了一边。 天慢慢黑下来,学校已经开始组织学生拿着小板凳到操场集合,不多时,操场上就人山人海。 高二八班的节目在很后面,谷溪看了看四周,想找个地儿坐下来,一直站着也有些累,却无奈地发现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她穿的是一身改制后的广袖古装,在外面披了件长长的羽绒服,在冬夜里,仍然有些冷。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谷溪只顾着小幅度活动着取暖。 谢倾摸过来找她,给她带了热好的面包和牛奶,也不能久留。她勉强吃了些,就拿在手里用来取暖了。 脚突然踢到一个塑料小凳。谷溪眼睛一亮,不知道是谁不小心弄丢了,但刚好造福了她。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在凳子上坐下,隐在黑暗里,嘴角有点笑。 终于等到他们的节目,高二八班一群打扮得娇艳艳的女生拥过来,人气旺了,感觉都暖了些。 谷溪和应长乐先上台,坐稳后正调整话筒的摆放,舞台的灯光关着,下面安静着,谷溪不经意一抬头,看到台下音响边站了个人。 是陆承瑾。 什么都看不清楚,她有些呆,突然想起来旁边是应长乐,心下了然,低下了头。 表演很成功,她虽然没什么感觉,但看着其他人都很雀跃的样子,也笑起来。 下了台,入了蜂拥的人流中,听见一声:“陆承瑾!你干嘛去?” 男生的声音不远,在她背后,但似乎有了些距离:“到那边拿凳子。” 齐润寒收回视线,小声嘀咕:“不都拿在手上的吗?就他的不在。” 谷溪忍不住回头望,看见男生高挑的身影,逆着人群,向后台走去。 第四十三章 谷溪的心咚咚跳,突然就又泛起了波澜。 可是日子终究是不咸不淡地翻着页,她心里怎么也搁不下,却很少会遇见那两人。 宴会上偶遇,她远远地看着,突然就生出害怕逃避之感。那样耀眼的人啊,她穷极一生,都无法相配。 可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啊。 愿意去拼得头破血流,愿意赌上一辈子的喜欢啊。 她舍不得。 因为,这样的喜欢,一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 谷溪的暗恋,走了长长的时间。 她可以在和那人擦肩时,和他一般,做出见到陌生人的样子,却在走远后转身,盯着他的背影,看得贪婪。 她可以闭口不提那人的名字,却在笔记本上一遍一遍写着那三个字。 那三个字,在白白的纸上,低吟浅唱,像一首诗,横看竖看,都能让她笑起来。 她学会了坐在小卖部的遮阳伞下偷看那人打球,学会了买水时偷偷藏一瓶北冰洋留在冰箱最里面等他下课时能喝上,学会了坐在窗边斜眼看对面高三教室里的他看书,学会了在他值日时可以迟到。 她是黑暗中求光的人,走得跌跌撞撞,没有一丝希望,却固执地走着,她清楚,除了向前走,没有别的办法。 那人不认识她了,也对,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高一那个冬天的晚会后,也再也没有打过照面的机会,她掩下心头的失落,笑着对客气道谢的他说:“不客气。” 她心里看得清楚极了,却无法说服自己放下。 就这样吧。 时间长了,她越来越没有自信,逐渐将自己锁闭,只知道努力,那人那般优秀,是要出国的,她要如何快马加鞭,才能望其项背啊。 就这样吧。 谷溪在升入高二后与那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夜晚,轻轻阖上眼。 晚安吧,谷溪。 明天还要加油呢。 又是秋天了啊。 谷溪一手拿下掉在她发上的那片树叶,一手拿着手机,听妈妈说话。 “娇娇啊,今天妈妈和爸爸还是有事不能在家吃饭,赵姨也请假了,晚上和哥哥一起在外面吃好吗?到时候让哥哥来接你。” 她倒是不在意。爸爸妈妈应酬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常常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在家吃晚饭。今晚赵姨不在没人做饭,和哥哥在外面吃点想吃的,再一起回去,也没什么。 挂了电话,她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回了教室。午休时间,她决定在课桌上趴一会儿。 醒来是因为谢倾捏她鼻子。 她皱着眉去拍谢倾的手,她有些起床气,很少有人知道。 快上课了,她中午睡得不舒服,也没睡够,下午头有些晕,没什么精神。 谢倾放心不下她,坐在教室里陪她等谷峪。 谷峪就在本市上大学,这会儿也才下课没多久,结果被堵在了路上。 眼看着过六点了,谷溪强打起精神,安了安谢倾的心让她走了,自己提着书包去校门口等。 六点半,学校就要关校门了。 她站在那儿发呆,又有些犯困,隐约看到陆承瑾,清醒过来时,四周没有一个人。 她晃了晃头,站到马路边显眼的位置。 然后,她看着一辆面包车在靠近她时放缓了速度,她的反应实在迟钝得可以,直接被人拉上了车。 不是没有挣扎,但她被蒙住了头,感受到了体力的快速流失。 谷家家大业大,多得是瞧上的人。 谷峪从小到大被绑过好几次,次次都是有惊无险地回来。谷溪倒是第一次经历。 毕竟重男轻女的落后思想还是深入人心的。那些绑徒只为求财,自然觉得儿子比女儿值钱。 谷溪这时候哪还顾得上头晕,她倒是不怕,听谷峪开玩笑似的讲那几次经历听得多了,似乎也有了些经验。 花钱消灾。她不要惹事,不触怒这帮人就好了。 只希望谷峪能快点发现她不见了。 等她被关进一个小屋子里,踉跄着扑倒在地,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没睡够,而是病了。 全身乏力,手贴上额头,却分辨不大出来。 额头烫,手背也烫。 谷溪找了个凳子坐下,靠在墙上,闭了闭眼。 看这几人的态度就知道,没想要伤她。刚刚那个把她推进这屋子里的人就说:“你安分点,我们只是借钱花花,不想伤人。” 她最担心的反而不是这些,而是她现在的病。 每年夏秋换季她都要生上这么一场病。家里的那位医生说了,不发烧就没多大事儿。多喝点热水都可以捱过去。但要是发烧了,就赶快叫他。 现在她全身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烧得已经有些睁不开眼。 谷峪再不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得家庭医生口中所谓的严重下场。 第四十四章 人已经开始迷糊的时候,有人进来在她面前放了什么,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楚,眼前却始终是花的。 那人看出她不对,大声叫着同伙,脚步声散乱地响起,一个人抓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说:“没事儿,不知道怎么着了凉了,死不了人。刚好这模样给谷寅之看了,说不定还能更快答应。” 几人大笑起来,似乎还觉得她这病生得好,吆喝着去前面打牌放松一下。 谷溪喘着气,头痛欲裂,已经无法思考,任由病痛将她拉入深渊。 再醒过来时,她在一个人的背上。 很瘦,但是很宽。 硌得慌,却又让她莫名安心。 有一种中药的味道。 她轻轻地开口:“承瑾哥哥。” 那人似乎停了停步子,片刻后又继续前行,还把她往上提了提。 谷溪闭着眼,觉得又累又难受,喉咙像吞了炭,却还是想说话:“我好想你啊,承瑾哥哥。 “我学了很久做蛋糕,和饼干。 “我天天去看小柏树。 “我每个月都要给你写信。 “可是……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 “为什么,我就是个陌生人了呢?” 她开口艰难,又没什么思考能力,语速慢,声音低,像是在呢喃。 可是那人一定是听到了,她趴在背上,耳朵贴着骨,声音在耳边又重又闷地传来:“你不是。” “我不是吗?”谷溪已经不记得她之前说了什么,昏沉沉地顺着话问:“那谁是呢?” “我是。” 她不懂,只记得追问:“为什么不记得我了呢?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玩了呢?” 那人安静了好久,她等得快要睡着,终于等来他艰涩开口:“不要喜欢我谷溪。我无法承受。” 迷惑笼罩了她,她思考不了,本能驱使她逃避。于是她闭上眼,不再挣扎。 黑暗中的颠簸,似乎持续了很久。 后来妈妈的抽泣唤醒了她,白得近乎发亮的天花板,刺眼极了,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看向手边的人。 一场兵荒马乱。 她累极了,勉强喝了小半碗粥,就又睡了过去。 彻底堕入黑暗前,她恍惚记起,刚才听到医生说,她上不了学了。 后来的那一年,谷溪只见过陆承瑾一面。 他高考完,家里设宴,邀请各方,谷溪去了,给他带的礼物是一方砚台,中规中矩没有任何旖旎心思的礼物。 她微笑着,站在人堆里,看着他如松下风,进退有度,笑谈有礼,端的是世家公子哥的贵气与骄矜。 他没有出国,留在本市读大学。 谷溪摇头晃脑地想着,她的家教很厉害,她应该能考到b市去。 回去以后,谷溪在家躺了三天,整个人都静了,谢倾来看她,吓了好大一跳,死抱着她不撒手。 她一直说:“给我笑笑,你笑笑,你快笑笑,我求求你了你笑笑吧娇娇。” 谷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倾倾啊,怎么了啊?” 谢倾满脸都是泪:“娇娇,看看我吧,不稀罕旁的了好吗?就稀罕我好吗?还有谷峪哥,谷伯伯和林姨,就稀罕我们好吗?” 谷溪笑着点头:“好,我稀罕死你们。” 谢倾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是只稀罕我们。其他所有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听起来很难啊,那她……试试吧。 高三那一年,谷溪已经不大能想起陆承瑾。 她回了学校读书,如果不是学校里还有不少人记得陆承瑾当年的风采,可能她也就这么忘了。 应长乐出国学大提琴,也不清楚两人的关系怎么样了。学校里众说纷纭。 谷溪听听就过了。后来渐渐也不听了。 她给自己画了个圈儿,天天待在那里面,走不出去,也从未打算走出去。 学习突然就成了顶顶重要的事儿。 每天睁眼想的是学习,闭眼前想的还是学习。 谷峪纳闷,他们家基因一向好,谷溪从小到大成绩从没让人拿不出手过,怎么突然这么用功了? 谷溪说:“因为有想追求的东西啊。” 也有想逃离的。 除了让自己彻底被学习困住,她就没办法了啊。 她已经被否定,去喜欢他了。 可是为什么,当她大学毕业后回来,却还是嫁给他了呢? 为什么当她被强制要求和徐家的二公子去画展的时候,就突然收到陆家主动联姻的消息了呢? 为什么她在爸爸问她意愿的时候,保持了静默而没有反对呢? 妄念啊,明明求不得,却勾着人,放不下,断不了。 谷溪醒了过来,眼珠慢慢一转,身旁的椅子上靠了个人,已经睡熟了。 是他啊。 一晃,就好多年。 第四十五章 陆承瑾惊醒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他晃了晃脑袋,揉着太阳穴站起来,习惯性地伸手为床上的人掖被角。 结果朦胧中,突然看到一双眼。 他脑子里一激灵,意识到了什么,手收回来,抿了抿唇,视线落在被面上,似乎愣了一会儿神,然后头也不偏,去按墙上的铃。 医生护士拥进病房,开了灯,听了脉搏,问了些情况。 陆承瑾站在刚进门的位置,看着脚下那一块儿瓷砖,大脑放空。 谷溪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说话要顿好几下,吸口气,缓一缓,才能接着说。 陆承瑾回过神,上前跟医生交流了几句,医生便带着人出去了。 他看着门合上,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眼睛稍稍往床上偏了偏,看见谷溪已经闭眼,抿抿唇,去关了灯,然后就没动了。 安静地站了好一会儿,估摸着谷溪该睡沉了,就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谷溪在黑暗里睁开眼,看着那扇门,眼里浮浮沉沉,有些东西落定了,她才又静静睡去。 陆承瑾去找了医生,大胡子医生叽里呱啦一大堆,简而言之让谷溪保持好心情是最基本的。 记好了,陆承瑾才慢慢走回去。 快七点了,他想了想还是在门口的长椅上坐下。 有些高兴,又有些慌,精神格外的亢奋。 备好早餐时已经八点,陆承瑾一进去,就见到谷溪已经醒了。 无措的感觉又来了。 谷溪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开口:“离婚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陆承瑾唰地抬头,一双眼紧紧抓住她,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然后归于平缓,视线缓缓下移:“我让人买了粥和小菜,你先吃点儿,我问问医生你的情况。” 说完放下东西,就转身出去了。 这个孩子,谷溪是打算好好养的,不管以后她和陆承瑾会怎样,为了孩子,她怎么也不能再出什么问题了,所以也不多说,坐起来端着吃了。 陆承瑾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半晌,他牵起半边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到了下午,谷溪又提起这事儿。陆承瑾当时正在翻看徐特助送来的水果,紧了紧拳头,抬头直视她:“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谷溪面无表情:“不要这么幼稚陆承瑾。” 他笑了一下:“有点凉,我待会儿拿开水给你烫烫好吗?” 谷溪转动眼珠子看向他:“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笑容不变:“你要是不喜欢的话,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 谷溪定定地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累了,闭上眼,轻声道:“等你冷静一下再谈吧。” 病房陷入安静,今天是晴天,阳光透过窗户,留下金色的痕迹,微风吹动着绿色的窗帘,似乎是岁月静好的时光。 陆承瑾收起笑,静静看着那个不愿看他的,他的姑娘,眼神温柔又悲伤:“我很冷静谷溪。 “我不同意……离婚。 随你怎样,离婚是不可能的。 除非我死。” 他的声音艰涩极了,在说到那两个字时,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像呕血一般困难地吐出。 “有什么意义呢?成为怨偶吗?”谷溪还是没睁眼,声音低又轻,似乎要被风吹散了。 他想伸手抚她的脸颊,却在咫尺的距离间打住,往下,掖了掖被角:“那也好过分离。” 谷溪不想再说,偏过了头。 陆承瑾的手在被角停留,不愿收回:“做完检查,我们就回国。 宝宝……会一切平安的。” 谷溪没什么问题,医生只是叮嘱她要尽量保持愉快轻松的心情,以及定时做检查。 周末,两人回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了心,谷溪每天都有些没精神。 她想回自己的公寓住,陆承瑾当没听到,低头看着策划案,直接回了金域湾。 唐韵和陆蔷收到消息,到金域湾来,让她搬到陆家老宅一起住。 她笑着打太极,想找理由搪塞过去,结果陆承瑾一口应下。 谷溪气得不想说话,最后还是同意了。 在老宅待着,总也比和他单独待着强。虽然她是打算直接自己搬东西走的。 说起来,这老宅也并不是真的老宅。 陆家老宅是在亭山半山腰靠山顶的位置。后来陆家举家搬迁到这边,老宅的名号也就自然落了过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极为考究。据说当年看风水的先生请了至少三波。 一进门,奶奶就说,专门请了先生,来瞧瞧陆家未来的苗。 谷溪无奈,却不愿拂了老人的意。 那先生看着极有风范,说这孩子的父亲头些年命不好,但人是个好的,也为这未降生的孩子攒了些福运。 谷溪怎么想也想不通陆承瑾怎么命不好了,看老太太一脸赞同的样子,她便只有继续忍着。 好不容易结束了,奶奶送走客人,拉着她进屋,一路絮絮叨叨。 她微笑着听,恍惚间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第四十六章 在德国待了几天,谷溪回来后要倒时差,老早就困了。 但一直睡得不安稳,有人靠近,她一下就醒了。迷迷糊糊一睁眼,昏暗的房间里,有人正在换衣服。 那人轻手轻脚的,只有衣物轻微摩擦的声音,换上一套宽松的家居服,他又到中央空调的风口下站了好一会儿。 谷溪闭上眼,不去看他。 等他走到床边来,谷溪装作无意地翻了个身。身后一下没了动静。 好一会儿,见她似乎没有醒,那人才又慢慢撩起一角被子,动作更轻了。 他睡进来,小心地没有碰到她,躺平了,隔着一段距离,谷溪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的僵硬。 她睡不着了,却也不想清醒着去面对他,只有闭着眼,当作身后没这个人。 这婚,得离,孩子,得要。 她想得很清楚,当年抱着妄想,觉得哪怕他心里没她,但是他的妻子是她,她一定可以坚持着去爱他,总有一天会感动他。 可是她忘了,她上高中后虽然变得有些自卑,却从来没将骨子里的傲气丢掉。她做不到低声下气,做不到在他把绯闻当巴掌一样呼拉到她脸上后,还能一味付出。 谷家的姑娘,一直是娇宠着长大的。她常常被教导一个词:趋利避害。 在这段感情里,她愿意去尝试,却在第一次受到伤害后,就警惕性极强地披好了自己的铠甲,将自己的爱护得严严实实,再不肯轻易展露。 爱是本能,保护自己也是本能。两种本能撕扯,各有输赢。爱就有了求,求又求不得,总会生怨。那样的爱,代价太大,又难得到回应。实在累极了。 但是,还是舍不得啊。有时候又会想着,他不是对她毫无感情的啊,那么多的小细节,是在乎她的啊。 那她是不是可以,再奢望一下呢? 恶性循环着,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泥足深陷。 只能爱他。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那第三个人出现,打破平衡,终于全面崩盘。 解决不了,他不说,她不知道要怎样开口,那就不解决了。直接消除这个问题吧。 离婚,一了百了。 她不再给自己画饼,他也没了人烦他。 前几年她也在想,他当年为什么要娶她呢?只是因为谷家吗? 慢慢也看出来了,实在没什么其他原因了吧。并不记得小时候的她,也对高中的她毫无兴趣,后来更是没有交集,是真的找不出来一丝一毫和她本人有关的原因。 他不离婚,很好理解,名声不好,又影响两家的合作。没关系,她好好跟他讲,可以解决的。 正想着,身后伸过来一只手,落在她肩上,她僵住了,那人有所察觉,顿了一下,发力,将她抱进怀里。 谷溪皱眉推他,陆承瑾轻轻地嘘了一声:“乖,睡吧。” 说完,便没有了其他动作。 谷溪挣扎几下,发现是白费力气,便又气鼓鼓地闭上了眼。 确实更暖和了。 他似乎极困,似乎终于卸下了重担,终于可以好好睡一个觉,做一场梦。 奶奶说要带她去上香拜佛。 谷溪不信这些,又担心奶奶的身体,就拒绝了。 奶奶沉了脸,姑姑和婆婆都在一旁打着圆场,谷溪只有同意,却有些心有余悸。 一向慈爱的老人,突然找回了脾气,才让她想起来这位也是坐惯了高位的,不喜忤逆。幸好她心里没什么排斥心理。 反正要不了多久,谈好离婚,这儿也是不会再住的。 想想心里又有点惆怅,再一点头,就多了些真情实意。 陆承瑾知道后没说什么,那天一大早却是早早坐在了客厅,吃完早餐就先去车库了。 他这几天两头跑,天天都要回老宅来,但走得早回来得也晚,谷溪也没找到机会和他交流。 谷溪上了他的车,家里的司机载着婆婆和奶奶,姑姑有约去不了。 她有心要制造点独处,却没了之前的旖旎心思,刚关上车门,便道:“你定个时间,我们谈谈吧。” 谷溪没看他,余光里却能看到他停下了给她拧水杯的动作。几个瞬息间,他恢复了动作,却是放了回去,然后发动了车。 她赶紧低头系安全带,这人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有情绪波动。小命要紧,闭嘴为上。 像模像样地上了香,住持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出了大殿,她被带着往休息的地方去,路过一座小殿时,一瞟眼看到陆承瑾背着手站在里面,身旁跪了个小和尚在念经。 声音嗡嗡嗡的,听不清。谷溪随口问了一句:“他在念什么?” 带路的小沙弥侧耳听了听,神色一敛:“是《地藏经》。应该是那位施主在祭奠亡灵。” 谷溪皱了眉,往陆承瑾的背影看去。竟在这阳光灿烂下,莫名看出了几分萧索。 第四十七章 回去的路上,还是他们俩单独走。 那事儿入了谷溪的心,谷溪是想问问的,觑了觑他绷紧的脸色,心下沉了沉,还是没开口。 时机不合适,要问也等他心情好些再说。但是转念又一想,都是在分崩离析边缘的人了,没什么问的必要了。 前夜里做梦有些被魇住了,睡得不好,今儿又起了个大早,回程路上放松下来,谷溪有些困。 陆承瑾伸手过来给她调座椅,谷溪一下睁圆了眼睛,往后避了避。 那只手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狭小空间里的空气都有些凝滞。 谷溪敛了敛眸,偏头看向窗外,轻声道:“我不能承受你的触碰了。” 陆承瑾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尖发白能看出几分用力。 他无法开口问原因,因为他明白,那答案他可能也不能承受。 入了冬,冷得快,谷溪爱上了陆家主楼里的壁炉。 她近来总爱做梦,多了影响睡眠质量,白天在壁炉边坐坐就会小眯一会儿,婆婆看到了拉着她问。 谷溪无奈,只能说自己睡得不好。 婆婆吓一大跳,叫了医生来,医生说虽然免疫力不太好,但总体还不错,可能是心理压力大,睡不踏实,爱做梦。 然后让她要疏解压力,否则对胎儿发育不好,现下也还是在易流产的时期。 家里人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谷溪哭笑不得。 婆婆和姑姑吓坏了,一直在庆幸没跟奶奶讲,不然老年人哪受得住这? 说着,就要去拿食谱再给医生看。 好不容易家里清静了,姑姑陪着她去花园散步,闲聊了几句,问她什么时候回亭山。 她从德国回来后,还没有回家去过。 按往常,是周六回去。 她这次不想,打算明天就回去。 姑姑说:“那明天让老刘送你。” 谷溪想笑,别的孕妇五六个月了还顶着大肚子上班,她这才多久,连车都不让开了。 姑姑笑:“这也是老三的意思。你可是陆三少的心头宝,哪舍得你受这苦?” 谷溪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便笑笑。 姑姑叹口气,神色沉了下来,拍拍她的手:“娇娇啊,按道理,儿孙自有儿孙福,姑姑是不该插手的。但是啊,我心疼我这侄儿,也心疼你这侄女儿,就还是想多嘴说两句。 人呐,还是要学会珍惜当下,学会往前看。走过的路,遇见的风景,不管好的坏的,都在身后,已经走过了,看不见了,就丢了吧。别白白束了手脚,耽搁了好时日啊。” 谷溪知道这是劝她别在意过往,她鼻头有些酸:“没见到的时候,是心里头的一根刺,一直有,却不至于伤到你。可是亲眼见到了,才能体会到有多痛。那种痛,无法再经历第二次了。” 姑姑停了步子,眼神温柔:“可是,你见到的,可能只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呢?” 谷溪愣住。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多听听你的心娇娇。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她真的觉得,没有感受到另一颗心的爱与跳动吗?”姑姑微微笑,似乎带了些祈求,“再给他和你自己一个机会吧娇娇,人生只有一次啊。” 陆承瑾回来后,照例在空调下多吹了会儿,全身都吹暖了才摸黑上了床。 刚躺下,他以为早该沉睡的人冷不丁开口:“关于在柏林的事儿,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陆承瑾被吓了一下,缓过来后的第一反应是,怎么这大半夜还不睡?她身体受得了吗? 于是他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吻落在她发顶,声音低又温柔:“睡吧。明天再说。” 谷溪身子往后一退,爬起来扭开了床头的灯,冷着一张脸:“就现在说。” 陆承瑾也坐了起来,他这些天实在有些累,本来是困极了,现在也清醒了一半。 他拿被子将她裹好,还要顾虑去压制住她不听话想要挣扎反抗的手脚,裹了个严实才满意。 姑姑跟他讲了下午的事儿,他心里有数。 晕黄灯光下,谷溪的轮廓变得柔和极了。陆承瑾的眼神都软了些。 他看着那双盯着他不放的眼睛,静静开口:“离婚不可能。你不要再想了,我不会同意。” 看她睁大眼睛,他轻轻一笑:“没和你玩笑。我死了,你再走。” 不待谷溪反应,他收了笑,又开口:“我和应长乐,没有你所认为的关系。 那天我情绪不好,我不清楚她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喝得有些多,脑子不清醒,很多事反应不过来,”他顿了顿,终究没有细说,“你看到的哪一幕,是我的问题。不会有下次。” 陆承瑾看着眼前那个极力想跟他保持距离,却碍于在同一张床上怎么也离不了太远的人儿,想起来那天,应长乐靠近时,身上那个熟悉的味道。 和谷溪一模一样。 他当时一下就恍惚了。 酒误人啊。后悔都来不及。 谷溪抿紧了唇,想驳斥他,却觉得无论怎么说都像拈酸吃醋,虽然本也是,但怎么也不能表现出来。 她斟酌又斟酌,终究还是开口:“你和应长乐,还会有联系吗?” “不会。”他斩钉截铁,声音利落。末了,又补充道:“我本也和她没有联系。这一次是她找上我们这边,我拒绝过。但当时饭局上她被客户带来相见,我便顾及了些,除此之外,也没多的了。是我考虑不周,这种情况,我以后也一定避免。” 她瞪着他,似乎还不肯饶过,但一角冰山已开始融化。姑姑下午的话已经戳中了她,到现在,她想要的也不过是陆承瑾一个明确的态度。 陆承瑾的承诺极重。 他直言了,她似乎也不太计较了。 第四十八章 谢倾说:“你这是因为有了娃了,对娃爹就会宽容些了。” 谷溪笑笑,不置可否。 本来要回亭山,结果得知谢倾要出国小半年,马上就要走了,赶紧约出来见见。 陆承瑾知道了点点头,说:“也好。过几天我有空了,我送你回去。” 谷溪没应也没拒绝。 谢倾说:“你求了小半辈子,要真觉得这样可以了,那就过下去。你要是求得更多,就别这么磨着。” 谷溪摩挲着杯沿,热牛奶的温度透过瓷杯,传递到她的手心。 “我再想想吧,”她看向窗外人群涌动的街道,“现在孩子第一。他,我似乎并不那么看重了。” 谢倾笑:“孕期的女人情绪真的很反复,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一会儿看得重极了,一定要有个态度,一会儿又不那么看重了。” 谷溪也只是笑,看着眼前明明长大了却还像个姑娘的姑娘:“现在的你又怎么会懂呢倾倾?看得重是真的看得重,不那么重要也是真的不重要。” 是不同问题,也是不同心境啊。 陆承瑾在停车场等她,将将要挂电话时又叫住了她,问她具体位置。 挂了电话,谷溪就站在原地没动了。 不一会儿就看到逆着人流而来的男人。他冷淡着脸,脚下步子很大,挺拔高挑的身子移动得极快,走到她面前,似乎抿了抿嘴,然后拿走了她手上的包。 “累吗?”他微低了头。 谷溪摇头。 “还想再逛逛吗?”见谷溪抬头看他,他补充道,“时间还早,可以再看看。东西我提。” 谷溪继续摇头。 他还不死心:“可以去孕婴店看看,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 谷溪直接走了。 陆承瑾抿唇,直觉她心情不好,提步追上去。 快到家时遇上了晚高峰,堵在路上,谷溪看着窗外发呆。 陆承瑾怕她想睡觉,找话说:“明天早上几点走?” “随你。”谷溪声音淡得很。 陆承瑾皱了皱眉,看她一眼,咳了咳,她没有反应,只好继续:“九点怎么样?十二点左右到。” “可以。”谷溪还是没有转头。 陆承瑾目光闪烁,最终敛下眸子,没再开口。 谷溪开始了单方面冷战。 不,陆承瑾有些苦涩地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也不能说是冷战,她现在是不在乎的状态。 不是刻意地不搭理他,而是很明显地感觉到她压根没将他看在眼里。 谷寅之和他下棋的时候,都只是奇怪了一句:“娇娇今天怎么没来寻你?”其他,也没有提出任何可疑之处。 他笑了一下,岳父都看不出,看来谷溪是真的没和他闹脾气。 他面上不显,心下却着实无力。 吃饭时,他挑菜给谷溪,谷溪道谢,然后规规矩矩吃下,陆承瑾麻木喂进一口米饭,觉得舌根都是苦的。 谷溪的脾气他清楚得很。 真跟你闹脾气,她才不会顾忌什么,闹得鸡犬不宁,花样百出,一定要你低头才肯罢休。 但是,那种情况,才往往是最容易化解的。她肯跟你闹,是因为她还有期望,你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想起来,这么些年,他也没见过这样在他面前的谷溪。 他晚上搂着她睡觉,一点点收紧胳膊,犹嫌不够,怕她一个不留神消失不见了,又怕她被束缚得狠了会痛。 等万籁俱寂了,他才缓缓睁眼,将吻印在她头顶,他该怎么办? 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可是要怎么走啊? 那条路上曾走过的人与事,这辈子都一触即痛。 谷溪是被热醒的。 别墅里暖气很足,妈妈怕她着凉,给他们床上加了一场鸭绒被,睡前陆承瑾给她裹严实了,然后又被他抱在怀里。 她呼一口气,都觉得是烫的。但是倒没觉得有其他不舒服。 慢慢翻了个身,谷溪平躺着,想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刚动,就被身旁人搂紧了。 谷溪轻声道:“我有点热,想把手放外面。” 陆承瑾这才松了松。 姿势摆舒服了,谷溪昂头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指针是夜光的,隐约能看到是早上六点多。 虽然昨晚睡得也挺早的,但大冬天的,这个时间点儿也还有些早,可以再睡一会儿。 于是她闭了眼。 然后感觉到身边人蹭了蹭她。 第四十九章 她这才注意到,不仅她身子发热,旁边这人也像个火炉。 陆承瑾重新把她按进怀里,晨起时身体的正常反应,给了他心理上一腔勇气。 齐润寒说,老婆嘛,在床上多疼疼她,什么都好说。 他当时一个眼刀飞过去,他老婆现在肚里有东西呢,还多疼疼,到时候觉得疼的怕不是他。 可是这话到底也是入了心的。 他去找了给谷溪做检查的医生,那医生给了意见。 陆承瑾这时候已经有些走投无路的绝望了。 曾经他觉得自己可以瞒一辈子,他自己难过了一点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走着走着却发现,这事儿终究是个结,横亘在他和谷溪之间,解不开,他迈不过坎儿,谷溪也不好过。 可是时机不合适,他看着奶奶垂暮,对上母亲总带着爱与歉疚的眼神,喉咙就犹如鲠了鱼刺,吐不出来,吞下去,又似乎会要了命。 没办法啊。再给他一点时间吧,他需要好好捋捋。 死马当活马医。 先让眼前谷溪的别扭快点过去吧。他快受不了了。 陆承瑾的手从睡衣下摸了上去。 刚碰到那团柔软,谷溪就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但她理智还在,坚定地想要去挥开他的手。 “你发情也注意一下时间。我怀着孕!” 手下太舒服,陆承瑾揉了揉,放柔了声音:“我问过医生了,注意体位和强度,不插入,影响不大的。” 他心里打定主意要有这么一场性事,也不急,打算慢慢地去磨她。 于是一手抓住她两只细细的手腕,抬高,固定在她脑袋上方。 谷溪的手动不了了,只有扭着身子。 陆承瑾刚好掀了她衣服,低头去亲她,她这一扭,直接将半边胸送进了他口中。 陆承瑾挑了挑眉,毫不含糊地笑纳。 谷溪羞得直接闭上了眼,身体也没了力气,心里诧异于他今日的执着与强势,干脆放弃了挣扎,就当履行妻子的义务算了。 对她的乖顺和下意识的迎合,陆承瑾明显是愉悦的,动作都要轻柔了许多。 当然也是顾虑到她的身子。 他不仅想自己尽兴,也想要取悦一下她。 手早已经松开,移到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着,去亲她颈项与锁骨间的软肉,狠狠地吮吸了两口,就沿着曲线往下走。 乳尖早已经挺翘,陆承瑾一口含住,湿腻的触感和口水相磨的声音,让谷溪浑身发热。 她不耐地夹了夹腿,去推他的头,呻吟声高高低低地在房里回荡。 陆承瑾听得有些受不住,吞吐得凶狠了些,手伸下去,捏住了小核。 谷溪的私处生得好,看着水嫩嫩的,颜色又粉粉的,招人爱,动情的时候,花核明显,稍微一拨弄就能漾几波水。 陆承瑾用了些力气,谷溪腿下一麻,忍不住想要尖叫,幸好她还记得是在老宅,手一抬,用小臂上的肉,堵住了控制不住的叫床声。 等他亲到小腹时,谷溪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只是随着身体本能去动作着。 她低低地叫着:“陆承瑾……陆承瑾……” 陆承瑾抬身吻住她的唇:“我在。我在这里娇娇。” 谷溪伸手抱住他,他便继续安抚着她的情绪,吻从额头到耳朵,明明上一秒还在欲海沉浮,这一瞬似乎突然就从欲望中抽身,眼里心里都只有身下这个人的情绪。 但他明明还欲龙硬挺。 谷溪无意识地哭了满脸,感觉到有轻柔的吻落在眼角眉梢,耳旁是熟悉的声音在哄着她,一声一声地唤她。 心就这么安了。 身体的空虚与不满足霎时就明显了。 她拖长了调子嗯了几声,死死抱住另一个燃烧着的肉体。 陆承瑾吻去她脸上的泪,看她半睁着一双迷离的眼,腿不自觉地盘在了他腰上,他便用了点巧劲,不让自己被她死困住,俯身,低下头,含住了密林下的那颗小珠。 “啊……” 谷溪的一声闷叫从上方传来。 陆承瑾用嘴唇磨了磨,就换了牙,去轻咬。 谷溪本来就敏感,哪受得了这样强的刺激,身体一阵抽搐,就喷了。 还没等她缓过神,陆承瑾轻轻咬了咬她的耳朵,一只手带着她的手,伸出去,碰上了一根灼热。 谷溪喘着气,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陆承瑾覆在她身上,带着她,快速地上下动作着,他去亲她的眼睛,嘴里念着她的名字,刚开始还缓缓的,带着柔情,慢慢地,一声接一声,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狠,他低头含住她的唇,舌头伸进去的一瞬间,狠狠一动,射了她满手。 第五十章 齐润寒其人,是实实在在的纨绔子弟。他一开始对谷溪,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谷溪对陆承瑾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也没什么所谓。 后来旁观陆承瑾一路的跌宕起伏,无意间就咂摸出几分微妙来,那本就淡得不值一提的心思,自然而然就歇了。 可莫名其妙地,两个人就折腾了好些年。 他有时候也看不下去,拐弯抹角地试探陆承瑾:“谷溪最近好像没什么事?你晚宴要带她的吧?不用叫那小明星了吧?” 陆承瑾看着文件,头也不抬:“她不喜欢那些场合。” 齐润寒摸着下巴,琢磨着这是谷溪的托辞呢还是真的就不喜欢。 结果陆承瑾那边抬了头,眯着一双眼,声音冷嗖嗖的:“你在打什么主意?” 他急忙摆手,看这人像是打翻了醋坛子,再不敢问。 也是打定主意不掺合别人夫妻俩的事儿。 然而破天荒的,陆承瑾给他打电话,问他:“谷溪和我有些矛盾,我要怎么哄她?” 齐润寒人精,一下听出来了。这矛盾,陆承瑾是不会解决了,只是需要安抚住谷溪。 他心里藏了点儿事儿,模模糊糊地也不知道猜的对不对,嘴上像模像样地跑了个火车。 等陆承瑾周一到了庆云,他直接关了门,一脸严肃地问:“效果怎么样?” 陆承瑾看他一眼,拿过旁边秘书整理好的马上开会要用的资料,什么话也没说。 “陆承瑾,”齐润寒一字一顿地叫他,“你得听我的。如果你不想走到离婚那一步的话。”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紧抓着陆承瑾,果然看到他神色一顿,于是他接着说:“你不解决矛盾,你们俩得玩完儿。” 陆承瑾合上文件夹,终于褪下伪装,向后一靠,神色疲惫:“没那么简单。” “你们都清楚矛盾在哪里吗?” “我清楚。”陆承瑾看着桌上的日历,有些发呆。 “谷溪呢?”齐润寒穷追不舍。 陆承瑾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齐润寒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既然知道矛盾在哪里,你为什么不去解决它?而且只有你知道,你不更应该去主动解决吗?” “我解决不了润寒,”陆承瑾没有表情。 “为什么?”齐润寒手撑在大班桌上,俯视着另一边有些颓唐的男人。 陆承瑾仰面,很久没有说话。 齐润寒也不急,他似乎可以看到他的挣扎。 而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开口,可是他宁愿他没有开口。 他说得艰涩极了:“这会涉及到太多的人和事。我要怎么和她讲,我不是……陆承瑾呢?” 齐润寒一愣。 谷溪又该去做护理了。因为怀孕,需要更换护肤品,选来选去折腾了很久。 最后就简单做了个面部的,改约了周三的全身。 然后就去医院约定期的孕检。 什么也没干,结果还累的要死。 姑姑硬要给她捏腿,她推却不过,只好在沙发上坐下。婆婆又在一旁给她削苹果,谷溪简直哭笑不得。 奶奶笑着说:“受着受着,该你受。你这头胎,金贵着。” 谷溪也笑,去驳奶奶:“头胎怎么就金贵了?二胎就不金贵了吗?” 奶奶摇头,声音低下去,隐隐约约:“你不懂……双胞胎……头胎好……” 她没听清,想再问,姑姑在旁边揶揄:“怎么?头胎还没生呢,就想着再添个二胎了?” 谷溪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脸色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婆婆拍了拍她的手:“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别羞,你这孩子,天生就是我们陆家的媳妇儿。” 谷溪觉得这话听着奇怪,抬头去瞧,却看到婆婆怅惘的神色。 她有些不解,但也知道不开口为妙。 然后她就发现,接下来的这几天,家里人都有些不对劲。 奶奶这几天总是在读着一本没有封皮的书,还宝贝得很,不给人看。 姑姑也很少再开玩笑,总有些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但最明显的,是唐韵。 她正说着话,会猛的停下,望着某一处发呆。 或者突然叹气,眼睛里甚至有泪光闪过。 有时候还会自言自语,像是在给谁叮嘱着什么。 只有那位公公每日照旧。不过他本身也和谷溪没什么交集,谷溪也不见得有机会看出他哪里不对劲。 陆承瑾也是正常的那个。 那天早上结束后,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变化,谷溪有些不安,想了想,等他晚上回来了,还是问出口:“家里是最近有什么事儿吗?我看奶奶和婆婆姑姑都有些低落。” 陆承瑾揽着她的手一顿,片刻后才又重新覆上,声音低低的,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明明离得很近,却似乎带了雾气,隔了很远:“过几天是,家里一位哥哥的……忌日。” 第五十一章 谷溪眼睛眨巴了好一会儿,突然坐起来:“你有哥哥?” 虽然陆承瑾一直是被叫陆三少,但实际上他上头只有两个表姐。 陆承瑾随着直起身子,将被子捞起来裹在她身上,动作慢条斯理,脸上也没有表情,淡声道:“走了十几年了。” 十几年了?就算这样,按理说她也该知道啊。谷溪皱了皱眉,觉得还是有哪儿不对。 陆承瑾用力把她按下,她哎一声,却已经躺平了,她掀开他的手,陆承瑾不依,把她抱回去,掖好被角,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睡吧。” 抬头去看,他已经闭上了眼。 谷溪琢磨了一会儿,没琢磨出个什么来,困意上涌,稍稍调整了一下睡姿,就睡去了。 陆承瑾感受到她逐渐平缓的呼吸,慢慢睁眼。 窗帘没有拉上,可以看见外面的几棵树,冬夜里仍然高大挺拔,却也萧瑟。 它们扎根,生长,继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站在那里,无处可去,无处可逃,黑暗与光明都要迎接。 有时候,黑夜反而能让它们舒展,因为一切都可以被隐藏。 但阳光总会来。它们排斥着阳光,却也离不开阳光。 又是一个冬夜漫漫。这么多年,都还不能习惯。 陆承瑾拿遥控器关上窗帘,直到窗外的树完全看不见,他才再一次闭上眼睛。 好奇心进一步发酵是在三天后。 谷溪决心要这个孩子后格外注意身体,每晚十点准时上床,早上早起去花园散步,做做拉伸。 那天一早,天还没亮透,她刚一出门就觉得有些冷,想着算了,就在阳光房里锻炼简单一下吧。 绕过外厅时,却见到婆婆和姑姑。 她看唐韵穿着一身黑衣,拿着手包,像是要出门的样子,姑姑也已梳妆完毕,着装正式。两个人侧对着她,姑姑在低声激烈地说着什么,唐韵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面容苦涩。 谷溪有些好奇,脚不自觉地往那边挪动,没走几步,突然清醒过来,连忙停下。 却突然听到唐韵隐约的一句话:“你和妈妈留在家里,都去的话,娇娇会怀疑的。” 谷溪一愣。 唐韵已经看到了她,神色一变,又是平日里慈爱的长辈,扬声道:“娇娇?怎么到这来了?” 谷溪的心思千回百转,闻言扬唇一笑,走过去:“妈妈,姑姑,早上好。我本来说去花园晨练的,结果有些冷,就打算去阳光房了。” “怎么冷了?”唐韵快步朝她走来,“可有受凉?添衣服了吗?” “好了嫂子,别担心娇娇了,你先忙你的去吧,这里有我。”陆蔷说着,明显一语双关。 谷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乖乖应下唐韵的叮嘱,看着她出了门,才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问:“妈妈要去忙什么呀姑姑?” 陆蔷抿了抿唇:“没什么。” 她见好就收,不再开口。心里的问号却越来越大? 怕她怀疑什么? 看样子,这其中是有什么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了。 陆家,到底隐瞒了什么? 静下来捋了捋,唯一的线索就是陆承瑾口中那个已经去世多年的哥哥,她抿了抿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要瞒着她。 回到房间,她给谷峪去了个电话:“你知道陆承瑾有哥哥吗?” “哥哥?”谷峪刚开完会,捏着鼻梁在椅子上坐下,听到这个问题有些疑惑,“他有哥哥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远房的呢?”谷溪猜测,可能不亲。 “那可就多了,”谷峪说道,“陆家唐家都不是小家族,人多得很。怎么突然问这个?” 谷溪说:“他前两天跟我说他有个哥哥去世很多年了。我也从来不知道他有个哥哥,怀疑是因为我年纪小不知道,所以问问你。” 谷峪皱了眉:“这么些年,也没听说陆唐两家有哪个小辈夭折的啊。”他想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我只是能确定他三代以内的旁系亲属里,没有一个去世了的兄长。其他不亲的,不显名的,我也没有多少了解。” 谷溪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火花,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那位兄长,不可能不亲。 如果不是关系亲近的兄长,家里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但这个兄长,又为什么,被陆家人如此藏匿? 唐韵今早一身黑衣,联系陆承瑾说的过几天,今天很可能就是那位兄长的忌日了。 这到底又和她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独独怕她怀疑? 第五十二章 这已经是十一月底,谷溪拢紧了衣领,下车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陆承瑾关上车门,顾不上上锁,大步走过来,大衣给她罩了满身,一个热水袋也塞进了怀里。 谷溪翻翻眼,就几步路的功夫,他居然还特地备了个热水袋。 陆承瑾嘴角浮了点笑,手在她头上抚了抚,将被压在他大衣下的那几缕抽出来,然后揽上她的肩。 瞬间暖了。 谷溪眨了眨眼,没挣扎,结果走了两步,一下挣脱出来,陆承瑾看着怀里空空,有些想笑。 她还学会先让他放松警惕了。 抬头去看,谷溪穿了件羽绒服,又披了他的大衣,裹得像只企鹅,正迈上台阶。 她一边去拥抱林锦蓉,一边回头偷偷瞧他,眼里还有丝得意和挑衅。 陆承瑾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阴翳还未散去,但他面前点了盏灯。 大佬笑一笑,大家过年好。 齐润寒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差没放首“好运来”了。 谁能想到他随口一敷衍的一个建议,真的能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呢? 他点了根烟,叹了一叹,人说到底还是肉体为根本啊。连谷溪这样的新世纪知识女性也不能免俗。 唉,再想一想,说不定人只是因为情投意合呢?不能再想了,他掐了烟,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谷溪这边丝毫不清楚两人的勾当,这几天她心里挂着那事儿,还没想好要不要问陆承瑾,他那天那样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多说的。她就算问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问出什么来。 骗她是不会的,瞒着她却极有可能。 她顶了顶右边的腮帮,想起上次的教训,一手抱着热水袋,一手拉着妈妈往楼上走,边走边觉得自己像个八婆。 但关了门,还是问出了口。 林锦蓉也是一脸疑惑:“我不知道陆承瑾还有个什么亲近的哥哥啊。你哪里听来的?” “陆承瑾自己说的。” 林锦蓉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头:“我真不知道。要么陆家不认这个孩子,要么这孩子,压根就不是陆家的。” 谷溪啧了一声,觉得简直奇怪。怎么他们家都不知道这么个人存在? 见谷溪也没什么好问的了,林锦蓉就跟她讲:“别操心这么多闲事,你天天心情放松一些,多出去转转,也别整天待在家里。” 谷溪点头应下。没有告诉她陆家瞒着她的这回事儿。 下楼的时候,陆承瑾正和谷寅之在客厅看新闻,她一冒头,陆承瑾就抬头看了过来,也没什么表情,就定定地盯着她。 谷溪忍不住又翻了翻眼,手一甩,收回身子,不下去了。 她在房间里玩手机,几个社交软件逛了逛,又浏览了一下她常去的几个网站,看了下别人的作品展示,慢慢有些无聊。 站起来在走廊上转了转,突然看到她以前的卧室。 她结婚前都住在那间屋子里。但因为面积不大,她和陆承瑾结婚以后,谷寅之就把二楼的书房让了出来,重新装修了一下,腾给她和陆承瑾回来的时候住,这间屋子就空置了。 谷溪推门进去。 林锦蓉是个念旧且善于留存的人,她一直在保养着这个房间。房间基本没有变化,甚至床头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支新鲜百合。 谷溪在床边坐下,闻到床单的馨香,心情逐渐变好。她环顾了一下这熟悉的格局,看到自己的书柜。 打开以后,里面基本是她上大学前看的课外书。 最上面那层,还放了她的几个日记本。 每一本都很厚,她那时候很偏爱这种沉甸甸的感觉,因为让她觉得踏实。 小时候林锦蓉就有意培养她写日记的习惯,希望她能留下每一天中值得纪念的东西,也希望她能从每一日的回顾中去反思去完善自己。 孩子好动,她静不下心来做这样细致又深刻的事儿。 于是能躲就躲,能赖就赖。 林锦蓉教育严格确实是严格,但溺爱她也是真溺爱。 于是她的日记简直是少得可怜。 哪曾想,上了高中,她自己就把这个习惯捡起来了。林锦蓉知道后是欣慰的。 但是不知道如果林锦蓉得知了原因,会不会心酸。 谷溪爱上写日记,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情感,已经再也没办法压抑。 除了谢倾,她没有人可以诉说。 谷峪那时候开始接手公司的事儿,正在逐渐步入正轨,忙得不见人影。 林锦蓉身体不好,常常入院。 谷寅之不适合谈这些。 她喜欢得正发疯,却被现实狠狠打了几个耳光。情感在胸腔中冲击,快要冲破喉咙,她用尽全力去压制,在溃败前,终于找到了排解的方式。 写日记,矫情却发自内心的文字,终于将她的少女心事,妥帖安放。 这样说起来,谷溪写日记,其实是看心情的。 一般有对她造成比较大的冲击的事情发生时,她才会有一种冲动去记录下来。 第五十三章 谷溪在书柜前站定,来了点兴致,放下热水袋,随便拿起靠前的一本翻看。 这本是她小学时用的。 那个时候,她和陆承瑾关系正好。现在看来,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知不觉,就翻了好几篇。她那时候写得少,跨度大,再一翻,就是陆承瑾失约那天写的。 “11月28日,天气阴。今天承瑾哥哥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在小坡那里等了他好久,他都没有来,我今天是自己一个人去上学。他答应给我带的小马的照片我也没有见到。我今天一点也不开心。可是唐姨说他生病了,那我就还是不生他的气了。虽然他这一次没有守约,但他之前每一次都还是守约了的。妈妈说,人偶尔犯错是可以被原谅的。我这次就还是原谅他吧。承瑾哥哥,希望你的病快点好,以后,我还是会等你一起上学的。” 谷溪勾起一抹笑,将日记本随手放在书桌上,在椅子上坐下。 孩子们眼里的世界可真简单啊。也真幸福。 她不想再看,因为这其实是一个转折点,后面的苦痛她都还记忆犹新。 靠在椅背上,她有些犯困。 想想,这就十多年了。刚好这也是十一月底,满打满算十五年了。 时间过得好快,她和陆承瑾的纠缠已经这样久,真希望最后能得一个…… 算了。谷溪微微闭上眼,不强求,顺其自然吧。 有些迷糊的时候,她听到门锁啪嗒一声响,她惊醒过来,一回头,看到陆承瑾站在门口。 他眉眼柔和:“困了?” 谷溪唔一声,站起来,陆承瑾上前几步,把她抱了个满怀,低头,吻落在眉心:“睡会儿?” 谷溪靠在他胸口,暖烘烘的,满足且安心,困意又袭来,她浅浅点了个头。陆承瑾抱着她回身去了卧室。 他折回来拿谷溪刚落下的热水袋,无意中看到日记本翻开的那一页上,有好几个承瑾哥哥,他停下脚步,闭了闭眼,视线跳跃,最终还是落在了纸上。 明明是他已经清楚的事情,可从谷溪的笔下再一次直面,他还是有些站不稳。 他捏紧了手中的热水袋,咬紧后槽牙,好半天,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视线凝在“11月28日”这几个字眼上。这是谷溪这篇日记的开端,是那一天的开端,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如果没有这一天,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谷峪回来了,带着个姑娘,谷溪认识。 没错,是田秘书。 陆承瑾怕她晚上睡不着,不想让她再睡,伏低做小好半天去哄她,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去亲她,她就踹。他心疼她可能会脚痛,只好放弃。 出去时他平淡无波一张脸:“让她再睡会儿吧。” 林锦蓉扬扬眉。 田秘书眉眼一动,很上道,对陆承瑾说:“你跟娇娇讲,她哥带着田秘书回来了,她准起。” 陆承瑾看了谷峪一眼,见他含着笑,眼睛明明看着他,却能让人一眼看出,他大半颗心都挂在身边人身上。 他去试了试,谷溪的眼皮果然动了动,他安静了,静默地看着谷溪再一次平静,下一瞬,她从床上弹起,瞪着一双眼,问:“你说谁?” “田秘书。”陆承瑾蹲在床边,微微昂头看着她,乖巧重复。 谷溪惊叫一声,手脚并用地起了床。 他有些不爽,去抱她,强制她把速度慢下来。 谷溪任他给自己换衣服,嘴巴和手却都不停。嘴里在念叨着:“天啦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田亦纤怎么拿下我哥的我的天啦这两个人居然瞒着我啊我要记得给倾倾打个电话要给她说一声千万不能忘了。” 手下拍着床单,用动作催促他快点。 他低着头,一直没看她,结果刚一穿好袜子,她就冲了出去,压根都没分神给他。 陆承瑾拍拍衣角,站起来,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怨妇。 还没出房间门,就能听到谷溪惊喜的声音。陆承瑾的嘴角不由地又扬了一扬。 开饭前,他们在餐桌前坐好,今天的主角显然是谷峪和田亦纤。 谷溪一脸兴奋地看着他俩,险些要热泪盈眶。 田亦纤在暗恋谷峪的这条路上吃的苦,比起谷溪来,只多不少。 所幸现在,能有希望去勾勒一个美好的未来。 谷溪越过整张桌子去牵田亦纤的手,笑着说:“恭喜你!” 田亦纤也微微红了眼眶,回握住谷溪的手,笑起来,然后被谷峪揽进了怀里。田亦纤被吓了一下,手一松,谷溪的手就滑了出来。 她收回手,丝毫未觉不对,陆承瑾瞥了谷峪一眼,也伸手把谷溪抱在了怀里。 我的姑娘,我自己稀罕。 谷寅之老神在在地看着报纸,压根不管他们。 林锦蓉和阿姨端上最后一道菜,看见两两割据,两岸对峙,中间一位大爷压阵,哭笑不得,全面开火:“吃饭的地儿,别搞些有的没的。” 谷寅之咳一声,偷瞟了下夫人,收起了报纸。 谷峪和陆承瑾对视一眼,默契地松开了手。 田亦纤和谷溪坐直了身体。 大家互看了几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五十四章 转眼到了年末,岁暮天寒,谷溪的身子也重了起来,就越来越少出门。 正好趁着这机会,她又把之前扔下的专业知识给捡了起来。 陆承瑾前两天给了她一套房产,他说,其实是给宝宝的,她想着,她也得给宝宝送点什么好迎接它的到来。 思来想去,就对那套小别墅动了心思。 不是有个花园吗?那她自己设计一下送给宝宝不是很好? 她近来没什么精神,天气不好,身子又不利索,压根没有精力去想她和陆承瑾的问题。之前的那事儿,也已经在陆家翻篇儿。她无从查起,只好暂时搁置。 于是每天都把自己扑在设计上。 陆承瑾近来下午不到五点就会回老宅来。 他公司在城中心,车程近三个小时。谷溪一算,他两点就得离开公司,对他光明正大偷懒有些不齿。 陆承瑾微微笑,亲了亲她,走向餐厅,一边听着阿姨讲谷溪今天吃了些什么,午觉睡了多久,一边把回来路上买给谷溪的小蛋糕递给一旁的佣人,让人拿去加热。 谷溪在客厅对他横眉冷对:“那蛋糕要冷着吃。” 陆承瑾走过去,忍不住又想亲她嘴角,被她闪开,他有些无奈,一把拉住她:“别这么活蹦乱跳的。” 他越来越像个老妈子。谷溪不想理他,绕过他上楼。 没一会儿他也跟着上来,谷溪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他也不在意,自己拖了把椅子过来在一边坐下。 他是来监督她不要长时间对着电脑的。 这无赖。谷溪翻翻眼,拿过一旁她今天已经看了一大半的书,打算继续看。 她最近已经有了大体的设计思路和规划格局。毕竟是中式设计,风水绕不开,她又实在不精通这方面,只好看书恶补。 手上这本书就是讲风水的。 正看了两排字,书突然被抽走了。 谷溪回头,看到陆承瑾皱紧了眉,沉着一张脸,看着本应该在她手上的那本书。 “你干嘛?”谷溪也皱了眉,伸手要把书拿回去。 陆承瑾眼睛黑压压的,把书拿得远了些,缓缓看向她,一边深吸了一口气,问:“你看这个干什么?” 谷溪收回手,觉得他奇怪:“风水是我设计思想的一部分。” 他继续深呼吸,脸沉得像有风暴来袭:“不要用这些。” 这下谷溪是真的被惊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陆承瑾这人虽然一直有傲慢独裁的标签,但也一直很尊重人。在他不熟悉的领域他从来不过多发表看法,更不要说这样命令别人。 这是她的舞台,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态度。 “你怎么回事儿?”谷溪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陆承瑾一直在深呼吸,似乎在压制着什么,他可以放缓语速但似乎无济于事:“不要用这个。不准用。我不喜欢。我不同意你用。我知道这不尊重你,但是我请求你不要用这些。” 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眼神也开始有些失去焦距。谷溪终于发现他不对,立即站起来扶住他的胳膊。 陆承瑾在她扑过来的一瞬间把她压进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头发上的芳香味充盈在鼻腔,他大口喘着气,紧紧抱住怀里的娇小身体。 谷溪迟疑着双手环住他的腰,抱住后一切都自然起来。她轻缓地拍着他的背,等他平复。 她有些茫然,而在心尖漫上更多的,是隐隐的心疼。她想质问他为什么不尊重他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却又不愿承认地想着好好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他不难受不要这样狼狈。 谷溪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张了张嘴,什么音都发不出来,耳边的喘气声在慢慢平息,她却突然感受到有带着温度的液体沿着她的锁骨滚落。 她抱紧了怀里的男人,一瞬间,什么都想不起来。 隔着一道门,楼下客厅的落地钟敲响了五下,钝重又显得微小的声音,却像针一样,戳破了这间屋子里的沉闷。 陆承瑾直起身体,头昂着,谷溪只能看到他的下颔。两人已经不是紧密贴合了,她还是没撒手,他也松松地环着。 谷溪轻声道:“我答应你。” 陆承瑾的声音从半空中来,他依然没有低头:“谢谢。” 谷溪抱得紧了些。 陆承瑾的声音有些低哑,带着隐约的鼻音:“我对这背后的东西……恨之入骨。” 谷溪想起陆家奶奶的封建迷信,眼珠不受控制地转了一圈,书房里严格按照着“书桌坐吉,书柜坐凶”的说法,书桌靠着北面的墙,东南的角落有一盏灯,这全是风水上的讲究。 她突然后脊生凉。 第五十五章 晚上九点,谷溪从楼上下来。 唐韵在看电视,让她来坐,谷溪在沙发上坐下,闻到厨房里有香味。 唐韵说,厨房里给谷溪和陆承瑾温着一小碗汤,待会儿饿了就能喝上。 谷溪便笑,说谢谢妈妈,又说:“妈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真是幸福得能从梦里笑醒过来。” 唐韵忽地有些失神。 半晌,才讷讷道:“承瑾他,并不算幸福。” 谷溪眨了眨眼,继续笑着:“这还不算幸福?我已经够羡慕他的了。对了妈妈,”她岔开话题,“我这些天总看设计方面的书,有些腻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老书可以给我看的?” “老书?”唐韵回神,想了想,“你奶奶书房里的书挺多的,你可以去看看。” 谷溪轻手轻脚地打开了二楼书房的灯。奶奶就睡在隔壁屋,老人家浅眠,她要小心点。 婆婆可能没设防,老人家却总归是更敏感些的。 进屋后,她目的性极强地开始翻找。不看书名,只看样子。 是的,她要找前几天奶奶拿在手里不放,时常翻阅的那本书。近几天都没看到,她猜是奶奶放起来了。 终于,她在书架顶层的一个檀香木匣子里,找到了那本没有封皮的书。 她为什么会认得,因为那本书的书脊下方有一排小小的红色的字。 翻开以后,果不其然,全是些早已经被淘汰掉的落后迷信思想。 谷溪一目十行地看着。 她就想知道,封建迷信,怎么就让陆承瑾被搞得那样狼狈呢? 书很薄,大概五十页左右,有些没怎么看的拿手机照下来,谷溪把书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拿了两本书走了。 她却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晚上的手机。 半夜里谷溪醒了一次。 怀孕以后她一直胃口不好,医生检查没什么问题,只说是因人而异,可能一直到生产都会有这样的妊娠反应。 没办法,每次吃下去一点,就不想吃了,但没过一会儿就又会饿。 她现在就是被饿醒的。 房间拉着窗帘,没有一丝光线,她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完全一片黑暗,耳朵边嗡嗡嗡的。 耳鸣了,脑子却清醒得很。 有些被忽略掉的的事情,现在看来,突然有些不太对劲。 她推了推旁边的人,陆承瑾一下就醒了,把她揽得紧了些,哑着声问:“怎么了?” “饿了。”她小声答。 陆承瑾掀开被子坐起来,一只手伸过来覆在她眼睛上,一只手去开床头的灯。 等他出去了,谷溪把手机开机,给谷峪和谢倾一人发了条短信。 陆承瑾回来时端了一小碗馄炖,谷溪勉强吃了几个,就摆手说吃不下了。 碗里还剩几个,陆承瑾抿了抿嘴,问:“明天晚上还吃这个吗?” 谷溪心里装着事儿,敷衍道:“吃。” 陆承瑾端起碗,几口吃完,就收拾了又搂着她睡去。 第二天一早,谷溪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人了。她去晨练,遇见了奶奶,乖巧地打招呼:“奶奶早。” 奶奶笑呵呵地,谷溪却没有亲昵地上前挽她的手。她隔了两步远的距离,对奶奶说:“我昨晚无聊,和妈妈聊天,说想找点书看,妈妈说您的藏书多,让我去找您讨点儿,二楼书房的那套诗经看着是很好的,我就拿下楼看了会儿,先斩后奏了,不好意思了呀奶奶。” 话依然讨巧又漂亮,奶奶笑得皱纹深深,说,尽管拿去看,转身要走时,突然收了收笑,问:“楼上那些盒子啊匣子啊你还是别碰,那些书年龄比我还大,也没什么好看的。” 谷溪低着头说好的呀,我记住了奶奶。 看着她一步一蹒跚,谷溪的气,却怎么也松不掉。 那本书有几部分内容构成。 最后一部分开篇的第一句话是:“双生子,噩也,当分离之,无往来,不面不语,否,相继夭之。” 谷溪醒之前做的那个梦,是之前发生过的一个真实场景。 她坐在沙发上被姑姑捏着腿,吃着婆婆削好的苹果,奶奶在一旁轻声嘀咕着什么。 在梦里,她终于听清了。 奶奶说:“双胞胎,头胎好。头胎没了,双胞胎的孩子也是头胎好。” 第五十六章 她在阳光房里坐着,手边是柠檬水,清润的气味盈盈的,她却始终觉得呼吸不上来。 手机在掌心里被捏得发烫,谷峪刚刚来过电话,问她想干什么。 她看着盛着柠檬水的瓷碗,轻声说着:“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哥哥。陆家真的不对劲。” 谢倾也问她,哪里不对呢? 她惶惶然:“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她的脑子里,全是书脊处的那一串小字,那是她今早再次翻看照片时才注意到的。 “长逝幼存,怒天之惩,无可辟。” 不知道是家中哪位长辈写下的。说不定是奶奶。 所以陆承瑾口中那位逝去的兄长,是他的双胞胎哥哥吗?他们真的被从小分离,没有往来吗? 哥哥现在去世了,按那本书上的说法,是因为他们俩见过面说过话了吗?“相继夭之”,是惹怒了上天的惩罚吗? 谷溪掐紧了手心,不能避免,所以陆承瑾也会英年早逝? 她努力使自己定神,不断提醒自己,没有科学依据的说法不可信。 稍稍平静了些,她缓缓后靠,倒在椅背上。 之前在相册里看到的那个在国外的雪天里的小男孩,想来就是那位兄长了吧。 是了,把他养在加拿大,由姑姑抚养,离了十万八千里,确实是万全之策。所以姑姑回来,应该也是因为他去世了。 可是,陆承瑾当年为何要出国呢?他回国,是和姑姑一块儿的? 谷溪想不通,头又开始痛。 还是只能查查那位兄长的事儿。她按着太阳穴,明明置身在阳光下,却觉得这偌大的陆宅,阴森得很。 陆承瑾下午回来,颇有些胆战心惊。 他头一回受到这么高级别的待遇。 谷溪在玄关处接过了他的大衣,有些不满地问他为什么不系围巾,然后又问他今天忙不忙,有没有难处理的事情。 他愣怔着看着谷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换上的拖鞋太软,他觉得脚下有些发飘。 等他意识到谷溪的眼神里有些许疑惑时,才反应过来,喉结动了动,才干干回答道,不冷,不忙,没有。 谷溪便转身进了客厅,他心里一悬,下意识快走两步追上去,结果看到谷溪拿起桌上的一杯水,转过身来递给了他。 晚上躺在床上了,他还觉得有些不真实,抱着谷溪,蹭她的脸,被谷溪一爪子挥开。 她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说:“哎,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陆承瑾等她找到舒服的姿势后,才又收紧力度,应声。 “要不,你别每天回来了吧?金域湾离庆云挺近的,回来老宅太麻烦了。” 说完,她明显感觉到抱紧她的力度加重了。 “哎哎哎,”谷溪去拍他的手臂,“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我是觉得你每天天不亮就开车走,不安全,是担心你。没别的意思。” 谷溪今天认真琢磨了一下,陆承瑾每天的活动单调,他已经推掉了所有应酬,虽然这说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他确实是以妻子怀孕为由,拒绝了一切邀约。公司和老宅,两点一线,想来想去,他早起去公司可能是最不安全的。 她半夜容易醒,又容易饿,他惦记着,睡不安稳,总会被吵醒,第二天又起得早,开车很容易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一边说服着自己不要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一边却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与恐慌之中。 她不敢深究,因为她其实明白,除了爱之一字,还能作何解释? 应长乐还是一根刺,柏林的事情也依然会刺痛她。但是现在的她,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因为陆家的长辈们,因为他的强硬与不配合,还没有办法与他脱离干系。她一边痛苦着,一边又爱着。 这何尝不是也满足了她的一点私心呢? 但骄傲的姑娘依然骄傲,她无法忍受婚姻里张牙舞爪的杂质,她早已做好了决定。 可当涉及生死时,一切好像都不算事儿了。 人似乎一直是个矛盾体。 谷溪搞不懂自己,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心中积滞的害怕。 只有看到陆承瑾好端端站在她面前才可以缓解的害怕。 陆承瑾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明天我不去公司。以后我安排司机送。” 谷溪低声应,轻轻合上眼。 来自明天早上满课现在却依然很清醒的蟹的一个深夜叨: 这章看似没有明显的什么剧情推进 却让我交待清楚了谷溪这边的心理变化 也要爱这一次更新! 我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我被不同的人标记了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标签 我笔下的每一个人也是都不能用一个或者几个标签来定义 他们在不同的情况下很有可能会表现出不同的性格特征 比如谷溪的生存环境决定了她骄傲但她在陆承瑾面前一贯低姿态 可是某些情况下她又会将骄傲拾起 这些情况也不能一概而论,但一定有逻辑 我不喜欢看到说,啊作者,你笔下的谁谁谁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吗?怎么会这样处理一件事呢? 我认为,故事符合逻辑是最基本的,一切都有因有果。 “兔子急了还咬人”这句话不陌生吧? 第五十七章 谢倾的电话打过来时,谷溪正在睡午觉。 她被手机铃声惊醒,头痛了一瞬,接起来还没开口,谢倾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炸响:“加拿大!陆蔷在加拿大有抚养一个华裔小男孩!我拿到照片了,马上发给你,和陆承瑾长得差不多,应该就是他哥!” 谢倾这次出差,去的就是加拿大。谷溪让她帮忙查一查,谢倾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谷溪揉着太阳穴靠向床头柜:“查到他是怎么去世的了吗?” “这就是我急着给你打电话的原因了。”谢倾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凝重,“那孩子是好端端跟着陆蔷回国的。但是她的邻居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国的,也没人知道她离开时是什么样子,似乎是她有意避开了所有人。 我现在在她住的那个街区,遇见了一个拾破烂的华裔奶奶,我刚刚跟她闲聊的时候,她告诉我,陆蔷养的那个孩子,总会把自己不要的能卖钱的东西打包好给她,陆蔷带着那孩子走的那天,那孩子还专门来跟她说过再见,说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谷溪,这个孩子人呢?” 卧室门被打开的时候,谷溪惊了一哆嗦,悚然抬头,看到陆承瑾穿着大衣站在面前。 他有些担心地上前两步,手贴上她的额头:“怎么了?脸这么白。” 谷溪深吸了几口气,清了清喉咙,不动声色地退开:“我没事儿,多睡了会儿。” 陆承瑾皱眉直起身子:“身上凉吗?” 谷溪摇头,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进了洗漱间,把陆承瑾关在门外。 啪地打开浴霸,明亮的带着温度的光洒下来,谷溪在墙边蹲下,还有些发怔,所以那个孩子,是在国内去世的吗? 那陆承瑾呢?他当时出国,是去的哪里呢? 陆家只说他出国,至于去了哪里,为什么去,一概不曾提过。 本来她以为是加拿大,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回国的时间和陆蔷回国时间基本一致,陆蔷回来时,带着那个孩子,那么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她已经能够明白为什么没人知道陆家有两个孩子,这些腌臜事儿,陆家一边深信不疑地做着,一边又耻于人知。 谷溪的头又开始痛,陆承瑾对此,又了解多少呢? 她把手机解锁,打开微信,谢倾发来了几张图片,洗漱间里信号有些不好,图好半天没有加载出来。 谷溪有些发呆,脑子里轰隆隆的,也不知道想了什么。 图片突兀地出现。一个小男孩,很白,应该算是比较高的,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毛衣,有红色纹理,他站在路边给一只金毛喂吃的,眼睛看向镜头,面无表情,目光冰冷。 第二张图,是在房间里照的,还是那个孩子,还是一件黑色的毛衣,黑白色过渡,他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看书,一只腿蜷曲,一只腿伸直,微低着头,碎发挡住了额角,仍然面无表情。 在接下来的几张照片上,他都是同一个样子。 谷溪有些怪异的熟悉,但更多的是悲凉。 他不快乐,对世界有很强的戒备心,浑身有着被压抑的戾气,还有一股,漫不经心的漠然。 就像……就像她高中时刚遇见的陆承瑾。 谷溪深呼吸,又长长地吐气。 还是问陆承瑾吧。 一开门,陆承瑾就站在门外,目光里是沉甸甸的什么。 她微微一笑,问他怎么站在这儿。 他不回答,只是上前一步抓住她的小臂,似乎有些无措。 谷溪笑得更温柔了些,问他今天累不累,回来的路上顺不顺利。 他伸手将她按进怀里,轻声道:“你吓到我了娇娇。” 她不明所以,想起刚刚他说自己脸色白,便说:“我没事儿,不用担心我。” 说着,轻轻拍了他的背几下。 陆承瑾目光深深,挣扎与痛苦闪烁,最终归于平静。 等他松开了些许,谷溪抬头,问:“可以告诉我,你当年出国是去了哪儿吗?” 他低头看向她,目光温柔:“是加拿大呀娇娇。” 谷溪看着他,有些发愣:“那为什么要出国呢?” “因为,活不下去了。” 年底了,各种聚会多了起来。陆承瑾依然来者皆拒,谷溪拦了他,应下了齐润寒的邀约。 陆承瑾不同意,谷溪笑:“我可以跟你一起。我也想出去透透气。” 从吃了午饭开始,唐韵就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最后谷溪和陆承瑾临出门时,唐韵装了满满一个背包,让陆承瑾背上。 两个人被吓愣住了。 谷溪哭笑不得,安抚了唐韵好一会儿,陆承瑾有些不耐烦地先下了楼。 破天荒的,今年聚会办在壹吧。 谷溪笑齐润寒转性了,齐润寒叹口气,说自己年纪大了,玩不起了,现在就想找个可心人儿过日子。然后看着她又叹气,说真羡慕你们啊,那么早就确定下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了。要珍惜啊,要跟着心走啊,一定不要拘于表象。 谷溪笑得不行,让陆承瑾过来听,这齐润寒怎么喝着茶也能醉成这样。 齐润寒看陆承瑾坐过来,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目光带着悲悯,一口干了自己杯里的茶。 第五十八章 陆承瑾瞥他一眼,齐润寒缩着脖子给自己倒茶,他最近对陆承瑾是言听计从,生怕哪里让陆承瑾不舒坦了,活像是哄着小孩子。 这想法刚出来就吓他一跳,赶紧拍拍胸口。 谷溪想去趟洗手间,他看着陆承瑾寸步不离地护着,又叹一口气。 像他这样绝大多数的人,没什么扬名立万的机会,一生平淡,但也从没经历过什么痛不欲生。 为什么越是优秀的人的命途,就越是多舛呢? 像谷溪那样被保护的人,还是太少了。 这周末回亭山,谷峪问谷溪:“你还记不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真的不爱陆承瑾?” 谷溪点头。那是谷峪去找了陆承瑾要说法后,问她的一个问题。 谷峪说:“陆承瑾告诉我,你并不爱他,他也不敢靠近你,他故意用那样不堪的方式拉开距离,你可能会难过,但你也可以扔掉他这个包袱,过得舒服。他还向我保证,不会让那些人打扰到你。 我并不能懂,但你确实一个人过得很好,所以我说服爸妈没有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 那么娇娇,你可以告诉我,你们之间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吗?” “我爱他,”谷溪抬头,眼底的东西起起伏伏,“如果只是这样的原因,我会很生气。我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我之前的打算是,生下孩子后,我会离婚。但现在我得知了一些事情,以及他这些天的表现离婚的念头我有些动摇。” 她有些烦恼,但还是斩钉截铁地重复:“但我很爱他。 谷峪手叉着腰,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眉头皱紧了:“娇娇,你让我查那个人,我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我对接下来你会知道的事情持保留态度。我很抱歉,但我考虑了很久,现在又明确知道了你对陆承瑾的感情,我更觉得你必须知道这件事。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清楚,一切有我和爸爸妈妈。” 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文件袋递给谷溪:“不要怕娇娇,你慢慢看,听我讲。” “陆家当年诞下的确实是一对双胞胎,没人知道,因为在孩子生下来的当天,就已经被分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然而那家医院,保存了两个孩子的脐带,可以证明,是双胞胎。” 谷溪打开袋子,看到了那张鉴定报告。 “一个孩子留在了陆家本家,一个孩子被养在陆蔷名下。而从十四年前的11月28日,留在陆家本家的那个孩子,没有了资料可循,直到三年后的九月,在你的高中就读。而巧合的是,”谷峪的声音慢了下来,“十四年前的11月28日,陆家有人因车祸去世,我们拿到了火化证明。” 谷溪翻到了那张火化证明。一瞬间,呼吸停止了。 死者名是——陆承瑾。 她愣愣地盯着那三个字,半晌霍然抬头:“那他是谁?” 谷峪摇头:“这是我今早刚拿到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继续查。”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叩门,谷峪打开门,她茫然地抬头,看到陆承瑾逆着光站在门框下,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告诉她:“奶奶突发脑溢血,娇娇,我们得去医院。” 这一年的年底,陆家过年的氛围,因为一件事,被彻底打散。 陆家那位高龄八十九岁的女主人,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深夜里,悄然过世。 这一晚,陆家的人都奔赴老太太的床前,或演戏,或真情流露,总要落几滴泪,才能算过关。 而她最亲的三个人,却是一滴泪也没落。 陆靖轩早已在应付各路好友的问候,陆蔷关了手机坐在病房的窗户边抽烟,陆承瑾站在她身旁,看着黑暗的远方,一动不动。 “别恨她,”良久,陆蔷哑着声音开口,“她也是牺牲品。” 陆承瑾没有说话。 陆蔷抖了抖烟灰,眼角垂下来,忽然间就让人想起来,她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 “那些年,她一直也念着你,常常跟我打电话过问你的情况,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心里,也埋着零星的恨。但是现在,都过去了。她最后的这十几年,带着愧疚与遗憾,也活得不快活。就这样吧hinson,不说原谅她,就,忘了她吧。” 第五十九章 另一边,谷溪站在人群后面,哭得有些喘不上气,被同样哭花了脸的唐韵一把塞到陆承瑾怀里,让他赶紧带着她回去睡觉。 陆家老宅空荡荡的,谷溪的眼泪浸湿了陆承瑾的衣服,陆承瑾轻轻去碰她的鬓角,拍着她的背,她太累了,终于渐渐睡去。 谷溪的梦依然不安稳。 她在梦里抓着陆承瑾的衣襟,一遍一遍地问他:“你是谁?” 陆承瑾一会儿向她微笑,一会儿眼角落泪。 一会儿是小时候的陆承瑾,问她吃不吃巧克力,一会儿是长大后的陆承瑾,问她明天还吃馄炖吗。 后来大的小的陆承瑾,千千万万个,围绕着她,有的微笑,有的哭泣,却都在叫她:“娇娇——娇娇——” 谷溪第二天早上起来有些头痛,陆承瑾要给她揉揉,谷溪倚在沙发上,突然问他:“你还记得你八岁生日我送了你什么礼物吗?” “你亲手做的一个小秋千的模型。因为那段时间你很喜欢荡秋千。” “你还记得我给你做的第一道菜吗?” “青椒炒茄丝。食材都是阿姨准备的。你只是动了几下锅铲。” “你还记得我给你唱的第一首歌吗?” “我的祖国。因为你想让我给你学艄公的号子。” 全是标准答案。 谷溪张了张嘴,她的喉咙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却看到余光里出现了一双腿。 陆承瑾在她面前蹲下,捧起她的脸,声音又轻又柔,似乎还有些哄:“有什么就问吧,娇娇。” 她看着眼前这张已经熟悉得能刻进骨子里融进心里的一张脸,心里一片空白,似乎已经失去了情感波动的能力。 她斟酌了又斟酌,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似乎用点力,自己就会先被摧毁:“你,是国外的那一个吗?” 陆承瑾坐在了软凳上,微微笑起来:“娇娇,你忘了吗?”他一字一顿,“头胎好。” 是了,谷溪脱力,整个人掉进沙发里。 头胎好,所以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被流放,那么绝不会是哥哥。留在陆家,从小被精心培养的,会是哥哥。只是后来哥哥因为车祸去世了,弟弟这才被召回。 原来这么多年,在她身边的,早已经不是她小时候心心念念的“承瑾哥哥”了。 所以回国后的“陆承瑾”,于她而言,才会那样陌生,才会不认识她。 高中时的“陆承瑾”,和小时候的“陆承瑾”,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温柔而体贴,一个冷漠而孤独。一个在温暖的壁炉前长大,一个却在大雪里悲哀地消化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谷溪本来想问:你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吗? 可将将一想到这句话,她的整颗心都痛起来。 “你叫什么呢?”谷溪努力微笑,眼里却全是泪光。 “陆承瑾。”他也微笑,却最终哽咽,“我没有名字。只能当他。” 谷溪的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她终于崩溃:“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为什么到现在才让我知道呢?” 陆承瑾嘴角的弧度不变,却早已有了苦涩的意味:“原因太多啦娇娇。但所有原因,都归结于我是个懦夫吧。” 他要怎么告诉眼前这个可能在为哥哥的去世悲痛欲绝的姑娘,可能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哥哥呢? 他深受那一套封建迷信的害,恨到切齿,却又忍不住去相信,去怪罪。 把自己陷入其中,走不出去。 陆承瑾八岁时,才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孩子。 他没有中文名字,只有一个不完整的英文名:hinson。 姑姑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告诉了他一切,他当时还不太能理解,不懂那背后的深意。只知道,爸爸妈妈和哥哥在一起,他离他们很远。 姑姑对他很好,他却仍然常常羡慕有爸爸妈妈陪伴的伙伴。 如果在哥哥寄来那封相认的问候信时,他没有因为羡慕冲动地回信,也许哥哥就不会死。 那书上不是说了吗?不能交流。 他回国后看过那本书,觉得荒诞可笑,但被掩盖在这之下的,是突然鼓胀的害怕与慌张。 哥哥的死,竟然是因为他吗? 他从八岁起,和哥哥通信,一直到十二岁。 而在这段时间里,他挂念着的爸爸妈妈和奶奶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每一次都在信里写:“请替我向亲爱的奶奶、爸爸、妈妈问好。” 于是他也慢慢懂了,他挂念只是他挂念,他的亲人们并不挂念他。 陆家带给他的最后的温暖,来自姑姑和哥哥。 哥哥成为了他最好的精神伙伴。 那个温柔的哥哥,会和他分享大洋另一边的趣事儿。 哥哥的信里,一直有一个可爱调皮又有点像公主一样的小姑娘。哥哥将那个小姑娘分享给他,告诉他,这也是他的小妹妹。 他慢慢就上了心。 第六十章 在睡不着的夜晚,在冬雪压在屋檐的黑夜,他会带着一点笑,在心里缓缓勾勒出一个娇小的,会踮着脚为他戴上帽子的小姑娘。 她想必十分可爱,笑起来会让人想到夏天的柠檬,清爽而阳光。她想必也非常优秀,她那样聪明,一定可以轻松驾驭一切。 她学跳舞学弹琴,一定都是最好的那一个。当她出现时,别人都是陪衬。 哥哥笔下的那个姑娘,是世上最好的姑娘,于是他擅作主张地为那个姑娘配上了外在条件。 他知道了那个姑娘叫谷溪,有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小名,叫娇娇。 他开始提醒哥哥不要忘了她的生日礼物,会告诉哥哥明天要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他越来越期待哥哥的来信,却不再仅仅是单纯地期待哥哥。 他还期待着,在哥哥笔下那个鲜活又完美的小姑娘。 哥哥在他的追问下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和娇娇的相处,他沉溺在他们两个人的故事里,似乎自己也参与了进去。 可是那一年十一月的月底,他已经想好了这一次回信时,要写的东西和给哥哥的建议。可是还没等他收到十二月的信,姑姑先接到了来自陆家老宅的电话。 哥哥去世了。 车祸。 姑姑说,哥哥本来已经上车要走了,但是突然想起来有一个小花篮没有拿,又跑了回去,穿过马路时,被车撞飞了。 那个小花篮,他知道的,哥哥上次在信里说过的。 那个叫谷溪的小姑娘,最近喜欢上了手工,做了一个花篮送给哥哥,要哥哥每天拿着上学放学。 如果……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花篮,哥哥不会死。 他在被子里咬着牙哭,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谷溪以为哥哥在姑姑这里住下,每个月一封信准时寄来。 他忍不住,拆开了看,简单言语中,却触碰到了那懵懂青涩的爱意。 他在加拿大的阳光下,难过极了。 再后来,他开始学习哥哥曾学过的东西,他开始被叫做陆承瑾。 他渐渐活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有时候他照着镜子,会想,原来你是这个样子呀哥哥,也不是很酷嘛。 一千一百天后,当他站在电脑前,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声“不错”,他明白,过去的一切,都要在时光里湮灭了。 他不曾发现,不,他发现了却不曾去在意,自己心里那一点隐秘的恨与埋怨,对那个无辜的小姑娘。 当他偷偷一个人,去学校里,去亭山,见到那个小姑娘时,他的感情里,又多了失望与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这个看起来平庸得让人挑不出优点来的小姑娘,不可能是哥哥笔下的娇娇。 那个完美无瑕光芒万丈的娇娇,怎么可以是面前这个过眼即忘的小姑娘? 那个无意中让哥哥付出了生命的娇娇,怎么可以只是这样一个平凡到一无是处的姑娘? 那个让他惦记了这么久的娇娇,就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姑娘吗…… 他觉得愤怒,一股莽撞的气在胸中无法排解。 宴会上,他遇见了应长乐。看到应长乐的那瞬间,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是了是了,这才是哥哥信中那个姑娘该有的模样。 这才是他想象中,那个娇娇该有的模样。 他勾起半边嘴角,感知着没有任何异动的一颗心,举起酒杯,敬了敬那个高挑的女孩儿。 他喜欢的,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姑娘。不是谷溪,而这个符合。 那么,就这个吧。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一举一动都像诗一样的女孩子,会让他心如止水呢? 陆靖轩说,这个女孩子,玩玩就好了,应家不成气候。 他冷笑,越发想要善待她,可是他已经那样努力地把她当女朋友看待,为什么在亲她的时候,还是连心跳都感觉不到呢? 又是为什么,他在阴暗里执着地在意着另一个姑娘? 怕她受冻,怕她劳累,辗转赠她她想要的小马,一路送她回家。 看她笑,世界都会安静,她不常哭,一哭,他就会想跟着哭。 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该恨她的,陆家其他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啊,哥哥是因为她去世的啊。 他不愿去相信那样温柔美好的哥哥就那样突兀地死掉,该有个原因的。 该恨她的。她是个骗子,她伪装了自己,现在这骗局才被他拆穿。 他隐匿在黑暗里的一双眼,锁定她,一边恨着她,一边在意着她。诡异又让人心酸。 他看着这个姑娘活得无辜又委屈,她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不能为人所知的丑恶,也不知道有人早已背负着无法承受的痛苦,她被伤害时那双波光粼粼的眼,让行凶者慌乱却又兴奋。 我不是陆承瑾啊,他对上那个姑娘悲伤的眼,一次次在心底呐喊,这才是我啊,这个阴暗而令人厌烦的我。 他看不清楚自己,也控制不了,两种情绪相撞,最后两败俱伤,他费力地将自己从身体里抽离,却还是无奈地保留自我。 不要这样了。 当陌生人吧。 不要再用那双眼期待地看向我了。 我无法承受了。 谷溪被绑架时,他清晰地感知到心脏跳动的停止。 当他在那几个男人的猜拳声里溜进去,将谷溪抱进怀里时,他终于大口喘息,昂着头,感受到了胸口的剧烈震荡。 他对背上那个娇小的姑娘轻轻说:“我是陌生人啊。” 他迈不过心里的一道道坎,也不想她踏入他眼中的深渊,他那样绝望,哭着对她说:“不要喜欢我了啊谷溪。” 我知道你喜欢我啊。 但是不要喜欢我了啊。 求求你了。 第六十一章 高三那一年,他将自己彻底变成了陆承瑾。 多么悲哀。 但,谷溪看不到,这样就,还好。 以后会成为陌路吧。 他在升学宴上,看着谷峪给谷溪撑起一把遮阳伞,面无表情。 他似乎,已经学会忍受,从心底泛上来的,一波一波,不给他喘息机会的疼痛了。 一年一年,时间在他眼里逐渐失去意义,他向应长乐道歉,和她和平分手,然后把自己扑进朗泰里,越来越虚伪而狡诈。 他冷眼旁观着奶奶和妈妈对他的带着愧意的补偿。他已经不再去掂量和在意那里面夹杂了多少的爱。 但他也已经不想再把事情闹大。没有意义。 他不愿去想,他其实是怕奶奶伤心怕妈妈姑姑难过。 父亲?陆靖轩像个机器,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他的眼里只有利益。他不配被叫做父亲。 年复一年地,他看着奶奶和妈妈对哥哥的追思,他会突然想到,如果谷溪知道哥哥已经去世,知道他是个冒牌货,会怎么样? 他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却在那一年得知谷溪被安排了相亲后,失手打翻了咖啡。 他难得的愤怒。 她不是满心都是哥哥吗?怎么可以这么快就遗忘这么快就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一段和他……不再有任何关系的人生。 他无法想象,只觉得整个心像被人抓在手里使劲揉捏着,让他喘不上气,痛得蜷成一团。 他爱谷溪。 他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他离不开谷溪。在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缺失的五年后,他终于向爱与不舍认输。 没人知道,谷溪远去b市上大学,如了他的愿,离他离得远远的,他却飞去了一次又一次,机票可以高高堆起。 他把谷溪借的书记下来,深夜里情绪无法排解时,他就照着书单,一本本地看。 他请假去参加了谷溪的每一个开学典礼,军训汇报演出,毕业典礼。谷溪的大学四年,他全部参与。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就像没人知道,他深爱着谷溪,爱了许多许多年。 说服父亲很容易。谷家在谷峪手里蒸蒸日上,谷溪这个极受宠的女儿在陆靖轩眼里,很值钱。 谷溪答应了。 他似乎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他们迅速结婚,他看着她穿着白纱一步步向他走来,他又开始惶恐。 她喜欢的是哥哥吗?他怎么办? 她喜欢的会是他吗?那哥哥呢? 当他终于抓紧她的手,他再一次悲哀地意识到,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以后,到底要怎么待她。 他记得她在他身下哭泣的媚样,也能感受到她内心不易察觉的抗拒。 他想了好久,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决定,不逼她。 她不爱他,他不给她压力,只要她好好地在他身边就好。 只要她还能,让他光明正大地爱着就好。 于是他做出来者不拒的样子,放任形形色色的女人借用他做文章,他清楚自己不会破戒。 结婚第三年,他出差到意大利,有人拜访。是应长乐。那个他一直很愧疚的姑娘。 那个姑娘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和谷溪生活? 他自觉交浅言深,且身份尴尬,不好开口,便没有回答。 应长乐有些泄气,她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句话,打破了屏障。 应长乐说:“她那么爱你,我还以为,你和她结婚也是因为爱她。” 他飞快地完成任务回国,他那样惊喜又忐忑,小心地观察着,试探着,遮掩着,从蛛丝马迹里去偷一点点她爱他的证据。 他们终于有了些甜蜜的日子。 但是他依然能清晰地察觉到,在甜蜜的糖衣下,蛰伏着的冲突。 谷溪介意的是什么,他很清楚。但他不敢解释给谷溪听。如果要解释,就需要连根拔起。牵扯太广不说,他最怕的,是谷溪的态度。 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个骗子?会不会在知道他不是她的承瑾哥哥后,离开他? 他不敢冒这个险。 让他再确认一下吧,再确认一下谷溪爱他。 让他再努力一下吧,再努力一下让谷溪深爱他。 当事态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得不将事实摊开。 不管谷溪知道真相后会怎么想了,至少他现在必须要留住她。 于是他将所有的证据收集好,一点一点泄露,引导着谷溪去发现。 谷溪没有反应过来。陆家瞒了这么多年瞒了所有人的秘辛,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被她发现了呢? 是他不敢直面,只好让她自己去发现。 谷溪问他:“你恨奶奶吗?” 他的眼神慢慢垂下来:“不了。” 陆蔷说的,他同意了。人死灯灭,没什么好恨的了。 谷溪的眼里还有泪,她笑了一笑:“那我也不恨。” 她的身体向前倾,然后伸手抱住他:“我很爱你,你现在知道了吗?我也离不开你,我以后会越来越爱你。不要害怕了,好吗?以后,我们搬出去住,就我和你,还有宝宝。” 陆承瑾笑得很好看,他说:“我很抱歉娇娇。我曾经很努力地去喜欢应长乐,没有成功。我也很努力地推开你,也没有成功。我是个混蛋。” 他低下头,鬓角贴着她的鬓角,试图去勾勒一个白头到老的愿景:“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痛苦了那么多年。” “那以后,会一直陪着我,补偿我的吧?” “这是给我的,最甜蜜的惩罚,娇娇。” 多么庆幸,我们都不是故事外的人。 第六十二章 奶奶葬在城南的公墓。 举行葬礼那天天气阴郁,盆地厚厚的云层将太阳阻隔,眼前的东西都带着一丝朦胧的灰白色。 谷溪全程面无表情,她得知一切,已经无法再只把奶奶当成一个慈爱的老人家。 这个年轻时刻薄又固执的女人,老后将一切棱角软化,却仍然牢牢护着最中心的那一块坚持。 她温柔又残忍,是这苦难的制造者。 她可恨又可怜,最终也不得一日好眠。 当人群散去,真真假假的情感在压抑的空气里氤氲,又随着人生的推进而消散。 她永远躺在了这里,他们的人生却还在继续。 谷溪走得很慢,陆承瑾多带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一手揽着她,一手插进衣服口袋里。 他们各自沉默。 石梯不好走,谷溪分神注意着脚下,走得小心翼翼,突然被陆承瑾抱起。 她抬头看他,得他简短解释:“快下雨了。” 她点点头,靠在他带着暖意的胸膛上。 远远地从山上往下望,能看到山间零散分布的小村落,尘世的气息扑面而来。 谷溪看向他的下颔,轻声问:“你恨她吗?” 他的眼神慢慢垂下来,声音沉静:“不了。” 陆蔷说的,他同意了。人死灯灭,没什么好恨的了。 谷溪的眼里突兀地有了泪,她笑了一笑:“那我也不恨了。” 谷溪打算过年那天回亭山,她月份已经很大了,两家人都不想她折腾。 但她挺着肚子站在书房门口,微微低了脸,从下往上去看陆承瑾时,陆承瑾只觉得心都要化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把她牵进来,去亲她,然后抱着她费力地平复,喘着喘着就笑起来。 谷溪抬头横他一眼,他忍不住去蹭她的脸颊,声音又柔又亮:“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她偏头看了看他,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陆承瑾松了些力度,但是不放,眼神锁着她。 谷溪叹口气,把手挂在他脖颈上,看着他:“亭山会更有些人气。我们认真过的第一个年,我想你开心一些。” 陆承瑾想,他果然还是低估了谷溪的爱与敏感。 她喜欢这个很腻歪的姿势,将手又往上抬了抬,声音轻柔又坚定:“我很爱你,你已经知道了对吗?我也离不开你,我以后会越来越爱你。不要害怕了,好吗?以后,我们搬出去住,就我和你,还有宝宝。” 陆承瑾看着地面,这个面相温柔却神色凌厉的男人,有着很重的心防,他笑起来像哭,他说:“我很抱歉娇娇。我曾经很努力地去喜欢应长乐,没有成功。我也很努力地推开你,也没有成功。我是个混蛋。” 但他将一切柔软都留给了他的姑娘,他低下头,鬓角贴着她的鬓角,试图去勾勒一个白头到老的愿景:“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痛苦了那么多年。” “那以后,会一直陪着我,补偿我的吧?” 他多么幸运,他的姑娘从未放弃过他。 “这是给我的,最甜蜜的惩罚,娇娇。” 谷溪不知道的是,谷峪和陆承瑾有过一次谈话。 谷峪单刀直入地问陆承瑾是想做什么? 陆承瑾双手将茶递给他,静静地:“和谷溪过一辈子。” 谷峪已经了解清楚了过往的一切,他只是不明白,陆家瞒天过海了几十年的秘辛,怎么就这么轻松地被他查出来了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眼前这人了。 他问陆承瑾:为什么就突然想要让娇娇知道了呢? 陆承瑾抿了口茶,眼神定格在点燃的沉香上。 当人看到自己已经被逼到悬崖边,无法回头时,只有试着跳下去,因为悬崖下说不定会有另一番天地。 不然,就只有当场死亡。 当时的情况是,要么谷溪生下孩子离开,要么他坦白一切。 他只能选择坦白,于是他将所有的证据收集好,一点一点泄露,引导着谷溪去发现。 幸好,他赌对了。 第六十三章 谷溪和陆承瑾的孩子降生在夏天。 是个男孩儿,叫陆佳遇。 他的父亲拒绝了其他人取的名字,坚持用了自己取的那一个。他的父亲翻了很多书,查了很多资料,最后的最后,却还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佳遇。 他的父亲不要求他一生有所作为,只祝愿他一生都能拥有美好的遇见。 祝愿他,能一直拥有他的父亲极少拥有过的,很多很多的爱。 这个孩子很省心,没有让谷溪多受苦。 但她还是累极了,看到陆承瑾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地向她微笑,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时,是个黄昏,一缕橙红的霞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陆承瑾抱着电脑窝在沙发里,电脑屏幕的光幽幽打在他脸上。 谷溪住院待产后,陆承瑾就没有再去公司,天天守着她,医院都不愿意出。 她只好隔一两天就撒娇要这要那,还必须要他去拿去买,这个时候,他才会有时间出去见见人。 她本想好好看看他,但又一刻也不想等,轻哼一声,陆承瑾蓦地抬头,随后电脑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谷溪跟前。 吻轻轻的,接二连三地落下来,他浑浑噩噩牵肠挂肚好多天,今天神思终于归位。 谷溪其实一直是一个容易心软的姑娘,做了妈妈以后,这心软理所应当地延续。 出人意料的是,陆承瑾竟也是个慈父。 谷峪说:“你们这不行,不能两个都宠孩子,必须有一个唱白脸的。”一边说着,一边亲了亲陆佳遇的脸颊,“乖宝,给舅舅说说,今天幼儿园的糖好不好吃?” 陆佳遇摇头。 谷峪立即反省:“是舅舅的错,舅舅这就叫人换。乖宝喜欢吃什么味的糖?水果糖还是巧克力?” 陆佳遇上幼儿园后,他这个舅舅丧心病狂地让旗下的食堂包下了幼儿园的膳食。 田亦纤一巴掌拍谷峪背上:“孩子长牙齿,你鼓励他吃什么糖?”转头,“舅妈这次给鱼儿带的是黑色的玩具车,鱼儿看看喜欢吗?” 谷溪看不下去了,撑着额头让他俩赶快努力生个孩子自己玩儿,另一边陆承瑾起身提走了陆佳遇,玩具车在客厅的地板上,孤独地打着转儿。 好不容易送走两尊大佛,已经晚上八点。 谷溪热了牛奶给陆承瑾送去,然后回来等陆佳遇喝完,带他去洗漱。 陆佳遇已经可以自己搬个小板凳,踩在上面,伸出小短手去开水龙头洗脸刷牙了,他的手臂短短的,手指也粗粗短短的,有些费力地在脸上折腾,却格外认真。 这个时候,谷溪会用手机放一点儿音乐,她就撑着膝盖站在一边,微笑着看着这个受尽宠爱仍格外懂事的孩子。 等他刷完牙,他会龇着牙给妈妈看,是我刷干净了哦的意思。他的妈妈一定不会吝啬夸奖与笑容。 陆佳遇有一个自己的小房间,是谷溪设计的,她在榻榻米前半段加了个小护栏,能让陆佳遇在床上随意翻而不会摔下来。 谷溪这时候会陪着陆佳遇一起躺下,轻轻给他讲一个一定有梦与美好的故事。 其实有很多很多道理,也有很多很多残酷,都需要讲给他听,但他的妈妈希望,在进入梦乡前,陪伴他的最后一个故事,会是蜂蜜味的,玫瑰味的,蛋糕味的。 当他含着一丝甜意睡去,这个夜晚,就属于他的爸爸和妈妈了。 陆承瑾找来时,谷溪正穿上拖鞋,他揽过谷溪的腰,俯身轻吻了一下儿子的额头,然后就有些急迫地带着谷溪往卧室走。 陶然居的公寓设计紧凑又有隔音效果,实在很满足实际需要。 刚进卧室陆承瑾就把谷溪的开司米的开衫剥了下来。 室内有中央空调,温度不低,开司米又很保暖,谷溪里面就只穿了件打底的衣服,三两下就被陆承瑾弄干净了。 卧室里没开灯,月光正对着窗户照进来,谷溪的身上像披了一层群青色的透明的纱。 陆承瑾伸出舌头去舔舐谷溪颈侧的皮肤,那里娇嫩又敏感,谷溪难耐地扭着身子,去扯陆承瑾的衣服。 他倒是配合,还抬高双臂让她脱下套头的家居服,身下却模拟着插入的动作,一下一下挺着腰去撞她。 谷溪浑身发软,呼出的气带着烫意在空气里发酵,陆承瑾的手伸了下去,使劲揉了揉,低低地笑:“怎么这么敏感?” 还能说出什么来?谷溪被那一下弄得全身一抖,她斜他一眼,带着被欲望控制的妩媚。 陆承瑾还是笑,加快了揉捏的速度:“嗯?说啊,怎么这么湿?” 强烈的快感像喷泉一样涌出,谷溪不成调的呻吟完全抑制不住,像小猫细碎的叫唤,在陆承瑾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勾得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一只手抓住谷溪胸前的一团,又偏头含住另一团,开始抚慰刚刚被忽视的地方。 他含住还不够,还用牙齿去刮蹭轻咬,碰到小红珠时更是不得了,谷溪的腰腹开始剧烈抖动,陆承瑾加快了揉捏的速度,加大了按压的力度,嘴上更是大口含吐着柔嫩的乳肉,没几下,右手便接住了一股细流。 他轻轻笑一声:“娇娇,越来越快了。” 谷溪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吻住了嘴,舌头勾着她的舌头,带着狂风暴雨一般的急促。 陆承瑾极喜欢谷溪的身材,胸是胸,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该敲的地方翘,该凹的地方凹,像高低不一的山峰,抓着人去一点点探索,然后一点点沉迷。 他爱极了,哪里都舍不得放。 于是他把她放平在床上,欺身压上去,从额头,如朝圣一般,虔诚却又充满原始欲望地向下亲吻,如此矛盾,却让谷溪又看湿了腿。 每个地方都爱,但也有偏爱。 他最爱的是谷溪锁骨上的颈窝和腹部,谷溪只要穿低领的或是短一些会露肚脐的衣服,他就受不了,想把她按在怀里干翻。 谷溪的颈窝很明显,这得益于她瘦,且锁骨突出,陆承瑾在那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他的舌头戳着舔着那一小块皮肤,想娇宠疼爱,又忍不住充满破坏性地大力吸吮,像是要咽下肚才安心。 到腰腹部时,陆承瑾的手嘴并用,又舔又咬,又揉又掐,谷溪痒极了,腰腹痒,身下也痒。 她紧致得很,陆承瑾又天赋异禀,他怕她吃不下他,会痛,每次在前戏上会耐心地花上很长时间,虽然他忍耐得都有些发痛。 但谷溪却往往是最先忍不住的那一个。 她又像个猫咪一样开始叫,还低低地,一声声叫他hinson,像漆黑的夜里引人上钩的媚鬼。 陆承瑾闷笑,他咬了一口她的肚脐,带着她的右手手腕,握住了早已硬挺的一根。 谷溪轻车熟路地开始给他上下撸动。 陆承瑾低低喘了几声,把她的手抓住后固定在她头两侧,十指相扣,下身对准位置,微微用力插入半个头,然后稳稳地滑入。 谷溪已经扩张得足够容纳他,陆承瑾舒服得想叹息,甬道内细密的褶皱裹挟了他,一并带走的,还有他的理智。 他的双手支撑着他,谷溪也支撑着他,他看着谷溪一双迷离的眼,身下的挞伐如万军涌入繁华旧都,不顾一切地破坏,不顾一切地拥有。 用点力,不要停,让她哭出来。 他顾不上什么九浅一深的技巧,只是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去征战,去征服,也去取悦自己身下的女人。 这样的距离,他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们互相被拥有,被需要。 谷溪比他先一步高潮,他快要登上顶峰的时候,他俯身亲住了谷溪的唇,缠绵着的,轻柔着的,一个吻。 他们会一辈子这样亲密无间,会有很多很多个这样的时刻。 在孩子做着美梦入睡的深夜,他们耳鬓厮磨,他深埋在她的身体里,她包容着他。在沉浮中追寻那无法复制的刺激与快乐,以及不易被发现的心底深处的一份感动。 陆承瑾扣紧了与谷溪相交的双手,看着谷溪闭上了那双闪着泪光的眼,他微微一笑,也闭眼去享受那极致的快活。 多么庆幸,他们都不是故事外的人。 且一辈子,还有那么长。 一个小回应以及一个叨叨 给一个简短的回应吧 在我的设定里,高中的陆承瑾是个渣男这可以盖章了。他的行为不管谁来看都很渣,但其实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可以理解。我想塑造的这个角色(但可能并没有成功)是一个很计较回报的人,他不会轻易地袒露自己,他在意识到自己喜欢谷溪但他可能得到的不是谷溪对自己的回应,以及谷溪还对自己造成了伤害时,他只会选择拒绝,于是他反思,我有写,他觉得自己喜欢的应该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姑娘,他喜欢的是那样一个模版,谷溪不符合,那肯定就不是真的喜欢她,而同时应长乐符合,所以他一定可以喜欢上应长乐。 这个很容易看出是自欺欺人嘛,但在他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这种自欺欺人很容易说服他。所以他选择了应长乐,而事实大家都看到了。 他在这段时间,考虑得更多的,甚至趋近于只考虑了他自己。这个也很好理解,他刚刚回国,哥哥死了,对家里人充满敌意和隐约的不成形的恨意,对谷溪失望,新环境会使人保持高度警惕,也极为脆弱,可以说他对这个世界是带着恶意的。你这时候让他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他该是个圣父了。 但这个孩子同时是善良的,柔软没有被磨灭,所以他后来逐渐学会了爱人。 婚后绯闻这件事,也说说。 我从小到大特爱听这些八卦,这文里很多东西其实是生活里的实例变了个样子被写出来的。 现实生活中听到我也是觉得很惊异的,觉得怎么可能嘛,但事实就是如此。 陆承瑾做这个决定,也很好理解。 他单方面陪伴了谷溪四年,但他清清楚楚看到的是其实谷溪那边早没他什么事儿了,他因为放不下要结婚,谷溪同意了,可以想象他多开心。他这时候心里清楚谷溪对他肯定有感情,但他不清楚这到底是对他哥的感情的延续呢,还是对他的。毕竟他明白自己曾经伤害了谷溪多少次。 他冷静下来后就可能困惑,他没办法去问谷溪,你到底爱我还是爱我哥,只能自己猜。他可能越想越觉得是爱他哥,可以看出来谷溪是很怀念她和陆家哥哥小时候两小无猜的时候的,当然这也是因为陆承瑾没有给谷溪留下可以用来不断怀念的好的记忆。所以陆承瑾得出这个操蛋的结论是很有可能的,更何况他一直都是个色厉内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呢。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两个人相处变多,谷溪对他的喜欢和爱一点也没藏住,他能够感受得到,但没有自信去确认,当得到应长乐的肯定后,他自然无法再压抑自己,这就是开头开始讲的故事了,他对谷溪的爱意也已经开始显山露水。 总而言之,陆承瑾很惨,他在每一件事里的表现,我都已经尽量让他符合逻辑,这基本是他的生长环境对他造成的影响。在这样的前提下,他有了这样那样能够被称得上渣男的行为,而他高中时的自私也是真的自私。 哎呀就是说,这些负面评价他都应该受着,但他成为这样做出那样的事儿全都是有原因的。 很多宝有不同的看法,从我的文字中得出的陆承瑾的心理和我的设定不一样,这很正常,我脑海中的东西,经过我的手,变成故事,再经过你的眼你的脑,最后你得到的东西不可能会和我完全一致,影响因素太多了,但我觉得这就是文字的魅力之一啊。写这么长一段话儿呢,其实也和你们一样,只是想再说说我得到的陆承瑾是个什么样儿。 至于应长乐的这个肯定,是我的一个小设定啦。其实不管是谁来告诉陆承瑾,谷溪很爱他,他都会有那么大反应的。代入一下我们自己,我觉得我喜欢的人好像也喜欢我,啊,我越看越觉得他喜欢我,呜呜呜你看他看我了,他对我笑了,他是不是喜欢我?可是要是不是怎么办,我不敢去告白啊呜呜。然后这个时候,一个人告诉你,某某某很喜欢你噢,喜欢你好久了噢。你什么感受?我会马上去想着告白了。让应长乐来告诉他,只是为了再增加一点谷溪和陆承瑾之间的误会。 关于谷溪在听到陆承瑾剖白后,对哥哥的死亡很快接受的问题,别忘了这里有一条时间线,陆承瑾剖白前,谷溪就已经知道哥哥死去了,根据谷峪和谢倾提供的信息,她基本能推测出真相,她只是没办法得知陆承瑾自身的态度想法而已。所以她早就有对这些信息消化的时间了,所以她的震惊难以接受最后都只化成了淡淡的怅然。她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女性,她完全有能力分辨出自己爱的是现在她面前的陆承瑾,所以她其实更多的是对陆承瑾不为人知的那一部分经历的心痛。 关于有宝提到的前面那些女n,不用担心,我早就安排好了番外虐她们,当然只针对郁娉婷和应长安。 最后是大bug的问题,bug已经被我巧妙地圆回来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说没看出来可开心死我了。 最后的最后,是对看到这里的每一位的感谢。 我是第一次写文,还是很不负责任地基本等于裸身上场,这本文暴露出我很多问题,承蒙诸位不嫌弃,在羞惭的同时,非常感谢来自每一位宝的陪伴、鼓励、以及指正。 也谢谢每一位推荐过这本书的宝,感谢你们的认可。 告诉大家一个小秘密,我不开心的时候,卡文的时候,我会上微博去搜我的书,去看宝们对这本书的推荐,看完心情总会好很多hhhh 支撑我走完这本书的最大动力,其实就是你们的支持与期待。 但也很不好意思地告诉大家,可能会辜负你们的期待,这不是我本意,但只能接受,因为我目前可能只能达到这个水平。 这一次我看完了所有的评论,但因为时间与精力有限,没有逐一回复,在这里对每一位留言的宝致以诚挚感谢。 上面这些话看起来很官方,但每一个字都是我的真心话。写这本书,不仅是对我的锻炼,我收获到的更多的,其实是创作独有的愉悦感,以及你们带给我的感动和被认可的快乐。 我其实有些玻璃心,下一本或许不会再看评论区了,希望宝们不要介意。 下一本文还没具体定下来,目前有想法的是一个男主是衣冠禽兽的文,但这不是最终结果,开坑前会在微博通知。 祝好啦各位。 那就以后有缘再见啦。 ——夏歇 番外之藏匿者1 谷溪有个哥哥,谢倾也有个哥哥。 谷溪的哥哥卓尔不群,年纪轻轻就接了谷寅之的班,将谷家百年基业更是发展得蒸蒸日上。 谢倾的哥哥碌碌无能,还风流成性奢侈成风,沾染了一身陋习,在c市无法无天。 谢倾双手抱胸站在警局门口,谢毓一边理着袖口一边走出来,仪态优雅得似乎是刚从名流宴会离开,而不是刚被保释。 她看都不想看他,视线落在黑暗中静静伫立的一杆路灯上,声音冷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那姑娘年纪太小,到他们手里肯定被摧残得不成样子,我必须救。”说着,他点燃了一根烟,含在嘴里。 谢倾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然后就把人救到了你自己床上?” 谢毓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在余韵中神色自若:“我床上就我一个人,而且上了床,我对女士向来温柔。这当然是救她。” 他偏过头看向她,隔着还未散尽的烟雾,清冷的面容在背后模糊的光线下闪烁着魅惑的光:“我的温柔,你是感受过的,对吗倾倾?” 谢毓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不,准确来讲,谢倾也不知道一开始谢毓是什么样。 谢毓到她家时,已经九岁了。 那一年,谢毓的爸爸妈妈死于车祸,谢倾的父亲谢广峦,是他父亲的副手,是那场车祸的唯一受益人。 阴谋论甚嚣尘上,谢家迫于舆论压力收养了谢毓,但警方并没有查出有力证据证明谢广峦制造了这起车祸,随后谢家发出声明,声称谢广峦无辜。 过客匆匆,这事儿很快被人忘记,而谢毓怎么想的,没人知道。 谢倾那时候刚上小学,抓着一手的泥,去牵谢毓的手,被谢毓不留情面地躲开。 她只顾咧着嘴笑,开心极了。 谷溪有一个对她特别好的哥哥,刚刚开学,他们全校就都知道了,她一直好羡慕,还去问妈妈能不能给她生个哥哥,被妈妈笑骂了几句,她记得那时妈妈是叹了一口气的,她便懂了,妈妈也很想给她一个哥哥,可是没办法。 那为什么,妈妈现在不开心呢? 不像她,她可开心了,她也有哥哥了,她也有哥哥每天给她戴蝴蝶结发卡,在她不想走路的时候背她,好吃的都先给她吃,所有玩具都给她玩。 可是第二天,谢倾就哭了。 谢毓没有接她递过去的蝴蝶结发卡,而是沉默地看着她,她觉得好害怕,想跑却又不敢。 等她开始抽噎,她才发现自己哭了,谢毓看了她最后一眼,绕过她下了楼。 谢倾觉得自己不是个英雄,她攥着拳头想,自己一定不要再哭了。 结果她晚上又哭了。 谢毓没有等她,把车和司机留下,自己回去了,谢倾坐在车上想,这个哥哥一点也不好。 但这个哥哥很努力,谢倾一到家就跑上楼去看他,他在房间里看书,等她玩腻了玩具跑上楼看他,他还在看书,她忍不住小声问:“你不累吗,哥……哥?” 她不自觉地打了个磕绊儿,谢毓却没理她,她也不灰心,下楼去把自己最喜欢的几样玩具抱上楼,费力踮脚,放在谢毓的书桌上,结果不小心带倒了水杯。 水瞬间在桌面漫延,谢毓手急眼快地拿起自己的书,却还是被殃及。 他生气地瞪了一眼谢倾,就拿着书走了。 谢倾的眼泪莫名其妙地往下掉。 那时候的谢毓,对她极其厌恶,对学习极度热衷,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质生。 十多年后的谢毓,不再善于学习喜欢学习,德性败坏,狭隘愚蠢,但依旧,对她极其厌恶。 谢倾已经进局子捞谢毓太多次,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得知他意图强奸一位女学生未遂,被警察抓走后,谢倾的后槽牙不自觉地咬紧。 人渣!败类! 她放下办公室的百叶窗,关了手机,把自己丢进成堆的文件里,但依然敌不过秘书的轻轻一敲门,和那一句“少爷说想见您。” 她拿着大衣的手掐得紧紧的,脚下的步子却一点也不停。 这次那女学生是个性子硬的,不接受任何私了补偿,只要求谢毓得到法律的制裁,谢倾压着脾气,把在工作上都少有的耐心拿出来,一遍遍安抚着那女学生。 谁知道她有多煎熬? 在她的道德世界里,她百分百支持女学生,但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被什么控制,毫无压力地干着令自己恶心反胃的事儿。 可当谢毓偏头看向她,她恍惚对上他的那双杏眼时,突然明白,这人,早已经是她的控制源了。 她自诩优于旁人,却自贱如斯,深深地爱上了她的哥哥,那个对她极度厌恶的哥哥。 多么可悲,又多么令人绝望。 谢倾也想抽烟了,她别过头,脚步噔噔地下了台阶,坐上车。 谢毓在寒风里又站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挪过来,打开了后座的门。 谢倾蓦地抬头。他们并排而坐,实在是极稀有的事情。 她在谢毓脸上看不出什么,也只能沉默。 番外之藏匿者2 谢毓喝了酒没开车,司机先送他,司机问谢倾的时候,谢倾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却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狭小的车厢里,空气似乎有些奢侈,她放下一点车窗,冷风刷地刮到了脸上。 一条围巾不由分说地包了她满头。 她使劲地去扒拉,却越忙越乱,好不容易取下来抓在手里,她气急败坏地怒瞪旁边那个人,却看到那个人安静地看着她,手上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谢倾突然就泄了气。 她把围巾叠好放在座椅中间,正要转头看向她那侧的窗外,听到谢毓轻轻开口:“我要开公司了。” 谢倾的眼神下垂着,然后转了过去。 谢毓上大学后就进了谢家的公司,当时外界还很是喧嚣了一段时间。 结果谢毓提出的营销模式推行后,很快在第二年取得成功,给谢家狠狠赚了一笔,他后来更是成为了市场总监的杀手锏,被称为让市场部有恃无恐的男人,那一年,他还不满二十。 第三年,他转战工程部,奔波在第一线,创下三个千万级工程同时进行的纪录。 媒体说,谷谢二玉,可以留名建筑业了。 他当年的惊才绝艳,到现在都还在一个又一个讲师口中重现,他为谢家创下的利润增长,到现在都无人打破。 但第四年还没结束,他请辞,谢氏为他留职了半年,当时不论谁劝,他都只有一句话:“足够了,我可以走了。” 谢倾似乎能懂,她便只好看着,不能开口。 她模糊记得,谢毓上大学后,没有再拿过谢家给的生活费。 他便真的不再去公司,却也跌破众人眼镜地,过上了他从没有尝试过的风流日子。一个场子接着一个场子,一个姑娘接着一个姑娘,日夜颠倒,嬉笑怒骂,在人堆里寻求爽感。 但总有人不死心,千求万求请他出山,却发现他,再也没了往日指点江山的能耐。 谢倾有些失神,窗外快速后退的夜景,就像飞逝的这么些年。流光溢彩,让人心生欢喜,却快得抓不住。 谢倾是上初三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谢毓的。 那时她已经认识到了这位哥哥对自己的不亲近,知道得多了,年纪长了,也慢慢能懂了。 她心里甚至有些心疼,便刻意地不在他面前提谢广峦,时刻照顾他情绪。其实这没多大必要,因为她和谢毓的交流实在不算多。 但她不曾发现心底正在酝酿的某种美好。 直到那天她回家。 说起来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个瞬间,她绕过拐角,走进大厅,看到谢毓在客厅喝水。 该怎么去描述她那一刻的心情呢? 这么多年,她都不曾告诉过别人,那一瞬间,她想起的是童话里惯用作结尾的一句话:“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想和他,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谢毓当时穿着简单的杏色针织衫,长裤松松垮垮的,裤脚甚至碰到了地面,他光着脚,右手拿着一个玻璃杯,昂着头,喉结上下滚动,似乎能看到水的移动轨迹。 水晶灯照亮了整个大厅,蒙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谢毓就站在光圈的中心,皮肤白得发亮,像……懵懂坠落人间的天使。 谢倾觉得自己,连心跳都停了。 但下一秒,又狂跳了。 那天晚上她在床上辗转了很久,在脑海里给自己和谢毓编造了一个又一个圆满甜蜜的故事。 谢倾喜欢上谢毓只用了一个瞬间,被他发现也只用了一个瞬间。 谢毓那时刚进公司,很多东西都两眼一抓瞎,什么都不懂,每天晚上要熬到很晚,为了提神自己大半夜去厨房冲咖啡,结果碰上口渴起来喝水的谢倾。 谢倾那时候也是睡懵了,迷迷糊糊地看见他,估计自己是在做梦,走到他跟前,一踮脚就亲了上去。 只是简单触碰了一下,她就收回了身子,她甚至舔了舔嘴唇,嘀咕了一句:“苦的。” 谢毓整个人僵在那儿,突然懂了谢倾这些年对他时近时远的反常态度从何而来。 谢倾第二天睡醒,脑子也清醒了,想起夜色朦胧中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拿头撞墙,却又偷偷地摸着嘴唇笑起来。 等她下楼,却得知谢毓要搬出去。 她拿眼去瞧他,对上他清清淡淡一双眼。 她心都凉了。 谢毓要结束自己的风流日子了。 这一年,谢倾二十六,谷溪结婚三年,家里已经开始让她相亲。 她拗不过家里的大佛,只好表面乖巧去相亲,坐下后人造花似的笑得又假又虚,对面那兄弟也挺实诚:“我爸是你爸当年的老下属,我得跟你搞好关系。” 谢倾眼睛一亮,哟,做哥们儿呢?好说。 两个人达成共识,上几份茶点,好吃好喝地聊上了。 那哥们儿为了表示诚意,唰唰唰地爆了好几个料,从一把手的家中丑事儿到谢氏保洁工的饮食喜好,比喻夸张用得毫不生硬,逗得谢倾笑得不行。 后来说得宽了,谢倾怕他刹不住脚,硬给他扭了个方向:“好了好了,说说你爸和我爸的事儿。” “嗨,”那兄弟一挥手,“两个老革命有什么好说的。哎不过说起当年,还真有一事儿好说。” 谢倾习惯了他小品似的讲说,配合地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当年谢副书记可是有两个书童的,为啥后来只剩我家老头儿一个呢?那是因为另外一个书童违逆了圣意,假传圣旨,干了错事儿。” 他“啧”一声:“岳冉平那老爷子,我家老头儿说过很多次了,他只想着为副书记做事儿,却没想过副书记愿不愿意接受。也是副书记念着他的好,没把他供出去。” 谢倾眼睛眨呀眨,揪着他衬衫袖口问:“快说说,什么事儿什么事儿?” “咳。” 身旁突然轻轻一声咳嗽。 例行一叨: 今晚继续,这个故事这周结束。 番外之藏匿者3 法式小调低缓地在餐厅里漾开,谢倾甚至能听到侍应生放下餐盘的声音。 她僵硬地坐直了身体,转头看向站在她右后方的男人。 他的大衣拿在手里,西装笔挺,银色的袖扣有些反光。 “这位是?”谢毓嘴角有淡淡的笑,眼睛看向她。 谢倾连舌头都有些不自在。 简单介绍以后,谢毓一颔首,客套两句就转身走了。 谢倾的视线禁不住跟着他,看着他走在侍应后面,在一张空桌前坐下。 他和谁吃饭?男的女的? 她魂不守舍地收回视线,一转眸,发现对面那兄弟也皱着个眉在想什么。 那兄弟若有所思:“岳冉平老爷子当年做的那桩错事儿,我是不知道的,我家老头说,就副书记和那老爷子清楚具体什么事儿,但我们也都知道,和你这名义上的哥哥有关。” 也许是谢倾突然凝重的神色吓到了他,他马上笑着打了个哈哈:“哎呀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就当个八卦听听就行,可千万别往心上放。” 谢倾怎么可能不上心? 岳冉平她是知道的,但谢广峦回家接手家业前的工作,保密性很强,她对父亲下属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有这么个人,或许见过,或许没有,多的也没了。 她在会议上不小心走了个神儿,一抬头看到老古董的一张脸,更烦了。 市场打不开,谢倾烦得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商人有了利益只会想要更大的利益。原有市场已经稳定了,谢倾想要把目标市场扩大。 但是实在不容易。 更糟心的是,竞争对手分析里,有了谢毓的公司。 谢倾揉着眉心,一边翻看着高高一摞文件,一边给谷峪打电话,谷峪毕竟掌家时间久,谷家林家的资源全是他的,查什么都比她方便。 谷峪那边一哟呵:“你们两兄妹怎么回事儿?都托我查这人。” 谢倾一愣。 快下班时接到谢母的电话:“早点回来呀倾倾,家里来客人了。” 一回去,却是上次那个大兄弟,他爸亲自押着他上门道歉。 大兄弟挠着头,窘迫道:“我这人就是把不住门儿,还喜欢自己编排,您就当我放屁。” 他爸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上,赔着笑对谢倾说:“实在不好意思啊,他说的那些话都当不得真的,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瞎编乱造,你别跟他计较。” 说着,那眼神的尾巴却是扫过了谢广峦。 谢倾乖巧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叔叔,没事的,谢谢您。” 谢谢您,让我确认,这人,一定有问题。 谢毓的公司上了正轨,谢倾一次见客户时,偶遇了他。 她出来透气,听到他的几个职员在洗手间喜滋滋地说,他们又拿下了一个订单。 又看到他时,他似乎有些醉,下楼梯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被身边的女人扶住,他却挣开,撑着墙,想要自己站直。 谢倾本来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见状,逆着人流挤了过去,然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谢毓看都没看就来推她,她使了点劲,厉声:“谢毓!” 身边那个女人在声音尖细地问她是谁。他半眯着眼抬头瞧她,在昏暗的灯光下,定定地瞧着她。谢倾的心咚咚地跳,看见他忽地咧嘴笑了一下。 谢倾呆住了,她另一只手不自觉压住心口。 完了,心跳的动静太大了。 冬天快结束的时候,谢毓公司的春天也来了。 那天阳光很好,商务部却一片惨淡,谢氏竞标失败,谢毓的小公司是最后赢家。 谢倾顾不得想其他,立即开会,安抚一通,再批评一通,最后鼓励一通。 等坐下来,谢倾才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 谢毓是要干什么呢?和谢氏竞争? 不可否认这一仗他赢了,但是要长期从谢氏口里夺肉吃,无异于蚍蜉撼树。 而且不难看出,谢毓这次也只能算惨赢,他最后并不能获得多少利润,他这样损人又不利己,是为什么呢? 谢倾给谢毓打了个电话,说有事想跟他谈一谈。 他们约了周日下午,谢倾一大早就爬起来试衣服,她对着镜子掐自己脸蛋,想起来那天和谢毓单独吃饭的女人和那晚扶他的女人是同一个,看着蛮年轻的,带着股才走出校园的纯真和莽撞。 又看了看自已越来越成熟简洁的衣饰,她长长吐了口气。 她到的时候,谢毓已经到了,她坐稳了,谢毓就让人上茶点。 等吃的喝的摆了满桌,她埋头开始吃,谢毓端着杯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这算她的brunch,吃得有些撑了,她才停筷。 谢毓等她开口。 她坐直了身体,在那人的视线下有些无所适从:“我是想问你个问题,你开公司,是要干什么?” 谢毓嘴角漫了点笑:“赚钱啊。” 谢倾皱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一声轻响,谢毓把杯子放下,身子往后一靠,叠起双腿,慢悠悠道:“是,我知道。我还知道,谢氏的市场打不开,”他微微一抬眼,“而我们的目标市场,就是你们分不了一碗羹的那一块儿。” 谢倾眨了眨眼,她忘了,还会有谁比他更清楚谢氏的情况呢? 谢氏已经有了固定的模式,在打开新市场这方面,根本不可能赢得了一个完全为这块市场量身打造的新公司。 谢倾没有办法,要么当下立即掐断他们的苗,要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越来越壮大。 可是,谢倾看着最近几次收到的表格,最终垂下了手。 那是谢毓公寓里给他做饭的阿姨发给她的,阿姨还同时受雇于谢倾,会在每周结束时整理一份过去一周谢毓的日程表给谢倾。 在这一个月里,除却必要的商业应酬,谢毓没有一天晚上超过十一点回家,他的人生变得规律而健康,且充满了斗志。 她下不去手。 番外之藏匿者4 三月底的时候,谢倾忙完了近期的一个大工程,可以暂时歇歇,就约了谷溪去逛街。 她站在商场门口等着,看见陆承瑾开车送谷溪来,下了车还扯着人姑娘不放,磨磨蹭蹭地说着什么,谢倾手指戳着手机屏幕,觉得这男人真磨叽。 谷溪特无奈地看向谢倾,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陆承瑾,按着头发走过来,谢倾忍住一个白眼,却没忍住吐槽:“您可真是比我还忙。要约您出来,要看您儿子撒没撒娇,还要看您老公磨不磨叽。” 谷溪温温柔柔地笑:“那麻烦你快点也找个老公,让我体验一下你的感受吧。” 谢倾摆手:“快饶了我吧,我现在的日子,除了工程,就是相亲。忙来忙去,微信加了一大堆人,却连人名儿都记不住。” 谷溪笑,晃悠悠地进店里看衣服。 她这些年性子越来越淡,穿起衣服来也是越来越简洁利落的裁剪,低调的颜色居多,谢倾也喜欢她那种调调,两个人的衣服都差不多一个类型。 结果一转头,看见谢倾拿起一件粉红色的胸前是几个字母的毛衣,谷溪忍不住笑,让她去试穿。 谢倾出来了,谷溪上前把她头发扎成马尾,一下就像个大学生一样。 她皮肤白,脸又小,这么一搭,嫩得不行。 谷溪给她拍板,好看,就这么穿。 谢倾也忍不住笑,却还是买了下来。 谷溪问她,怎么忽然就尝试这个风格了呢? 谢倾把头靠在谷溪肩上:“因为忽然觉得自己比不过。” 谷溪眨了眨眼,明白了。她伸手轻轻环住谢倾,什么话也没说。 没多久,谢母过生日,不想大办,就家里几个人一起吃顿饭。 谢毓也回来了,他上大学搬出去后,就基本不再回来,除了过年或家里人的生日。 谢倾为了空出那一天,熬了好几个通宵,终于在前一天下午忙完了,当下就收拾了东西回老宅去蒙头大睡。 醒过来时是半夜,她渴了去找水喝,喝完了在厨房洗杯子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响动。 她其实胆子小得很,小时候看了一次恐怖片被吓得三天没敢自己一个人去上厕所,后来坚决不看了,但这不能阻止她自己脑内想象。 她有些不敢转头,直到听到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 随着轻声的一句“闭眼”一起响起的,是吊灯的开关被按下的轻响。 她闭眼,然后又缓慢地睁开眼,在明亮的灯光下转身,看到那个清俊的男人站在她身后三米处,静静望着她。 那张脸,像一块漾着光的玉,清冷,却又柔和。 他长得其实比她还要白,白得让人想起雪,似乎温度高一些,灼热一些,就会让他融化,消失,所以她从不敢轻易去触碰。 可是她现在,鬼使神差地,上前了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他就安静地站在那里,无色无波,不闪不躲,直到她再一次踮脚,吻住他的唇。 “怎么办?我快忍不了了。”她贴着他的唇,轻声呢喃。 但他到底还是推开了她。 谷峪的调查有结果了。 岳冉平当年是主动请辞的,举家搬往x市,他在x市一所小学教语文,现下最小的孙子也有两岁了。 资料上显示,岳冉平当年的部分主张,和谢毓的父亲是有分歧的,但他不直属于谢毓的父亲,而是直属于谢广峦,这使得他和谢毓的父亲间并没有爆发矛盾。 他其实更应该被认为是谢广峦的军师,很多事情是由他提供主意,谢广峦只说同意不同意的。 很难看出来,他和谢毓的父亲一事有多大关系。 谢倾打算亲自去见一下这位老爷子。 谷溪对她没好气,她也只是笑。 谷峪跟她说,谢毓也在查这人,她才知道,谢毓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放下。再一想,她其实心里清楚谢毓肯定没放下,不然她为什么,也会惦记这么多年,一直没放弃呢? 既然放不下,那就把它搞明白。 说起来,也有一些她的私心。 谢毓这么些年心里的疙瘩,她看得清清楚楚。他进谢氏,把谢氏的创收指标提了又提,给谢氏创造了巨大的利润,其实都是为了还他被谢家抚养的恩。 他心里,和谢家是有隔阂的,所以才不愿意欠谢家一分一毫。 当年的舆论,在他心里是埋了根的。 谢倾知道,要是这隔阂一直在,就算她和谢毓情深似海,也一辈子都不可能。 她得先把这事儿抖清楚了,再去努力和谢毓恩恩爱爱。 老爷子脾气不太好,听她表明身份,当下冷哼一声,她心下明白,老爷子和她爸还真是不欢而散啊。 谢倾问他什么,他也总是不配合,要么理也不理,要么就冷哼。 她不敢问得深了,只能打着表面腔,问候他的身体,表达一下她爸的慰问。 老爷子喝着自己的茶,也不说话,最后她要走的时候,才说一句:“你回去告诉谢广峦,那缺德事儿是我岳冉平一个人做的,我马上就要死了,下去做牛做马还债,跟他没半毛钱关系,别他妈像个圣人似的,安安心心当他的老总去。” 谢倾回身,立刻蹲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什么缺德事儿?” 番外之藏匿者5 当然是没有问出来的。 谢倾走得却一点也不丧气,知道有事儿了就好说了,总比自己瞎猜强。 把老爷子做的事儿查个底朝天,不信找不出些蛛丝马迹来。 她心里有了底,任务一股脑儿扔给谷峪,回去就把自己给钉在公司了。 谢氏偌大一个集团,她年纪轻轻坐上头一把交椅,不服她的人多得很,而且看着谢氏的发展停滞,谢倾天天都忙得像分出了几个人。 谢毓那边是好的态势,对谢氏就是不好的消息,开会的时候,有老一辈的叹气,装模作样地说没想到谢广峦这样宽厚的人,会养出一条中山狼,那谢毓先是搞臭了自己的名声,污了谢家的颜面,又开了个公司和妹妹公开叫板。 谢倾当时就扔了文件夹。 她站起来,冷冷地盯着开口的那人:“谢毓那边我心里有数,打压是肯定的,不劳诸位费心。只会给人泼脏水逞口舌之快的,我谢倾也奉陪不起。” 老一派的企业很多都有这种问题。管事儿的人太多,却一大半都是草包,做实事儿根本不行。谢倾早想把那些人赶出董事会了。 打压她不会,不奉陪那些草包却是真的。 入了夏,谢氏的股东大会大洗牌,一批站在谢倾身后的小股东上位。 没人知道那几个月谢倾过的什么日子,没有一天睡眠时间超过四个小时。她见天儿地到处跑,踏坏了六双高跟鞋。娇小姐淋着雨下工地,都能给工人搭把手了。 她两手抓,内外都不放松。 市场还是打不开,但谢氏内部的阻力终于基本解决了。她现在可以放开手去应对外部竞争,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受人掣肘。 晚上谢倾带着一帮人去唱k放松,她喝多了些,觉得头晕得紧,拿着杯凉水就出了门。 使劲揉着眉心,她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没留神撞上一个人的胸膛。她低着头道歉让开身子,却看那人没动。 两边包厢的吼声震耳欲聋,她迟疑着抬头看向那个人,就看到谢毓穿着件简单的衬衣,领口的纽扣都规整地扣着,一手插裤兜,一手拿着车钥匙,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 她的酒彻底醒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谢毓皱起了眉,他低声说了句什么,音量低得似乎压根没打算让她听见。 她眨了眨眼,直愣愣地看着他,眼里带了些谁也没察觉的贪婪。 有好久好久都没看见他了。 其实忙起来的时候,她基本不会想起他来,偶尔在新闻上文件上看到他或者他的公司的名字,她也只有一瞬间的失神,生活压迫得她没有多余的地儿腾给他,但这不代表,这个人不重要,或者她不在乎。 她只是很清楚,这时节,不是她想这些的时候。生活不给她机会,他也不给她机会。 谢毓拿出那只插在裤兜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到自己面前,他高她不少,于是微弯了腰,皱着眉对上她的眼:“醉了?” 谢倾脑子里转得飞快,挣开他的束缚,嚷了一句:“我没醉!我还要喝!” 谢毓的眉头果然皱成了死疙瘩,重新把她拉回来,这回抓在了手腕上,拖着她往外走。 谢倾装疯装得起劲,大声叫嚷着,又蹦又跳,谢毓就顺着她的意,把她抓得越发紧。 她心满意足地被谢毓塞上了车,演得已经有些累了,但还是提了些力气不配合地去蹬车门,做事要有始有终,这是谢幕。 谢毓绕过车头坐进来,看谢倾已经出了层薄汗,想给她开空调,又怕她骤然一凉身体受不了,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把握度。 做这个决定的难度,似乎比签一个上亿的合同的难度还要大。 谢倾却没给他多少时间。 她没想起来的时候没觉得,直到真的看到他了,她才发现自己想他想得发疯,她也没多管,直接就扑上去了。 谢毓被她撞了个满怀,分神用左手挡在她和方向盘之间,一下就被她吻住了。 这次不是浅尝,她一贴上来舌头就往里顶。 他没防备,嘴唇微张着,给了她空子。 谢倾扬了扬眉,瞳仁闪着光,是得意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太少见,谢毓竟觉得有些舍不得。 到这一步要是还看不出来她是装的,他这小半辈子也算白活了。 谢毓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卡住她的腰,微阖了眸,嘴里却是接住了她的舌头。 忍不住的,何止是她一个人? 他关心则乱,连她那么蹩脚的演技都没看出。 自欺欺人实在没什么意思。 谢倾的脑海里瞬间有烟花炸开,甚至呆愣着失去了反应。她看着谢毓还是半闭着眼的样子,舌尖被提醒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猛地回了神,更用力地压向谢毓,手放在他下颌关节上,捧住他的头,攫取着他嘴间的氧气。 停下的时候两个人都气喘得止不住,谢倾的额头靠在谢毓的额头上,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噗噗笑。 谢毓看着她的傻样,心里软得像刚被阳光晒后又被海水轻柔抚摸过的沙滩,暖暖地,潮潮的,让人想伸个懒腰。 他也轻轻笑起来,嘴角荡开的笑意,不经意间就夺了谢倾的神志。 可谢家美玉毕竟是谢家美玉,他把谢倾按回座椅,终究还是正了神色。 “最后一次,谢倾。这是最后一次。” 却也是第一次。 谢倾觉得谢毓奇怪极了,这之前她从没觉得谢毓对她有意思,虽然两个人曾经阴差阳错地有过一夜的缠绵。 因为他对她的示爱一直是不假辞色的。 但他刚才的表现,完全是对她有情的样子。 她也皱了眉:“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假如呢?” 谢毓眉目不动,撇开外人给他贴的标签,他这些年其实是个温和又内敛的人,谢倾莫名想起了九品莲台上端坐的佛。 他静静开口:“是啊,假如呢?” 谢倾说不出话来。 她该说什么?假如真是谢广峦,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拦你? 一边是父亲和家庭,一边是爱人,她无法否认,她两方都想保全,但结果就只会是两方都无法保全。 她是必须要舍掉一方的。 她哑口无言。 谢毓的声音里像幽林里低沉的箫音,带着漫山遍野的寂静,在车厢里缓缓漾开:“我试过了,堕落至斯都没让你放弃,我卑劣地在深夜里暗自欢喜,却又发愁,该如何让你放弃。 你该知道,这条路走到底,到底是头破血流还是皆大欢喜,都不是由你我决定。因为你我的选择早已成定局,因也早已经在十几年前种下。 谢倾,我希望你在无法做到双全的时候,至少能保全自己。 所以,放弃吧。 如果真是你的假如,不用你来,我自己也会去。” 番外之藏匿者6 谢倾在凌晨醒来,站在二十三楼的窗前远望,似乎能脱离这座城市的喧嚣。 她点了根烟,轻吸了一口就松开,她小时候容易上头,大了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已经有了些冷静处事的态度,有时候甚至能称得上是冷漠。 不仅对人,也对自己。学会克制是她成为现在这副模样路上的第一步。 但她从没学会对谢毓克制,或者说没完全学会。 至少爱意没能成功。 她有时候觉得荒谬,谢广峦是否害死了谢毓的父母,居然会成为决定她和谢毓能否在一起的因素。 下一刻,她就又会清醒过来,她摆脱不了人固有的社会性,抛弃不了人性的良知道德和在法制约束下产生的规矩感,这是一个困境。 谢毓的坚持是找出凶手,她的坚持是人间正义与公平,他无法妥协,她也无法,因她明白,他背后所代表的本就是她所坚持的。可当制裁降临在她至亲的人身上时,她该如何进退? 她无力地祈求,已经开始有眉目的那件事,是她口中的假如。 而绝望来得太快。 岳冉平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他可能是因为怕自己记不住事儿,所以每次谢广峦下命令时都会用录音笔记录下来,毫无疑问这些命令绝大多数是保密的,岳冉平很是小心翼翼。 但久在河边走,他到底还是曾不小心落下过一次,那支录音笔现在到了谷峪手上,他们分析了型号确定是定制的以后,顺着厂家摸了过去,最后派人拿到了岳冉平藏起来的另外几支录音笔。 谢倾拿到了谷峪寄来的其中一支,他说:“岳冉平狡兔三窟,把录音笔也分篮子装,还有些没找到,这个你先听听。” 她那时候刚刚从公司回家,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她站在玄关愣了半天,然后有些踉跄地进了卧室,靠着床脚坐在地上,整个人脱了力一般。 那支录音笔记录了很多东西,但基本只有她很熟悉的父亲的声音和岳冉平的声音。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外面的天空像有块幕布缓缓落下一样被挡住了光,远处的楼景次第亮起来,耳边的声音稍显嘈杂。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想,喝杯奶茶多好啊。 终于听到了她应该听的,她目无焦距地听着自己最敬爱的父亲,冷静安排着一家三口的生与死,岳冉平低声补充着些什么。 最后听到谢广峦尘埃落定的一声“去吧”。 天已经黑透了,谢倾的眼神落在遥远的天际,那里一片黑暗,除了黑,什么也没有。 也许是有的,只是天那么黑,还有什么可以看到呢? 她想站起来,却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于是只好顺应着身体的本能欲望,倒在了地上。 耳边一会儿是谢广峦像叹息一般的一声“去吧”,一会儿是谷峪欲言又止好几次才说出的一句“谢毓已经知道了”。 谢倾终于还是缓缓闭上了眼,一滴泪顺着眼角划过鬓边,没入了地毯。 再见到谢毓时,谢毓的公司已经能算是谢氏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了。他们不仅打开了谢氏打不开的市场,甚至还隐隐有侵略谢氏固有市场的趋势。 这段时间,谢倾单独和她父亲谈过一次话,她没有提当年的事,甚至没有提及任何严肃的话题,就像她小时候每周一次的同桌交流一样,两个人就坐在桌前随便聊聊。 她每天不论多晚都回家去,白日里却拼了命一样工作。 她不知道谢毓什么时候会动手,她只能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抓紧时间,她想着,把谢氏再做大一点,会不会能让妈妈不那么陷入失去丈夫的孤苦,会不会能让爸爸不会太担心她们母女俩,她也能有更多的资金去打点。 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时候她会觉得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相亲呢?她甚至会失去理智地怨恨着,那个相亲对象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 眼眶早已经干涸,眼泪流不出来了,心似乎也不再能剧烈跳动。 深夜里最难熬的,是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与设想。她把自己困在里面,走不出来。 她清晰地感知着颈上那把刀散发的寒气,却逃不开躲不过,只能无望地等待着黑暗到来的那一天。 一个月过去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谢毓终于来了。 秘书敲门说少爷来了。她喉咙间挤出破碎的音节,然后站了起来。 到那一瞬,她却突然开始着急。 还应该再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她还没来得及跟管家说一声给爸爸熨一身衣服,谢氏也还不够强大。 她急出了眼泪,手抓紧领口按在胸口上,被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在胸腔里带着千钧之势来回震荡,难受得快要立刻死去。 但她的一切感官都还格外灵敏。 她听见谢毓叩门推门,走了进来,他喘着粗气,像刚刚剧烈运动过,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像有巨浪起伏。 谢倾的心溺在如雨一般的眼泪中,她想,他恨吗? 下一秒,她看见谢毓的胸膛不再剧烈起伏,他甚至有些压抑地平静着上前一步,将一支录音笔放在了桌上。 他看着她,眼底依然沉寂如无风时的海面,没人能看出他有多少情感会爆发。 但他却抱住了她,紧紧地,像是再也不会撒手,他声音低低的,却如惊雷炸响:“我来了倾倾。是你的假如。” 谢倾睁大了眼,却晕了过去。 谢倾小时候总被她妈和谷溪训,常说的一点就是她总喜欢听话听一半,剩下一半自己猜。 这次她又吃了这个亏。 谷峪来探望她,摇头叹气地说:“我都跟你说了还有几支没找到,你怎么就那么容易自己瞎想呢?还搞得心情大起大落进了医院。” 谢倾听到的录音是真的,却还有一段录音。 谢广峦当年确实动过铲除谢毓一家的念头,但到底良心还在,最后反悔了,甚至与岳冉平大吵了一架,岳冉平却始终没放弃,他认为自己是在为上司好,于是利用原有的计划安排,成功弄炸了谢毓父亲的车,幸得谢毓当年顽皮没有上车才逃过一劫。 谢毓一得知这件事儿,马上让人按照录音里的 安排去查,一个丁一个卯地将人提溜了出来,挨个审问一遍,事态明朗了,他扔了手里的笔就往外跑。 他说过的,如果真的不关谢广峦的事儿,谢倾不用去找他,他自会是她的。 两个被压弯了腰只会将苦往自己肚子里吞的人,幸好还得了一丝老天垂怜。 番外之藏匿者7 谢倾晕得干脆,后面的事儿却一大堆。医生一检查,才发现她一身的病。 谢母在谢倾面前哭了一场,转头就抹了泪对医生说:“安排她住院吧。她同意了。” 谢毓来医院看过她一次,在床边坐了坐,让她给一份文件签了字,撂下一句“公司交给我”就走了。 谢倾的白眼能翻上天。她连文件都还没来得及看。 谷溪逗她:“说不定是让你签的婚前协议呢?” 她又想扔一个白眼,被谷溪横回去,撇了撇嘴,最后忍不住怏怏地叹气:“他可快点儿吧,除了公司,我啥都给他。” 秘书天天要给她做汇报,除了第一天是惊异,后面每一天的语调都相同。 第一天,谢倾签字的那份文件就起了作用。 谢毓的公司被谢氏并购了,成为了谢氏的子公司。 后来的每一天,秘书汇报工作时总会因为对谢毓无法抑制的叹服而收到谢倾的冷哼。 “少爷太强了!” “和少爷预测的一模一样!少爷太神了!” “天啦少爷又拿下了!” “张、秘、书,”谢倾咬牙切齿,“注意你的职业素养!还有,少什么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秘书一激灵,她父亲是谢家的司机,所以一直是按老宅里的叫法来称呼谢毓,她正要改口叫谢先生,就听到谢倾飘忽忽地开口:“叫姑爷。” 哟,还荡漾上了。 岳冉平被逮捕的那天,谢倾出院,谷溪带着陆佳遇来接她。 陆佳遇已经可以牵着谢倾的手跟她讲要少吃糖,她敷衍地点点头,然后迅速地将一颗糖塞进陆佳遇嘴里。 陆佳遇眨眨眼,从善如流地含住那颗糖,转头正经地对她说:“倾倾姨,最后一颗哦。这是你硬要我吃的,待会儿妈妈回来你要跟她讲实话哦。” 他妈妈去开车了,让他俩站在医院门口等着。 谢倾憋不住笑,花枝乱颤地点头。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面前晃过来个人。 谢毓穿了一件浅灰色的丝质衬衣,下身一条偏黑的西装裤,干净利落地在她面前站定了。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却没看她,而是对那小孩道:“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毓,字有点难,以后可以教你认。” 陆佳遇看看谢倾,又看看他:“我叫陆佳遇。请问你是倾倾姨的哥哥吗?” “不是哦,”那个清如月华的男子将身子俯得更低了些,“以后,是丈夫了哦。” 还不待两个人反应,他朝孩子嘴里又塞一颗糖,然后对刚好赶到的谷溪一点头:“我先带她去办点儿正事。” 说完,拉着谢倾就往他停在路边的车走。 谢倾从见到他开始就有点脑子短路,听到他说的那句话干脆就自暴自弃死机了,被他扣上安全带时才找回点神智:“去、去哪儿?” 谢毓发动车子,眼睛直直看着前方:“民政局。” 谢倾的脑子刚活过来就又死了。 她没注意到,谢毓的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指尖都白了。 好一会儿没等到谢倾的回应,谢毓缓缓吐出那口憋了很久的气,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呆滞,便微笑起来。 算了,她同意或者不同意,这辈子都只能是她了。 不同意的话,就慢慢等吧,总会等到她点头的一天。 这样想着,他靠边停了车。 刚要松开方向盘,谢倾猛地一转头:“停这儿干什么?你反悔了?” 谢毓嘴角的笑止都止不住,一迭声的好好好,重新发动了车子,风驰电掣般的开了出去。 谢倾把头靠在车窗上,眼睛闭着,忍不住也笑起来。 真的真的很开心啊。 谢毓说:“我那个公司从一开始就是为你准备的。如果和你爸爸有关,谢氏肯定会受牵连,这个公司就是你的退路。如果和你爸爸无关,这个公司就是谢氏的子公司。” “所以,这是你选择谢氏没有打开的那部分市场作为目标市场的原因?” “是的。”谢毓颔首,补充,“唯一原因。” 谢倾把手搭在眼睛上,自嘲地笑起来:“这些年你和我面对面时,是有多冷漠,才让我觉得你一点也不爱我啊?” 谢毓拿开她的手,把唇轻覆在她的眼帘上:“不能给你希望啊倾倾,在前途未知的情况下,我舍不得。” 谢倾轻声道:“我爱你。”眼泪从缝里争相恐后地溢出来。 我爱你,是此情此景下油然而生的感情抒发。也是想告诉你,我爱你,不会因为前途未知而改变。 谢毓尝到口中苦涩的味道,心像浸在泡沫里被人揉搓,他缓缓闭眼,声音轻而有力:“我也爱你。” 尽管前途未知,我也尽我所能地为你铺一条坦途。你不再额外受苦,是我考虑一切的唯一条件。 谢毓带谢倾回了她家,她说前一晚没睡好,有些累,想睡一会儿,谢毓点头,给她盖上了被子后,想着她有胃病,给她熬点儿粥喝。 他守在锅前有些出神,突然被人抱住了。 背上一片温热,在空调房里显得格外明显。 他笑着回头,想把那个有些调皮的姑娘抱进怀里,却呆住了。 谢倾穿着一件纱质的宽松外衣,半透明,能隐隐看到黑色的bra,两条腿光着,抿着唇,昂着头退后了两步,站在他面前。她霸气地像女王,眼里却有藏不住的羞涩。 她其实是第一次啊。谢毓心里软软地想着。 她以为他们俩有过的肌肤之亲,是他骗她的。 说得再大义凛然又怎样,他终究还是有私心。 她醉酒后被他捡到,大半夜吐了自己一身,他闭着眼给她脱下臭衣服,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却在第二天晨光中,竭力淡然地应对她的尖叫,像一个不负责任的渣男,轻描淡写地肯定她的猜测。 他想着,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心里会给他留一点特殊的位置,会不会顾及到这个而不太快地找一个男朋友。 他像个傻子,失了分寸,幼稚无聊地耍些小把戏,矛盾地想在她心里待得更久一些,却又顺着理智专门让人演戏,让自己声名狼藉。 那个所谓的差点被他强奸的女学生,不过是酒吧里一个被他随手解救的包厢公主,他那时刚刚得知家里请的保姆是谢倾的人,对这个姑娘执着的爱意哑然失笑,在一晃而过的泪光中,请人演了那场戏。 但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她的爱意啊。 你看她,多像个妖精。 勾得他全身的血都往下冲去。 明明刚喝了水,口舌也干燥了起来。 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情不自禁地滚动了下喉结,咽下一口唾沫,脚缓缓提起又落下,离她近了一步。 她白嫩的指尖在颤抖,却依然固执骄傲地站在原地不动。 她知不知道她会面临一场怎样的风暴? 这么勾人,她知不知道自己会受到怎样的惩罚? 谢毓离她很近,呼吸的温度似乎都可以灼烧到她,他的声音又低又哑:“睡好了吗?” “嗯。”谢倾眼神飘忽。 他从来习惯感情内敛,这时候却不想再遮掩,他抬起右手,指节分明,落在领口的纽扣上。 眼神里的暗潮汹涌,解到最后,他甚至有些暴力地扯开了最后一颗,一伸手抓住谢倾的手臂,拉过来箍在怀里,唇压了下去。 谢倾的唇软软的,含在嘴里就想狠狠地啮咬,谢毓第一次发现,自己内里原来是藏了些暴力因子的。 他勾着谢倾的舌头吸吮,手上脱了谢倾那件可有可无的外衣,在喘气的间隙问:“床上还是这里?” 谢倾依然拧着:“都、都行。” 他闷笑一声,有些遗憾地瞟了一眼那张红棕色的餐桌,舔了舔唇,打横抱起了谢倾。 她是第一次,他不能只顾着爽,必须得减轻她的痛苦。 谢倾在他怀里也不老实,勾着他脖子就亲了上来,谢毓低头去接她的吻,用的力越来越大,舌根有些发麻,到了卧室门口就把她放下来,然后按在了门板上。 谢倾全身上下只剩内衣裤,黑色蕾丝将她的胸乳托举着,带着神秘的诱惑。 谢毓没耐心去解开,直接将内衣推了上去。一双乳乖巧地弹了出来。 白皙的皮肤像雪一般,顶上两颗红梅颤巍巍,谢毓看红了眼,下面硬得像铁。 他伸手抓住,是他想象中的嫩滑,谢倾忍不住闷哼一声,谢毓看一眼她,埋头亲了上去。 滑嫩的皮肤在口齿间很不规矩,总是容易滑出,谢毓忍不住用力,用牙齿去啃咬,谢倾呼了一声痛,谢毓才捡起一点理智,轻轻含住,试图去安抚她。 他的手掐着她的腰,在腰上柔嫩的皮肤上摩挲,谢倾觉得有些痒,扭着腰想躲,谢毓的手顺势往下走,摸进了那一小块布料里。 谢倾从来没被人触碰过的那片天地里,骤然被一只大手覆盖抚摸,她忍不住抖了几下,夹紧了腿。 谢毓嘴里不停,快速又有些流连地吞吐着,趁着谢倾失神呻吟,手下一用力,就分开谢倾的腿捏住了那颗肉粒。 谢倾只觉得一股热流在下身猛然积聚,强烈的快感让她眼前发白,爽得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 谢毓退开些许,手上已经湿了一片,他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忍不住,他看着眼前嫣红的唇,无法控制地想象着自己身下的硬物,狠狠插入这张小嘴里。他想紧紧按着她的头,让她吐不出来。 他想得身下发疼,抓着谢倾的手就往那儿去。 谢倾毕竟是只纸老虎,吓得惊叫一声,谢毓压着她,声音嘶哑:“摸摸它,倾倾,摸摸它。” 谢倾隔着一层布料摸了摸那根铁棍。 谢毓收回手,把自己脱了个干净。他顶了顶胯,就把那儿戳进了谢倾的手心。 谢倾咽了咽口水,把它掏了出来,看清全貌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身下又有一小股水流了出来。 又粗又长,偏红的肉色,在谢毓偏白肤色的映衬下,张牙舞爪,充满侵略性。 谢倾微微颤抖着,看向谢毓:“我想亲亲它。” 谢毓昂起脖子,青筋明显地凸起,他极力地忍耐着,对她说不。 时间还长着,不要着急,先满足你。 他直接把她按在床上,整个人如山一般压了下去。 修长的手指在细缝处打着转儿,不经意间,哧溜一声就戳了进去。 异物侵入的感觉太明显,谢倾弓起身体排斥着,却抵挡不住谢毓强有力的进攻和来势汹汹的快感。 第二三根手指相继插入,抽插间谢毓有意加快了速度,谢倾已经适应异物感,却依然适应不了那强烈的快感。 她眼前发黑,只剩下无意识的吟叫。 谢毓看着如潮一般的水,腰都硬着,胡乱在顶上抹了两下,他轻声道:“来了。” 话音未落,他一挺身,就刺入了头。 谢倾尖叫。 毕竟是不一样的。 谢毓双手撑在谢倾的耳边,喘着粗气,等她缓了过来,才又继续向里。 他走得小心,很快就感受到了那层薄膜,他又放低了些,含住谢倾的唇,轻声安抚她:“不要怕,倾倾,不要害怕。” 谢倾茫然地睁着一双眼,下一秒就被一缕细微但存在感十足的疼痛逼出了眼泪。 谢毓贯穿了她。 她的泪大滴涌出,带着委屈与得偿所愿的满足,谢毓心疼极了,他吻着她的眼角,身下却不停。 此时没了顾忌,谢毓终于可以像无数个午夜梦回时臆想的那般,提腰顶胯,用力地插入又拔出,不顾一切地去占有她。 谢倾在似乎不会停歇地晃动中抬头去看,那个曾经被人说是如山间明月,林下清风的男人,此刻像是被欲望占领了身体,发亮的汗滴在额间汇集,眼神迷离而性感,还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狠劲,嘴唇微微张着,清越的声音早已满是红尘的浊气,嘶哑而粗糙,间或还有些不堪入耳的语句。 “倾倾,倾倾,舒服吗?倾倾?” 她抬手环住他的脖颈,用最妩媚的呻吟,去回应他的问题。 真的是……太爽了啊。 她无意识地抖动着腰腹,下体酸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有些无法承受地抱紧了谢毓,在到达顶峰的那一瞬间失声尖叫:“哥哥!” 迅速绞紧的甬道夺取了谢毓仅剩的意识,最后一次用尽全力地插入贯穿,热流汹涌而出,像他想要尽情宣泄的爱意。 他大口喘着气,躺在谢倾身边,将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姑娘揽进怀里,手抚上她凌乱的被汗打湿的头发,一个吻静悄悄落在她的眉心。 “我们是夫妻了啊,倾倾。” 藏了很多很多年的心,终于有了光明正大公之于众的权利。 不会再藏了,倾倾。 番外:婚礼 秋天过半的时候,c市刮了场大风,满街的梧桐树在黑夜里抖落了陪伴了大半年的一身叶子。 园丁凌晨便起,清扫时发出的沙沙的声音,穿过水泥楼厦,在谷溪耳边清晰地鸣响。 她睡不着了,再有小半个小时,她就要被叫起来化妆了。 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晚上,脑子里乱哄哄地想了一堆,结果什么也没想明白,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拥着被子爬起来,靠在床头柜上想:待会儿造型师得给她化多浓的妆才能遮得住她这糟糕的脸色啊。 能依稀听到些人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谷溪转头看向窗外,觉得这时候的天色有些像她缔结的这场婚姻。 林锦蓉推门而入,脸上是对当下满意、对未来充满希望的笑容,她幸福而满足。 她温柔地抱住有些发愣的女儿:“睡好了吗,新娘子?要做准备咯。” 在化妆的时候,谷溪意外地接到一个电话。 谢倾把谷溪的手机递给她,对她解释道:“我接了,说你在化妆,他还是要你接。” 谷溪眼睛一瞥,是陆承瑾。 她嘴角动了动,没说出话来,只好把手机贴在耳边沉默。 陆承瑾那边有隐隐的风声,昨夜那场大风的余威还没散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时间长到谷溪已经开始怀疑,他打来这通电话是不是要告诉她,他悔婚了。 他终于有了声响:“我等着你来,谷溪。” 他声音渐低:“你一定要来。” 谷溪和陆承瑾在婚前短暂地见过一面,在陆承瑾的办公室。 她似乎有很多年都没见过他,看见他坐在大班桌后,戴着眼镜蹙着眉的样子,却还是心乱。 陆承瑾似乎有些局促,她想,他还记不记得她呢?他知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和她这样一个无貌无才的平庸之人走过一段人生路呢? 哦不,她想起来,是陆承瑾主动的。 她想,那这怨不得她了。 他们只是像完成任务一般面对面交谈了几句,两个人心里各自怀着自己的鬼胎,但却没人觉得尴尬。 满满当当的都是隐秘的欣喜。 他们揣着沉甸甸的担忧,也装着实实在在的喜悦。 得偿所愿一直是一个令万人往的词。 但冷静下来后,谷溪有点脚踩不着地的恐惧。 为什么突然娶她?以后会怎么样? 她想不明白。 仪式上,谷溪来了。她被谷寅之牵着,一步一步走向红毯那头垂手而立的男人。 他穿着笔挺的礼服,格外的好看,衬得她又有了些难得的自卑。 于是她愈发挺直了腰板,昂着头,努力想象自己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他面前。 他眼神沉沉的,黑黝黝的眼珠眨也不眨,视线钉在她脸上,接过了她的手。 仪式是彩排过的,她却还是没忍住落了泪,在他给她戴上戒指后亲吻她的一瞬间。 这一整天,陆承瑾都很沉默,谷溪也只好沉默。 她在床边坐下,陆承瑾站在她面前,抿了抿唇,说了今天和她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低声问她:“要关灯吗?” 她侧过头不看他,嗯了一声。 他便转身去关了灯,然后重新站在了她面前,按住她的肩膀,含住了她的唇。 他没有用力,能清楚地感知到她的一颤。 怜惜占领了心房,他伸舌进入了她口中,卷着她的舌头,去戳她两边的壁,口水的交换间,让她一点点沉沦。 察觉到她软化了的不再僵直的身体,他带着些诱哄地亲吻着她的耳朵,衔住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有些爱不释口。 谷溪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然后被他缓慢地压下,倒在了床上。 他顺着她的下颌线往下,一边带了些力气地吸咬她脖颈上的嫩肉,一边伸手脱掉了她和他的衣服。 谷溪有些受不住,大口呼吸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没有一丝力气,她下意识地摩擦着双腿,去抵抗那有些难以抵抗的欲望。 直到陆承瑾的手挑开她的内裤,用手指划过那条缝隙。 她被惊得一叫。 细流渗出。 抵抗已成徒劳。 陆承瑾慢而有力地抚摸着,努力让湿润变成了潮湿,手指终于伸了进去,三指缓缓张开,将紧窒的甬道扩充。 谷溪抱住眼前显得有些虚幻的身体,她在他进入的一瞬间,感受到了睽违已久的泪意。 眼泪扑簌而下,她哭得失了声。 陆承瑾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她的额头与唇,不停说着:“不哭不哭。” 像是在对待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 他忍耐着身下的欲望,想要退出去的时候,却被身下的人抱住了腰。 他低笑,又去含她的耳垂,缓慢而坚定地向内里探入。 谷溪被这插入刺激得呼吸都停了,等他终于到了头,她才找回了自我,破碎的呻吟难以抑制地从喉咙里飘出。 她第一次承欢,快感很快大量堆积,冲撞着身体,一部分化泪从浅浅的眼眶里抒发,一部分如水汹涌而下,哭泣与呻吟相融,在黑夜里像要人性命的女妖。 陆承瑾看着身下陷入高潮余韵的小人儿,心里又酸又胀,跨过了长长的时间,他终于与她相拥。 他缓缓闭眼,去阻止自己流泪的欲望,然后附身亲吻挂在他身上的姑娘,带着曾经只有一个观众的爱意,在酸麻的快意中,将自己交代了个干净。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风还没有停。树叶在空中旋转起舞,看着屋子里的男人温柔地亲吻自己的新娘。 快睡吧我亲爱的姑娘,明天的事就明天再想吧。 番外:小片段 谷溪从小身子骨小,怎么也不显胖,生完孩子后,猛地长了十多斤肉,家里人都说这下看着才健康了些,原来细条条一根,看着心疼。 陆承瑾也天天明里暗里夸她好看,她有时被哄开心了就不去在意,但是试衣服的时候,脸总会拧成麻瓜。 晚上她揪着陆承瑾家居服的下摆,看他给她拉裙子侧边的拉链,拉链却卡在腰上怎么也拉不动。 她冷笑了一声,陆承瑾在卧室昏黄的灯光下抬头亲吻她,声音漫得柔柔的:“我们换一条裙子,明天早上再试,好不好?” 谷溪撇了撇嘴,哪还有裙子可以试,应该是全都穿不上了。 早上她迷迷糊糊的,被陆承瑾从被窝里捞到怀里,给她套上了裙子,肉遮得严实,显瘦又显高,谷溪被放在穿衣镜前,掀了小半个眼皮去看,直接被惊得一抖。 陆承瑾从背后环住她,吻落在鬓边,他的眉眼如水一般温柔地舒展,声音也浅:“今天去逛街怎么样?” 她偏头笑了,觉得全身都有些酥酥麻麻的。 天气是顶好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来,却没有尖锐的令人痛苦的灼热,软软地附着在皮肤表面,像罩上了柔暖的保护层。 谷溪却难得的啧了一声。 她有些不耐烦了。 相隔三米远的柜台前,站着一个人,一开始谷溪是没在意的,谁知道她对哪一件好奇,旁边那人就要拿一件同样的。 她觉得奇怪,一看,得,熟人。 应长安。 说心里没堵一下是不可能的,但也没什么大的波动,只是觉得,果然还是个小女孩啊。 她慢悠悠地挑自己心仪的衣服,应长安就站在柜台边看着她,谷溪心情好不跟她计较,但是她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件,觉得勉强能和身上穿着的那件比一比,想麻烦店员拿来试一试的时候,应长安作妖得更厉害了。 她先是要求店员也给她拿一件,然后告诉店员她想要全部买下来,另一个店员给谷溪拿来衣服带她去试穿,应长安直接拦住店员,说:“我说的全买,自然包括这一件。” 谷溪闭了闭眼,开始思考在自家商场清场的必要性。清场了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烦心,但影响利润,不清场又膈应,最后啧一声,还是嫌闹腾,手机掏出来打算让人来赶人了,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娇娇”。 上了二楼后,陆承瑾突然接到徐特助的电话,谷溪自认自己是贤内助,当然要支持他工作,于是体贴地先自己一个人进店了。 这通跨世纪的电话终于结束了。 谷溪压着半边眉毛转身,陆承瑾的手扶上了她的腰。 “很喜欢吗?”陆承瑾示意了一下店员手上拿着的衣服。 谷溪晃了晃头:“也就那样吧,没太喜欢的。” “我也觉得一般。”他向店员颔首,“麻烦你了,请给这位小姐包起来吧。” 谷溪的余光飞过去,看见应长安煞白着一张脸,僵立在一边。 陆承瑾明显丢了自己的绅士风度,也不懂得见好就收,一边揽着谷溪转身,一边对应长安声音冰冷:“不要忘了全买下来,市里十几家分店里的自然也包括。” 谷溪眨了眨眼,谁知这还没完,陆承瑾深谙症结所在,他临跨出门时,换了种声音,温柔绵密:“以后每天早上都由我来给你搭衣服穿衣服,好吗?” 不待谷溪回答,他接着道:“今天的这件,你不就很喜欢吗?是我亲自买的。” 谷溪不用回头看,都能感受到应长安芳心碎地后的痛苦。 真省心,她都不用出手,他就把烂桃花解决了。 但是,不能让他骄傲,要鞭策他。 于是她微微一笑:“做得不错,但我希望,我以后直接不会再遇见她们。 注意,是她们。” 重音落在了最后一个字上。 陆承瑾表面淡定,实际心里…… 郁娉婷消失了,不少明星模特都或多或少降低了曝光率。 谷溪嘴角的弧度不变,直到应长乐的独奏会在c市举办的场地申请也被驳回。 陆承瑾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梦里都是自己对镜子里的自己破口大骂:“看看你做的蠢事儿!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