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控脱粉现场》 第1页 [现代情感] 《声控脱粉现场》作者：此瓜有毒【完结+番外】 文案1： 作为食评界大佬，配音界王者，谢行舟办事一向随心所欲 广播剧？不接。动画配音？不接。 没想到参加个品鉴会还能遇到自己的声粉，呵，橘子可以不吃，马甲不能掉 一身西装禁欲的男人手指慵懒摩挲过她的下唇，却发现 橘子真好吃 文案2： 沈橘粉了谢行舟6年，每晚听着他的音频化身嘤嘤怪 人生第一部动画化的作品，她满怀期待希望自己本命声优参与，却遭遇无情拒绝 后来认清这男人的真面目，沈橘表示只想日常脱粉 然而当初那个狠狠拒绝她的人却从背后将她摁住，扔回坑里 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暧昧喑哑： 你不是喜欢我的声音么，来，我说给你听 文案3： 也许你早就在追逐更多作品的同时拥有了新本命，但只要听过《沧海》中River的配音，就无法忘记他曾带来的触动。他是和大热声优不一样，白月光一样永恒萦绕在心头的存在。 这世上好听的声音千百种，而你沈橘耳朵里，只许装下我谢行舟的声音。 ※伪呆萌二次元死宅漫画家times;慵懒不羁低音炮声优 ※会咬人小黑兔times;好吃的都给老婆吃大黑豹 【跳坑amp;阅读指南】 ①男主人前温雅，人后懒散不羁年上精英。本职美食评论家，副职声优 ②甜宠但不会无脑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网配 美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橘，谢行舟 ┃ 配角：齐桑落，谢行止 ┃ 其它： ================== 第1章 很遗憾，River并不想接受《凛王长斋》动画男主的配音。 从咖啡厅出来，沈橘脑海里依然回响着动画制作方监督和她说的这句话。 初冬的风裹挟着凉意缠上衣襟，即便稍稍拉起高领毛衣，寒风也像无孔不入的刀侵蚀着她的肌肤。 十字路口对面就是位于兰叶市CBD最繁华地段的谢氏大厦，楼顶犹如皇冠的斜面顶上极具设计感的X标志闪耀着银色的冷光。 抬头看了一会儿那个巨大的X，看着看着，眼睛就不争气地红了。 那是她从17岁开始喜欢了6年的人啊 虽然她也想过River这样身份的人不可能会答应为她的作品配音，但真实被告知结果的那一刻，难过却依然如层层涌上的潮水，一点一点将无措站在海边的人淹没，手脚冰凉。 沈橘笔名你吃不吃橘子，是个矜矜业业努力着的小透明漫画家。虽有代表作，却是典型的作品红人不红。 如今彩漫已占据绝对市场优势，编辑和沈橘谈过转型的事情，她却依旧选择坚持黑白漫画。彩漫在国内的流行是市场趋势，不是仅靠漫画作者就能决定的结果。 国漫大部分依赖各大网络平台，彩漫看起来方便，能比黑白漫画吸引更多读者，获得更多热度。道理沈橘都懂，可她却痴迷黑白线条带来的层次感与深邃感。为了赚钱她会画彩色插画，唯独漫画，始终坚持着黑白。 黑白漫画很难，好在她签约的老牌漫画杂志《Pegasus》还坚/挺着。 就在两个月前，责编果冻突然告诉她，她正在连载中的漫画《凛王长斋》被动画公司相中，想要和她商谈动画化相关事宜。 对漫画家来说，动画化、轻小说改编或者电影化，都意味自己的作品得到了市场和受众的认可。动画化是沈橘一直以来的梦想，突然得以实现，激动得差点就在电话那头把画板给摔了。 当晚她就上微博用小号把近期的锦鲤都转了一遍，虔诚感谢命运之神的眷顾。感叹自己事后还能想着向命运之神还愿，实乃虔诚信徒大橘子。 此次动画化是中日联合制作，采取双语配音。商谈会时监督表示如果她有特殊要求可以提出，比如声优人选，脚本兼修。 对方一提到中文声优，沈橘脑海中只有一个人的名字： River 十级声控沈橘的日常就是一边放drama一边在床上打着滚嚎叫啊啊啊我的耳朵要怀孕了，虽然墙头无数，本命声优却只有一个。 River，国内知名单机系列游戏《沧海》反派BOSS的御用配音。他的音质偏冷，清冷淡漠如高山清涧，幽谷流风。稍微一变，又低沉散漫如美酒，内敛优雅却暗藏杀机。 每一作反派BOSS在River的演绎下都有不同风格，完全可以组队出道反派101男神。 沈橘当年听到《沧海1》中River说出的第一句时就爱上了。画面中还没有完全黑化的BOSS戴着银面具缓缓转身，勾唇一笑： 姑娘，你的玉佩掉了。 沈橘捂着小心心感叹，掉的哪里是玉佩，分明是她的少女心。 可惜，沈橘只见过River给《沧海》系列配音。River的百度百科也只有粉丝编写的彩虹屁和《沧海》角色介绍，什么广播剧动画一概没有。 粉上一个毫无事业心的偶像，沈橘也只能一遍遍对着《沧海》和为数不多的边角采访音频扒粮吃。 直到她无意间听到谢行舟的专访。 第2页 谢氏大厦上的巨幅LED屏突然从奥美顶级团队操刀的度假村宣传片转为酒店星级餐厅介绍，字幕数次出现谢行舟的字样，比起星级餐厅，他才像是一个绝对的标志。 被国外媒体毫不吝惜称之为美食界教皇，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美食评论家谢行舟。 据说他自幼味觉异于常人，对食物的味道、口感、温度极其敏感，能轻易挖掘出食物的层次感和丰富度，一句话便能轻易左右一间餐厅的未来。 因为他的食评尊重每一道美食背后付出的努力和蕴含的文化，国内媒体也评价他谦谦君子，人淡如菊。 最重要的是，他就是River。 River从来没暴露过自己的身份，但听到谢行舟声音的那一瞬间，她就确定了，这个人是River。 如果你也曾六年如一日反复听一个人的声音，哪怕他故意装成七十岁老爷爷的声音，你也能有七成把握认出来。 更何况，谢行舟的声音只是比River稍微清亮一些。 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形的心态和监督褚云提River的名字，在对方表示确实认识River后，心底那点浅薄的希望便忍不住蹿出火苗来，遇风便涨。 River就是谢行舟吗？她忍不住问他。 褚云是近年业内大出风头的新锐监督，闻言稍稍有些吃惊，随后挑眉：你猜？ 那看来就是了。 既然褚云和谢行舟认识，成功的几率是不是也更大了？ 一连几天沈橘都有些兴奋得睡不着，听着谢行舟的音频在被窝里变身嘤嘤怪。然后幻想着谢行舟接受配音，真情实感计划着小粉丝见到偶像应该干什么：是直接拿个麻袋打晕带走，还是冲过去为爱献上自己的香吻？ 然而现实给予沉重一击，沈橘顿时萎了。 垂头丧气回到自己租住的一室一厅小窝，沈橘换号换好带着一对兔耳朵的黑色珊瑚绒睡裙，倒头就睡。 醒来时已经接近下午6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摸到枕头边的手机。齐桑落已经陆陆续续发了几条消息，询问她结果如何。 【Sandra：怎么样？】 【Sandra：？】 【Sandra：被打击得回家睡觉了？】 三条消息均匀分布在中午12点到下午6点之间，沈橘为她这位外人眼中的高冷女神好姬友百忙之中还能想起来关心她感动了一把，手指戳戳点点开始回复。 【你吃不吃橘子：没戏（大哭）（大哭）】 齐桑落回得很快。和十级声控沈橘不同，齐桑落对她喜欢的这些东西完全没兴趣，根本听不出来她的River大大和普通好听的声音有什么区别。 【Sandra：不哭哦沈橘小朋友（摸摸头）】 【Sandra：没有River换个别的也差不多】 【你吃不吃橘子：其他人怎么能和我的River大大比！】 【你吃不吃橘子：哭唧唧】 【Sandra：好好好，你的River大大最牛逼。明天晚上有空没，带你出去散心】 沈橘想了想自己的稿件进度，回复： 【你吃不吃橘子：有！】 *** 凌晨将原稿传给助手后又给责编果冻留了个言，沈橘一觉睡到下午才起来。她没什么心情捯饬自己，随手用发卡将自己姬胡桃色的卷发抓了一撮小马尾，套好拼色羊羔毛立领棒球服就出门了。 同靠一支画笔过活，风头正盛的新锐珠宝设计师齐桑落却显然和日常死宅的二次元少女沈橘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齐桑落已经开车在楼下等她，刚上车沈橘就差点被她的流苏耳环闪瞎眼。齐桑落妩媚的大波浪长卷发全垂在左肩上，露出了一截肤白胜雪的脖颈。外面是一件大毛领短外套，里面搭着修身的黑色针织连衣裙。 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齐桑落微微上挑的勾魂杏眼来回打量妆容服饰根本和自己不在一个次元的沈橘：你去参加漫展呢？ 沈橘哼了一声，坐进去系好安全带，完成一波和齐桑落的日常嫌弃：不就是蹦个迪，你当去参加晚宴呢？ 齐桑落知道沈橘心情不太好，也没多说。四十分钟后，白色跑车稳稳停在太华夜碧的停车场。 太华夜碧是兰叶市的高级会所，名字取自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太华夜碧，人闻清钟一句。 和普通会所不一样，太华夜碧不仅实行会员制，除了地下室是闹吧，一楼大厅以上全为格调幽玄雅致的清吧。比起喝酒蹦迪这里更适合商务人士休闲，但一来是齐桑落不喜欢普通闹吧的氛围，二来是她和这里的老板有点关系，沈橘也就跟着抱大腿了。 刚进入地下室，和大厅截然不同的奢靡气息随着乐队演奏的音浪迎面而来。迷幻的暗色调灯光烟雾一样浮在空中，全身每一处毛孔都开始扩张，酥酥麻麻的热气顺着脊椎往上爬。 齐桑落脱了外套，手指一勾递给穿着西装马甲的侍应生，熟练地取过一杯红酒滑向舞池。临走前不忘冲沈橘眨眨眼：我过去了，你自己玩儿。 沈橘到吧台要了一杯金汤力，充沛的柠檬清香和舒服的气泡回荡在唇齿间，虽是初冬却不觉得冷。 举着金汤力转了半圈高脚椅，沈橘想看看齐桑落浪到哪去了，却冷不丁对上一束幽暗锋利的视线。 第3页 沈橘一愣，发现不远处的卡座区坐着一个男人。 他长腿交叠倚在弧形沙发内，一身版型迷人的深灰色大衣，里面是黑色细条纹西装，浅灰色领带一直规规整整系到领口。 男人半张脸隐没在昏暗的光线中，修长指间的威士忌杯微微一晃，橙色液体便荡漾出诱人光泽。 看起来沉静又慵懒，却像是一团火，如飞蛾扑火一般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火。 沈橘突然就想到了夜之帝王一类的人设。 这个男人浑身散发出的反派气息，就像漫画里那种拥有神秘背景和懒散眼神，通常在夜晚出场，一边说着类似今夜你休想逃出我的掌心嘘，夜晚才刚刚开始的羞耻台词，一边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中的大BOSS。最好再配上类似拉斯维加斯赌场，豪华游轮晚宴之类的场景。 沈橘脑内人设马达转个不停，却看见他动了。 男人从沙发中缓缓坐起身来，像是一头蛰伏已久突然发现猎物的黑豹，看似轻松的动作中全是捕猎前的蓄势待发，压抑又危险。 交叠的双腿换为分开的姿势，男人拎着威士忌杯的手闲闲搭在膝盖上。光影交错，他的脸如电影慢镜头般缓缓显露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 沈橘突然呼吸一窒，这不就是她刚刚脑海中浮现的人设脸吗？？？ 大脑还处于死机状态，男人却抬起一只手冲她勾了勾。仿佛招小动物一样的动作，他微抿的薄唇边还噙着一抹散逸的笑意。 沈橘左顾右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后才有点怀疑地指了指自己。意思是：她？ 男人点头。 沈橘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夜之帝王的主动技能给捕获了，不然也不会乖乖跳下高脚椅走过去。 你在看我。怎么样，好不好看？ 笃定又嚣张的你在看我，男人低沉动听的声音即便是在喧闹的酒吧也能准确无误捕捉到沈橘的耳膜，暧昧地一遍遍在耳道中回响。 刚刚还想问他是不是认错人了的沈橘，在听到这一声后，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RRiver？！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各种原因现在才开文 这是一个关于声音和美食的故事，希望看过之后能带给你一些温暖的情绪www 这几天本章下评论留言都有红包掉落，感谢小天使们！ 第2章 不是，什么情况，几个意思？ River本人？ 用力眨了眨眼睛，映在瞳孔中的男人依旧是一副慵懒颓靡的模样。像一只趴在树枝上甩尾巴的黑豹，优雅懒散，却随时可以进入攻击状态，毫不留情将牙齿嵌入猎物脖颈处的动脉。 声音是River的声音没错，但这个样子，和谢行舟的人设不符啊？ 报道里说他一直坚持匿名原则，从不轻易抛头露面，客观公正用自己的影响力去传播普及真正的美食。斯文有礼又温润如玉，实在是当今独立食评人的楷模？ 在沈橘想象中，谢行舟应该是笑一下都自带天使光辉特效的白色骑士，怎么也不会是现在这种、这种懒散颓靡黑色魔王的样子啊。 不是对魔王有什么偏见，就是觉得她心目中的谢行舟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橘摇摇头，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就一句话而已，这一定不是River本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想溜，却猝不及防被抓住手臂，猛地拉近。 她和这个男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能感受到对方灼热呼吸的程度，威士忌干冽醇厚的香气丝丝缕缕缠上来，撩得人昏昏欲醉。沈橘单膝跪在沙发上以维持身体平衡，本就转不过来的大脑在这一动作的冲击下变得更加空白。 下意识地抽手，男人却拽得更紧，将她又往他的方向拉了一些。 嘘 沈橘还想再动，男人另一只圈着威士忌杯的手抬起来，食指搁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威士忌杯中的冰块碰撞玻璃杯壁，轻微哐啷一声，杯中液体的香气愈发浓烈。 片刻，他才放下威士忌杯，凑近她耳边问：有没有闻到柑橘的香味？ 磁石般低沉的声线贴着耳际透进鼓膜中，沈橘这次真的炸了。不仅炸了，脚下一软差点摔进他怀里。 如果说一句可能是听错了，这第二句，毫无疑问就是她的River大大谢行舟本人。 两句话她还能认错，回家可以直接对着她的播放列表自戕谢罪了。 平时总在耳机里响起的声音突然真实在自己耳边炸开，她的心跳瞬间像是时速300码一骑绝尘的赛车般狂飙不止。《沧海》系列101反派男神顺着赛车道从她脑海中呼啸而过，沈橘深深吐息三个来回才勉强镇定下来。 这简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虽然不懂谢行舟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设，但沈橘迅速做出了一个粉丝的正确反映。她一屁股在谢行舟身边坐下，内心在土拨鼠尖叫，表面却展示出了这23年人生中最精湛的演技。 她甚至还做作地用手指撩了撩耳畔的碎发，看着他：哪里有柑橘的香味？ 谢行舟微微挑眉，深棕色眼瞳中有明灭不定的光。他抬起手，将威士忌杯递到沈橘面前。 沈橘很努力地，深深地，嗅了一口并没闻出任何柑橘类水果的味道。 第4页 谢行舟被她的动作逗乐了，低低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威士忌有很多种香气，最容易被闻出的是谷物香。今天这一杯，是柑橘味的。 他的笑声和声线犹如在低音域回响的大提琴，沈橘被震得半个身子都是酥的。尽管她此刻非常想撕东西，想打滚，想拉着齐桑落跳舞，但她首先还得思考一下如何吹谢行舟的彩虹屁。他是食评大佬，对食物的味道和气息都很敏感，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嗅觉。 还未等她想好怎么接，谢行舟突然凑近她的脖颈间。犹如一头发现自己猎物的高贵黑豹，轻轻嗅了嗅她的味道。 俊美的眉间微微皱了皱，很快舒展开来。他偏过头懒散地眯了眯眼睛，声音像是缓慢拨动的弦，一下一下都拨在她心上。 你也是柑橘味的。 沈橘想起自己常用的甜橙味柔顺剂，心跳在他的注视下放大一百倍，一下快过一下。 妈妈妈耶，谢行舟这是在撩她吗？ 本能地往后躲了躲，背部却贴在沙发靠背上一点也动不了。谢行舟跟着压过来，酒吧昏暗的灯光在他眼中碎成醉酒后摇摇欲坠的星辰。 沈橘一个愣神，他的手臂便已经把她圈在怀里，给了她一个沙发咚。 呼吸近在咫尺，沈橘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烫。然而这还没完，因为谢行舟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她的唇上： 让我尝一下。 这他妈是人说的话吗，她又不是真的橘子！ 沈橘心跳爆炸，然后嗯，乖乖闭上了眼。 这是谢行舟要主动亲她的！不是她先动手的！ 沈橘听着自己犹如鼓擂的心跳等待和River大大命中注定的一吻，虽然她没什么经验，但对方是谢行舟的话，不亏！ 吻没有等到，沈橘等到的是谢行舟直接栽在了她身上。 沈橘：？？？ 掀开眼皮，入目的便是谢行舟靠在自己肩上的脸。近距离下他的五官显得更为俊逸深邃，只是他的脸颊已泛起潮红，此时正闭着眼睛微微喘息着。 他一只脚跪在她的膝盖间，努力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太压着她。 果然是喝醉了啊。 哐哐乱撞的少女心因为谢行舟动作的停止而逐渐平息，虽然有些遗憾，但此时镇定下来，配音的事迅速爬上沈橘脑海。 褚云没有透露谢行舟的联系方式，她没办法和谢行舟亲自谈。但现在不一样了，天上掉下块醉馅饼，就看她怎么发挥了。 Plan A，好好照顾醉酒后的谢行舟，等他醒来感谢自己的时候提配音。 Plan B，向齐桑落看齐，趁机睡了谢行舟留下不可描述的照片威胁他。帅，高，还是自己本命声优，一生可能就这么一次机会。 看着谢行舟的俊美醉颜，沈橘感觉自己的良心遭受着前所未有的巨大考验。无论是哪一种，先让她把他搬回自己家或者他家再说。 用手指戳了戳闭眸靠在自己肩上的人，谢行舟皱眉，抬起眼眸看她。他声音闷闷的，尾音却带着点软：干嘛？ 沈橘才平复下去的小心心因为谢行舟突如其来的一声干嘛再次抖成一条波浪线。谢行舟这人简直就像一头类似黑豹的大型喵科动物，外表优雅懒散，夜幕降临时却浑身散发锋利危险的捕猎气息。气息软下来，又如同等着人撸毛的大喵一样可爱。 沈橘实在是忍不住，鬼使神差伸出另一只手小心摸摸他的头发：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摸完这一下后沈橘内心立刻陷入我屮艸芔茻，我他妈摸了River的头的狂喜中，以至于谢行舟又说了什么她根本没听清楚。 被男人拧着眉头盯了一会儿，沈橘才回神地看向他：嗯？你说什么了？ 谢行舟半张脸陷在阴影中，露出一只慵懒又漂亮眼睛：我没醉。 根据醉了的人通常坚持自己没醉定律，这果然是醉了好吧。 既然如此，就把谢行舟搬回她家吧！沈橘刚想起身去找酒吧保安帮忙，却被谢行舟重新拽住。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报出一串地址，然后再次合上眼眸，将头转进她肩膀的柔软凹陷中。 沈橘伸手在自己脸上掐一把，痛得嘶了一声。下一秒，果断抓起谢行舟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叫来保安陪她一起把谢行舟搬上了出租车。 谢行舟家在江边一层一户的高档小区，下车后谢行舟似乎清醒了些，从兜里掏出钥匙扔给沈橘，努力支撑着自己不让身体的重量太压着她。 刚进门一头不明生物就直朝沈橘扑过来，吓得她差点把谢行舟摔地上。走廊的光将它笼罩，沈橘才看清楚摇着尾巴扑过来的是一只毛茸茸的萨摩耶。毛毛雪白蓬松的萨摩耶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了一眼谢行舟，又看了一眼沈橘，小爪子搭在谢行舟小腿上汪呜了一声。 这一声把谢行舟叫回了一点神，努力俯身摸摸它的头。得到主人的摸头，萨摩耶立刻又开心地汪了一声。 单手扶在墙上支撑自己的身体，谢行舟进门摸索着摁开客厅的灯光，光线中他微微阖眸，另一只手陷进额前的发中，有些头痛的样子：我还有点晕，能不能扶我去卧室。 第5页 她记得谢行舟没有恋人，在这种情况下送一个醉酒的单身男人回家实在是有点危险。但这个人是谢行舟的时候，那么真正有危险的大概是他。 沈橘舔了舔嘴唇，重新接过谢行舟的手，在萨摩耶又蹦又跳的跟随中将他扶进了主卧。 套房式主卧是充满原木的日式简约装修，地上铺着厚厚的深灰色地毯，踩上去毛茸茸的。沈橘掀开一点被子，正想把谢行舟扶到床上，却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他抱得有些用力，沈橘一个不稳直接整个人被他带得摔到床上。 有力的手掌箍着她的腰，灼热的体温也一点点透过来。谢行舟的吐息就在耳边，他蹭蹭她，开口的瞬间沈橘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Orange，你怎么长胖了？ 第3章 虽然她叫沈橘，但是Orange是什么意思？ 而且胖了又是什么意思？ 沈橘的少女绮丽心思被这声胖了砸得烟消云散，努力将谢行舟翻过去。他这么重她都没嫌弃他胖，他刚才抱的是她腰没错吧，她的腰哪里胖了啊！ 气鼓鼓找杯子给谢行舟倒一杯温水，沈橘扶着他喝了，谢行舟好像才重新清明一点。 漂亮的深棕色眼瞳有些失焦地盯着她，细碎光芒重新聚拢，谢行舟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沙哑：你 沈橘，橘子的橘。沈橘趁机报上自己的名字。 谢行舟顿了一下，因为稍稍清醒的关系身上那股危险颓靡的气息散去不少，但依旧是懒洋洋的：我要洗澡。 沈橘眼皮一跳，咽了口口水：so，我帮你洗？ 谢行舟拧眉，一脸你想什么呢的表情，下巴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然后跟等着人伺候的皇后娘娘一样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顺便伸出两指勾住自己的领结，用力松了松。 领结很快被他扯散，指尖想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但动作不太灵活，解了几次都没解开。谢行舟有点烦躁，直接一把扯开衣领，两颗暗纹精美的扣子立刻崩落。 看了一眼滚落在地的扣子，又看了一眼扯开衣领露出半截锁骨的谢行舟，沈橘突然觉得要不就实施Plan B吧。 然而她向来是脑补的巨人行为的矮子，回过神时浴室已响起水声。沈橘怕谢行舟跌倒，搬了靠椅坐在浴室门前等他。她本想挣扎一下把门留条缝来着，但谢行舟自己给关上了。 萨摩耶一会儿跑出去，一会儿又跑回来蹭蹭她的腿。沈橘趁着等谢行舟洗澡的间隙拿出手机给齐桑落发了几条消息： 【你吃不吃橘子：我踏马在太华夜碧把喝醉的River大大给捡了！】 【你吃不吃橘子：我送他回家了】 【你吃不吃橘子：啊啊啊我是不是要成啊！！（土拨鼠尖叫表情.gif）】 又玩了会儿手机，浴室水声渐停，只穿着一件深蓝色法兰绒睡袍的谢行舟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虽然已经醒酒不少，谢行舟脚步依旧有点浮，沈橘急忙将他扶到床前。 黑色头发湿漉漉的，被谢行舟伸手全撸到后面，露出宽阔光洁的额头。水珠顺着滑落，一滴一滴砸进半敞的胸口。 从沈橘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隐约露出胸肌线条的部位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着 沈橘受不了这刺激，抓起手边的毛巾直接扔到了谢行舟头上。扔完又觉得太粗鲁，想替他擦擦头发挽救一下。刚伸出手，就被谢行舟单手钳住了手腕。 他抬起头，毛巾滑落的罅隙露出了一只深棕色的眼睛。那只如黑豹一般带着探究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像是有话要说，但又什么都没说。 短暂的僵持一直到不知何时消失的萨摩耶突然叼着它的遛狗绳撒着欢儿似的跑进来，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谢行舟终于移开了他的视线，和自己的狗子对视了一会儿，再次将视线投向沈橘。 长睫毛扇了扇，谢行舟的声音也像带着点水汽：你能不能再帮我遛下狗。打过疫苗，不咬人。 沈橘： 一般人喝醉了让人帮忙送回家后还让帮忙遛狗的吗？沈橘满脑子黑人问号脸.gif，最后只能告诉自己，不，他不是一般人，他是自己的本命声优River大大啊。 不过她明明是打算睡服谢行舟来着，怎么突然就开启遛狗支线了 蹲下身替萨摩耶系狗绳，沈橘终于看到了狗牌上它的名字： Orange 沈橘愣住，千万匹羊驼簇拥着谢行舟那句Orange，你怎么长胖了从心上呼啸着踏过。然后咔嚓一声，她听到了心里什么东西裂开一条缝的声音。 *** 被本就是大型犬的萨摩耶拖着跑一圈，沈橘深深陷入了到底是谁遛谁的自我怀疑中。 回到家的时候谢行舟已经睡了，主卧的灯依旧亮着，他戴着和睡衣同色系的眼罩，头发微微凌乱。 牵着Orange先去洗了个爪子，沈橘才蹑手蹑脚回到谢行舟的卧室。 刚想在床边蹲下窥视下他的美貌，就看见套房沙发上摆了一套未拆封的睡衣，上面还用一次性洗漱用品的袋子压着张纸条。 拾起纸条，漂亮却有些笔锋不稳的行书写了两行字： 第6页 随意找房间休息，明早亲自致谢 落款谢行舟。 果然是他！ 沈橘开心地握拳激动一阵，重新回到床前，偷偷将爪子搭在床边蹲下。 睡着的他面容温和，呼吸绵长。这样的谢行舟，才能让她把那些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儒雅与风度翩翩的形象与他联系在一起。 谢行舟家的谢氏集团以经营酒店度假村起家，也涉及娱乐、餐饮业。旗下Xanadu桃源上都是全球最顶级酒店品牌之一。Xanadu的设计充满独特的古老东方韵味，不以量取胜，而是每一家都力求做到极致。 酒店生意由谢行止把控，谢行舟对餐饮这一块负责。星级餐厅是否能入驻Xanadu并不取决于它们有几星，而全在于谢行舟的判断。即便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餐厅，只要谢行舟点头，就能在Xanadu拥有令人倾羡的一席之位。 这就是神之舌在美食界拥有的绝对主宰地位，旁人羡慕不来的真老天赏饭吃。 都说谢行舟和他哥哥谢行止一样，是玉一样温润的男人。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他们的光芒是凝于内而非形于外的，有超人的气度与才华，却深藏若虚。每每展现在举手投足之间，皆自然流露。 但是这个谢行舟不是这种人设啊？明明之前看起来危险又性感，还对她说让他尝一下什么的 沈橘老脸一红，伸手戳了戳他翘起来的一小撮头发。 其实她终归是有贼心没贼胆，Plan B什么的对她来说难度有点高，她还是乖乖实施Plan A吧。 趁着谢行舟睡着，沈橘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他的头发。 昨天褚云告诉她谢行舟不接《凛王长斋》的原因是不擅长恋爱向配音。 《沧海》系列反派恋爱戏份不多，只是部分情节需要River可以驾驭。但《凛王长斋》作为女性向作品，情节虽以男女主成长线为主，彼此情感的变化却贯穿整条主线。这样的作品，River无法驾驭。 可沈橘又不是没听过River的配音，他就是她心目中男主的声音，粉丝滤镜十八层厚以致于她根本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 褚云说最多给她三个月时间决定出役男主配音的声优，那么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放弃的！ 抱起睡衣轻轻关了灯出去，睡觉前齐桑落依旧没回消息。一不做二不休，沈橘估摸着设了个7点的闹钟准备再表现一下。 只是早上沈橘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被身上的一坨重物压醒的。 痛苦地掀开眼皮，出现在眼前的是Orange放大的狗脸。它似乎对这位突然出现在家里还带它遛圈的客人很是好奇，一大早就跑来趴在她身上以示友好。 沈橘已经很久没早睡早起过，拖着沉重的身躯爬进来走向厨房，Orange也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谢行舟家的厨房仅次于主卧大小，对开门冰箱中不仅储备了各种食材，而且首先入目的就是 一排橘子，一排橙子，两排橙汁，甚至还有各种自制的橘子酱 又看了眼蹲在脚边名叫Orange的狗子，沈橘突然悟了。怪不得谢行舟喝醉了还要哔哔什么柑橘味，原来堂堂食评大佬是个隐藏的柑橘控！ 等等，沈橘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惊人的想法，该不会那时候谢行舟想尝一下什么的，是因为她身上有甜橙香味把她当橙子了吧？！ 默默仰望了一会儿天花板，沈橘觉得既然谢行舟这么喜欢柑橘，那她这位富有智慧的勤劳人民就给他做个橘子味的早餐吧 于是谢行舟醒来的时候，首先闻到的就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橘子清香。 摘下眼罩摁了摁宿醉后尚有些痛的头，昨晚的记忆碎片迅速开始拼凑。 他不擅长喝酒，但Xanadu要筛选明年的酒类供应商，于是他被谢行止亲自守在太华夜碧一杯杯地尝，全部点评一遍才放他走。 他有些醉，然后在太华夜碧地下酒吧看见了那个叫沈橘的小姑娘。 很巧。 前两天他刚回绝了褚云说的配音，小姑娘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其实他也没想到，她居然喜欢River。 毕竟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小姑娘看向他的时候，他把人家叫了过来。然后在闻到她身上的甜橙味后调戏了她。 酒精上头后虽然还保持着意识，行动却不受控制。 他不仅默许她送他回家，还让她帮忙遛狗，关键是小姑娘还听话得很也不知道吓到她没有？ 谢行舟自己都被自己的言行逗笑了，他本没打算和她扯上关系，事到如今也许算是缘分。既然已经被她看见，他也不用再装平时的样子了。 沈橘利用熬粥的空隙回复齐桑落的消息，齐桑落晚上11点回了她，迎头第一句就是： 【Sandra：哟，这么巧碰上了？沈橘小朋友这是打算睡服你River大大？】 0点的时候又有两条： 【Sandra：真睡上了？】 【Sandra：明早记得吱个声，要你被拐了我也好报警找谢行舟要人】 她倒是想睡，关键是她怂爆了。沈橘顶着一对黑眼圈回复齐桑落，消息还没发出去，就听见身后有人慢悠悠提醒了一句： 锅里。 第4章 第7页 沈橘被谢行舟的声音吓得差点摔手机，忙不迭点击发送，将手机扔进兜里。锅里橘子粥的泡沫即将溢出来，沈橘又手忙脚乱去关火。 井井有条的早晨在谢行舟杀伤力巨大的声音中破裂，还伴随着几声Orange的叫声。沈橘举着调羹冲谢行舟打招呼：呃，不好意思我擅自用了下厨房 谢行舟懒洋洋嗯一声，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调羹。沈橘还愣在谢行舟那一声嗯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关系，就看见谢行舟就着她刚刚用过的调羹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 米提前泡过，煮的时间也长，口感浓稠细腻，每一粒米都软糯绵烂。粥里放了橘子瓣，唇齿间全是淡淡的橘香。 谢行舟细细品味了一番沈橘煮的粥，而沈橘脑子里只有间接接吻四个字不断排列组合。 我，那什么沈橘大脑有些当机，先不说间接接吻，现在在她面前的可是酒醒后活的谢行舟啊：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我叫沈橘 谢行舟又嗯了一声伸手拿过沈橘洗好的两个碗，娴熟地用勺子盛两碗粥：我记得。 他记得？记得多少？撩她的事情还记得么 沈橘脸有点红，被谢行舟接过厨房主动权后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谢行舟家有专门收藏餐具的玻璃橱柜，橱窗中杯盘刀叉应有尽有，纹饰从玫瑰图谱到星月长河，华丽又精巧。 早餐用的是一套森林油画系列的餐具，无一例外都有精致的浮雕印记。 看着谢行舟猫一样慢条斯理又优雅地喝了两碗粥，沈橘忍不住满怀期待地询问：味道怎么样？ 谢行舟闻言抬眸，他深棕色的瞳孔在清晨的阳光下像是含着一淳初春刚化开的柔水，光线变幻间飞快掠起一泓水光，金波潋滟。 就在沈橘以为谢行舟会来一波商业赞美时，他似笑非笑执起调羹指了指沈橘碗中还未怎么动过的粥，声音不紧不慢： 我不想打击你。 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 那你还吃了两碗？沈橘当然听得懂谢行舟的弦外之意，几乎是下意识就反问出口。 谢行舟懒洋洋眯了眯眼睛，调羹回到自己碗里又舀了一勺粥，像头悠闲晒着太阳的黑豹般不紧不慢：那是因为我饿。 说完便将手中的调羹轻轻送到唇边，只是他的眼睛至始至终盯着沈橘，喝粥的动作缓慢又磨人，仿佛他喝的不是粥而是她一样。 沈橘被谢行舟盯得头皮发麻，一瞬间仿佛又看到了昨晚倚在沙发中的那个男人。 所以谢行舟是为什么会被描述成谦谦君子，人淡如菊的啊？他明明、明明就是慵懒颓靡挂的啊？ 虽然在她心目中River大大应该是白骑士一样温柔和煦的存在，可事实摆在面前不容她质疑。但总不至于其他和谢行舟接触的人都瞎吧？ 尽管沈橘染着一头醒目的姬胡桃色卷发，却掩盖不住她有些呆愣的表情。不是贬义的那种呆愣，感觉像是刚睡醒的小兔子，看什么都有些懵懵懂懂。 谢行舟看着她，唇角不自觉地扬了扬。她的头发和她整个人一样都带着一种很鲜艳的色彩，会让人想起一些看起来很可口的点心，比如撒满玫瑰的荔枝覆盆子挞，比如烘烤到膨胀后裹满樱花冰淇淋的舒芙蕾。 放下调羹用餐巾擦了擦并没有粘上任何东西的唇角，谢行舟随意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叩了叩桌面：对了，昨晚多谢你送我回来 听见谢行舟提这件事，沈橘立刻来了精神。坐直身子，举手：关于这件事，谢先生，我有话想说。 谢行舟倒是有些意外她在此时有话想说，挑了挑眉：你说。 沈橘将手放下，深深呼吸，努力从脑海中拎出已经打过无数遍腹稿的台词： 是这样的，我是漫画《凛王长斋》的作者，想请您担任动画化男主的配音。虽然褚云先生已经把您拒绝的原因告诉我了，但我还是想再和您谈一下。 沈橘目光沉静，甚至换上了敬语想让自己显得专业一点。 谢行舟眼瞳中有一瞬的锋利，但很快便如纷纷雨落般被晨光覆盖，沈橘几乎以为刚才是自己看错了。他依旧是微笑着，只是说出来的话让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配音？众所周知我是个食评家，配音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橘原地表演了什么叫目瞪狗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谢行舟居然不承认River这个身份。 是，褚云是没有明确告诉她谢行舟就是River，但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就凭她这River六年死忠粉的十级听力，听错？不存在的。 放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握紧，沈橘倔强地盯着谢行舟：你明明就是River。 River？谢行舟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一般微微皱了皱眉，甚至还做作地拿出手机搜了搜：嗯这个游戏我也玩过。是我的声音和他有些像么？ 你的声音当然和他像，因为你就是River本人好吗！ 沈橘死死盯着谢行舟，好像这样就能盯到他松口承认一样。River行事低调，不想暴露身份可以理解。但是、但是她可是River头号死粉啊，她都已经认出来了，就不能承认一下吗。 第8页 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的声音我听得出来，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除了已经知道的齐桑落。沈橘默默补了半句，向谢行舟表示自己的忠心。 谢行舟笑起来，懒散地歪了歪头，稍稍有些头痛的样子：如果River知道你这么喜欢他一定很高兴，可是，我真的不是River。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行舟依然不承认，沈橘还真没办法逼着他说自己是River。心里小小的火苗再次被浇灭，沈橘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 她的心里已有波动，甚至还想哭.jpg 被谢行舟当面否认自己是River，比褚云告诉她River不肯接受配音让她难过一百倍。 她心里假想的River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所以发现River是谢行舟的时候她真的很开心，想着她的River大大果然和想象中一样。 后来遇见真实的谢行舟，虽然性格和媒体描述出入很大，但毕竟是River本尊，她的偶像滤镜尚在。 可现在算怎么回事，不答应配音就算了，到这份上了他还装！沈橘在心底疯狂锤桌，性格这么懒散随性的人为什么会是River本尊啊！ 见沈橘不说话了，谢行舟拿出一张黑卡搁在桌面上，食指随意一弹，卡便稳稳被送至沈橘跟前。 这逼装的可以给满分。毕竟这种力度稍不合适就会将卡弹飞至地上的动作不是人人都能做。 捡起面前的黑卡，看到上面烫银的Xanadu时，沈橘脑海中再次刷屏无数排问号，皱着眉看他。 3年内你在Xanadu的全部消费会记在我名下。谢行舟换了个单手支着下巴的姿势，补充：这是我的谢礼。 沈橘依旧盯着谢行舟，见他似乎没有要说的了，才不可置信地开口：就这？ 怎么，3年你不满意？那 啪！沈橘猛地拍案而起，谢行舟的话被打断，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沈橘气得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也红得跟只兔子似的盯着他。 太过分了，虽然她也有自己的目的，但她是为了钱吗？？还不是、还不是因为他是River 归根结底，只要想到自己曾和River待在一起她就很开心。不答应配音，不承认身份都罢了，但是最起码的，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程度难道不应该真诚地道个谢吗，直接扔出一张卡来算怎么回事？ 看着谢行舟还一脸理所应当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的表情，沈橘心里堵得慌，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沉默着转身就走。 谢行舟眸光一闪，跟着起身，长腿两步追上她，拽住她的胳膊： 我送你回去。 希望彻底落空，一颗心沉沉坠了下去。 也是，她喜欢River，但对谢行舟来说她不过是一个恰好遇到的陌生人。这个陌生人表现优秀，于是他也回以高额谢礼。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是否应该把作品和作者分开看待会成为一个永恒的掐架话题，她现在坚定地觉得就是应该分开看既然谢行舟不承认，以后她也要把River和谢行舟区分开。 沈橘默默挣开谢行舟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一直到楼下，沈橘才记得开始后悔：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带上那张卡的！ 望着眼前关闭的大门，谢行舟微微愣神，迅速拨通了褚云的电话。 是你告诉她我就是River的？ 刚刚起床的褚云被谢行舟弄得有点懵，反应了好几秒才回答：没有啊，哦对了，她是有问过我你是不是River，我没告诉她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啊褚云摸不着头脑。 算了，挂了。 不等褚云说完，谢行舟便叹息着挂断电话。 所以自己多谢她送他回来的时候，她突然开始提配音的事，并不是因为被人告知了他的身份。一切并非刻意，而是她确实喜欢River到了足以听出他声音的程度。 他当时下意识以为她是从褚云那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才有目的地接近他。 于是态度也稍微带了点刺。 然后，嗯，成功把小姑娘惹生气了 第5章 沈橘自己打车回家后立刻抱着枕头打电话给齐桑落小声哔哔。齐桑落昨晚嗨到3点半，大清早接了沈橘的电话头还在痛，但自己挑的姬友，就算是个智障也得宠着。 听沈橘巴拉巴拉一通倾诉，齐桑落毫不留情直击痛点： 所以你们这种小粉丝，真情实感去做那么多干嘛啊？还遛狗做早饭，知道自己感动自己是什么意思么？谢行舟没义务同样给你情感反馈，明白？ 我说你直接睡了他不就行了，就算配音没戏好歹你得到了他的身体行行行，我不荼毒你纯洁的心灵，但你真的知道Xanadu的黑卡有多值钱？ 我不算Xanadu十几万一晚的总统套房，就拿五千左右的房间给你算，三年五百多万。再加上Xanadu各类配套设施，你就算一年住一次也能住个只赚不赔。谢行舟简直不要太大方，知足吧你。 其实沈橘也知道是她一厢情愿，哪怕在她的视角她因为喜欢River才多做了一些事，可谢行舟没义务照顾她的情绪，Xanadu黑卡的价值其实已远远超过她的付出。 第9页 本来她目的也不单纯，没什么好指责别人的。 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更难受。 她对谢行舟有River的滤镜。所以就算不答应配音，不承认身份，她希望他至少能夸夸她。而不是直接将一张卡扔到她面前，直截了当用物质回馈切断她想象中的情感沟通。 尤其是，明明他睡前还贴心为她准备了睡衣和洗漱用品，第二天却用了这样的方式。 由此可见，和齐桑落比她确实是个小朋友，否则成熟一点也不会一气之下不拿那张黑卡虽然她出门的时候就后悔了。 我忘记拿那张卡了。沈橘小声补充。 电话那头的齐桑落果然沉默了，半天沈橘才听见她似乎是被气笑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被饿死的就是空有满身气节的人么？如果我是你，第一件事就是收了这张卡。 我也后悔了。 后悔有什么用啊沈小姐？齐桑落对于沈橘的智障行为啧啧称奇，行了，我也不打击你了，送你一个成语。 您说。 人财两空。 挂断电话后沈橘向后仰躺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拍拍脸爬起来。虽然被偶像拒绝了，但生活还得继续。 《凛王长斋》持续连载中，《Pegasus》主编和动画公司都希望她能在动画制作和开播过程中依旧保持原作的水准。化悲愤为动力画了一天分镜，搁笔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她以前的习惯是分镜、草稿到勾线都用手绘完成，最后再扫描进电脑做后期。考虑到效率提升，她也越来越习惯使用数位屏。 到厨房为自己煮面，冷水中放入鸡蛋，趁烧水的空隙洗青菜切半个番茄。面出锅的时候再洒上一把葱花，两勺辣椒油。 捧着面碗缩在餐桌前的椅子上，热气升腾，和餐桌上方悬挂小灯的辉芒晕染成一片温柔的橙色。 为了漫画她和家里闹崩，大学期间搬出学校租了一个便宜的单间。那时她的作品还没有这么出名，黑白漫画也没有没落成这样。深夜完成稿件的时候，她都会给自己煮一碗简简单单的面。 后来她变得有一些名气，和家里的关系非但没缓和，还被父亲视作任性。随着最开始认识的一批朋友也放弃漫画或者彻底转型彩漫，她越来越意识到坚持漫画，尤其黑白漫画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执着，也许是最初进入漫画世界的时候就是被日漫的阴影和线条打动，因此始终记得那时的感动。 因为是最初的喜欢，所以一直难忘。对于River，大概也是这样的感情。 收拾完毕后爬进被窝里，对着播放列表挑挑选选，眼看手指都要点进日本声优森川智之的陪/睡系列，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落在了River的列表上。 即便谢行舟并不宠粉，但她还是喜欢River，好森气哦。 塞好入耳式耳机缩进被子里，River的声音如日落潮汐层层叠叠涌上来。带着夕阳余辉的温热，却又透着点凉。 River出役的反派里，沈橘最喜欢的是魂灯师水沉烟。 古老魂灯师一族的继承人，年少时亲眼目睹族人被屠，从此走上孤身证道的不归路。他一生只追求两件事，一是魂灯师一脉的复兴，二是打造出世间最完美的魂灯。 魂灯以人骨为灯身，血肉为灯油，可以拘人魂魄。在水沉烟终于建立极夜宫势力后为打造魂灯几欲走火入魔，最后失去了他这一生唯一所爱之人。 她以身祭灯，成为了他手中无与伦比的灯器。灯中融入了他此生的眷念痴狂，于是美得动人心魄，也美得让人心碎。 爱人的死换来了水沉烟一段时间的沉寂。女主在夜里遇见提灯走过的水沉烟，他戴着半张银面具，冰蓝色长发在夜风中绵延出一段雪色。 姑娘，你的玉佩掉了。 轻轻叩在心上的声音，低沉孤寂得犹如日暮时分飞过边塞城池的孤雁。 游戏中女主谢过水沉烟，一边接过玉佩一边问他：公子这么晚提着灯是要出城吗？ 面具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轻烟般淡得一触即散的声音：我家夫人迷路了，我要去接她。 说完，水沉烟便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后来水沉烟为了让爱人死而复生完全黑化，成为主线中最大的反派BOSS。 这是River所有角色中感情戏最多的一个，正是因为她始终记得初见水沉烟时的惊艳，才坚定地认为River可以驾驭《凛王长斋》的男主配音。 同样凭着一腔孤勇成就自己的天下，又终在感受过世间唯一的温暖后痛失所爱。 她当然知道也有其他优秀的配音演员，可她早就把River的声音代入宗长斋了，如果换做别人心里总还是意难平。 可是谢行舟要怎么搞哦，他都不承认自己是River的。而且他们才不欢而散 要不拜托褚云搭线让她和谢行舟见一面？ 如果能有这么一次机会，她一定要准备好能让谢行舟松口答应配音的东西。而且这个东西，必须有十足威慑力才行。 听着耳机里水沉烟的声音，沈橘默默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电脑。 第10页 连着查了几天资料加赶稿沈橘明显有点精神不济，恰好兰叶市要开二星法式餐厅Merveille的新店，齐桑落随手转了一封预订邮件给她，母鸡妈妈一样大手一挥：去吃。 Merveille是美食界新权威DE美食审查机构评选出的二星餐厅，DE评选出的星级餐厅一向靠谱，深受美食爱好者们推崇。 想到最近几话《凛王长斋》反响不错，沈橘觉得确实应该犒劳犒劳自己，穿了件杏色大衣加娃娃领驼色方格连衣裙就出门了。 作为漫画家的好处就是不用周末出门人挤人，齐桑落替她预定了周一中午的位置，确认预定信息后侍应生便微笑着带她去餐桌。 还未就坐，沈橘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沈橘。 沈橘顿时浑身一僵。 即使不抬头她也知道这个人是谁，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遇到谢行舟，还没调整过来状态的沈橘下意识就想跑。 刚刚退后半步，懒散低沉的声音紧接着从靠窗的位置传来：站住。 原本单手支着下巴叫他的男人直接从座位上起身，走过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自己的桌前。沈橘抽了抽手，没有挣脱，被他摁在了他对面的位置上。 你干嘛。沈橘不是很想见到他，懊恼抬头的同时，话却卡在了嘴里。 因为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后，沈橘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她手里有一杯水一定会喷他满脸。 什、什么鬼？！眼前这个银灰色头发的不良青年是谁啊？！ 沈橘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个穿着颈圈堆满黑色绒毛款白色大衣的谢行舟。相当随意的站姿，胸前的皮质对扣松了两颗，露出里面的黑色毛衣。军靴、半掌黑色手套、左耳还钉着钻石耳扣。 气质依旧是慵懒的，却满脸写着老子不好惹。 这个一看就像某条街街霸的人，要不是这个声音她敢认？话说谢行舟家里人知道他这么叼吗？？ 我们认识，拼桌。对侍应生说完这句话后，谢行舟冲沈橘扬唇一笑，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尾音带着愉悦：我请你。 说着向侍应生要了一份给女士的无标价菜单，递给她，戴着蓝色美瞳的眸子里含着笑意：我也刚来，女士优先。 沈橘几乎以为自己在梦游，先不说谢行舟为什么这副打扮，他是怎么做到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和她打招呼的？ 而且，他刚才叫她沈橘？ 沈橘长相本来就有些呆萌，现在的样子更像是一只在森林里迷路的兔子。谢行舟盯着她看了片刻，笑：怎么了，没想好点什么？ 虽然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自在，沈橘还是放下自己手里的菜单，不太情愿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这就是所谓的，美食家的变装私访？ 谢行舟支着下巴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干嘛请我？沈橘有点别扭地嘟囔了一声，毕竟上次的散场说不上愉快，这几天她还在家计划着怎么对他威逼利诱。 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问题，谢行舟的眸光有些无奈地软下来，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 之前你不是生气了？我很抱歉，所以想请你吃饭。 第6章 道歉来得猝不及防，沈橘已经蓄满的大招就这么轻飘飘被一团棉花捂住，再发不出来。 太狡猾了，偏偏挑这种时候向她道歉。 我没生气沈橘气势不足地辩解。 谢行舟显然直接忽视了她这句假得自己都不信的话，托着头微笑着看她：好了，点菜。 沈橘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对他有滤镜，不然怎么能因为他的道歉突然就心软了，还从这短短四个字里听出一点宠溺的味道来。 沈橘看看菜单，又看看谢行舟：我是打算直接点主厨今天准备的菜单 谢行舟了然，挑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来点。 沈橘眨巴眨巴眼，将菜单搁到一旁，乖乖看着他。也是，有谢行舟在还吃什么主厨菜单，当然是要跟着所谓的美食教皇吃了。 谢行舟根本没看自己手中的菜单，直接叫来侍应生，随手翻了几页便点齐了他想要的菜品。 这份菜单交到后厨的时候主厨和副主厨都有些惊讶，大多数人会直接选择主厨准备的Tasting Menu，自行点餐往往搭配混乱，没有口感上的递进。这份菜单看似各个部分八竿子打不着，实际上刁钻又有层次。 副主厨微微皱眉，询问领班：是DE的审查员？ 领班托着下巴想了想，问跟着他的几位侍应生：你们对这位客人有没有印象？ Merveille敢把新店开到兰叶市自然做好了准备，近期比较活跃的审查员、重要食评家的照片早就印发给了员工。 尤其是谢行舟这种级别又正好在兰叶市的人物，总有一两张侧面照片泄露出来。 侍应生拿过图册，为首第一张就是某宴会中举着高脚杯风度翩翩的谢行舟，旁边用英文标注了Devil Xie。 谢行舟为人温和，对待料理却极其严格。尤其是他与生俱来的神之舌注定了他的绝对话语权，他做出的评价会迅速被整个美食界周知。一旦得到差评，无论对餐厅还是厨师本身都是接近心灵毁灭程度的打击。 第11页 既是美食的成就者，也是恶魔般足以毁灭一切的男人。餐厅和厨师对他又爱又恨，却也坚定认可他的评价。 再加上谢行舟不仅味觉超人一等，据说本身也是至少能取得二星评级的厨师，所有餐厅都将他视为头号关注对象，并私下称之为Devil Xie。 然而无论领班还是侍应生，视线都直接略过了为首的谢行舟因为外面那位不良青年实在是无法让人把他和众人口中温文尔雅的谢行舟联系在一起。 看完一圈图册，领班和侍应生们面面相觑，这没有啊？ 领班收了图册，冲主厨和副主厨摇头。 副主厨松了一口气，转向主厨：大概是凑巧。 无论对方是否是食评家，将完美的美食呈现给食客都是他们的职责。主厨点点头，接过助手递过的刀具开始处理食材。 第一道是生蚝蒸煮后配上柠檬青苹果和盐角草做的开胃菜。碧绿与鹅黄交织的半透明啫喱盛在白色瓷碗中，敲开上面的碎冰后拌着底层的生蚝一起送进嘴里，奶油般的质感，却又像苹果冰淇淋一样清爽。 沈橘第一次吃到这种做法的生蚝，除了卧槽好吃卧槽牛皮脑子里已拎不出其他形容词。大概是因为吃到美食的关系，她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开始变好了。 下意识抬头去看谢行舟，谢行舟吃东西的动作总是慢条斯理的，容易让人想到矜矜持持蹲在自己小盘子前喝牛奶的黑□□咪。 深棕色的眼瞳因佩戴美瞳的关系折射出浅淡的冰蓝色，谢行舟若有所思，注意到沈橘的视线才抬起头来对她笑了一下。 无论是他的笑容还是声音，都带着足以诱人沉沦的魅力：怎么样？ 沈橘本来想试着描述一下口感，最后话到了嘴边还是：好吃。挣扎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冰冰凉凉的，像冰淇淋。 谢行舟笑着用勺子指了指碗里的生蚝： 他们在巴黎的本店喜欢用大维赫维生蚝，这里用的是博多湾生蚝。大维赫维生蚝生活在海风盐分充足的地方，肉质充满海藻香气。博多湾生蚝味道更清爽香甜，如果加一些清酒能更好发挥它的风味。 这道菜味道构成很丰富，你试试含在舌头上感受温度变化下它的变化。 谢行舟笑容优雅，在这样的打扮下又多了几分随意不羁。他话里带着不容置喙的从容与强势，能够轻易让人相信服，并按照他的指使去做。 沈橘当然吃不出来生蚝们有什么区别，只是等它慢慢融化在舌尖上，确实吃出了和冰淇淋不一样的口感。 神奇 侍应生配合他们的用餐速度在吃完一道菜后迅速端上下一盘料理，虽然只会感叹好吃的沈橘实在没办法现场小作文，但谢行舟自觉担任了讲解角色。不仅食材，连相关文化都顺便和沈橘科普了一波。 沈橘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物专访中会说谢行舟尊重每一道美食后付出的努力和蕴含的文化，如果没有丰富的文化积淀和无与伦比的味觉天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一道主厨精心准备的料理仅用文字就完美呈现的。 一顿饭吃出了沈橘迄今为止从未达到的高度，让她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很不尊重以前吃过的食物们。北京烤鸭中飞跃的生命与寂静的观照，担担面有水和面粉的梦想，特级和牛含着一头牛悠然自得的牛生妈耶，这种人与宇宙大和谐的感觉是什么？ 再一想到对这些菜式依旧不尽满意的谢行舟还能喝两碗她做的粥没夸她算什么，她现在感觉自己可能是替主厨们拯救了银河系的美少女。 有对比才有幸福感，诚不欺她。 处于自己专业领域的谢行舟实在太迷人，就像River一样虽然她还对谢行舟不承认自己是River的事情耿耿于怀，但这样的他，让她忍不住将心里对他的印象分重新提升到了及格线上。 料理的味道按照谢行舟的搭配层层叠进，从清淡逐渐变得豪华厚重，在主菜鹿肉料理时达到高潮，像是一支华美的味觉交响曲。 烘烤后外酥里嫩又多汁的鹿大腿，奶油与栗子熬制后的酱汁将微弱的甜味渗透进肉里，冬天的鹿肉在嘴里绽开温暖又甘甜的美味，幸福得快要飞起来。 谢行舟修长的指尖微微用力，黑银餐刀顺着肉的脉络肌理切开，鲜美肉汁渗出，一小块鹿肉被他送进嘴里。 好吃吗？沈橘好奇地问他。 你觉得好吃就行了，怎么还问起我来了，谢行舟笑笑，看她吃得那么香的样子也不忍心点评太多，鹿肉用白兰地煎过再烤保持了原本的风味，栗子酱汁太注重掩盖肉的酸味，不如加一些橘子皮在酱汁里调味。 哦。沈橘点点头咬下叉子上的肉，心想不良青年阿谢真的很严格。 她这一顿倒是吃得很满足，但谢行舟全程除了微笑和皱眉外就没再露出过更丰富的表情。他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而不是发自内心享受美食带来的愉悦。 最后在一道樱桃巧克力雪芭里结束了3个小时的用餐，附赠的下午茶沈橘实在喝不下，扶着墙出了Merveille。 第12页 正想转身对谢行舟道谢，一只头盔就被扔进了她怀里。沈橘下意识接住，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个头盔扔给她。抬起头，就看见谢行舟已经跨坐在了一辆银黑色的摩托车上。 戴着半掌黑手套的右手顺手捋了下他额前的碎发，谢行舟一手抱着安全头盔，一只脚曲起蹬在脚踏上，下巴一扬：上车。 沈橘被他吓得后退一步，上下打量这辆线条流畅到只是停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强烈速度感的摩托车。骑着造型如此不可一世的摩托车在城市主干道上跑一圈，一定是公路上最闪亮的那颗星。 你骑这个过来的？沈橘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颠了一圈，毕竟谢行舟怎么看也应该是开着低调SUV的业界精英，拿个骚到没朋友的摩托车当坐骑实在是太魔幻了。 又看了一眼谢行舟的装束，沈橘心想也许大概是因为他太入戏了。 不然呢？谢行舟冰蓝色的眸子带着点笑看她，这样的他看起来更像一只豹子了，慵懒优雅却又危险。 沈橘小心翼翼走过去，想把头盔还给他：不了吧，我穿着裙子呢 小兔子靠近黑豹的下场就是被迅速擒住了手腕，谢行舟直接将头盔往她头上一罩：沈橘，上来。 沈橘被谢行舟这一声接近River的声线叫得理智全无，磨磨蹭蹭侧着坐了上去。谢行舟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眼间有些无奈：你能不能跨开坐。 不能，裙子。虽然小透明，但她也是个要面子的漫画家。 我怕把你摔下去。 我还是自己打车吧。她本来就不乐意坐，如果不是看在谢行舟请她吃饭的份上，她才不在这里和他拉拉扯扯。 她可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重新对谢行舟产生River滤镜。 谢行舟妥协，一边将她摁回去一边抬手替自己戴好头盔。检查了一下左右后视镜，谢行舟拧动手把：地址？ 沈橘报出小区地址。 坐稳了，抱住我。 沈橘伸手拽住一点他衣摆的面料。 谢行舟好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个姿势不想摔下去就抱紧我。 沈橘犹犹豫豫地抬手抱住他。即使是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他的腰部劲瘦而有力，发动摩托车的动作中他的肌肉微微绷紧，就像一头收紧四肢随时准备跃起的黑豹。 这样的接触对于认识不久的两人来说实在太亲密，沈橘忍不住将额头抵在他后背上以掩饰自己快烧起来的脸颊。起因是谢行舟的邀约，而她竟然鬼使神差没有拒绝。 感觉到小姑娘默默收拢的胳膊，谢行舟垂眸看了一眼腰腹部她白皙纤细的小手，唇角微扬。 然而就在银灰色摩托如离弦之箭射出的那一刻，谢行舟突然听见身后的小姑娘闷闷补了一句： 你开慢点，我吃太撑了，有点想吐 谢行舟： 第7章 价值百万时速可达300多公里的摩托生生在马路上开出了小毛驴电动车的效果。 谢行舟感觉自己的爱骑受到了侮辱，半路将沈橘带去了江边消食。要谢行舟在路边买水是不可能的，顺路去了一家连沈橘都有印象的甜品店，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拎了一杯温热的水果茶。 周一下午江边人不多，沈橘和谢行舟并排坐在木制靠椅上，那辆极具动感的银灰色摩托就停在一旁。 今天不太冷，江风吹来让人清醒不少。对岸依旧是鳞次栉比的高楼，有牵着小孩经过的家长，瞟到路边的沈橘和谢行舟时默默加快了带孩子经过的脚步。 沈橘看了一眼自己垂在胸前的姬胡桃色卷发，又看了一眼坐姿肆意的银灰色头发大佬谢行舟，感觉别人眼里这里可能坐了两个杀马特贵族。 谢行舟手长脚长，蹬着黑色军靴的长腿翘着，一只手搭在沈橘身后的椅背上，注意到她的视线便偏过头来看她：怎么？ 水果茶的温度贴着手心传来，沈橘问他：假发？ 嗯。 你每次去餐厅都会，呃，像这样？ 差不多，谢行舟微笑，懒散地用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为了不让餐厅区别对待，变装是有必要的。以前年轻一些的时候我装过穷学生，遇到了态度非常糟糕的领班和侍应生。 然后那家餐厅？ 已经消失了，本来他们也做得不怎么样。 那你还假扮过什么啊？ 嗯随身带着圣经的老绅士，气质忧郁的艺术家之类的。 有没有照片可以看？ 没有。 听谢行舟说这些事情有种看小说一样的新奇感，毕竟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美食评论家。尤其是在近距离感受过他的工作现场后，沈橘忍不住多问了几个问题：你是DE的审查员？ 照理来说审查员不应该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不过到谢行舟这种地位，透露与否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和美食评审机构毫无关系，就算无关，他的点评也足以影响审查机构的判定。 第13页 于是谢行舟轻轻嗯了一声。 那今天那家餐厅你给几星？ 谢行舟毫不纠结：一星不能再多。Merveille在巴黎的本店是二星，但兰叶市分店尚未评级，二星餐厅连锁只是噱头罢了。 一般不主张食评家在新店开业时去试吃，因为此时主厨和员工热情尚未消退，感受到的不一定是餐厅真实水平。 但谢行舟一向全凭自己心意，开店就这个水准，还能指望几个月后有多高？因为看沈橘吃得开心他才没有点评得太过分，若半年后再去吃一次还如此，他可能会直接把Merveille分店的星摘了。 谢行舟从小就被世界最顶级的餐厅邀请试味，舌头尝试过的尖端料理不计其数。从中华老字号到纽约招牌三星，无数充满创意的高级菜品在他桌上轮番上演，以至于一般料理根本入不了他的口。 倒是今天看沈橘吃得那么香，让他觉得挺有意思。 心情有没有稍微好一点？谢行舟问她。 嗯？沈橘自然知道谢行舟指什么，只是没想到他突然又提起这个话题。 谢行舟手随意搭着，眼角微弯，解释：糖分刺激人体分泌血清素，带来愉悦感。 啊谢行舟这么一说沈橘突然才反应过来，今天这一顿法餐除了甜点，前菜和主菜也是偏甜的。开胃菜是配上柠檬青苹果冰淇淋口感的生蚝，甜点是樱桃雪芭，主菜里也有高糖高淀粉的坚果栗子 就算谢行舟是见到她的时候才计划这样点餐，那么短的时间内，他不仅要考虑到什么食物能让人心情愉悦，还要搭配出口感层层递进又能考验厨师的菜单，这个对食物的掌控能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心脏像是被小锤子敲了一下，吃惊之余回荡出温柔的余波。 沈橘点点头，小声哔哔：谢谢。 谢行舟散漫地笑了一声：谢什么，本来就是我不好。 沈橘没有去深究他说的不好是指什么，沉默片刻，又不由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他：那你天天都吃这样的东西？烧烤大排档什么的你吃吗？ 如果你是指路边的那种烧烤，没有吃过。大排档也没有。这类食物从来和他的生活无缘，他也没有兴趣去尝试。首先卫生就是一个问题。 一听谢行舟的回答，沈橘立刻露出一脸天啦这人怎么错过了这么多人间美味的表情。捧着手里的水果茶喝了一口，沈橘突然异想天开：要不晚上我请你去吃一家苍蝇馆子？ 谢行舟被她真情实感认为他错过了美味的表情逗笑了，挑眉听她继续说。 因为说到喜欢的东西，小姑娘原本懵懵懂懂的双眼中也泛起光亮来：一家牛杂粉，特别好吃。就在我家附近，我经常去吃，他们的牛杂很有嚼劲，每天只有一锅，卖完就收摊 说着说着沈橘发现谢行舟一直在看她，脸上一烫，有点别扭地把头转回去。想到谢行舟平时吃的都是星级餐厅，也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一头热了，声音不自觉弱下去：呃，我就是看你中午好像吃得不太开心 好啊。谢行舟搭在椅背上的手曲起来抵在侧脸下，答应了。 他自己不会尝试这种东西，周围的人更不敢邀请他去吃路边摊。可是听到沈橘这句我就是看你中午好像吃得不太开心，心里像被一片羽毛温柔地拂过，软软的，还有点痒。 所以未等她说完，他便点头应许。 谢行舟真的答应，沈橘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声音弱下去：可能也不是那么好吃 没关系，谢行舟唇角挂着懒洋洋的笑容，你不是说经常去吃，试一试也行。 谢行舟突然这么好说话，沈橘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要不你把配音的事一起答应了吧。 谢行舟依旧微笑着看她，然后非常缓慢地将手竖起来搁在耳边：风声太大，你说什么？ 沈橘： *** 沈橘说的牛杂粉店在隔她家两条街的地方，平时步行十分钟的样子。 小坡拐弯处小得几乎只能容得下两人错身的店铺，写着王叔牛杂粉的门头褪色到几乎看不见。店内摆着几口煮粉熬汤的锅，面向街道的柜台上放置的是供人自行添加的调料，干净整洁又井井有条。里面安不下桌子，只在路边随意摆了两张，大多数人只能分到几张矮凳。 然而就是这样一家小店，已经在兰叶市开了二十多年。不仅门口的桌椅边坐满了人，还有人直接端着纸碗蹲在路边嗦粉。 腾腾热气从只有几平米的店铺内团团升起，空气里都是牛杂和高汤的香味。 虽然有心理准备，也知道是路边摊，但这未免太路边了吧？取下头盔的谢行舟被结结实实震撼到了，表情难得有些呆怔。 他在京都吃过小店，传承一千年的烤麻糬，店面就在今宫神社边上。比起其他一些百年店貌不惊人，但店内至少也有榻榻米桌。 这种直接用纸碗盛粉，蹲在路边吃的景象实在是有点叹为观止。 第14页 你在这里等我。沈橘将自己的头盔一并塞给谢行舟，熟门熟路地排队要了两碗招牌牛杂粉。 你要辣椒吗？谢行舟捧着两个头盔还有点愣，就听见小姑娘转过头冲他喊了一声。氤氲的白色雾气中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那头扎眼的姬胡桃色卷发却像刚出炉的草莓熔岩蛋糕，流泻出温暖柔软的红色果酱。 谢行舟摇头，又怕她看不见，于是也微微提高音量回了她一声：不用。为了维持味蕾的灵敏度，他从不吃太具刺激性的东西。 声音穿过人群被沈橘准确捕捉到，不一会儿她便端着两碗牛杂粉回来了。将一次性筷子和没放辣椒的那碗递给谢行舟，沈橘脸上因兴奋带着点红扑扑的颜色：你的。 浓厚香醇的汤底里泡着雪白的米粉，葱花青菜，再浇上一勺炖得酥软的牛杂。 白汤最能看出一个厨师汤底处理技法如何，谢行舟熟稔地用筷子拨开上层牛杂，尝了一口汤底。没有加多余调料的牛骨汤，看起来浓郁，喝起来却不油腻。大概熬制有6个小时以上，除了花椒姜片十余种常见调料，还有一点柚子皮的味道。 夹一筷子米粉和牛腩送进嘴里，米粉吸收了汤的香醇，牛腩则软糯入味。再试一块牛肚，顺着纹路切得很薄，嫩滑而有韧性，能很好满足口舌摩擦的欲望。腌制牛肉的过程中用到了柠檬，肉质变得更嫩，也带着淡淡的清香。 芸香科柑橘属。 谢行舟轻轻笑起来，作为一家苍蝇馆子能做出这种程度的牛杂粉，确实不错。 你有吃出柚子和柠檬的味道么？谢行舟问和他一起靠着摩托车嗦粉的沈橘。然后就看见小姑娘傻啦吧唧从她那碗飘着满满红油的碗里抬起头来，皱眉：柚子？柠檬？ 沈橘捧着纸碗又尝了一口，就和那杯号称有柑橘香味的威士忌一样，她一点没感觉出什么柚子味柠檬味。 拌了拌碗里的粉，沈橘偏头去看谢行舟，眼里不自觉带了点期待：没有吃出来你觉得味道怎么样啊？ 谢行舟看着她鼻尖因吃辣而渗出来的一点细汗，懒懒散散嗯了一声：还行。 谢行舟这个回答让沈橘深觉欣慰，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那你多吃点，虽然和中午的没法比，但就当我请你啦~谢谢你送我回来。 冰蓝色眼瞳中的视线幽幽转深，谢行舟伸出手指替她揩去鼻尖上的细汗，声线依旧是散漫的，却比平时低一些：想还礼这点怎么够。 呃？沈橘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老脸一红，有些茫然：你说啥？ 没什么。谢行舟唇角微勾，将头转了回去。 一阵微风袭来，他银灰色的头发和衣领上的黑色毛绒都在风里曳动。牛杂粉的热气团团升起，他的眉眼也像隔了一层雾气般柔软。 沈橘突然胆子就大了起来，叫他：那个，谢、谢 谢行舟。他帮她补充完整。 谢、谢行舟。沈橘磕磕绊绊把她River大大的本名读顺畅了，然后心里一横，既然她现在和谢行舟在一起，也就用不着拜托褚云了。沈橘咬咬牙，决定将她谋划已久的方案提上日程： 这周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 第8章 谢行舟想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迅速给了她一个时间：周四上午10点到谢氏大厦找我，告诉前台有预约就行。 沈橘原本还担心谢行舟拒绝或是直接问她想谈什么，他答应得这么快也让她松了一口气：好。 沈橘和谢行舟离开的时候，王叔牛杂粉门前还排着不少食客。今天的体验确实让谢行舟觉得新奇，问她：你经常吃苍蝇馆子？ 也不是经常，有时候听说了相关的都市传说就会去看一看。 谢行舟被她这个用词逗乐了：那你下次可以带上我。 沈橘诧异，没想到谢行舟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你、你有兴趣？ 还不错，谢行舟抬手替沈橘扣好安全头盔，上来。 当然，这个不错不仅是苍蝇馆子还不错，更主要是和她一起逛苍蝇馆子的感觉还不错。 在谢行舟以往的认知中，真正的美食绝对离不开高质量的原材料。大众餐厅因为成本精力受限，既没有精湛的创意和技巧，也没有高质量的食材。 就像喝葡萄酒吃药草长大的日本和牛，无论是肌肉之间的油脂含量、纹理光泽度还是口感，都有着其它品种无法比拟的优势。咬下去的瞬间肉就化成了美味，厨师再在此基础上加工，创作出一流的料理。 能使普通食材拥有超过高级食材冲击力的厨师万里挑一，可遇不可求。 因此，对美食评论家来说这世上99%的大众餐厅一定是没有价值的。 但今天和沈橘吃的苍蝇馆子让谢行舟认识到了另一种可能大众餐厅菜式众多往往不能兼顾，只以一两道菜式为特色的苍蝇馆子，却有因长时间钻研技艺而达到所谓大师水准的高手。 第15页 虽然比起他所知的同类料理尚有距离，但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更重要的是，苍蝇馆子独特的就餐环境和自带的市井文化感容易使人触动，把心情与当下时态结合，形成味觉记忆。 就像现在，一提起牛杂粉，他一定会想起某个冬天的傍晚，他和拥有姬胡桃色卷发的小姑娘并排靠在摩托旁嗦粉。 小坡拐外出小小的店铺外蹲满了食客，而他们之间氤氲出的热气，像是隔断了穿过的冷风。 这种记忆，像他小时候在巴黎街头吃到的闪电泡芙，只愿意带和他关系好的哥哥去吃。 也像他第一次抵达札幌时在雪夜吃的松叶蟹火锅，即便那家店只有一星。 比起味道，寄托在食物里稍纵即逝的心情大概才是苍蝇馆子比星级餐厅更容易捕捉到的东西。 为了确保做出客观评价，谢行舟不会与各个餐厅大厨过多结交。因为脱离了感情，他的食评才更犀利老辣。 今天这样让他心中溢满情绪的晚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是他要谢谢她才对。 谢行舟和沈橘在她小区门口道别，临走前，谢行舟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最喜欢River哪个角色？ 沈橘不明白谢行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水沉烟。 水沉烟啊谢行舟垂眸笑了笑，勾勾手指让她凑过去。沈橘眨巴眨巴眼，小兔子一样听话地靠过去。 谢行舟的气息突然拉近，然后沈橘就听见他在自己耳边用水沉烟的声线说了一句： 晚安。 轻得像一只羽毛拂过，尾音里带着缱绻和一点笑意。 下一秒，银黑色的摩托宛如一道闪电绝尘而去。 沈橘被雷劈了一般在原地傻愣三秒，整个人从头红到了脚趾。 屮艸芔茻！犯规，太犯规了！！ 他这是变相承认自己就是River了吗！ 伸手捂住自己发烫的双颊，脑海里还在反复回荡刚刚那声晚安。神魂颠倒回到家里的时候，沈橘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是别想睡了。 呜呜呜她的烟烟！ 谢行舟真是有毒，瞎几把撩什么撩啊！！！ 捂住剧烈跳动的小心心倒在床上，沈橘抑制不住少女心地抱着枕头滚了几滚，才拿出手机给齐桑落发消息。先是简单汇报今天的情况，然后用五百字小作文安利了一遍水沉烟。 齐桑落直接忽视她的小作文，回复： 【Sandra：可以啊沈橘小朋友，发展迅速】 【Sandra：你是不是得感谢我这个给你带来了两次机会的吉祥物？】 【你吃不吃橘子：我爱你！么么么么么(爱心)(爱心)】 【Sandra：(接住爱心)那我就先预祝您成功了】 结束和齐桑落的聊天后，沈橘又滚到电脑前看了一遍她这些天搜集整理出来的资料。 今天难得和谢行舟气氛还不错，她也就顺势把这件事提了，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沈橘还是有点怂，不过换个思路，趁着关系有所升温总比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去撞枪口好。 虽然做完这件事后她和谢行舟的关系可能会回到原点，但是沈橘咬咬牙，再想到动画制作方要求的三个月和她的亲儿子宗长斋，决定还是要狠下心来争取一把。 说起来，谢行舟说着什么下次带上他，但联系方式都没给她。这人果然还是不值得信任，她不能被假象和River滤镜所蒙蔽！ 话虽如此，一连几天晚上沈橘还是忍不住听着水沉烟的音频变身嘤嘤怪，睡觉的时候脑海里还飘着谢行舟那一声晚安。 十级声控眼泪宽海带状，咬着枕头谴责自己意志薄弱。 *** 谢氏大厦位于兰叶市CBD最繁华地段，高238米，顶冠和高层楼上安装着金色照明灯组，夜晚的时候，它便是兰叶市最耀眼的天际线代表之一。 谢行舟的工作室，就位于谢氏大厦的第42层。 如约而至的沈橘站在楼下，突然有点怂。 握着手机的手里细密地渗出了一层薄汗，摁了一下电源键，屏幕亮起，画着一只手绘橘子的锁屏上清楚显示着时间： 09:30 am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沈橘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上去再说。 大厅中西装笔挺的精英男士交谈甚欢，干练的职场女性捧着商务本走过，高跟鞋敲在地上带出一阵短促的疾音。 沈橘今天穿了一件版型简单的驼色毛呢大衣配阔腿裤，比她平日里的装束要轻熟风一些，放在这样的环境里却也过于休闲了更何况她还染了一头扎眼的姬胡桃色卷发。 谢氏大厦连最普通的前台也仪态优雅，丝毫没对她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妆发致以注目礼，微笑着询问沈橘是否有预约后将访客证双手奉上，示意电梯在左侧。 现在已过了正式上班时间，电梯内人不多。默默数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提示，当十位数由3变为4时，沈橘的心也怦怦跳动起来。 叮！ 42层到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踏出电梯，沈橘刚往办公区的方向走了两步就愣住了。退回电梯门前确认了一下这确实是42层，沈橘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 第16页 因为42层和整个谢氏大厦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入目就是弥漫着烘焙食物香气的开放区域，如果不是坐在长条桌前的人员人手一台电脑在进行办公，沈橘几乎要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咖啡厅。 因为在高楼层，照明引用了自然光。吊灯宛如星辰，散落在天花板周围。靠落地窗的部分有一条放置着坐垫的走廊，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谢行舟还在开会，他的助理方槐笑容和蔼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将沈橘带向谢行舟的办公室：谢先生说如果您先到了就去办公室等他，他一会儿过来。 沈橘点点头，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然而，就在经过一间微微撩起半边杏色帷幔的会议室时，沈橘猛地愣住。 同样充满咖啡厅风格的会议室，因为室内暖气充足，坐在主位上微笑着听下属汇报的男人只穿着一件灰色毛衣。 他袖口挽起，露出线条结实的手臂。漂亮的手腕上扣着一只银色腕表，能看见内部复杂的齿轮构造和碎钻。 气质沉静，温润如玉，就像那些媒体上对他的描述一样。 沈橘惊呆了，以至于为了看清到底是不是谢行舟，整张脸都贴了上去。于是谢行舟的下属们，眼睁睁看着会议室的玻璃窗上出现了一张变形的脸 沈小姐，谢先生还在开会发现沈橘不见的方槐急忙折回来，还未走近，突然看见会议室的门被拉开，刚刚还坐在主位上的谢行舟出现在了门口。 沈橘手趴在玻璃上，脖子机械地转向走出来的男人。 认认真真把这个笑容和煦，目光清澈，浑身透露出一股正直又优雅的气息的谢行舟从头扫到尾，沈橘才试探着开口：双双胞胎？ 谢行舟的笑向来带着点慵懒不羁，然而此时，他面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完美绅士笑容。初冬温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这样的场景几乎梦幻得像是少女漫画般充满绮丽色泽的男女主相遇单页。 沈橘心中的人设卡翻到每个女生心目中风度翩翩的白色骑士页面，又翻到温柔守护女主浑身都是天使光辉的男二人设，整个人都快融化在这如沐春风的微笑中。 然后下一秒，他微微俯身，轻柔又低沉的声音顺着耳道振在鼓膜上，苏到不可思议： 我还有一会儿结束，先去等我。 是他的声音没错。 沈橘被这一声叫得清醒过来，惊恐地看了两眼这样温润尔雅的谢行舟，一溜烟跟着方槐跑了。 看着小兔子一样飞快跑掉的沈橘，谢行舟微抿的唇角忍不住勾出一个弧度来。 一般人看见这样的他，会是这个反应？ 第9章 谢行舟的办公室毫无办公氛围，一边是半开放半封闭式的整面墙书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书籍和收藏的餐具。一边是洁净的落地窗，和煦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一张铺着柔软毛毯的摇椅上。 方槐将沈橘送到办公室门口便歉意地鞠了一躬：沈小姐，没有谢先生的允许我们不能进这间办公室。里面的吧台咖啡饮料都有。 沈橘点点头，眼看着方槐离开了。 方槐刚拐过茶水间，就迅速被吃瓜群众给围住：什么情况，除了褚先生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来找老板直接就往办公室带的？ 谢行止与谢行舟这对亲兄弟为人都温和有礼，工作作风却南辕北辙。谢行止严谨精准，谢行舟注重活跃和创造性。因此42楼在整个谢氏大厦中算得上是异类，上下级关系十分扁平。 但大家都知道，谢行舟相当注重私人空间，谈事情从来是在会客室，绝不轻易让人进他的办公室。 今天不仅来了个小姑娘，还直接被带进了办公室，想吃瓜的心情实在是蠢蠢欲动。 方槐回想了一下自家老板刚才的神态语气，忍不住加入吃瓜大军，揣测：刚刚她打断了老板开会，老板也没生气。感觉还挺宠的？ 他们老板平时作风温和，真正工作起来还是有点吓人。打断了开会也没生气？众人顿时若有所悟地哦~了起来。 谢行舟办公室内，文件都摆在落地窗前的长条矮桌上，除了那张摇椅，还有三张同色系的实木懒人沙发。 沈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吃瓜群众八卦过一轮，随意挑了一张沙发坐下，惴惴不安地捏紧了手中的文件夹。 谢行舟刚刚的样子还停留在她脑海中让她有点回不过神来，稍微想了想，她大概也猜出来了那是谢行舟的商务形象。 怪不得媒体会说他谦谦君子，人淡如菊，那样的他确实担得起这八个字。 原来谢行舟这样的人，也会在商务交际时换上另一副面具。工作时是笑容完美的温柔白骑士，私下却是懒散不羁又带着点危险，黑豹一样的男人。 沈橘不禁想，如果不是那晚在酒吧撞见了他真正的样子，之后就算遇见他，见到的可能也是谢行舟这副友善的假面了？ 落地钟时针走向10的时候，谢行舟准时推门而入。 一回到办公室，他立刻卸了身上那股让沈橘觉得违和的绅士感，整个人重新回到懒洋洋的状态。 见沈橘还傻坐着发呆，谢行舟放下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走到小型吧台前问她：喝什么，果汁还是咖啡？ 第17页 唔，果汁。沈橘终于回神。 好。 吧台的小冰箱中明明有罐装饮料，谢行舟却挑了两个橙子给她做了一杯鲜榨热橙汁，又顺手打开磨豆机磨了咖啡豆。 接过热橙汁道了一声谢，看着谢行舟熟练冲煮咖啡的手法，沈橘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说咖啡。 黄铜手冲滤碗上用的是法兰绒滤纸，热水从手冲壶中流泻而出，与研磨后咖啡粉交融的瞬间芳香四溢，整个房间都是咖啡豆的香味。 她知道咖啡豆研磨精细度、水质、水温和手冲速度都会影响一杯咖啡的味道，虽然她肯定尝不出到底有什么区别，但对谢行舟来说味觉层次一定很丰富。 连一杯橙汁都要现榨的谢行舟，其实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吧？想起谢行舟家全是食材的冰箱，沈橘此刻毫不怀疑他是一个会亲自下厨的人。也不知道他做的东西好不好吃 谢行舟黑色的头发和深棕色眼瞳已经恢复正常，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他的睫毛上也镀着一层柔和的光。 端着咖啡走过来，谢行舟直接往矮桌上一靠，半坐着看她，笑：刚刚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会吃人？ 沈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三个字：太假了。 谢行舟笑出声，不过是因为她见过自己私下的样子，才会觉得他的绅士形象和披着羊皮的狼一样虚伪：成年人的基本操作而已。 比起谢行止，他一向是让家人头痛的那个问题儿子。他也曾浑身是刺，企图乖张行事来对付这个世界。但他也意识到通过某些言行来证明自己的叛逆不过是撒娇而已，想要把自己与不认同的世界分割开，吵吵嚷嚷是最愚蠢的做法。 对抗的本质是对自己的绝对忠诚，但没有立足的力量，一切不过是小孩的打闹。 他比任何人都清醒地知道作为谢家人应该肩负起的责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于是少年成长为男人，和他哥哥谢行止一样戴上温和儒雅的面具，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 最起码的，他得到的一切来自于谢家，总不能因为他影响谢氏集团的股价不是？ 偶尔也会听见心底困兽试图挣脱囚笼的声音，不过他没谢行止那么变态强行圈养人家小姑娘，对他而言想要治愈，柑橘类的食物就很好。 想到这里，谢行舟微微垂眸，眼眸扫过沈橘稍显呆萌的小脸，落在她手中拿着的文件夹上：说吧，今天找我什么事。 谢行舟此刻的视线还是温和的，有些散逸不经心，但当沈橘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埋着头递上一叠精心整理过的资料后，他眼中的光一点点沉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的时间长到连空气都变得压抑，然后他才看似漫不经心地翻开下一页。 第一张是River的活动时间线。 第二张是根据谢行舟本人采访、食评发布时间总结出的谢行舟工作重要节点。 而第三张，是谢行舟父亲谢聿扬和哥哥谢行止在国内与不在国内的时间线。 然后将三张表对比分析，会发现谢行舟父兄在国内的时候，River几乎不会进行相关活动，谢行舟的新闻倒是满满当当。近两年谢行止将工作重心转到国内后，River的活跃度也越来越低。 最后是《沧海》系列的主要制作人，和谢行舟是校友。 谢行舟缓缓扫过这几张纸，简洁有条理，但显然是查过大量资料以后才整理出来的结果。甚至连他和某人是校友这件事，也被她拎了出来。 他知道小姑娘说有事和他谈，无非就是配音的事。但他没想到，她居然选了这样的方式。重新抬眸看向沈橘的时候谢行舟眼里已经没有了温度，唇角扬起一个讥诮的笑来：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看着谢行舟的脸上弥漫着风雨欲来的阴沉之色，沈橘的心脏也因紧张剧烈跳动起来。 她感觉自己像被野兽抓住耳朵的兔子，逃不掉，于是只能握紧拳头抬起头来，对上谢行舟让人刺痛的目光： 虽然数据有一些误差，但基本可以看出你淡出公众视线的时候正是River活动的时间，所以就算你不承认，我也能肯定你就是River。而且、而且你声优的工作是背着家里人做的吧，你父亲和哥哥在国内的时候你基本不会碰配音的事情。这也是你不肯承认身份的原因。 谢行舟为什么不肯承认River的身份？前些天沈橘思来想去，又联系自己多年看小说漫画的经验，脑补了一出豪门大戏。 顺着这个思路，她去查了自己想要的资料。尤其是她翻到了River很早以前接受某杂志的采访，杂志小编问他家人是否知道你是配音演员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个人爱好，不想让他们知道。这就更让她觉得，她的猜测是对的。 然后？谢行舟放下手中的咖啡，静静看着她。 然后、然后要是你不答应配音，我就把River的资料发、发给谢行止！谢行舟身上的压迫感太强，沈橘被他无形胜似有形的目光吓得打了几个腾才把话说完。 她本来还强撑着一副老子不怕你的样子和谢行舟对视，最后还是撑不住，做错事一样把头低了下去。 第18页 她一开始是觉得为达到目的采取一些非常手段无可厚非，谢行舟请她吃饭后她也有些心虚。可本着资料都找了不能浪费的心理，她还是行动了。 谢行舟被她气得肝疼，缓缓起身：你威胁我？ 他一动，沈橘立刻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放下橙汁从沙发上弹起来，后退一步，解释：不是，我没有，我就想和你商量一下。 如果不靠脑补，你觉得凭几张毫无说服力的时间线就能说明问题？ 结合你的具体情况来看，它们、它们的相关性足以说明问题沈橘小声补充自己的观点。 谢行舟突然就笑了，他逼近沈橘，深棕色眼瞳中的视线刀锋一样锐利：你应该明白，世上有很多同频共振的东西，相关并不代表因果。不过资料整理能力不错，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当个助理？ 沈橘被他这样吓到了，缩着脖子直往后退。冷不丁撞上铺着厚厚毛毯的摇椅，惊呼一声往后栽去。 谢行舟好心地用手在她腰部扶了一把，然后整个人覆下来，将她牢牢实实压在他常坐的那张摇椅上。 第10章 沈橘想起身，立刻被谢行舟抓住肩膀重新摁了回去。他一只脚跪在她的双膝间，另一只手还扶在她腰上，距离近到呼吸全纠缠在一起。 这个气氛下沈橘心里没有半点绮丽的少女心思，她怂了，感觉自己跟只被黑豹抓住的兔子一样。 她设想过谢行舟生气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么吓人，近距离感受比她想象中有威慑力一百倍。 有、有话好好说！沈橘求生欲望强烈，尽量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去看谢行舟，努力眨巴眨巴眼以示自己的纯良无辜和只是想谈判的心情：我没想威胁你，我就想和你再谈谈 见谢行舟沉默，沈橘顿时把眼睛眨得更欢了。 谢行舟忍无可忍：抽筋了？把眼睛闭上。 沈橘立刻乖乖闭眼假装一条晕厥的咸鱼。 盯着装死的沈橘看了一会儿，谢行舟觉得脑仁疼。明明他才是应该生气的那个，但她这副颤颤巍巍泫然欲泣的样子，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刚刚一脸大义凛然嚷着要把东西给他哥看的是谁？ 就这小破胆，怎么鼓起勇气来威胁他的？ 稍微凶一点就开始抖，难道要他高高兴兴夸她找了这么多资料你真是很棒棒喔？ 谢行舟在心底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是没想到这兔子居然会咬人，更没想到咬完以后她的样子比被咬的人还可怜。 心情复杂地看了沈橘一会儿，谢行舟俯身，薄而滚烫的气息从她耳边拂过：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River。 几个字振聋发聩。 沈橘蓦地睁开双眼，吃惊地瞪着他。撞进他近在咫尺的深棕色眼瞳中，沈橘结结巴巴：你、你 我什么我？ 沈橘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那配音 我是River是一回事，配不配音又是另外一回事。谢行舟松开她站起来，笑得散漫：想什么呢？ 沈橘还以为怎么看都在生气的谢行舟突然松口是有戏，希望落空，她的语调也降了下去：哦。 谢行舟觉得如果她头上有两只耳朵，那现在她的长耳朵一定无精打采地耷拉下来了。肉眼可见的失落，实在太好懂。 重新将橙汁塞给她，谢行舟长腿一伸半坐在矮桌上。摇椅和矮桌的距离很近，椅子边上缩成一团的人也笼罩在他的身形下。 对不起沈橘知怂就改，迅速认错：我不是真想威胁你，我太想让你给我的男主配音了，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小姑娘都软软解释了，谢行舟也不能真和她计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问：为什么喜欢River？ 这话耻度太高，连沈橘都问不出来大家为什么喜欢你吃不吃橘子，谢行舟却把River当做另一个人格一样，毫无心理负担地问对方为什么喜欢自己。 听到的第一个瞬间就心动，从角色到风格，又被River专业的配音态度打动，于是越来越喜欢。但既然本人问了，沈橘为了挣表现分努力捋了捋思路，一本正经地写官方小作文：在我心里是River的声音赋予了《沧海》每一作反派BOSS的灵魂，虽然都是反派，但又很不一样如果关掉声音，反派的剧情线不会让我感到内心的波动，呃，总之我觉得十分有魅力 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郁结的谢行舟被沈橘小学生作文的水平逗乐了，他听过太多赞叹他味觉天赋的话，沈橘这关于River的蹩脚彩虹屁反而让他觉得别致。 他配音不是为了得到他人的认可，更多是为了释放情绪。要说喜欢，自然也是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偏偏选了配音。《沧海》团队中有人告诉过他网上有不少他的粉，不过他没什么兴趣，从未关注过自己在配音圈到底什么位置。 再加上他刻意隐瞒身份，像这样遇见活体粉丝还是第一次。River的声音会比他平时低沉一些，但她不仅认出来了，还从一开始就分外笃定他就是River。 第19页 行了，谢行舟打断还在绞尽脑汁赞美他的沈橘，既然你这么喜欢River，今天跑来威胁他你觉得合适么？ 不、不太合适沈橘恨不得把头埋进椅子里，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哦，虽然他就是River本人。 看小姑娘被逗得脸红了，谢行舟才心情颇好地挑了挑眉，微微拖长声音：其实，要我答应配音也不是不行。 一听这话，沈橘立刻两眼亮晶晶地抬起头来。 谢行舟不由就想到了平时趴在桌边拼命摇着尾巴等待投食的Orange，忍住想伸手摸摸她头顶的冲动，轻笑：首先，得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大大你说，想要我干什么？有谢行舟这么两句话沈橘立刻来了精神，卷了卷衣袖，一副刀山火海在所不惜的模样。 谢行舟单手托住下巴，懒散地眯了眯眼睛： 所谓诚意，当然得你自己想啊。 沈橘离开后，谢行舟重新为自己做了一杯咖啡。懒洋洋执着咖啡杯躺进摇椅中，空气中除了咖啡豆的香气还带了点她衣物上柔顺剂的味道。 橙子味的。 想起沈橘先前的表现，谢行舟觉得这小姑娘实在是有点傻乎乎的。 光记着威胁他了，自己的作品资料呢？威逼之后说明作品的价值，再加以利诱不才是完整流程么？ 顺手打开最近的抽屉，拿出褚云给他的那份动画企划翻了翻。视线又落到下面的抽屉，拉开后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叠漫画，不是《凛王长斋》单行本又是什么。 修如梅骨的手指点了点，对着企划抽出一卷。 他确实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对她有好感，但并没想过和她扯上太多关系，所以褚云找来的时候他拒绝了。 后来在太华夜碧遇到她，没忍住的却是他。 和照片上一样看起来像没睡醒的小兔子似的，身上带着他想象中的柑橘味，清甜温暖。像是夏日午后，阳光挤入绿叶熟睡的梦呓中，然后一不留神跌落满地碎光。清风拂过，满园留香。 用物质回馈他人是谢家一贯风格，他原本不想对小姑娘这样，可那时他以为小姑娘是知道他谢行舟的身份才接近他，恼火之下没控制好态度。 然后，在他思考应该如何表示歉意的时候再次碰到了她。 说实话和她在一起还挺有意思的。 毕竟还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过我就是看你好像吃得不太开心这种话，更没有人异想天开带他去吃苍蝇馆子。 就连她拿着一堆费尽心思整理的资料找他谈判的模样，现在想起来好像也有点可爱。 谢行舟执着咖啡杯轻笑一声，眸光落向窗外。初冬阳光和煦，深深浅浅洒满这个城市。车水马龙的纷扰间，心好像突然找到了一处柔软的栖息地。轻轻触碰，都是柑橘的清甜气息。 那么，她的诚意，会做到哪种程度呢？ *** 接到诚意任务的沈橘冥思苦想着回家了。 诚意啊要不她弄个造雪机演一波谢门立雪？或者想办法把谢行舟推水里，等他感冒了守在他床边悉心照顾他？ 沈橘打电话给齐桑落的时候她正在画新一季耳环的设计图，听沈橘说完后停下手中描画的自动铅笔，艳若隔水桃花的红唇轻轻勾起。 纯良少女照顾落难黑帮少主的漫画看多了？现在不流行这种古早的套路不说，你确定你能把谢行舟推水里坑里打一棍子让他受伤？ 那现在流行什么套路啊，学习古人三顾茅庐卧冰求鲤？沈橘皱眉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 亏你还是个创作者，齐桑落感觉孺子不可教也，先婚后爱带球跑，懂吗？ 沈橘顿时更摸不着头脑了：诚意和先婚后爱有什么关系 齐桑落啧了一声，决定点拨一下某个不开窍的小朋友：一个男人和你玩这种游戏还能是为了什么，拒绝了就拒绝了，偏偏还要什么诚意？ 先婚后爱要的是人，谢行舟想要的诚意无非也就是你懂了吧。齐桑落笑起来，手中的自动铅笔转了个笔花：沈橘小朋友，可以啊，不知不觉你的River大大居然还真被你勾搭上了。 不，你在说什么，我不懂。齐桑落说的每个字拆开她都懂，但是凑一起怎么就跟天书一样。沈橘觉得齐桑落是污者见污，谢行舟怎么可能是有那什么的想法呢。 在她看来就是她威胁了谢行舟，所以他打算考验考验她。 更何况，想起之前谢行舟喝醉时怂爆了的自己，沈橘深深觉得齐桑落说的那种诚意是不可能的。 沈橘在心底不可能三连，和齐桑落又哔哔一通后结束了通话。 原本还指望着齐桑落能给她点靠谱意见，但齐桑落这种将美人计玩得炉火纯青的level显然已不是她能触及的领域。 齐桑落和谢行舟一样比她大三岁，无论为人处世还是言行举止都比她成熟许多。她就像婷婷袅袅盛开的路易十四玫瑰，优雅冶艳中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 齐桑落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不仅男女之事一向看得开，也深谙调情套路。可死宅沈橘不一样，每天守着纸片人老公的她还停留在理论知识丰富，有色心没色胆的初级阶段。 第20页 握着手机想再百度一下，却看见状态栏上弹了一条微信好友申请的消息。 纯白的头像，名字是一个相当不走心的句号。 而备注信息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谢行舟 作者有话要说：【沈橘同学秒怂现场】 沈兔子（信誓旦旦握拳）：我踏马今天一定要让谢行舟就范！ 谢黑豹（恐吓）：嗯？你说什么？ 沈兔子（怂唧唧捂住耳朵）：呜呜呜我什么都没说 第11章 沈橘手一抖，手机差点砸脸上。 对哦，她和谢行舟还没交换联系方式。她的手机号就是微信号，大概是褚云告诉他的吧？ 手指在接受上犹犹豫豫一会儿又缩了回来，沈橘觉得她应该矜一点，不能秒通过。 想先视奸一下他的朋友圈，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看见，甚至连他的背景封面也是一片白色。 emmm这该不会是谢行舟的小号。 沈橘兀自纠结十分钟后才摁下接受，通过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接着去翻他的朋友圈。 这次好歹多了三张图片，第一张是Orange趴在桌边的大脸，第二张看起来像谢行舟自己做的橘子千层蛋糕，第三张是缩成一团睡觉的Orange，旁边摆了一圈橘子。 这是什么古老神秘的仪式吗？用橘子阵法献祭这个Orange就能把它变成橘子狗？ 沈橘忍不住将第三张照片点开放大，心想谢行舟这人得是有多喜欢柑橘类食物。 朋友圈总共就三张图，还不带字，沈橘不到三分钟已经来来回回看了个遍。回到聊天界面，对面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是不是应该打个招呼？ 沈橘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意外获得暗恋对象微信的少女，犹犹豫豫不知道是否应该由她先开口，如果开口又应该说些什么。 手指挨个滑过自己的表情包，挑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适合开场的。沈橘叹了一口气，选择眼不见心不乱，将手机扔到床上，自己爬到工作台前开始画分镜。 她工作起来没有时间观念，搁笔的时候已经快深夜11点。想起被自己遗忘的手机，急急忙忙扑回床上想看有没有消息。 并没有出现小红点。 不死心地把和谢行舟的聊天框反复点开几次，依然只有那句你已经添加了。，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有些失落地叹了一口气，就在沈橘打算回去接着画分镜时，聊天框中突然弹出一句话来。 【。:记得答应我的事】 沈橘:！！！ 小心心重新怦怦跳动，沈橘捧着手机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打字: 【你吃不吃橘子:我知道】 【你吃不吃橘子:辛苦您大半夜提醒我这个】 对面倒也回得很快: 【。:不客气，毕竟攸关我的切身利益】 【。:还不睡觉？】 【你吃不吃橘子:作为一个矜矜业业的创作者，我还有我的工作】 【。:这样，我主要担心你熬夜】 沈橘一愣，被谢行舟突如其来的温柔关心震得不知所措。正心跳加速着不知道回什么，就看见谢行舟又补了一句: 【。:影响智商】 【你吃不吃橘子:】 【你吃不吃橘子:我真是谢谢您】 【。:嗯，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就赶快去睡】 谢行舟就像根本听不出来沈橘的反话一样，淡定地受了还顺带催她睡觉。虽然沈橘想说一般自己都没有12点以前睡那么养生的，话到了嘴边却是: 【你吃不吃橘子:等一会儿就睡了！】 然后对面就发来了一条长达10s的语音。 看到语音的瞬间对谢行舟的River滤镜再次占了上风，小迷妹沈橘如获至宝般颤颤巍巍点开语音。 8s的空白后，终于听见了一声接近River声线的晚安。 沈橘:？？？ 一脸懵逼地又听了一遍，沈橘才敢确定，前8s确实什么声音都没有，谢行舟故意拖到最后才说了那句晚安。 擦，这人有毒吧！ 沈橘没忍住发了个爆打谢行舟的表情，不就是一句晚安，难道她会反复听吗？！ 好吧她会。 沈橘默默点开语音又听了一遍，真香。 冥思苦想两天后仍是没想到表示诚意的方法，沈橘自暴自弃决定采用最老套的方案准备爱心便当。毕竟她做的橘子粥谢行舟还喝了两碗不是。 周一难得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大虾、猪肉、两只鸡腿、荠菜和馄饨皮。 回家在高压锅内放入姜葱鸡腿，用小火炖汤。猪肉荠菜剁碎，虾剥壳抽筋切丁，再用料酒、糖、生姜末腌制。 最后将馅料混合，开始包馄饨。 沈橘已记不清自己上次动手是什么时候，如果是她自己想吃，一包速冻馄饨就搞定了。 她本来也打算尝试下日式便当，难度着实有点高，还是饺子馄饨什么的比较轻松。 中午用保温饭盒装好鸡汤虾仁馄饨出门，抵达谢氏大厦42楼的时候依然是谢行舟的助理方槐来接她。 方槐一头利落的短发，妆容精致，笑容温柔。但在看到沈橘手中拎着的橙色保温饭盒后，她终于露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 第21页 好奇和担忧交织，方槐实在忍不住，试探着询问:沈小姐，这是 哦，在做馄饨过程中已把心态调整得十分佛系的沈橘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东西，我做的馄饨。 方槐差点平地一个摔，脚下一软才踩着高跟跟上去，连声音都有点抖:给给谢先生吃的？ 是的。 特级牛肉做馅儿加了黑松露用高汤熬制的那种？ 今天早上菜市场买的猪肉和虾。 沈橘尽量不去看方槐的表情，免得被她那由青到紫宛如世界末日一般变化多端的表情影响她因为自我放弃已进入禅定状态的内心。 反正她已经和谢行舟说了！他还答应了！ 在沈橘进谢行舟办公室前，方槐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沈小姐，您确定真的要拿给谢先生吃？ 沈橘点头，都到这份上了，这门她是势必要进的。 方槐满脸不忍心的表情甚至都不需要掩饰，几度欲言又止后，面色复杂地提醒：谢先生不能吃太具刺激性的东西，您的馄饨里 沈橘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吃牛杂汤的时候谢行舟不要辣。于是她摇摇头：没有刺激性的食材，方助理，我进去了。 眼看着办公室的门合上，即便面对谢行止提案也一向从容淡定的方槐忍不住掏出手机在42楼无老板管理小群里咆哮了。 若说谢行舟的舌头世界第二挑剔，恐怕没有人敢称第一。他从小试味的都是顶尖厨师最得意的料理，一旦得到差评对厨师本人几乎是心灵毁灭般的打击，因此从未有人敢把半吊子的菜式端上谢行舟的桌前。 他连咖啡都要喝自己亲手冲煮的，从不让下属为他准备茶水。这样的谢行舟，让他吃菜市场普通猪肉和鲜虾做的馄饨？！ 管理小群炸过一轮后消息迅速被扩散至了42楼每一个角落，无数视线暗戳戳投向谢行舟的办公室，想要知道待会儿里面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也不禁纷纷揣测这个沈小姐是什么来头，不仅能进谢行舟办公室，现在居然还敢带自己做的馄饨来给他吃。 待会儿这个沈小姐该不会被谢先生直接从办公室里扔出来吧？！ 沈橘浑然不知外面的氛围堪称剑拔弩张，关上门深吸一口气：我来了。 谢行舟正端着杯咖啡看杂志。他换了一只依然能看见齿轮构造的棕色表带腕表，温暖的V领茶色毛衣加衬衣，衬衣玫瑰金的扣子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面一颗，看起来风度翩翩又儒雅。 见沈橘进来，懒洋洋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随便坐。 沈橘将保温饭盒放到矮桌上，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坐好，递上筷子：我做了馄饨，请River大大品尝。 谢行舟办公室不缺餐具，但还是长腿一伸在沈橘身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筷子。 揭开保温饭盒的盖子，馄饨还是热腾腾的，鸡汤的香气随着袅袅白雾扑面而来。馄饨包得不是很好看，但个个皮薄馅足，能隐约看见碧绿的荠菜和粉嫩的肉馅。 汤面上浮着葱花和一层淡淡的油脂，馄饨皮的边缘也如金鱼尾巴一样浮开。 谢行舟先是慢条斯理用勺子喝了一口汤，再舀起一只馄饨，用筷子送入口中。 用料很足，咬一口肉汁就争先恐后往外冒。鸡汤鲜美细腻，馄饨皮滑肉鲜，温暖从舌尖直达四肢百骸。 谢行舟正想吃掉剩下半只馄饨，就看见沈橘从包里缓缓掏出一把水果刀来，摘掉刀套，睁着一双无辜的圆眼看他： 味道怎么样？ 谢行舟： 细嚼慢咽吞下剩余的馄饨，谢行舟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水果刀：什么意思？ 沈橘不为所动，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橙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一刀插在橙子上，汁水四溅：我给你切个橙子。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样的馄饨入不了谢行舟的口。可这毕竟是她辛苦了一上午的成果，她能接受谢行舟不吃，但不能接受他说出过分的点评。 谢行舟被她逗乐了，微微眯了眯眼:这就是你的诚意？ 没错！沈橘拔起水果刀，对着橙子再次发动物理攻击:饭后水果一条龙，超贴心！怎么样，有没有感受到我的诚意？ 嗯还行吧。谢行舟又吃了一只馄饨，避重就轻回答她关于诚意的提问。味道暂且不说，这手工馄饨的用心程度他还是能感觉出来。 他发现这小姑娘长得呆呆萌萌，急起来倒是分分钟要咬人的样子。像只黑豹面前被逼急的兔子，明明知道自己毫无胜算，还要强撑着跳起来踢踢小短腿。 你自己有尝过么？谢行舟问她。沈橘一愣，她急着出门，还真没来得及尝。 见她这样谢行舟就懂了，舀起一只馄饨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张嘴。 冬日和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谢行舟睫毛上也像镀着一层细碎的光。沈橘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点懵，使劲眨了几下眼睛，乖乖张开嘴。 温暖的小馄饨和着鸡汤被送入口中，沈橘也是含住勺子后才想起来谢行舟用它喝过汤。记忆和她做橘子粥的那个早上重叠，脸瞬间爆红。 第22页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谢行舟凑近她，低沉的声线像含着砂石擦过：怎么，还舍不得放了？ 沈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咬着勺子，急急忙忙松口，避开视线不敢再和谢行止对视。办公室的门便是在这时被推开的，一个无比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行舟，今天带我去吃饭啊嗯？你们在干嘛？？ 第12章 沈橘被吓得急忙嚼吧嚼吧嘴里的馄饨吞下去，虽然吃得有点快，她也能感觉出来这简直是她厨艺的巅峰。 谢行舟看着面前的人跟只仓鼠一样鼓着腮帮子拼命吞食的样子有点想笑，然后眸光一凛，射向门口来得很不是时候的某人。 褚云将一众探寻的视线再次关在门后，顺便无视谢行舟让人刺痛的目光，捋了捋头发，大大咧咧走向他们：咦，沈橘你也在？ 褚监督。沈橘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褚云染着一头栗色短发，颇具蒸汽朋克的外套配上胸前长短不一的挂饰，看起来有些痞气。他踱到矮桌前，盯着谢行舟手中的保温饭盒挑眉：这哪家的馄饨，敢用这种饭盒装着就送过来了？明天得是要倒闭了吧？ 谢行舟没理他，收回视线，用刚刚喂过沈橘的勺子舀了一勺鸡汤，缓缓抿了一口。 谢行舟不说话，沈橘也只能厚着脸皮解释：那个是我做的馄饨 褚云脸上一瞬间风云变幻，像是被噎着了一样瞪着眼睛半天没说话。反复在沈橘和谢行舟之间看了几遍，又想起刚才谢行舟疑似喂人家吃馄饨的动作，才终于恍然大悟一般右手半握拳在左手掌心敲了一下。 俯下身将手肘搭在谢行舟肩上，褚云笑得贼兮兮的：可以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沈橘刚想说没有，就看见专心吃馄饨的谢行舟抬起头来冲褚云散漫地笑了一下，就着勺子指了指门口：这么有自知之明？那不送了。 别啊，褚云扯过另一张懒人沙发在他们旁边坐下，也给我尝尝呗。 然后沈橘就看见谢行舟面无表情抬起胳膊，老母鸡护食一样将饭盒往里面移了移。 过分了啊，有那么好吃吗，瞧你小气的。褚云不满地嚷嚷，最后将目标瞄向沈橘跟前的橙子，长手一伸拿过来：行，我先吃这个。 沈橘怔怔地任由褚云拿走她的橙子，心却因为谢行舟刚刚的动作变得温热。虽然他一如既往没有评价食物的味道，但看着他专心吃馄饨的样子，就像有人拿着二氧化碳饮料在心底猛烈摇晃，噗噗升腾着冒出一串串粉色泡泡。 即便味道平平他也认真对待了，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沈橘低下头，掩饰自己快咧成一道弯月的嘴角。 褚云顺便和沈橘谈了一些动画化的事情后便溜了。漫画原作者将版权卖给动画公司后话语权其实不大，主要负责和制作的都是动画方。但褚云在声优选拔、脚本兼修和原画勘定上都有征求她的意见。 褚云是年少成名的新锐动画监督，执导的第一部动画就创造了收视神话。他喜欢用绚丽色彩和细腻变幻的光影创造独特的视觉效果，尤其是对大场景和长镜头的处理堪称经典。 《凛王长斋》是褚云接手的第一部女性向动画，由于原作本身涉及架空东方异世界和宏大的战争场面，对于褚云将如何呈现原作业界关注度也很高。 褚云告知她计划春节前公布《凛王长斋》动画化的消息，他和沈橘都会同步安排杂志和二次元视频网站的专访，她的责编果冻之后应该会和她说这件事。 褚云走后谢行舟也吃得差不多了，抽出两张纸擦擦唇角，径直将饭盒拿到办公室的吧台前清洗。 不用，我拿回去洗就行了怎么能让谢行舟那双执银餐具优雅品尝星级料理的手洗自己的饭盒呢，沈橘心下愈发觉得罪过，起身想接手，被谢行舟用眼神制止：你自己吃饭了么？ 呃，沈橘脚下一顿，还没 她做饭不算快，再加上今天格外细致，为了赶在中午把馄饨带给谢行舟，还没顾得上自己。 当下谢行舟看她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无奈，清洗好饭盒后用方巾擦干手上的水珠，走到矮桌前拨通内线电话： 带一份果木烤牛排套餐来我办公室。 接到电话的方槐以为果然是馄饨出问题了，急急忙忙到42楼的咖啡厅内订谢行舟要的套餐。 说是咖啡厅，其实算谢氏大厦的员工餐厅，随时待命的一星主厨专为谢行舟及谢氏其他高管准备工作餐。 然而将餐盘端进办公室，看到吧台上已被清洗过的饭盒，再看到自家老板悉心为沈橘布置刀叉的样子，方槐被深深shock了。 馄、馄饨呢？老板真的吃完了？？方槐放下餐盘，脚步虚浮如梦似幻地盯着空荡荡的饭盒看了好一会儿才退出去。 太可怕了，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方法才能让老板吃下那样的食物啊方槐头有点晕，撑着走廊旁的扶手缓了半天，突然福至心灵：难道，这就是爱的力量？ 谢行舟的工作餐水准相当高，牛肩部的三角肉块配以特制果木烤制的牛排，鲜嫩肉汁被高温锁在肌理内，混合着果木和黑胡椒的香气，仅靠味道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第23页 沈橘感觉自己赚到了，一口下去满眼都是幸福的小星星。 谢行舟单手支着下巴看她吃，她吃到美食的时候总会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让人忍不住想多给她投喂一点好吃的。 顺手扯了两张纸巾替她擦擦唇角粘上的酱汁，小姑娘因为吃得开心也没抗拒。 谢行舟没由来地觉得心情愉悦，笑着看了她一会儿，开口：下次来之前自己先吃点东西，或者，我也不介意你和我一起吃。 啥、啥玩意儿？ 沈橘一口肉卡在喉咙里，抓过橙汁猛地灌了一口才喘过气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有下次？！ 怎么？见她这反应，谢行舟有些意外地挑眉：难道你觉得你的River大大就只值一碗馄饨的诚意？ 沈橘： 讲道理沈橘一开始是觉得做一次手工馄饨就足够对谢行舟的诚意了，但他偏偏把River搬出来比，这就很过分了。 她内心总在试图把谢行舟和River分开看待，不让对River的滤镜影响她对谢行舟的判断。但毕竟他们就是一个人，这样把River提出来，她实在是 偏偏见沈橘满脸纠结，谢行舟还故意声音一沉换了River的声线：记得想一想你的诚意，乖。 乖你妹哦乖！ 沈橘在River声线的这一声乖里眼泪款海带状，小心心颤抖的同时深感谢行舟的不要脸以及自己的不坚定，愤怒抱着饭盒跑了。 一整天谢行舟肉眼可见的心情颇好，然而这种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第二天中午，沈橘就将一盘生煎馄饨摆上了他的办公桌。 馄饨底部被小火煎至微焦，表面洒满葱花黑芝麻，还配了一小碟醋。 卖相勉勉强强，但这明显是昨天剩下的冻馄饨做的午餐是怎么回事？尝了一口金黄色的生煎馄饨，谢行舟微微皱眉看向沈橘。 沈橘已经放弃问味道如何了，避开他的视线，切好橙子放到他面前，开始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今天天气好好哦 谢行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住了。 然后第三天，一碗馄饨面出现在了他的桌上。 最普通的面条，汤头是鸡汤，泡着葱花和青菜。大概是她也觉得太简单了些，装模作样地放了一个煎蛋和一碟腌萝卜。 这次沈橘直接放弃观察他的神色，连人带沙发往后一点点地挪，对着手里的橙子装鹌鹑。 其实她也不想让谢行舟的舌头遭受这种折磨，毕竟方槐得知她今天又是带馄饨来的时候已经快要痛心疾首恨不得马上打包一份特级馄饨让她换了带进去。 她是一个厨艺平平的普通人，比起其它复杂菜式，只有自信处理好馄饨汤面这一类食物。 本以为谢行舟只是尝个鲜就罢了，没想到一次他还嫌不够。但是以她的水准，也就只能这样了。 听说谢行舟的舌头价值两千万美元，连吃三天馄饨不会吃出什么事吧 沈橘。 沈橘正在陷入忧郁，就听见谢行舟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急急忙忙解释：因为馄饨没有了，所以才加了面条！ 谢行舟好笑，他在意的并不是那几个可有可无的馄饨：把头抬起来。 沈橘挣扎了一下，丧气地抬起头来。然后努力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眨了眨眼，希望谢行舟能轻点喷。 谁料谢行舟只是放下手中的碗筷，欺身凑近她，眯眼端详了她一会儿。 他深棕色的眼瞳像正在观察猎物的黑豹般微微收缩，眼底因落了阳光而泛出粼粼金光。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沈橘听见谢行舟问她：黑眼圈怎么回事？ 沈橘微怔，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直到他重新把距离拉开，才从怔忡中找到自己的声音：睡眠有点不足 《凛王长斋》目前是月更，但由于脚本和作画都是沈橘自己完成，资料考据、服饰建筑参考、剧情构想非常耗时间。以前她几乎一周只休息一天，现在漫画进入后半部分收尾情节，才多了一些空余。 她习惯睡到中午，起来吃个外卖开始一天的工作。突然多了一个早起替别人准备午餐的环节，连续几天有点吃不消。 结合之前沈橘大半夜还在画画的信息，谢行舟沉吟片刻便明白了她的作息时间和普通上班族不一样，叹息：我也不是非得要你准备午餐，如果我不问，你还真打算给我做一周馄饨？ 沈橘被谢行舟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小声哔哔：也不是，之后可能就都是面了吧毕竟馄饨吃完了。 谢行舟哭笑不得，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她。 这啥？ 我家的备用钥匙。 第13章 沈橘有些摸不着头脑：给我你家的备用钥匙干什么？ 谢行舟倒是神定气闲，仿佛安排工作一样开口:明晚开始，每天六点半到我家报道。 沈橘震惊。按照霸总漫画的套路这是受虐成瘾要让她去他家当保姆的节奏吗，她中午起不来所以改做晚饭？？ 第24页 这个发展也不是不行吧，但她真的不想做饭了QAQ 沈橘搓搓小手，斟酌着开口：那啥，我能不能换个表示诚意的方法，比如帮你遛狗切橙子什么的？ 放心，我也不想天天吃面食。谢行舟好看的深棕色眼眸中带着笑意，再次凑近她，故意带了点气声开口：总之，你来就知道了。 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回到家中，沈橘想起了很多看过的霸总漫画。 比如可爱小女仆打扫卫生时一个平地摔扑倒刚从浴室出来只围着一条浴巾的霸总；比如霸总故意用家务折磨小女仆，在小女仆哭唧唧的时候送上铁血柔情的关怀；再比如小女仆不小心摔了霸总价值连城的花瓶，被邪魅霸总一把捏住下巴推到墙上，告诉她那就拿身体来赔吧 妈耶，谢行舟该不会真如齐桑落所说看上了她的身体吧？（齐桑落：举手，这位狼人篡改我的发言，我明明说的是人） 沈橘紧张地捏了捏衣领，虽然她一开始是有睡服谢行舟的Plan B，但她之所以母胎单身23年的原因就因为她是理论的巨人行为的矮子。 让她肖想一下River大大的肉/体可以，真到临门一脚的时候她却可以将怂之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 精神紧绷了一天，出门之前，沈橘还是默默换了一身成套的内衣 按照备忘录里的门牌号刷卡上楼，拧开门锁的刹那，扑出来迎接她的依然是Orange。毛茸茸的萨摩耶一点也不认生，疯狂摇着小尾巴往沈橘小腿上爬。 沈橘拖着Orange进屋换鞋，抬头间就闻到了一股惊人的香气从厨房方向飘来。 嗯？？ 诧异地小跑过去，玻璃橱柜后窗明几净的开放式厨房，穿着一件宽松栗色毛衣的谢行舟正在做饭。 他在家里的气质一如既往懒散，腰上系着与他本人画风极度不符的小清新蓝色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一手熟练地颠锅。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格外潇洒利落，魔术师一般优雅迷人。 流里台上摆着一堆沈橘之前没见过的度量用具，将所有调料的单位精准到了g与ml。 按照谢行舟的水准其实并不需要用这种刻板的方式来做菜，沈橘当时没来得及疑惑为什么，只觉得哇，田螺帅哥！ 谢行舟斜斜瞟了一眼眼睛都看直了的一人一狗，漫不经心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餐厅的方向:洗手，吃饭。 沈橘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了，听话地坐到桌边等投喂。Orange也乖乖地把它的狗粮盆叼过来，挨着沈橘坐好。 先将菜端上餐桌，又替Orange倒好狗粮，谢行舟才拉开椅子坐到沈橘对面。 梅酱小排骨、冬笋焖狮子头、文思豆腐每一道菜分量都不多，装盘精美程度堪比他们在Merveille吃的法餐。 淮扬菜？沈橘被这高比格的家常菜惊得有点不忍心动筷子，她以为谢行舟做饭会选择西餐，没想到却是传统菜系。 淮扬菜注重食材本身的味道，清淡平和，讲究刀工。拿文思豆腐来说，厨师需要将一块豆腐切得细如发丝，烧煮后豆腐在羹汤中散开，绵而不断。眼前这一碗说明，谢行舟的刀工已然达到了要求。 嗯，我外婆是扬州人。谢行舟直接替沈橘夹了一块梅酱小排骨：吃。 沈橘乖乖张嘴，酸甜梅子酱在舌尖绽开的时候，她感觉看到了小天使拿着礼花喷出的彩带。 这这这也太好吃了吧！！！ 不自觉地伸手捂住嘴，沈橘几乎是震惊地去看谢行舟。 虽然她也猜到谢行舟做饭应该还不错，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好吃！对比之下她做的馄饨算是什么玩意儿 一边往嘴里塞吃的一边在内心流宽海带眼泪，沈橘觉得她真是脑仁被门夹了才想出个给谢行舟做饭的主意来。 谢行舟眼角微弯看着沈橘大快朵颐，间或隔着桌子用纸巾替她擦擦唇角粘上的碎屑。 泥是跟泥外婆学的咩？沈橘口齿不清地提问。 谢行舟稍稍一愣，点头:嗯。说完停顿了一会儿，补充:我外婆是很有天赋的厨师，不过太姥爷家厨师手艺传男不传女。外婆没有学到太姥爷的秘传技艺，全靠自己领悟。后来用一手淮扬菜收服了我外公。 说到这里谢行舟轻轻笑起来：提起家的味道，我能想到的就是外婆。 沈橘第一次看见谢行舟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他的眼底像是掠起了一泓春水，睫毛掩映下有三月的草长莺飞正在蔓延。 外婆对他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沈橘咽下嘴里的豆腐，发自内心：你外婆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谢行舟笑着点点头，算是默认。 饭后沈橘本想积极揽过洗碗一职，却被谢行舟毫不留情赶回客厅。深感自己只是过来白吃一顿的沈橘心里过意不去，带着Orange遛了一圈，可回家后谢行舟连洗爪的活也不让她干，把Orange逮去浴室亲力亲为给它洗了个澡。 看着穿围裙的谢行舟，再看一眼整洁的室内，沈橘突然就觉得这人好像有点爱照顾人的老妈子属性。 眼看时间越来越晚，沈橘也慢慢变得忐忑起来。 第25页 谢行舟叫她过来，目前为止不仅什么都没让她做，还好吃好喝把她伺候着。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先让猎物放松警惕再吃？ 霸总漫画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沈橘舔了舔嘴唇，觉得喉咙有点干。然而就在沈橘陷入挣扎的时候，谢行舟摘下围裙挂好，拿了钥匙轻飘飘说了一句： 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橘：？？？ 不是，等等，这就完了？那他到底叫她来干嘛的？ 见沈橘还傻愣着，谢行舟唇边勾出一抹散漫的笑来：怎么，还舍不得走了，那就睡这儿？ 不不不，走走走。沈橘忙不迭摆手，跟着谢行舟出门。 谢行舟没有再骑他那辆骚包的摩托，换了一辆低调的SUV。抵达沈橘小区楼下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问：我不懂，你让我去你家是为了什么？ SUV缓缓停下，谢行舟单手握着方向盘，转眸看向她。 嗯，是为什么呢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敲了敲方向盘，谢行舟眼里明明带着笑意，却没有来让沈橘觉得危险。 大概谢行舟突然凑近，吓得沈橘往车窗的方向一缩。但谢行舟却不让她躲，一只手抚上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往前一带。 灼热的温度顺着手指和皮肤摩擦的地方升起，酥麻从脖颈一直扩散到全身。沈橘因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变得像只僵硬的鹌鹑，呆呆任由谢行舟离她的耳侧越来越近。 低沉喑哑的声音带着他的呼出的气息在耳边响起：因为你是橘子味的。 谢行舟说完便松开她坐了回去，唯余沈橘愣在原地，耳垂红得跟滴血一样。 明明是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但因为谢行舟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她一句追问的话都问不出来。他知道她的弱点，所以肆无忌惮犯规，她却无法将他红牌罚下。 沈橘想下车逃跑，手抚上门把的时候被谢行舟再次抓住胳膊。红着脸回头瞪他，而谢行舟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皱眉，问：晚上让你过来，是不是影响你画稿了？ 沈橘没想到他居然问这个，张了张嘴，摇摇头，又轻轻点点头。 她习惯从下午画到晚上，谢行舟说每晚六点半到他家报道的时候，她是想着今天看看情况，再思考是委婉让他换个要求还是自己强行改改作息时间只要不做饭，她可以早上起来画稿。 谢行舟松开她，略微沉思，开口：那不如这样，你这段时间搬我家里来住。 哈？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沈橘目瞪口呆看着一脸平静说出这种话的谢行舟，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才难以置信地开口：什么意思？ 谢行舟曲起一只手撑在椅背上支着头，碎发下深棕色的眼瞳因窗外霓虹变化盛着晦暗不明的光。他懒洋洋勾了勾唇，似乎丝毫没觉得他的要求有什么不妥：字面意思。你把工具搬过来，这样既可以满足我的要求，也不影响你画稿。反正我家也不缺房间。 不是，沈橘内心万脸懵逼，为什么要我搬去你家？ 谢行舟挑眉，一脸这孩子怎么这么傻的表情：你不是信誓旦旦答应说要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 是啊 晚上有人做好饭等你吃不好？ 当然好啊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谢行舟啧了一声：我现在需要你搬过来每天晚上替我试菜，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同意了什么事呢，明白了？ 我、我沈橘实在是被谢行舟这过于不合理的要求弄糊涂了，除了让她搬去他家这一点，那不就相当于好吃好住把她供着？说什么试菜，有他的舌头哪里还轮得到她。难道他需要的诚意，就是搬到他家去住？ 沈橘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正纠结着，又听见谢行舟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响：我数三声，不回答配音的事就没戏了。一二 哪有你数这么快的！一听谢行舟把配音的事拿出来沈橘立刻急了，小兔子咬咬牙，选择乖乖向恶势力低头：我搬还不行吗！ 听到满意的回答，谢行舟再度靠近沈橘，带着点凉意的指尖替她将一缕碎发撩至耳后。低沉的声音也因着他的动作肆无忌惮传入耳内： 嗯，这才乖。 第14章 谢行舟行动力过人，第二天便让方槐负责联系搬家公司帮沈橘搬了半个工作台到他家。 直到坐在侧卧地板上和Orange玩的时候，沈橘依然非常没有实感。伸手第N次掐自己大腿，清晰的疼痛让她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连人带工作台处于谢行舟家中。 这太梦幻了 明明前不久自己还在担忧配音的事，结果后来不仅遇到River本尊，和他相识，甚至住进了他家中。 虽然谢行舟的人格和她想象中的River大大不一样，但也不影响她住进River家中这一事实。 少女心让她忍不住怀疑谢行舟是不是喜欢她，理智却让她把这份粉红心思锤进地里。 第26页 都说人生最大的错觉之一是感觉你有好感的人也喜欢自己。就算没有River滤镜，谢行舟这么一个才貌具佳的优秀异性摆在自己面前，还有意无意做一些暧昧的动作，要说不动心她自己都不信。 可至于谢行舟是怎么认为的，她却不敢深想。 对现在的她而言，最重要的一是配合动画方将《凛王长斋》完美呈现，二是好好完成漫画连载。 犯犯花痴可以，但不能真放任自己沉沦。 沈橘偷偷翻出包里的一份文件看了看，又重新将它塞进去。 是了，她又打算干坏事了 谢行舟让她住进他家里，可到底要住多久，他心情好的标准是什么一概没提。 她不可能任由事情这么拖下去，上次威胁谢行舟虽然惹他生气了，却让他承认了身份。所以，这次她也打算推一把。 大概是谢行舟之前的妥协给了她勇气，她内心总觉得他应该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等待谢行舟回家的过程中，沈橘趴在工作台前画了一会儿稿。 手机呼吸灯闪烁两下，她以为是齐桑落回她消息了，打开微信，入目的头像却赫然是沈荇她的哥哥。 沈荇只发了一句话： 【沈荇:元旦回不回家？】 上次的对话还停留在一个月前。和她这个离家出走画漫画的妹妹不一样，才华横溢的天才画家沈荇在艺术界拥有极高声誉，是父母眼中最完美的杰作。 手指动了动，沈橘回了两个字： 【你吃不吃橘子：不回】 沈荇回得很快： 【沈荇：你多久没回家了？妈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沈荇：还在怄气？】 【你吃不吃橘子：我没怄气】 【沈荇：行，没怄气。追求理想，行了？】 沈橘发了个蹲墙角不想理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沈荇的消息才重新发过来： 【沈荇：就算你不想看爸妈，总得回来看看我，嗯？】 【沈荇：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沈橘：你不会自己过来看我哦】 【沈荇：】 【沈荇：反正你就是不回来？】 【沈橘：是！】 【沈荇：良心呢？】 沈橘看了一眼脚边的Orange： 【沈橘：没了，被狗吃了】 【沈荇：】 一场短暂交流结束得不算愉快，扔开手机后沈橘也没心情接着画，将头埋进双手手臂中趴到桌上。 前年春节和父母不欢而散后，她就没回过家了。有沈荇在她回不回也无所谓吧，反正他们也不想要她这个女儿。 手指扒拉两下桌子，沈橘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她和家里闹矛盾也不是这两年的事了，每次提起来，心里那根梗着的刺却依旧隐隐作痛。 从一开始尖锐的伤害变为沉疴痼疾，结疤的伤口不再拥有最初的杀伤力，却会在触碰到的时候清晰提醒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沈家算得上是艺术世家，她的父亲、爷爷是画家，妈妈是景观设计师，她和沈荇从小就被要求学习不同类型的绘画技艺。 沈荇继承了父亲的才华和母亲的细腻，小学起便崭露天赋，一座座奖杯往家里搬。在他12岁的时候，作品就已经和当代知名艺术家一起摆在画廊里展出。 而被视作没有才能的她，只能模仿哥哥的画作，活在他的阴影下。即便沈荇宠着她，父母眼中她却永远是那个让人失望、毫无长进的女儿。 别人提起她，从不会像沈荇一样拥有各式各样的前缀。她的头衔无非就是沈家的女儿，沈荇的妹妹。 她曾一度认为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直到无意间在小小的租书铺里翻到漫画书。看到那些曾被冠上弱小之名的热血漫主角一点点通过努力触及梦想，她的内心也充满了动容。被压抑的某些情绪好像找到了一条细小的口子，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哪怕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如她想象中美好，甚至没有坚壳替她遮风挡雨，她也想要去那个有光的地方。 她喜欢上了漫画，甚至开始偷偷背着父母自己画。她无法像哥哥一样画出只要一眼就能抓住人心的画，但她发现自己想要去讲述一个故事的时候总有无数灵感。 最初是画在草稿本上的四格漫画得到前后桌的一致好评，后来是给漫画月刊边栏投稿的漫画被编辑夸赞分镜脚本。 她在画漫画的过程中逐渐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想要画出更好的故事，去传达她想表达的情绪和世界。 她守着自己小小的温暖世界，直到藏在书桌最里层的画稿被父亲发现。 沈朝雨诧异于她居然画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既无技术含量，又无文化内涵，从根本上就不符合沈家对子女的期待。 我们家不需要这种快餐化又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收起你的心思，好好学学你哥哥。 沈橘被父亲狠狠说教一通，撕了她的画稿。 那是她第一次将自己压抑的情绪爆发出来，大声告诉父亲他们总是拿哥哥的标准要求她，她也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不想做他们手中的提线木偶。 她想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而不是成为沈家的标准模板。 第27页 沈橘记得自己摔门而出时父亲震惊的表情和母亲的呼喊，外面在下雨，她却顾不上这么多，只想痛痛快快找个地方把积压的不愉快都发泄出来。 她在雨中奔跑，脚步踏过的每一个洼地都溅起大片水花。雨夜路上行人很少，从头到脚很快湿了个遍。弯下腰拄着膝盖喘气，沈橘侧过头的时候，刚好和玻璃橱窗中自己的影子对视。 玻璃橱窗中的少女看起来有些狼狈，头发湿成一缕一缕贴在侧脸上，眼睛却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整条街的霓虹星光。 终于说出憋在心里的话，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腔对未来的憧憬。 从那以后，她和父母的关系降到冰点。沈荇不在国内，全家只有奶奶一个人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 高三的时候奶奶去世，她画了一篇名为《玻璃世界》的漫画纪念奶奶，一举夺得《Pegasus》新人大赏赛冠军，正式走上漫画之路。 大学开始，她几乎不再回家。除了沈荇，也鲜少与家人交流。 她知道自己走在一条注定孤身披荆斩棘的路上，但她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人总要勇敢去尝试一些事情，老去时回顾这一生，才能没有遗憾地对自己说出无愧于心四个字。 晚餐依旧是淮扬菜，谢行舟也看出她有些心不在焉，替她夹了一块盐水鹅：怎么，有人惹你了？ 谢行舟在家的装束和他原本的气质一样都透着一股懒散，柔软的宽松蓝灰色毛衣，领口稍微有些低，能看见半截线条优美的锁骨。 明明是像黑豹一样高贵优雅的男人，却会在系着围裙做饭时散发出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好像隔江袅袅升起的炊烟，氤氲了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美好画面。 沈橘用筷子戳戳碗里的白米饭，想了想，开口：其实我父母不支持我画漫画。 然后？谢行舟搁下筷子，双手微微交叉置于身前，认真听她说。 他们只认同高雅艺术，不喜欢漫画这种通俗艺术。沈橘抬起头看他，我和他们闹崩很久了，大概处在断绝亲子关系的边缘。 沈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就和谢行舟说了，但她总觉得，想听听他的看法。 你家里人今天找你了？结合沈橘现在的状态，谢行舟迅速抓住了重点。 沈橘点点头。 没有人想妥协，依然僵局？ 沈橘继续点头。 谢行舟挑眉，身体往后一靠，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看她：没想到你还挺勇敢。 有勇气和家里人对抗的年轻人不少，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对抗后拥有脱离家中的力量。放肆表达想法后依旧需要依赖父母生存的对抗，只会在父母眼中变成小孩子的任性。 漫画足以让她和家里决裂，说明她心里对于如何选早有定论。和他倾诉，并不是真想听他分析利弊，小狗狗一样的眼神分明就在说让他顺着鼓励鼓励她。 思及此，谢行舟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她跟前。 沈橘呆呆看着走过来的谢行舟，他温暖的手掌落在她头上，替Orange撸毛一样揉了揉：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走下去。你父母究竟怎么想的我无法揣测，只要自己无悔于心，就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一些吊灯的辉芒，眼中却像缀着星河一样明亮浩瀚，引人陷入一片温柔宇宙。 沈橘静静看着他，心里那些郁结和焦躁逐渐平息，只余下落日余晖般的平静。 于是她乖乖嗯了一声。 睡觉前又将包中的文件翻出来看了看，最后还是咬咬牙将它塞回去。今天这样的谢行舟，让她没法下手。 周六早上谢行舟直接连早餐也包了。等待喂食的时候听见门铃响，沈橘带着Orange去开门，看见门外和谢行舟眉眼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时微微一愣。 男人率先拧起眉头，开口就是质问： 你和谢行舟什么关系？ 第15章 门外的男人穿着剪裁良好黑色大衣加西装，雕刻着精致花纹的纽扣下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眉眼凛冽，下颌轮廓险峻，他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浑身散发出一股非常具有压迫感的优雅气质。 结合年龄长相，他大概就是谢行舟的哥哥，刚执权不久的谢氏总裁谢行止。 沈橘被他逼问般的视线吓得后退几步，Orange不明所以地在两人之间看了几眼，也跟着往后退。 说好的谢行舟和谢行止这对兄弟都是玉一样温润的男人呢？谢行止看起来比谢行舟吓人多了好吗！ 他们谢家都是这种人前温文尔雅人后本性流露的人设吗？ 谢行止毫不客气进屋换鞋，带着探寻意味的视线没有离开过穿着居家睡衣的沈橘。沈橘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恨不得缩到地里去假装消失。 听到动静的谢行舟走出来，见着沈橘和Orange的怂样忍不住觉得好笑，摇摇头，一把拽住沈橘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抬头对上谢行止的视线，谢行舟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大清早的能不能别吓人？你过来干什么？ 谢行止扫过谢行舟拽着沈橘的手，又将视线投向厨房。随手将大衣挂在衣架上，解了袖口的两颗扣子往餐厅走：有点事和你说，我还没吃饭，给我也准备一份。 第28页 你就不会吃了饭再过来？谢行舟随口回了谢行止一句，松开沈橘，示意了一下餐厅方向：我哥，不用理他，过去等我。 沈橘看了一眼餐厅方向散发出来的无形气压，使劲摇头：我去厨房帮你。 谢行舟被她逗笑了，曲起食指在她额上敲一下，叹息：怕什么，有我在他能怎么样，过去坐着。 明明自己和谢行舟没什么关系，但沈橘就是觉得心虚。毕竟她现在是穿着睡衣被人家撞见出现在独居弟弟的家里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沈橘缓慢挪到离谢行止最远的椅子附近，小心翼翼拉开，刚坐下，就听见谢行止又开口了： 你们做过了？ 沈橘被惊得立刻弹了起来，反应三秒才领悟谢行止的意思，使劲摆手：不不不，谢先生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谢行止双手交叉置于身前，袖口下露出一截漂亮的手腕，上面同样戴着一只拥有齿轮构造的铂金手表，他和谢行舟好像都特别喜欢这种能看见齿轮的机械表。 谢行止只是静静看着她，那视线却像有千斤重，压得沈橘动弹不得：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我们沈橘努力思考着如何给她和谢行舟的关系下定义：我们是纯洁的革命情谊，合作关系！ 谢行止收回视线，淡淡哦了一声，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沈橘感觉头秃，但谢行止不再说话，她也勉强有勇气重新坐下。 空气流动近乎凝固，谢行止抬手看表的动作都吓得沈橘跟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谢行止在心里觉得好笑，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家弟弟带女人回家。看她的反应，不像是那种别有所图的女人。不仅如此，这丫头看起来怎么也傻乎乎的。 该不该说是他们兄弟口味差不多呢嗯不对，他家那个小东西其实一点也不傻，只不过胆子小了些。 思及此，谢行止微微勾唇。 他突然露出的和煦笑容顿时让沈橘更惊恐了，埋头逗桌下的Orange，拒绝和谢行止有任何眼神交流。 这种沈橘单方面的尴尬一直持续到谢行舟从厨房过来，今天是日式早餐，盐煎三文鱼、纳豆拌饭加味增汤。谢行舟径直走到沈橘身边坐下，毫不顾及远坐在另一端的谢行止。 谢行止倒也无所谓，动作优雅地起筷，率先开动。 谢行舟替沈橘将饭拌好，他用的日本浓口酱油加上秋葵末山药泥，中和过后只剩下纳豆的焦香。 蒸好的白米莹白软糯，米香豆香交缠在一起，一向对纳豆有些抵触的沈橘瞬间真香定律。 吃一口纳豆拌饭，再咬一口鲜美的三文鱼，很久没好好吃过早饭的她真切感受到食物的美好。不考虑其他因素，和谢行舟住在一起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怪不得连谢行止也要来蹭饭。 饭后谢行舟和谢行止去书房谈事，刚开始还相安无事，片刻后却传出些微争吵。沈橘不明白他们怎么了，紧张蹲在门口怕他们打起来。 门突然被人拉开，谢行止黑着脸出来，扫一眼沈橘，拿起大衣头也不回离开。他衣角带起一阵风，整个人气质更加凛冽。 没看见谢行舟，沈橘有些担心地趴在门边把头往里探，迎面撞上跟着出来的谢行舟。他面色一如往常，甚至还带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一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扶住门框微微俯身：趴这儿干嘛，担心我？ 才没有沈橘下意识反驳，向后微移身子和他保持距离。被谢行舟盯得有点不好意思，沈橘视线乱晃两圈，问：你你没事吧？ 没事，正常现象。谢行舟不甚在意地耸肩：吓到你了？ 没有。沈橘摇头，确认他好像真没事后，才回房间继续画稿子。 谢行舟没有拉住她，看着她的背影，眼里的光却一点点沉下来。 虽然时机未免太巧了一点，但他并不想怀疑她。只是，如果真是某人干了坏事，那么他希望她能藏好一点，否则他不会放过她的。 某种意义上的，不会放过。 *** 直到晚上饭点，沈橘终于隐隐觉察出谢行舟似乎并不如她想象中那样没事。因为谢行舟直接拿起车钥匙冲她偏了偏头：准备一下，带你出去吃。 也不是说不做饭不行吧，但他这样的举动就是没由来让她觉得他其实心情不太好 而且说是出去吃饭，谢行舟连装都没有变呃，倒不是完全没变，因为他穿了一件儒雅翩翩的墨蓝色双排扣大衣配西装套装，甚至还做作地戴了无度数金边眼镜。 符合他假面绅士形象，和真实人格相去甚远的装扮。 沈橘不太适应这样温润优雅的谢行舟，无论是一副不良青年模样骑摩托车的他，还是懒洋洋窝在沙发里敲笔记本的他，都比现在让她觉得亲近。 你这样去餐厅，不就会被认出来了吗？乖乖坐在副驾驶上任谢行舟替她系安全带，沈橘问出了她的疑惑。 修长手指扣好安全带，谢行舟在离她极近的地方抬眼。那双深棕色眸子即使隔着镜片也极具穿透力，像是含着笑，却又带着捕获猎物前的危险。 第29页 温热气息和着低沉悦耳的嗓音透过来，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易让她的耳朵缴械投降：今天去谢氏旗下餐厅，偶尔让他们认出来不也很有趣？ 沈橘一开始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直到入座后感受侍应生紧张得布餐都在抖的手，她终于悟了。 侍应生和领班明明都认出谢行舟，却强行假装把他当普通顾客对待。可惜演技太差，侍应生额上明显的冷汗和领班不时往这边乱瞟的眼神，都暴露了他们惶恐的内心世界。 沈橘觉得谢行舟这人真是恶趣味，明明已经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不仅来了，还故意装作浑然不知的模样慢条斯理点餐。 估计他语速再慢点，侍应生能直接给他跪下。 所以果然他其实心情不好吧？不然也不会这样大摇大摆直接过来了。 沈橘正想着，就听见一声娇柔的谢先生从身旁传来，偏头去看，面前已经站了一位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她穿着一身改良旗袍裙，复古盘扣立领上衣搭配深色长裙。大部分黑色长发从肩际垂下，剩下的被一只白玉簪子挽起。 沉静如水的面容上缀着一双澄澈的眸子，笑起来就如江南流水一样温婉。仿佛从古典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人，连沈橘也知道她的名字。 弹幕视频网站C站的知名美食博主梦余，本名余梦，以擅长制作传统糕点闻名，卖的一向是与世无争，喜爱琴棋书画的古典才女人设。 沈橘刚开始在C站首页看见她的时候觉得还行，知道她开网店故意将普通食材价格翻倍出售后就没什么好感了。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碰见她，而且她好像还认识谢行舟？ 沈橘抬头去看他，谢行舟显然已经忘记这位余梦是何许人也，眉头微微皱起，并未接话。 余梦完全无视坐在谢行舟对面的沈橘，继续解释：之前美食家协会的年会上我们见过一面的，我叫余梦。 听余梦提起评审年会，谢行舟终于找回一点记忆似的挑了挑眉。 美食界也有自己的组织，兰叶美食家协会就是国际美食家协会AIG在国内唯一认证的市级成员协会。年末将至，协会自然趁机开开年会总结工作，顺便展望新的一年。 这次年会策划人为增加噱头邀请了一些网红谢行舟也是知道的，但和他打招呼的人太多，根本记不起来谁是谁。 谢行舟本想直接冷淡应付，余光瞟到有些不自在的沈橘时，却坏心眼地换了说辞。 他正襟危坐，唇角噙一抹优雅的笑容缓缓开口：原来是余小姐，今天由我做东，余小姐请随意。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的设定木得任何原形~ 第16章 余梦一听谢行舟记得自己眼睛就亮了，但面上却是做出一副羞赧地模样。她伸手撩撩自己耳边的长发，笑得腼腆，摇头：不用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只是看谢先生也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 无妨，谢行舟面容温雅，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这本就是谢氏的产业，要感谢余小姐选择我们的餐厅才是。 余梦又和谢行舟寒暄了几句，见谢行舟没有请她坐下的意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回到她的座位上，还不忘含情脉脉将视线投向谢行舟。 沈橘头一次切身感受谢行舟的人模狗样，明明知道这只是他装出来的绅士人格，但一想到他温柔地笑着和余梦说话，心里就堵得慌。 余梦故意当她不存在，谢行舟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看自己。沈橘不说话，狠狠用叉子叉起盘里的牛排送进口中，好像这样就能叉掉谢行舟一块肉似的。 谢行舟静静看她泄愤一样对着主厨精心准备的煎牛排切切戳戳，低头笑了一下：怎么了，牛排惹你了？ 沈橘也说不上自己内心这股气从何而来，反正就是不想搭理谢行舟。继续闷头吃牛排，风卷残云一般扫完面前的食物，干脆掏出手机坐在座位上玩了起来。 回了两条齐桑落的消息，剩下一条来自责编果冻。 果冻告知她下周安排了C站的采访，需要她到C站在兰叶市的办公楼录制。 一看到C站两个字沈橘顿时有点烦，摁上手机重新扔进包里。 谢行舟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小口佐餐红酒，阴霾的心底终于稍稍放晴。 虽然谢行止是个变态，但她实在太好懂。 像他这样的人，果然需要放一些柑橘类食物一样酸酸甜甜又暖香的小东西在身边。 谢行舟任由沈橘闹别扭一样不理他，直到走出餐厅她差点撞上人时，才长手一伸将她拉回身边。 小心。暗流般低沉缓慢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尾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慵懒：一直低着头想等着捡金子？ 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沈橘挣了两下没挣脱，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从身后走到身前，将她牵到停车场。 墨蓝色大衣下修长的双腿为了照顾她走得不紧不慢，这样温文尔雅的谢行舟带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儒雅气质，对女性来说真是无限深渊的魅力。 一路上引得不少女顾客频频回头，沈橘突然就生出了一种自己何德何能能认识他的茫然。 人生开局就有神之舌的外挂玩家，除了美食专业度，其他各方面的涵养也远远超过一般人。而她除了画漫画，好像就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第30页 余梦这样的网红好歹长得好看，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她丢进人群里大概就找不出来了。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点AC数，她会因为谢行舟和余梦的互动不开心，无非就是她心底始终对他有小小的幻想。人生和少女漫不一样，早点将这些绮丽心思彻底塞回地里才是对自己好。 谢行舟怎么做是他的事，她把持住自己不为所动就行了。 嗯，就是这样，River是River，谢行舟是谢行舟，不要因为滤镜影响了自己对他的判断！ 谢行舟不知道沈橘已在心里完成一轮对自己的洗脑，看她突然有精神还以为是她心大。殊不知她已经默默决定要将自己的计划实行到底。 定了半夜3点的闹钟，沈橘偷偷爬起来翻出自己包里搁了许久的文件，蹑手蹑脚摸进谢行舟卧室。 Orange已经回自己窝里睡觉了，谢行舟没有锁门，进去简直轻而易举。 谢行舟家的床和沙发上都有许多异常柔软的羽毛枕头，他的日常就是将身体陷入这些柔软的枕头里懒洋洋敲键盘。 在沈橘眼里，谢行舟是一个非常会享受生活的人，待在他身边时间的流动速度也变得缓慢，空气里都是阳光和食物的味道。 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靠近床头，谢行舟睡得很安稳，微微凌乱的头发软软搭着，人畜无害的模样。沈橘将印泥放在床头柜上，掀开一点被角去找他的手。 修长的指节带着点凉，梅枝一样骨节分明。无论是捏着刀叉细细品味料理还是握着菜刀做饭的时候，都优雅又好看。 沈橘有些紧张，两根手指小心捏着他的指尖往外挪。然而下一秒，却被人猛地一把攥住，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刚刚还躺在床上的谢行舟翻身压在了床上。 沈橘惊呼一声，手机掉在一旁，屏保的光芒很快弱下去，主卧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两人呼吸的声音清晰可闻，待眼睛终于适应昏暗的光线，沈橘借着落地窗方向透来的一点幽光看清了谢行舟面部的轮廓。 深棕色眼瞳中带着一点忽明忽暗的光，他微微眯起眼，危险的表情和最初在酒吧遇见他时如出一辙。 他俯身靠近她，沈橘心跳剧烈加速，大气不敢出，极为缓慢地控制着自己的吐息。 你干什么？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刚醒来时特有的喑哑，砂石刮蹭一样顺着耳道碾过。灼热的气息全喷在脖颈间，沈橘整个人抖了一下，开始变得僵硬。 我刚开口，谢行舟修长的食指就落在她唇上，制止了她想接着说的话。 指腹顺着用了一点力摩挲过她的唇瓣，沈橘感觉到他的视线如有实质般逡巡在手指抚摸过的地方。 手指扫到唇尾的时候，谢行舟加了一只手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像是情人间低语般呢喃：一个人睡不着，跑过来撒娇？ 她感觉此时的自己就是一只被黑豹摁在爪下可以捏圆搓扁的兔子，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手指攥紧被子抵御身体轻微的战栗，沈橘看着谢行舟的眼睛摇头。 谢行舟眼中的光沉下去，声线也跟着变得危险：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乖呢 刚刚还压着她说暧昧言语的谢行舟突然起身，一把摁开床头壁灯。瞬间充斥视线的光线激得沈橘微微眯了眯眼，再睁开时，一份文件被冷冷扔在她身上。 不用去看沈橘也知道那是什么，默默捏着文件，避开谢行舟的视线坐起身来。 谢行舟居高临下站在床前，余光扫过床头柜上的印泥，笑容毫无温度：配音协议？先是威胁，现在又打算趁我睡觉时让我签协议？沈橘，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可她不是真想就这样强迫谢行舟接受协议，她只是想以此增加和他谈判的砝码。 和那时收集River相关资料一样，说服谢行舟无果的状况下，她能想到的只有剑走偏锋的方法。 就算拿到谢行舟的指印，她也没准备真让他在不情愿的状况下履行。 抬头对上谢行舟让人刺痛的视线，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管她自己怎么想的，她的行为本身的确是在算计他。 谢行舟对她不仅不坏，反而说得上体贴入微。她惶恐，甚至受宠若惊。虽然她在内心把一切归结于他对她有对新玩具一样的兴趣，却也无法改变她不识好歹这一事实。 想到这些，沈橘顿时更低落了。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耷耷垂着头，半天才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道个歉我就会原谅你？谢行舟被她这副做完坏事被发现后秒怂的样子气得肝疼：我说过只要让我感受到诚意，我会考虑配音的事。你现在是在干什么呢，嗯？ 放在膝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沈橘听出谢行舟声音里的失望，破罐子破摔地实话实说：谁知道你是不是逗我玩的。 在找谢行舟配音这件事中她一直处于被动地位，说是要感受她的诚意，但具体做到什么程度，他心情好的标准是什么只字未提。 她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和他耗着，才打算推一把的。但这次，显然她的计划起到了反效果。 其实她也很犹豫要不要把文件拿出来，可今天看见谢行舟对余梦笑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没忍住不过反正干都干了，再想其他的也没用了。 第31页 谢行舟一颗心沉下去，用力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再开口时声音干涩得吓人：你不信我？ 沈橘没有说话，用沉默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气氛再次陷入僵硬，室内明明开着暖气，却寒冷得像处在砭骨的风中，手脚如同被桎梏一般无法动弹。连血液也变得冰凉，裹挟着风雪向心脏回溯。 我明天就走，这几天打扰你了，对不起。再难以忍受这样的氛围，沈橘捏着手中的文件逃一般回到谢行舟为她准备的房间。 关上门，身体才脱力地顺着门板滑下去。 双手环抱自己将头埋入膝盖中，心里像是被挖掉一块似的空荡荡的。他们本就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以配音的事为由头才逐渐熟络起来。 现在这样，最坏的情况不过也是回到原点而已， 只是她，到底没能让River替她第一次动画化的作品配音啊沈橘重重叹息，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将于明天入V，届时三更合一大肥章及红包掉落，非常感谢小天使们的一路支持！（鞠躬） 接档现言《我怎么敢凶你》，主角是谢行舟的哥哥谢行止，设定是强取豪夺，老派苏断腿恶狼总裁times;轻微社恐内心中二天才木匠少女。齐桑落和小狼狗的预收也放在隔壁了~ *一个当哥又当爹的商界大佬（保姆划掉）和他的小可爱 【文案一】 谢行止喜欢上了一只小松鼠。 胆小，怕生，天天裹着蓬松的小尾巴躲在角落里敲敲打打。 当小松鼠被叼进狼窝，一圈圈打量，发现没有任何空隙可以逃脱之后。 终于认命般乖乖捧起自己的小尾巴，可怜兮兮递给他，小声要求 尾巴给你摸摸，你能不能不吃我呀 谢行止咬咬牙，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不能。 【文案二】 谢行止第一次见陆南枝是她父母的葬礼。 单薄纤细的小姑娘扯着爷爷衣摆躲避人群的目光，一双湿漉莹润的杏眼我见犹怜。 再见她，是陆老爷子逝世，她被叔叔展品一样带在陆氏年会上供人欣赏。 谢行止远远隔着人群看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谢氏执柄者，难得动了些恻隐之心。 后来，陆氏孤女成了谢家的小公主。 心狠手辣的恶狼总裁为她俯首称臣，给她半城山水一城星光。 可惜小公主不买账，一心只想发展纯洁兄妹情。 不过没关系，要她慢慢开窍，他多的是手段。 ** 【小剧场1】 听说杀伐果断的谢大总裁最近迷上了养松鼠，采访间隙，和他相熟的主持人开始八卦 主持人：你私下这么凶，养宠物不会吓到小动物？ 谢大总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凶了？ 主持人：（你现在就在凶我）行吧，有没有什么饲养心得？ 谢大总裁：需要耐心，刚开始怕生，熟了才会黏人 主持人：所以你养宠物是为了？ 谢大总裁：一个人睡不着 主持人：缓缓打出一个？ *在家嗑杏仁的小松鼠突然打了个喷嚏 【小剧场2】 陆南枝因为找隔壁顶流歌手讨论电波被谢行止凶了。 小姑娘委屈巴巴，眼睛都红了：你、你凶我。 谢行止低低叹息，手指拢住一点她的长发，语气里是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柔软：瞎说，我怎么敢。 ※又名《总裁的小松鼠饲养手册》《谢行止是骗子其实他超凶》 第17章 三更合一 （1） 第二天走的时候谢行舟没送她，却叫来方槐帮忙。 几天内接受2次帮忙搬家任务的方槐一边指挥搬家公司放置好沈橘的宝贝工作台，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面无表情站在车旁的沈橘。 看样子果然是和老板吵架了吧本以为能让老板吃她亲手做的馄饨，这位沈小姐一定并非寻常人，但现在看来，好像也就那样？ 方槐在内心摇摇头，不再过多猜测自家老板私人生活。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接下来整整一周谢行舟肉眼可见心情不好，不仅吃橘子喝鲜榨橘子汁的频率大幅度上升，整个42楼连带着本周有业务往来的餐厅一并遭殃。 谢行舟工作起来较真，比起谢行止还是温和许多。但这一周谢行舟的恐怖程度简直直追大魔王谢行止。 别人不知道，方槐却清楚这显然因为自家老板和沈小姐吵架了。将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还是头一遭，方槐提心吊胆将文件送给谢行舟后甚至有种去将沈橘打包送到自家老板面前拯救42楼的冲动。 问世间情为何物，还是一心工作靠谱啊。方槐叹息，甩甩头发踩着高跟鞋去处理谢行舟今天驳回的推广方案了。 另一边的沈橘也说不上多好过，化悲愤为动力没日没夜趴在工作台上画稿子。 中途也翻出其他男配音演员的作品挨个听，听着听着想到River的声音又开始陷入低沉。 执念真是一种很可怕的束缚。对于一开始就认定的东西，人总是很难说服自己去放弃。追逐的过程中付出了太多时间和感情，有时候它不再单是一种念头，而是已经被锁入血肉中的习惯。 第32页 要从血肉中剥离这种执着，谈何容易。 齐桑落对配音毫无兴趣，更听不出来每个声优的声音到底有什么区别，所以她会告诉沈橘换一个声音好听的配音演员也没什么所谓。 可沈橘喜欢了River六年，画《凛王长斋》时自动带入就是River的声音。他的声音对她来说是如同角色本身一样鲜明的存在，好不容易有了动画化机会却无法由她心中最合适的人选配音，只会让她如鲠在喉。 放不下执念，也放不过自己。 这周她有C站采访，采访当天，沈橘才勉强捯饬一下自己，打起精神打车到C站大楼。 C站原名cilicili，是国内知名弹幕视频网站。C站深受年轻人喜爱，二次元氛围浓厚，能由C站宣传《凛王长斋》再合适不过。 因为计划春节前夕公布动画化消息，她和褚云会先进行单独采访增加预热阶段个人曝光，正式公布时再安排双人采访。 她平时曝光度不高，除了网络上流传的一些侧面照片，还没有真人出镜过。考虑到这点，杂志社和动画公司这次给她安排的也是电台采访，和褚云双人采访时才会正式出镜。 沈橘长相比不上网红，在漫画家中却算得上可爱挂。《Pegasus》主编也问过她愿不愿意营销美少女漫画家人设，她当时拒绝了。但这次，为了《凛王长斋》动画的热度，她选择接受动画公司和杂志社的营销安排。 《凛王长斋》目前的动画企划只有一季12集。收视和人气高，动画公司才会考虑出第二季。 这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时代，没有宣传渠道的作品谈什么被人知晓。美少女漫画家的营销必然是把双刃剑，她不想让别人把关注点放在她身上，但她想要将《凛王长斋》尽可能完整地作为动画展现，也想让更多人看到她的作品，所以她愿意试这一次。 休息室大门突然被推开，沈橘以为工作人员来叫她录制，抬起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梦。 她穿着一身靛青色汉服，妆容雅致，头上缀着珠饰，一副江南女子的温婉模样。见到沈橘也是一惊，自顾自坐到另一张沙发上，做出的动作却和她这身装束毫不相符。 她双手环抱胸前，翘起脚往沙发靠背上一倚，语气不善：我听说今天有个漫画作者要录电台采访，就是你？ 看到余梦这副嚣张的样子，沈橘就明白了她所谓的古典才女，与世无争全是人设。而且她和谢行舟碰见余梦时，余梦虽然全程和谢行舟说话，但其实显然记住了她。 沈橘并不想和她说话，专心玩手机没理她。 余梦冷笑，继续发问：你怎么勾搭上谢行舟的？ 听到这句话沈橘手里的动作停了停，皱眉去看她，最后露出一个笑来：关你什么事。 大概是没受过这种待遇，余梦眼神愈发阴冷：OK，不关我事。你也别在那儿做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大家彼此彼此。 谁跟你彼此彼此了？沈橘觉得余梦这人典型的黑者见黑，自己勾搭谢行舟不成，就觉得她和谢行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和这种人多说无益，沈橘也懒得解释。反正她和余梦没什么交集。 电台采访的内容中规中矩，主持人在关于本人是否是二次元的基础上衍生了一个问题，问她是否有自己喜欢的画师、Coser或是声优。 沈橘一愣，还是乖乖回答：我喜欢River。 River？《沧海》系列的那个River？没想到主持人竟然也是River的迷妹，又和沈橘多聊了几个他的问题。 River在配音圈并不属于大热的声优，却是一作封神的存在。对声优来说自然代表作越多越好，唯有River，在《沧海》系列中风头甚至超过男女主，凭借单系列作品被众多声控纳入本命和墙头。 提起River，沈橘又有点晃神。主持人问到最后一个问题下一部作品打算画什么题材时，原本计划回答根据《凛王长斋》中配角衍生一个新故事的沈橘，竟鬼使神差开口说：我想画一个和食物有关的故事。 为什么会想画美食漫呢？大家都以为你会根据《凛王长斋》中的世界观去延展。 大概是因为最近觉得食物特别能治愈人心，沈橘想了想，回答，无论好好吃饭还是好好做饭，都是对生活的一种仪式感和美好情感。目前只是有这样的构想，应该还是会尽量贴合《凛王长斋》的世界观。 原来如此，常说一个人选择如何吃饭，就选择了如何生活，让我们一起期待橘子老师可能为我们带来的美食新作吧。今天感谢老师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们的采访 一番总结程词结束今天的采访，回家时沈橘顺路去了一趟王叔牛杂粉。打包一份招牌牛杂粉带回家，刚刚提起筷子，不由自主又想起之前带谢行舟去吃的场景。 从街头席卷而过的风很冷，牛杂粉中氤氲的热气却丝丝缕缕将人包裹，隔绝了初冬的寒意。 现在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的经历，打扮成不良青年的谢行舟，就和她并肩靠在一家苍蝇馆子外嗦粉。 说什么有机会让她带他去别的苍蝇馆子，这样的事情却再没有过。用筷子戳戳碗里的牛杂，沈橘眼前因升腾而起的白气也变得有些雾蒙蒙的。 第33页 她原本已经习惯一个人叫外卖或是做点简单的餐食，只在谢行舟家里呆了几天，感受过一日三餐细致的对待，她的胃口好像也养刁了。以前觉得还不错的外卖，吃起来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掏出手机点开和谢行舟的对话框，忍不住又听了一遍他那句晚安。 从她离开谢行舟家后，他们就再没有联系。虽然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却还是多少有些失落。 沈橘放下手机拍拍脸颊，强打精神吃完牛杂粉后又爬去画画。只有让自己拼命工作，才没有闲暇放任思绪去想那些扰人平静的事。 只是沈橘没想到，在她兢兢业业工作的时候，被余梦在微博上暗戳戳地挂了。 微博突然多出一串骂她端架子给脸不要脸恶心的评论，更有甚者直接攻击她的作品水平差。也有她的粉丝奋起围护，但战斗力显然不及对方。 这样被大规模刷差评还是第一次，说不难受是骗人的。简单扫了扫黑子的评论，看到梦梦小跟班这样的ID时，沈橘忍不住皱了皱眉。 点进去一看，第一条就是转发的余梦微博。 自拍里余梦穿着在C站录制电台节目时那身衣服，配文昨天录制节目遇到了喜欢的老师，可惜老师没理我，跟了两个哭哭的表情。 原博下面评论一半夸余梦好看，另一半询问她是哪位老师。然后一条说我知道《凛王长斋》的作者那天也去C站录采访了的评论被顶到了前面，下边一水都是余梦的男粉跟着骂。 甚至还有人贴出她以前参加活动时模糊不清的侧面照片，嘲讽她丑人多作怪，是嫉妒余梦的美貌才端架子云云。 人的恶意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她只是恰好和谢行舟一起出现，相遇时没有搭理她的挑衅罢了，却被她这样引导粉丝进行攻击。 本以为她不搭理，黑子们自嫌无趣就会散去，名为#梦余疑似被骂哭#的话题却被冲上热搜。连责编果冻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橘子，你和余梦到底怎么回事？ （2） 沈橘觉得脑仁疼，说她不搭理余梦就算了，被骂哭什么鬼。顺着点开余梦主页，那条微博的评论下有人说余梦眼睛红了，看起来像是刚哭过，一通疯狂分析将锅扔到了她头上。 关键一群余梦的粉丝还在下面附和，说分析得有道理。 果冻是《Pegasus》资深编辑，几大招牌画手都由她挖掘。沈橘从新人期开始就跟着她，对她十分信任。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一遍，果冻那边沉吟片刻，给出解决方案： 余梦这种kol有人设正常，不过我们作者到底不比网红。闹起来首先粉丝就不占优，况且网友眼中还是我方过错。网友忘性大，放平时这种事置之不理也就过去了。不过你的作品动画化在即，现在最好不要出什么幺蛾子。集团公关部会想办法把这个话题热度撤下去，你切记千万不要出面回复。 我知道，麻烦你和主编了。 没事，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好好完成《凛王长斋》的结尾。 好。 结束和果冻的通话，沈橘叹息一声将自己扔进被子里。摇摇头将黑子的评论甩出脑海，决定这几天好好画稿，先不去看微博。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虽然心里堵得慌，她却比自己想象中更冷静。刚开始黑子的评论还比较温柔，话题上热搜后涌出大批谩骂和人生攻击的键盘侠。眼不见心不烦，如果她去看这些东西，甚至影响到自己，才正中余梦下怀。 她最担心的，无非也是怕影响动画化。《Pegasus》作为老牌杂志能坚/挺到现在，推出APP后能和大型漫画平台分一杯羹，得力于《Pegasus》背后的出版集团。将公关交给集团，她基本可以放心。 又忍不住给齐桑落打个电话，分析利弊安慰她一通后，齐桑落换了话题，数落道：不过不是我说你，想让谢行舟摁指印你怎么想的？就算举证困难难道他就没后招了？ 我没想走到强制履行合约那一步，就只想找点东西威胁他沈橘自知理亏，小声回答。 齐桑落扶额，也亏得是谢行舟才容得下她这么胡来。指腹微微滑动鼠标滚轮，齐桑落叹息：橘子，你知不知道谢行舟真正气的不是你算计他。 那是什么，不就是因为我想趁他睡着了让他摁手印？沈橘不疑有他：他就是因为这个生气，你没看见他当时那个眼神。反正已经凉了，我不想说了。 毕竟是沈橘小朋友啊沈橘不想提谢行舟，齐桑落也不再说。轻笑着摇摇头，问她：我这边也有公关资源，要帮忙么 话说到一半，齐桑落滑动鼠标的手停下来，好听的尾音扬了扬：橘子，余梦发微博解释了。 嗯？可是她才和果冻说完这件事啊，集团公关部这么迅速？ 沈橘翻身爬起来，凑到电脑面前点进余梦微博。置顶第一条果然是关于这件事的解释，余梦在微博里说她提到的老师并不是沈橘，请大家不要再恶意攻击，并在结尾表示了对沈橘的歉意。 先前#梦余疑似被骂哭#的热搜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梦余澄清#。 第34页 沈橘也有些懵，手指挠了挠脸颊：可我才刚刚和责编商量完这件事，这也太快了吧 可能是他们早有准备，你一确认就开始行动了。齐桑落顺手点进新爬上热搜榜的话题看了看，确认话题风向已经变了：你也可以问问动画制作方，也许是他们做的。 好。 沈橘先是询问果冻，果冻有些诧异，说杂志社这边刚刚和集团公关部确认需求。又问了褚云，褚云也表示毫不知情。 沈橘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究竟谁在帮她。灵光一瞬脑海中浮现谢行舟的名字，又迅速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可是，除了谢行舟她真想不到谁能有这个实力帮她了总不能是沈荇吧？沈橘掏出手机看了看，沈荇在国外，现在是大半夜，就算要帮也不可能这么及时。 所以，难道真的是 不不不，他现在说不定都不想看到她了，怎么会帮她呢。拼命摇摇头不允许自己多想，沈橘按照果冻发来的公关文稿转发余梦置顶微博，重新将自己摔回被子里。 手机再次响起，沈橘以为是齐桑落或者果冻，看也没看就接起来。 谁料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隔着电话带了一些磁性：在哪？ 沈橘顿时从床上弹起来。 不可置信地握着手机睁大眼睛，直到谢行舟又说了一句说话，沈橘才结结巴巴回答：在、在家。 下来，我在你楼下。 沈橘真实震惊了：你在我楼下干啥 有事。 什什么事？ 你到底下不下来？谢行舟阖眸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威胁。 你等会儿。沈橘随手套了件外套，拿了钥匙手机就急忙下楼。 谢行舟穿一件浅驼色大衣随意倚在车门上，长身壁立，眉目疏懒。浅灰色围巾将他有些凛冽的下颌线衬出几分温柔，引得不少路人回头看他。 看到沈橘的时候，他微微挑了挑眉：怎么这样就下来了？ 将姬胡桃色卷发扎了个双马尾的女孩子只穿着一件有兔耳朵的黑色珊瑚绒睡裙，外面套了一件外套，脚上也还穿着毛绒绒的兔子拖鞋。怎么看，都像是刚从床上下来的样子。 站在谢行舟面前沈橘还是有些局促，不安地去看自己的兔子拖鞋：不是你听起来很急吗 是，他是有些急，但也没想让她直接穿着睡衣就下来了。不过也无所谓，她能出现在他面前就行了。 谢行舟微微直起身来，替沈橘拉开车门：上车。沈橘持续懵逼地抬起头去看他：去哪？ 深棕色眼瞳静静扫过来：带你去吃东西。沈橘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睛，转身往回跑：那我先去换个衣服。 不用了。谢行舟这回直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塞进车里，临关门前一手搭在车顶上稍稍俯身，温热的呼吸和低沉的嗓音一起传来：这样就好。 沈橘不知道哪里好，要是谢行舟带她去星级餐厅吃饭，她穿成这样岂不是很尴尬。可她此时又没有反驳谢行舟的勇气，乖乖系好安全带，有些紧张地抓着手机坐好。 谢行舟回到驾驶座方向，双手抻了抻外套坐进来。沈橘余光瞟到档杆旁杯架内放置着的橘子汁，又抬眸去看谢行舟。 注意到她的视线，谢行舟一边发动SUV一边回答她：这周发现鲜榨橘子汁还不错。 他顺着打了一下方向盘，SUV顺利滑出沈橘的小区。路边的霓虹透过车窗射进来，变化间他的眼眸也在光影中明暗不定。 手指捏紧又松开，沈橘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出口：你不生气了？ 生气，怎么不生气。谢行舟注视着路况，唇边却似乎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所以你要好好赔罪，知道吗？做了坏事就跑，出息。 沈橘静静看着谢行舟，胸腔中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翻滚着上涌。像是落日余晖下层层叠叠轻拍海岸的浪潮，带着入夜前温柔的余温。 她先是点点头，又怕谢行舟看不到，轻轻嗯了一声。 谢行舟没有带她去星级餐厅，SUV径直停在了一处小巷子外。车无法入内，站在巷口可以看见拎着菜篮缓缓走过的老奶奶和凌乱摆放着的共享单车。 微凉的空气中传来一股鲜香，谢行舟领着她来到一家不大的羊肉汤店门口，指了指招牌上藏书羊汤几个字，回眸看她：听说这家还不错。 沈橘没想到谢行舟会带她来苍蝇馆子，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大概因为还没完全到饭点，店内空了几张桌子。开店的是一对老夫妻，沈橘和谢行舟刚坐下，老奶奶就热情地替他们斟上茶水。因为是小餐厅，也没人在意沈橘这身装扮。 谢行舟点了特色羊肉汤和几份小菜，羊肉汤刚刚端上来，沈橘就被雪白浓厚的羊汤和浓郁的香气引得深深吸了吸鼻子。 谢行舟拿过碗替她盛一碗羊汤，碗里都是成块的羊肉，缀着翠绿的葱末。沈橘从他手里接过来，迫不及待喝了一口。羊汤鲜美细腻，一口下去仿佛获得了整个冬天的温暖。满足地捧着小碗又喝了一口，沈橘才幸福地眨眨眼睛：好喝！ 第35页 谢行舟笑起来，不紧不慢替自己也盛一碗，用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细细品尝一下：藏书羊肉是苏州特色美食，它不是一道菜，每家做法都不一样。这羊汤用杉木桶熬煮，杉木可以吸收羊肉的膻味，还自带清香。 沈橘点着头听他科普，尝了一筷子羊肉，肉质酥烂不腻口，保存了羊肉本身的鲜香。沈橘顿时食指大动，不一会儿就喝完了一碗。 比起自己吃，谢行舟似乎更喜欢看她吃。又替她盛好一碗，轻轻开口：你有没有看过《浮生六记》？ 没有，沈橘摇头，只会背里面的《童趣》。 谢行舟也尝了一口羊肉，笑得懒散：书里芸娘对沈复说布衣饭菜，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矣。我以前不太认可这句话，最近稍微有些懂了。 顿了顿，他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你觉得呢？ （3） 沈橘没有看过《浮生六记》，但也知道这个梗。 芸娘对沈复欢喜地说以后建了他们自己的房子，要购置环绕房屋的十亩菜地，遍植蔬菜瓜果。布衣饭菜，一生喜乐，而不必远游。 谢行舟突然问她怎么看，沈橘也愣住了，有些躲闪地移开目光，小声回答：唔大概就和那句歌词一样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谢行舟笑起来，好听的笑声低低回响在羊肉汤的热气中，充满了人间烟火味。他示意了一下厨房方向在忙碌的老夫妻，开口：嗯听说这对老夫妻一起做羊肉汤已经30多年了，男人每天挑羊宰羊，女人负责炖羊，再一起做扎肉和羊羔。 沈橘闻言看向厨房，正好看见老爷爷端着一盘晶莹的羊羔朝老奶奶笑，老奶奶好像数落了他几句，但他一直都是笑呵呵的。 暗暗感慨自己又差点自作多情的同时，沈橘也有点明白谢行舟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小小的店里弥散着绵软的温情，老食客几人围成一桌有说有笑，小年轻贴心将羊肉夹进自己女朋友碗里，等待结账的阿姨聊着八卦，不时感叹一句谁谁谁家看着长大的孩子马上就要结婚了云云。 柴米油盐的真实生活，带着平淡的爱和幸福。 除了羊肉汤谢行舟其实吃得不多，沈橘知道对他的舌头而言这些食材再怎么精挑细选也比不过星级餐厅的质量。但他会带她来这件事本身，可见他将曾经和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回程路上整个身子都暖洋洋的，沈橘餍足地缩在副驾驶位置上，没话找话：你怎么不骑摩托了？ 谢行舟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扫了她一眼，好笑：现在兰叶市温度怎么样你不知道？ 哦沈橘点点头，手指对着睡裙的荷包抠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开口问他：微博的事，是你帮我的？ 谢行舟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为什么？沈橘将身子转向谢行舟，不解地问他：你不是生我气了，为什么还要帮我？ 车已经驶入沈橘小区，谢行舟一边找地方停车一边回答她：生气是一回事，帮你是另一回事。倒是你，遇到事也不知道找我，我不给你打电话，你还真打算不和我往来了？ 我们又不是很熟 不熟？谢行舟停车熄火，单手搭在副驾驶座靠背上逼近她：那你觉得怎样才算熟？ 谢行舟深棕色眼瞳中的视线幽深晦暗，犹如黑夜中捕食猎物的黑豹一样性感又危险。沈橘缩了缩脖子，小声哔哔：反正就是不太熟 谢行舟觉得沈橘可能是长在他的气点上了，不然怎么能够随便说几句话就把他气得肝疼：不熟我叫你住我家你就搬过来了，嗯？？？ 那不是你拿配音的事威胁我吗沈橘实话实说。 深深吐息一个来回，谢行舟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以为我随随便便都能领个人回家给她做吃的？ 难道不是？ 对上沈橘疑惑的眼神，谢行舟感觉自己真是败了。 他做到这种程度，正常人都能感觉出来点不一般吧？她这副小兔子一样懵懵懂懂的眼神是什么，当他只是日常行善么？ 换了个对待小朋友的语气，谢行舟斟酌着开口：像这样被我带回家投食的，只有你一个，明白了？ 沈橘终于迟疑着点点头，然后又迅速摇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谢行舟一口气噎在胸口，最后重新坐回驾驶座上，望着车顶长长叹息：因为你太蠢了，出于一颗善良正直的心我想把你养聪明点，这下懂了？ 还有，没等沈橘回答，谢行舟再次将头转向她，配音的事我没有逗你。 谢行舟眼瞳中因路旁的灯光折射出一泓金色波光，沈橘还在回味他刚才的话，就冷不丁听他来了这么一句。 沈橘在他认真的眼神中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再联想到齐桑落那句你知不知道谢行舟真正气的不是你算计他，她突然意识到，谢行舟生气的原因难道是因为她不信他，以为他是在逗她玩？ 第36页 虽然直到今天为止，她仍对谢行舟的出发点持有怀疑。但看着此刻的他，她却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抿了抿唇，沈橘缓缓点着头开口：我知道了，之前误会你了对不起。 她说得真诚，谢行舟确认过她的眼神的确是明白了，才收回视线勾唇笑了笑：那我们的约定继续生效？ 可是沈橘有些犹豫：你都不说到底怎样才算能让你答应的诚意。 这个么，谢行舟手指抚上方向盘敲了敲，默默将坑挖深了一点，你也知道诚意这种东西难以用具体的标准去衡量，我只能告诉你我在认真对待，至于确切标准是什么，我无法界定。 你放心，谢行舟看着她，心里一点点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我不会让你白费功夫。 我能不能理解为，只要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你答应配音是迟早的事？沈橘这回学聪明了，仔细和谢行舟核实细节。 嗯哼。谢行舟点点头算是默认。 想了想，沈橘满口答应：那行，我是不是要再搬去你家？ 这件事回来再说。谢行舟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张黑卡扔给沈橘：拿着。 黑卡上镀银的部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微闪抛物线，沈橘接住卡片看了看，是之前在谢行舟家的时候，他打算给她的那张Xanadu黑卡。 不解地翻了翻手中的卡片，沈橘歪歪头：给我这个干什么 我过几天要去日本。 哦，怪不得他刚才说回来再说，原来他要出差。沈橘点点头表示她知道了：祝你玩得开心 话还没说完，又听见谢行舟淡淡补了一句：你跟我一起去。 他还是一副闲散的模样，仿佛只是在说你明天跟我去吃个饭一样简单的事情。沈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谢行舟重新将身体靠回椅背中，语气懒洋洋的，你跟我一起去日本。 沈橘吓得差点没拿稳手中的卡，搬去他家住已经够突破她极限了，现在怎么还得跟他去日本了？她下意识开始找借口：我的签证过期了 没关系，你把身份证护照给我，我帮你。谢行舟静静看着她，丝毫没觉得签证能够成为阻碍的样子。 见这个理由行不通，沈橘直接搬出了工作：其实主要是我稿子还没画完。 谢行舟点点头：好理由，可是《Pegasus》的主编说你这几个月的稿件已经交齐了。 呃，我得为新作取材 沈橘，谢行舟打断她，深棕色眼瞳跟夜色中的猫科动物一样泛着幽光，你再找一句借口，配音的事就不要想了。 沈橘无语，有些懊恼地瞪他：你能不能别老拿这件事威胁我。 谢行舟闻言倒是笑起来：你不是也老想着抓我软肋？我现在倒是十分理解你为什么总想着搞小动作，确实好使。 伸出一只手指抚平沈橘拧起来的眉心，谢行舟顺着轻轻戳了两下：你啊，学不来下套就不要总使小聪明。乖乖待着，比较适合你。 沈橘从鼻子里哼一声：我要回去了。 谢行舟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也不再留她。只是在沈橘即将推开车门的时候，他突然欺身过来拉住她的手。 属于他的气息突然逼近，在狭小的空间内极具压迫感。出于感到危险后下意识的反应，沈橘抽了抽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 薄唇和他灼热的呼吸一起擦过她的耳际，嘴唇柔软的触感轻轻落在耳垂，低沉性感的声音像这世间最让人无法抗拒的毒药般直入灵魂深渊： 记住我说的话，谢行舟顿了顿，补充，晚安。 两个字直击靶心，沈橘耳垂瞬间爆红，手忙脚乱推开谢行舟落荒而逃。 谢行舟的晚安从来能说出让她心跳一波三折如坐过山车的效果。先是水沉烟的一声晚安，接着微信语音，然后是这次。 不一样的情绪，却都带着点散漫的柔情和性感，让人难以自持。 尤其对她这种本来就是River死忠粉的人来说，这样的距离听他说晚安实在太刺激。 确认她的房间亮起灯来，谢行舟才开车离开。烦躁一周的内心在见到她的时候重新安定下来，连谢行止扔给他的锅也没那么让人厌烦。 为了她和余梦的事，他想也不想就动用了谢氏公关部的最高权限，强行插队延后了一个谢行止的需求。 相应的，谢行止直接将去京都相亲的事扣在了他头上。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去京都也不是不行。但某个小东西，自然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 作者有话要说：入V大肥章奉上，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这两天本章下留评有红包掉落喔www ====== 关于上一章小橘子强行摁手指行为，看见有小天使在问，这里知识点来一发~ 第37页 行为本身属于侵权行为，所以小谢同学才会质问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但如果维权需要举证，无法举证就不能证明自己是被强迫，只能认栽。 不过上一章也说了对小橘子而言这是一种剑走偏锋的威胁行为，她没想过真要强行生效。行为本身当然不提倡，小说主要就看个桥段（就算生效River大佬拒不履行直接付违约金小橘子也凉了） 以及现实生活中欺诈胁迫的证明标准比一般事实的要高，遇到类似情况一定记得留证据 第18章 Xanadu日本的分店坐落于京都，沈橘比谢行舟晚到几天，出了关西机场便有安排的人来接她。谢行舟临时去了东京，她乐得轻松。 作为一个漫画创作者，沈橘不是第一次到日本打卡，为了看动画生肉和小黄漫自学的日语+英语+连蒙带猜的汉字完全够用。 鹫田清一说京都是一个混淆回忆和梦的地方，分不清什么是希望，什么是过去的痕迹。从花见小路到八坂神社，再到清水寺心斋桥。车水马龙的街头穿着华美和服款款而行的艺妓，西装笔挺的上班族，lo装双马尾的二次元少女这样的空间似乎理所当然战胜了时间，过去、现在、未来都在此交融。 身处这样的古都，就像站在了滚滚红尘的中央，一会儿离世界很近，一会儿又很远。 这是一座会让人念念不忘的城市，理所当然激发着人的情思和创作欲望。 她带了卡片机和速写本，准备没事的时候顺便取取材。 走在街头随随便便就能想起柯南《迷宫的十字路口》《唐红的恋歌》《京都修学篇》，《稻荷恋之歌》伏见稻荷大社，《有顶天家族》、《玉子市场》、《滑头鬼之孙千年魔京》 如果不是怀着见谢行舟的政治任务，她可能会更开心。 京都Xanadu是桃源上都系列品牌里的代表作，位于寺庙云集的东山区。堪称经典的园林设计和宛如百年皇族般优雅的宅邸，融合了现代美学与东方气韵。空间切割与自然环境完美结合，时光恍如永恒停留在这片世外桃源里。 有谢行舟的黑卡在Xanadu简直畅通无阻，直接被带入豪华套房内享受一顿怀石料理后，沈橘揣着卡片机出门了。 酒店离祗园很近，逛到《艺伎回忆录》取景的花见小路，暖色灯光从两侧门帘低垂的高级料亭和茶室中流泻而出，愈发衬得夜色迷离。有身裹艳丽和服的艺妓踩着木屐小碎步匆匆而行，高高盘起的发髻间簪花摇曳，风情百种。 不少穿着和服的游客也在此处拍照，沈橘随意拍了几张建筑，镜头中却突然闯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高定西装的男人，明明平时懒散得像只晒太阳的大型猫科动物，戴上商务面具后却眉目温雅得宛如让任何女人着迷的英国绅士。 他身边跟着一位着素雅绛紫色和服的年轻女子，秀发用日本传统的平打簪整整齐齐盘好，温柔可人。 谢行舟唇边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他似乎是说了什么，身边的年轻女子便轻轻捂嘴笑起来。他一手半护在她肩头，一手撩开料亭低垂的门帘，两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在门帘后。 沈橘愣了半晌才放下拿着相机的手，不是很明白眼前的状况。 现在这个出现在花见小路的人，分明就是应该还在东京的谢行舟。 他明明在京都为什么要撒谎，他身边的女人是谁，为什么要骗她？ 手指不自觉收紧，沈橘愤然转身就走，最后却忍不住折返，挑了个能看见这家料亭的角落蹲下。 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明明告诉自己谢行舟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是他的事，她应该开开心心夜游京都然后回去睡觉。心里却憋着一口气似的，想要再亲眼确认一次。 冬天的夜晚游人散得很早，看着逐渐空荡荡的街道和摇曳的灯影，沈橘也生出一种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的茫然来。 说到底就算确认了又能怎么样，难道因为谢行舟骗了她就放弃让他配音的事吗。 默默抬头望了一会儿夜空，沈橘叹息着拍拍裤子站起来。双腿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几乎快要麻木，龇牙咧嘴活动好一会儿才能正常走路。 谢行舟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和她没关系。 嗯，就是这样。 洗脑一般将自己和谢行舟的界限划得干干净净，回到Xanadu后本着就当来度假的心态，沈橘换好衣服后抱着浴巾到套房自带的独立温泉泡澡去了。 毛孔在温热的水汽中被打开，整个人的情绪都舒缓来开。什么谢行舟，什么配音的事都插着鸡翅膀从脑海中飞远，团团热气中只想趴在池边放空自己。 然而就在沈橘昏昏欲睡时，却听见最靠近半露天式温泉池的那扇门被人拉开了。 心里咯噔一下，沈橘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她没叫任何客房服务，而且就算真是酒店工作人员，也不可能未经她的允许擅自进来。 是贼的几率也不高，毕竟Xanadu这种安保系统严密得一只外面苍蝇也飞不进来的地方，顶级套房区怎么可能有可疑人士出没。 既不是酒店工作人员也不是小偷，难道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各种魑魅魍魉的形象，再想到这毕竟是京都，沈橘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第38页 隐隐约约响起一些悉索的脚步声，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沈橘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大喝出声: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十六字箴言效果显著，那脚步声竟然真的消失了。 沈橘偷偷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出现在视线中的是一双笔直的大长腿。紧接着，谢行舟似笑非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这是想干什么，泡傻了？ 谢行舟？ 视线顺着大长腿往上移，对上谢行舟慵懒带笑的眼眸时，沈橘土拨鼠尖叫一声将整个身子沉入水中，只露出一个头质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问得好，谢行舟在池边蹲下来，单手搭在膝上和她对视，你用我的卡，住在我的套房，你说我为什么在这？ 见沈橘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谢行舟笑笑，挑眉:你该不会没发现主卧里都是我的东西吧？ 这沈橘还真没注意，下午她扔下行李箱就出门了，刚刚回来也只是简单从行李箱里取了换洗衣服，没有仔细审视过这个套房。 抻了抻脖子，沈橘红着脸指责他:那你也不能偷看我泡澡啊！ 这里的汤池是乳白色，即使不围大浴巾也看不清水里的东西。谢行舟闻言啧一声，眼角眉梢都是揶揄的笑意:拜托，我这么光明正大也能算得上偷看？况且他假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我对中学生身材没有兴趣。 你！沈橘气结，背过身去不理他。 谢行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袅袅热气中她盘起的姬胡桃色头发也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脖颈滑下，又重新融入温泉水中。 她的肩膀莹白瘦削，他几乎可以想象，只要稍微用力钳制住，她便会像一只落入黑豹爪中的小兔子一样动弹不得。 喉结微动，谢行舟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上些微喑哑:等下来主卧找我，我先出去了。 快走快走！沈橘没注意到他声音里的异样，一心催促他快点离开。 然而在听见谢行舟起身的时候，沈橘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从东京回来的？谢行舟脚下顿了顿，答:刚刚，怎么了？ 没什么，沈橘默默将身子又往下沉了一点，一如她沉下去的一颗心:我就是在想你怎么不直接待在东京别过来了。 这不是想见你么，比起沈橘，谢行舟倒是毫无心理负担说出暧昧的话，好了，等下记得过来，别磨磨蹭蹭等我亲自来逮你。 哦 从温泉池出来后，沈橘穿着酒店准备的黑色睡衣不情不愿去了主卧。她的行李箱已经被谢行舟挪进去，摆放在行李架上。 谢行舟双腿交叠坐在靠窗的桌前，他脱了外套，里面还穿着在花见小路见到他时的那身黑色西装。 玻璃窗外是苍翠幽寂的日式庭院，石灯笼下利用杠杆原理的竹筒小物逐鹿中流水潺潺，似乎能听见尾部敲击在撞石上哆的一声。 窗前造型雅致的小桌上放着一瓶清酒，两只方形木制清酒杯和一碟盐一样的白色晶体状物体。 见沈橘进来，谢行舟放下手中的木制酒杯，冲她招招手。沈橘原本不太想理他，但又忍不住好奇，凑过去问他：这是什么？ 杉木盒。谢行舟取过一只杉木盒替她倒一杯清酒，又用小勺子舀了一点白色晶体状颗粒洒在杯沿：尝尝。 沈橘在另一只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捧起方形酒杯，顺着杯沿抿了一口。确实是盐，清酒本身味道有点甜，配合食用甜味更加突出，口感也更丰富。关键是酒里还带了一丝木香。 沈橘想起谢行舟带她吃的藏书羊汤，问：之前那个羊汤，用的也是杉木？ 嗯。之前看你没尝出来杉木香，现在知道了？谢行舟伸手点了点自己的杉木盒：这种酒杯用的吉野杉。吉野山芯部微红芳香，外部泛白，同时用白色和红色部分做的酒杯最珍贵。藏书羊汤不一样，最好是用在水里浸泡过几年当过桥桩的陈年杉木，熬煮出来的羊肉才香浓。 没想到他还记着这种小事，沈橘小声嘟囔：你怎么知道我当时没尝出来 谢行舟也不反驳她，自己拎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杯微微离开嘴唇的时候，那双如有一轮弯月的深棕色眼瞳也瞟向她。 淡淡的一眼，连带着他说出来的话一样让人难辨情绪：我知道大部分人体会不到我能感觉到的东西。但有时候，我也想让重要的人知道我的世界有什么味道。比如梅上雪煮茶的清冽，也比如这杉木盛酒的一点木叶清香。 第19章 沈橘被谢行舟的眼神看得心下一跳，慌慌忙忙垂下头躲避他的视线。 手指微微摩挲杉木盒，沈橘刻意哈哈两声，开玩笑似的回答：这么说我还算重要的人啰？ 那当然，我还等着你回去接着帮我试菜。谢行舟接得自然，放下手中的杉木盒，站起身来：很晚了，你今天才从国内过来，早点休息。主卧你睡，我去侧卧。 第39页 看着谢行舟一边解西服袖口的银色扣子一边往外走，沈橘忍不住开口，叫了他一声。谢行舟闻言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嗯？ 卧室内没有开吊灯，只有壁灯散发出淡淡的橙色辉芒。那浅淡的光点落入他眼中，像是鸭川河畔灯笼朦胧的光融入流水，交织了天光水色。 沈橘捧着杉木盒的手放在膝上，静静看了他半晌，问：为什么要我跟你来京都？ 想带自然就带了，谢行舟唇角扬起一抹懒懒散散的笑来，非要说的话，有你在感觉自己胃口比较好，有助于工作。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谢行舟笑出声，低低的笑声回响在空气中，像是一下一下振在心上：行了，想这么多干什么。你好好玩就行了，有需要的告诉我。快睡觉，你是小孩子吗睡个觉都要人操心。 我知道睡觉，不用你提醒！沈橘不满地嚷嚷一声，放下杉木盒跑到床边，一掀被子躺了上去。 谢行舟笑着地摇摇头，带上门出去了。 门合上的一瞬，房间也重新陷入寂静。谢行舟在京都的时候应该真是住这里，因为枕头里还带着一点他身上淡淡的木叶清香。裹在被子里，整个人都被这股淡淡的味道笼罩着。 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沈橘起身关掉壁灯，选择不要瞎想闭眼睡觉。 第二天谢行舟没什么事，陪她去取材。 沈橘画的《凛王长斋》架空了一个东方异世界，世界构造参考《海内十洲记》，制度为周制，建筑则借鉴了不少唐式设计。对她而言，京都是一个很好的取材地，上一次来得比较匆忙，很多寺庙都还没好好看过。 她本没打算带上谢行舟，他却强行跟了过来。 谢行舟今天穿一件有一圈黑色毛领的宽松外套，钻石耳钉毛衣链，头发也不像在谢氏的时候一丝不苟梳起，稍微有些凌乱地搭着。 这样的打扮会显得他年轻许多，就像那种痞痞靠在教室门外等女朋友下课的大学生。连他今天的坐骑，也从SUV换成了霸气越野。 沈橘抱着速写本看了他好几眼，心情复杂：今天又要去哪家店评审吗？ 不去，谢行舟摇摇头，笑着打量她两眼，就是觉得这样看起来和你画风一致一点。 沈橘平时打扮都比较二次元风，这次来日本还带了冬季JK。今天她就是毛呢大衣加JK小皮靴的打扮，头发还特意扎了个双马尾。 如果谢行舟按照成熟系穿着和她站在一起，可能会被当成叔叔和侄女。他这样打扮，和她一起倒像是两个时下的年轻人了。 梅花盛开的北野满天宫祭祀着菅原道真，梅花枝桠凌乱，却充满无序的美。冬日阳光下的金阁寺光彩夺目，屋顶的凤凰展开双翅，以浴火重生的姿态伫立在蓝天下。会让人想起它的历史，火中化为灰烬的高阁，生死皆循环于此。 谢行舟静静看沈橘用手中的铅笔勾勒建筑细节，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她画得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些细碎的阴影。 替她将滑下的一缕头发至到耳后，看着她描绘屋顶的凤凰，谢行舟笑了笑：别的鸟儿在空间飞翔，而这只金凤凰则展开光灿灿的双翅，永远在时间中翱翔。 沈橘手中的笔顿了顿，接上后面的句子：时间拍打着它的双翼，拍打了双翼之后，向后方流逝了。 三岛由纪夫《金阁寺》。 说完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谢行舟，正对上他笑意盈盈的眼眸。谢行舟伸手揉揉她的头，尾音稍微上扬：不错，平时有认真看书。 沈橘嘁了一声，继续低头描画：漫画脚本也是要有理有据的，多看书正常操作好吧。话虽如此，唇角却不自觉轻轻扬起了一点。 行，谢行舟拖长声音应了一声，沈老师厉害，画完了？走吧。 一整天谢行舟陪她在各个地标性建筑打了一遍卡，他负责按沈橘指示拍照，沈橘自己则抱着速写本写写画画。 从今宫神社出来的时候，谢行舟带她吃了白味增烤麻糬。一家已经烤了1000多年麻糬的老店，用谢行舟的话形容，这是在沈橘带他吃苍蝇馆子之前，他印象中路边小店的全貌。 吃着烤麻糬，再喝一口清茶，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也涌上心头。 看似完美的一天，却在去吃晚饭的时候结束了。 沈橘刚和谢行舟从车上下来，就迎面撞上昨天和谢行舟一起出现在花见小路那名年轻女子。 她依旧穿一身华美和服，领口袖沿都勾勒着精致花纹，优雅又甜美的模样。见到谢行舟，先是用日语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似是意识到沈橘是中国人，又换做了汉语：你也来这里吃饭？ 九条小姐。谢行舟也稍有些意外的样子，点头和她问了一声好。 想起昨天的场景，沈橘下意识往后一缩，却被谢行舟拽住手腕拉到自己身前，向对面的人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沈橘。 说完，又笑眯眯地垂眸看一眼沈橘，一副体贴的模样：这位是九条琉璃子小姐。 嗯？？ 第40页 未婚妻？谁？？ 沈橘一脸懵逼地傻愣在谢行舟怀里，刚想出声，谢行舟就低头在她耳边补了一句:回去和你解释。 被称作九条琉璃子的年轻女子秀眉微微一挑，面上还是挂着礼貌的微笑，主动伸出一只手：沈小姐好，叫我琉璃子就行了。 沈橘硬着头皮伸手和她握握，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谢行舟的未婚妻。 未等谢行舟再出声，九条琉璃子微笑着开口：既然这么有缘遇见了，大家就一起用餐吧。 说着，她还加了一只手握住沈橘，撒娇一般地晃晃：我看沈小姐十分亲切，谢先生，你可一定要答应我。可她说完也不等谢行舟的意见，而是冲沈橘眨眨眼：好不好，沈小姐？ 对于九条琉璃子这一系列动作沈橘实在招架不住。她内心是抗拒的，看着琉璃子水汪汪的美眸，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沈橘求救地对谢行舟投去视线，没想到谢行舟事不关己一般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 愤愤瞪了谢行舟一眼，沈橘也只能尴尬地笑笑：好、好吧 被侍应生领入包厢后谢行舟简直亲昵得过分，一会儿替她整理头发，一会儿又故意凑在她耳边说话。 沈橘不知道谢行舟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直到他接一个电话出去，才松了一口气。 琉璃子只是静静捧着茶杯坐在对面品尝，全程维持恬淡微笑。谢行舟出去的时候，她才放下手中茶杯，单刀直入： 你不是他未婚妻吧？ 一句话惊得正喝茶的沈橘差点呛住，她本就不清楚谢行舟和九条琉璃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听她冷不丁这么问，不由心虚：这是我们的事，和琉璃子小姐似乎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琉璃子掩唇笑起来：你难道不知道谢先生来日本是和我相亲的吗？ 相、相亲？！ 沈橘结结实实震惊了，放下手中的茶杯，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啊啊~琉璃子正坐的姿势松懈下来，耸了耸肩：果然说有未婚妻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真是太过分了。我要回去告诉父亲，拒绝再和谢氏继续合作。 看着刚刚还一副优雅模样的琉璃子突然变成任性少女的样子，沈橘感觉信息量有点大。但那句拒绝再和谢氏继续合作她听进去了，急忙摆摆手：不不，琉璃子小姐你大概误会了什么，我我确实是他未婚妻。我们私定终身，他没有骗你。 可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情侣。琉璃子双手托在下巴上嘟了嘟嘴，圆溜溜的黑色眼珠转了转，瞟到沈橘包里露出半个角的速写本。 琉璃子眼眸一闪，迅速支起身来，抽出沈橘的速写本。还来不及阻止，速写本就已经到了琉璃子手中。她随手翻了翻，饶有兴趣的样子：你画画？ 被这么直接动私人物品，沈橘脾气再好脸也不禁沉下来。这上面不仅有她取材时画的建筑，还有平时的一些草稿。沈橘正襟危坐，态度严肃地开口：琉璃子小姐，请将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分镜你是漫画家哦？琉璃子认真翻了几页，视线落到一张男女主吻戏草稿的时候，想到什么坏点子似的扬起唇角。 重新恢复端庄优雅的模样，琉璃子将速写本合上，双手递给沈橘。她笑得甜美，说出来的话却和恶作剧的小恶魔没什么两样： 这样，沈小姐，如果等下你当着我的面亲一下谢先生，我就相信你们是情侣。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小天使们等文辛苦惹=3= 看大家说现在发文一直莫名高审，还有两更留在白天orz 第20章 哈？ 沈橘被琉璃子这个不合理的要求弄懵了。琉璃子怀疑她和谢行舟的关系也就罢了，突然要她亲一下谢行舟是怎么回事？ 发现自己相亲对象其实已经有所谓的未婚妻了不应该很愤怒吗，为什么还要对方当面秀恩爱？ 而且要求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为什么会和她提而不是让谢行舟做啊？ 沈橘满脑子问号刷屏，还来不及提出她的质疑，接完电话的谢行舟却是拉开障子门回来了。在沈橘身边坐下，谢行舟见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问她：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都是你的锅？沈橘默默在内心把谢行舟骂了几轮，当着琉璃子却不能发作，摇摇头：没什么。 琉璃子眯起眼睛笑了笑，看向谢行舟：沈小姐好像有什么话想对你说呢。 谢行舟闻言先是垂眸看了看沈橘，又带有警告意味地盯了一眼琉璃子。琉璃子睁大眼睛眨了眨，满脸无辜地喝一口茶。 明明是最高级的怀石料理，沈橘却食之无味。中途几次看到琉璃子对她做kiss口型的时候，沈橘都恨不得把谢行舟摁地上打一顿。 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啊？ 其实她可以不理会琉璃子莫名其妙的要求，但想到她那句拒绝再和谢氏继续合作，又总担心自己不照她说的做会给谢行舟带来麻烦。 第41页 明明欺骗琉璃子说她是未婚妻的人是谢行舟，真出了什么事也应该他自己负责才对。可已经被他拖进这个坑，心里却无法做到完全置之不理。 注意到她浑身低气压，谢行舟替她夹了一片三文鱼，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问：不高兴？琉璃子和你说了什么？ 把碗里的三文鱼当谢行舟戳了几下，沈橘才愤愤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 谢行舟了然，就像看不见对面的琉璃子似的，轻轻笑了一声，继续和她咬耳朵：相亲的事？我可以解释。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反正不关我的事。沈橘不想理谢行舟，埋头继续吃东西不再和他说话。 谢行舟看出她在发脾气，单手支着头看了她一会儿。因为要开车，他只要了一杯茶。淡淡呷一口，准备等下好好和她说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用餐结束的时候，沈橘突然起身飞快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然后抓起包一溜烟跑了出去。 漂亮的深棕色瞳孔因惊讶而收缩，谢行舟极为少见地怔住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嘴唇温暖的触感似乎还停在侧脸上，始作俑者却像只小兔子一样跑掉了。 在琉璃子愉悦的笑声中找回断片的思绪，谢行舟皱眉看她：你和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大概就暗示她如果不亲你，我就让父亲拒绝和谢氏合作吧。琉璃子无辜地摊了摊手：怎么样，像我这样以德报怨的人可不多了。即便我也不想和你相亲，但你这样直接编造一个未婚妻来拒绝我很过分哦。嘛，虽然看得出来你喜欢她。 谢行舟倒是有点对九条琉璃子刮目相看了，不论怎么说，这个非常让他愉悦的结果，让他愿意承她的情。 没有编造，临出门前，谢行舟双手插在兜里冲琉璃子笑笑，她会成为我的未婚妻。 琉璃子微微一愣，笑着冲他颔首：那，恭祝成功了。 *** 谢行舟找到沈橘的时候，她正抱着包靠在车门上等他。 夜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必是害羞了。 谢行舟心情颇好地走过去，没有直接开门，而是长手一伸，将她困在自己身体与车身之间。钻石毛衣链垂下来，晃动间泛出点点光泽。 突然靠近的气息极具压迫感，沈橘下意识缩缩脖子。谢行舟平时看起来懒洋洋的，有时却也会像这样浑身散发出捕猎者一样危险的气息，如同最初在太华夜碧见到他的时候，那副隐匿于暗处黑豹般的模样。 怎么突然亲我，亲完又跑？伸手把玩她垂下来的马尾，鲜艳的姬胡桃色，即便在夜色中也有着如同美味甜点的色泽。 你、你好意思问？沈橘偏着头不看他，用没好气地回答掩饰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莫名其妙说什么我是你未婚妻，害得我被人家威胁不亲你就要拒绝和谢氏合作。我都牺牲这么大了，你还不快点把配音的事答应了？ 其实你可以不管我。谢行舟笑起来，他的笑和他的声音一样好听，如同回响在低音域的大提琴，低沉舒缓。 沈橘觉得他这话也太无耻了，抬眼去瞪他。 谢行舟被她一瞪笑得更开心了。她好像总是喜欢做一些操心的事，比如最初送他回家帮他遛狗之后，还替Orange洗了爪子。也比如明明可以不搭理琉璃子，却因为担心接受了威胁。 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谢行舟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听出来的宠溺：好了好了，我谢谢你。 你本来就该谢谢我！ 嗯，是。谢行舟跟受训小学生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点头：感谢沈橘小姐危难之时出手相助，我一定好好考虑配音的事，行了？ 沈橘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谢行舟替她拉开车门，护着她坐进去。自己重新绕回驾驶座，发动越野车的同时也开口解释：我这次来日本的目的之一确实是和九条琉璃子相亲，不过这件事和你也有关系。所以，你是应该负点责。 沈橘不明白这口锅怎么兜兜转转又扣她头上了，不解地去看谢行舟。 谢行舟打了一下方向盘，一边观察路况一边回答她：日本的工作和相亲的事本来是安排给谢行止的，他那天来找我就是想甩锅。 沈橘想起谢行止来找谢行舟那天早上他们的争吵，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甩锅这种事怎么能让他得逞。不过，后来处理微博那件事的时候，我打乱了他的安排。作为代价，日本的事由我来做。谢行舟看一眼沈橘，勾唇：你说，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其实那天谢行止不仅甩锅，还拿他和沈橘的关系算计他。谢行止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他配音的事，也知道他最近还有继续配音工作的打算。至于是谁告诉他的，没明说，言语里暗示的都是沈橘。 当时谢行舟确实也想过是不是沈橘，就在他还没想清楚的时候，她居然又作了一波死。谢行舟是真的被她气得脑仁疼，但也想明白了，谢行止一向心脏，他的说辞大概率是看见沈橘出现在他家后临时编造来刺激他的。毕竟这小东西这么傻，真和谢行止说了他还能看不出来？ 第42页 沈橘不知道事情原来是这样的，手指摩挲几下自己的包包，脸颊还微微泛红，回答：那我不是已经负起责任了吗。她指的是配合假装他未婚妻，还亲了他一下的事。 是，你确实已经好好负起责了。想起她亲完自己飞快逃跑的模样，谢行舟心情颇好地点点头：我还要在日本待几天，元旦赶不上回国了，你国内有安排么？ 沈橘已经拒绝过沈荇回家过元旦，摇摇头：没有。 跨年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跨年啊 沈橘被谢行舟这么一提醒，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其实她已经很久没参加跨年活动，通常都是坐在电脑前，等零点一到就开始和朋友们互发新年祝福消息。有时候也会看看各卫视的跨年演唱会或者红白歌会图个热闹，不过也就仅限于此了。 但她现在可是在京都啊。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无数动漫里新年参拜的场景，她记得《好想告诉你》第一季最后一集，翔太和爽子一起去神社参拜，漫天纷飞的小雪里他们并肩走在路上的场景。也记得《冰菓》里，千反田爱瑠穿着和服和奉太郎去做新年参拜的样子。 于是再抬头时沈橘眼睛里便多了一丝期盼，她双手放在膝前，认真回答他：我想去神社新年参拜。 她这副小学生一样乖巧的模样看得谢行舟笑起来，问：你知道跨年夜等着新年参拜的人有多少吗？ 沈橘想了想，言之凿凿：反正只要出去跨年，到处人都多。 这一点谢行舟倒是无法反驳：决定去神社初诣了？ 沈橘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 行吧，谢行舟看了她一眼，眉梢眼角都是柔和的笑意：那我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沈橘闻言一愣，试探着问：你陪我去啊？ 不然呢，你当我为什么问你？谢行舟觉得沈橘的大脑构造确实非比寻常，这种情况下问她，不是想和她一起过，还能是想怎样？ 沈橘傻愣了半晌，脑海里才被要和谢行舟一起跨年这个念头占据。这么说，即将陪她踏入新一年的人，就是谢行舟啰 谢行舟看着刚刚眼睛里还闪着小星星的沈橘再次陷入懵懂的状态，不由觉得好笑，声音里也带了点上扬的性感： 怎么，感动了？要是真觉得感动，我不介意你再亲我一下 第21章 沈橘听出谢行舟话里的调笑，哼一声不去搭理他，心里却无法抑制冒出几朵开心的小花花。 接下来几天谢行舟有事务处理，沈橘继续揣着速写本和卡片机在京都扫街。 31号当天谢行舟把时间空出来，下午带沈橘去了一家和服店。店内已被清过场，和服师拿一排华美精致的和服让沈橘挑选。 毕竟是新年，沈橘选了一件橘色刺绣大振袖和服，全手工的和服上缀满了绚丽花朵和纹饰，在店内灯光下华丽到闪闪发光。 沈橘第一次切身意识到穿和服真是个体力活，里里外外大概七八层，还有数不清系了多少根的丝带。最后打理妆发的时候，她选了一只樱花簪子和带流苏的红色布花簪。再围上毛绒绒白色披肩，今天的新年参拜装束就完成了。 穿成这样踩着木屐走路实在不太方便，被扶出化妆间，沈橘适应好一会儿才能自己走稳。 谢行舟穿一身版型优雅的深灰色大衣，双腿交叠倚在大厅单人沙发里喝茶。他随手翻看一本日文杂志，听见沈橘这边的动静，深棕色眼眸便闲闲扫过来。 四目相对的一瞬，沈橘明显感觉谢行舟愣了一下。 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谢行舟身形笔挺俊逸，连走路似乎也带风。他停在沈橘跟前，手指摩挲一下她耳边发饰的流苏，声音微微上扬：都说人靠衣装，这么一看还真是。 沈橘不和他计较，迈着小碎步转一圈，问他：好看吗？ 嗯，还行。谢行舟绅士地伸出一只手递给她:走吧，沈小姐。 沈橘被伏见稻荷大社每年约300万人参加初诣的数据吓退，选择先去知恩院听除夜钟，再去清水寺初诣。 八坂神社通往知恩院的路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夜市摊位，穿过人潮和香气抵达知恩院正门的时候，里面早已排起长龙。 沈橘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长队咋舌，总算明白谢行舟那句舍命陪君子什么意思。谢行舟看着她吃惊的模样不由好笑，伸手替她拢了拢披肩：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我知道。来都来了沈橘当然不可能退缩，乖乖拎着巾着袋排队。谢行舟嘴上不说，却是将沈橘往自己身上揽一些，让她把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开门后人潮在夜色中缓缓前移，像是涓涓细流从四面八方汇入知恩院这一池寂水中。 敲钟的时间临近，僧侣引导游人进入寺院东南角的大钟楼。沈橘和谢行舟的位置还算靠前，能近距离看到敲钟仪式。 知恩院的梵钟是日本三大梵钟之一，总共敲108下，象征祛除佛教里人世间的108种烦恼。诵经仪式开始，僧侣用梵语诵读经文的声音回响在这一方天地，万物共鸣。 第43页 快接近十一点的时候，除夜钟正式敲响。十余名僧侣合力荡起钟锤，撞击巨大的古钟。雄厚深远的钟声霎时荡开，带着涤荡灵魂的力量在夜空中层层涤荡。 没有满天烟花，京都以属于自己安定沉稳的姿态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连带着，沈橘感觉自己内心也格外平静悠远。 从人潮中退出来，大概是怕她走丢，谢行舟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温热手掌覆住她的，周遭灯火落进他眼里，像是有碧天星辰皎皎。去清水寺初诣的路上，沈橘趁机吃了章鱼小丸子和大阪烧填肚子。谢行舟不吃这些，任劳任怨帮她跑腿。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下起小雪，山下排队的人群在白色飘雪中倒数，最后爆发出一阵欢呼，彼此祝贺新年。 看着热闹的人群，再抬头去看身边的谢行舟。异国他乡的跨年夜，明明下着雪，因为他在身边却不觉得冷。小雪落在他发梢和肩头，很快消融无痕，像一个绮丽轻柔的梦境。 新年快乐！沈橘看着他的眼睛，发自内心向他祝福。谢行舟轻轻笑了一声，抬手拍拍她的头。 最后排到清水寺参拜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两点，投掷硬币后摇一摇神坛前的铃铛，再拍拍手许下愿望，鞠躬，完成一整套参拜礼。 沈橘已经困了，再加上地上有些滑，从侧面下楼梯的时候险些摔倒。谢行舟接住她，然后顺着一带，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温热的体温突然将自己笼罩，沈橘愣愣趴在谢行舟胸口，想起身的时候，又被他压着后腰按回去。 身体更紧地贴在一起，黑色大衣隔绝了寒意，只能听见谢行舟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隔着胸腔传来。 大约是这个夜晚实在梦幻得有些不真实，沈橘没有推开他，任自己的脸颊一点点泛起不自然的红来。谢行舟收紧横在她腰间的手臂，也是这时候，他迟来的祝福才缓缓在她耳际响起： 新年快乐。 沉稳中带着磁性的声音，如万有引力一样带着致命的吸引，是她最爱的声音。 沈橘伸手抓住一点他的衣摆，轻轻点了点头。 知恩院的钟声，清水寺的小雪，梦一样的跨年夜。还有谢行舟温柔到不真实的一声新年祝福，都构成她后来对于京都的印象。 排了一晚上队，还打算去看日出的沈橘实在不行了，回到Xanadu倒头就睡。谢行舟替她整理好衣物，拎过椅子在床头坐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 说实话他也已经很久没参加过跨年活动。跨年对他来说不是特别需要仪式感去纪念的一天，他也不喜欢人山人海的地方，但陪她一起跨年，还不错。 大概跨年的仪式感本身，就在于何时何地和谁一起度过。 伸手撩开她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又碰碰她软乎乎的脸颊。看得出来沈橘是真的累了，不然也不会刚回来就睡得这么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她可爱的呢？ 也许是因为《玻璃世界》，对她一直有莫名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她对配音的执着，让他觉得有趣；也许是因为她异想天开提出带他去吃苍蝇馆子时，从她身上感觉到的人间烟火气。 也许并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因为她像柑橘类食物一样充满甜美的气息，调动着他本能的占有欲。 天然的吸引，又在一点一滴相处中发现不一样的她。回过神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只不过，她看起来不像是能迅速开窍的样子。 真是欠你的谢行舟无奈摇头，手指轻轻在沈橘额前点了几下。 起身走出主卧，谢行舟才拿出手机翻了翻。掠过一众新年祝福消息，视线落到何觅的名字上，深棕色眼瞳中的视线陡然暗下去。 点开对话框，对方先是祝他元旦快乐，紧接着一顿炮轰问他为什么又鸽了治疗，到底有没有把他的病当回事。 谢行舟烦躁地啧一声，直接关掉对话框，选择无视比他本人还急的何觅。 外人眼中他的病无疑是攸关他本人和整个谢氏的大事，若换个人，恐怕比何觅还着急。然而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些年的束缚早让他喘不过气。现在这种情况也好，他并不打算积极配合治疗。 深深吸一口气，谢行舟将视线眺向窗外。明明应该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天边却被跨年夜的灯火晕开光亮，让人感觉不到寒意。 看着天际的微光，谢行舟垂眸，唇角忍不住扬了扬。从很多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新的一年啊 回国后谢行舟直接让司机去沈橘家。沈橘明明没怎么购物，走之前却发现自己逛街时看过的东西几乎都被谢行舟给买了回来，包括那一身繁复的和服。 行李瞬间暴增，仅凭她是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搬回家的，于是乖乖接受谢行舟的安排。然而到楼下的时候问题来了，如果谢行舟提出帮她把东西搬上去应该怎么办？ 让他帮忙，总不可能到家门口了都不让他进去坐一坐。倒是有电梯，可以只让谢行舟帮她把行李拿到电梯前，不过这样又有用完就扔的嫌疑。 沈橘正纠结着，谢行舟倒是毫不避讳直接提出要求。他交叠着双腿，一手搭在椅背上，看起来闲散又随意的模样：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呃沈橘纠结地用手指挠挠脸颊，先不说她家一居室的面积，她走之前匆匆忙忙收拾行李还没来得及打扫卫生，也不知道内衣什么的有没有乱扔 第44页 思及此，沈橘觉得答案呼之欲出。正欲回答，就听见谢行舟慢悠悠又补了一句：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所以也别想着拒绝我。 那你问什么问？沈橘简直忍不住想翻白眼。 谢行舟闻言笑起来，伸手戳戳她气鼓鼓的小脸：放心，不管是狗窝还是猪窝，我都不嫌弃。 沈橘脸色微红，她房间虽然是乱了点，但还没到不能见人的程度好吧。对于谢行舟去她家这事，她其实也不是很抵触。再一想到反正都去他家蹭吃蹭喝过了，最后还是犹疑着点点头：好吧 只是沈橘没想到，走出电梯的时候，她家门前已经站了另外一个男人。 身如修竹的男人穿一身笔挺的浅灰色大衣，似是因为没找到人，正拿着手机准备打电话。迎面撞上两人，男人如远山的眉峰猝然皱起，面色冷沉： 你去哪了？ 第22章 沈橘的父亲沈朝雨擅长画山水花鸟，给沈橘和沈荇一个取名带木，一个带草，寓意草木清华。 沈橘气质谈不上什么出众，沈荇却是真正的清华无双。 他像是掠过湖面的风，清凉潮湿。又如夜色一样透着点凉，绽放着白露流霜的千秋风华。看着他，就像触及到一个沉睡在湖底的梦境，悠远淼茫。 沈荇气质出众是一回事，却丝毫不影响他是个妹控晚期。 沈橘元旦不回家，他也没回国跨年。刚从丹麦回来，就风尘仆仆来找她了。没料想，看到的却是沈橘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不仅如此沈荇扫过谢行舟手中扶着的行李箱，再看看两人显然刚从什么地方回来模样，一张俊脸顿时黑得彻底。 偏偏谢行舟见到沈荇后眸色也跟着一凛，直接上前揽住沈橘往自己身边一带，言语之间都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找你的？ 他这话是对着沈橘问的，视线却一瞬不瞬盯着沈荇。 沈荇听完谢行舟说这句话顿时眯了眯眼，两道视线在空气中激烈交汇，摩擦出一串看不见的火花。 两人内心都只有一句话：哪里来的狗男人 沈橘丝毫没注意到谢行舟和沈荇已经你来我往交流一个回合，只是纳闷沈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还来不得了？沈荇态度算不上好，将手机放进兜里，自然地伸手替沈橘拿过手上的小提包：不介绍一下？ 甫一被提醒，沈橘才想起来这事，示意了一下谢行舟：我朋友，谢行舟。又指了指沈荇，言简意赅：我哥，沈荇。 你哥？ 朋友？ 谢行舟和沈荇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沈荇脸色没见多轻松，谢行舟却是勾唇笑起来。虽然对于朋友这个名头不满意，不过目前情形这也是实话。谢行舟松开揽着沈橘的手，礼貌性地伸手：沈先生，你好。 沈荇探寻的目光在沈橘和谢行舟脸上扫了几个来回，才伸手握住谢行舟的：你好。 松开手后，沈荇立刻开始新一轮的质问：你们这是？ 未等沈橘开口，谢行舟笑笑，对答如流：沈橘说她要为新作取材，我正好要去京都，就邀请她一起前往了。 嗯？当初一边说着再找一句借口，配音的事就别想了，一边威胁她的人是谁来着？他是怎么脸都不红一下说出这种与事实完全不符的话来的啊？ 沈橘在心里腹诽谢行舟，可也不能直接告诉沈荇她是为形势所迫，只能配合着点点头。 沈荇若有所思，上前从谢行舟手里接过沈橘的行李箱，不紧不慢开口：这样，我家妹妹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倒是我很担心取材这件事有没有帮上她的忙。谢行舟笑容温雅，风度翩翩，俨然又换上常用的商务面具。 沈荇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无法从他言语间判断好恶，他的声音通常和他本人一样淡若清霜扶风：嗯，那我就不送谢先生下楼了，多谢你送我妹妹回来。 恐怕也只有沈荇这种气质的人能把逐客令都说出一股淡雅飘逸感。 见到沈荇的第一眼，谢行舟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也料到有他在，今天这个门是进不了了。 毕竟是沈橘哥哥，该有的礼节他都会有。于是谢行舟也不恼，轻轻笑了一下，视线落回沈橘身上，语气轻柔：那我先走了。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沈橘看着谢行舟嗯了一声：这几天谢谢你。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谢行舟转身的时候随意挥了挥手，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橘总觉得她在朋友两个字里面听出了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不过她也来不及多做他想，毕竟沈荇这尊大神还杵在门口呢。 重新对上自家哥哥的视线，沈橘一边念叨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就来了 和你说一声？和你说一声我还能看见你被人送回来？刚刚进门，沈荇前一秒还宠辱不惊的声音立刻带上浓浓的醋味。一把锁住沈橘的脖子往怀里一带，伸手对着沈橘的头就是一个暴栗：不记着来看我也就算了，一来见你就给我这么大个刺激？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第45页 什么怎么回事？沈橘揉了揉被沈荇敲过的地方，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腹诽谢行舟的话，理直气壮地嚷嚷：不都说了我去京都取材嘛。 谁问你这个，沈荇没有松开沈橘，直接把她带到沙发上摁好，自己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我不是反对你谈恋爱，但你交男朋友了都不和我说一声？嗯？？ 沈橘倔是倔了点，在沈荇眼里就是个单纯的小朋友。现在这个世道太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有人替她把关被骗了怎么办？她自己一个人住，被欺负了怎么办？ 沈荇光是想想这些事情就觉得无法忍受，他怎么可能接受一个陌生男人毫无征兆地就从他手里把沈橘给拐走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橘从小的成长环境。父母过高的期待压得她喘不过气，众人眼中首先看到的也是他，其次才是作为他妹妹的沈橘。 他心疼沈橘，从来都是把她捧在手里不许旁人置喙半分。可他也知道，沈橘大部分的压力都来自于他。对那时的沈橘而言，只要看见沈荇，就会无比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总是克制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 这种想见她又强行克制的情绪构成了沈荇妹控生涯中重要的一环，即便现在沈橘的心态已和中学时期大不相同，沈荇偶尔仍是会忍不住担忧。 对于一个妹控而言，这种情绪实在太过煎熬。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沈橘，这次见了她只想把她摁在怀里好好揉几下。没想到，却撞见谢行舟送沈橘回家的一幕。 见到沈橘的欣喜中立刻混杂了自家白菜要被人拱了的烦躁，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人不经他的把关就和沈橘在一起。 他沈荇的妹妹，不是谁都能碰的。 虽然谢行舟看起来还算人模人样，但是谁知道是不是个衣冠禽兽？沈荇仍是默默拿小本本记下谢行舟的名字，决心不给他好脸色看。 什么男朋友，没有的事。沈橘摆摆手否认她和谢行舟的关系:真是普通朋友。沈荇明显不信沈橘的鬼话，挑眉，语气平静地威胁:要是你交男朋友不告诉我，你就死定了。 胡乱点了点头，沈橘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沈荇也不想把和自家妹妹相处的宝贵时光浪费于讨论别的男人，话锋一转:那个余梦是怎么回事？ 沈荇人经常不在国内，对于沈橘的动态却相当关注。 沈橘只挑了在C站录制节目的事情说，沈荇听完皱了皱眉: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不管什么时间，都直接给我打电话。 沈橘抬头去看沈荇，刚刚嗯一声，就被走过来的沈荇摸小狗一样摁在怀里使劲揉了揉头，叹息:你啊，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事一定要告诉我。 沈橘任由沈荇将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心里某块属于家的角落柔软塌陷了一块。 沈荇对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 她难过的时候，安慰她的是沈荇。她选择漫画的时候，最支持她的也是沈荇。 可是以前她对沈荇的感情太复杂。一方面仰慕作为哥哥的他，一方面却忍不住在他面前自惭形秽。沈荇就像是一面发光的镜子，他的光芒越耀眼，沈橘面对他，就只能在镜中看见一个越发平庸的自己。 她明白父母为什么会对她失望，见过他们兄妹俩的人，都会惊讶于他们之间的差距。 沈荇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减少出现在她面前频率的事，他可能以为自己做得毫无痕迹，她却都看在眼里。 现在的她已经不在乎这种事情了，却从没有主动去找过沈荇。 其实，她应该多去看看他的。 哥，伸手拉了拉沈荇的衣摆，沈橘小声开口，谢谢你。 沈荇被沈橘突如其来的乖巧惊得内心里擦出一串爱心泡泡，一颗妹控之心摇得地动山摇，面上却维持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镇定:小傻子。 晚上沈荇就睡在沈橘家里的沙发上。沙发要容纳长腿长手的沈荇还是有些困难，沈橘看不过去让他回家睡，沈荇却不走。 最后沈荇从沙发上坐起来，掀开被子示意沈橘过去。沈橘踹掉拖鞋爬上沙发，就被沈荇用被子裹着靠在自己身上。 头枕着沈荇的肩，就像小时候看他画画一样将自己在他身边缩成一团。沈橘蹭蹭他的胳膊，叫他:哥 沈荇也很久没像这样和沈橘亲近了，摸摸她的头: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沈荇一向没什么多余表情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轻声和她商量: 囡囡，今年春节回家吧。 第23章 见沈橘沉默，沈荇在心里叹一声气:爸妈态度的变化我都看在眼里，他们始终是担心你的。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傲娇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橘僵着听沈荇说完，最后才小声回了一句:我要考虑一下。 最初她和家里吵架，春节还是会回去一趟。大家都心照不宣不提画画的事，也算平安度过。但前年除夕，沈朝雨将他认为的完美规划扔在沈橘面前的时候，他们在年夜饭桌上大吵一架。 沈朝雨擅自替她安排好国外的学校，想送她出去学习景观设计，回来把沈家名下的独立设计室交给她。沈橘不满沈朝雨自作主张替她规划人生，于是争锋相对，吵到几乎断绝父女关系的程度。 第46页 第二天大年初一，她拖着行李箱愤然离家，再没回去过。 中间除了和她母亲大人庄蕴庄女士通过几次电话，从未和沈朝雨联系过。两年都这么过来了，突然让她回去，沈橘是有些抗拒的。沈朝雨不觉得他有错，也没因为他的言行和她说过半分软话。既然他都不尊重她的意见，她干嘛要在乎他的感受。 春节回家的事暂且搁置，沈橘另一边又被责编果冻约谈了一次。 说的依旧是彩漫的事。市场大环境所致，《Pegasus》为了吃下更广的用户池，新的一年也会推出精品彩漫专栏。 纸媒衰落新媒体崛起，漫画APP会成为今后读者的主要阅读工具。移动设备上彩漫有天然视觉优势，虽然理解沈橘的想法，果冻仍是劝她尝试彩漫。 《Pegasus》做出的决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沈橘知道有很多充满才华的黑白漫画家也选择转型彩漫，但她向来固执，于是只是摇了摇头:能够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橘子，你的作品很优秀，彩漫可以为你带来更多读者和机会。目前国内的彩漫市场劣质作品太多，需要更精品的彩色漫画出现，我们认为你的作品可以尝试一下。 果冻知道沈橘不会轻易接受这个提议，叹息:色彩可以掩盖许多画面上的瑕疵，再加上更新为王，现在市场上充斥着大量偷工减料的彩漫是不争的事实。其实好的作品同样优秀，而且正是因为目前市场风气如此，《Pegasus》才需要做出一些尝试，去促进国漫市场的转变。 我懂你的意思，沈橘看着果冻，上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保证上色质量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我想体现的细节太多，上色反而不适合我，而且我的精力也不足以支撑我在这种情况下保持更新频率。所以我还是想先继续画黑白漫画。 沈橘当初选中《Pegasus》，正因为它不仅是一本漫画杂志，更一直有推动国内漫画发展的责任感。《Pegasus》想做精品彩漫她理解，只是不适合现在的她。 沈橘的反应都在果冻预料之中，她也早和主编打过预防针，于是最后还是妥协地点点头：好吧，不过如果你哪天想尝试彩漫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知道。 走出《Pegasus》编辑部，沈橘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叹了一口气。 其实全世界的主流都是彩漫，只是日本漫画产业起步早，众多大师挖掘了许多提升黑白漫画张力的技法，也培养了读者的黑白漫画阅读习惯。 国内没有阅读黑白漫画的大环境，目前许多彩漫最大的通病不是在于上色风格千篇一律，而是一些作者依靠色彩可以掩盖画面瑕疵的优势，创作不注重分镜画工，甚至连剧情也缺乏斟酌。 一定程度上，这也是产业化和各平台激烈竞争要求高更新频率带来的必然结果。 优秀的彩漫需要长时间的打磨和技法，对目前的漫画行业来说，这还是一条相当崎岖的路。但随着业界环境的成熟，出现更多拥有更成熟上色技法，同时兼顾剧情的优质彩漫也是迟早的事。 彩漫会是主流，黑白漫画的长尾效应也不会消失。只不过这种情况下坚持黑白漫画，确实很靠情怀支撑了。 将她的作品改为彩色，能够为她带来更多读者，收入，甚至名气。可正如她和果冻所说，她作品中所构建的东方异世界，目前她能想到最完美的呈现方法依旧是黑白。 面对各种可能的诱惑，说不动摇是假的。但她这个人大概生来固执，就是偏爱黑白漫画的叙事方式。 也活该她这么多年还是个有代表作的小透明。 回家路上接到谢行舟的电话，让她准时去他家报道。 上次分手后沈橘已经好些天没见谢行舟，甩着备用钥匙熟门熟路去他家，进门首先闻到的又是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 Orange撒欢似的迈着小短腿围着她转，沈橘也就带着Orange晃到收藏餐具的玻璃柜旁，趴在柜边上伸长了脖子: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 谢行舟熟练地装盘，示意沈橘过来端出去:淮扬菜。 沈橘发现谢行舟对淮扬菜不仅有特别的偏好，还一直致力于改良菜式。他做菜的时候总是用各种计量工具将食材用量精确到具体单位，不知道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在做什么精密实验。 对于谢行舟这一特殊做菜方法沈橘虽有疑问，却没有多想。不过他这么喜欢淮扬菜，想必是受他外婆影响很大吧。 沈橘对谢行舟家人的印象大部分来自于谢聿扬、谢行止这种遥不可及的精英人士。虽然没见过他外婆，却能够通过他的描述和言行，萌生出一种柔和的，充满尘世间烟火气的温暖印象。 想起沈荇和她提的春节回家的事，沈橘用筷子戳戳碗里的饭，问他:过年你会回去看你外婆吗？ 似是没想到沈橘会问这个问题，谢行舟微微一愣，笑笑:我外婆已经去世了。 呃，对不起意料之外的答案，沈橘怔忡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道歉。谢行舟摇头:没什么，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就随便问问。沈橘支支吾吾，又刨了两口饭。谢行舟见她这样就知道有事，俊眉微挑，问: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你哥说了什么？ 第47页 停下扒拉饭的筷子，沈橘犹疑着点头:他叫我春节回家。 谢行舟听沈橘说过和家里人的矛盾，他不是会以亲情之名开导别人做出选择的人，对他而言，沈橘自己的心意比较重要：那你是怎么想的？ 不太想回去。沈橘满脸纠结，欲言又止：反正回去又会因为同样的问题吵架，大过年的不想给自己找气受。 谢行舟将沈橘的犹豫看在眼里：你哥会同意？他看起来很喜欢你。 一提起沈荇，谢行舟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一点酸味。话刚出口，他就被自己的的反应弄得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好笑地扬了扬唇角。 这种会因为对方兄长觉得吃醋的体验还蛮特别的。 沈橘满腔心事，没听出谢行舟声音里的不对劲。想到沈荇，只能叹息一声：那还能怎么办啊，私下里和我哥见呗 一听私下这个词谢行舟立刻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吃一口菜，淡淡开口：我看过你哥的画，确实很优秀。如果你们要见，可以带上我一起。有些问题，还想向你哥哥讨教一二。 沈橘不知道谢行舟还对绘画感兴趣，点头答应的同时却也有些疑惑：可以是可以，不过你想问问题的话，不如我直接帮你把我哥约出来你们自己聊吧？ 谢行舟默默看了一眼沈橘，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微笑：不必，三个人挺好，两个人倒尴尬。 哦这个理由沈橘倒是无法反驳。 对了，谢行舟手指敲敲桌边，你春节不回家的话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我带你出去玩。 稍稍有些意外谢行舟这个提议，沈橘挠了挠头，问：带我出去玩你春节也不回家吗？ 回不回差别不大，谢家春节应酬多，没什么团聚氛围。不管是我爸妈还是我哥，春节期间不在家都是常有的事。谢行舟笑笑：倒不如找个地方自己放松一下。 谢行舟这个提议让沈橘有点心动，大概是才从京都回来兴奋劲还没过，她也有点想趁春节假期再开启一段旅行。 齐桑落年底忙得晕头转向没空理她，有和谢行舟的京都之行在先，感觉再和他出去一次也行。 沈橘接受了谢行舟的提议，春节前这段时间一边囤稿一边查阅各种旅行攻略。谢行舟给了她几个备选地点，沈橘最后选择了俄罗斯。 然而就在离春节还有一周的时候，沈橘接到沈荇的电话。电话那头沈荇叹息一声，只说了一句话： 囡囡，爸病倒了，你春节还是回来看看他吧。 第24章 沈朝雨身体一直不太好，只是这几年一直没出什么问题，沈橘也就没有太顾虑这回事。听着电话那头沈荇沉重的声音，一颗心也跟着坠下去。 是什么问题？沈橘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还不清楚，我刚到医院。最近有一个大型展，爸因为这个展的事过于劳累，身体情况似乎不太乐观，你早点回来。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沈橘自己呆坐一会儿，看了看已经准备好的攻略和机票，拿起手机给谢行舟发条消息：抱歉啊我爸病了，俄罗斯去不了了，我得回去一趟。 发完消息继续缩在沙发里发了一会儿呆，谢行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熟悉的声线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明显的关切：没事吧？ 不知道，我哥没详细说。对不起啊，俄罗斯的事得鸽了 我问你没事吧。谢行舟打断她，轻声叹息：去俄罗斯是小事，你待在家里别乱跑，我一会儿过来。 说完，谢行舟丝毫不给沈橘拒绝的机会就挂断电话。沈橘将头搁在膝盖上，双手环着自己陷入沉寂。 她不想见到沈朝雨，但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她不能理解沈朝雨为什么总想规划她的人生，沈朝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漫画这种没有多少艺术性可言的东西。 但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哪怕觉得她任性，沈朝雨也不会对她不管不顾。因为他是她的父亲，沈橘也无法做到对他全然不关心。正是这种矛盾的父女关系，构成她和沈朝雨相处的主线。 谢行舟来得很快，进门时手上还拎了两袋食材。 我没事，你不用过来的沈橘心不在焉，甚至没像之前一样反应过来这是谢行舟第一次来她家。回神时已经太晚，谢行舟从容自若换鞋进门，扫一眼沈橘这间整体灯光和装饰都呈暖橘色的小窝。 沈橘稍有些窘迫，悄悄把扔在沙发上的漫画书挪整齐一点。谢行舟倒没过分在意，径直走向厨房，拉开冰箱。看到意料之中空荡荡只摆放着饮料和零食的冰箱，转身居高临下看她:平时都叫外卖？ 差、差不多没想到他突击冰箱，沈橘结结巴巴回答。 谢行舟望着她摇头叹息，伸手取过她挂在门边和装饰物一个性质的小碎花围裙围上，赶她:去外面等我。 沈橘望着突然开始做饭的谢行舟挠挠头，犹疑着出去了。画了一会儿没什么心情，又跑到厨房边上看谢行舟做饭。 第48页 眉目间带着点慵懒不羁的男人围着一条画风明显不符的围裙，厨房灯光洒进他眼底，他眼中像有碎星闪烁。 沈橘家里没有度量工具，她便看见谢行舟拿着调羹尝味。汤的味道应该还不错，薄唇轻轻抿了一口后，那微皱的眉间也舒展开来。 今天的菜很家常，香喷喷的米饭、嫩滑入味的宫保鸡丁、鲜美可口的玉米排骨汤小小的家中被饭菜香味溢满，一下多了许多红尘烟火气。 一个人洗手做羹汤，一个人热切回应。一粥一饭串起的日常，心和胃都温暖。 沈橘突然就懂了，为什么许多人都说有一个人在厨房做饭等自己回家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以前她没什么体会，直到见过谢行舟做饭的模样，她也逐渐生出一种这样的期待来。 谢行舟替她盛好一碗汤，待她喝了一口，才提起今天的事:什么时候回去？ 身体因为这一碗汤重新温暖起来，沈橘捧着碗想了一会儿:除夕回。 具体情况你哥有说么？ 刚刚发消息和我说了。沈橘点头:我爸老毛病很多，这次是过度疲劳晕倒了，胃病也犯了。 谢行舟了然：没什么大问题就好。 嗯沈橘点头，继续专心吃饭。 谢行舟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垂眸，斟酌着开口：我陪你回去怎么样？ 沈橘被谢行舟的一句话弄得差点呛到，咳嗽两声，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把话说出来后谢行舟倒是没了负担，气定神闲吃一口菜，慢条斯理和她讲自己编造的歪理：你看，我本来已经把行程空出来要和你去俄罗斯。虽然事出有因，但现在我也没事可做，你不打算负起责来？况且我也担心你回去遇上什么事，当着外人你爸妈也不好拿漫画说事吧？ 从理到情，有理有据。谢行舟很满意自己的说辞，转眸去看沈橘。看到她呆愣的表情，便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果真跟只傻乎乎的兔子一样。 沈橘觉得谢行舟的话很有问题，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对。过年倒也不是不能带朋友回家，但他一个男生，怎么看怎么容易让人误会啊 偏偏谢行舟还一副并没觉得有何不妥的模样，甚至做作地冲她眨了眨眼睛：怎么了，你不想带我回去？ 是，不是沈橘抓了抓头发，小脸皱成一堆，你都不觉得不太合适吗？ 哪里不合适？谢行舟满脸无辜：你家不欢迎带朋友回去？你怎么忍心让一个被你鸽掉的人守着空房度过孤苦无依的春节？ 沈橘被谢行舟几句话堵得不知道怎么和他讲道理，见沈橘动摇，谢行舟再接再厉，循循善诱：你不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爸妈么，带个朋友回去好歹缓和一点气氛，你说呢？ 谢行舟这话倒是说到沈橘心坎里了。要她自己面对父母，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如果带一个朋友回去，确实可以打破单独面对家人的无措。 虽然春节带一个异性朋友回家，总有那么一点暧昧的意思。可一想到自己和父母之间的氛围，沈橘终于还是点点头：行、行吧 目的达到，谢行舟心满意足又往沈橘碗里夹了一块排骨：嗯，有我在你放心。多吃点。 饭后谢行舟揽了洗碗的工作，顺便还帮沈橘整理了一遍屋子。沈橘发现谢行舟其实有一些老妈子属性，不仅喜欢自己下厨打扫卫生，连她的吃住也不放过。 沈橘原本还小尾巴一样跟在谢行舟身后，后来干脆放弃，抱着枕头老老实实蹲到沙发上看他整理。 终于替沈橘将房间恢复整洁，谢行舟解了围裙，问她：有没有我可以替换的衣服，我想洗个澡。 一听这话沈橘立刻弹起来，睁大了眼睛看他：你就不能回去洗！ 谢行舟随手捋了捋头发，理直气壮：我帮你打扫房间，你忍心让我就这样一身汗地回去？ 如果早知道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她就不会让他整理房间好么！ 此时沈橘根本没意识到洗澡只是一切的开始，心情复杂地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崭新的男士睡衣递给谢行舟：喏。 谢行舟没想到沈橘家里竟然真有给他穿的衣物，接过睡衣的时候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危险的意味：你怎么有这个？ 哦，我哥买的，他过来住方便穿。上次沈荇在她家睡过以后就买了几套男士睡衣寄过来，表示妹妹家沙发感觉不错，有机会再来。 谢行舟扫了一眼沈橘一居室的小窝：过来住？他睡哪。 沈橘一脸莫名：沙发啊。 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谢行舟随意点点头，拿着睡衣进了浴室。不一会儿浴室中便响起哗啦水声，听着那水声沈橘突然有些晃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行舟居然在她家洗澡这一事实，老脸渐红。 满脑子绮丽画面怔忡间，谢行舟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沈橘，浴巾在哪？ 沈橘这才想起自己没把浴巾挂回浴室，匆忙翻出浴巾来到门边：我挂门口了，你自己拿一下 第49页 话音未落，门从里面拉开，谢行舟带着水气的手臂伸出来，接过沈橘手中的浴巾：多谢。 和肌肉隆起的手臂一起出现在视线中的，还有谢行舟线条分明的胸肌。水滴顺着他胸前的沟壑滑落，融入人鱼线中。 直到浴室门重新在沈橘眼前合上，她依旧没回过神来。 过、过分了下意识伸手摸摸鼻子，确认自己没流鼻血后沈橘才脚步轻浮地回到客厅。她想过谢行舟身材应该很好，但没料到这么超乎想象。如果谢行舟再在她面前站几秒，她可能会忍不住直接上手摸一摸。 谢行舟换上睡衣出来的时候沈橘不太敢看他，低头将吹风塞他手上：赶紧吹，吹了马上走。 谢行舟放下擦拭头发的手，搭在脖颈间的毛巾也顺着垂下来。似笑非笑地盯着沈橘的头顶看了会儿，向前两步将她逼退至沙发前。 俯身对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谢行舟的声音如同诱人沉沦的恶魔一样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这么想我走？ 沈橘受不了谢行舟这种声音，脚下一软，被他顺势推倒在沙发上。 重新对上谢行舟犹如黑豹锁定猎物后微微收缩的瞳孔，沈橘才感觉自己的处境似乎有点危险。 第25章 谢行舟头发还湿漉着，几滴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滴在沈橘脖颈的位置，凉丝丝的。 下意识伸手抵在谢行舟胸前想推开他，却被他单手抓住，摁在胸前。 因为使用她常用的沐浴露，谢行舟身上也带着淡淡柑橘香味，只是这股柔软的香味也无法掩盖他周身强烈的捕猎气息。沈橘本能地觉得危险，却困于谢行舟身.下无法逃脱。 他的视线一寸寸逡巡过她的眉眼，最后落在嘴唇的位置。 彼此的呼吸近到交缠在一起，谢行舟低下头，嘴唇在离她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微微错开后重新来到她耳边。 他的声音像带着电流，丝丝钻进她的耳道：真狠心。 说完，声线又陡然一变，满是漫不经心的闲散：这么晚了我也累了，让我蹭一晚沙发不过分吧？ 沈橘心如鼓擂，大脑在谢行舟近在咫尺的声音中糊成一团，最后还是强自镇定着开口：你先起开！ 谢行舟轻笑一声松开她，坐直身子，重新用挂在脖间的毛巾擦擦头发。深棕色眼瞳重新瞟向沈橘，没什么等她回复的意思：多的被子你家有吧。 谢行舟在这种事上向来不讲道理，沈橘没他脸皮这么厚，却也没能耐把他赶出去，只得气鼓鼓去抱了一床被子扔在沙发上。 沈橘这副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把谢行舟看乐了，刚想调侃几句，又被她瞪一眼。谢行舟做了个双手投降的姿势，目送沈橘冲进浴室洗漱。 沈橘决定就当谢行舟不存在，洗漱完毕后直直冲回自己房间，犹豫了一下，咔嚓反锁。 谢行舟听着清晰的锁门声觉得好笑，这是防什么呢，他是那种衣冠禽兽的人吗？ 嗯，好像还真是。 趿拉着拖鞋来到沈橘卧室门前，曲起手指敲两下。沈橘以为谢行舟还要说什么歪理，却听见他只是轻轻说了一句：不早了，你也赶快熄灯睡觉。 语气正经关切得好似一个普通借宿的朋友，仿佛刚才那个把她压在沙发上咬着耳朵说话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沈橘因谢行舟得寸进尺的言行是有些不自在的，听到这句话心头却止不住一软。谢行舟会来她家是出于关心她，他厚着脸皮留下来借宿，难道也是这个原因？ 一想到这点，沈橘顿时没了脾气，磨磨蹭蹭回他一句：你也早点睡。 关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睡。 客厅开了空调，谢行舟应该不会冷。沙发不小，但对谢行舟和沈荇这种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来说，未免还是显得逼仄。也不知他能不能睡好 沈橘正胡思乱想，突然感觉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条来自谢行舟的语音消息。 睡了么？简单的三个字隔着听筒传来，沈橘顿了顿，打字：睡了。 消息刚发出去，谢行舟的语音通话就拨过来。 沈橘往被子里缩了缩，接起电话。两人一时无言，半晌才传来谢行舟带着点笑意的声音：这叫睡了？ 那你怎么又不睡？沈橘反问。 谢行舟单手枕着头躺在沙发上，看一眼沈橘房间的方向，笑：一个人睡有点冷。 沈橘开始没反应过来，想说要不要给他再拿一条毯子的时候猛然醒悟，咬咬牙鄙视他：能不能别耍流氓。 谢行舟笑起来，低低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像是一下一下透在心上：好吧，我还是第一次在女孩子家过夜，有点紧张睡不着，行了？ 沈橘哼哼两声：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干什么。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干，我才紧张啊谢行舟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半截尾音止不住地上扬：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喜欢水沉烟？ 没想到谢行舟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沈橘愣了愣，回答：因为他帅。 第50页 还有呢？ 因为他动人。沈橘在黑暗中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喃喃：有缺陷，所以真实。无情却比谁都深情，所以有血有肉。不因为任何事情改变自我，所以他只是他。你问这个干嘛，倒是你，为什么总是配反派？ 谢行舟轻轻笑了笑：世界上从来没有非黑即白的道理，不觉得满嘴拯救天下苍生的主角很无趣？反派呈现出来的表象是反人类、反社会，却不反人性。甚至可以说，反派往往代表了极致的人性。 所以他们总是顺从自己心意，追寻内心渴望的东西。沈橘赞同。 谢行舟眨眨眼，嗯一声，换了个话题：要不要听睡前故事？ 你要给我讲睡前故事？沈橘诧异。 不然呢？谢行舟戴上蓝牙耳机，退出语音界面搜索了一下关键词：你不乖乖睡觉，我只能勉为其难哄你睡，不想听？ 听听听，您说您说。沈橘从善如流。 谢行舟手指滑过屏幕，换了声线，薄唇微启： 姑娘，你的玉佩掉了。 说完此句话，水沉烟微微一笑，将玉佩递给来人。他的声音极轻，轻而低沉，寂寥得犹如日暮时分飞过边塞城池的孤雁 谢行舟的声音甫一出口沈橘就呆住了，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水沉烟的声音。 不同于之前短暂的一句晚安，这次谢行舟翻出官方同人小说，切切实实用水沉烟的声音为她读睡前故事。 水沉烟声线凉薄，如漫步空山翠微之中，袖间抖落带有梅香的碎雪。 由谢行舟读来，仿佛又看到那个有着冰蓝色长发，提灯走过绵延夜色的男子。 于是今夜的黑暗似乎也被那盏灯晕染，隔着一扇门的两颗心透过电话无限接近。沈橘静静听谢行舟读睡前故事，觉得能喜欢上他的声音真好。 沈橘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谢行舟听着电话那头传来匀称的呼吸声，试探着叫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谢行舟便轻笑着听了一会儿她的呼吸声，最后静静挂断了电话。 好梦。 *** 沈橘睡得香甜，第二天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时候谢行舟已经走了。 微信里有一条谢行舟的消息，说早饭已经做好，让她自己起床后热一下。 捧着热粥小口小口嘬的时候，沈橘整片心也像手里的粥一样绵软。不得不说，因为有谢行舟陪她，她没功夫胡思乱想，也就没有一个人陷入负面情绪。 谢谢。 回了谢行舟一条消息，沈橘画一会儿稿，下午便整理仪容去C站录节目了。 《凛王长斋》计划春节前公布动画化消息，今天录制的内容她和褚云都会到场并露面。她抵达C站大楼时褚云已经在化妆间，见到她抬抬手打了个招呼。 录制过程中规中矩，针对褚云的提问主要是他第一次接手女性向动画，准备如何展现男女主细腻的情感线和原作恢弘的东方异世界。至于沈橘，则侧重她作为原作者的感想和心情。最后主持人也有问关于男女主配音人选的想法，沈橘刚想回答，就被褚云抢过话去。 他笑眯眯坐在沙发上冲镜头眨眨眼睛，语气神秘：这个么，当然要先保密咯。 主持人倒也接很快：看来大家想知道答案，还得继续关注我们《凛王长斋》官方微博和C站国漫区官方账号。 录制过程相当顺利，最后还让沈橘和褚云分别录制了C站除夕拜年祭的祝福视频。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录制的重点在于沈橘的露面和后续美少女漫画家人设营销。 结束的时候褚云提出送她回家，沈橘也没拒绝，跟着褚云来到停车场。 褚云打扮向来是蒸汽朋克风，身上零零散散吊了不少挂件。替沈橘拉开车门后，褚云自己绕回驾驶座坐好，问她：不后悔？ 在他眼中沈橘并不是一个追求爆红的人，接受公司营销安排是有些让他意外的。 后悔有什么用？沈橘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想让《凛王长斋》出第二季。 她的长相最多只算中上，比她可爱的漫画作者大有人在。换做以前，她不会接受杂志社的营销安排。但在黑白漫画生存空间已被积压得如此狭隘的今天，她既不愿转型，又想让自己的作品活得更久，就只能做出选择。 这样的营销机会不是人人都能有，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岂不是又当又立。 褚云欲言又止，想告诉她即使不做这样的选择《凛王长斋》也能出第二季，但最后还是挠挠头发：营销人设必然有利有弊，你想清楚了就好。 按照《Pegasus》规划的时间线，年前由官媒和各大ACG媒体公布《凛王长斋》动画化，C站拜年祭公布沈橘和褚云的拜年视频再次宣传动画化，初三放出沈橘和褚云录制的节目，正月逐步营销人设，带起话题度。 一切有条不紊进行的同时，也到了沈橘领谢行舟回家的日子。 第26章 沈橘家在兰叶市东区，大概一个多小时车程。 一觉睡到中午才慢腾腾起来，沈橘胡乱吃点东西，就被谢行舟夺命连环call催下楼。明明是她要回家，谢行舟却表现得比她还积极。 第51页 等在楼下的谢行舟一身笔挺修身浅驼色大衣，深灰色围巾没有系起，简单垂挂在脖颈两侧，看起来温润有礼的模样。 只是他懒散不羁的神态，丝毫没有他外表看起来那般绅士。 你再不下来，我可要上去逮你了。谢行舟将手机扔进兜里，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放进后备箱。 沈橘自己拉开副驾驶门坐进去，嘟囔：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说谁是太监？谢行舟似笑非笑过来摁住沈橘准备关闭的车门，俯身危险地盯了她两眼：沈橘小朋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不介意让你亲自感受一下我是不是太监。 沈橘被谢行舟的一句话逗得心跳加速，做作拉起围巾遮了遮泛红的脸：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耍流氓？ 因为以前还没打算吃掉小兔子啊。 谢行舟默默在心里答一句，笑了笑，回到驾驶座。 余光瞟到后座上一大堆礼盒，沈橘皱眉：怎么这么多东西？谢行舟看智障一样看沈橘两眼：难道我空着手去？ 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啊都快堆成小山了。 嗯因为我比较敬重长辈吧。谢行舟随口胡诌，瞟一眼沈橘：倒是你，两手空空回家过年？ 我是打算到家门口随便买点。 你也不用买了，就用我这些吧。谢行舟看着路况打了打方向盘：你爸妈有没有什么忌讳？ 不喜欢烟味吧，不过你也不抽烟，没什么所谓。沈橘单手手肘支在窗沿上看向窗外：你不用管他们，跟着我就行了。 以及，沈橘偏过头带着警告意味看谢行舟一眼，你可不许在我爸妈面前瞎说话。 我有什么可瞎说的？谢行舟笑起来，信誓旦旦，我不过是跟你回家蹭吃蹭喝的朋友，你放心，我有分寸。 沈橘哼一声，姑且算信了他的话。 然而到家后沈橘就发现自己错了，什么放心，什么有分寸，根本不存在的！ 沈橘家在东区的老别墅区，闹中取静，依山傍水。居住在这一片的大多是书香门第的世家。她原本还处在近乡情怯的犹疑中，直接被谢行舟赶下了车。 车驶入室外停车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庄蕴庄女士，她听沈荇说沈橘今天要回来后就一直在等，拢拢披肩走出大门，看见自家女儿跟着一个俊逸儒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庄女士喜欢穿旗袍，水仙暗纹盘绕的墨蓝色的绸面上，有种临水照花的优雅闲致。她站在台阶上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谢行舟倒是率先颔首：伯母好，我叫谢行舟，是沈橘的男朋友。 ？？？ 他在说什么？？ 男朋友？？？ 沈橘下巴几乎砸到地上，表情比庄女士还震惊。不明白谢行舟怎么突然语出惊人，沈橘使劲拽谢行舟衣摆，不停冲他使眼色：你瞎说什么呢！ 谢行舟直接无视沈橘压低的声音，微笑着递上双手拎着的礼盒：来得匆忙，一点晚辈的心意，祝您和伯父新年快乐。 你好。庄女士迅速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浅笑：来就来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快进来吧。 正欲接过谢行舟手中的礼盒，另一只骨节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出，稳稳当当拎过谢行舟手里的东西。 沈荇淡如浮霜流雪的声音静静传来：给我吧。 他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面上的表情却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沈荇的视线最后落到沈橘身上，狠狠剜了她一眼，意思是回头和她算账。 沈橘被沈荇盯得头皮发麻，进门的时候没忍住锤了谢行舟一拳：你干嘛要乱说？！ 帮你转移仇恨值，谢行舟表情镇定，毫不心虚，甚至抬手在她脸上捏一下，还不感谢我？ ？？？ 什么转移仇恨值？沈橘没太弄明白。 你想想，你突然带个男朋友回家，你爸妈还有闲心问你其他事么？谢行舟神定气闲地理了理围巾，正直地仿佛他只是在助人为乐：我牺牲可大了，记得承我这个情。 虽然他说得也有道理吧，但沈橘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大概是谢行舟洗脑功力过于深厚，沈橘权衡一番竟然觉得可行。最后只是瞪他一眼，挥了挥毫无威慑力的小爪子：是你擅作主张，别想把锅还给我！ 谢行舟笑笑，从容自若跟着沈橘进入客厅。 电视播放着新年特别节目，平日给沈家做饭的阿姨不在，只有沈家自己人。沈橘扫一眼客厅，不太自然地问：他呢？ 知道沈橘是在说沈朝雨，庄女士沏茶的手微顿：刚刚喝完药睡过去了，晚饭前再去叫他吧。 他身体怎么样？ 从医院接回家调养了一段时间，这几天还不错。庄女士将茶递给谢行舟，示意沙发的位置：小谢，坐吧。 谢行舟从善如流接过茶杯，顺便把沈橘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把：谢谢伯母。 第52页 庄女士自己也捧着茶杯在双人沙发的位置坐下，沈荇脸色尚未转晴，见庄女士坐下，长腿一伸跟着落座。 茶是金骏眉，醇厚甘甜，温和暖胃，适合万物蛰伏的冬季。只是除了谢行舟，在座没有哪一位有心品茶。 庄女士年近半百，气质却不输当年。长发盘起，斜插着一只沈朝雨亲手雕的木簪。她有些时间没见沈橘，没想到这次回来居然把男朋友带来了。 庄女士微噙一口茶，不动声色打量几眼谢行舟，这位年轻人目前为止给她的印象还不错。他带来的东西里除了礼盒，还有一幅空山新雨图。这是沈朝雨欣赏的国画大师所作，如此投其所好，也算是有心了。 庄女士放下茶杯，微笑着开口：囡囡，你带男朋友回来也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都没什么准备。 不用准备什么，随便就行。沈橘语气干瘪，还没从谢行舟擅自以男朋友自居的突发状况中调整过来。 嗯，伯母不用在意我，照常就好。谢行舟目带宠溺地看沈橘一眼，浅笑，这次是听说伯父身体抱恙，才临时让沈橘带我一起回来的。 确实临时。沈荇赞同地点点头：年夜饭也没来得及准备你的份。 自家女儿态度平淡也就算了，庄女士没想到连沈荇也没什么好脸色。心里疑惑他俩今天怎么这么不礼貌，面上却是笑着嗔了沈荇一句：瞎说什么，小谢过来了今晚就和我们一起吃。饭菜我们家管够。 谢行舟丝毫没被沈荇的话影响，依旧维持着完美笑容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整个下午，沈橘就坐在谢行舟边上听庄女士里里外外把谢行舟家和他本人的情况都问了一遍。谢行舟也不怵，不仅对答如流，还很快就和庄女士在园林设计的话题上相谈甚欢，显然早就做过功课。 沈橘听得想打瞌睡，沈荇倒是乐此不疲地总要插几句对谢行舟泼冷水，都被庄女士几个眼神瞪了回去。 抓住沈橘上厕所的时间，沈荇一个伸手将她堵在偏厅。 谁和我说不是男朋友？沈荇几乎是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沈橘自知理亏，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行行行，我错了，您老不和我计较好不好？ 不好。沈荇对沈橘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真相这件事耿耿于怀，向来清冷优雅的面容黑了一大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 沈橘默默在心里把谢行舟骂了个百八十遍，沈荇连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哥这种句式都用出来了，说明他内心是真的相当不满。 挠了挠头，沈橘试图替编故事哄哄沈荇：上次你碰见我们的时候，我还没答应 那后来为什么答应了？沈荇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呃因为跨完年之后感情突然升温？ 沈橘，沈荇压低声音叫了一声她的全名：你再编一句骗我试试？ 沈橘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告诉沈荇真相，最后决定耍赖，双手齐上拉住沈荇手臂，拖长了声音晃他：哥，我知道错了，你怎么还非得和我计较啊？ 沈荇被沈橘晃得理智全无，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妹妹就这样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拐走了，心情顿时更加阴郁。面上却是缓了神色，抬手摸摸她的头：不是我要和你计较，这么大事，你不和爸妈说就算了。连我也不说，谁来替你把关？ 哥沈橘从沈荇眼里看出了担心纯良少女失足的忧虑，知道他是怕自己被骗，心下感动，收拢手指握住他的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我这不带回来了嘛。 沈荇叹息着摇头，屈起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先不说爸妈，我还不能认可谢行舟这小子。 第27章 哦沈橘挠挠头，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偏见啊？ 沈荇冷哼一声，偏见说不上，反正企图对她妹妹下手的人在他眼里都不是好东西。替沈橘理了理衣领，沈荇示意一下客厅的方向：回去吧。 谁料刚回到客厅，就看见庄女士领着谢行舟往厨房方向去。谢行舟将外套挂在衣架上，随意卷起毛衣袖口，露出他常戴的机械手表。微笑着低头听庄女士说话间，眉目皆是一派温雅。 你们干嘛？沈橘率先出声，隐约预料到接下要发生的事情。 果然，就看见庄女士乐不可支地回过头来：小谢说要帮我准备年夜饭，你们俩在外面歇着吧。 谢行舟也配合地回眸对沈橘勾了勾唇：嗯，我帮伯母准备一下，你想吃什么？ 沈橘被谢行舟温柔得可以溺毙一条虎鲸的声音和眼神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不着痕迹搓搓肩膀，勉强回了他一个微笑:都行，我不挑食。 沈荇不想看他们肉麻互动，直接抱着平板倚在沙发里看起纪录片。 待谢行舟和庄女士的身影都消失在客厅里，沈橘才松了一口气，掏出手机开始和齐桑落汇报。 【你吃不吃橘子：我把谢行舟带回家过年了】 第53页 【你吃不吃橘子：他他他居然在我妈面前说是我男朋友！】 齐桑落刚刚画完一稿项链，握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往椅子里一靠，艳若桃李的唇瓣勾起，回得迅速。 【Sandra：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发展这么快？】 【你吃不吃橘子：不是，他瞎几把说的！说帮我转移仇恨】 【Sandra：哦】 齐桑落瞬间领悟这个转移仇恨是什么意思，想到沈橘家里人，问： 【Sandra：沈荇没把谢行舟吊起来打？】 【你吃不吃橘子：？？？】 【你吃不吃橘子：在你心里我哥是什么恶鬼？？？】 齐桑落笑起来，就沈荇那种妹控，不给谢行舟脸色看她都不信。手指戳戳点点，齐桑落还是换了个话题。 【Sandra：你爸身体怎么样，没大问题吧？】 【你吃不吃橘子：还没看见他，听我妈的意思应该好多了】 【Sandra：有谢行舟在，你爸可能确实逮不着机会说教你。不过万一提到漫画的事，你也不要太激动了】 【你吃不吃橘子：我知道】 她不惜和家里断绝关系也要画漫画这件事一直是隔在她和沈朝雨之间的沟壑。庄女士不如沈朝雨固执，见沈橘百般抗拒，后期态度也柔软化许多。 只是庄女士每次给沈橘打电话都是充当沈朝雨的说客，久而久之，沈橘只乐意接沈荇的电话，庄女士和沈朝雨也都通过沈荇来传话。 沈橘又和齐桑落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庄女士却是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出来了。将水果放在桌上，庄女士重新坐回沙发，看着沈橘轻轻开口：囡囡，小谢这孩子人不错。 沈橘不知道谢行舟用了什么手段让一向严苛的庄女士点头认可，哦了一声：妈，你才第一次见他，怎么就知道他人不错了？ 庄女士挑眉：你这孩子，怎么说自己男朋友的 沈荇适时地插嘴：妈，囡囡说得没错。她能这么客观，说明没被爱情冲昏头脑，这不挺好的？ 庄女士知道沈荇一向宠沈橘，突然带个男朋友回来有意见也正常。于是没怎么把沈橘和沈荇的话放在心上，拍拍沈橘的手：别坐着玩手机了，小谢不让我帮忙，你去帮帮他。 沈橘不情不愿挪去厨房，按照沈家惯例，除夕夜庄女士和沈朝雨会买些食材意思意思做两个菜，其他大部分是直接让餐厅送的热菜。 今天谢行舟在，购买的食材倒是统统派上用场。 系着围裙认真做饭的谢行舟一向是好看的，慵懒不羁的气息沉淀下来，只余萦绕在他周身的红尘烟火气。会让人想起小桥流水，鸡鸣人家，隔江袅袅升起的炊烟。 沈橘也系了一条围裙，蹭到谢行舟身边问他：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谢行舟一向不让她多动手，微笑着抬了抬眼眸，手上切菜的动作没有停下：帮我打两个蛋。 沈橘得令，从冰箱里翻出两个蛋磕进碗里，尽职尽责用手动打蛋器搅拌起来。 沈家的厨房用具比沈橘自己租住的小窝里齐全许多，流理台上摆放着厨房秤和各式量勺量杯。看着谢行舟再次用起度量工具，沈橘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做饭精确得像是做实验一样？ 他拥有让所有厨师羡慕不已的神之舌，却要采取这样的方式做饭明明直接用舌头试味能帮他获取食材更精准的讯息。 脑海中一瞬闪过跨年夜何觅问他为什么鸽了治疗的消息，谢行舟微微愣神，随即漫不经心笑笑：每个人做饭习惯不同，好吃不就完事了？ 说的也是。沈橘歪了歪头，继续帮谢行舟打下手。 临近饭点，谢行舟的大作也完成了。元宝鱼、白斩鸡、龙井虾仁、三鲜锅满满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大餐，看得庄女士赞不绝口。 时间差不多，庄女士上楼叫沈朝雨。听着楼上房门开合的声音，沈橘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伴随几声咳嗽，沈朝雨一身黑色盘扣唐装从楼上稳步而下。身形立如青松，眉目傲然清隽。像是一柄历经风霜的宝剑，敛了锋芒，却依旧锐气鄙人。 这就是名声斐然中外的一代山水花鸟画大师，沈朝雨。 沈橘端菜的手一顿，干瘪瘪叫了一声：爸。 沈朝雨握着自己妻子的手下楼，深邃的黑色眼眸扫过沈橘和谢行舟，注意到沈橘发色时稍一皱眉，最后还是轻轻应了一声：回来了？ 嗯沈橘面对沈朝雨的时候多少还是气势不足，刚往后缩了缩，就被谢行舟悄悄抓住手腕。 谢行舟上前一步，仪态得体地微微颔首：伯父好。 沈朝雨已听庄女士提过谢行舟，短短几句话，可以看出妻子对这位年轻人很满意。沈朝雨倒是没什么多余表情，抬手示意了一下餐桌的方向：你是客人还麻烦你帮忙准备年夜饭，实在失礼。空山新雨图确实有心了，谢先生，请坐。 能帮伯母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是我的荣幸。谢行舟从善如流走向餐桌旁，待沈朝雨和庄女士入座后，拉开椅子让沈橘坐下，自己才入席。 第54页 从沈朝雨谢先生的称呼来看，谢行舟已经感觉到这位父亲的不好对付。 沈朝雨先是喝了一口茶，视线随即落在沈橘身上:最近都在忙什么 话还没说话，就被庄女士用手腕撞了一下。庄女士不太高兴地瞪他一眼，埋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吃饭就好好吃饭，提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大约也是想到上次就是在年夜饭桌上不欢而散，沈朝雨敛了眸色，最后只淡淡说一句:回来就好。 一顿饭不咸不淡，沈橘和沈朝雨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专心埋头吃饭。庄女士担任活跃氛围的角色，不停称赞谢行舟的手艺，还一个劲给他夹菜，沈橘和沈荇通通失宠。 饭后谢行舟原本还想帮庄女士收拾，被沈朝雨和庄女士一起制止。 庄女士的反应倒正常，沈橘只是没想到沈朝雨也会突然出声。然而让她更没料到的还在后面，沈朝雨起身走向楼梯，回首看了一眼谢行舟。声音云淡风轻，却让沈橘一下紧张起来: 谢先生，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请跟我来书房一趟吧。 比起满脸忐忑的沈橘，谢行舟像是早料到会有这般情景一样面色自若地笑笑:好，伯父稍等。 等等，沈橘拦住谢行舟，和沈朝雨对视，有什么事你们可以在客厅说，我也想听。 沈橘是担心以沈朝雨的性格，若不喜欢谢行舟，可能会说出一些让人难堪的话。不管怎么说，谢行舟是为了帮她才假称是她男朋友，如果沈朝雨不给他好脸色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你是不是傻？未等庄女士出声，沈荇长手一伸将沈橘拉回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开口:爸要帮你把关，你紧张什么？ 可是从刚才沈朝雨的言行来看，似乎没多喜欢谢行舟。沈橘不知应该如何解释，下意识去看谢行舟，收到一个安抚她的眼神。 谢行舟笑容温和，经过沈橘的时候又垂眸扫了她一眼:我先跟伯父上楼了。看着沈朝雨领谢行舟上楼，沈橘跟着就想上去听墙角，却被沈荇一把拎回去。 沈荇对于沈橘如此担心谢行舟心有不悦，冷了一张俊脸，说出来的话却是冠冕堂皇:帮妈洗碗，你想去哪呢？ 拎小鸡一样将沈橘捉进厨房，沈橘洗得心不在焉，胡乱将碗扔进洗碗机里就往外面跑。 沈荇简直痛心疾首，前段时间还乖乖倚着他叫他哥哥的妹妹，一转眼怎么眼里就看不见他这个哥哥了？ 沈荇一颗妹控心在滴血，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沈朝雨能和他达成统一战线，让谢行舟知难而退。 第28章 谢行舟在沈朝雨书房里一待就是两个小时，客厅放着的春晚只有庄女士和沈荇偶尔看两眼。 沈橘捧着平板看C站拜年祭，昏昏欲睡之际终于听见楼上传来声响，一个激灵抬起头，趿拉着拖鞋跑到楼梯口。 谢行舟跟在沈朝雨身后下楼，两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看得沈橘心头一紧。 沈朝雨扫了沈橘一眼，在她跟前停住，语气中似有叹息：你也真是长大了。说完，径直走到沙发前，在庄女士身旁坐下。 沈橘没明白沈朝雨这句感慨从何而来，转头去看谢行舟。谢行舟正好也看向她，他的眸光在玻璃吊灯光晕下异常缱绻，带着细雨洒落春芽的柔软，看得沈橘一阵晃神。 这阵晃神中，谢行舟轻轻牵起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开口：我没事，别担心。 沈橘愣了几秒才想起抽手，却被谢行舟一点点包覆在掌心，低沉动听的声音继续回响在耳边：别动，伯父伯母在看呢。 果然，沈橘一偏过头，就看见沈朝雨和庄女士的视线都齐齐投向这边。见沈橘看过去，庄女士还招了招手：站楼梯口干嘛，你俩快过来。 任由谢行舟牵着自己坐到沙发上，沈橘没忍住偷偷凑近他耳边：我爸都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谢行舟笑着回她，说你小孩子脾气，不懂事，让我多包容你。 你以为人民警察会相信你的鬼话？ 信不信由你。谢行舟抿了抿唇，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 一整晚除了眼睁睁看着妹妹跟别人跑了的沈荇心情不佳，气氛算得上是和睦，沈橘甚至还和沈朝雨说了好些话。 沈朝雨和庄女士没等到守岁便去睡了，沈橘捧着平板让谢行舟看她和褚云录好的C站拜年祝福。沈荇幽幽看了他们一会儿，最后还是叹息一声，将压岁钱塞给沈橘，回房眼不见心不烦。 新年倒计时响起的时候，窗外也传来有人放鞭炮的声音。和京都响彻寺庙钟声的跨年夜不同，属于中国新年最传统的迎接方式。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算起来，跨年和除夕她都和身边这个人一起过了呢。沈橘下意识抬头去看谢行舟，正好对上他看向自己的视线。 平板中喜迎新年的欢呼声和窗外的鞭炮声呼应，却又好像在这一瞬间离得很远。沈橘在谢行舟眼中看到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第55页 谢行舟深棕色眼瞳中盛着今夜的灯火，满载星光碎影，然后一点点融为她的影子，斑驳迷离。 刚想说些什么，她就听见了谢行舟的声音。淡得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而逝，却无比清晰停留在耳道深处的，喑哑迷人的声音。 沈橘，新年快乐。 沈橘愣了好一会儿，才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轻声回他：新年快乐。 上一次她率先说出的祝福，这一次由他先开口。 谢行舟看着她笑笑，自然抬手抚上她的头发，顺毛一样摸了两下。沈橘觉得从沈朝雨书房里出来后的谢行舟温柔得有些不像话，微微皱眉：我爸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都说没什么了。 骗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现在的眼神太肉麻了，我瘆得慌。 谢行舟满腔柔情在沈橘的不解风情中碎成齑粉，有些头痛又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谢行舟卸下先前面对她家人时儒雅温和的外表，整个人懒洋洋的：我就不能温柔一点看你？ 那你看吧。沈橘倒是没过分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被她不上不下的态度堵得稍微有些烦闷，谢行舟眉眼无奈地舒开，在是否要点破这个问题上纠结片刻，轻轻开口： 伯父问我是否以结婚为目的和你交往。 我告诉他我是认真的，我想娶你。 心跳猝不及防漏了一拍，沈橘怔怔看着谢行舟，直到脸颊一点点涨红，才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你不用和他说这些的。 是吗。谢行舟不置可否，只是认真将沈橘面上每一个表情都静静收入眼底。看到她泛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目光，才算满意地收敛一点视线：他其实很关心你。 通过刚才和沈朝雨的促膝长谈，毫无疑问可以得出这个结论。 很多情况下，母亲通常是孩子港湾，代表着家、故乡、心灵世界。而父亲则教导孩子变得强大，能够以自己的力量去对抗外部，代表着充满秩序、纪律的物质世界。 沈朝雨担任了沈橘成长路上的这一角色，甚至是用近乎严苛的方式去要求她学会一个人对待外部世界。 很多时候我也想过，她生在沈家，完全可以让她以更轻松的方式活下去。可我也想，万一哪天我和她母亲不在了，沈荇又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要怎么办。她是我沈朝雨的女儿，应该优秀到就算不依靠任何人，也可以活得很好的程度。 谢行舟想起沈朝雨的话，也想起他告诉沈朝雨他想娶沈橘的时候，这个气质清冽的男人坐在他对面认真直视他的模样。 如果沈橘选择了你，我尊重她的意见，并发自内心祝你们能够与共白首。但感情从来不是一帆风顺，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她，请不要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你告诉我，我来接她回家。 先前没接触过沈橘的家人，谢行舟也没有擅自揣测她父母的意思。但和沈朝雨一番谈话，能感觉到他对沈橘的关心。 有些话他对沈橘难以说出口，对着他这个外人，倒是能够毫无芥蒂吐露心事。 沈橘稍有晃神，目光黯淡下去：我知道他关心我。可是我们没办法相互理解。我接受不了他关心我的方式，他也接受不了我的选择。 看着沈橘小兔子一样垂下去的头，谢行舟几不可闻叹息一声，伸手揽过她靠在自己肩上：好了好了，不说了明天有什么安排？ 沈橘无意识抓住谢行舟的衣襟蹭蹭，嘟囔：先睡个饱再说 *** 初一早上沈橘是被手机震动声吵醒的。迷迷糊糊抓起手机看了两眼，除了新年祝福消息，大部分人是来询问C站拜年祭她露脸的事。 沈橘知道集团安排的营销号有工作，回了几个关系好的作者，抓抓头发起床下楼。 还未走到楼下，便听见客厅中有说有笑。沈橘一愣，抓着扶手向下跑两步，其乐融融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两人，不是谢行舟和庄女士又是谁。 注意到沈橘，谢行舟唇角微弯，起身走向她：起来了？厨房里做了早餐，我帮你热热。 沈橘对谢行舟这种通敌叛国的行为非常不满，将他拉进厨房，插着腰问他：说好的睡到自然醒呢，你一大早就起来讨我妈欢心几个意思。 我可没说要睡个饱。谢行舟懒散地笑笑，随手替她倒一杯牛奶：伯母说让你带我逛逛，吃完我们就出发吧。 我能说不吗？ 谢行舟似笑非笑：自己和伯母说去。 沈橘嘁了一声，乖乖接过牛奶。也不知道谢行舟是给庄女士下了什么迷魂药，这么短时间内简直是要把他当亲儿子一样。 饭后沈橘在庄女士殷切的目光下领着谢行舟出门，准备带他去附近随意走走。 沈家离别墅区出口近，步行十分钟左右便来到街上。她幼儿园、小学和中学都在这一片，每一条小街小巷都熟。 带谢行舟沿着她曾经上学的路线逛一圈，和他瞎哔哔了一通自己中小学时期的光辉事迹。比如在校服上画满灌篮高手升旗仪式上被教导主任逮住，比如开创水粉黑板报的先河最后领着班上的男生擦了三天。 第56页 明明是些平凡无奇的小事，谢行舟却听得十分认真。从高中附近走过的时候，沈橘冷不丁被人叫住了。 迎面走来两男两女，为首的女生一头棕色卷发，黑色斗篷下的包裙裹着凹凸有致的身体。随手撩了撩肩上的头发，女生微微挑眉：沈橘？ 沈橘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姚羽，心想果真不是冤家不聚头。 姚羽在她跟前停住，双手环在胸前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又瞟一眼她身边的谢行舟，笑：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当然记得。沈橘反应不大，姚羽身后的几人不是他们班同学，却有些面熟，大约是校友。 姚羽对沈橘这副假装淡定的模样在心底嗤之以鼻，面上却是笑得愈发明媚温柔：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你还在画画么？ 沈橘知道姚羽那点心思，不想和她纠缠，淡淡回答：没画了。 也难怪姚羽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又好像突然惊觉自己说错话一样捂了捂嘴，最后略带歉意地冲她笑笑：今天芩园美术馆有我的画展，难得碰到，一起过去坐坐喝个茶？ 沈橘冷冷看着姚羽，正欲拒绝，谢行舟却笑着开口了：好啊。 第29章 低沉温和的声音，即便突然插入她们的对话，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从刚才开始姚羽就对沈橘身边这位容貌仪态皆出众的男性在意得不行，借此机会，她重新看向谢行舟，语带探究：这位是 她的男朋友。谢行舟轻轻揽过沈橘的肩，从容自若回答她的问题。说着，还温柔低头看了一眼沈橘。 实在是太做作了。 被谢行舟搂着的地方鸡皮疙瘩集体起立，但此刻显然不是否认她和谢行舟关系的好时机，沈橘选择闭嘴，腹诽谢行舟替她答应姚羽的邀请。 当下姚羽的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她向来见不得沈橘好。沈橘何德何能，以前能让沈荇那样谪仙一样清逸出尘的哥哥全心全意护着她，现在又能有这样温雅迷人的男朋友。难道世上的男人都喜欢沈橘这种废物？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姓谢。 姚羽打定主意要膈应沈橘，谢行舟替沈橘答应去画展，姚羽更是不放过她，好说歹说将沈橘劝去了芩园美术馆。 沈橘不想去，可谢行舟看起来兴致颇高。沈橘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戳他：你看不出来我不想去？ 谢行舟当然看出来沈橘和这位同学关系不好，顺势握住她的手，凑近耳边问她：你们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不就是不对付。 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沈橘和姚羽都出生书画世家，自幼学习绘画。姚羽从小被人捧在手里长大，谁料分到一个班后，赞美突然被人分走一半，心气高的姚羽自然受不了。 沈橘不喜欢参加各类比赛，姚羽却处处想着压她一头。毕竟圈子里都知道沈家才华横溢的沈荇有个资质平庸的妹妹，如果自己连沈橘都比不过，岂不才是真正的废物。 沈橘和沈荇比起来毫无天赋，那也是因为和沈荇比。实际上沈橘的才能在一般人中也算出类拔萃，只是沈朝雨对她要求太高，让她对自己的绘画技巧相当不自信。 如果说沈荇是沈橘逃不开的阴影，那沈橘就是姚羽的梦魇。 高一一整年所有比赛，姚羽从未赢过沈橘。直到高二开始，沈橘专注漫画，敷衍比赛，全力以赴的姚羽才分走那些曾属于沈橘的奖杯。 看着沈橘的画作越来越乏力，姚羽也开始忘记那些活在沈橘光环下的日子，甚至开始萌生另一种想法：其实这才是沈橘的真正实力，毕竟她是众人口中沈家平平无奇的女儿啊。 沈橘简单描述了一下她和姚羽的恩怨，总结陈词：反正她就是作业太少了，闲的。 谢行舟静静听她说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那你呢？沈橘一时没反应过来谢行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点呆愣：我什么？ 谢行舟垂眸，眼中微光闪烁：你父亲不允许你输给别人吧。 沈橘脚下一顿，酸涩和温暖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齐齐涌入心田，翻涌不止。半晌，她才点点头，算是默认谢行舟的话。 她没想到谢行舟听她说和姚羽的纠葛，关注到的竟然是这点。 沈朝雨凡事要求她做到最好，敷衍对待比赛输掉第一后，她在家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姚羽的冷嘲热讽算不上什么，沈朝雨的失望，偷偷画漫画的小心翼翼，才是让她喘不过气来的根源。 微妙的沉默中抵达芩园美术馆。虽是初一，因为有新年画展，整个美术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姚羽刚进入美术馆便不断有人与她打招呼，沈橘和谢行舟被领到贵宾区，茶座附近已聚集一批年轻画家，有几个连沈橘都觉得眼熟。 姚羽走到茶座前，笑着介绍：这位是谢先生。手移向沈橘的时候，她故意一顿，意有所指：我朋友，沈荇的妹妹，沈橘。 最让沈橘恶心的介绍方式，就是非得在名字前面带上沈朝雨或沈荇，好像不提他们就没人愿意认识她似的。 第57页 在座的年轻画家们听到沈荇名字的时候，果然大多露出相当微妙的表情。一位穿浅驼色大衣的男子稍一皱眉，起身礼貌地冲沈橘伸出一只手：幸会，叶山亭。 男子笑容温和，眉目温雅柔润，却又带着满山红叶浸染的灼烈。既谦和，又耀眼。像是天寒山色里的一抹艳色。 沈橘没见过叶山亭，却相当清楚他的名字。 唯一能和沈荇相提并论，同样被称之为画坛瑰宝的天才画家。 沈荇和叶山亭都是全才，中西兼修。但沈荇偏爱国画，叶山亭偏爱油画，一个讲究意境，一个讲究光影，向来也不是很对付。 沈橘正纠结要不要和这位经常被沈荇哔哔的叶山亭虚与委蛇一下，谢行舟倒是先伸出手握住叶山亭的： 幸会，早就听闻叶先生是杰出的青年画家，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叶山亭笑笑，收回手，却是不动声色又打量沈橘两眼，才微微敛眸掩盖了自己的视线。 在座各位相当清楚沈荇和叶山亭之间颇有故事，也听说过沈家那点事，原本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没想到叶山亭只是打个招呼就完事了。 目的没有得逞，姚羽清了清嗓子，将注意力转向桌上大家正在讨论的一幅画上：在看什么？这是邱凡师兄的新作吗？ 被称作邱凡的年轻人一听姚羽提起他的画，眉宇间得意之色不由多几分，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模样，假意谦虚道：闲来无事随意画画，见笑了见笑了。 在这群年轻人中，邱凡显然颇有地位。因为他话音刚落，其他人就你一言我一句夸起他的画来。 沈橘顺着往桌上一瞟，邱凡画的是一颗刺破暮云的树，树枝像手一样直直伸向空中，颇有几分荒诞怪异。画工不错，但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可取之处了。 现在被称之为青年画家的人太多，凭借家庭背景混入艺术圈的不少。靠人脉找策展人替自己策划几个画展，作品一挂，就真以为自己成了知名画家。 见沈橘有些嗤之以鼻，邱凡面上的笑意有点挂不住，冷笑：看沈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的见解？ 未等沈橘开口，姚羽先笑起来，开玩笑似地责怪邱凡：师兄，她已经很久没画画了，你别为难她。 说完，邱凡身边的一圈人都笑起来，更有人顺着姚羽的话搭腔：姚羽，你这么说人家就不对了。就算很久没画画，那也是沈荇的妹妹啊，难道连画的好坏也看不出来吗？ 这姚羽看起来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假模假样看向沈橘：虽然我知道你不画画了，但邱凡师兄想让你点评一下，你就随意说说吧。没关系，随便说什么都行。 沈橘几乎要被姚羽这副状似无辜将她推向风口浪尖的模样逗笑了，她说自己很久没画画姚羽就信了，该是有多自信？ 她确实很久没接触过艺术门类的绘画，但不代表她就把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 不过姚羽多半有后招等着她，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被他们强行辩驳一番吧？ 但此时她不能怂。 沈橘正欲开口，谢行舟倒是笑起来。不着痕迹将沈橘往身后拉了拉，看起来儒雅翩翩，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如他外表那边温和无害： 既然如此，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邱先生。 因为树叶透光，所以投在被掩蔽叶子上的不是极暗的影子，而是淡淡的影子。第1片树叶下，第2片叶子的暗度是第3片叶子的二分之一。因为上面有2片叶子遮挡，第3片叶子也会投下影子，以此类推，以致无穷。谢行舟唇角微微扬起，慢条斯理：恕我眼拙，没有在邱先生的树叶上看出富有层次的阴影变化。 由于有空气投射的地方不可能有绝对的黑暗，树影从来不曾是黑的。谢行舟伸手点了点画中的树影部分：怎么看，邱先生对光影的处理都不太合理。 邱凡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喃喃开口：你懂什么，这是艺术处理，和现实有些出入也是正常的。 是么？谢行舟无所谓地笑笑，那邱先生知道顺风和逆风的树木哪一种更亮，最茂盛的树枝长在什么部位，主干弯曲数和分支数的关系么？ 邱凡答不上来，被谢行舟这个外行人贬低一通，脸都青了。邱凡当下看谢行舟的眼神几乎有几分狰狞，想指责他根本不懂艺术时，一旁看戏的叶山亭也悠悠开口了。 顺风更亮，最茂盛的树枝在树梢，主干弯曲数等于由它生出的分支数。微笑着扫了一眼邱凡，叶山亭像没看见他的表情一样，态度从容恬静：格物致知，齐白石用了半生研究画虾，大师之所以为大师不是没有道理。 啪啪几耳光，打的不仅是邱凡一人的脸。 沈橘没想到叶山亭会帮着说话，更没想到谢行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轻轻扯了扯谢行舟的衣摆：你还懂画？ 谢行舟笑笑，旁若无人凑近她耳边：不是我说的，是达芬奇说的。 现场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除了沈橘、谢行舟和叶山亭，其他人的脸色变幻堪称精彩。最后还是姚羽试图打破尴尬： 第58页 毕竟每个人的画法和理解不一样嘛，呵、呵呵对了，桃源上都邀请我为他们巴黎的酒店正厅画一幅画，我正愁画什么呢，大家帮我参谋参谋 桃源上都？ 一听这四个字谢行舟面上的笑意顿时加深几分，语调微妙上扬：哦？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大家七夕过得开心吗，祝晚安好梦呀www~ 第30章 见谢行舟有兴趣，姚羽急忙顺着将话题又岔开些：前不久刚联系我，有些突然，我还没想好主题。 姚羽面上是为难的表情，眉梢眼角却是忍不住的得意，简直和刚才暗戳戳炫耀自己画作的邱凡如出一辙。 大家都急于从刚才的尴尬气氛中脱离，有人忙不迭搭腔：桃源上都？不就是Xanadu？厉害啊姚羽，他们酒店正厅的画作不是一向邀请顶尖大师吗，这次怎么找上你的？ 姚羽卷了卷垂在胸前的头发，笑：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我的风格他们刚好比较喜欢吧。 姚羽说得轻巧，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得到这个机会走了多少后门。为Xanadu全球分店正厅绘制过画作的画家，无一不是身价暴涨。她姚羽能抓住这个机会，就是从国内走向国际的第一步。 一想到这里，姚羽又瞟了一眼沈橘。她确实有画技不如沈橘的时候，但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今非昔比。 她想从沈橘身上看到她曾经输给沈橘时的不甘和无能为力，谁料沈橘根本没看她，和谢行舟在旁边咬耳朵。 你笑什么？沈橘看着谢行舟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提问。 我还不能笑了？谢行舟将她试图从自己手中抽走的手指一根根卷回去，握在手心。 原来你们Xanadu喜欢姚羽那样的画？ 这也不是我选的，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我怎么看你了？ 你在嫌弃我。谢行舟确信他在沈橘眼里看到了对Xanadu审美的怀疑，连带着看他都多了几分嫌弃。 谢行舟觉得简直没人比他更委屈，明明刚才还帮她说话，现在却要直迎她这样暗戳戳让人刺痛的目光。 沈橘不喜欢姚羽，却对她的画没有偏见。刚才进来的路上她看见了姚羽裱在墙上的画，进步很多，比现在的她强。只是比起沈荇一流，依然不够看。 如果Xanadu以前都选顶尖大师作画，突然换成姚羽，她确实有理由怀疑Xanadu的审美水平。 于是沈橘哼哼两声不置可否，谢行舟好笑，想说她没良心，姚羽的声音却插了进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她的声音稍微有些变形，听起来很尖锐。沈橘不解地偏过头去看她：挺好的啊，恭喜你。 姚羽被沈橘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她想听的不是这个，为什么沈橘能够这么平静祝福她？难道沈橘不画画之后就真的毫无自尊，完全不会因她的成就而自惭形秽吗？ 你就不会觉得遗憾？姚羽向前两步：放弃画画，你就这么无所谓？ 不然呢？沈橘早已不纠结这个问题，平静直视姚羽：我本来就不喜欢画画，放弃进入艺术圈去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你坚持下来，有了自己的成就，这不挺好的？ 姚羽哑口无言。她以为沈橘是接受了自己的没有才能，选择放弃画画。她姚羽虽然资质平平，但胜在愿意全力以赴。所以她认为沈橘是输给压力的废物，想从沈橘身上找到优越感，让她品尝自己曾受过的挫败。 可她蓄满力打出的一拳却落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姚羽正失神，一个清冷的声音透过人群传来：沈橘？ 如清露般透着点凉的声音，传来的瞬间便如苍山空雨滴落心上。湖底的梦境缓缓苏醒，沈荇的声音实在太具辨识度。 沈橘没想到沈荇会出现在这里，和她一样吃惊的还有仿佛置身事外一样坐在一旁的叶山亭。他原本垂着头，听到沈荇声音的时候，才微微抬起来。 和身边的老者简单低语几句，沈荇便朝这边而来。他也只是顺路过来一趟而已，不曾想沈橘和谢行舟也在。 沈荇当然清楚沈橘和姚羽那点事，冷了一张俊脸。如有实质的视线缓缓扫过在场所有人，不少人对上沈荇视线的时候立刻把头垂下去，只有叶山亭面带微笑和他直视。 看什么看，没见过比你帅的？ 沈荇想怼叶山亭一句，最后还是选择不理他，看向沈橘：在这里干什么，你们跟我走。 沈橘本来就不想和姚羽多待，乖乖跟着沈荇走。谢行舟自然选择一起，只是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叶山亭也缓缓起身。 他双手插在兜里，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我也一起。 不好意思，不欢迎。沈荇见到叶山亭就没什么好脸色，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偷偷抬眸，心想沈荇和叶山亭果然关系不好。 叶山亭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不置可否，却不紧不慢跟着沈橘一行人出了芩园美术馆。 沈荇猜到了今天可能会碰见叶山亭，等事情真正发展到这个状况的时候，未免还是觉得恼火。 第59页 除了他最喜欢的妹妹，身边跟着的就是他最讨厌的两个男人。沈荇心情复杂，恨不得直接把叶山亭和谢行舟打包给扔了。 叶山亭慢悠悠走在后面，眉目温和，又似有灼灼红叶。和沈荇冷淡的眉眼不一样，叶山亭眉间的艳色有些过分耀眼了。 沈橘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将温柔和如火般绚烂的气质完美融合在一起，回头看了叶山亭好几眼，被谢行舟和沈荇轮流扳回去几次。 芩园美术馆附近遍布一些装修雅致的茶园，叶山亭抬眸看了一眼路旁，对着沈荇的背影开口： 你们，要不要打牌？ *** 沈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谢行舟、沈荇和叶山亭凑了一桌麻将。 麻将，比象棋浅近，比扑克精妙，老少皆宜。一桌人坐在一起，牌声噼噼啪啪，气氛热闹亲切，当之无愧的春节娱乐活动杠把子。 沈橘有些时间没碰麻将了，连码牌动作都不太顺畅。 谢行舟是沈橘上家，修长如竹的手指摸牌也是好看的。食指点过几张，打出的正是沈橘想碰的牌。 几次下来，沈橘忍不住怀疑谢行舟是故意放她水，抬头去看他，正对上笑意盈盈的深棕色眼眸。 沈荇在这方面一向是个中好手，此时却忍不住黑了一张俊脸，冷冰冰扫向他的上家不停点炮的叶山亭：你什么意思？ 叶山亭慢悠悠喝一口茶，深琥珀色的陈年普洱，茶香醇和，一如叶山亭身上舒缓的气质：手气不太好。 沈荇面色冷沉，声音像夹着冰凌子一样毫无温度：用不着你在这里当演员。 叶山亭笑笑，仿佛已经练就一副对沈荇任何话语都可以淡然视之的模样，看向沈橘：这是你妹妹吧，不介绍介绍？ 我妹妹为什么要给你介绍？沈荇看都懒得看他，打出一张牌。叶山亭也不管他，冲沈橘笑笑：虽然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不过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叶山亭，你哥的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哥哥。 谁特么要叫你哥哥沈荇皱眉，却见谢行舟微笑着拿过他刚刚打出的牌，面前的牌整整齐齐一推，清一色：和牌。 沈荇： 谢行舟知道沈荇对他拐走沈橘一事相当不满，看叶山亭和沈荇之间的气氛，迅速把叶山亭划为友军的阵营。眼眸扫向叶山亭，谢行舟笑着略一颔首：谢行舟，沈橘的男朋友。 听到谢行舟这三个字后叶山亭稍稍想了一下，想起刚才姚羽的所作所为，了然一笑：谢先生，幸会。 谢行舟和叶山亭之间心照不宣般的你来我往看得沈荇直皱眉。沈荇性子冷，行事乖张，向来不把什么人放在眼里，也就谈不上讨厌什么人。但偏偏，叶山亭是第一个，谢行舟是第二个。现在这两个人狼狈为奸似的勾搭在一起，沈荇怎么看怎么觉得烦躁。 讨厌谢行舟，自然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宝贝妹妹出手。至于叶山亭，沈荇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何。 他和叶山亭在绘画上争锋相对的地方太多，确实钦佩他的才华，但总看不太顺眼。 沈荇冷着脸兀自烦躁，听见叶山亭突然又问了沈橘一句：《Pegasus》你吃不吃橘子？ 一听叶山亭报出沈橘笔名，其他三人皆是微微一愣。最吃惊的是沈橘，也顾不上沈荇的感受了，开口就是哥哥：叶哥哥你也看《Pegasus》？ 沈荇被沈橘这声叶哥哥气得牌都不想打了，双手环胸往后一靠：什么叶哥哥，叫他名字就行了。说完又有些不自在地扫叶山亭一眼：你还看漫画？ 叶山亭轻轻笑了一声，颔首：我看《Pegasus》是为了追《长安道》，《凛王长斋》也有看。 《长安道》是《Pegasus》上连载的奇幻漫画，听叶山亭这么一提，沈橘对他的好感度瞬间飙升。沈荇看《凛王长斋》纯属因为是沈橘的作品，沈橘以为叶山亭这样翩然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应该也对这些东西没兴趣，没想到居然是个漫画爱好者。 你怎么认出我的？沈橘下意识一问，但问出口后立刻后悔了。因为她听见叶山亭笑着回答她： 因为C站拜年祭祝福视频。 第31章 她露面的事情谢行舟知道，沈荇却毫不知情。 不如说，沈荇一直支持她画漫画，唯一不支持的就是她露面。于沈荇的私心而言，当然是不想让可爱的妹妹被更多人看见。另一层考虑，则是因为沈家行事一向低调，沈朝雨和庄蕴都极少在大庭广众前抛头露面，始终和外界保持适当距离。 用沈朝雨的观点来说，不去想到底有多少人看你的画，也不去想你的作品是否讨人喜欢。消失在作品背后，遵从内心画出来的东西，才是艺术原本的模样。 沈橘选择漫画本就不符合沈朝雨心意，如果再让他发现沈橘露面为自己的作品营销，恐怕家庭关系会进一步恶化。 所以沈橘没敢把自己接受人设营销的事情告诉沈荇，现在叶山亭这么一说，沈橘内心立刻咯噔一下。 果然，就看见沈荇眸色一凛，射向沈橘：C站拜年祭？祝福视频？ 第60页 呃，就是说了几句祝福的话沈橘企图为自己辩解几句，沈荇却直接掏出手机，关键词一搜，满脸风雨欲来。 沈荇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眉间已经拧成一个川字：沈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见沈荇变了神色，叶山亭也知道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略微一想，便明白大概是沈荇不希望沈橘露面。对沈橘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叶山亭伸手在沈荇桌前敲敲：你吓着妹妹了。 沈荇拧起的眉间稍稍展开，却是忍不住叹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如果是为了作品你可以和我说，何必这样？说着矛头又对准谢行舟：你就这么由着她来？ 谢行舟正偏头观察沈橘的表情，手刚刚准备伸过去握住她的，就被沈荇cue了一句。谢行舟闻言挑眉，因为没握住她的手稍稍有些遗憾，直视沈荇：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沈橘接受人设营销的事情褚云有告诉他，虽然谢行舟也认为沈橘大可不必这样，只要她高兴，不说第二季，每年想出一部剧场版都没问题。 从他个人角度说当然恨不得将沈橘捂得严严实实不给任何人看见。但既然她想为自己的作品做出努力和抉择，这没什么不好。总要让她去试一试，出了事还有他在。 人设营销容易引发对作者本身质疑，会同意这一安排，某种程度上说明沈橘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明明平时像只怂唧唧的小兔子，面对喜爱的漫画时却星星一样耀眼。这样的她，很可爱。 至于沈荇反对沈橘露面的原因，大概猜一猜，也知道和家里有关。 没有不妥？沈荇冷冷看着谢行舟：你知道我们家的情况么？不是我不想支持她，但不是任何决定都能够随心所欲。 沈荇又将视线投向沈橘，深深叹息：明明有很多方法，为什么要选这一种？ 沈橘知道沈荇在顾虑什么，她做出决定前也不止一次考虑这个问题。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收紧，沈橘轻轻摇了摇头：很多种方法？你是指找你帮忙，用你或者家里的关系让我的作品获得更多曝光？ 哥，我最不愿意的就是靠家里铺路，哪怕是你也不行。我想让他们知道，我一个人也可以走好我选的路。沈橘抬起头，直视沈荇：我没有天才的光环，不是按照自己的心意随便画一幅画都有人抢着要。我画的是商业漫画，除了表达想塑造的东西，也要考虑市场需求。 营销人设让她的作品获得流量红利，本质上和依靠家里使作品获得更多曝光没什么不同。最大的区别，在于这个选择是否由她利用自己的社会关系完成。 果冻也告诉她可以直接炒《凛王长斋》。人设可能使作者话题度超过作品本身，选择炒作品可以在维持原有状态下让作品话题度提升。相对的，营销作品一旦引起反噬，也会直接作用到作品上。 营销人设间接为作品导量，作者容易被质疑没有做好漫画家本职工作，因实力不够才炒作人设。 营销作品直接为作品导量，无形中提升读者阅读期待，一旦发现内容不符合想象，随之而来的就是差评。 虽然选择了营销，但她宁愿获得流量的同时将质疑的声音引到自己身上，也不想让作品挡在前面。两种营销方式各有利弊，她也是权衡之后才选择了第一种。 沈荇听沈橘说出没有天才光环的时候就愣了一下，薄唇微抿，心下止不住地叹气。他和沈朝雨确实都被称之为天才，至少从他记事起，就没有作品受到过冷遇。 他可以随心所欲画自己想画的东西，无论创作什么，都不会有人置喙半分。他沈荇的名字往上面一写，就是最好的营销。 但沈橘不一样，她经历过退稿改稿的新人时期，也必须在作品中埋下读者喜欢的梗来迎合市场需求。不仅因为漫画和艺术绘画的商业性不一样，更因为她脱离沈家，要靠漫画养活自己。 沈荇只是理所应当觉得她是他的妹妹，他会把最好的都给她，下意识忽略了她真实的处境。 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收紧，沈荇喉咙发涩，静若深潭的眼眸中起了涟漪，低低垂下。片刻，他重新抬起眼眸直视沈橘，声音依旧是清淡微凉的，却带着心疼与叹息：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但你连我的帮忙也不想要，我这个哥哥就这么没用？ 叶山亭挑眉，这样示弱的沈荇他还是第一次见，妹控果然名不虚传。 沈橘看出沈荇的故意装可怜，要是沈荇也能称得上没用，那她岂不和咸鱼没什么区别。沈橘摇摇头：就算你这么说也没用，我不想靠家里，而你是我哥哥。 见沈荇态度软化，沈橘再接再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的。 沈荇一听这话就十二万个不放心，先不考虑被沈朝雨知道的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的沈橘要怎么处理好这些事？ 沈荇还欲开口，单手支着侧脸盯着沈橘看了好一会儿的谢行舟低头笑了下，侧眸看向沈荇：荇哥你放心，有我在，会看好她的。 对上谢行舟灼灼目光的时候，沈荇有一瞬心安，随即感觉不对谁他妈也是你哥了？ 第61页 谢行舟倒是不管沈荇又冷下来的脸，伸手握住沈橘那只他已经觊觎很久的小手，一点点卷入掌心，笑得漫不经心又迷人。 他没有说话，却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勇气透过相握的手传来。沈橘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撞进一池摇碎的星光月影里。 她好像也沉入他眼中的银河，心境豁然开朗起来。 晚上回家的时候，谢行舟轻轻俯身在她耳边开口:下午我说的话记住了么？ 嗯？沈橘没反应过来。 你啊谢行舟语带埋怨，面上却是噙着散漫的笑意。伸手拍拍她的头，因为手感良好又忍不住揉了揉:想做什么就尽管去试，有我在，别担心。 回想起下午谢行舟对沈荇说的话，沈橘面色微红，不太自然地抓抓被他弄乱的头发: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种好心的人设呢？ 谢行舟嗤了一声:那是因为你缺少发现美的眼睛。 沈橘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怎么这么自恋。 谢行舟挑眉：你说什么？ 察觉到谢行舟语气里威胁的意味，沈橘秒怂：什么都没说。 家里有庄女士亲自洗手作羹汤，味道比不上谢行舟，他却相当捧场，说得庄女士眉开眼笑。庄女士心情好，连带着沈朝雨面上都露出几分笑意。 沈荇虽然对沈橘瞒着他一事心有不满，在沈朝雨面前却坚定地选择站在妹妹这一边，安安静静埋头吃饭。按照沈朝雨老古董的生活方式，只要没人提，他就绝对不会知道沈橘营销人设的事。 睡前沈橘在自己房间里捣鼓以前藏起来的漫画书，房门被人轻轻叩了两下，盘腿坐在床上的沈橘也懒得将漫画书藏起来了：进来。 门把拧动，只穿着一件宽松灰色毛衣的谢行舟出现在门口。顺手关上房门，谢行舟懒洋洋捻了捻头发，往门背上一靠，笑得散漫：谢邀。 沈橘还以为是沈荇或者庄女士，见到谢行舟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谢行舟歪着头看她，深棕色眼眸中融着卧室暖橙色的光，睫毛扇一下，像有夕阳余光穿过竹林，细细碎碎变幻着光影。 谢行舟有一张沉静优雅的面容，当这张面容换上慵懒恣意的神态直视人的时候，隐约会从他漂亮的瞳孔中看出一种深情缱绻的情绪来。 这样的视线几乎可以溺毙一切雌性生物，沈橘深感顶不住，移开视线不看他：我这里又没什么好看的。 谁说的？谢行舟起身走向沈橘，在床边坐下。手指翻翻沈橘装在纸箱里的漫画书，谢行舟抬眸去看她，笑得有几分痞气：睡前想看看你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在台风影响区域的小可爱们一定注意安全做好应急准备啊！ 第32章 明明是足以让少女心萌动的语气和神态，沈橘却莫名感觉危险，警惕地往后缩了缩。 谢行舟见她这样没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的心思分明掩饰得很好，也没有压迫性太强的动作，她怎么跟只提心吊胆的兔子一样，戳一下就跳得远远的？ 现在你看完了，可以回去睡了。沈橘紧张地拽着衣摆看他。谢行舟看起来懒懒散散的模样，她却总觉得看到了一只好整以暇对着猎物甩尾巴的黑豹。 最近谢行舟的态度有些暧昧得过分，她不敢去揣测到底为何，只是因为没法若无其事面对这样的他，下意识选择了回避。 谁料谢行舟并不放过她，她往后缩，他就欺身往前。直到被谢行舟逼到床头退无可退，沈橘才抻了抻脖子瞪他:你到底想干嘛？！ 距离有点太近，沈橘这个动作额头差点撞上谢行舟的嘴唇。急忙又后退一点，几乎整个人贴在床头。 谢行舟觉得好笑，也没有忍住地笑出声。看着可怜巴巴在自己身影下缩成一坨的沈橘，单手撑在床头，手肘微弯将他们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一些。 低沉的声音擦着耳际响起，像是缓缓流淌的苍蓝色河流将人温柔包围:我还没开始看，怎么能说我看完了。 感受谢行舟的声音在耳边敲出一个个暴击，沈橘勉强抑制住狂跳的心脏，偏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僵硬地开口：那你看吧。 谢行舟的声音又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与耳朵交际的地方，一阵酥麻：你这样我怎么看？ 爱看看，不看出去！沈橘受不了这个距离，甚至想直接伸手把谢行舟推下去。爪子刚蠢蠢欲动收放两下，谢行舟的气息突然离开了些。 沈橘稍稍转回头，就看见谢行舟懒懒散散从她面前的盒子里拎出一本《灌篮高手》 翻了翻。看到熟悉的情节，略一挑眉：喜欢仙道？ 你怎么知道？沈橘诧异。 谢行舟看小傻子似的看她一眼，翻过书来对着沈橘点点仙道身上用铅笔画着的大大爱心：自己干的事不记得了？ 是湘北对陵南经典之战，说自己睡过头的仙道。 沈橘确实不太记得自己还干过在书上画爱心这种事，被发现中二时期的痕迹多多少少有些羞耻，沈橘摸了摸脖子，转移话题：你也看SD？ 第62页 谢行舟将书放回盒子里，笑着看她：在我中学时期很少男生不看SD，还是说你觉得我看漫画很奇怪？ 在沈橘心里谢行舟这种精英确实不太像能和漫画沾上边的样子。她想象中，他们的世界应该是充满商业报表和觥筹交错社交生活的，游戏、动漫这些二次元的东西不属于他们关心的范围。 谢行舟说他中学时期也看SD，让沈橘觉得无形中和他拉近了一些距离。不过想想谢行舟既然为《沧海》配音，会玩游戏看漫画也不奇怪？ 那你还看什么？沈橘有些好奇。 很多，《大剑》《EVA》之类的，谢行舟随意列举几个，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难道你以为只有叶山亭会看漫画？《Pegasus》我也看过。 从谢行舟口里听到《Pegasus》的名字，沈橘顿时更新奇了。半坐起来，双手放在膝上问他：你还看过《Pegasus》？ 《Pegasus》是老牌漫画杂志，曾经风靡一时，谢行舟中学时期看过也算合情合理。但沈橘未免好奇，想知道他都看了什么说不定，还看过她画的？ 谢行舟眸光微闪，神色莫辨地看了沈橘一眼，最后还是淡淡敛眸，平静开口：那时候追《长安道》。 听到《长安道》的名字，沈橘顿时有些失落。这部漫画完结的时候，她最早的《玻璃世界》也还没在《Pegasus》上正式刊登。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配音的？沈橘问。 谢行舟想了想，答：高中毕业。 你怎么会想到去配音？沈橘好奇宝宝一样睁大了眼睛看他，因为已经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微卷的姬胡桃色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谢行舟轻轻笑了一下，自然又熟稔地抬手替她整理头发：你不是查出来《沧海》的主要制作人是我校友。他是我学长，当时刚好做出了《沧海1》，叫我去帮忙。 看完脚本感觉水沉烟不错，就选了他。谢行舟微微偏了偏头，轻描淡写：最初想着只是帮下忙，后来发现还挺有意思，就一直配下去了。 因为用声音演绎不一样的角色很有意思？ 谢行舟稍有些意外：怎么想到这个原因？ 你去评审不是总变装嘛，就在想你是不是还挺喜欢演的？沈橘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分析得很有道理。 谢行舟收回拨弄沈橘头发的手，唇角噙着笑意地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算是吧。 那你为什么会叫River？沈橘歪着头，问出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生如长河，我如行舟，只是想到这句话，就取了River。谢行舟笑着答了，神色却有一瞬恍惚。 属于谢行舟的人生从他出生起就固定在一条轨道上，偶尔的变装与配音让他可以从既定的程式中短暂脱离出来，将自己代入完全不一样的生活状态。 无数人羡慕他拥有的神之舌，却不知道额外馈赠意味着和它相等程度的代价。为了确保味觉灵敏度，他自幼被限制不许吃太过刺激性的食物。谢氏经营酒店，所以他的天赋也必须为谢氏派上用场，无论是成为美食界权威还是笼络世界顶级的星级餐厅，他都是一颗必须清楚自己职责的棋子。 谢氏每一个成员在享有既得利益的同时，都需要担起稳固谢氏根基的责任。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直以来也做得很好。 相比需要直接对公司业务负责的谢行止，他看起来过得无拘无束。实际上所谓的轻松也只是表象，正如最初和沈橘在Merveille吃饭时她所感受到的那样，评审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因为带有太强目的性，纯粹享受食物美味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感受过。 所以他喜欢看沈橘吃东西时一脸幸福的样子，也喜欢亲自给她投食。 谢聿扬为他取名行舟，是希望他有逆水行舟的君子之志。但于他，却只想做河流之上任意来去的泛泛之舟。看天山共色，从流飘荡，如何不惬意。 那你呢，听说你一直坚持黑白漫画，不想转型？谢行舟懒懒散散用手托着下巴看她，沈橘先是一愣，想起去京都之前谢行舟知道她的交稿情况，问：你认识我们主编？ 倒不是认识，想知道一些你的情况也不难。 沈橘挠了挠头，以谢行舟的社会关系，问出这种事确实也不奇怪。单手支在曲起的膝盖上撑住侧脸，沈橘点点头：我最初接触的就是黑白漫画，一直画的也是这样的作品。虽然我知道彩漫会是未来的大趋势，可总觉得转型不适合我我喜欢的是黑白线条和光影变化，如果放弃这些去研究彩漫技法，那也不是我的漫画了吧 所以你宁愿接受人设营销的安排，也不想放弃黑白漫画？谢行舟若有所思，最初他从褚云那里得知沈橘选择营销人设的时候也是有些吃惊的，这种收益与风险并存的方式在他看来并不是最优选项。但既然是她自己做的决定，他会暗中用自己的公关资源帮她。 是不是很矛盾？沈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虽然觉得只要饿不死自己，就算一辈子画黑白漫画都没关系，但又想《凛王长斋》出第二季，还想更多人看到我的作品。最后还不仅选了营销，还是美少女漫画家这种羞耻的人设 第63页 沈橘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跟着耷拉了下去。卧室柔和的光打在她身上，谢行舟心也跟着软下去一块。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将沈橘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上，替小动物顺毛一样摸摸她的头：并不矛盾。想让作品更好，让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是大多创作者都会有的心态。就比如我认识的厨师，都希望能让更多人品尝到自己精心研制的菜式。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走下去，总归未来还会有很多可能。 谢行舟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沈橘拒绝的力度。突然被他的气息包裹，感受到从他手心和肩上传来的热度，沈橘有一瞬的晃神。内心挣扎片刻，选择沉溺在这一时温情的氛围中，整个人放松下来。 这算是鸡汤吗？沈橘问他。 你觉得是就是了。谢行舟声音里带着点笑，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都是好听的。 你有时候还是挺好心的。沈橘小声发表感想。 所以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恶鬼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你其实应该还挺恶劣的。 谢行舟：？？？ 未等谢行舟回答，沈橘又补充了一下自己的观点：不然找你配音怎么会莫名其妙让我表现什么诚意啊。 谢行舟闻言笑起来，他眼中的光芒像是长天下一轮坠入林梢的明月，满树月华灿烂。拍拍沈橘的头，谢行舟的唇几乎就贴在她耳边：说是诚意，你想想除了馄饨你到底做什么了？ 第33章 我沈橘想说去谢行舟家试吃和陪他去日本的事。但仔细一想，到他家好吃好喝的是自己，去日本全程买买买玩玩玩的也是她。真要说起来，除了馄饨她好像就没做什么实质意义上的事了 沈橘顿时有些苦恼：那配音的事你？ 当然要等你的诚意让我满意为止。 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满意，能不能给点提示？仔细算算这事也拖了一段时间，离褚云给她的最终期限已经不远了。 提示么，有。谢行舟凝眸想了一会儿，散逸地笑起来，手指轻飘飘划过她的下唇：你亲我一下，我就给你开后门。 谢行舟的尾音带着一丝玩笑意味的上扬，沈橘抬起头想吐槽他两句的时候，却冷不丁撞进沉寂幽深的深棕色眼瞳中。微光在他眼中聚集为极小的一点，又如星云扩散，仿佛能将与他对视的人卷入星光流转的旋涡。 沈橘还怔忡着，谢行舟的指尖却是捏住了她的下巴。他微微俯身，令人酥麻的气息喷在脸上，和着他比塞壬更蛊惑人心的声音：怎么样，这个后门你走不走？ 近在咫尺的距离，英俊迷人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问你要不要亲他。作为一个正常女生，沈橘心跳直飚两百迈，烧得连大脑都糊成一团，根本没有闲暇去思考谢行舟是不是开玩笑。 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被谢行舟用手揽住腰际，又往他怀里贴了一些。 冬季睡衣的衣料在此时像是化作虚无，身体相贴的地方像有火在烧，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我，我沈橘磕磕巴巴，在向男色妥协与坚守自我之间剧烈摇摆。谢行舟见沈橘犹豫，态度非但没收敛，反而愈发强势。故意往她耳朵里呵了一口气，本来想直接咬住她红得快滴血的耳垂，犹豫了一下，还是怕吓到她，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廓：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谢行舟原本就性感的声音此时像溢满了荷尔蒙，沈橘在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一个激灵，几乎快要缴械投降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用力叩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沈橘清醒过来，紧接着她就听见了沈荇清冷如露的声音： 怎么还没睡？我进来了。 门把转动的瞬间，沈橘比受惊的兔子还要激动，猛地伸手推开谢行舟，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于是沈荇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脸绯红的沈橘匆匆忙忙将谢行舟推下床。谢行舟依旧挂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微笑，身上宽松的灰色毛衣却被人扯得歪歪扭扭。 沈荇一张俊脸顿时又黑了，哥哥的架子拿出个十成十，不苟言笑地将门拉开，送客：这是在沈家，请你收敛一点。 谢行舟笑笑，看了沈橘一眼，起身走向门口：荇哥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过来哄她睡觉。 听到谢行舟这个称呼，沈荇额上的青筋又跳了跳。薄唇紧抿着抬了抬手，声音就和他本人一样冷得像是秋山晨露：知道了，接下来我会哄她睡。 谢行舟知道沈荇不待见他，看着眼神一个劲往旁边飘的沈橘心下好笑。既然小兔子已经害羞了，他也不再多逗留，轻声让她早点休息之后离开了房间。 谢行舟走后沈橘仍是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耳朵重新坐下，沈荇也静静坐在床边。无论何时他身上的气质总是恬静悠远的，比凝结在夜色中的露华更加潮湿冰润。他心情不佳的时候，这股气质便会沉淀得愈发寒凉。 先开口的到底还是沈荇，看着默默收拾漫画书的沈橘，沈荇伸手替她合上纸箱，声音淡淡的：为什么喜欢他？ 第64页 沈橘手上顿了顿，看着沈荇替她将纸箱搬开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犹疑半晌：他他理解我？ 沈橘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心态想找个理由让沈荇相信，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却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为什么会觉得谢行舟理解她呢？ 是因为谢行舟在营销人设这件事上站在她这边，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却从不在道德制高点的位置劝说她，还是因为他会鼓励她的决定而不是左右她？ 沈橘自己还没想明白，沈荇倒是先抬手将她揽进了怀里。手掌抚上她的头顶，有一下没一下地摸了两下，他像是泄了气一般整个人松下来，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叹了一口气。 是哥哥不好。沈荇语气里带着一丝痛楚和无奈，沈橘一时没反应过来沈荇到底指什么，又听见他补充了一句：一直以来委屈你了。 对沈橘而言，沈荇是一面光彩夺目到让人刺痛的镜子。他是年少时最懂沈橘的人，也是沈橘心底阴暗角落无法回避的梦魇。 他们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沈橘面对沈荇的温柔时会因为自己的阴暗情绪痛苦，沈荇看到陷入自我否定的沈橘，宁愿控制自己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来减轻她的焦虑。 听沈橘说谢行舟理解她，沈荇第一反应就是心疼。父母不理解她的选择，除了奶奶，唯一支持她的人是他，但他却必须克制自己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因此，这种缺乏理解和认同状态下成长起来的沈橘，会因为有人理解她而敞开心扉。 谢行舟能够理解她自然是好事，但如果他可以在沈橘成长的过程中做得更好，也许她喜欢谢行舟的原因就不是这种让他难以反驳的理由。 沈橘不知道沈荇的一颗细腻妹控心想了这么多，但听到他后半句，也猜到他大概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伸手环上沈荇的背拍拍，沈橘安慰他：哥，我不是小孩子了，那些事早就没关系了。再说，本来就是我没有天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不能这么宠着我啊。 沈荇一直都很关心她，她也见不得沈荇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优秀并不是什么过错，因为她年少时期的小家子气让沈荇背锅，委屈的明明是他。 她和沈荇都没有错，只是她始终没和家里达成和解而已。 如果谢行舟对你不好，我一定会宰了他。沈橘的理由让沈荇准备好的满腔说辞都如同被水浇灭的火苗般偃旗息鼓，薄唇中难得冷冷吐出一句狠话，说完复又软了语调：宠着你是应该的，以前的事，真的没关系了？ 沈橘贴着沈荇点点头，上次沈荇来她家找她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早已把年少时面对沈荇的那些心思扔掉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活在哥哥光环下一无是处的小女孩，她有自己选择的路和方向，也有一群默默支持她的读者。 搬出家里后她和沈荇一度不如从前般亲昵，但她也意识到应该多主动和哥哥联系。 不由自主蹭蹭沈荇，沈橘努力让他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偶尔也要相信我的选择呀。 不是我不相信你沈荇被沈橘乖巧的动作蹭得心下一片柔软，愈发觉得便宜谢行舟的同时，却也开不了口再劝说沈橘。最后也只是紧了紧搂着沈橘的手，喟叹一声:总之，如果遇到了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好。感受到沈橘的关心，沈橘点头答应。 之后几天意外平静，沈朝雨没对她说教，沈荇和她谈心后也暂时没找谢行舟麻烦。一家人和和美美，当真是个和乐的春节。 沈橘紧绷的神经在这种氛围中松懈下来，整个人陷入春节假期的慵懒中。 所以当沈朝雨把平板拍在她面前的时候，沈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看看一脸复杂的庄女士，欲言又止的沈荇，沈橘才将平板拿起来。 人气漫画家你吃不吃橘子竟是美少女，吃瓜队长带你八一八！ 入目第一行字就看得沈橘眼皮一跳，硬着头皮往下看了几行，说的无非都是她在C站拜年祭上露面和专访的事。 沈朝雨平时不喜欢用电子产品，会被他知晓这件事，沈橘和沈荇都没料到。手心渗出一层细汗，沈橘将平板放回桌上，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沉闷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和沈橘一道从外面回来的谢行舟因为停车慢了几步，到客厅看见沈家各位这副模样，两撇俊眉也不禁微微皱起来。 走到沈橘身边握了握她的手，余光瞟到桌上屏幕还亮着的平板，虽看不清楚字，谢行舟却一眼辨别出图中拥有姬胡桃色头发的小姑娘。 庄女士抢在沈朝雨前面开口，面色中亦带着几丝焦灼：囡囡，是不是杂志社要求你露面接受采访的？ 沈橘看了一眼庄女士。母上大人显然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如果顺着答了，说不定这回事就被庄女士和沈荇圆过去了。但是 沈橘不由自主握紧谢行舟虚握着她的手，暗自吸了一口气，摇头：不是，这是杂志社为我安排的营销。 第34章 此言一出庄女士和沈荇都有些着急，沈橘不再去看他们，只定定看着沈朝雨。 第65页 她当然可以在妈妈和哥哥的插科打诨下把这件事混过去，但这是她的选择，从决定那刻起就做好了被家里人知晓的准备，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她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模式。如果按照沈朝雨的喜好来进行反馈，也许确实有助于缓和家庭关系，但又怎么对得起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啊 沈橘在心底叹息，准备迎接和沈朝雨新一轮的争吵。 谁料沈朝雨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开口：为什么选择营销？ 不仅沈橘，庄女士和沈荇也愣了，沈朝雨这个反应实在出乎他们意料。按照以往经验，沈朝雨此时应该怒不可遏指责沈橘让人失望才对。 沈朝雨的反应弄得沈橘连回答都有些结结巴巴：漫、漫画和纯粹的艺术不一样，需要考虑宣发手段。 你知不知道作者浮于作品之上可能带来的后果？ 我知道。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好。沈朝雨点点头，从容自若端起茶杯，微噙一口后开始和庄女士话起了家常。不要说沈橘和沈荇，连庄女士都有些懵，怔了几秒才接上沈朝雨的话。 沈橘不知道沈朝雨这个好字到底几个意思，还等着沈朝雨进一步的反馈，他却像是根本不关心这件事一样，再未提及。 沈朝雨突然的转性让沈橘有些无所适从，跟沈荇和谢行舟来到偏厅，才愣愣地问沈荇：怎么回事？ 沈荇比沈橘更摸不着头脑，沈朝雨的性子向来不屑创作者在公众前抛头露面，对于沈橘画漫画一事他本来就没有松口，如今又闹这么一出，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完了？ 下午刘伯伯带儿子来过，他把你露面的事说漏嘴了。简单带过起因，沈荇眉眼低垂着揉了揉头发，纳闷：如果你要问爸的反应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不再提也好，免得又吵起来。 嗯。沈橘心不在焉应了一声，谢行舟看出她的纠结，轻声开口：去找他谈谈吧。 谢行舟的声音轻而低缓，却恍如一滴因花叶承受不住而重重滴落的夜露，重重落在沈橘心上。 按照她和沈荇的一贯思路，避免和沈朝雨起争执自然是好的，所以沈荇的话她并未反驳。但事情就这样被一笔带过，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沈荇微微挑眉，听见谢行舟又补了一句：看你这样，已经做好和他谈谈的准备了吧？ 醍醐灌顶。 心里的茫然好像被撕开一个口子，涌出勇气和温柔的光来。这次她回家，除了因为沈朝雨的身体，也是做好了和他对谈甚至争吵的心理准备才回来的。 沈朝雨没有因为知晓她选择营销的事发表任何意见，反倒让她觉得想说的话都被憋了回去。沈朝雨如今的态度，说不定可以和他好好谈谈 看了一眼沈荇，又看了一眼谢行舟，沈橘重重点了点头。 晚上站在沈朝雨书房门前的时候沈橘还是不由紧张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和沈朝雨好好说过话，更不要说这样面对面单独谈话。 手指叩在门扉上的声音响了两声，倚在靠椅上翻看古籍的沈朝雨摘下眼镜，声音低沉着开口：进来。 于是他就看到了有些局促推开门的沈橘。沈橘没有看他，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我想和你谈谈。 敲门的人是沈橘，有些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沈朝雨起身移到书房内的沙发上，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位置。 沈橘不敢和沈朝雨并排坐，坐到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谈什么？沈朝雨抬手替自己和沈橘倒了一杯茶，历经岁月沉淀，他身上那股傲然清隽的气质愈发卓然出尘。 沈荇继承了沈朝雨的泠然贵气，面对他们的时候，沈橘很容易因为自己的平平无奇自惭形秽。也难怪沈朝雨和庄女士会对自己失望吧，沈橘想。 下午的事，你不生气？ 我生气，你就会听我的话？ 沈橘被沈朝雨一句话噎了回去，捧着茶杯的手指收紧，喃喃：那为什么 你都快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了，我还能怎么样？沈朝雨说的是气话，说完之后几不可闻叹息一声：替你安排学校的事我不认为有做错，你选的漫画至今我也不喜欢。 说是谈谈，但沈朝雨一开口就提横在他们之间的矛盾导/火/索，沈橘顿时有些坐不住。听沈朝雨这口气显然还和之前一个态度，既然如此，那她没什么好和他说的了。 但是，沈朝雨突然话锋一转，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想试着去理解你的选择。 沈橘愣住，没想到能真实地从沈朝雨口中听到这种话。未等她做出反应，沈朝雨继续淡淡开口：我不否认对你要求过于严苛，但不管是想要你像你哥哥一样取得成绩，还是想替你安排未来的生活，我都有自己的考虑，无论你是否理解。 顺应孩子的喜好引导他去发展，让他自己思考、决策的道理沈朝雨不是不懂，但真正有了子女之后，他才发现道理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太难。 第66页 沈荇没怎么让他操过心，所以他只是在沈荇养成独立人格和能力的路上稍微推了一把。最让他担心的，是沈橘。 沈橘性子不如沈荇沉稳，能力不如沈荇出众。所以沈朝雨按照自己的经验替沈橘制定一个个目标，要求她去履行。他要求沈橘凡事做到最好，并不是要让她真正同沈荇比较，而是希望她在未来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想让她选择艺术而并非漫画，是希望艺术能像带给他和庄蕴的那样，同样带给她成就感。沈家在艺术圈的资源，也足以让她过得很好。 他按照他的方式替沈橘规划未来，但忽视她的心情，没过多考虑她的意愿也是事实。他知道他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连和女儿沟通的方式也学不会。但希望她好，是他不曾改变过的心情。 你这么久没回家，这次生病我也想了很多。沈朝雨眉间看起来有些疲倦，岁月到底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微微抿了一口茶，沈朝雨轻声道：我到底是老了。你妈妈常和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今年看你把男朋友带回来，我大概也懂了。我不会再干涉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做出每一个抉择的时候，都经过了自己慎重的考虑，这一点，你能向我保证吗？ 沈橘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和沈朝雨谈话，听他不急不缓说出自己的看法，沈橘喉咙里反倒像噎了什么东西似的，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用力点了点头，从嗓子里挤出一声能。 嗯，那我就放心了。沈朝雨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沈橘：不是想和我谈谈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我沈橘舔了舔嘴唇，她原本准备了一堆大道理准备和沈朝雨battle，沈朝雨这么好说话，她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这样温和无攻击性的沈朝雨是她鲜有见过的，记忆中只在她很小的时候，沈朝雨握着她的手教她画画时是这副模样。 墨写青山，笔墨悠远，一如沈朝雨轻声教她如何落笔的声音。 看着倚在沙发中眉间难掩倦色的沈朝雨，沈橘没由来鼻尖就酸了一下。也许正如沈朝雨所说，他到底是老了，所以开始渐渐放下曾经执着的事，也开始接受理解她的选择。子女的成长对应着父母的衰老，哪怕是沈橘心中从来巍峨如山的沈朝雨亦如是。 你啊，不知不觉就长成大姑娘了沈朝雨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拿她没办法一般地摇摇头，你还只有丁点大的时候，天天跟在我后面嚷着要学画画。可后来，你却不喜欢它了。现在想想，大概是我和你母亲给你的压力太大。说实话，我现在还非常没有你长大的实感，总觉得你好像还是那个小丫头似的。 可是没想到，囡囡也到快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沈朝雨单手摩挲着茶杯，双眸微微失神。一声轻柔的囡囡叫得沈橘心里一下塌下去一块，颤巍巍开口：爸 沈橘听庄女士说过，囡囡是沈朝雨为她取的小名。吴语中对小女孩的称呼，意指她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长大后沈橘总听庄女士和沈荇这么叫她，真正替她取名的沈朝雨却总是直呼她沈橘。沈橘甚至一度以为是沈朝雨不喜欢她，直到听见这么一声含着无限柔软的囡囡，沈橘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沈朝雨其实也不是不愿叫她小名，只是绕在舌尖那一声叠词叫出来，他就怕自己再狠不下心对她严苛。 囡囡，囡囡，恰似春日远山，满树飞花。 第35章 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我好沈橘有些局促地看着沈朝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来倾泻堵在胸腔中的情绪，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我都知道的。 沈朝雨轻轻笑了一下：虽然知道，但就是不想听话？ 沈朝雨的玩笑话让沈橘忍不住嘟囔了一声：爸 见沈橘这副模样，沈朝雨忍不住低低笑起来。笑出来后，心中又释然许多。他们父女之间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氛围了。也许早一些放手，他和沈橘也不至于几度闹到几乎断绝关系的程度。 招招手让沈橘坐到自己身旁，沈朝雨感叹：行舟这孩子不错，有他帮你，我也放心。 沈橘不知道谢行舟到底给沈朝雨和庄女士灌了什么迷魂药，怎么个个都夸他好。一想到自己和谢行舟其实并非恋人关系，面上微微赧然。 沈朝雨只当沈橘是害羞了，抬手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落上她的发顶，轻轻抚了抚：但是你也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背后都还有沈家。 沈橘心中动容，点点头，又问他：爸，你的身体 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沈朝雨说得云淡风轻，沈橘知道这是不想让她担心，没忍住握住他的手：您也要答应我，就算是布展，也不能不注意休息。 沈朝雨被沈橘认真的神色看得稍稍一怔，复尔点头：好，我答应你。 书房里木制灯芯的香薰发出些微燃烧的噼啪声，像一簇夜晚温暖的篝火。隔在沈橘与沈朝雨之间的沟壑，也在这个夜晚随着空气中淡淡缭绕的香气消散。 第67页 他们曾因为各自的固执而拒绝达成和解，但当一人选择退让后，那些被筑起来的坚墙也碎如瓦砾。其实并不是不理解，而是双方都总在拒绝理解。 沈朝雨对她严苛，所以长久以来她的记忆里只剩下那些逼着她参加比赛的回忆和沈荇带给她的压力。只是她忘了，她也曾缠着沈朝雨教她画画，崇拜地仰望站在山水花鸟画顶端的父亲。 大概亲情就是这种复杂又简单的东西，前一秒觉得父母是自己最不愿见到的人，却会在听到他们生病的消息后急匆匆赶回家。明明在内心告诉自己决不妥协，却仅仅因为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找回那些让人动容的情绪。 沈橘离开书房后，沈朝雨又回到书桌前静静坐了很久。庄蕴端着药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桌上摊开着一幅国画。 画的是一树柑橘，笔墨线条稚嫩，却被人精心装裱，小心收藏。 又在看了？庄蕴习以为常，将药放在书桌上轻轻叹了口气。沈朝雨嗯了一声，手指缓缓摩挲过画页。这是他教沈橘画的第一幅画，她吵吵嚷嚷要画她的名字，所以画了这么一树柑橘。 说清楚了？ 沈朝雨又应了一声，问：我以前是不是对囡囡太严格了？ 别人不知道沈朝雨，庄蕴却是最懂他。摇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用意，囡囡很聪明，她也明白的。 她要是明白，早先就不会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了。沈朝雨突然有些闹别扭。 还记着呢。庄蕴好笑，以往沈朝雨表面绷着一张脸和沈橘吵完架后都会使使性子。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一代山水花鸟画大师其实傲娇得要死，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将头搁在沈朝雨肩上蹭蹭他，庄蕴声音轻柔：这不都说开了么，怎么还不开心？ 沈朝雨沉默半晌，最后才将头偏向庄蕴：我怕她怪我。 庄蕴轻轻一笑：囡囡是孩子，你也还是孩子么。 沈朝雨叹息，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从他选择严格要求沈橘的那一刻开始，就做好了沈橘会怪他的心理准备。如今矛盾缓解，这股念头倒是在情绪松懈后滋长出来。原因很简单，到底也不过因为心底始终在乎。 行了，先把药喝了庄蕴哄他。沈朝雨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眉头微微皱起，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囡囡已经有男朋友了，沈荇怎么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就先少操心孩子们的事吧。庄蕴端起药塞进沈朝雨怀里。 沈朝雨闷闷应了一声，却不知另一边正和谢行舟进行男人之间对话的沈荇猛地打了个喷嚏。 荇哥，没事吧？谢行舟散漫地抽出一张纸递给他，眉眼之间态度颇为尊敬。沈荇手指顿了顿，看在沈橘的份上受了他的好意。 和沈橘谈过话，沈荇也知道强行拆散他们不太现实。但该警告的话还是一句不落全对谢行舟说了个遍，最后沈荇微微敛了眸色，声音清冷：你为什么喜欢我妹妹？ 谢行舟闻言笑笑，沉了声线，难得一本正经：她是一个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勇气的女孩子，能喜欢她，我觉得很幸运。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不过请相信我，我会照顾好她。 沈荇抬起头和谢行舟对视良久，确认他眼中的诚意足够令自己满意，才算勉强让他过了关。 沈橘不知道谢行舟就连沈荇也已经谈过话，假期太过安逸的结果就是收假的时候沈橘整个人胖了几斤不说，就算回到租住的小窝也懒洋洋的，根本提不起画稿子的热情。再加上和家里关系缓和，沈橘感觉自己每天都活在幸福的泡泡里。 危机感最初来自果冻的夺命催更call，惊觉存稿余额不足的沈橘才拖着快融化在床上的身躯爬起来埋头赶稿。 紧接着，头昏脑涨赶一周稿的沈橘收到了褚云的deadline警告关于声优人选给她的三个月期限已经快到了。 沈橘这才意识到谢行舟就这么暗戳戳拖了她快三个月。 截止期限在即，沈橘也顾不上其他，拿出手机就开始给谢行舟发消息，要求见他。谁料对面只轻飘飘回了几个字： 【。：在法国。】 【你吃不吃橘子：你什么时候去法国了？？？】 谢行舟刚结束一场会谈回到Xanadu，顺手松了领带，取过吧台上的威士忌抿一口，回她： 【。：用完就扔，你当然不知道我来法国了】 指的是他刚扮演完她男友的角色，回来赶稿上头的沈橘转眼就不搭理他的事情。 沈橘有求于人，态度良好，急急忙忙解释： 【你吃不吃橘子：编辑都快提刀来我家了，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嘛】 【你吃不吃橘子：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可怜）（可怜）】 谢行舟轻轻笑了笑，长腿一伸，身体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陷入单人皮质沙发内，直接拨通了电话。 喂。低沉动人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磁石一般的尾音带点上扬：你想我什么时候回来？ 即便已经习惯了谢行舟的声音，每次接电话的时候仍是有些心跳加速。电路传导下的声音更贴近River的音色，会让她想起那些戴耳机一遍遍听配音剪辑的夜晚。 第68页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沈橘红着脸小声哔哔：好好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嗯谢行舟略微沉思，视线扫过机械表盘上的日期，眸光轻闪：大概一周，怎么，有什么事？ 沈橘拿过床头日历，手指点了点，掠过2月14号的时候呼吸微微停滞，然后才故作无事地回答：没没什么大事，等你回来再说吧。 嗯，那我挂了。 好。 挂断电话，沈橘捧着手机将自己摔回床上，滚了几圈，才重重叹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叹什么气，就是发现情人节谢行舟回不来的时候，心里有什么小小的期望落空了，以至于没心情在电话里提配音的事。 从家里回来后她对谢行舟的心态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转变，大概是因为他无比自然装作她的男朋友陪她在家度过了一整个春节，现在想起谢行舟她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 和一开始被他River身份+精英滤镜吸引的感觉不太一样，酸酸的，涩涩的，戳一下又绵软得像是一团云絮。 情人节当天被齐桑落叫出去吃了个晚饭，一袭大波浪卷发的齐桑落依旧明艳动人，隔着跳动的烛火冲她举杯：Cheers。 沈橘意思意思和她碰了个杯，没想到这种日子齐桑落居然没约：我不会被你的追求者们列上黑名单吧。 齐桑落撩撩耳边的头发，红宝石耳环摇曳折射出诱人碎光，笑得像个妖精：他们哪有我家橘子好呀，说起来你的River大大呢？ 沈橘切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有些不自在：提他干什么？ 齐桑落食指指尖轻轻划过下巴，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毕竟家长都见了，我以为你们已经 沈橘刚想否认三连，就被齐桑落用手势阻止了：你可别和我说什么关系都没有，普通朋友谁会做到这份上？ 反正不是那样的这个解释连沈橘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她虽然一直催眠自己谢行舟的行为没什么深意，其实还是忍不住有一些绮丽幻想。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情绪隐隐又有冒头迹象，被她强行踩回去。 齐桑落没有过分调戏她，只在最后分手的时候，意味深长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情人节快乐。 喝了点小酒的沈橘有些微醺，走出电梯掏钥匙的时候发现楼道间居然漆黑一片。正准备摁开手机屏幕，黑暗中却有一颗颗小灯泡亮起来。 暖色的满天星灯饰，以呼吸的频率渐次闪烁，宛如星辰坠落，黑夜流光。 沈橘几乎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顺着光往灯火深处看去。 眉目温雅慵懒的男人揣着一只手倚在门边，明明是散漫的姿态，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引力。见她发愣，男人便起身向她走来，缀满水晶亮片的一大束玫瑰也被塞进她怀里。 熟悉的声音遥在云端，也近在耳边： 我回来了。 第36章 沈橘被短短几个字和周身起伏的灯火震得不知今夕何夕，怔忡的功夫被谢行舟直接逼到墙边，困在他的身体和墙之间。 你怎么，你怎么沈橘结结巴巴，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鼻尖传来玫瑰的一段幽香，谢行舟灼热的呼吸也迎面罩下来。他的嗓音带点喑哑，极近的距离下如砂砾滚过耳道，撩得人身上鸡皮疙瘩一层层地起：我怎么？你可别说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不、不是，你你你你的手！ 谢行舟说这话的时候手掌顺着抚上沈橘腰际，手掌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烫得沈橘整个人抖了一下。偏偏他还微微用力握了握，沈橘顿时浑身一软，话都说不利索。 想夹开谢行舟手掌的两只手指全然无用，这种氛围下脸蛋原本就红扑扑的沈橘更是红了个彻底，缩在墙上不敢看谢行舟。 谢行舟得寸进尺，手肘微弯拉近他们的距离，故意贴着沈橘耳边说话：你紧张什么，我回来了不开心？ 你能不能先离我远点。沈橘努力用手中的玫瑰花束隔开谢行舟和她的距离：你这样好奇怪 谢行舟嗤一声，怀里的小兔子实在太不上道，他也只能强势一点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稍微用力一抬，便顺利对上那双带着点慌乱和迷茫的杏眼。 软软垂着的姬胡桃色长发，只用小发夹抓一缕别在头上。淡淡酒香混合她身上的柑橘味，一眼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暖色灯光下她眼中盛着摇曳辉芒，睫毛眨一下，便有流转的波光荡漾。 手指轻微摩挲她的下唇，谢行舟姿态看似温和，却肆无忌惮散发着危险信号。 沈橘，你是真不懂我的意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谢行舟尾音微微上扬，沈橘浑身一怔，被拼命压抑在心底的念头终于没忍住破开一方缝隙，冒出嫩生生的小芽来。 她仍是有些不敢确认心中所想，一瞬不瞬睁眼盯着谢行舟。 见她这副快要原地石化的模样，谢行舟好笑地摇摇头，视线望进她眼中：伯父伯母已经认可我了，你还想不认？ 第69页 听到这话，沈橘终于忍不住瞪大双眼，结结巴巴：你、你的意思是 嗯。谢行舟镇定自若地点头：我不是你男朋友么，见过家长的那种。 不，不是那不是装的吗？！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谢行舟淡淡打断沈橘，拒不承认：我只知道我以男朋友的身份陪你回家见伯父伯母，承诺他们和你哥哥会好好照顾你。 见沈橘还想开口，谢行舟松开她的下巴，食指轻轻落在她唇上：不接受任何反驳意见。 沈橘知道谢行舟向来是有些不讲道理的，正手足无措思考怎么面对当下局面，谢行舟却突然收回手指。 紧接着，一个轻飘飘的吻就代替手指落在了沈橘唇上。 沈橘，我喜欢你。 他的声音像隔着万水千山，又像一个直接在耳边炸开的惊雷。沈橘懵了，愈发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时，刚刚离开她些许距离的谢行舟又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手掌也跟着抚上她的发顶： 做我女朋友。 明灭起伏的光海中，他的眼眸宛如跨越光年的星辰，带着潋滟流光的绝色和缱绻。沈橘所有的挣扎和慌乱都在这两个轻柔的吻里归于平静，全世界好像只剩下她的心跳和他的呼吸，在这一刻无限接近。 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乖乖跟着谢行舟进屋了。 谢行舟又和她说了些什么，完全不在状态的沈橘根本没听进去。直到谢行舟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轻车熟路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听着水声的沈橘才终于清醒过来。 握屮艸芔茻，谢行舟向她表白了？！还亲她了？！ 使劲在脸上捏一把，确定这不是做梦之后，沈橘冲回房间反手就是一个落锁。 抓过枕头将脸埋进去使劲蹭几下，努力深呼吸平息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她确实想过谢行舟是不是喜欢她，因为怕自作多情，多次自我洗脑将这种念头扼杀在心底。 要说她对谢行舟，自然也是有好感的。但究竟是源自对一个优秀异性的基本喜欢，还是更深层次的喜欢，她也无法确定。毕竟对她而言，谢行舟身上始终存在River滤镜。 归根结底，也许是她怂惯了，除漫画外所有的事情都畏手畏脚。没有漫画之前，活在父亲和哥哥光环下的她从来不敢去奢望什么不切实际的未来。连带着，这种过去的情绪也影响了现在的她，即便少女心萌动，她也不敢放开去接受谢行舟的表白。 万一谢行舟只是一时兴起，万一自己对他的喜欢只是因为滤镜，万一一切只是美好的泡沫该怎么办？从枕头里将头抬起来，沈橘咬着手指陷入对自己感情的纠结中。 谢行舟擦着头发出来，看到紧闭的房门，就明白某人又怂得缩回去了。恨铁不成钢地抬手叩了叩门，谢行舟的声音带点沐浴后的慵懒性感：开门。 听到他的声音，沈橘浑身又是一抖，抱紧小枕头：不开。 呵。谢行舟轻笑一声，从容自若：你现在开门，配音的事我就答应你。 为了见她，他提前处理完法国的事，请齐桑落将沈橘约出去的同时自己一下飞机就去花店取花。 这种节点对他而言原本不过普通上班日，只是因为想让她开心，忍不住记在了心上。他人在这里，话也已经说出口，哪里还有让她再逃的道理。 谢行舟拿捏沈橘软肋一向到位，这句话无异一颗小型炸弹，沈橘立刻动摇了。她原本就想和谢行舟说配音的事，只是开一下门他就答应的话，好像不亏。 手指无意识扯了扯枕头角，沈橘不太放心地提出要求：那、那你先保证，开门之后不许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保证。谢行舟答应得很快。 沈橘磨磨蹭蹭挪到门边，甫一开门，就被谢行舟眼里的幽光吓得想关门。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男人长腿一伸卡住沈橘想关闭的房门，指节搭住门框，缓慢而磨人地重新打开。整个过程他的视线从未离开沈橘，低沉喑哑的声音和着他身上潮湿的气息，性感迷人： 抓住你了。 被谢行舟抓住肩膀锁进怀里，他反手带上门，往门上一靠，咔嚓落锁。 谢行舟穿着一件深蓝色睡袍，腰带系得松松垮垮，露出胸前一大片肌肤。双手抵在他胸前，掌心相触就是他线条流畅的肌肉。沈橘有点晕，想缩回手，却被他揽着后腰按了回去。 你说了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从相遇的第一天起她就见过谢行舟浑身散发危险气息的模样，真实被这样的他禁锢在怀里的时候，思维几乎停滞，只能晕乎乎嚷嚷他刚刚答应过的事情。 我是答应过你不做奇怪的事，谢行舟单手抚上她的发顶，手指插入发间的动作温柔又煽情，但是抱抱你很奇怪么？ 你强词夺理！小兔子被他逼得几乎跳脚。 那我让你感受下所谓奇怪的事？ 不了不了沈橘秒怂，一边安慰自己被他抱一抱也不会少几块肉一边提醒他：你说只要我开门就答应配音的事。 第70页 嗯，我答应了。谢行舟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半握的掌心却在她腰上捏了捏：我刚刚问你的事呢？ 呃沈橘面色渐红，小声哔哔：我考虑一下 考虑一下？谢行舟不满地眯了眯眼睛。 沈橘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点头。谢行舟的表白实在太不真实了，这一刻她反而无法做出决定。 垂眸看着怀里某人红着脸使劲减少存在感的模样，谢行舟终是无奈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好，我给你时间考虑，但你别让我等太久。否则 沈橘知道这个否则后面肯定没什么好话，忙不迭答应：我知道了！ 回答完后沈橘没忍住抬头看了看谢行舟，对上他的视线后又不自在地移开，犹豫半晌，试探着问：你真的，喜欢我啊？ 不然呢，你当我是关爱小动物？ 可是沈橘仍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喜欢我？ 看着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谢行舟觉得有些好笑。喜欢本没有什么理由，只不过恰好遇见对的人，心在这过程中逐渐敞开，愿意让她住进来。 大概是因为你让我看见了自己。揉揉她的头发，谢行舟更紧地将她收入怀中。沈橘听得懵懵懂懂，顺着他的动作将头贴在他胸前。 想起她夺得新人赏的《玻璃世界》，谢行舟轻轻勾了勾唇角。她不知道，最初的最初，正是她描绘的温暖感情打动了陷入低迷的他。 因为这样的开端，才有了后面所有的故事。 想起来全是甜甜暖暖的柑橘味，他最喜欢的味道。 *** 《凛王长斋》中文男主声优确定由River出役的消息公布后，整个配音圈都炸了。 凭借《沧海》系列反派封神的River，即便江湖难以得见他的身影，却始终存在他的传说。 正如一条被配音圈奉为经典的描述： 也许你早就在追逐更多作品的同时拥有了新本命，但只要听过《沧海》中River的配音，就无法忘记他曾带来的触动。他是和大热声优不一样，白月光一样永恒萦绕在心头的存在。 动画制作方公布这条消息后引起的反响比想象中更大，经由沧海制作人和数名配音圈知名大V转发后，迅速爬上热搜。 第37章 卧槽我踏马还以为是《沧海》要出新作了？！ 有生之年！！！awsl！！！ River要配女性向动画了啊啊啊啊啊啊！！ 沈橘从公布消息起就捧着手机刷评论，看到那些和她同样喜欢River的人激动刷屏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在床上打着滚傻笑。 一直期待的事情确切成真这一天，内心的愉悦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 起初她还担心谢行舟出尔反尔，没想到这次他倒是干脆，迅速和褚云敲定配音相关事宜。 比起恨不得昭告天下的沈橘，谢行舟淡定许多，按时打电话提醒她过去吃饭。 一整晚沈橘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连牵着Orange遛弯的时候都跟着Orange多跑了好几圈。 替Orange洗完澡后谢行舟又将沈橘赶去洗澡，等她湿漉漉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招招手让她过去坐好，用毛巾替她擦拭头发：你的快乐还真是单纯。 沈橘心情好不和他计较，整个人也乖顺许多，任他擦头发：哼，你是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谢行舟承认得干脆，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俯身问她：只不过你原来这么喜欢我？ 沈橘面上一红，纠正：是喜欢River！最初的Xanadu黑卡事件以后，她就立志把谢行舟和River划开对待了。 谢行舟直接无视她这句话，将毛巾放在一旁，抓着她的头发换吹风吹了吹。大概是经常照顾Orange的关系，谢行舟的动作做起来熟练又流畅。沈橘刚开始还有些拒绝，久了也不自觉安心享受他的头皮按摩。 我发现你还挺喜欢照顾人的。沈橘感慨。和谢行舟待一起的时间变多，她愈发察觉谢行舟不仅喜欢做饭，还特别喜欢做家务。谁能想到被称为Devil Xie的食评大佬竟然是这样居家的设定呢？ 我只喜欢照顾特定对象。谢行舟倒是不否认，拍拍沈橘的背让她起身，示意她去把桌上的杏仁露喝了。 勉强筑起的小心翼翼和警惕在谢行舟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逐渐瓦解，对于偶尔住在他家这件事沈橘非但不再抗拒，反而有些习惯这样舒适惬意的小日子。 也在内心告诉自己不能被安逸消磨了意志，但似乎没什么卵用。 偷偷瞟了一眼谢行舟，沈橘甚至想要不就答应当他女朋友算了，反正好像也没什么坏处？可心里又总忍不住患得患失，如果某一天谢行舟发现对她不过是一时新鲜，会不会连朋友也没得做？悄悄叹息一声，要是齐桑落知道她临门一脚这么畏手畏脚，一定会吐槽她怂爆了。 睡前去谢行舟房间看了看，床头摆着褚云给他的《凛王长斋》台本，虽然有翻看的痕迹，不过干干净净没什么注释。 第71页 沈橘不怀疑谢行舟的专业水平，再加上这次和他搭戏的女主声优是水准过硬的璇玑，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所有人都没料到，当晚《沧海》系列男主的声优韩朔突然发了一条微博： 《凛王长斋》女主声优通过甄选会确定，男主直接内定？说起来以前《沧海》就从来没见过River，这个操作也是厉害。 韩朔只发了两句话，字里行间都是对《凛王长斋》男主声优内定River的不满。其实声优甄选会只是日本业界常用的操作，最后到底用谁还是监督一句话，更不要说整套体系还不完善的国内。 只是他这么直接点出来，说River走后门的意思不言而喻。 有人在微博下问韩朔难道也想试音男主，韩朔直接回复一个字：是。 韩朔自《沧海》起就一直活跃在圈内，手头知名动画广播剧和电视剧男主配音的资源不少，还上过热门综艺。论咖位，算得上如今配音圈顶流。 《凛王长斋》由褚云任监督，虽是大制作，但毕竟是动画。早已握有电视剧男主资源的韩朔突然来撕这块饼，实在出乎意料。 韩朔的粉丝反应迅速，立刻在各大社交平台和社区声援自家大大的主张，要求《凛王长斋》制作方公开甄选男主声优。韩朔的粉丝还故意上升高度，攻击内定黑幕，声称不能让这种暗箱操作成为业界常态，拉拢与韩朔同一工作室声优的粉丝一起声讨。 沈橘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迷迷糊糊爬起来连接两个果冻和褚云的电话，彻底清醒过来。 沈橘知道韩朔现在的咖位，但一直对他的声音无感。头痛地摁住太阳穴揉了揉，恨不得把韩朔摁在地上摩擦一顿。 她好不容易才让谢行舟答应配音的事，这个韩朔突然出来搞什么事啊？！ 我直接发微博说声优人选是我定的吧？沈橘向褚云提议:我的作品我最了解，作者本人都说River合适了，他不能还接着哔哔我吧？ 褚云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刺头也有些头痛，圈着手中的咖啡抿了一口，无奈：这倒不用，行舟说交给他。 他已经知道了？ 嗯。在你睡觉的时候。 那、那我问问他。 沈橘挂断电话，翻到谢行舟的号码拨出去。 谢行舟接得很快，他像是换了个地方，背景中的人声被轻微关门声隔绝，伴随着他低沉的嗓音：起床了？ 沈橘点头，想起他看不见，又嗯了一声，手指扒拉几下衣领上的毛球：那个配音的事要不我出面发个微博？声优人选本来就是她的意思，她不想给谢行舟添麻烦。 谢行舟单手揣在兜里闲闲往门背上一靠。光线充足的室内，微光也盛满他的眼底：不必，这样反倒坐实内定。不是什么大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今晚想吃什么？ 让她忧心不已的事被他轻描淡写带过，听着他一如既往平静从容的声音，沈橘的情绪也被安抚，小声问他：真的没关系？ 谢行舟轻笑，眉目间一派散漫的柔和：你啊，能不能对我多一点信任？ 他的声音沉静而笃定，犹如纷乱间温柔拂过的光羽。谢行舟当然比她有办法得多，沈橘犹豫了一下，选择交给他处理。 然而她忘了，谢行舟从来不是一个能让她省心的人。 当晚坐在谢行舟家吃饭的时候她的手机消息就炸了，划开屏幕一看，入目第一条通知栏消息就是： 《凛王长斋》动画制作方宣布公开甄选男主声优，一线配音演员韩朔入局！ 沈橘差点没把嘴里的饭喷出去，咳得惊天动地。 这这这是什么鬼？！ 连刷数行消息，沈橘抬头去瞪谢行舟。作为罪魁祸首的某人倒是很淡定，将手边的水递给她，语气中带着点埋怨：这么大人了，怎么看个手机都能呛着？ 你还好意思说？！ 就着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大口，沈橘好不容易才把气捋顺，凶神恶煞把手机拍在他面前：公开甄选？你解释一下？？ 谢行舟慢条斯理放下汤匙，侧身面向她，牵起她的手往身边一带，笑得温和懒散：他不是闹着公开甄选吗，满足他。 沈橘气得头疼，对着谢行舟你了半天愣是没把一句话说完整。她为了让谢行舟出役男主声优费尽心思，眼看事情已经敲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倒大方，还就真愿意跟人家公开甄选。公开甄选就算了，居然还平台直播网络投票，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早知如此，她就应该直接发个公告说声优是她选的！ 有什么好气的？谢行舟无奈，握着她的手放进怀里，拇指微微摩挲过她的手背：下午不还说交给我？ 沈橘不知道谢行舟怎么能如此淡定，试图甩开他的手，被他更紧地握住。挣脱几个来回，连人带手进了他怀里。 沈橘气呼呼瞪他，像只炸毛的兔子：韩朔有多少粉你不知道？我不同意公开甄选，能不能尊重下作者的意见？ 谢行舟静静审视沈橘片刻，手指抚上她因生气而鼓起来的脸颊，捏了捏，语气宛如哄小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人家都找茬找到家门前来了，你想看我躲在后面用公关手段解决问题么？ 第72页 沈橘没考虑这一点，微微愣住。 我当然可以用别的方法把事情压下去。谢行舟执起沈橘的手，将她的手背轻轻在唇边碰一下。深棕色眼瞳中眸光似海，泛着凛冽又温柔的波涛：但我不想让别人认为River出役男主这件事仅仅因为制作方或是作者喜好。既然你心中River是最适合宗长斋的声线，我也会让所有人都认可，宗长斋只能是River。 沈橘怔怔听谢行舟说出这番话，他说得很慢，像是岸芷汀兰，飞鸟掠起涟漪，扩散的波纹里尽是缱绻。 可是、可是也用不着平台直播网络投票沈橘磕巴着回答，先前内心的波动被另一种情绪替代，难以平静。 韩朔是当下一线配音演员，并不活跃的River粉丝数量根本比不过他。网络投票几乎没有胜算。 沈橘想出声，谢行舟的食指却轻轻落在她唇上，做了个让她噤声的手势:就当是我对你这份坚持的回馈，别担心了，好么？ 第38章 勉勉强强答应谢行舟将一切交给他，沈橘仍是担心得不行。 就算他能完美演绎宗长斋，粉丝投票却向来没有道理，指望所有人都在公正立场上去投票是不可能的。 几次暗戳戳想发微博暗示自己心目中的男主声优是River，又怕被韩朔粉丝利用指责谢行舟走后门而作罢。 平台直播网络投票的消息一经公布，立刻在圈内引发讨论热潮。毕竟国内业界默认大多数配音工作由监督直接决定的生态下，网络公开甄选还是第一次。褚云监制的作品，无论对商配还是网配圈来说都是一个绝佳展示机会。除了韩朔，其他报名的声优也不少。 等待正式甄选前，各类配音圈八卦满天飞传。有人翻出古早采访和新闻，分析韩朔是因为《沧海》时期作为主角人气却被River的反派压一头心存不满，如今才伺机报复。 沈橘觉得这个分析十分有道理，在她记忆中，《沧海》时期韩朔被提问主角人气不及水沉烟时就黑过脸。 比起惴惴不安的沈橘，谢行舟倒是一如既往从容，该做什么做什么，丝毫没有紧迫感。看着他身后转悠的一人一狗，谢行舟单手将牛皮精装的书籍放回书架上，无奈笑笑看她：你已经跟了我半天了。 在家的谢行舟穿得随意，袖口卷起，带着碎钻的机械表圈住一段光洁如玉的手腕。拉开靠椅坐下，谢行舟双手闲闲揣起，关怀她：不用画稿子了？ 沈橘抿了抿唇，跟着在书桌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斟酌着开口：要不还是别公开甄选了吧？ Orange在沈橘脚边趴下，嗷呜一声像是附和她的意见。 顺手拿过书桌上的台本翻两页，深棕色眼眸中没什么特别情绪，连声音也是漫不经心的：这件事已经决定了，没有回旋余地。 沈橘顿时有些生气，扯着衣摆闷声片刻，问：你该不会是不想配音，故意用这种方法推脱吧 谢行舟讶然，眼神微沉。放下手中的台本，声线覆冰一样凉了几分：你是这么想的？ 沈橘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听过谢行舟先前的想法，她也知道他是为她和作品着想。但看着网络上为韩朔奔走拉票的粉丝和仍旧从容不迫的谢行舟，她实在心里有些慌，气话脱口而出。 呜呜呜我心里慌，气话没过脑子，你不要生气眼见小姑娘皱着一张脸可怜兮兮揪衣角，谢行舟无奈，轻轻戳一下她的脑门，叹息：好了，不要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没事就去赶你的稿。 谢行舟不和自己计较，沈橘立刻学乖了，双手扒拉上谢行舟所坐靠椅的扶手，蹲下：您大人有大量哦？ 谢行舟嗤一声，唇角略微扬起，眉梢眼角都带些无奈的笑：什么都和你生气，我可能早就被你气死了。 也不至于吧沈橘眨巴眨巴眼，手指椅背上划拉几下，视线飘飘忽忽，忍不住问：那你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下虽然谢行舟说相信他，可面对巨大的流量差，她心里始终七上八下无法平静。 谢行舟没有立刻回答，看着和Orange一起蹲在地上的沈橘，先是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看着姬胡桃色长发在自己手下变得有点乱蓬蓬，才懒洋洋补一句：当然是凭实力取胜。 可是网络投票更多看的是人气不是实力！ 你说的没错。谢行舟对上沈橘视线，一向慵懒恣意的深棕色眼瞳微微敛了眸光，可是你也要相信，真正喜欢这部作品的人，会做出他们的判断。 最重要的是，相信我。 沈橘在谢行舟的注视下乖乖噤声。他的眼神和语调带着让人信服的笃定和从容，像是伟大占星师正对自己的信徒诉说一个早已雕刻完成的未来。 内心的不安得到安抚，沈橘决定相信谢行舟，静待甄选会到来。 有不少读者跑到微博下问她看法，沈橘忍住回复River的冲动，暂时卸了APP眼不见心不乱。 期间也抱着电话和齐桑落吐槽几个来回，齐桑落跟着她对韩朔一通数落，问：要不要帮你联系水军，如果票数真不行就刷上去。 第73页 沈橘犹疑片刻，最后选择拒绝。 说完全不担心是假的，甚至她也想过要不要提前找公关公司。只是她答应谢行舟相信他，再背地里做其他准备就显得不够真诚。 坐在工作台前捏着笔叹息，沈橘发自内心感慨配音这件事真是一波三折，丝毫没让她省过心。River是她心中唯一能够完美诠释宗长斋的人，如果真换了别人她不知道要怎么说服自己接受。 偏偏最近谢行舟手上工作增多，等待他做私人审查的星级餐厅一个接一个排队邀约，她和他通了几次电话都是跨国。 再想起谢行舟那句凭实力取胜，沈橘心里愈发不安。她当然相信他的实力，可她甚至都没看到他为配音准备。 公开甄选前一晚到谢行舟家吃饭，连她最爱的梅酱小排骨都有些食之无味。而这种压抑的情绪，在看到谢行舟书桌上仍是毫无痕迹的台本后爆发了。 他再怎么自信不能一点笔记都不做吧？ 不想影响谢行舟发挥，沈橘兀自黑着一张脸回房间，关上门的一瞬整个人卸力扑回床上，将头埋进被子里。 谢行舟说要让所有人认可宗长斋就是River，可对于这回事他到底有几分放在心上呢？比起美食审查，配音这种业余爱好果然无关紧要吧沈橘越想越难受，甚至捏着被子开始思考最坏情况发生应该如何是好。 她以为自己情绪掩饰很好，而仅仅几分钟后，房门就被叩响了：怎么了？ 谢行舟的声音隔着房门有些闷闷的，却依旧含着舒缓慵懒的磁性。沈橘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嚷嚷：没什么，我要画稿子了。 门外的声音停下，轻微一声尝试拧动把手的声音，因房门反锁只发出急促的短音。沈橘听着脚步声离去，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只是还没等她舒完这一口气，去而复返的谢行舟直接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看着床上惊讶抬起头又迅速把自己裹回被子里的小姑娘，谢行舟被她这种鸵鸟行为逗笑，随手把钥匙往门口的原木矮柜上一扔，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拍拍她：不开心？ 沈橘一言不发离开书房的时候他就察觉出她情绪不太对。她其实很好懂，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像是她手下能够恣意展现故事的白纸，短短几笔，就勾勒出内心的想法。 谢行舟不来还好，他这么坐在床边温柔问她怎么了，沈橘心里扛不住，有些泛酸又有些委屈，在被子里裹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你的台本上没有笔记。 谢行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在别扭什么，深棕色眼瞳中纷纷雨落，化成一片温柔的光。他伸手隔着被子抚上她的头，声音里带着叹息：没有笔记不代表我没有认真看，傻不傻？ 谢行舟的声音很轻，沈橘听着听着眼睛就红了一圈。是，她是傻，不是声控的人很难理解为什么能喜欢一个人的声音这么多年，无法理解声音如何带来内心的慰藉，更无法理解她为何执着于让River出役宗长斋。 每个人都有一些用于调剂精神世界的东西，也许是二次元、也许是追星、也许是宗教。对她而言，这样的存在就是声音。声音为她构筑了一个柔和的幻境，她通过各种各样的声线和情绪找到让自己内心安静的力量。 所以她会格外在意《凛王长斋》配音的事，甚至连情绪也变得敏感。 见沈橘半天没动静，谢行舟直接上手，想将她从被子里剥出来。沈橘拉扯几下，抵不过谢行舟的力气，最后还是被拉开了盖着头的被子。 对上一双水汪汪带点委屈的红眼睛，谢行舟感觉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人用爪子挠了一下，痒痒的，却又带着点疼。 伸手将她扶起来，理了理弄乱的姬胡桃色头发：我让你担心了。 淡淡的陈述句，替沈橘整理好头发后，谢行舟直接单手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带过来，靠在肩上：台本我有看，不信考考我？ 他一直强调让她相信他，却没有告诉她更多讯息，也没有在言行上做出可以让她安心的举动。她试着去相信了，心底小小的不安却始终没得到排解。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全。 下巴搁在他肩上，呼吸着他身上沐浴露留下的淡淡木调香气，刚才的不开心也在他一下一下顺着头发梳理的指尖下得到安抚。 宗长斋杀死郑伯侯的时候对凤白梨说的是？沈橘试探着问。 阿梨，你是否会觉得我心狠手辣？谢行舟调整了声音，沉沉开口。 宗长斋统初统天下后在王城外高山上对凤白梨说的最后一段话？ 从前，我想的是如何惩治那些昏庸无能的诸侯，如何夺得这天下来证明我的价值。后来，我想的是乱世凶年，民不聊生，我要结束凤麟洲的割据，让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现在，我想的是人生如逆旅，有你在身边便是我莫大的幸运。 谢行舟放在沈橘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声音贴着她耳际丝丝入扣地擦着耳道滚过：阿离，往后的日子里，你可愿继续留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凛王长斋》是用以前的玄幻文《子夜艳尸楼》第三卷故事为基础的，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www 第74页 第39章 漫画中宗长斋是结束乱世，统一凤麟洲的布衣之王。他虽出身低微，却有经纶治世之才，一身武艺更是出神入化。易水决战中手执方天画戟在十万敌军的铁阵中如入无人之境，烈马轻裘，所向披靡。 谢行舟放低了声线，比平时的声音深沉许多，符合宗长斋一代战神的身份。面对宗长斋所爱的凤白梨时，这种声音又变得温柔，如同缓缓流淌的暗流，千种柔情都被隐藏在凛冽坚毅的外表下。 听谢行舟还原这一段话，就像看到了原作中宗长斋和凤白梨骑马去王城外高山的场景。 他们打马经过旷野，马蹄扬起滚滚落花。宗长斋牵着凤白梨的手站在王城的高山上，看天边的晚霞一层一层如色彩艳丽的墨水浸润下来。风吹起他们的衣发，在风中绵延出山高水滔的浩然。 脚下便是王城，更远处群山壮丽，是这凤麟洲的天下。 那时候，宗长斋对凤白梨说了这样一番话。 虽然一直幻想谢行舟能够出役男主声优，真实听他读宗长斋的台词还是第一次。无论声线还是感情，都和她想象中如出一辙，甚至拿捏得更加完美。 犹如月下海棠，深沉寒凉的夜色融为一滴坠露，摇曳间带着让人甘愿为之沉沦的温柔。既内敛，也惊艳。 忍不住伸手攥住一点谢行舟的衣角，沈橘用力点了点头，以示她的满意。见沈橘安心了，谢行舟才拍拍她的头：是不是觉得不愧是自己选中的人？ 你怎么这么自恋。 难道不是？ 沈橘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谢行舟唇角略微扬起，睫毛掩下来，留下一排细小的阴影。依旧是慵懒不羁的神色，却带着点强势。手指从腰上移到她手边，顺着指间缝隙滑进去，指腹摩挲过肌肤细腻的纹路，最后扣住她的手，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说起来，你欠我的回复哪去了？ 心里咯噔一下，沈橘下意识想躲，被谢行舟更紧地带进怀里：嗯？？ 所谓回复，自然就是情人节问她愿不愿意当他女朋友的事。这段时间各种事堆积在一起，谢行舟没有问她，她也理所当然假装鹌鹑，想蒙混过关。 现在看来，果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那啥艰难地舔了舔嘴唇，谢行舟会表白这件事至今为止依然让她觉得难以置信，总觉得被馅饼砸了一样很不真实。大概因为一直活在父亲和哥哥的影子下怂惯了，对待感情也跟着怂，放不开手脚去接受。 你不喜欢我？谢行舟问。 倒也不是 那是喜欢我？ 算、算是吧 那你在犹豫什么？谢行舟看着沈橘的怂样就觉得好笑，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既然我们彼此喜欢，试着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我 如果我赢了韩朔，你就试着答应，怎么样？不给她退缩的余地，谢行舟又加一枚筹码。 行、行吧沈橘被谢行舟一番话说得意志动摇，大脑思考速度变缓，迷迷糊糊点头答应了。 谢行舟在这件事上的攻势让她招架不能，再加上整个脑子被配音的事充斥，所以她没有注意到谢行舟眼底的倦色，也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他这段时间这么忙，还能不做笔记将台本完美诠释。 而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 甄选会在动画制作方的录音棚进行，C站同步直播。避免影响配音演员发挥，镜头没有直接切入棚内，由台前知名Coser和配音导演解说。 制作方已根据声音样本筛选过候选人，最后入选除了几名实力强劲的新人，就是韩朔和谢行舟。 对于公开甄选一事制作方乐见其成，毕竟是趁机宣传动画的好机会。甄选会一共两轮，第一轮按照台本试音，第二轮和女主声优璇玑对戏。第一轮由音响监督与特邀评委投票，最后一轮采取为期三天的公开投票。 River真实身份未曾公开过，谢行舟将车滑地下停车场，额头抵在握住方向盘的手背上休息片刻，才顺手取过半张精美银制面具带上，开门下车。 垂感良好的深灰色大衣下长腿迈开，径直走向直通贵宾楼层的电梯，刷卡上楼。整套动作优雅娴熟，只是刚进电梯，谢行舟就向后仰靠到轿厢的扶手上。 电梯中接到褚云的电话，谢行舟闭着眼睛开口，已经换成了River的声线。比他平时的声音更低沉柔和，带着面对熟人的漫不经心，却有一丝异样的喑哑：怎么？ 褚云看了一眼录音棚的情况，握着电话走到一旁。他本想一惊一乍渲染下紧张氛围，但凭着职业素养和对谢行舟的了解，迅速听出他声音的不对，问：你声音怎么了？ 谢行舟没有睁眼，叹息着捏了捏眉心。这个状况也超出他预料，这些天他忙着各处飞，还要兼顾《凛王长斋》原作，精力确实有些不足。不过这样的情况对他而言也算家常便饭，所以他完全没料到今早起来会偏头痛。嗓子也有些不舒服，不过对声线影响不大，在润喉片可以解决的范围内。 第75页 只是他昨天才信誓旦旦和沈橘说自己会完美诠释宗长斋，今天就因为身体管理出问题影响状态，怎么想都有些挫败。 没事，稍微有点不舒服。谢行舟淡淡回答褚云，褚云确认了半天仍是不太放心，沉吟着开口：感觉韩朔有备而来啊，当年的事他怎么记这么久？ 听褚云提起韩朔，谢行舟稍稍想了想，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安抚褚云：行了，我没事，别担心。 正如网上分析那样，韩朔作为《沧海》系列男主声优人气却一直不敌River，因此一直耿耿于怀。当年他甚至主动和制作人提出想尝试反派，被《沧海》制作人直截了当告之，他的情感层次不够丰富，无法完美诠释他们想塑造的角色。 谢行舟向来单独录音，没有真正和其他配音演员现场对过戏，所以韩朔一直觉得River是走后门才拿到了《沧海》的工作。他不认为自己不如River，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制作人偏心的意见。尤其顺风顺水走到如今的位置后，想起曾让自己受挫的River，就越是不甘心。 River是横在他职业生涯中的一根刺，即便如今回首看已是陈年旧疾，却始终让他不舒服。 既然River突然接动画配音，他当然要趁机拔出深藏于心的刺。只有彻底把这根刺碾为齑粉，他的配音生涯才能实现真正的完美。况且，凭他现在的实力、咖位和人脉，他有自信动画制作方不会忽视他的诉求。 韩朔一身休闲西装在录音棚旁的休息室里翻看台本，台本上被他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替他送上温水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感叹他的认真和专业。 前几个新人虽是小一辈里可圈可点的苗子，技法上对细节的处理仍不够，第一轮就能看出许多台本处理上的问题。 韩朔在几位小朋友试音后进入录音棚，他的声音不如谢行舟低沉，却似珠玉铮然又有磁性，甫一开口，音响监督就愣了一下。 当那声音经过电波处理传至每一个直播观众耳机中，弹幕立刻迎来一波小高潮。 啊啊啊啊啊韩朔大大牛皮！！（破音） 疯狂为朔大打call，冲鸭！！！ 妈耶，和前面的新人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沈橘自然也紧张兮兮守在电脑前看直播，看到这一波弹幕不禁攥紧怀里的抱枕。不得不承认，韩朔的技法确实比前几位新人成熟许多。 最后试音的是谢行舟，戴半张面具的男人从走廊上经过，被刚从录音棚出来的韩朔单手拦住。 眼眸微抬看一眼拦住自己的人，谢行舟安静和他对视片刻。 男人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领口的扣子禁欲地系到喉结下，虽然戴着面具，深棕色眼瞳中的视线却杀伤力十足。韩朔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率先沉不住气：不过试个音而已，还戴面具装什么神秘？ 过于直白的挑衅，谢行舟轻轻笑了笑，收回视线，只微微颔首，便越过韩朔走向录音棚。 从容不迫，态度优雅，显得对方像个无理取闹的毛头小子。韩朔自己也意识到这点，脸色一点点涨红，愤愤回到休息室，戴上耳机听谢行舟的试音。 戴好耳机的那刻，韩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River手上，似乎并没有拿台本？ 试音并不要求背下台词，谢行舟手上却空无一物。进入录音棚时，工作人员以为是他忘带了，正要递上，他摆摆手示意不必。 需要试音的选段是宗长斋拜谒栖梧山，以求凤凰认可自己王者身份的场景。彼时的宗长斋尚是少年，虽出生低微，却心怀傲然，带着一股倔劲。 可是在他历经千辛万苦，衣衫褴褛地上了栖梧山后，那些高贵的凤凰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他。 于是宗长斋叩问这天下是否容不得布衣之王，失魂落魄下山时，他也决定即便名不正言不顺，也要夺了这天下。 这一段整体情感激昂，却又带有未被凤凰选中的失望、不甘、全身热血一瞬被浇灭的寒意。 众人都屏住呼息，等待River的演绎。 第40章 沈橘听过River寂寥沉静的声线，也听过他慵懒优雅的声线，唯独这样带着坚毅少年气的声音，是第一次听到。 衣饰简单的少年，长发精神地束起，手中一柄月牙戟，寒光映着眼中的凉薄和杀意。即便遍体鳞伤，也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坚毅之气。 少年立于高崖，收紧了搭在月牙戟长柄上的指节： 我不信，不信这天下容不得布衣的王印之王。我不仅要报仇，更要向世人证明，就算我宗长斋出生卑微，也能够做到王公贵族无法做到的事情。 没有凤凰选我，那即便是名不正言不顺，我也要夺了这天下！ 短短几句话，不卑不亢，勾勒出一身傲骨又带着狂气的少年。长风万里，他束发的长带也迎风飘举。 只是谢行舟声音不如韩朔高亢，弹幕立刻有人指出这点，认为River情绪不饱满。韩朔粉丝多，弹幕风向迅速被带偏。 一颗心沉下去，沈橘不自觉蹂躏着怀里的抱枕。这些有粉丝滤镜的人，大概连原作都没好好看过，因为被声音感染度影响就试图评价试音好坏。 韩朔的声音清朗有少年感，这一段演绎称得上热血，听起来更有张力。但宗长斋总体性格偏内敛沉稳，即便有野心和狂气，也不会用这么激昂的方式表现。 第76页 大概因为韩朔常役仙侠武侠剧男主，遇到类似设定，就不自觉用杰克苏大男主的套路去演绎了。 可这不是宗长斋。 沈橘一方面觉得这不算她有偏见，韩朔就是情绪处理不到位。一方面也忍不住担心，韩朔这种注重声音感染力的呈现方式会迷惑没看过原作的人。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谢行舟结尾时的声音有点过于喑哑了？ 第一轮评委投票，虽然对韩朔和谢行舟的表现有争议，但双双进入下一轮并无疑问。第二轮和女主声优璇玑对戏，几位新人的气场明显被璇玑压住，发挥都不太好。 璇玑科班出身，最初为译制片配音，后来成为诸多电视剧御用女主声替。因为本人是二次元，也接动画游戏配音。 璇玑和韩朔都活跃于配音圈一线，平时或多或少有合作。韩朔的专业水平璇玑并不怀疑，况且和熟人合作避免重新磨合，于公于私，她都更偏向韩朔。 她也听说过River的事，这种不与其他配音演员合作自己单独录制的人，在她看来极度不专业且任性。说实话她并不想和这样的配音演员合作，只是碍于制作方及工作室要求，才接了《凛王长斋》的本子。 如果能趁此机会换成韩朔也不坏。 第二轮配音韩朔依旧采取同样的演绎形式，由于璇玑配合到位，整场戏听下来代入感极强，让人忍不住随情节起伏为他们捏一把汗。 轮到谢行舟的时候，璇玑明显公式化许多，点点头算打招呼。同样注意到他没拿台本，不由挑眉：不用台本？ 嗯。 试音终归靠实力，就算你不用台本，也不会加分。 谢行舟随意调整一下手腕上表带的位置，并不接话：开始吧。 璇玑暗自腹诽这人不知什么毛病，明明没必要脱稿还非得来这么一出，万一台词出错，得不偿失。 看着谢行舟似笑非笑的神情，璇玑满眼都是不赞同。谁料就在试音开始的瞬间，对面那双上一秒还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眸，下一秒却如纷纷雨落，沉入幽暗不可见的深潭。 深棕色眼瞳中的光明灭不定，犹如一柄泛着寒光的利刃，可以取敌首级于毫厘之间。 这种顷刻间的变化实在太快，璇玑还没回过神来，戴着半张银制面具的男人就向前两步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从他身上罩下来，紧跟着的是他犹如砂石滚过般低沉喑哑的声音： 阿梨，你是否会觉得我心狠手辣？ 和先前少年音相似的声线，却明显成熟从容许多。锋芒敛于内，而不轻易外露。他的尾音带着一丝颤，是面对凤白梨时内心唯一的挣扎与脆弱。 似乎是怕听到她的回答，先前凛冽的眸光柔下来，微微失神着喃喃开口：可是若我不狠，他日葬身剑下的就是我自己。 这是宗长斋被凤白梨撞见自己杀了郑伯侯时，对她说的话。 铁血和强权铸就的乱世容不得他心软，他与郑伯侯为了利益互相算计利用，终是他胜出一筹。手刃敌人的快意，夺得军权的狷狂，压抑的痛楚和挣扎最重要的是，怕吓到她。 谢行舟声音里感情层次的处理细腻丰富，即便只是听，沈橘都浑身起鸡皮疙瘩，更不用说还在现场亲眼目睹谢行舟情绪变化的璇玑。 最优秀的配音演员，可以将情绪和角色完美融合，角色即本身，配音效果也达到极致。 璇玑怔怔看着谢行舟，想起老师对自己说过的话：从你进棚开口那一刻起，你就是那个人。要陪他哭、陪他笑、陪他去爱、去恨、失去、获得、成长、衰老，一个人需要用一生完成的事，我们要在一天或几天内经历。 她刚开始配音的时候也有努力尝试将自己和角色融为一体，但随着掌握的技巧越来越多，她发现可以仅凭情绪想象展示出希望的效果。 总体把握人物性格和剧情走向，剩下的交给技法和经验完成。细致揣摩角色的路子从来没有过时，只是不再适合面临大量台本需求的她。 所以她也渐渐忘了，练习配音最简单也最难的一种方法。 River的演绎犹如一道惊雷迎面劈下，她回过神的时候，情绪已经完全处于他掌控之下。 这里凤白梨应该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轻轻回答宗长斋：我明白的。你对你的亲信很好。璇玑虽然顺着台本说出了这句话，但对她而言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她的情绪应该是动容和理解，可她却是在被River的演绎震撼，吃惊的情况下用发颤的声音完成了对话。 也就是说，她的反应，完全是被River引导出来的。虽然情绪不对，说出来的效果却差别不大。 River之所以不和其他人同时录音，也许并不是因为他行为乖僻，而是他的存在对其他配音演员影响太大了。 作为一个资深配音演员，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牵着走，既不甘心也羞愧。 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手，璇玑对上谢行舟的双眼，集中精力和他对戏。 对屏幕前的听众而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能感受到气场微妙的转变。谢行舟和璇玑的这一场对戏不如先前情感激烈，却好似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各种情绪翻滚着上涌，最后柔化在对彼此的关心中。扣人心弦，也动人。 第77页 试音结束的时候，众人仍沉浸在对白氛围中久未回神。 弹幕停滞片刻，终于有人顶着韩朔粉丝的压力发出了声音： 不愧是沧海封神的River太强了 这才是宗长斋吧，别刷你们韩朔大大了 那些说韩朔的，到底有没有看过原作？ 而沈橘已无暇顾及吵起来的弹幕，扔下枕头匆匆出门。 谢行舟的演绎堪称完美，一如她期待的那样，是她心目中的宗长斋。但她绝对没有听错，谢行舟的声音不太对。 她对他的声音太熟了，所以他强行掩饰的一丝喑哑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他嗓子不舒服。 说实话她一时没想通为什么，各种可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隐隐猜测他可能是生病了。仔细想想，谢行舟最近工作安排满满当当还要准备试音，很可能因为休息不足抵抗力下降引起了感冒或发烧。 她的猜想在抵达谢行舟家后得到证实。用备用钥匙开门进屋，安抚好撒着欢过来迎接她的Orange，就在客厅看到了拆开包装散落在茶几上的感冒药和润喉片。 安心的同时也忍不住揪心。安心是因为知道他没有大碍，揪心是他在嗓子不舒服的情况下还完美完成了宗长斋的试音。 他说让她相信他，他做到了。 趴下身子戳戳茶几上的药盒，沈橘转身小跑进厨房。Orange不明所以，也迈着小短腿一路跟在她身后。 谢行舟回家的时候，首先闻到的就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橘子清香。温软清甜，一如某个早晨他起床时曾闻到过的味道。 一时有些恍惚，谢行舟将大衣挂上衣架，一边松领扣一边往香味传来的地方走。走到能看见开放式厨房的高柜旁，入目的就是将姬胡桃色头发扎成马尾的女孩子在忙来忙去。 她身上系着他常用的那条浅蓝色围裙，一边拿着调羹照顾锅里熬煮的粥，一边轻斥脚边的Orange不要捣乱。 暖黄色的灯光下，她身上也像有一层毛茸茸的边，小动物一样。 听到身后的声音，女孩子便转过身来。但她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皱着眉过来摸他的额头。似乎结果并不令她满意，小脸包子一样皱紧，絮絮叨叨：好像有点发烧，你别站着了，先坐着休息一下 谢行舟不太听得清女孩子又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伸手揽住她腰带进怀里，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亲了亲： 好香 作者有话要说：璇玑回想老师说的那段话是以前看过某个配音演员说的pwp 第41章 谢行舟突如其来的耍流氓成功让沈橘鹌鹑一样僵住了。 拿着调羹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背：你你你先放开我。 谢行舟轻笑一声，热气呵在耳边，有些酥麻：不放。 重。他几乎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像挂着一只大型喵科动物。嘴上嫌弃，沈橘手却诚实地撸了撸他的头发，很是担心：你感冒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谢行舟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你听出来了？既然褚云都能听出他声音不对，沈橘能听出来倒是更不奇怪。 嗯 担心我，所以过来了？ 这下换沈橘假装听不见，视线左右飘忽，换了个答题方式：我只是过来奖励你良好的表现。 良好？谢行舟显然不太满意这个评价，手上微微用力在她腰间一掐，原本就有些喑哑的声音故意带上几分威胁意味，愈发低沉：按照百分制，只有八十分。 沈橘心想这人心眼可真小，推了推他：一百分，给你一百分行了吧。锅里还有粥，你先放开我 谢行舟抬眸看一眼冒着腾腾热气的砂锅，不情不愿嗯了一声，回房间换衣服。 身体不舒服的后劲在卸下强撑的精神气后一股脑冒上来，不仅四肢沉重无力，连大脑思考速度都变得缓慢。 他少有感冒发烧的经历，即便轻微不适，休息一晚也能调整过来。但因为有沈橘在，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就有种什么都不想思考的念头。有她在，他就很安心。 于是沈橘端着橘子粥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和Orange玩的谢行舟。 他穿着深蓝色法兰绒睡袍，衣带没有好好系上，被趴在他胸前的Orange扯开一大片，紧实的胸肌线条清晰可见。 谢行舟向来会享受，客厅和卧室都铺着厚厚的冷色调土耳其地毯。沙发也是柔软的，堆满了丝绸套枕头，身体陷下去，看上去全然慵懒优雅。 像一只漫不经心趴在自己领地舔舐爪子的黑豹，见着有人来也不急，只甩甩尾巴，斜眸轻飘飘地瞟上一眼。 因为有些发烧的缘故，谢行舟眼尾和面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看过来的视线里多了几丝潋滟的味道。 眼中有芳华，一枝海棠凝露，不知落谁家。 沈橘被谢行舟勾人的视线看得心头一跳，将粥和小菜放在木制茶几上，问：药吃了吗？ 第78页 谢行舟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剩了半杯的橙汁：嗯。 那把粥喝了，去床上躺着。 谁料躺着的人向来厚脸皮，得寸进尺：没力气起不来，麻烦沈小姐喂我一下。 沈橘闻言瞪圆了眼睛，看着沙发上说着麻烦却一脸悠然自得，丝毫没觉得在麻烦她的男人。 见沈橘不动，谢行舟瞬间换了一副无辜又可怜的表情：真起不来。 我信了你的邪。沈橘拿他没办法，端起粥坐到他身旁，吹了吹，将勺子递到他跟前。 谢行舟无论吃饭还是喝水都是慢条斯理的，犹如一只守着自己牛奶盘的猫咪，一点点品尝，还不忘注意自己的仪容。 怕他着凉，沈橘伸手将他敞开的睡衣拉回去，换来谢行舟一声低低的笑：今天怎么这么乖？看来我的表现确实很好。 听到这句话，沈橘举着勺子的手微微一僵，然后迅速恢复原样：今天还是可以夸夸你，我的一百分可是很珍贵的。 她这么主动来照顾谢行舟，当然有他完美试音宗长斋的缘故，但她出门那一刻，想的却不是试音，而是他身体不舒服。 也许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关心他。 是，我的荣幸。谢行舟笑起来，突然伸手钳住沈橘递过来的手，漂亮的深棕色眼睛眨了两下：或者你可以考虑再奖励我一个吻。 别人生病都是乖乖休息，这人怎么比平时还不要脸呢？ 沈橘终于坐不住了，扔下橘子粥落荒而逃。 谢行舟好笑，看着她逃进厨房的背影，摇摇头自己拿起盛粥的青瓷小碗，尝一口，唇齿间都是白米的软糯绵烂和橘子清香。 其实他也不想吓跑她，但大脑运行速度变慢的情况下本能压制理性占据上风，不自觉就变得更直接，甚至想提出一些更过分的要求。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下巴，谢行舟不由沉思，她这么怂，要想再进一步的时候应该怎么做比较好？ 沈橘不知道某个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男人连生病也不忘思考怎么吃掉她，回到厨房后就接了一个褚云的电话。 褚云先是问候了一下她知不知道谢行舟的情况，随后告诉她谢行舟在试音现场没有用台本。 什么？他没用台本？沈橘诧异，试音片段由现场抽签决定，是刚好抽到他记住的片段，还是他根本就记得全部台词？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谢行舟的记性也太可怕了吧？ 对，看样子他记得第一季全部台词。褚云淡定证实沈橘心中的猜想，补充：行舟要求我不在投票阶段公布这一情况。但投票结束后，我会说明River是唯一脱稿的配音演员。 急于求证的沈橘再次回到客厅，却见谢行舟已经喝完粥，重新躺回沙发上。他单手手背抵在额头上，闭眸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Orange蹲在沙发边，眼巴巴看一眼茶几上的粥，又看了一眼谢行舟，乖乖地没有发出声音。 这么短时间内能睡着，他是真的累了吧 心下一片柔软，沈橘回房间里抱了被子，蹑手蹑脚回到客厅，盖在他身上。谢行舟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短发有些凌乱，翘起来几缕，愈发衬出他骨子里的懒散。即便生病，他依旧是好看的，沉稳时如玉，慵懒时似云，连无精打采的模样也带着勾人的艳色。 将客厅灯光调至最低，沈橘跪坐在地毯上拄着头看他，不知不觉眼皮也开始打颤，最后悄悄趴在沙发边上睡着了。 于是谢行舟在昏暗光线中悠悠转醒的时候，就看到了身旁毛茸茸的脑袋。 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环境，深棕色眼眸的视线先是有些溃散，最后一点点汇聚成亮如灯火星桥的光。 抬手就能摸到她的头发，而谢行舟也这么做了。她傻乎乎靠着沙发边睡着，Orange将头放在她的膝盖上同样睡得香甜。 看着这一人一狗，谢行舟突然生出一种现世安稳的念头来。 像是走过岁月山河，日暮烟雨，有人守着一方小小的竹篱庐屋等他回家。 眸光潺湲，谢行舟伸手将沈橘捞起来，就着身上的被子拢住她，一并带入怀中。突然失去枕头的Orange小脑袋磕到地上，委屈巴巴地嗷了一声。 谢行舟单手食指搁在唇边做一个噤声的手势，Orange又哼哼唧唧把头埋下去接着睡。 客厅的沙发单人睡绰绰有余，多一个人一下变得拥挤起来。沈橘以为自己又被Orange压住了，迷迷糊糊伸手去推。摸到硬邦邦的肌肉直觉不对，困惑着抬起眼皮，差点没被近在咫尺的谢行舟吓得摔到地上去。 之所以没有摔下去，是因为谢行舟在她后退的时候直接带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体与沙发靠背之间。 嗯？？？沈橘对目前这个状况全然懵逼，怔怔瞪着谢行舟。 谢行舟倒是很满意这个温香暖玉在怀的状况，面不改色解释：看你趴边上睡着了，怕你着凉。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谢行舟的气息好像比平时更灼热，连带着体温好像也比平时高几个度，烫得沈橘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那、那我现在醒了，你让我下去。沈橘不敢看谢行舟的眼睛，结结巴巴把话说完。 第79页 你倒是想得美。只是她忘了谢行舟一向不按常理出牌，这下更是连装都懒得装，按着她的腰将她禁锢在怀里，故意贴着她的耳朵说话：我还没睡醒，放你走我会着凉。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沈橘努力挣了两下：这样很热！ 热？那把毛衣脱了？谢行舟状似体贴地询问。 你能不能要点脸！ 看着她兔子一样急得快咬人的模样谢行舟觉得好笑，抬手摸到茶几上的遥控器，关掉中央空调，重新抱住她：好了。 好什么好啊，根本没好好么？？ 沈橘还想挣扎，谢行舟的气息却突然软下来，下巴蹭蹭她的头顶，声音里也带上一丝呢喃的尾音：有点累，让我抱一会儿。 他似乎总能在多种形态之前无缝切换，沈橘不知道他是不是装的，但她没办法拒绝这样柔顺的谢行舟。像是突然收起全部攻击性乖乖等待主人顺毛的大猫，明知他危险的时候不是这副模样，却无法推开他。 就当、就当是给病人的特殊照顾了。 沈橘说服自己，认命地抬手摸摸他的头发。 说起来，你居然能背下《凛王长斋》的台词？想到刚才褚云提起的事，沈橘忍不住问他。 稍有些意外她已经知道了，谢行舟无声笑了笑，阖上双眸静静感受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味，语调清淡悠远：因为漫画单行本我早就看完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半句：不止一遍。 第42章 这下轮到沈橘吃惊了。 谢行舟不仅看完了漫画单行本，还不止一遍？？？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想说你怎么不知道？谢行舟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又闭上，她的内心太好懂，他都不用多猜：如果你能聪明到察觉这种事，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谢行舟的辛苦指什么她不清楚，反正她就听出谢行舟拐着弯说她笨。单行本数量不少，反复看还要记下台词并不轻松。谢行舟平时这么忙，哪有时间看？ 沈橘皱眉想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你该不会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看了？ 听到这句话，谢行舟抬起一只眼皮，笑：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聪明一点？ 多早之前？沈橘锲而不舍。 谢行舟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为难她，手臂顺势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在她腰上或轻或重地揉捏，选了个模棱两可的时间：大概你拿着你收集的那份资料来找我的时候。 这个早实在有些超出沈橘预料了，脑子里的思路捋了捋仍是有些混乱，于是她也只能挑她在意的几个点来提问。 所以你从那时候开始就打算答应配音了啊？ 差不多。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表现诚意什么的？ 因为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其实你就是觉得好玩吧？ 唔。 谢行舟倒是没有否认，说实话他确实觉得看她的反应很有趣，但也不止这么简单。 沈橘心想这人性格其实真的很恶劣，和他这么熟了，也不会再因为这种事和他置气。不过 所以那时候，你为什么想要答应配音？ 难得听她问到关键的点上，谢行舟深棕色眼瞳中光芒微闪，不过也只是一瞬，便被他脸上一如既往慵懒恣意的笑容掩盖。 伸手捏捏沈橘的脸，谢行舟微微叹息，说了其中一个理由：大概是没见过你这样执着于River的人。 沈橘想起他们的初遇，从一开始否认身份，到愿意告诉她自己是River，再到尝试接受《凛王长斋》配音。过程她清晰感受到谢行舟态度的转变，也许正如他所说，是自己的执着打动了他吧。 心里多少有些感慨，小脑袋低下去，用力点了点，最后补充一句：今天的宗长斋比我想的更完美。 听她突然又提配音的事，谢行舟知道她大概又想了些以前的事情，抬手拍拍她的头，轻轻嗯了一声。 当然，仅仅沈橘觉得完美是不够的。公开甄选的最终结果由网络投票决定，谢行舟懒洋洋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投票也正式拉开序幕。 比起安心靠坐在床上翻看美食杂志的谢行舟，沈橘显然紧张许多，第二天随时拿着手机关注票数情况。 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大票数差，River和韩朔票数咬很紧，甚至几度反压韩朔。重新把微博下载回来，上去刷了刷评论，《凛王长斋》原作的粉丝毫无疑问选择了River。 正如谢行舟所说，真正喜欢这部作品的人会做出他们的判断。她只是没想到，原来默默支持着《凛王长斋》的粉丝比她想象中更多。 她走过的路有人见证，亦如风声有回响。 谢行舟享受着沈橘将橙汁递到面前的待遇，嵌着深棕色琥珀的眼睛从书页上方扫到下方，一副对投票浑然不觉的模样。 终于受不了愁眉苦脸坐立不安的沈橘，他伸手拎小鸡仔一样将她带回床边，摁着坐下。沈橘还想动，被一个眼神制止。 第80页 无奈挠挠头，谢行舟这种从容自若的境界她是学不会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投票。 差很远么？谢行舟淡定将手中的杂志翻过一页，头都没抬一下。 倒是不远，不过这个世界瞬息万变，说不好下一秒就出问题了。沈橘刷着手机嘟囔：况且你才刚刚超过韩朔呢 虽然她对谢行舟评价更高，但投票的不仅是漫画粉丝，也不能指望能都和她一样支持谢行舟。她不知道谢行舟对投票哪来的自信，如果最后票数真出问题，那她可能会放弃之前的坚持直接找齐桑落认识的公关团队买水军。 听过谢行舟的宗长斋，她更无法接受将这个角色让给别人。 大概是怕什么来什么，晚上余梦突然发了一条微博，声称自己被韩朔的配音打动，要为韩朔大大投票。不仅如此，余梦闺蜜团的多个kol纷纷转发她的微博，附和说要投票。 配音圈和其他二次元圈的kol原本没有站队，余梦这么一开头，立刻有不少韩朔的圈内好友跟着出来声援他。 原本还算平衡的局势瞬间打破，湖面被不断投入的石子激起震荡涟漪，影响一圈圈肆无忌惮扩散。 各路牛鬼马神下场，投票终于从单纯的看实力和韩朔粉丝冲票变成混战。韩朔票数瞬间暴涨，远远甩开River一截。 沈橘看着余梦的微博深感恼火，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支持韩朔，都是点燃导/火/索的火星。 从余梦故意抹黑她那件事就可以看出，她是个十分小肚鸡肠且记仇的女人。沈橘不相信余梦对之前的事毫无芥蒂，所以她甚至怀疑余梦是看原作粉说River符合男主形象，故意支持韩朔给她添堵。毕竟她甚至连韩朔都没有关注，就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沈橘脑仁疼，几次差点直接用自己微博大号转发River试音的评价。打完字又删掉，最后愤愤将手机扔到一旁，也顾不上谢行舟是病人了，手脚并用爬上床晃晃他的胳膊，委屈巴巴：怎么办，票数现在差很远了。 谢行舟已经听过一轮她的絮絮叨叨，任她拽着自己的胳膊，单手合上书放至简约的原木床头柜上，回过头看她。 他精神已比昨天好许多，只是仍有些乏力。散漫又无辜地看着她眨眨眼，叹息：这个情况也出乎我的意料，你说怎么办？ 沈橘急得啃了两下手指，没注意到谢行舟是在逗她，结结巴巴想办法：我我让制作方暂停投票，说这种情况不公平。或者我、我也买水军？这是他们先搞事的，不算我不相信你 兴许是觉得第二种方式可行，沈橘又急急忙忙去找刚才被她扔掉的手机给齐桑落打电话。谢行舟无奈摇头，将她拉回来，抽走她才握回掌心的手机，用力在她额前点了两下：出息。你以为我没想到这种情况？ 沈橘先是愣了一下，脑子转了转，转回来：所以你已经有应对办法了？ 不然呢。谢行舟戳完她的额头又开始捏她的脸，指尖稍一用力绵软的脸上就陷下去一个坑。他似是恨铁不成钢：还说你不是小傻子，有我在慌什么 我只是太担心了沈橘嗫嚅。 谢行舟做事总是游刃有余又从容，可她不一样，本质上就是怂，遇到事情也容易慌，没办法像他一样镇定。 谢行舟也看清了她怂的本质，导师一般循循善诱：你记住，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只要我说相信我，那么我都会处理好。即便我没说，你也可以尽可能依赖我。这没什么不好，倒不如说你不这样做反而会让我受挫。 他和沈橘之间的关系没因为他的表白取得太多进展。她对他仍有距离感，不懂得在遇到问题时多依靠他。这次配音的事，是让她学会将后背交给自己的好机会。 独立的她有自己的姿态，让人看见她的认真和坚持。但她需要知道，披荆斩棘的路上回过头来，他都在她身后。 怔怔听谢行舟说完一番话，沈橘似乎是忘记眨眼，定格半天睫毛才蝶翼般扑闪一下。 类似的话只有沈荇对她说过，因为沈荇是家人，她向来听不进去，坚定贯彻拒绝家里一切帮助的原则。可这话由谢行舟对她说，就多了那么一点不一样的味道，好像浮光流羽拂过，坚若磐石的心也化为柔软的云絮。 记住了？谢行舟因感冒带着点鼻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橘乖乖坐在床边点头：记住了。 谢行舟满意地嗯一声，这才放开沈橘，滑开从她手中拿过来的手机：密码。 沈橘老老实实报上一串数字。 修如梅骨的手指点几下，就着打开的微博界面上下扫了扫，语气表情都没什么起伏，天淡云远：一些网红和KOL，不成气候。 但是票数已经超过你好多了。话还没说完，换来谢行舟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沈橘撇撇嘴，选择不吐槽。 那时沈橘并不懂谢行舟所谓的不成气候是什么意思，直到次日中午，影后江渺突然转发一条点评River配音的微博，配文： 很喜欢这本漫画，希望有人能完美演绎男主。 第81页 微博一年更新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国宝级女演员江渺，突然转发一条微博说要支持一位配音演员。 蝴蝶扇动翅膀，不仅江渺的粉丝炸了，风暴连带着席卷了整个微博。 第43章 江渺发博带起《凛王长斋》热度直线上升，看着River的票数几何式增长，沈橘终于明白谢行舟那句不成气候是什么意思。 网红和KOL，在江渺这种级别公众人物的影响力下犹如蚍蜉。 谢行舟推掉工作在家休息，他身体已没什么大碍，自己动手从冰箱里取了两个橙子榨果汁。橙子洗净去皮切块，和柠檬片蜂蜜一起放入榨汁机。动作行云流水，还顺带给沈橘倒了一杯。 沈橘带着Orange狗腿地跟在谢行舟身后转悠，双手接过橙汁，好奇宝宝一样把头凑到他跟前：你认识江渺啊？ 他穿一件宽松灰色毛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手指圈着玻璃杯漫不经心地晃，抿一口，喝橙汁也被他喝出在星级法式餐厅品尝红酒的优雅：嗯。 那你怎么说服她帮你的啊？沈橘捧着橙汁整个人凑到他面前，双眼写满求知欲。 谢行舟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低头看她，手也没忍住往她头上揉几下：大人的世界，礼尚往来。 你别说得我像小孩子一样，沈橘不满地嘟囔，各有所求嘛，我懂的。 好，你懂。谢行舟尾音微微拖长，手顺着她的头顶滑下来，捻起几缕散落的碎发把玩，懒懒散散：不过我原本没打算找江渺，这只是备用计划之一。 那你原本的计划是 当然是就这样凭实力赢过韩朔。几不可闻叹息一声，粉丝的事他当然有考虑，也预料到这种情况。相对真实的票数情况只维持了一天，就急速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见谢行舟神色有些黯然，沈橘跟着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橙汁搁到桌上，抓住一点他的衣摆，仰头看他：你已经做到了。 话说出口，心里的勇气又充沛一些，拽着衣摆的手逐渐收紧：你说要让所有人认可宗长斋只能是River，我不知道韩朔的粉丝怎么想，但《凛王长斋》的读者都选择了你。不管对我还是对他们而言，River都是最完美的宗长斋，那些没看过原作的人怎么样无关紧要。 沈橘难得向谢行舟吐露心声，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干脆不管不顾一股脑把心里想的都说了出来：而且、而且你告诉我真正喜欢这部作品的人，会做出他们的判断。和你说的一样，我看到了他们的选择。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终于把话说出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对上谢行舟沉沉若深潭的眼眸。这是沈橘没料到的反应，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一头热，讪讪想收回爪子。 收到一半，却被追过来的手指紧紧钳住。谢行舟眸光深沉，似是受不了一般用另一只手挡住前额，长长叹一口气，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无奈，带着掩盖不住的清浅笑意：沈橘，你怎么这么可爱？ 手掌用力，顺着手腕将人纳入怀中。谢行舟半靠在柚木高脚椅上，俯身将下巴搁在沈橘肩上。手臂收拢她的腰线，声音轻柔：我有一百种方法胜过韩朔，但我想尽可能达成最完美的那一种。按照计划今天会对刷票的韩朔粉丝限流，可惜情况发展并不如我所想。面对现在的状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顺便给作品提供热度，就是我能做到的事。 沈橘乖乖点头，听谢行舟说他的选择。他想了很多，考虑得比她更周全，而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她对River的执着因为不想辜负她的期待，想回馈她的心意。 也是这一刻，沈橘才对谢行舟说的喜欢有了实感。轻飘飘浮在云端的心落下来，被纳入温暖的怀抱。 双手试探性地顺着肩胛骨搂住他的背，刚刚找好位置，横在腰间的手又是一紧。 谢行舟的气息顺着脖颈间脆弱的皮肤游离到耳际，嘴唇与耳垂相触的那一刻，沈橘立刻浑身一抖。 她的反应显然取悦了他，谢行舟在她耳旁低声笑笑，手掌轻重不一揉着她的腰：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哪有紧张！沈橘连话都说不利索还强撑，谢行舟懒得和她较劲，蹭蹭她：行了，就抱抱你，不做别的。 你还想做什么？！ 要不要我演示一下？ 不了不了。沈橘秒怂，乖乖在他怀里窝好。 韩朔粉丝对目前的情况非常不满，纷纷跑到动画制作方和原作者沈橘微博下控诉，声称有黑幕。 沈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模作样挑了一条评论回复自己尊重投票结果。动画制作方更是打得一手好太极，表示这种情况并非他们能控制，River的声音能打动江渺是他的本事。有粉丝试图到江渺微博下发泄不满，反被江渺的粉丝喷了回来。 临投票结束前几分钟，谢行舟的票数突然又暴涨几万票。沈橘直觉不对，果然第二天，韩朔的粉丝就言之凿凿贴出票数异常的截图，称River刷票。 韩朔与River票数差过大，与其帮韩朔刷票，不如想办法栽赃River使结果无效化。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River没必要在最后关头使用这种手段，但又无法拿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第82页 沈橘被韩朔粉丝的弟弟行为弄得一个头两个大，捧着手机整张脸皱成一张包子。就在她努力思考应该如何解决时，韩朔本人倒是率先发了一条微博： 感谢大家支持，《凛王长斋》试音上我确实存在对角色揣摩不到位的问题，大家不用再为我发声。请期待我的更多其他作品，感恩。 沈橘对这这条微博看了好几遍，确认是韩朔本人发出，才挠挠头问谢行舟：他怎么了，转性了？ 谢行舟懒洋洋抱着Orange躺在沙发里，一手替Orange梳理蓬松柔软的白色毛发，一手执着本杂志。比起摆弄手机，在家大多数时候他总在看美食相关书籍。 抬眸看一眼趴在沙发边上的沈橘，谢行舟身体陷在堆积的丝绸套枕头中，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散漫的：聪明的做法，他还不算太笨。 嗯？沈橘听出点不一般的意思，问：感觉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谢行舟勾勾手指，待沈橘凑得更近，才轻飘飘开口：刷票的IP地址和韩朔超话管理员粉头的地址一模一样，如果把这件事告诉他，你觉得他怎么做比较好？ 沈橘瞬间悟了，她知道谢行舟做了很多准备，没想到这种情况也应对如此及时。 比起让事情继续发酵被揭露，当然是自己出面制止粉丝更占据主动。不仅保住名誉，还能让粉丝再心疼自己一波。 可这样她就有些想不通谢行舟放过韩朔的动机是什么了。 你为什么？沈橘歪着头问他。 谢行舟笑笑，放下手中的杂志牵起她的手。姿态依旧是懒散的，却像长辈教导不经世事的小孩子一样淡淡开口：处事贵熟思缓处，得理不必争尽。韩朔对我有偏见，但对我而言他不过是一个恰好有竞争关系的陌生人。既然我赢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万一他记恨在心，伺机报复？ 前提是，他有能报复我的方法。谢行舟眉眼舒展，唇角噙着的微笑既散漫又笃定：如果他自认为是专业的配音演员，就应该真心实意承认他在演绎角色上的模式化。 因为对某一类角色太得心应手，从此在处理类似角色上都不自觉带入自己揣摩出的经验，于是忘记回归角色本身才是一个配音演员应该做的事。 沈橘唏嘘，歪了歪头，眼眸微眨，看起来懵懵懂懂没睡醒的眼瞳中浮着一层碎光：我记得你本科在法国读的化学？那配音就是自学成才？ 嗯？你还挺关心我？谢行舟牵着沈橘的手一紧，温柔又强势地将她拉得更近一点。 上次搜集资料的时候顺便查的！沈橘嚷嚷着申辩，谢行舟才不管她理由如何，笑得像抓住了一直暗恋他的小学妹，深棕色眼瞳盯着她：我从小学开始佯装身份做美食审查，想要装得更像，改变说话方式是必须的。先是尝试融入需要扮演的对象，后来读大学的时候才开始系统学习专业知识，比如气息运用、发音技巧。所以《沧海1》的水沉烟，是没经过修饰的River，最初的作品。 沈橘沉溺在他宛如一汪深泉的眼眸中，心跳像是踩空楼梯一样突然抽掉一拍。他最初的作品，也是她最初的喜欢。 睫毛愣愣眨了一下，沈橘也注意到他的前半句话：你从小学就开始美食审查了？ 似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谢行舟嗯了一声，正欲解释，搁在一旁的手机却亮了起来。谢行舟拿起来，看到谢行止三个字的时候眸色微暗。 松开握着沈橘的手拍拍她的头，滑开接听键，谢行止只说了一句话： 配音的事爸知道了，你回家一趟吧。 第44章 好。 意料之中的发展，谢行舟平静回复谢行止，挂断电话。 由于距离过近，沈橘听见了谢行止在电话另一头说的话，再想起自己之前的调查结果，不由紧张盯着谢行舟的脸，企图看出些什么端倪。 她计划和谢行舟谈判的时候，整理资料得出的结论是谢行舟家里不支持他配音，他所做的一切相关工作都是背着家里干的。 即便那时候谢行舟没有承认，谢行止的这番话的和态度，也隐约证实了她的猜测没有错。 谢行舟被她紧张兮兮的表情逗笑，挑眉：又不是叫你回家，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担心。还是你也顺便跟我回去见见家长？ 似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修长的手指搭在下巴上敲了两下，瞳孔也如发现猎物的猫科动物般在光线中收缩：我觉得这个提议挺好，你觉得呢？ 当然不好啊！！ 沈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想到谢行舟全员精英的家庭成员构造她就觉得怂。但如果造成这个状况的原因是《凛王长斋》，她好像应该负一点责？ 沈橘的想法全写在面上，看着她再次皱成小包子的脸，谢行舟忍不住捏捏她。从沙发中坐起身，靠在柔软的丝绸套枕头上拍拍身边的位置：上来。 沈橘老老实实坐上去，谢行舟便单手支在沙发靠背上撑着头看她，笑：回到刚才的问题，你不是问我从小学就开始美食审查么？ 第83页 也许不仅仅是小学，从我有印象开始，就一直在做这件事了。 额外馈赠意味着和它相等程度的代价，神之舌被发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注定无法按照自己心意进行哪怕出生在谢家这件事本身，就很大程度限制了他的选择权。 普通人眼中，含着金汤匙出生豪门世家，无异人生开启easy模式。他们的起跑线让人难以望其项背，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他们所在的层次。 但世家之所以为世家，在于它是一代代权利、财富和家风沉淀的产物。聚集在他们手中的权利从未在传承过程中衰败，而是不断维持、加强，生生不息。 一代人中出了一位人中龙凤，是豪门。代代芝兰玉树，才是世家。 家风熏陶出的世家子弟，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儒雅谦和，让人如沐春风。懒散如谢行舟，对外交际时也维持着温和有礼的绅士做派。养尊处优、不学无术、傲慢无礼这一类形容纨绔子弟的词语，无论如何也沾不上真正的世家子弟。 学识和涵养是最基本的素质，对他们而言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如何成为一个配得上谢家的人。 家风教养，融于血脉，固于骨骼。不允许为家族抹黑，不允许损害家族利益，个人只是家族整体规划和布局中的一环。守好自己的位置，再去开辟新的道路。 具体到谢行舟身上，便是明白神之舌对家族的意义，再为了谢家发挥好它的作用。 无论是成为美食界话语权的执柄者，还是为谢家一步步打开餐饮业的局面，都注定由他背负。 也因为异于常人的天赋欣喜过，但逐渐意识到这背后蕴含的代价后，那些简单的心情便被无尽的沉重撕毁，扔进不回头的风中。 他曾连一日三餐也无法自己决定，美食变为负担，再无法安心享受品尝的乐趣。 年少时他也轻狂叛逆，试图挣脱束缚，以一己之力对抗加诸于身上的枷锁。即便自由有边界，他也要在范围内实现最大程度的解放。 少年的叛逆直接了当，染发、戴耳钉，随便夹本书翘课到琴房睡觉。犹如没落王朝的贵族，带着颓靡的优雅。 外在形态上的虚张声势并没引起过多关注，直到他自己投资的事被发现。小心构筑的城堡摧毁只是一瞬，也是那时候，谢行舟才深刻意识到面对整个家族，他有多么无能为力。 叛逆未遂。 于是少年收起羽翼，学会换上温和无害面具游走于需要他的场合。被动变为主动，属于他的光芒也一丝一厘散发出来。 神之舌自然有它的好处，能够让他在调整方向时轻而易举到达金字塔的顶端。异于常人的天赋也意味着同等程度的自由，至少相比谢行止，他可以任性妄为拒绝为整个谢氏买单。 和拥有外挂的他不一样，谢行止是真正意义上精英中的精英。没有人会怀疑把谢氏交到他手上的正确性，正如没有人会怀疑他的优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行舟是羡慕沈橘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选择对抗后拥有脱离家庭的力量，但她做到了。哪怕家庭背景对结果起了导向作用，在他眼里她仍是勇敢又坚强的小姑娘。 就像最初看过她的《玻璃世界》，从漫画中感受到的，源源不断的温暖和勇气。 沈橘静静听谢行舟诉说他的曾经。他的声线很淡，宛如天边被风吹开的浮云，缭缭绕绕勾缠住倏忽而逝的往事。 他看起来不甚在意，也无心执着，沈橘却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感同身受的体会。受到不符合内心的期待，被压得喘不过气，便总想着要反抗、逃离，做回自己。他愿意把过去一点点剖开给她看，看着他的眼睛，心的距离也在贴近。 想说些什么回应，到了嘴边，又不知道到底说什么好。懊恼自己的嘴笨，只能轻轻伸手拉住他的。 谢行舟眉眼柔和，反扣住她的手背，唇角扬起一抹散逸的笑：他们就是见不得我不务正业，去配音也不管家里的事。 沈橘以为他下一句就是不用担心，没想到谢行舟微微皱了皱眉，有些苦恼地开口：不过他们很难缠，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你也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甄选结果已经公布了，别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事 他的气息突然靠近，沈橘像被捕猎者盯上的兔子一样下意识转身就想跑，却被一把拉回去，困在手臂和沙发角落间的空隙。 你总是想着要跑，这次不允许。薄唇擦着耳垂往上，性感喑哑的声音毫无阻拦透进耳膜。 心跳在耳鬓厮磨间放大一百倍，沈橘喃喃着动了动嘴唇，就被分开一些距离的谢行舟压着下唇吻了一下。 酥酥麻麻的触电感扩散到全身，瞳孔瞬间收缩，连呼吸也忘记。 谢行舟被她僵住的鹌鹑样逗笑，拇指缓缓抚过自己刚刚品尝过的位置，声音低沉又磨人：劝你想好接下来开口要说的话，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他的强势让她无法再逃避这个问题，小脑袋垂下去，半天才点了一下：同意了。 这次配音的事，让她对谢行舟的喜欢有了实感。一直怂下去不是办法，正如谢行舟所说，既然她也对他有好感，不妨在一起试试。 第84页 同意什么了？ 明知故问。 红着脸用抱枕遮住自己，才刚举过脸，就被谢行舟抽走，随手扔在一旁。接踵而至的是刚才未完成的吻，腰被揽住压向他，嘴唇也一点点被侵占。捏住下巴的手稍一用力，沈橘便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唇，谢行舟趁势而入，狠狠吮住她的舌尖。 过于目眩神迷的吻，沈橘从不知道仅仅是亲吻就能让人浑身发软，再提不起推开他的力气。 腰间的手指或重或轻煽情揉着，沈橘感觉自己像变成了轻飘飘的云朵，风一吹就能整个人散掉。 呼吸。快要窒息的当下，他的声音从唇齿间传来。沈橘终于尝试着从屏息状态调整呼吸，软绵绵地将手放在他胸前。 谢行舟放过她的时候，沈橘眼中已经雾蒙蒙含了一层水汽。姬胡桃色的长卷发微微凌乱，连脸颊上也覆着薄薄的粉红。 春娇入眼横波潋滟，谢行舟呼吸一窒，几乎是出于本能的，俯身在她眼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乖。 一方小小的沙发内柔情无限缱绻，像是三月天淡，落花风静，垂杨低映半篙春水。 沈橘到头来还是被谢行舟说服，跟着他回谢家一趟。 去之前沈橘相当紧张，不仅找齐桑落帮她参考着装，还差点去找tony老师把自己的一头粉毛染回黑色。 预约理发店的时候被谢行舟拦住，手指懒懒散散插入她发间说这样挺好，沈橘才作罢。 谢行舟照常去她家楼下接她。身形笔挺高大的男人着一件茶色风衣靠在车门上，玛瑙领扣到手腕上镶钻的机械手表无一不彰显出主人的生活品质与身份，引得不少人纷纷回头。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谢行舟也不急，双手揣在胸前一副闲散恣意的模样。直到看见一头姬胡桃色长卷发的小姑娘出现在视野中，才忍不住微微一挑眉。 沈橘穿了一件香槟色连衣裙，裙摆是柔软的蕾丝，看起来既温柔又淑女。恰到好处的淡妆衬得平时懵懂的双眼也灵动起来，睫毛扑闪一下，就像小小的羽毛在谢行舟心上刷一下。 你觉得怎么小心翼翼踩着细高跟在谢行舟跟前站好，询问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行舟抬起下巴吻了一下： 很美。 第45章 你、你干嘛！沈橘还没习惯谢行舟的亲昵举动，脸迅速红了，伸手推开他。却因为穿着细高跟没站稳，又被谢行舟伸手捞进怀里。 不习惯就别穿细跟。谢行舟无奈笑着摇头，在她鼻梁上轻刮一下：我说过，你不用特意打扮成这样。 沈橘被谢行舟护着坐进副驾驶，小声哔哔：不这样我怕。万一你爸妈觉得我是什么不良少女，那不就惨了讲道理，虽然谢行舟说不用把头发染回去，但一想到自己要顶着一头粉毛去见谢行舟的父母，沈橘总觉得心虚。 谢行舟回到驾驶座关上门，闻言轻笑：放轻松，我爸妈不是什么老古董。况且，他的选择也容不得他们置喙。 谢家位于兰叶市以北国家森林度假区，依山傍水，完全依照法式庄园修建。 主宅邸位于高地，笔直林荫道顺着中轴线延伸。中轴线与次轴线构成严谨的几何图形，喷泉、雕塑交相辉映，点缀着蔷薇、薄荷，一派优雅浪漫。 数百年前法国皇室和贵族引入专门的家政管理人员，后来在更讲究礼仪和细节的英国演变成英式管家。 谢家至今依旧配备管家，连装束也是最传统且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看到慈祥微笑着候在车外的管家时，沈橘仿佛有种穿越到玛丽苏小说的错觉，直到车门被礼貌拉开，才小心翼翼下车。 顾叔。谢行舟简单打过招呼，被称作顾叔的男人微微颔首：行舟。 顾叔双鬓皆白，却往后梳得整整齐齐。胸前衣袋里夹着一只带金色细链的眼镜，俨然一位知识渊博又儒雅的老绅士。 可以看出他在谢家地位不低，否则也不会直呼谢行舟的名字。 这位就是沈小姐吧？顾叔含着笑微鞠一躬：行舟有劳您费心了。说完又伸手做个请的姿势，目光扫过沈橘手中的礼盒：礼物可交由我带给先生和夫人，沈小姐这边请。 被壕气与贵气震得没回过神的沈橘忙不迭将礼盒递给顾叔。这是谢行舟帮她准备的红酒，原本她还坚持要自己挑选礼物，现在看来还好接受谢行舟的安排。 她知道谢家有钱，但仅仅是有这样的印象，缺乏实际感知。直到真切站在这里，有钱两个字才变得具象化。 沈橘腿软，全靠谢行舟横在腰间的手支撑着往前走。心里盘算着逃走可行性有多大时，谢行舟微微俯身贴着她耳际说了一句：怎么又怂了？ 你家这阵仗，也太夸张了沈橘欲哭无泪。 唇角勾起一抹懒洋洋的笑，谢行舟安抚她：没事，我家就是你家。 这话对沈橘没起到任何安慰作用，硬着头皮进入谢宅后首先面对不是别人，正是谢行舟的哥哥谢行止。 谢行止穿得休闲，白色衬衣搭配黑毛衣，手腕上一圈和谢行舟同系列的机械表。他倚在沙发中对着平板看报表，即便一句话未说，强烈的压迫感也萦绕周身。 第85页 听到动静，黝黑如海的薄眸抬起，片刻垂下。迅速扫完最后几行，才将平板放到一旁，抻抻衣摆起身，声线平静无波：爸妈在小花园，走吧。 沈橘对谢行止有种下意识的敬畏，听他这么说不由紧张起来。毕竟她陪谢行舟回来并不是真正为了见家长，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解决。 谢夫人陪谢聿扬在小花园修剪盆栽，两人并没有作沈橘想象中的矜贵打扮，简简单单两身方便劳动的朴素棉麻装束，看起来就像一对普通恩爱夫妻。 沈橘见过商业杂志上谢聿扬西装笔挺的模样，唯独这样执着修枝剪平平淡淡的形象，是她没想过的。 直到谢聿扬转身将修枝剪递给谢夫人，沈橘看清楚他胸前剔透的蓝珀珠串，才又被谢家的壕气震出一口老血。 传闻谢聿扬喜欢收集蓝珀，尤其是距今4000万至2500年前豆科树脂分泌物形成的多米尼加蓝珀。资料上说多米尼加琥珀的产量占全世界产量的1%，而多米尼加蓝珀又只占米尼加琥珀产量的1%。这样珍贵的琥珀价值可想而知，谢聿扬胸前却不要钱似的挂着一长串。 沈橘不敢轻举妄动，乖乖站在谢行舟身边向谢聿扬和谢夫人打招呼。 谢聿扬和谢夫人态度和蔼，俨然早已经过无数交际场合打磨的老江湖。只要他们愿意，能够轻易和人愉悦交谈，并让对方感觉如沐春风。 所以谢聿扬突然收起微笑让谢行舟跟他去书房时，沈橘甚至愣在那双如鹰隼般的目光下无法动弹。来不及有更多反应，依旧微笑着的谢夫人亲昵搭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向另一边：他们有事要谈，小橘也和阿姨聊聊吧。 可是，我沈橘回头去看谢行舟，谢行舟看了一眼谢行止，复又望向沈橘，眸光温柔：去吧，等会儿来接你。 他原本就没指望真让沈橘转移视线，只是想带她回来见家长的借口而已。目的达到，和谢聿扬怎么谈那是他需要面对的事，不需要把她卷进来。 谢夫人倒没有为难沈橘，三人坐在小花园白篱笆旁喝茶，只同她问了些普通家里长短。譬如谢行舟是否过于任性，令尊近期是否有画展。谢夫人没直接问沈橘任何家中情况，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对她一切的了如指掌。 沈橘如坐针毡，打起精神严阵以待。中途谢夫人接个电话先行离开，小花园中只剩下沈橘和谢行止。经过谢夫人的洗礼沈橘觉得谢行止也和蔼可亲几分，放松挺直的脊背，心底舒一口气。 谢行止搭着一双长腿慢条斯理喝红茶，将她的小动作收在眼底，不动声色放下茶杯，双手优雅在身前交叠。让人如临深渊的黑色眼瞳静静盯她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喜欢他什么？ 谢行止声音低沉，带着万仞孤城的大气，又如暮夕浮水，笼着夜色四合下一点浸入心底的寒凉。和谢行舟散漫声线完全不同的声音，轻易让人感觉到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强烈压迫感。 谢行止口中他无非是指谢行舟，沈橘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愣了一下，挠挠头刚想回答，谢行止又淡淡补一句：无论你为什么喜欢他，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其它心思。这不是祈使句，你可以当做威胁来听。 这句话无疑镇住了沈橘，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就遭受了谢家大哥赤果果的威胁 沈橘思考问题速度慢，大脑运转时面上表情通常是呆愣的。谢行止说完话便观察她的反应，见她懵懵懂懂半天没回过神，心下啧一声，感叹谢行舟择偶标准的同时也懒得再吓她。 谢行舟先前的一眼无非是让他跟过来，以免谢夫人发难沈橘招架不住。但显然谢夫人认为这小姑娘很安全，重话也未说半句。 不是不相信谢行舟眼光，只是留有作为家人的试探。 重新执起红茶杯，刚递至唇边，就听见沈橘突然正儿八经回答：他很好，足够让人喜欢。我发誓，对他绝对没有任何你以为的心思。 谢行止手上一顿，抬眸看一眼小学生样乖乖坐好回答问题的沈橘，有心为难她：发誓？你不知道誓言最无用，不过是自我蒙蔽的一种形式？ 沈橘噎住，没想到谢行止会杠她，两撇清秀的眉毛略拧起，嘟囔：我没有自我蒙蔽，也不是因为你威胁我才这么说的，我说的都是实话。 谢行止不动声色打量她快皱成包子的小脸，抿一口茶，淡淡开口：先不论到底是不是实话，你知不知道行舟这次回来意味着什么？ 听谢行止提起这个话题，沈橘再次紧张起来，一瞬不瞬盯着他，生怕错过什么重要讯息。 配音本身不是什么大事，但它意味着反抗。行舟和家里的关系没有表面上和谐，反抗是不允许的。谢行止声音没什么起伏，将谢行舟面临的状况一点点剖开给她看：谢家这一辈里只有他对家里的事能撇则撇，我不希望他和我一样，可家族利益不允许。 结合先前谢行舟对她说的话，沈橘大概能抽丝剥茧出事情本来的面貌。谢行舟活得没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随性不羁，束缚在他身后是整个谢家。他的叛逆从未停止，所以即便是配音这样看似无关紧要的爱好，也会成为他和家族间的导火线。 第86页 你不用自责，不是配音也会是其他事。看着沈橘耷下去的脑袋，谢行止难得好心提醒：相信他的判断和选择。 手掌握起，沈橘用力点头，学会相信他，是她刚学会的新课题。 你还挺关心你弟弟的。谢行止看起来不苟言笑，言语间却能听出对谢行舟的关心。想起之前在谢行舟家碰见谢行止的经历，虽然当时他们发生争执，但谢行止进门时对她的戒备却不会骗人。 谢行止不置可否，一手执杯柄，一手缓慢摩挲过鎏金杯壁，眼眸微垂：不说我，你知不知道行舟早就看过你的漫画？好像叫《玻璃世界》？ 嗯？ 沈橘怔怔抬起头：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哥哥的预收文在隔壁~ 第46章 谢行止优雅执杯，黑如浓墨的眸中收敛了锋芒，带着兄长应有的气势。摩挲杯壁的手指放下来，搁在桌面上敲击两下：那时候外婆刚刚去世，如果你听行舟提过她，应该明白这篇漫画为什么能打动他。 沈橘确实听谢行舟提过外婆，寥寥几句，勾勒出充满尘世间烟火气的温暖印象。谢行舟告诉她外婆让他想到家的味道，也说过外婆已经去世。 她只是没想到，他外婆去世正好是《玻璃世界》创作的时期，而他恰好看过。 连谢行止都能说得出名字，是不是说明谢行舟不止一次翻阅过这篇漫画？ 你见过他看这篇漫画？沈橘试探。 谢行止瞟一眼沈橘，不计较她的小心思，毫不客气将谢行舟从未提起的片段抖出来：外婆去世对他打击很大，用了很久走出来。这期漫画天天放他床头，我记得。 胸中被奇异的情绪溢满，有些惊讶，又有些无措，更多是绵软的欢喜。 《玻璃世界》是她在奶奶去世后创作的漫画，讲述发生在苏格兰半岛能看见精灵的小男孩和奶奶的故事。玻璃构建出美丽易碎的透明世界，正如小男孩和奶奶小心守护的世界，所以取名《玻璃世界》。 漫画倾注了她对奶奶的感情，一气呵成，最终夺得《Pegasus》新人大赏赛冠军。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对她意义非凡。 以前她问谢行舟有看《Pegasus》什么漫画时，他的回答是《长安道》。所以她以为谢行舟并不知道《长安道》连载结束后才开始发表作品的自己。 如果正如谢行止所说，那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 手掌覆在胸口感受微微加速的心跳，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略带焦灼的目光望向谢行止，沈橘到底还是怂，只敢小声问：谢行舟怎么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啊？ 谢行止抬腕看一眼泛着暗色光芒的机械表盘，一小时而已，正常范畴。刚想回复沈橘不急，余光看见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往这边大步走来。 茶色风衣搭在臂间，原本整齐扣到喉结下方的领扣被扯开，松松垮垮展现出被束缚的喉部曲线。谢行舟眉目疏懒，走得漫不经心却带风，谢行止一看就知道他一定和谢聿扬吵过一架。 谢行舟毫不废话，明明眼角还带笑，手却直接拽住沈橘，一个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带起来：我们走。 沈橘穿着高跟身形不稳，于是谢行舟伸手在她腰间扶一下，深棕色眼眸看向谢行止：无解，先走了。 预料之中的结果，谢行止微一颔首，没有阻拦。 只有顾叔匆忙追出来，俯身对着驾驶座上的谢行舟开口：行舟，先生的脾性你不是不知道。他年纪大了，行止身上事情太多，所以才想把集团的事交一部分给你。 谢行舟唇角勾一抹笑，摇头：顾叔，我们家占的东西还不够多？不是谢家无人，只是他不愿意让旁系碰而已。 顾叔微怔，终是不再言语，深深弯腰鞠一躬，目送谢行舟的车消失在林荫道尽头。 雕花铁艺大门隔绝谢氏一院荣光和外人歆羡的目光，只有生活在高门内的人才知道，这四方繁华不过铸金的鸟笼。 行止意为言有所戒，行有所止，寓意拥有君子品性，言行有度。 行舟意为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寓意拥有君子之志，砥砺前行。 然而谢行止手段狠厉，排除异己时从不留余地。谢行舟随性散漫，如一叶扁舟，任意东西。一个活成了无所行止，一个活成了渺渺行舟。 谢行止被谢氏束缚得太深，惟愿谢行舟能够得偿所愿，泛泛来去。 *** 谢行舟一路油门轰到最大，车停到沈橘楼下，才调整呼吸，偏过头冲她轻轻笑一下：问题不大，别担心。要不要送你上去？ 沈橘一直在观察谢行舟表情，看出他的故作轻松，点点头。 谢行舟一反常态没要求进门坐坐，见他注视着自己，一副等她进去就离开的架势，沈橘没忍住回身拉住他的手。 谢行舟微愣：怎么？ 沈橘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小脸皱巴巴的：你爸和你说什么了？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谢行舟不想让她担心，话说一半，被她打断：你说让我多依赖你，那你呢？ 第87页 谢行舟呼吸一窒，感觉抓住自己的小手又握紧些：既然你说喜欢我，我也希望你可以依赖我。 这话说得直白无遮拦，沈橘红着脸稍微转移视线。她还没习惯和谢行舟的亲密关系，但也在试着去努力。没想到这样说出心里话，竟是如此让人害羞的事情。 半晌没得到谢行舟的回应，沈橘怂得开始缩手。指尖刚离开他皮肤的瞬间，就被紧紧扣住，谢行舟卡住她的腰将她压到墙上。 灼热呼吸以咫尺的距离传来，楼道间的灯闪一下，落在谢行舟愈发深沉的眼眸里像是暗夜划过的流星。 她怎么能说出这么可爱的话？ 郁结消散几分，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腰际往上，或轻或重揉捏。薄唇游离在她耳后敏感的皮肤，每呼出一口气，都起一层鸡皮疙瘩。 我有时候在想，你其实很聪明。声音被欲望染得喑哑，吻一下一下落在耳垂和脖颈间，像是野兽在对即将拆吃入腹的猎物做最后的安抚：不然怎么这么会讨我喜欢？ 沈橘受不了这么直接的刺激，腿软得站不住。瞥一眼楼道间的摄像头，推他：别、别这样，进去说 知道她脸皮薄，谢行舟低低笑一声，从她手里拿过钥匙开门，再到落锁把她重新摁在门板上，一气呵成。 屋内没开灯，夕阳昏黄光线变化，如恰到好处的油墨，勾勒出暧昧又柔软的氛围。 谢行舟一举一动从容优雅，吻也照顾她的情绪，慢慢煽情再到衔住她的唇。好整以暇，由浅至深的，将她蚕食。 分离时唇齿间勾出一道se/情的晶莹丝线，沈橘大脑全然晕成一团浆糊，无力趴在他胸前。谢行舟满意她的反应，低头又在她唇上啄一下：我去做晚饭。 手指拨弄两下她今天精心打理过的姬胡桃色头发，谢行舟克制松手，摁开灯光开关，转身走向厨房。 灯光撒下来的时候沈橘有一瞬不适应，眯起眼看谢行舟的背影，手指不自觉摸摸刚被他rou躏过的嘴唇。 太、太他妈刺激了 后知后觉红着脸跑回房间，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被亲得整个人艳如桃李的小女人，沈橘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 她今天穿得淑女，配上这副水滟滟的表情，显然一副刚被人狠狠欺负过的诱人模样。不敢再看镜子，沈橘缩着脖子跑进浴室洗脸卸妆，换上平时常穿的死宅睡衣才敢出门见人。 谢行舟的茶色风衣挂在衣架上，只穿着搭配衬衣的棕色鸡心领毛衣在厨房里做饭。毛衣的颜色很温柔，原本整齐扣好的衬衣领被打开，看起来散漫优雅完全看不出来刚刚还把她按在门板上酱酱酿酿。 衣冠禽兽！沈橘默默下了定义。 谢行舟不知道沈橘趴在厨房边上腹诽他，专心致志准备浇头。他做的是两黄面，这种面做起来工序相当繁杂，一整块面饼在油锅里炸至两面金黄，但内里要保持面条的柔软。蟹肉蟹黄熬制的香浓浇头，一勺晶莹澄黄淋下，每一根面条上都能裹上鲜美。 再配上一碗简单的蛋丝汤，一口汤一口面，浓中有淡，鲜中有香，回味无穷。 一顿饭满足得沈橘几乎快喵喵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因此在谢行舟提出留宿的时候没能义正辞严拒绝，只是有些纠结地抓抓头发：Orange怎么办？ 谢行舟打开衣柜拿出家居服，侧眸看她一眼：放褚云家了。 你有事的时候都是他照顾Orange？ 嗯。谢行舟合上衣柜走向浴室，声线没什么起伏：不过大部分时候，是我哥帮忙照顾它。 话题重新回到谢家，气氛有一瞬凝固。 沈橘乖乖等谢行舟洗完澡出来，将一杯鲜榨橙汁推到他面前。谢行舟擦拭头发的手一顿，叹息般轻笑。 坐到沙发上，指节圈住玻璃杯喝一口她准备的橙汁，然后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她坐过来些。手指插入她发间，顺着滑下来捏捏她的脸。 谢家这些年业务拓展很快，他们想让我和谢行止一样为集团业务负责。因为这件事我们吵过很多次，配音只是导火线，不是它也会是其他事。 和谢行止如出一辙的解释，谢行舟身体陷入沙发，带着海洋般潮湿气息的眼瞳看向她：我会为谢家的股份负责，但不会为了所谓的期待接受更深的桎梏。我曾在毫无资本的年纪任性，所以失败。不过，也许某个笨蛋影响了我，让我想要再任性一次。 沈橘似懂非懂，她知道神之舌和谢家给予他的束缚，但不懂他所谓的任性是指什么。 谢行舟唇边的笑和眸光一样柔软，像是渡口轻舟，来时风雨临浦，归罢溯月流光：这次回去是为了摊牌，他们的要求，我拒绝了。 第47章 谢行舟轻描淡写带过他与谢聿扬的激烈争吵，会这么直截了当和谢聿扬谈判，无疑是受了她的影响。 照他这些年的作风，应该条理清晰将利弊摆在谢聿扬面前，和他彼此维持冷静表象谈判。你一子我一子，如一场精心谋划的棋局，通过点与点的配合，利益权衡的交换，获得对全局的掌控。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直接和谢聿扬摊牌，然后两人在书房大眼瞪小眼。 第88页 谢聿扬大概也被他今天的作风惊呆了，完全丢弃平日温和假面，拿出各种筹码和他硬碰硬交锋相对。 他已清楚将想法告知谢聿扬，事情最终会走向何方尚未可知。他之后要做的事会顾虑谢家，但不会再让谢家成为他的桎梏。 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是因为看过她和家里的坚持，也看过她对黑白漫画的执着。明明软软糯糯平时怂得跟兔子一样的小姑娘，面对自己选择的方向时却不曾退缩过。 谢聿扬叱咤商场多年，直面他的锋芒并不轻松，但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客厅的沙发很小，却温馨十足。伸手握住沈橘乱动的小脚，谢行舟的声线浸过温水一样满溢柔软：今天累不累？ 沈橘的脚很小，圆润的指甲乖乖衬着莹白的脚趾。突然被谢行舟握住，害羞地就想往回缩。听到他的问句，沈橘先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指她穿了一天高跟鞋这件事。 不累！沈橘不想他担心，睁着眼说瞎话，换来谢行舟手上用力一捏：你以为人民警察会信你的鬼话？ 那你不信还问我！ 谢行舟笑起来，他的笑声永远和他声音一样好听：想听你撒娇，这个理由行不行？ 沈橘噎住，眼神乱瞟着望向天花板，嘟囔：其实还是有点累 谢行舟轻笑一声，扶着她的小脑袋放在肩上：所以说了，不用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没有勉强沈橘缩缩脖子：既然你都诚心诚意邀请我去帮你了，我当然要全力以赴！ 如果沈橘脑门上有两只兔耳朵，谢行舟真想拎起来仔细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难不成她还真以为自己就是为了让她帮忙才带她回去的？ 对了想起谢行止下午说的话，沈橘舔舔嘴唇，试探着开口：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吧？ 谢行舟搂着她的手臂一僵：为什么这么问？ 你哥哥都和我说了！怕他不承认，沈橘抬起头，睁着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睛看他：说你早就看过《玻璃世界》。 原来是这件事。 稍稍放松，谢行舟承认得爽快，却依旧隐瞒部分事实：是。看到《凛王长斋》作者名字的时候，我就对上号了。 其实创作《玻璃世界》的时候我奶奶去世了，这是为了纪念奶奶的作品。 我知道，作话里有写。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行舟眸光柔软，如沉在一水间的重山，隐隐绰绰的绵延：怎么说呢，就像拥有一个自己收藏的秘密，哪怕面对和这个秘密息息相关的人，也无法开口。大概怕说出秘密后的反馈不同于预期，从此失去原本的心情。 但是现在这个秘密我知道了。沈橘仔细看他的表情，不想错过他的情绪变化。 嗯，谢行舟有些无奈地舒开眉眼，所以我缴械投降，如实交代可还行？ 沈橘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我和你说过，外婆对我而言就是家的味道。谢行舟牵起沈橘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着诉说那些埋藏在记忆里也从不褪色的往事：厨师研究料理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出于对美食的热爱，也许是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也许只是为了可能带来的名利地位。外婆她究其一生想做的，一是将文化融入美食，将传统美食提升到新高度。二是用美食传递感情，不仅让食客品尝时有感官上的愉悦，更能感受到食物的故事，或是厨师想表达的情感。我对美食最基本的概念来源于外婆，也认同她的理念。 谢行舟叹一声气，眉梢眼角的笑有几分无奈：谢氏需要我的舌头，但他们并不理解美食，也懒于理解。只要有人为此负责，给集团带来利益便足够。他们把责任扔给我，却从没人教导我什么是真正的美食。我只要记住专业词汇，然后相信天赋带来的判断，说出好吃与否的结论，其他似乎无关紧要。 而帮助我理解这一切的，是外婆。 沈橘乖乖靠着谢行舟，听他说外婆怎样教他理解食物的世界，又怎样手把手教他做菜。 从《食珍录》到《山家清供》，东坡豆腐是豆腐，葱油煎，用研榧子一、二十枚和酱料同煮。又方，纯以酒煮，俱有益也，蟹酿橙是橙用黄熟大者，截顶，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实其内，仍以带枝顶覆之。 炎炎夏日，一碗洒上官桂、丁香、山楂的沁凉冰粉。皑皑冬雪，炭炉上腌制多时的烤羊腿外焦里嫩，脂油诱人。 一年四季，外婆总能变着方法为他准备美食。即便后来他尝过越来越多世界顶尖的料理，也从没有一道，能带给他如此无穷无尽的温暖和动容。反倒是沈橘为他准备橘子粥的那个早上，熹微的晨光中，似乎就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情绪。 所以，外婆去世后我很久都没走出来。谢行舟摸摸沈橘的头，眸光深远悠长，犹如陷入漫长的回忆：即便知道外婆年迈，分离不过迟早，真正面对的那一刻还是无法接受。那时候我尝试过很多舒缓情绪的方式，包括旅行、运动、泡吧、看漫画直到看到《玻璃世界》。说实话，非常感同身受。 第89页 谢行舟轻轻笑一声：外婆喜欢柑橘类食物，她总说能为料理带来不一样的碰撞，连带着我也受了影响。更巧的是，我发现这个作者竟然叫橘子。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冥冥中有什么奇妙的缘分，让我在这个时期看到这样一篇漫画。我如此萎靡不振，外婆大约也不会开心。 听谢行舟说和外婆的回忆，沈橘便也明白了外婆为什么会对他如此重要。不仅是亲人，更是导师与知己，构筑了后来他关于美食的世界观基础。 知道自己的作品能给人带来正向影响，她也很开心。 这下满意了？谢行舟伸手在沈橘鼻梁上刮一下，沈橘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感觉自己又离他近一些。 彼此分享依靠，愿意让另一个人走进曾闭而不开的心房，大约就是感情的意义之一。 从神仙一样可远观不可亵玩的River到认识谢行舟这个人，再到一点点了解他真实的样子。像一段奇妙旅程，越往深处的风景越举世无双。 虽然她不了解谢聿扬，但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结束。谢行舟的叛逆从未真正停止，和谢聿扬摊牌的他，到底会做什么？ 沈橘心里隐隐担心，却也无从问起，只能先按部就班往前走。 配音演员一经确定，动画制作相关流程迅速跑起来。《凛王长斋》采取先配音后配画的制作形式，为的是能够后期时尽可能使角色口型与声音匹配。预配音由原班人马参与，成片出来后会根据需要再进行精配。 漫画进入收尾章节，届时将配合动画播出时间线，在第一季结尾时大结局。 《凛王长斋》大纲沈橘心里有数，画起来并不费事，困扰她的是接档新作选题和大纲。虽然当初接受采访时她脱口而出想画一个和食物有关的故事，实际她本人还毫无头绪。趁此机会，果冻又时不时向她吹耳边风，让她考虑尝试彩漫短篇。 《Pegasus》纸质杂志一向保持高规格，其旗下漫画平台天马漫画却宽松许多。纸媒衰落是事实，天马漫画流量大，几个创作彩漫的新人迅速冒头，作者知名度不如沈橘，作品本身流量却直逼《凛王长斋》。其中一个叫翎天的作者更是一匹黑马，出道之初便霸占榜首，因为同样画东方架空世界类漫画，其粉丝甚至到沈橘微博下叫嚣过。 哪怕有动画化加身，沈橘也清晰感受到数字化时代平台流量的可怕之处。深深呼吸压下心头些微的焦虑，沈橘一遍遍告诉自己，既然早已决定选择黑白漫画，对这样的情况就不应该再动摇。 谢行舟出差未回，沈橘帮他在家照看Orange。熟门熟路楼下遛一圈回来，替狗子洗个澡。一人一狗百无聊赖玩一会儿，沈橘放下Orange晃去书房，想看看能不能从谢行舟的藏书里找到些新作灵感。 目光上上下下，落到角落里的《山家清供》。想起是谢行舟外婆曾教他的书，沈橘好奇垫脚将书取下，甫一翻开，一张轻飘飘的纸便从书内滑出。 沈橘俯身将纸拾起，翻开看清纸上的字时，脸色一瞬苍白。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深春时节的惊雷，雨很快落下来，将已开至明艳的花朵打得七零八落。 这是一张诊断书，病人谢行舟，诊断结果： 精神性味觉障碍。 第48章 沈橘几乎难以置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定这张诊断书确实属于谢行舟。 但是怎么会，他的舌头为什么会出问题？ 内心掀起滔天巨浪，视线胶着在精神性三个字上久久无法回神。大脑空白几秒后开始迅速运作，想起谢行舟厨房里那些度量工具和他总是运用这些工作做菜的样子，零碎的点终于在此时连成一条直线，指向唯一的结果。 他早就为自己想好后路，这样做菜不过是模拟失去味觉后的生活。 可现在谢行舟还在参加美食评审，他舌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接受治疗的结果如何，他打算要怎么办？沈橘越想越慌，指尖颤抖着掏出手机，辨认了好一会儿诊断书上的签名，才打开搜索框变化着关键词搜索何觅。 最终目标锁定一个人毕业于卡罗林斯卡医学院的精神病学、心理学精英，毫无疑问的业界权威。主要活跃于国际，并不常在国内。 将诊断书夹回书内，沈橘趿拉着拖鞋回房，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英文页面。好容易才搜出一个邮箱，沈橘怀着试一试的心态发送邮件，没想到第二天就得到了回应。 何觅直接一个电话打给她，沈橘接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在状态。 请问是沈橘沈小姐吗？我是何觅。 电话那头传来清朗的男声，沈橘愣了好一会儿，才抱着电话使劲点头，想起何觅看不见，急忙出声：何、何先生您好。 没想到会收到你的邮件。我听褚云说过你和行舟的事，早就想联系你，但又怕你不知道他的病情，不敢贸然打扰。 何觅开门见山，直接承认谢行舟病情属实。沈橘捏一把汗，却是不解：为什么想联系我？ 我先问一句，你怎么知道行舟病情的？ 唔，我看见了诊断书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亲自告诉你？ 第90页 是 何觅揉着眉心叹一口气：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希望你能帮忙让他接受治疗。 沈橘听出不对：你的意思是，他现在不接受治疗？ 没错，何觅的语气听起来很头痛，目前为止，这件事他还没告诉任何人，包括谢行止和褚云。他不愿意接受治疗，我劝他根本没用，天知道我多想要个人帮我。出于保密义务我不能向他人透露行舟的病情，但你看见了，就另当别论了。 心随着不愿接受治疗几个字收紧，沈橘紧张地握着手机：他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治疗，病情到底怎么样？ 你不是看过诊断书了？ 你写的字我看不懂 何觅噎了一下，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句解释：神经性味觉障碍是由抑郁或精神压力过大等原因造成的病状，通常只是暂时性，可以通过调整情绪和药物改善。行舟出现味觉障碍是最近的事，目前症状比较轻微。但他本人丝毫没有想改善的意愿，情况还在逐渐恶化。照此以往，他可能会完全失去味觉。 心下一片猛烈敲击后的木然，沈橘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从谢行舟的只言片语里她能明白神之舌加诸于他的束缚，却没想到他厌恶如斯，甚至愿意放弃这所谓的，上天给予的馈赠。 她以为自己已经开始了解他，但现在看来不仅远远不够，这么重要的事，谢行舟甚至都未曾向她透露过丝毫。 对他来说，她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她看得见他的现在，却看不清他的未来，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存在于他未来的规划中。 见沈橘不说话，何觅继续开口：至于他不接受治疗的原因，我想我不必多说。我也是行舟的心理医生，他应该同你说过和家里的事情，对他来说这一层束缚比一般人能够想象的程度更深。从医生的角度出发，我理解他这样选择的原因，但出于对他负责的态度，并不赞成他的做法。 所以，沈小姐，我希望你能够帮我。 心已经沉到海底，连身体也变得沉重，沈橘舔舔发涩的嘴唇：我应该怎么帮你？ 做法很简单，他的问题来源于心理和精神层面，你只需要在日常生活尽可能让他重新找到对食物的热情并不是指制作料理的热情，而是品尝食物的热情。 但是这听起来一点也不简单。 呃这确实需要一个过程。何觅忍不住再次叹息，谢行舟这种高智商患者最难对付，因为他知道治疗原理，不会轻易钻入医生为他准备的心理陷阱。他也是一筹莫展，才会想到让褚云口中这位谢行舟在意的女性帮忙：哪怕是日常给予潜移默化的影响，也比让他自我放弃好。 我我无法保证什么，但我会试一试。犹疑片刻，沈橘最终还是握着手机点点头。 何觅舒一口气：感谢你，沈小姐。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我近一年都在国内，有事可以联系我。另外，希望你暂时不要让行舟知道我们有联系。 好 和何觅简单聊几句后挂断电话，沈橘将身体重新摔回床上。Orange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进来，乖乖蹲在床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伸手摸摸Orange的头，沈橘深深叹息，干脆将头埋进枕头里。 知道谢行舟病情的第一瞬间自然是担心的，但一想到这么重要的事他从未提及半句，又无法抑制地失落。 于是谢行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被窝里萎成一团的沈橘。 没有等到开心跑出来迎接他的小姑娘，只有傻乎乎蹲在门前摇尾巴的Orange。俯身拍拍Orange，谢行舟放下行李后第一时间去了沈橘房间。 拥有姬胡桃色头发的小姑娘头也没梳，穿着睡衣整个人裹在被子里趴着玩手机。见他进来，只意思意思抬一下头，又继续对着屏幕戳戳点点。 谢行舟显然不满这样的待遇，坐在床边拍拍她，声线温柔而低沉：怎么了，我回来也不说话？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像是三月溶溶月色，沈橘一听心里就忍不住泛着酸软塌了一块。 明明是生气的，明明是想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味觉障碍这么重要的事，这样的声音却让她有种被深爱着的错觉，诘问的话全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懊恼自己的无用，沈橘干脆收了手机缩进被子里不理他。 谢行舟倒是疑惑了，仔细想想他的言行，似乎并未做错什么。手指抚上被子下她脑袋的位置，揉两下：到底怎么了？ 来姨妈了。闷闷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 你生理期不是这两天。 饿了。 行吧。 一周没见她，谢行舟脾气极好，换了衣服就进厨房准备晚餐。刚买了新鲜鳕鱼回来，怕她真是胃不舒服，特意小火熬了鱼片粥，端到她跟前让她喝。 眉目疏懒清隽的男人，收了一身散漫不羁为她洗手作羹汤。眸间桃李花，一厢烟火却是人家。 第91页 被谢行舟好吃好喝伺候着，沈橘到底还是轻轻说一声欢迎回来。 谢行舟眼梢的笑意微微散开，手掌正欲落在她毛绒绒的发顶，就听见她问了一句：你做饭为什么要用度量工具？ 手掌一顿，从半路收回来，谢行舟眸光平静，甚至还有余力带一点温和的笑：个人习惯。 她曾经问过一次同样的问题，那时谢行舟的回答也是个人习惯。 沈橘放下一扫而空的碗，抽过床头的纸巾擦擦嘴唇，抬头看他：什么时候开始的习惯，从知道有味觉障碍的时候开始吗？ 谢行舟笑容僵住，一点点收回，最后只剩下平静与她对视的深棕色眼眸：你知道了？ 嗯。沈橘点头：我看见诊断书了。 沉默片刻，谢行舟叹息：你知道了也好 我知道了也好？如果我没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沈橘反问。真正问出这件事的时候，她表面上比自己想象中冷静，藏在被子下的手指却不停颤抖。说不清是因为害怕答案，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谢行舟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略微斟酌，实话实说：我没有打算告诉你。 惊雷劈下，心和人都被撕裂。她想过谢行舟可能说出的理由，却万万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一种。 沈橘，你听我说见她脸色惨白，谢行舟伸手想去抓她的手，却被一把挥开。 沈橘怔怔看着他，大脑茫然无措空白一片。身体先于思维行动，几乎是用她中学毕业后的短跑记录跳下床，抓着手机夺门而出。 谢行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瞳孔极速收缩，起身就追。 电梯门于眼前闭合，谢行舟一拳垂在电梯门上，回身猛摁客梯按钮。焦灼等待几秒，看着缓慢爬升的数字，直接拉开一旁消防通道的门，侧身而入。 然而睡眠不足，加上回家后给沈橘熬粥自己滴水未进，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突然踩空一阶楼梯，整个人摔下去，重重撞在墙上。 第49章 沈橘坐在出租车上先是报了自家地址，最后转念一想换了齐桑落家。 司机看一眼后座上还穿着睡衣的小姑娘，摇头，心道也不知是和家里人还是男朋友吵架了。 手机响一下，是谢行舟的电话。沈橘直接摁掉，将号码拉入黑名单。 她现在不想和他说话。 模糊玻璃车窗隔开外部世界喧闹的人潮，沈橘怔怔盯着华灯初上的街市看一会儿，才想起提前和齐桑落说一声。 齐桑落现在的家在市区高级公寓，沈橘也算见证了她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 下车时齐桑落已经拿一件薄外套在等她，用外套将她裹起来，推着往里走：瞧你这样，上去说。 齐桑落长期毒舌的蝎美人面容此时也显得格外和蔼可亲，沈橘耷拉着脑袋拽住外套，她说什么是什么。 齐桑落家家居简洁，线条多用流畅的弧形，将沈橘摁到沙发上替她倒杯温水，齐桑落才开口询问：说吧，到底怎么了？ 沈橘不知从何说起，喝一口温水试图平息内心纷乱的情绪，挑挑捡捡说个大概。提到谢行舟的味觉障碍有些犹豫，但一想到面对的是齐桑落，吞吞吐吐还是说了。 沈橘说得不甚有条理，齐桑落仍是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是因为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生气？ 沈橘点头。 那他的解释你听了么？ 沈橘摇头。 傻孩子齐桑落叹息一声，揉揉她的头发：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可以选择先听听他的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自己都说不打算告诉我了。沈橘磨牙。 是，无论如何，这么大的事他不打算告诉你足以构成生气的理由。齐桑落回身坐到沈橘身旁，拍拍她：但是，如果你不想自己后悔，他的理由应当听一下。 你怎么这么冷静？沈橘嘟囔。 齐桑落拨了拨披在肩上的卷发，笑：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当然冷静。 低头看手中捧着的水杯，沈橘仍是纠结：可是，你说他为什么不打算告诉我？是不是说明我在他心里的位置也不过如此？ 齐桑落又好气又好笑，涂着艳丽丹蔻的手指对着沈橘脑门轻轻戳两下，叹息：你呀你，本来就傻，谈个恋爱怎么变得更傻了？都说先听听谢行舟的理由了，你兀自在这东想西想有什么用？感情这种的东西如人饮水，你都得不出答案，问别人又有什么用？ 沈橘摸着脑门委屈巴巴瞪齐桑落：和你聊天真憋屈，你就不能顺着我一起骂他！ 齐桑落视角太理性，连带着满腔抱怨的沈橘也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过于冲动了些。可是，如果感情里能够做到百分百理性，那也不是昏头昏脑陷入爱河的男女了吧？ 想找人骂他？那简单，你给沈荇打个电话。 怎么又提起我哥了沈橘蹬掉拖鞋，双腿一缩窝进沙发角落：不管，我现在就是不待见谢行舟，也不想理他，我不要提他了。 第92页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齐桑落耸耸肩，生男朋友气的姑娘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哪怕气过头后她能自己重新思考前因后果，现在也绝不是继续和她分析道理的时机。 晚上久违地与齐桑落同寝，齐桑落不愧是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充满女人味的妖精，躺在那张柔软又带着淡淡玫瑰香的大床上，沈橘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一定把持不住虽然她这晚睡得并不好。 清晨六点半，齐桑落出门晨跑的时候沈橘也顶着一双熊猫眼与阳光say hello。回过神，心里忍不住想的都是谢行舟。偷偷把拉黑的号码放出来，再看一眼毫无动静的微信，突然有些说不上的难过。 她只不过挂断一次电话，谢行舟就再没联系她。 以他的手腕，哪怕电话被拉黑，也能有无数种方法找到她。况且微信还没拉黑呢。 一颗心又沉下去，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胡思乱想。 被谢行舟吸引是很容易的事，无论他的气质或是谈吐，都有足以让人心甘情愿沦陷的魅力。最初她毫无实感，不相信谢行舟真喜欢自己。后来一点点感受他的关怀照顾，让她找到切实被爱着的体验。可现在她又看不懂了，不明白他的所作所为到底为什么。 也许感情本身就是看不懂的东西，可她害怕，怕自己小心翼翼打开蚌壳后遭遇的却是海底风沙。所以情况稍有不对，就忍不住想往回缩。 啪啪拍两下脸，沈橘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和常年过标准死宅生活的她不一样，齐桑落是一个对自己相当严苛要求的人。即便画稿到深夜，第二天起床晨跑也不在话下。一觉睡到十二点对沈橘是常态，对齐桑落却是放纵。 她和齐桑落是绘画论坛认识的网友，曾彼此慰藉黑暗低谷的岁月。齐桑落回国时她们在兰叶市面基，终于将线上革命友谊发展到线下。沈橘发自内心欣赏齐桑落的性格，活得这样自信、大气、又理性的美丽女性，值得周围男士宠爱。 正如齐桑落所说，如果她当时能更理性一些，听完谢行舟的解释，也许事态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谢行舟一整晚没再联系她，她心中也该有数了。倒不是说非得谁先开口，可昨天那种情况，理应是谢行舟先找她解释吧 沈橘捂面叹息一声，感觉自己可真是变作了。 强行深呼吸几口，告诉自己先别再想。沈橘转身进厨房敲两个蛋，想做个早餐等齐桑落回来。可站在厨房看着锅碗瓢盆，脑海里又不可抑止浮现出谢行舟做饭的身影 真是要死。 蛋也懒得管了，沈橘自暴自弃回到沙发上，脑袋埋入双膝间，恨不得一道雷把自己劈晕过去一了百了。 齐桑落回来得准时，沈橘听见开门声抬头看她一眼，复又垂下。这一眼太快，以致沈橘没看清齐桑落复杂的神色。 用脖颈间搭着的毛巾擦擦汗，齐桑落走过去戳她：小橘子。 唔？沈橘没抬头，声音闷闷的。 有人找你，在楼下。 反应三秒才猛地抬起头，沈橘眨巴眨巴眼看她：谁找我？ 齐桑落看沈橘这副眼睛里突然有光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摇头：你说还能是谁啊 沈橘从沙发上弹起来，小跑到窗边扒开窗帘往下看，看到那辆熟悉SUV和它的主人时，沉寂的心再次跳动起来。 明明还什么都没听他说，情绪就如阴霾中投下一缕阳光，见缝插针地鲜活起来。 急急忙忙穿着拖鞋往外跑，跑到一半，又退回来抓起梳子理了理头发。而放下梳子的瞬间，内心再次陷入纠结，犹犹豫豫半天没踏出大门。 行了，快下去吧，说清楚了再回来。齐桑落见不得沈橘这副进退维谷的样子，拍拍她的背，鸡妈妈鼓励小鸡崽一样把她推出去。 脚步虚浮出了电梯，临门一脚的时候沈橘又开始怂，原地徘徊好半天，才扭扭捏捏走出公寓。 晨曦很淡，透着暖光。空气有新露的味道，像是化开的冰淇淋，薄薄柔软带一丝凉。 谢行舟靠在车门上，还是昨天的外套和衬衣，眸光依旧清朗疏懒，只是眼底带一层浓浓倦意。很显然，没睡好的不止沈橘一人。 他外套只披在肩上，两只袖管顺着肩头垂下，身姿挺拔而沉稳。一只手从领前伸出来，方向朝着沈橘：过来。 淡而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发麻的磁性。 沈橘看着他，没有动。然后她听见谢行舟叹息一声，背部离开车身，微微向前。手上一个用力，便准确无误抓住她的手，带入怀中。 跑得这么快，不知道我会担心？掌心的热度透过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谢行舟握她很紧，仿佛只要稍微松手她便会再次跑掉。 沈橘嘴唇嗫嚅两下没有发出声音，轻轻抽一下手，被谢行舟抓得更紧，语带警告：别动。 短暂沉默，沈橘视线盯着脚尖不看他，不满：我为什么会跑你心里没点数吗？ 谢行舟一听这话软了眉眼，语气里都是哄：是我的错，你也应该给我呈词的机会。 不想给。沈橘说的是气话。 第93页 谢行舟无奈，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去看她的眼睛：沈小姐，你大人有大量。 沈橘静静和他对视片刻，打定主意拿捏架子的心融化在缱绻的深棕色眼瞳中。正欲点头，听见一声急刹。 骚包蓝色跑车一个甩尾停在低调黑色SUV旁，车门打开，一双帅气柳丁长靴迈出。褚云急匆匆绕过车头走来，对谢行舟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还等着做检查你怎么就从医院跑出来了？ 视线又落到沈橘身上，褚云头痛地抓一把头发：你们俩到底在干嘛？？ 第50章 医院？检查？怎么回事？ 沈橘完全状况外，不懂谢行舟怎么突然和医院扯上关系。就在她快以为是味觉障碍相关检查时，看见谢行舟抬手阻止褚云往下说：我等下回去，这里你不用管。 有没有搞错？褚云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看一眼沈橘，满脸纠结：你们吵架了？昨天大晚上他在消防通道摔出脑震荡你不知道？ 谢行舟皱眉将褚云往一旁拉，他自己没觉得多严重，也不想让沈橘担心。刚想出声安抚两句，面前软软顶着一头姬胡桃色头发的小姑娘已经慌了，伸手拽住他的衣袖：脑、脑震荡？怎么回事？ 小姑娘应该起床不久，杏眼懵懵懂懂带一层水雾。刚刚还鼓着腮帮子和他置气，现在却是全然的关心。 静默片刻，几分钟前还不想让她知道的心思在看到这副表情后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谢行舟松开拽住褚云的手，视线都停留在她脸上。 深棕色眼瞳中精光一瞬流转，随即狗狗一样耷拉下来，低眸看她：不严重，只是头有点疼。 于是，沈橘那些还别扭的心思，在如此犯规的视线中彻底宣告死亡。 不给她更多反应机会，谢行舟向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明明语气还是淡淡的，却总让人听出点委屈：昨天为了追你，在消防通道踩空了。 那、那你现在怎么样？ 还要去医院做个检查。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谢行舟眸光沉沉，面不改色追加要求：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好吧沈橘没想到有这么一出，心里过意不去，谢行舟说什么是什么。 谢行舟替沈橘打开车门，临走前手扶着车顶看褚云一眼：昨晚多谢，先走了，有事电话。 草 褚云简直被谢行舟大型重色轻友现场惊呆了，牛皮啊，为了追妹子竟然不择手段还会装委屈了？ 还能开车，看样子不严重。那昨晚抱着拯救基友于旦夕之间豪情，火急火燎跑去谢行舟家的自己是什么人间至宝啊？ 褚云被自己感动，摇摇头上车挂挡，一边唾弃谢行舟有异性没人性，一边暗戳戳计划下次一定狠敲他一笔。 沈橘穿睡衣不方便行动，谢行舟便将外套脱下来，直接披她身上。 清晨的医院忙碌有序，回到神经外科谢行舟立刻被护士数落一番。谢行舟含着温和微笑慢条斯理表示歉意，护士说着说着声音便小下去，最后红着脸领他见主治医生。 陪谢行舟做过检查，又去广式茶楼吃个早茶。齐桑落早已料到沈橘一去不回，收到她短讯时只叮嘱几句有事好好说清楚。 茶楼是民国小洋风，红蓝撞色玻璃镶着掐丝金边，壁挂灯饰一并复古。留声机咿咿呀呀放着粤曲，充溢上世纪少爷小姐们的小资情调。 桌上摆着12层褶皱的水晶虾饺、软糯即化的蒸排骨、炸至金光的流心奶香卷琳琅满目，色泽诱人。 谢行舟不怎么吃，沈橘担心他身体，动两下筷子便停下：医生不是说，最好留院观察几天？ 嗯。谢行舟为她斟茶，瓷杯推至她跟前，茶叶醇香：会有家庭医生过来，不必担心。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甫一问出口，沈橘自己也愣住。谢行舟是打过电话的，只不过被她挂断还拉黑。 那时谢行舟先强撑着给沈橘电话，之后短暂晕厥几分钟，正好褚云电话拨进来。在医院折腾一晚，第二天获知她消息后便立刻赶去齐桑落家。 谢行舟不想她自责，见她低头不语，夹一只虾饺到她碗里：别想太多，好好吃饭，回去和你解释。 谢行舟的体贴让沈橘如沐暖阳，明明有她几分责任，他却闭口不提。而且只要他在，她的一日三餐都被安排妥当，连这种时候也不例外。 以前也曾觉得他遥不可及，现在却总能把他和尘世间温暖的想象联系在一起。青山斜阳，炊烟人家。 回家倒一杯温水让谢行舟把药服下，又给Orange添一些狗粮。沈橘一心想通过劳动偿还一点内心的不安，收拾东西看到自己的橙色马克杯、小碎花毛巾、兔子拖鞋才惊觉本属于谢行舟的领地，也在一点点相处中填满她的影子。 想亲自动手的谢行舟被沈橘呵斥住，只能百无聊拎着玻璃杯，倚着木柜看她忙来忙去。好不容易闲下来，谢行舟便上前牵住她的手，不容分说带到客厅沙发坐下。 不需要更多铺垫，谢行舟直入正题。 第94页 看到诊断书了？ 沈橘点头。 《山家清供》？ 继续点头。 本不必过多确认的答案，实际看她承认，心里仍是被小爪子轻轻挠一下，痒痒的。她会翻到《山家清供》，无非是自己提外婆的时候认真听了，也记在心里了。 喟叹一声，谢行舟承认：我现在的确有精神性味觉障碍的症状，但我不打算治疗。所谓的神之舌对我而言是负担，我用它做的已足够多。 见沈橘一脸焦急想开口，谢行舟轻轻摇头，伸出食指放在她唇上，温柔却强势地制止她想劝他的话。 我会宣布从谢氏独立，去做我真正想做的事。谢行舟深深看着沈橘，一点点把想法说给她听：我不想将味觉障碍作为筹码，所以我现在不仅没打算告诉你，也没打算告诉除医生外的任何人。对我而言，独立必然是我作为个体的对抗，其间无需掺杂额外因素。 脱离谢氏的是完整的谢行舟，而不是一个以味觉障碍为要挟的谢行舟。额头抵上她的，四目相对：明白吗？ 沈橘怔怔看他，感受他贴近的体温和呼吸，重重点头。 其实沈橘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的人，但谢行舟的心思，她觉得她听懂了。也许因为同样挣扎过，所以明白想完完全全靠自己完成一次叛逆的心情。 那你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提到这个问题，谢行舟微微勾唇，像是料峭春风里突然绽开一朵桃花般动人：开一家餐厅。 开餐厅？ 这倒是沈橘没料到的回答，睫毛扇两下，掩盖不住眼底的惊讶。谢行舟伸手捏捏她的脸，因为提到自己喜欢的事，声线也带上愉悦。 他一直记得外婆的话，她说既能传达文化也能传递情感的才是真正美食。只是外婆去世后他几乎忘记这是怎样一种感受，直到被沈橘带去吃过牛杂粉的那个傍晚，隔绝寒风的牛杂香气中，稍纵即逝的情绪被再次捕捉。 也许还要早一些，在吃到沈橘为他熬的橘子粥时，有什么东西就挣扎着想破土重生。 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也。 他曾与沈橘提及《浮生六记》里芸娘说的话，一蔬一饭的日常，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求。从挑选食材到精心烹制，普通瓜果和特级牛肉有味觉上的差异，当这种差异消失，余下的便只有买菜做饭的朴实生活乐趣。 饭菜是表达爱的一种方式，在乎的人因食物露出满足微笑时，自己也会收获同等的幸福感。春有竹笋秋有蟹，冬有萝卜夏有藕，这样就很好。 深棕色眼眸意味深长看沈橘两眼，带着笑意滑开：开餐厅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想法，我喜欢料理，你应该也看出来了。 可是眸光落在他唇上，沈橘欲言又止。 知道她担心什么，谢行舟笑笑：做菜不仅仅凭味觉，也可以靠嗅觉和经验。以防菜谱后继无人，我也会将精确数据记录下来就是你看见的那些度量工具。 沈橘第一次听谢行舟关于未来真正的计划，信息量太大只能慢慢消化。他说话的模样慵懒随意，却像有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满室辉芒。 说到最后，谢行舟执起她的手搁在唇边吻一下，眼眸自下而上直勾勾盯着她，生生染上动人心魄的魅色：餐厅名字就叫淮南，橘生淮南的淮南。 心头猛地一烫，一个简单的名字，却说明他的规划里有她。 我会是第一个客人吗？鬼使神差地，沈橘问。 当然。谢行舟轻轻一笑，像烟波深处随风入梦的春色，魂牵梦绕在人心上：沈小姐，你可以尽量多想象一下你在我心里的重要性。 他的情话总能准确击中靶心，沈橘根本不是对手，红着脸想躲。谢行舟不给，欺身在她唇边印下一吻才勉强作罢。 还有一件事。谢行舟替她撩开散落的一丝头发，斟酌着开口：我打算拍一部美食纪录片。 沈橘没想到还有爆炸性消息等着她，一时满脸大写的懵逼。和谢行舟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努力从糊成一团的大脑里拎出一息尚存的思考能力：美食纪录片？ 第51章 她的惊讶在意料之中，谢行舟微微颔首：没错。纪录片尚在筹备阶段，不过未来规划都已告诉她，这件事也就一并说了。 你为什么想拍纪录片？ 怎么，难道我不像会拍的人？ 不是不是沈橘急忙摆手否认：记录尖端料理的那种吗？ 在她想象中，谢行舟这种层次食评家会拍的东西，应当是和他活跃场景相同，代表着美食界最高技艺，拥有华丽外观与口感的料理。 谢行舟笑着摇头，手指在她额间点一下：我想拍一些普通却不平凡的东西。 普通却不平凡的东西？沈橘细细揣摩这句话，没品出个所以然，疑惑地看他。 星级主厨耗费毕生追求创造完美的料理，无论精神技巧都堪称精妙。但是，你让我再次意识到，城市普通角落也会有那些为了美食决不妥协的厨师。星级主厨有最纯粹的工匠精神，却似乎少了一丝市井独特的人情味。 第95页 谢行舟交叠双腿，姿态优雅慵懒，支着头告诉她自己关于美食的思考。 最顶级的寿司店，主厨甚至连睡觉时也戴着手套保护创造寿司的双手。每条章鱼必须得到至少40分钟的按摩，米饭的温度要等同于人体的温度极致的细节和对食物的信念让人肃然起敬，带给食客完美的味蕾体验。 他发自内心尊敬这样的主厨，也会以最高礼节细心品味呈现于眼前的作品。 但和沈橘去苍蝇馆子时，弥漫食物香气间的人情却让他心生触动。 他一直致力于传播尖端美食，却忘了外婆曾让他感受过的，关于食物的另外可能。有时候，品尝食物并不仅仅在于本身味道，而是一种习惯，或者一种回忆。 他想去呈现这样的东西。 沈橘睁大眼睛听谢行舟说出他的想法，心里充溢一种奇妙的触动。即便食评家这条路并非他所选，身在其位时，他也做得很好。他有自己的思考，亦有独特的风格。而她临时起意的行为会给他带来影响，是她没想到的。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拍？ 谢行舟略微垂眸，再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些缱绻：大概下个月。 这么快？！沈橘诧异，谢行舟点点头，告诉她纪录片的事已策划许久，导演组已完成文献考察和实地调研准备工作。纪录片是他牵头，也需要大量专业人才配合。 想起前段时间马不停蹄飞来飞去的谢行舟，沈橘突然悟了：你之前那么忙，该不会就是在处理纪录片的事？ 是。谢行舟承认。 沈橘顿时有些生气，侧了侧身子一副不待见他的样子。即便他现在告诉她了，却依旧瞒她许久。 看出她闹别扭，谢行舟伸手握住她的，语气轻柔：那时候有配音甄选，你本就心神不宁，我怕说出来让你更担心。这些原本都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没找到合适时机。 你下个月都要走了才说！小姑娘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像只气得快咬人的兔子。谢行舟不介意被她咬，反倒觉得她这样可爱得要命，手上用点力将她拉进怀里，故意用气声说话：我的错。是不是舍不得我？ 没有舍不得，我只是担心预配音。沈橘嘴硬。 《凛王长斋》的事我不会耽搁，只是可能会有些日子见不到你。手指抚上她的脸颊，谢行舟的眸光温柔得不可思议：是我舍不得你，行了？ 行叭。沈橘忸怩着应一声，身上一卸力，趴进谢行舟怀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有点舍不得他了。 谢行舟无声微笑，收紧揽在沈橘腰部的手。趴了一会儿，沈橘忍不住小声问：那你的味觉，现在到底怎么样？ 腰间的手一僵，谢行舟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反正也比你这个小东西强。 纪录片准时开拍，谢行舟离开兰叶市前往广州。沈橘搬了一批衣服到谢行舟家，他不在这段时间，由她照顾Orange。 谢行止已经知道谢行舟的打算，中途来家里拿过一次资料，让沈橘安心，谢氏有他看着。沈橘发现谢行止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又充满压迫感，对谢行舟这个弟弟却十分关心。大概正因为谢行止揽下了谢氏的一切，才有足够空间让谢行舟自由发展。 除了多一只狗，生活似乎又回到曾经状态。查资料、画画、和齐桑落相约出门压马路。齐桑落刚从伊斯坦布尔取材回来，近期状态一直不错，沈橘追问下她才撩了撩耳边卷得妩媚的长发，坦言和一只小狼狗睡了。 土耳其小帅哥？ 不，中国人。齐桑落的钻石流苏耳环微闪，美目流盼，玫瑰娇唇抿一口红酒，笑得像个妖精：果然单身太久还是需要来一段艳遇调节身心，我说你和你的River大大？ 听出齐桑落的暗示，沈橘红着脸将头埋下去，不打自招：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 齐桑落当下就有些嫌弃了：是他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想起自己面对谢行舟撩拨时的反应，沈橘伸出一只手指抠抠脸颊：呃，应该是我的问题 啧，齐桑落摇头，沈橘小朋友，你不行啊。交流的甜美之爱和疯狂骄傲的肉/欲满足之爱合二为一，这是最理想的。By劳伦斯，你品品。 沈橘知道自己怂，不能和齐桑落相提并论，但未免又勾起了想谢行舟的心思。 谢行舟不在家，原本琳琅满目的冰箱变得和沈橘自家一样空荡荡，垃圾里也多了各式各样外卖盒子。她想谢行舟准备的一日三餐，也想他。 谢行舟拍摄忙碌，除了一周固定通几次电话，每天会通过微信短暂交流。沈橘告诉他自己和Orange做了什么，谢行舟多数时候都听她说，然后告诉她他去过的地方。 在此之前，沈橘从未觉得思念是如此磨人的事，像是黑暗中蔓延的藤蔓，柔软又落寞地爬上心扉。 晚上替Orange洗过澡，正好谢行舟电话打进来。沈橘急急忙忙擦拭手上的水珠，接起电话。 通话时间转向00：:01的时候，谢行舟低沉慵懒的声音也透过听筒传来：在做什么？ 第96页 周围有些喧闹，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几步，便将背景音隔在远处。 沈橘握着手机抬脚缩进沙发里，抬头看一眼时间：刚刚给Orange洗了个澡，你还没回酒店么？ 今天在潮州拍夜市，还有一会儿。 有什么好吃的呀？小姑娘尾音软软的，像是某种糯米做的食物。谢行舟无声地笑，眸光落向不远处忙碌的摄制组，心绪却飘回远在兰叶市的家中：炒糕粿，我们选了一家三十多年的老字号，这家夫妻俩只出夜市。 炒糕粿？沈橘没听过这个名字，乖乖听谢行舟科普。 这是潮汕的一种糕类小吃，稻米制成米糕，再切成小块配以酱料翻炒。米糕一层层蒸熟，外表香酥，入口有弹性。酱料很多样，比如鲜虾肉、蚝仔、鸡蛋、沙茶酱。味道咸香里带点辣，配点糖粉又有淡甜，很特别。 谢行舟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沈橘解释：这种糕粿看起来简单，大米的打磨、米浆的调制以及蒸的过程都非常关键。他们用的锅也讲究，叫做平底镬，比平底锅底部浅且大，受热更均匀。 处于自己专业领域的谢行舟，果然很迷人啊 沈橘静静听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夜色也在他徐徐传入的声音中变得温柔。听到最后，沈橘两眼宽面条眼泪：我饿了。 谢行舟轻笑：做个夜宵。 冰箱里没东西了。弱弱回答。 谢行舟一愣，声音里带点好笑又有点生气：沈橘，你别告诉我你天天吃外卖。 呃沈橘默默望天花板，用沉默代替回答。刚烘干毛毛的Orange从房间里跑出来，爪子一迈跳上沙发，靠在沈橘身边嗷呜一声。 谢行舟摇头：对标一下，连Orange都比你吃得有营养。 过分了啊！沈橘嚷嚷：它的天价狗粮当然有营养啰，我吃的外卖才多少钱啊 听这意思，是我亏待你了？谢行舟被她气笑，揉揉眉心：明天开始，我会让方槐帮你准备餐食。 不不不，沈橘急忙摇头：我和她的作息时间不一样，不想麻烦她。 你好意思说？谢行舟觉得沈橘真是一点都不让他省心：说过多少次晚上早点睡，拿我话不当回事，嗯？ 没有！我就是中午起不来，睡多早都起不来沈橘手指扣着靠枕的边，替自己辩解：我有尽量早点睡。 对面的谢行舟突然沉默半晌，最后低低叹息一声，满是无可奈何：你乖一点，好好照顾自己，也让我放心。 谢行舟突然的温柔话语让沈橘也愣住，心中那一点思念的酸涩被扯着放大，跟着沉默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小声嘟囔： 谢行舟，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齐桑落和小狼狗的故事会单开一篇文，预收也放在隔壁了（手动doge脸） 第52章 一句话透过夜色轻飘飘落在心上，身边的喧嚣突然退很远，谢行舟满脑子只剩下她小声一句想你了和无限温柔。 喉结滚动一下，谢行舟一时竟没说出话，顿几秒才轻声开口：我也是。 明明平时看来无比肉麻的对话，结合此情此景却让人心里温温柔柔点起一盏灯来，氤氲满室柔光。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时只能听见彼此匀称的呼吸透过听筒轻轻传来。 直到电话那头有人叫一声谢行舟的名字，他才收线，叮嘱沈橘快去睡觉。 沈橘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来覆去，心想谢行舟这才离开不到一个月，之后应该如何是好。刚在一起就分开，可真让人难挨。 齐桑落见不得沈橘这副神魂颠倒的样子，提示她：既然你想见他，下次去见不就行了？ 沈橘顿时醍醐灌顶，对喔，她可以去找谢行舟嘛！ 趁谢行舟回兰叶市预录音，沈橘偷偷翻看他带回来的行程表，仔细确认纪录片在云南取材的安排。 谢行舟回来一趟冰箱里又被塞得满满当当，临走时看着沈橘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直觉她又做坏事了，却没深究，只再三嘱咐她好好吃饭，按时睡觉。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鸡妈妈一样！沈橘使劲点头以证自己都听进去了。 谢行舟啧一声，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少让我操点心。 前脚送走谢行舟，沈橘后脚就跑回房间打开电脑订机票。 选中兰叶市到昆明的航程，付款确认一气呵成，看着购买成功的提示，沈橘兀自激动地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 收拾好行李三天后启程，飞机上睡一觉，醒来透过机窗看见连绵群山和一带碧水蜿蜒的金山江，便知道身处云南境内了。 蓝天白云，风花雪月的彩云之南，尚未落地就让人心生向往。 初夏的云南温度适宜，明媚阳光下万物生长，连空气里似乎都有花的芬芳。抵达长水机场后马不停蹄乘空港快线前往昆明站，坐上去蒙自的火车后才稍稍歇一口气。 第97页 沈橘到的时间比较尴尬，赶不上前一班高铁，太晚的又不想等，最后选择了四小时的火车。 沿途风景如画，崇山峻岭江河小溪皆随阳光融入车窗。对面坐一对旅行中的情侣，正兴奋讨论接下来的行程。中途也和沈橘交谈，问她之后去哪，沈橘只说自己跟朋友汇合后再考虑。 到时已是傍晚，但当地日落时间晚，依旧亮堂堂一片。和萍水相逢的情侣告别，沈橘拖着行李箱走出不大的蒙自火车站。门口立刻涌上吆喝住宿用车的商贩，沈橘躲闪着逃过围攻，拿出手机照谢行舟提过的住址寻去。 蒙自是红河哈尼州州府，绿化带宽人行道也宽，如今看起来朴实无华，曾经却是当之无愧的云南近代名城。沈橘以为谢行舟一行会落脚红河官房大酒店，绕过一树繁花，抵达的却是一处民宿。 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小栅门半开，能看见院中来往疑似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沈橘拖着行李在门口僵住，来的一路上心中雀跃又欢喜，充满见到谢行舟后的想象。而真正站在和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又开始怂了。 她没有告诉他偷偷跑来，会不会打扰他工作，让他为难？ 犹豫间已有人发现沈橘，一名头戴棕色贝雷帽的中年男人走过来，问她：您找人？ 男人中等身材，五官线条深刻，鼻梁上架一副方方正正全框眼镜，看起来颇有老学究的派头。沈橘双手握紧行李拖杆，支支吾吾：我、我找谢行舟 男人身后跟过来一名手拿拍摄脚本的年轻人，一听沈橘要找谢行舟，不由面带怀疑，压低声音冲男人耳语：康导，该不会又是哪里跟过来的小姑娘吧？ 被称作康导的男人抬手止住年轻人的话，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先进来坐会儿，我找人去叫他。 院内有一颗高大的树，虽是初夏，却已满树繁花。胖得看不见眼睛的橘猫趴在懒人沙发上打盹，连沈橘坐在一旁的动静也没能让它抬起头看一眼。 见沈橘被康导领进来，四周纷纷投来探寻的目光，尤其当谢行舟出现，这些目光就变得更让人坐立不安。 所以沈橘看到谢行舟的时候，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身穿薄衬衣的男人，肩线腰线都迷人。只是站在那里，慵懒迷人的派头便足以让人神魂颠倒。 谢行舟难得吃惊，漂亮深棕色眼眸怔忡好一会儿，才几步迅速向前握住她的手：怎么在这？ 我、我想来看看你。 没有担心生气与嫌麻烦，话音未落，她直接被谢行舟一把拥进怀里。四下立刻响起吃瓜群众的起哄声，沈橘脸皮薄，将脸埋进谢行舟肩膀，用手拍他：你别，好多人 谢行舟已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恨不得亲她几口，哪还顾得上周围的吃瓜群众，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手上又用力几分：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 你啊谢行舟发出一声似是受不了般的喟叹，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他真想把她揉碎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行舟，不介绍下？康导含笑的声音拯救了被谢行舟抱得几乎喘不上气的沈橘。谢行舟将她从怀里放出来，手却依旧紧紧握着她的，冲康导一笑：沈橘，我女朋友。 说完复又向沈橘介绍：康原，康导，这次拍摄的总导演。 我说平时怎么总见你一个人走开打电话，原来是舍不得女朋友。康导哈哈大笑，揶揄谢行舟几句，伸手同沈橘问好。 寒暄一阵，康导拍拍沈橘放一旁的行李箱，眼带笑意：这里也没空房了，行舟，怎么安排？ 谢行舟笑笑，从康导手里接过沈橘的行李箱，儒雅有礼的模样：和我一间就行了，我先带她去放行李。说完，直接牵着沈橘往二楼他的房间走。 沈橘还没太回过神来，就被谢行舟安排得明明白白。想反抗时已经晚了，谢行舟将行李箱往沙发边一放，宛如正人君子：这里比较小，只住了导演组，其他工作人员都在酒店。没有多余房间给你，你委屈下和我一间。 说是委屈她，但谢某人的唇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好吧？！ 沈橘不甘安排：你睡沙发我睡床。 OK。谢行舟满口答应，问她：是不是没吃饭，带你去吃东西？ 没有拍摄么？ 今天的拍摄已经结束了，走吧。 沈橘去卫生间换了件薄外套，被谢行舟牵着带出门。一路上收到众人心照不宣的视线，沈橘很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是甜蜜的。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作为他的女朋友被介绍。 身处过桥米线起源地，第一餐自然是米线。隐藏在小院里的米线店，甫一进门就受到老板的笑脸相迎：谢先生，又来咯？ 谢行舟笑笑：带女朋友过来吃。 老板立刻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热情招呼两人坐下，按给节目组准备的套餐来两份，请沈橘品尝。 比脸还大的海碗里盛着多种食材熬制的老汤，几十碟配菜陆陆续续呈上，琳琅满目。不是没吃过过桥米线，这副阵仗却第一次见，沈橘不由咋舌。 第98页 与常见米线不同的是，配菜里还有一碟菊花。 谢行舟按一定顺序替沈橘配菜推入汤碗，解释：这是菊花过桥米线，做法不难，只是材料大多是云南特有，外地很难吃到同样味道。 菊花的黄色和豌豆尖的绿色交融，汤色亮丽诱人。将肉和米线一起吸入口中，每根米线上都裹满醇厚油脂，汤的香醇和菊花的清香完美融合，每一口都是鲜美，连灵魂都融化。 和她以往吃过的过桥米线完全不一样！ 看沈橘吃得满足，谢行舟表情也温柔，慢条斯理品一口当地土鸡熬煮的汤底。过桥米线原汤汤温在90deg;以上，加入配料后汤温降低，略微烫嘴，却不影响食用。菊花是点睛，汤才是真正的灵魂。 谢行舟吃得很慢，同沈橘讲今天拍摄的内容。他们遇到一位阿姨，阿姨说以前刚谈恋爱那会儿，两人都穷，约会只到店里同吃一碗米线。初恋对象总用粗糙廉价的纸巾认认真真把阿姨坐的凳子桌子擦一遍，然后两人面对面，默默看对方。十几岁的年轻人，除了爱意和勇敢，什么都没剩下。后来，男孩好不容易攒够钱送女孩一副手套，被她小心藏了许多年。再后来，男人终于能买下她逛街时多看几眼的昂贵手链，却成了分手礼物。 他们都离开了蒙自，往后岁月倥偬不复相见。这些年也吃过各式各样的美食，只是每当回到这家店，都会想起十几岁时两人一起分食的米线。即便爱情早已消散，却也永远记得那时的味道。 也许过桥米线注定是一种和爱情有关的食物，不然也不会这么巧，今天采访的故事都有关爱情。谢行舟笑笑：你觉得呢？ 第53章 沈橘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突然被点名不由愣愣啊？一声，像只不在状况的小兔子，呆呆萌萌睁着眼睛看他。 和谢行舟对视几秒，沈橘立刻悟了，试图挽回自己刚才的不在状态：你想说过桥米线的传说？我知道的！ 相传有位书生，为考取功名在南湖湖心岛上的书斋苦读。妻子替他准备一日三餐，但书斋与湖岸隔着长长堤桥，每每走过桥的时候，饭菜也凉了。直到一次偶然送鸡汤时，妻子发现汤上厚厚的油脂使热气得不到挥发，食材能够保持温度。于是妻子受到启发，将丈夫爱吃的米线放入鸡汤，再配以佐菜。踏堤过桥，恰好米线熟透，热如新沸。过桥米线的说法也由此而来。 一弯长桥，女子窈窈窕窕提一罐米线走过，回首间岁月也温柔。金榜题名也好，名落孙山也罢，唯此间情义依旧如新。 谢行舟被她这副小学生一样努力想在老师面前表现的模样逗笑，伸手往她额上点一下：故事里的南湖在旧城南门，过去转转？ 好啊。沈橘欣然答应。 吃过饭天色也暗下来，华灯初上，热气随着夕阳西沉一扫而空，凉风习习。 南湖碧波万顷，火热的凤凰花和蓝花楹的蓝色花海交织，满目胜景。很难想象滇东南的小城里竟然藏着这般景象，也难怪西南联大迁至蒙自开课时，陈寅恪、吴宓等名宿都赞叹过南湖的美景。 一带水上长廊延伸向湖心亭，桥上楼上都有星星点灯的灯光，倒影在水波上，也慢悠悠晃进人心里。 南湖公园很安静，没有广场舞也没有兜售的商贩，让人甘愿随着这汪湖水静默，回归自然的安逸和宁静中去。 桥上散步的几乎都是情侣，谢行舟走在沈橘身前，突然停住，侧身冲她伸出手：来。 沈橘小心翼翼将手放入他掌心，被握紧的同时，听见谢行舟叫她一声：囡囡。 极轻极淡的一声，温柔得像是斜阳暮色入水，潋潋金波回旋在人心尖。沈橘怔怔去看他，对上一双比将夜未夜远天余霞更美的眸子：我听伯父这么叫你。 这是小时候的称呼了沈橘不太好意思，脸飞上一片绯红。 伯父现在还这么叫你，说明你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小姑娘。谢行舟笑笑，握着沈橘的手不急不缓走在长桥上：在我心里也是。 沈橘乖乖跟他走，也不忘抬杠：意思是你觉得我没长大呗 谢行舟不满啧一声：不能往更浪漫一点的方向想一想？ 想象力有限嘛 谢行舟轻哼，侧身往她额头上轻轻弹一下：你啊，欠收拾。 你舍得哦？不知是不是有四合的夜色做掩饰，沈橘胆子也大起来。 行，我舍不得。谢行舟妥协很快，沈橘突然来看他让他满心满怀都是温柔，完全没脾气。捏捏她的小手，谢行舟眼眸里都是碎光：你能来，我很开心。 开心那你就得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不好？ 那你记得等下睡沙发哦。 谢行舟笑着无奈摇头，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朱自清笔下的南湖有成行的由加利树，细而长的叶子，像惯于拂水的垂杨。到了夏季湖里涨得溶溶滟滟的，再加上田田的荷叶，亭亭的荷花，会让人想到北平的什刹海。 第99页 如果牵着她的手从初夏走到盛夏，一定也能看见万顷荷色。不只荷色，三秋桂子，十里桃花，也要与她共赏。 湖上堤桥的一段路很短也很长，短得来不及回味这片刻时光，却长得让他足以思考过无数个关于未来的念头。 晚上休息时谢行舟当然没睡沙发，满脸无辜又纯良蹭上床，懒懒散散打着哈欠说累了，保证什么都不做。再然后，躲闪的沈橘就直接被捞进怀里压着亲了好一会儿，最后直接变成人形抱枕。 昏头昏脑趴在谢行舟怀里，沈橘就只有一个念头：不该信他的！ 拍摄安排满满当当，摄制组大清早就开始布场。谢行舟不想吵醒沈橘，轻手轻脚整理好仪容，系袖扣时看一眼睡得香甜的沈橘，才带上房门下楼。 沈橘醒来时已是中午，坐起来迷迷糊糊反应好一会儿，才再次清晰意识到自己身处云南这一事实。倒回床上又扑腾一会儿，呼吸间还有谢行舟身上恬淡好闻的木调香气，深深吸一口，都是安心。 下午跟着摄制组出门，一路上嘴里就没闲过。刷上菜油在铁网上烘烤至金黄的烤豆腐，再来一颗泡梨，梨的酸涩溢出的同时，盐和甘草的清凉也在舌尖绽开。 尤其到晚上，原本束缚在琐碎日常中的人们解放出来，尽情在黑夜中释放味蕾的渴望。黑泽明一辈子爱吃宵夜，理由是白天饮食补益身体，夜晚饮食补益灵魂。蒙自的夜晚，各式各样白天未曾出现流动小摊也冒出来，味觉享受直达灵魂，酣畅淋漓。 谢行舟对流动摊仍抱观望心态，摄制组没人敢劝他，大家兀自吃得开心。谢行舟见沈橘吃得像小馋猫似的，就着她手里的香辣鲜美的炒鱿鱼尝一口。见谢行舟眉头微微皱起，沈橘比他还紧张：这份放了辣椒 她还记得方槐告诉他谢行舟不能吃太具刺激性食物的事，说到一半想起谢行舟味觉障碍的事，后半句生生消音。 谢行舟仔细品味一番嘴里的鱿鱼，不置可否，凑近沈橘耳边：吃辣的感觉不坏，我也能仗着现在尝试一些从未试过的东西。 他说得轻松，沈橘却感觉心里被揪了一下，隐隐作疼。 沈橘在云南跟了谢行舟半个月，从蒙自建水到大理昆明。滇越铁路穿越百年的碧色寨带着穿越时空的法式浪漫，连空气也带着蓝的洱海畔回首便是峰卷白云的苍山，昆明慢悠悠的米轨小火车，悠长汽笛声会让人想起安娜和渥伦斯的邂逅，苏菲玛索安静忧伤的眼睛。 摄制组拍不同的食物，也拍形形色色的人。沈橘私下搜索过康导的名字，才了解到他原来是几部国际知名纪录片的编导。谢行舟拥有对食物惊人的感知度和描绘能力，康导则将这一切用近乎完美的镜头语言呈现。 没有刻意拔高的宏大叙事，也没有刻意煽情，食物、人、生活最自然的状态随之流出。人是一个个零落的个体，由食物穿针引线连成点面，佐以埋藏的情绪，便构成让人惊叹的烟火江湖。厨师的坚持，食客的开怀，原原本本的生活最让人动容。 即便还在拍摄阶段，也已经让人看见这部纪录片的无限可能。 离开云南回兰叶市前一天晚上，谢行舟告诉她纪录片的名字定下来了。 就叫《一蔬一饭》。 一蔬一饭？ 一蔬一饭，茅檐卧看闲云，可乐此生。谢行舟倚在酒店落地窗旁俯瞰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唇边噙一抹浅淡笑意：说实话，真正开拍后我才意识到以前对食物和人情的认识过于片面。我太自信，照本宣科追求极致料理，忽视了食物背后最基本的人。 现在我很放松，也享受这种状态。他回眸看沈橘，眼瞳里也盛满万千华光：只不过 嗯？ 谢行舟勾勾手指示意沈橘过去，沈橘甫一靠近，就被他压着后腰搂进怀里。灼热的呼吸罩下来，和着他慵懒低沉的声音：我本以为定期回兰叶市看你就好，但你在身边，我却不想放开了。你说应该怎么负责，囡囡？ 沈橘听不得谢行舟这么叫她，他的发音太暧昧，唇齿间吐出这两个叠词时酥得能叫人从脊梁软到尾椎骨。 挣脱无果，沈橘开始撇清责任：你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别往我身上扔锅喔。 嗯怎么听出来点不满？谢行舟沉吟，指节在她腰间轻轻掐一下：还因为告诉你太晚生气？ 你也知道告诉我太晚沈橘哼哼。 等拍摄结束补偿你。谢行舟无奈，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喃喃：倒是你，平时一个人在兰叶市照顾好自己。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沈橘将脸在谢行舟胸前蹭蹭，感受离别前短暂的温存。 假期结束，一切回归日常。看过这么多美食和故事，沈橘对新作有了一些想法。但灵感的尾巴忽闪忽现，刚要抓住时，又一溜烟滑走了。 《凛王长斋》由于中日同步播放，采取的是日本业界常用安排，完成一部分集数后会在播出过程中同步制作剩余集数。褚云定期告知她进度，一切有条不紊推进，让人安心。 第100页 然而，大约是她最近生活过于平遂，《凛王长斋》定档前期，突然有人向画师圈营销大号爆料，说某漫画师背后有金主在推。 一篇名为《知名美少女漫画家勾搭金主石锤？画圈真是堕落了》的文章迅速传开，直指沈橘。 第54章 果冻第一时间将长文发给沈橘，让她看看怎么回事。 文章不长，说的是某漫画家一直不温不火，突然作品动画化还开始走美少女漫画家人设，全因为该漫画家勾搭到了金主。 总结处一番拉踩，表示没想到营销上位的风气也蔓延到漫画圈，怪不得有真才实学的作者都被埋没。遣词造句义愤填膺，十分具有煽动性。 而关键是，文中出现了两张图。 第一张是某星级餐厅，姬胡桃色头发的少女坐在一位男性对面用餐。第二张是暗金色的走廊，男性将少女拉入怀中，角度暧昧，看起来像在低头吻她。 沈橘标志性的姬胡桃色长发太好辨认，文中没明确点出这位男性是谁，隐隐约约的侧面却留给吃瓜群众无限挖掘空间。 图中地点沈橘记得，正是当初她和谢行舟碰见余梦那家餐厅。虽然不愿做如此猜想，但这图大概率是余梦拍的吧？ 她是真没想到余梦竟在遇见他们时拍了照片，更没想到她记仇如此久。他们本就处在不同圈子，这样做除了发泄微博事件时的怨气，沈橘不明白对她有什么好处。 也许有的恶就是没缘由？ 沈橘挑挑拣拣把她和谢行舟的事说给果冻，果冻在电话那头惊得下巴快砸到地上，最后感慨：不如你新作试试现代少女漫吧 八卦完谢行舟和沈橘的渊源，谈话才重新回到正题。 我已经联系集团公关部了，你先不要回应。果冻给出解决方案，语毕忍不住问：谢行舟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不知道。沈橘摇头，谢行舟最近在山里，通讯设备经常没信号，更不要说上网。 OK，虽然不确定事情到底是不是余梦做的，不过你不要太在意。类似事件你已经历过一次，集团会处理，在此期间最好也不要过多看评论。 好。 果冻又细细嘱咐沈橘一些注意事项，挂断电话。即便知道这种情况下看评论是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沈橘仍是手贱，没忍住点开微博。 前几天日常动态下评论暴增，大部分是骂她不要脸，感慨她怎么是这种人的发言。有粉丝替她辩解，都被淹没在潮水般汹涌而至的恶意下。 美少女漫画家人设在此情况下也开始反噬，网友不仅将她的照片P成恶搞表情包攻击她的长相，甚至直接开贴扒她的人品和作品。 语言果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意识里对网络暴力有概念，亲身经历时却真真是另一回事。手指微微发颤着摁下电源键，沈橘深深呼吸，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心里既怨愤也委屈，她的所作所为并不过分，为什么就揪着她不放呢？ 既想联系谢行舟，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被卷进如此难堪恶心的事。反反复复的矛盾情绪中，沈橘一边配合公关部安排，一边和齐桑落吐槽。 你确定这件事是余梦做的？自动铅笔在指尖转一圈，齐桑落问她。 不确定，但照片应该是她拍的。那时候我们只遇见了她。沈橘闷闷开口：她和我有过节，听说她相当记仇，配音公开甄选的时候我怀疑她也是故意的。 遇上这种人是蛮棘手，齐桑落叹息，不过你再想想，还有没有谁和你过不去？ 沈橘拧眉想一会儿，摇头：真想不到了 行吧，我这边也帮你注意下。话说，你真不打算告诉谢行舟？ 我想等事情平息了再告诉他。沈橘不自觉伸手在桌面上画圈圈：他本来已经够忙了，如果集团公关部能解决，我不想让他分心。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贴心？ 说明你缺少了发现美的眼睛！ 行了行了，齐桑落好笑，总之，如果有事随时联系我。 爱你！ 心情在齐桑落的安抚下好转许多，另一方面公关部反应迅速，文章热度降很快，黑子肉眼可见减少。就在沈橘以为事情能够顺利解决的同时，《Pegasus》旗下平台天马漫画的彩漫作者翎天突然被爆料说是真正的美少女漫画家，并且和沈橘不同，是完全靠自己的才华型选手。 出道之初便占据榜首的新人，和沈橘一样以架空异世界为题材，因为选择彩漫短时间内积累大量人气，其粉丝甚至到沈橘微博下叫嚣过。 沈橘看过她的漫画，有才气，但笔力不足。虽然她依靠彩漫迅速提升知名度，却没让沈橘真正放在心上。 现在这个节点，翎天的营销稿铺天盖地，无论她目的如何，都是毫无遮掩的落井下石。 文中直接拿沈橘作对比，说明明是同一平台，翎天这样的优秀作者却被埋没。既然沈橘可以营销美少女漫画家，翎天同样可以。最后附一张翎天的生活照，一身线条流利简洁的黑白撞色裙子，眉目清冷艳丽，看起来十八九岁，却带种不符年龄的沉着。 第101页 确实很美，五官比沈橘更精致耐看。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沈橘总觉得她的眉眼似乎有一丝熟悉？ 得知此事最愤怒的是果冻，直接冲到翎天责编办公桌前质问她什么情况，作为后辈在前辈陷入舆论危机时趁机踩一脚什么意思？ 谁料翎天的责编相当懵逼，比果冻还搞不清状况。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给翎天本人打电话。也就是这时，被翎天告知要解约，愿意赔偿违约金。 果冻这才反应过来，一切显然是被人摆了一道。 沈橘第一时间收到果冻的同步消息，果冻深感懊恼，没料到会被同一家漫画公司的作者背后捅刀。 也许不仅是背后捅刀，整件事一开始就和翎天脱不了干系。可沈橘思来想去，也不记得自己和她有什么交集。 原本快平息的风波因翎天再次掀起水花，漫画圈难得有大瓜，一时大家吃得不亦乐乎。 这种事并不需要有交集，谁有利用价值就选谁。齐桑落冷静分析现状，鼠标滚动，视线一目十行扫过托人查出的资料：她被《Pegasus》的对家平台挖走了，不排除一开始就是他们设局的可能。或许你知道姚翎这个名字？ 姚翎？ 翎天的本名。 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未等她想得更细，突然传来几声重重敲门声。 沈橘一惊，腿上的Orange已经跳起来对着门口嚎几声。 没有谢行舟的江景公寓过于空旷，她便把Orange带回自己的小窝。此时会来敲门的，究竟是？ 和齐桑落匆匆说两句挂断电话，沈橘摸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身体还没靠拢，就听见沈荇压抑着怒气的声线冷冷传来：沈橘，我劝你赶紧开门。 哥、哥哥？！ 沈橘此时还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听见声音是沈荇，安抚住Orange打开房门：你怎么来啦。 话音未落，沈荇高大挺拔的身形挤进来，握住沈橘双肩，360deg;巡视确认她没缺胳膊少腿后，才沉着脸径直进屋，往沙发上一靠。 如坠寒露的眼眸死死盯着沈橘，看得她一阵心虚：我最近没做错什么啊 没做错什么？你当我不上网？沈荇也不想在此时还和她置气，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酸：不是说过有事联系我，你到底有没有放心上？ 沈橘终于领悟过来沈荇是知道了最近沸沸扬扬的传闻，小心往沙发跟前移两步，嗫嚅：我不想让你担心嘛你平时不是不喜欢刷手机吗？ 沈荇是不喜欢刷手机，但不妨碍他的妹控事业。但凡沈橘有任何风吹草动，他知道都是迟早的事。 沈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沈橘，摇头：你不告诉我，才最让我担心。事情我已经找人处理了，怕你心情不好，过来看看你。 说着伸手将沈橘牵过来，问她：谢行舟还不知道这件事？ 嗯沈橘点头。 沈荇内心顿时平衡许多，这次好歹赶在谢行舟之前帮自己最可爱的妹妹摆平麻烦，就让全世界最后知道的某人角落里哭去吧。不过说到底这也是因为谢行舟才引出的麻烦，沈荇啧一声，抬起沈橘下巴：是不是还是哥哥好？ 沈橘知道沈荇对她好，没告诉他的过意不去和感动交织，表现乖得不行：哥哥最好了。 沈橘的态度显然抚慰了沈荇一颗刚才还有些暴躁的妹控心，清冷的眉眼软下来，荡漾着动人的柔光：没白疼你。 又回答沈荇一些关于这次事件的问题，沈橘想起齐桑落和自己说的信息，问他：哥，你对姚翎这个名字有没有印象？ 姚翎？沈荇如含远山的眉间微微皱起，似乎在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 沈橘也没报太大希望，只是随口一问。见沈荇似乎没印象，刚想说算了，就听见沈荇补一句： 知道，她是姚羽堂妹，怎么突然提起她？ 第55章 姚羽堂妹？？？ 沈橘惊了，怪不得她看翎天眉眼有几分熟悉，对上姚羽一想，就能说得通了。 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姚羽，也许就不是余梦单方面报复。姚羽一直把她视作假想敌，春节遇见她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漫画家身份，但后来自己曝光照片，姚羽知道了也不奇怪。 所以到底是姚羽借助余梦，余梦利用了姚羽，还是本就是她们联合？ 沈橘脑仁疼，将目前掌握的信息和沈荇说了。沈荇脸色再次冷下来，沉吟片刻：也难为她这么多年都没学乖，姚家的事你不用担心，不过她这次找你麻烦的原因我大概有数。 沈荇向来不喜欢姚家这个和自己宝贝妹妹对着干的女儿，现在又加一个，整个姚家在他心里都已跌到负分。 听沈荇说大概知道原因，沈橘下意识追问：为什么？她可是一点思路都没有。 年前姚羽收到桃源上都巴黎分店的邀请，绘制正厅迎宾画作。 沈荇这么一提沈橘立刻想起来了，在芩园美术馆姚羽确实说过这件事。桃源上都酒店正厅画作一向邀请顶尖大师，听说是姚羽的时候她还在谢行舟面前怀疑过他家酒店的审美。 第102页 然后？ 沈荇眼波微转，声音淡如空山新雨：当时谢行舟不是在场？然后她就凉了。 呃沈橘没关注过后续，也就不知道姚羽的邀约果真泡汤了，苦恼地伸出手挠挠脸颊：可是凭她的水准确实还差些火候啊 话虽如此，你还指望她本人意识到这点？沈荇拇指微微摩挲沈橘手背，叹息：她大概是知道了谢行舟的身份，这口锅自然算在你头上。 这口锅沈橘背得无话可说。 既然弄清原因，也总比摸不着头脑好。沈荇索性抬手揉揉沈橘头发：总之这次的事我已经处理，以后姚家的人再招惹你第一时间告诉我，记住了？说到最后，沈荇言语间已经带上些许威胁。 记住了记住了。沈橘点头如捣蒜，哄好沈荇才算完事。 正如沈荇所说，翎天的事他已经处理，营销稿纷纷撤下，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虽然沈橘仍是没想清姚羽、翎天、余梦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但事情平息，她也不想过多纠缠。 所以接到翎天电话时，沈橘是意外的。对方只是淡淡说一句想和她面谈，然后和她约定时间地点。 这实在是太奇怪，但好奇心又促使沈橘想要赴约。和果冻、齐桑落都打过招呼，又在齐桑落再三叮嘱下带好录音笔，沈橘于约定时间出现在翎天定的咖啡厅。 摆满盆栽的北欧风格咖啡厅，舒缓蓝调音乐中缓缓升腾咖啡的浓香。靠落地窗的位置，阳光不深不浅洒进来，绿植留下碎影，影影绰绰遮挡住已坐在位置上的少女。 性冷淡风的装束，长卷发，和照片里一样清冷艳丽。 这家店的主打是冰滴咖啡，装在西部牛仔式酒瓶内的咖啡缓缓倒入装着冰球的杯子，很适合初夏。 你好，我是翎天。翎天双手握着杯子，率先自我介绍。未等沈橘接话，她便拿起杯子抿一口：先说清楚，我请你出来，并不是想要道歉。 这话沈橘没法接，只能喝口咖啡，听她继续说。 听说沈荇出面处理了事情，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谁了吧？ 嗯。 我知道姚羽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她。翎天淡淡开口，一口一个姚羽，似乎根本不把她当作堂姐：她本来就没有才华，失去桃源上都的邀约也怪不得别人。 那你？ 但这不影响我接受他们为我准备好的营销。我不喜欢姚羽，也和你不熟，所以我不在意你们到底怎样，只要既得利益者是我就好了。翎天顿了顿：况且，你也明白营销的重要性吧，否则也不会选择做人设。 沈橘没有直接回答翎天后半句话，问：所以是姚羽找到余梦安排的这些事？ 翎天若有所感地看一眼沈橘装录音笔的小提包，出乎意料没有回避她的问题：算是吧，我和余梦都混古风圈。姚羽知道你们以前的过节后通过我搭了线，不过他们具体商量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翎天说得很淡定，站在她的立场上并不觉得利用沈橘负/面新闻是件羞愧的事。 沈橘不是抱着要追究翎天责任的心态来的，她的目的是了解真相，虽不赞同她的做法，也没有开口说些大道理。 那你为什么想见我？既然已经了解事情起因，沈橘的关注度重新回到翎天身上。 翎天瞟一眼街景，没什么波动的双眸再次对上沈橘：我只是想当面告诉你，姚羽比不过你，但我会超过你。彩漫数据超过黑白漫画是必然，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画彩漫。 突如其来的宣战让沈橘怔几秒，原本应该剑拔弩张的氛围，她不知怎么竟有点想笑：能够借我营销，还担心彩漫和黑白漫画的差异？ 大家都有营销，不过是扯平了。编辑说你是业内东方架空言情题材最优秀的漫画家，既然题材重了，那你就是我要击败的对象。 沈橘听翎天静静发出这番言，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翎天其实就是个中二任性的小屁孩吧？虽然看起来是冷艳型美人，不过到底十八九岁，又不像有常识的样子。忍不住摇头，沈橘回视她的目光：我不会画彩漫，你想要比可以画黑白漫画。 黑白漫画这种不符合平台读者喜好的东西我为什么要画？翎天皱眉，我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 你是为读者画漫画，还是为自己创作漫画？ 没有读者的商业漫画毫无价值。 过于唯利主义的观点，沈橘简单和她交谈两句就知道他们根本无法相洽。没有怀着敬畏和赤诚创作的作者，和她根本上的出发点就不同。 商业漫画固然需要赚钱，但一味迎合读者的作品和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有什么差别？村上春树写小说的理由是让个人灵魂的尊严浮上水面，沐浴光照。为了不让我们的灵魂被体制禁锢和贬损，所以始终投去光亮，敲响警钟，我坚信这才是故事的使命，对她而言，漫画的意义也在于此。 第103页 不再和翎天多费口舌，沈橘抿一口咖啡，坚定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你叫我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向我下战书，那我收到了。但我不会放弃黑白漫画，你用彩色漫画比也好，黑白漫画比也好，我都奉陪。 沈橘难得用略强硬态度说话，表面看起来镇定万分，内心却忍不住为自己捏一把汗。这种场合还是比较适合齐桑落，也只有涉及到漫画，她才能如此硬气。 你太顽固了。翎天从头到脚透露出深深不赞同，她显然也不愿再与沈橘沟通，结账后便拎包离去。 沈橘同齐桑落和果冻反馈谈话结果，顺便不忘对果冻吐槽翎天是不是他们派来逼她画彩漫的间谍。 果冻直呼冤枉，不过既然提到这回事，仍不忘语重心长和沈橘分析一番：其实她说得也没错，现在纸媒衰落严重，《Pegasus》的重心已经向平台倾斜。对平台来说，彩漫自然比黑白漫画吸量哎，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挂断电话，心情说不上轻松。抱着一脸不明所以的Orange蹭两下，沈橘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发呆。 时钟指针走向晚上10点的时候，门口传来几声叩门声。 似曾相识的剧情，沈橘以为沈荇又来了，拍拍屁股站起来向门走去：谁啊？ 我，开门。低沉醇厚的嗓音，简单三个字也在夜色中染上迷人的喑哑。 瞳孔不可置信地收缩，忍不住颤着尾音又问一遍：谁？ 认不出来了？他尾音带点叹息，又好像在无奈笑着摇头。沈橘过于震惊，以致呆愣半天才想起伸手开门。 熟悉的眉眼，懒懒散散的神情和眼梢一抹笑意。稍微晒黑一点，却不影响他优雅迷人的气质。 谢行舟单手抚上门框，微微卷起的袖口下一截有力的小臂。他俯身，配合沈橘的身高和她对视，另一只手抬起她下巴，呵气如兰：Surprise. 灼热的呼吸酥酥麻麻喷在唇上，沈橘一阵恍惚，立刻被谢行舟见缝插针压进屋内。随手将行李箱推到一旁，关门落锁一气呵成。沈橘稍微反应过来眼下状况的时候，腰已经抵上了沙发扶手。 不是要下个月才？沈橘怔怔眨眼，睫毛扑闪一下，就像羽毛在谢行舟心上挠一下。 如同一头品尝爪下猎物的黑豹般低下线条优美的脖颈，谢行舟直接用吻封住沈橘没说完的话，唇齿间只能听见他若有似无的一声呢喃： 先让我亲一会儿 第56章 谢行舟的吻向来强势又让人沉沦，除了嘴唇，眉心、耳垂、脖颈他也一概不放过，煽风点火的唇一路蔓延，沈橘几乎腿软得站不住。 耳鬓厮磨好半天，谢行舟才恋恋不舍将头靠在她肩上，手臂捞住浑身发软的沈橘，眉梢眼角都是餍足的慵懒：想我了么？ 沈橘轻轻嗯一声，又被谢行舟在脖颈间狠狠吮吸一下，舌尖擦着皮肤滑过，下一秒他的声音却变得危险：那你有没有觉得忘记了什么？ 啊？沈橘大脑不太清晰，稍微分开一些，不明所以地看他。 小姑娘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小兔子一样无辜，心里憋着的埋怨见到她的时候已消散大半，再对上她的视线，谢行舟感觉自己真是毫无办法。 明明是想教训她两句的，现在却只想继续和她温存。无论是她柔软的腰肢还是纤细的脖颈，对他来说都是万劫不复的毒药。 深深吸气，然后重重舒出，谢行舟无奈地抓一下头发，掏出手机把截图给她看。 呃 《知名美少女漫画家勾搭金主石锤？画圈真是堕落了》 熟悉的标题引入眼帘，沈橘看看手机，又看看谢行舟没表情的脸：你知道了啊 不然呢，谢行舟强行维持着面上的冰霜，你觉得我应该什么时候知道？ 其实我打过电话给你，但是没信号沈橘视线乱瞟。 接着编。 编造事实行不通，沈橘咬咬牙，坦白从宽：我打算处理好之后再告诉你，你看现在已经没事了。 你让沈荇帮你处理，却不告诉我，嗯？ 沈橘想辩解，但一想到谢行舟之前也瞒着自己各种事，不由哼一声：纪录片和那什么的事你不也一直没告诉我！ 你说不告诉我怕我分心，我也是怕你分心啊沈橘一边说一边观察谢行舟的表情，听到这句话后谢行舟倒是愣住，低头沉思一会儿，才闷闷开口：你是这么想的？ 是啊 短暂的缄默，谢行舟叹息一声，重新抱住她：我知道了，抱歉。他的声音如舒缓低音域提琴在耳边响起：以后有事我会先告诉你，你也别再像这样自己扛着了，好么？ 他以怕她担心为理由自作主张决定了一些事，当类似事件反作用于他身上时，他才感受到被隐瞒的无力。 感情是相互的，自己以为对对方好的选择，有时候并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东西。他以前做得不够好，以后会注意这个问题。 第104页 谢行舟想通得这么快是沈橘没料到的。他一直不告诉自己味觉障碍和纪录片的事她心里多少有些耿耿于怀，但她决定不告诉谢行舟文章的事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是真的，打心眼里怕影响谢行舟拍摄。 刚才辩解的话算临时发挥，她现在的心境也理解了谢行舟那样选择的理由。不过，也好。更坦诚面对彼此，互相作为依靠并不是坏事。 以后有事我会告诉你的将头搁在谢行舟肩膀上，沈橘点头答应。 静静相拥片刻，沈橘问他：你突然回来，拍摄的事不要紧吗？ 谢行舟背部肌肉微微一僵，表面不动声色，普通说辞已到嘴边，最后还是改了改：请假回来探亲啊况且味觉退化有些严重，避免他们看出来，之后不跟组的时间可能比较多。 即便已经知道谢行舟的病，真正听他说味觉退化严重的时候沈橘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谢行舟觉得神之舌是负累，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却觉得简直可惜爆了好吗！可是她又理解谢行舟的选择，无法站在制高点说什么，内心无比纠结。 脑海里默默回想何觅和她说的话，可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在日常生活尽可能让他重新找到对食物的热情并不是指制作料理的热情，而是品尝食物的热情啊。 注意到沈橘的僵硬，谢行舟拍拍她的头，安抚她：别担心，问题不大。饿不饿，给你做个宵夜证明下自己。 说完也不等沈橘开口，便卷了卷袖子走进厨房。然后拉开冰箱门的一瞬，冷如冰霜的声音裹挟着冷藏室的寒气传来 沈橘？！ 沈橘顿时一个激灵，她打算趁谢行舟回来之前补充食材来着，今天情况突然，她都忘了冰箱里剩下的东西寥寥无几。 我错了我错了沈橘十分有知错就怂的意识，缩进厨房指着天发誓：我已经尽量少吃外卖了，真的！ 谢行舟无奈，伸手在她脑门上戳几下，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出去等着。沈橘乖乖抱着Orange在厨房门口晃悠，看谢行舟系上围裙开始忙碌。 简单的梅子茶泡饭加小菜，煮饭的时候开始准备梅子海苔和玄米茶。香喷喷米饭出炉，洒上海苔丝和紫苏渍的梅子，再加一点青芥末酱和喜马拉雅玫瑰盐。最后将温热的玄米茶沿碗壁倒入，拌开之后舀一勺，口齿间都是梅子清香和玄米茶温和的幽香。 谢行舟一共做两碗，茶泡饭端上桌，食物的热气和餐桌上方悬挂小灯的辉芒晕染成温柔的场景。Orange蹲在地上眼巴巴看一眼谢行舟，又看看沈橘，意识到自己没得吃后委屈嗷呜一声趴下了。 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做得比较简单。谢行舟慢条斯理喝一口剩下的玄米茶，问她：味道怎么样？ 沈橘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充分表示对他的认可：好吃！谢行舟闻言眉眼舒开，笑意朗朗带点放松的慵懒：那就好。 可是我家没有计量工具，你是怎么？ 也就你傻。大概是此时氛围太柔软，谢行舟的声音也像被玄米茶的醇和浸染，带着丝丝入扣的温润。他懒懒散散抬手点了点太阳穴上方，声线宠溺：靠这里，况且我还有嗅觉。处于不同状态的食物味道有差别，气味也是同样的。 想起太华夜碧初见谢行舟的场景，沈橘突然悟了：该不会你嗅觉也比一般人更灵敏？不然也不会闻得出来威士忌里谷物和柑橘的香味。 算是吧。谢行舟承认。 过分了啊，好处都给你一个人占了！ 谢行舟笑起来，缀着夏夜星辰的深棕色眼眸看向她，流光溢彩：可我还不是得乖乖做饭给你吃，这么算起来，你才是捡到大便宜的那个人？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吗 我只是想说明下我的物超所值，希望某人对我好一点。 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沈橘抗议。 那谢行舟双手搭在桌上，身体向前倾一些，故意逗她：你亲我一下，犒劳犒劳我。 沈橘反应明显，手里握着的茶杯一抖，玄米茶差点洒出来。谢行舟顿时笑得更愉悦：沈小姐，镇定。 沈橘真想用手里的玄米茶糊他一脸，他也就是欺负她脸皮薄。顶着谢行舟的注释吃一口饭，沈橘强行转移话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以后都尝不出来味道，不会觉得可惜么？ 沈小姐，你这话题转移得谢行舟还想揶揄她几句，却在对上她掩盖不住担忧的双眼后一顿。喉结微微滚动，最后也只说了两个字： 不会。 一颗心沉下去，沈橘轻轻哦一声。 *** 谢行舟处理纪录片事宜的同时也开始进行开店准备，中途又回谢家两次，每次回来后肉眼可见气压低沉。 沈橘偷偷给何觅打电话，何觅一通分析，让她去看看谢行舟外婆教过他的书找灵感。沈橘对食物说不上多有天赋，为了能帮得上忙，也细心去看了。正好，她也得为新作积累素材。 第105页 一时两人都忙，沈橘住回自己家苦思新作，即便都在兰叶市，也只和谢行舟维持低频率会面。独自关门创作的状态和以前一样，但也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比如，她知道有一个人会在她气馁时给她勇气，准备一桌丰盛饭菜等她回家。 这种情况一直维持到暑期档《凛王长斋》播出。 经过公开甄选和先前几轮营销事件，《凛王长斋》关注度空前高涨。即便早已看过样片，真正开播当天沈橘还是相当紧张。谢行舟做了川菜陪她看首播，以前他鲜少尝试这类需要大量辣椒体味的菜式，见沈橘反馈不错，便多向她投喂了几顿。 不得不说褚云对色彩、光影的运用堪称经典，大场景配合细节勾勒出一个东方异世界大陆的绮丽光影，只是配合BGM便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公布先行PV时C站便已吹过一波褚云的风格，第一话正式上线立刻好评如潮，追番人数直逼第1位的日番。 沈橘毕竟是第一次动画化，激动地和褚云打电话。褚云不要脸地在电话那头表示基操勿六，换来谢行舟警告的咳嗽声后立刻夹起尾巴做人，赞美全靠橘子老师原作好。 《凛王长斋》大火的情况下，群众自发开启对作者的新一轮八一八。这一八，就八出了先前传闻中沈橘的金主是谢行舟。 第57章 最初源于一条相关帖子下的评论，回帖人说他在餐饮行业工作，沈橘金主事件照片中的人像是星级餐厅审查名册上的谢行舟。 一开始众人不信，觉得两人八竿子打不着。直到陆续有人出来说询问过自己星级餐厅工作的朋友，朋友表示确实是谢行舟，沈橘金主是谢行舟的言论才传开。 有了蛛丝马迹，吃瓜群众又翻出沈橘年前的采访，认为她决定新作选择美食题材是因为谢行舟。 一时谣言甚嚣尘上，沈橘脑仁疼，这大半年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简直比以前的二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连果冻也已见惯不怪，通电话时和她确认公关方向，但也不忘提醒她：橘子，最近你的负/面消息太多，对作者对杂志社来说都不是好事。虽然起因是一些私人的矛盾，你还是注意些好。 好，我知道，麻烦大家了三番五次让果冻替她操心，沈橘心里也过意不去。这轮八一八来得太突然，不得不说吃瓜群众力量的强大。 即便知道公关部的存在就是为了替公司或签约作者处理问题，但不想给人添麻烦的心理让她总是有一些负罪感。 沈橘这次没有瞒着谢行舟，晚饭后磨磨蹭蹭去书房找他。 黑胡桃木书桌铺呈开一张张设计图纸，可自动调节明暗的台灯投下一方柔和的光。谢行舟难得戴了一副低度数银框眼睛，深棕色眼眸敛去平日的慵懒隐藏在镜片后，俨然商业精英的模样。 听见动静，谢行舟抬头取下眼镜，揉揉眉心招呼沈橘过去：怎么了？ 顺着被谢行舟揽进怀里，沈橘也就嘚啵嘚啵把事情说了。 知道了，交给我处理。谢行舟垂眸思索片刻，叹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沈橘静静看着他，摇头。谢行舟的做法谈不上什么不妥，倒不如说算得上模范男友。他能够在得知问题第一时间思考出解决方法，并安抚她的情绪，实在是足够让人可以放心依赖的对象。 可他的解决方法，是像之前一样将消息压下去吗？ 沈橘在心底告诉自己没什么好不满的，却隐约期待他能直接公布他们的关系。明明知道他和谢氏僵持的情况下不适合出私人新闻，还是忍不住会有这种想法。 但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了，即便有期待，理性也告诉她选择将消息压下去是当前最优的选择。 暗自失落一会儿，沈橘伸手摸摸他眼下的黑眼圈：那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顺着抓住她的手，谢行舟喟叹一声：真不想就这样放你回去。 呸，臭流氓！ 谢行舟笑起来，替自己申辩：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还是说你在期待什么？ 呸呸呸，我走了！沈橘转身从谢行舟腿上跳下来，谢行舟只伸手挽留她一下，叮嘱：到家给我电话。 知道了。沈橘故作轻松冲他做一个鬼脸，拎起包包出门的时候心情却忍不住更低落了些。 她知道谢行舟最近很累，比起疲劳驾驶当然是让她自己打车回家比较好。道理她都懂，可她也发现仅仅懂是没用的。她自认不是一个矫情的人，陷入这段感情，各种细节堆积的时候，汹涌而至的情绪却无法阻拦。 踢着小石子往路边走，隔着宽敞柏油马路的对面就是无敌江景。两岸灯火辉煌，夜色渲染出纸醉金迷的紫红，江水也被浸染，光影宛如随波流淌的绸缎。 这十里红尘的人间，好像什么都不能影响它的繁华。 愣愣站在路边眺望远处电视塔上的射灯，好像灵魂也被抽空。直到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传来低低一声呼唤：囡囡。 沈橘诧异，回身对上谢行舟映着满江繁华的眼眸。恍惚间，就像看到了京都鸭川河畔灯笼朦胧的光融入流水，交织了天光水色。 他的声音微微带些喘，低沉夜色中却是一如既往动人。握她的手很紧，灼热的体温透过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 第106页 怎么了？她听见自己努力找回的声音。 还问我怎么了？另一只手在她鼻梁上刮一下，心情不好怎么不和我说？ 我没有下意识反驳，却被谢行舟直接拥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头顶蹭蹭，他温柔的声音随着江风在耳边响起：我又不瞎，送你回去？ 他最近确实很累，所以她说要走时有些犹豫是否开车送她。但她实在太不会掩盖情绪，最后转身时低落的小表情他都看在眼里。这样会直接表现出情绪却拼命掩饰的她，很可爱，也让他愈发舍不得。 可你不能疲劳驾驶突然得偿所愿，沈橘又开始担心谢行舟的身体状况。她也觉得自己真是够了，既然到头来最关心的还是他的休息状况，刚才的失落实在是真矫情。 谢行舟松开沈橘，上下打量她几眼，笑：怎么又变傻了？说完，还没等她跳脚，便抬手拦一辆的士，风度翩翩替她拉开车门：这样送你回去不就行了。 哦，你行你厉害。 谢谢夸奖。 并排坐在后座的时候，沈橘问他：刚才你书桌上的是餐厅设计图纸吗？谢行舟伸手拨弄几下沈橘的头发：是，我准嫂子画的。 准、准嫂子？！ 沈橘惊了，问：谢行止有女朋友？！她可从来没听说过，究竟是什么神仙才能拿下谢行止那样的男人啊。 说起来你们还没见过，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她叫陆南枝，有些轻微社恐，所以我哥一般不带她见人。谢行舟点点头：南枝不仅在建筑设计上很有天赋，还擅长实木家具设计。我家的木制家具都是她的作品。 那很厉害啊沈橘感慨。 是，所以我哥很宝贝她。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为啥？ 谢行舟笑而不语，亲亲她的额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抵达后又在楼下温存会儿，沈橘才心满意足收下谢行舟的晚安吻上楼去。 接下来几天沈橘专心构思新作，没有过多关注网上舆论。 她已经决定题材是美食，但如何将这一题材与她架空的世界、原定的人物关系结合起来并不容易。现在许多漫画采取工作室模式，分别有人负责脚本分镜。沈橘一人完成主要工作，需要付出更多精力。 也许其他地方她很平凡，唯独漫画这件事上，她从不妥协。想要呈现更有灵魂的故事，画出更精彩的分镜，始终是她追求的目标。漫画家仅靠天赋是不够的，参考优秀前作，练习如何将故事、人物通过分镜和绘画技巧展现的同时，更需要去思考如何提炼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所以翎天挑/衅时她并不动摇，面对□□时她心底也并不畏惧。因为她相信自己的作品，能够经受起读者的检验。 那些堆积如山的草稿、翻阅过的参考书、取材走过的地方，都构成她漫画中一笔一线。问心无愧，所以坦然。 她的理想没有奥斯特洛夫斯基笔下保尔柯察金那样崇高伟大，但至少当她回想起她的一生，也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因为她有漫画，她通过漫画的世界找到一个新的自己。 深深吐息，沈橘拿起手中的画笔勾勒心中崭新的世界。 出乎意料的是，在她专心画画这段时间沈橘金主是谢行舟的八卦不退反涨。有各种键盘侠趁机攻讦沈橘，也有不少她的读者为她辩护，认为沈橘本就靠作品说话，说不定是自由恋爱当然，自由恋爱这种说法很快被一片不可能开什么玩笑的评论给淹没。 沈橘本想直接问问谢行舟，但又觉得这样好像显得她不信任他似的，最后先选择按兵不动。 事实上谢行舟确实还没有着手处理这件事，他有更重要的安排，舆论撞上这几天也算正好。 平静的周末过去，周一早上谢行舟工作室突然公布一条重要声明。声明中包含三个要点： 1、谢行舟先生从谢氏独立，不再为谢氏业务负责，但会和谢氏保持合作关系 2、漫画作者你吃不吃橘子是谢行舟先生女友，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感谢大家关心 3、谢行舟工作室投资的记录片正在拍摄中，欢迎喜爱美食的朋友持续关注 声明来得太突然，知晓全部内容的沈橘尚且措手不及，更不要说其他吃瓜群众。漫画圈因为谢行舟承认和沈橘的男女朋友关系掀起新一轮八卦热潮，一年到头平静无波没什么瓜的美食圈则是直接炸了，连带着谢氏的股价也几度波动。 谢行止和谢聿扬无奈处理谢行舟留下事务的同时，终于一身轻的谢行舟懒懒取下眼镜靠在椅子上，手扶着僵硬的脖子微微动了动。 那么某个咋咋呼呼的小家伙什么时候会跑来向他问个究竟呢？ 第58章 笑着起身到厨房榨一杯鲜橙汁，顺便给Orange换上新狗粮。 他最终拿餐饮界积累的人脉和利益向谢聿扬换来一个妥协，几番争吵谢聿扬也像是累了，最后只坐在他那张黑色大班椅上疲惫摆摆手：随便你吧。 第107页 那时候他似乎也在谢聿扬眉间看到一丝从沈朝雨面上见过的神色，那是一种父母对子女深切的关怀与无奈，最后只化为一声叹息。 他原来也有这样的情感么？ 谢行舟觉得诧异，他可以理解沈朝雨对沈橘的教育方法，当对象换成谢聿扬，他却看不清了。在他印象中谢聿扬从来把谢氏利益放在第一位，为了集团做出个人牺牲是他从小教育他和谢行止的事。谢家没什么亲情可言，他们和谢聿扬的相处方式更像上下级。 也许是我错了，让行止变成现在这样，也让你如此抗拒谢氏的一切。谢聿扬说出这句话时谢行舟似乎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总是掌控一切父亲的衰老。无论是他当局者迷，还是谢聿扬真正领悟了些什么，冰棱丛生的关系在谢聿扬愿意放他走这一刻，都平了棱角，逐渐消融。 您和母亲保重身体。微微鞠一躬，他转身在顾叔注视下离开宛如纯金鸟笼的谢家主宅。 思绪收回，谢行舟抬腕看一眼手表，思索着沈橘是会打电话还是直接来他家。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忙着在家看八卦评论的沈橘压根把他抛到了脑后。 和看剧喜欢看反派被打脸一个原理，这样的剧情放在现实中也适用。 她怎么可能真和谢行舟在一起，说是男女朋友的人搜过谢家是什么背景吗？ 你以为你们家主子是仙女下凡？？？ 先前嘲讽全开的评论此时全成了打脸证明，叫嚣着沈橘被包养不可能是自由恋爱的人偃旗息鼓，换来沈橘粉丝一通反攻。 一直忍着没擅自发表言论的沈橘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想了想，直接转发谢行舟工作室的声明，配了个抱抱的颜文字表情。发完又忍不住将手机放在胸口前，甜蜜地在床上滚两圈。 谢行舟等半天没等到沈橘的消息，被方槐告知她转发了工作室的微博。 这小丫头。谢行舟好笑，当即掏出手机给沈橘发条消息。 【。】：嗯？？？ 沈橘倒是回很快，屏幕上立刻就跳出她的头像。 【你吃不吃橘子】：啊？？？ 【。】：你啊什么？ 【你吃不吃橘子】：你嗯什么？？ 【。】：你说呢？ 【你吃不吃橘子】：谢先生早上好？ 谢行舟看出沈橘这是在和他装模作样，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点几下： 【。】：请沈小姐睁大眼睛看看几点了。 【你吃不吃橘子】： 【你吃不吃橘子】：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 【。】：限你半小时后下楼，不然这周都没得东西吃 【你吃不吃橘子】：不就说你是王八吗，小气！ 【。】：沈橘小朋友，你再说一次？ 你吃不吃橘子撤回了一条消息 出息。谢行舟笑得温柔，收好手机，转身进衣帽间替换常服。手指落在夏季西装上，转念一想，换了尖角领白衬衣加黑色牛仔马甲。 于是沈橘见到谢行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记忆里那个放肆依靠在银黑色摩托车上的不羁青年。他的短发在夏日风中被吹得凌乱，不时拂过眼梢的碎发也掩盖不住眼底的慵懒随意。钻石耳钉，半指手套，夸张又耀眼的鹰饰皮带，仿佛刚从西部片中走出来的英俊牛仔。 蓝宝石长项链因他起身的动作晃出一道光弧，矢车菊一样的蓝色，像安徒生笔下小人鱼眼睛里的梦境。 沈橘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这样的谢行舟捏住下巴啄一下嘴唇，他的声线也带上矢车菊般的优雅迷人，香气般缭绕着缠上来：不是想抱抱吗，站在这里让你抱。 沈橘被谢行舟撩得心跳剧烈加速，红着脸结结巴巴：什、什么想抱抱。 嗯？谢行舟故意疑惑地用鼻音发出一个单音，问：刚刚用抱抱表情转发微博的是哪位小姐来着？ 我我那是顺势而为，你别想多了哦！沈橘急忙辩解。 意思是你都不想抱抱我？谢行舟声音里突然带上一点委屈，眼尾垂下来，一副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无情的表情。 妈、妈耶突然卖萌太犯规了吧！ 沈橘被谢行舟这副样子看得心肝脾肺肾都在乱颤，一时忘记谢行舟的危险面目，只当面前有只等着顺毛的大猫一样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你乖哦 谢行舟先是乖乖低头让沈橘摸几下头，见她除了摸头果真没其他动作，不满啧一声，直接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你还真当撸猫了？ 不然咧？ 我不介意你换点其他东西？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我没有证据。 谢行舟心情颇好地笑起来，反手揉揉她的头，将头盔递给她：上来。 去哪？ 放心，反正不会把你卖了。 久违坐上谢行舟这辆无比拉风的摩托。这次沈橘穿着七分裤，倒是不担心走光，只是环着他腰际的手忍不住更紧一些，甚至还偷偷摸了一把腹肌。 第108页 价值不菲的银黑色摩托真正在路上跑起来，便如一柄利剑插入高楼密布的城市街道。风驰电掣的快感可以从头发丝一直触达到指甲盖，机械的魅力和动感展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停下的地方是谢行舟家附近一个面包能卖到20块以上的土豪超市，沈橘腿本来就有些软，看一眼超市名字，小腿顿时更软，亏得谢行舟扶一把才站稳。 是不是开太快了？谢行舟问她。 还、还好 那就是偷偷摸我腹肌心虚了？ 沈橘一口老血噎在喉咙里，那踏马还不如就承认是开太快呢！ 沈橘吃瘪后想咬人又不敢咬的样子实在可爱得很，让他忍不住对她使坏。谢行舟低头凑近她耳边，故意用气声说一句晚上让你摸个够，才一副无事发生过正人君子的模样起身，轻车熟路取过推车。 沈橘憋得牙痒痒，一时胆从气边生，小跑到谢行舟身边狠踩他一脚才算完事。谢行舟嘶一声，捏她肉乎乎的小脸：现在不咬人改踩人了？ 不行喔？ 行行行。谢行舟这时候倒是表现出十万分耐心与体贴，温柔垂眸同她说话：你想怎么样都行，吃点什么，今天做你喜欢的。 沈橘还是第一次陪谢行舟采购食材，虽然这里的标签价格看得她肉痛，但排除这一因素，也算体验一把情侣必做温馨小事。 谢行舟挑选食材速度相当快，过程却又十分细致。看他完美修长指尖一一触摸过水果蔬菜与肉类感受质感，甚至想化作他手下细心挑选的一只水果。 其实谢行舟真是一个被上天所偏爱的男人，不然怎么能无论哪方面都这么完美呢？ 晚餐被布置得格外浪漫，房间没有开灯，水晶蜡烛杯晕开的辉芒摇摇曳曳，像倒映在湖面上的光晕。谢行舟唇边挂一抹温柔又懒散的笑意，举杯同她碰一下，声音比美酒更醇厚迷人：新的开始，值得庆祝。 脱离谢氏，宣布同她的恋爱关系，确实是某种意义上新的开始。 谢行舟肉眼可见心情颇好，沈橘抿一口红酒，问他：所以你所谓的交给你，就是直接公布我们的关系？ 嗯哼。谢行舟点头，笑着看她：怎么，沈小姐不愿意让人知道和我的真实关系？ 倒也不是她只是没想到谢行舟会真的直接公布。 反正谢行舟一手扣住沈橘放在桌上的手：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是以结婚为目的和你在一起，你逃不掉的。 怔怔和谢行舟对视几秒，沈橘不甘示弱：我还不一定嫁给你呢。 那你想嫁给谁？手上力气一紧，言语间已然带上威胁。沈橘无辜地睁着眼睛看他，嗲声嗲气：我还小，不想考虑这种事哦。 还小？谢行舟眼神突然变态，不怀好意地在她手心挠一下：那我教你长大，好不好？ 不好！沈橘反应明显，惊弓之鸟一样缩回手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你离我远点！ 谢行舟倒是淡定，随手用餐巾擦擦并没有任何东西的唇角，抬眸露出一个幽深又危险的笑来：晚了。 最后由于沈橘太怂没什么实质性进展，只是谢行舟贯彻了那句晚上让你摸个够，沈橘吃肉吃到撑，导致早上一看见谢行舟换衣服时露出的半截肩胛骨就想流鼻血。 缩在被子里日常掏出手机刷微博，然后她发现，风向似乎又变了 先前还在八卦她和谢行舟的恋爱史，现在就变成了即便不是靠金主也是靠男朋友。 苦恼地揉揉头发，沈橘脑海里只有硕大的三个字母 WTF？？？ 第59章 沈橘突然有些怀念作品红人不红的小透明时期，至少那时大家对她的关注都在作品上，而鲜少讨论作者本身。 但人设营销是她自己的选择，出现这种舆论情况她心里多少有数，怨不得别人。营销确确实实为《凛王长斋》带来了热度，动画的播出盛况是她没想过的，各种层出不穷的同人、COS也让她惊喜。 之前有舆论问题的时候她都选择交给专业公关团队处理，听取他们的公关建议，发布团队准备好的声明稿。 可是这样真是她想要的吗？ 公关团队准备的稿件措辞完美，体贴周到塑造一个翩翩有礼的作者形象，甚至会在行文逻辑上巧妙运用框架效应、情绪绑架的一系列手段来打动读者。 可那并不完全是她想说的话。 她画漫画是为了将心中所想呈现给读者，遭遇负/面新闻时，她不应该亲自将想说的东西告诉一直支持她的人吗？ 其他人怎么样都好，但至少，她应该给那些始终帮她辩护的人回应。 深深吐息，左手虚握成拳放在胸前为自己打气。趁谢行舟去公司的间隙，沈橘爬起来洋洋洒洒码了一篇长文。 出版集团的公关部不可能让她随心而为，于是谢行舟回来的时候，沈橘双手合十放在头顶拜托他让认识的业内人士看看。 第109页 如果没有犯重大公关错误，我不想修改它。理智告诉她需要让专业人士看一遍内容，情感上却任性地不想做任何修改。 看到长文的时候谢行舟也是一愣，转过笔记本电脑迅速扫一遍，替她修改几个简单措辞：就这样发吧。 唔？沈橘没想到谢行舟会直接让她发，一时有点懵。 从公司回来的谢行舟穿着正装，单手松开领口玫瑰金雕花的扣子，俯身回响在她头顶的声音温柔又无奈：这不是你想对大家说的话么，那尽管说就好了。 可是万一又出什么幺蛾子 手掌揉揉她的头发，声线带着点笑意：写的时候都不怂，现在怎么怂了？别担心，我看过了，问题不大。 感觉被喂一颗定心丸，沈橘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 当天下午3点，你吃不吃橘子发布一条微博长文，回应最近发生的事情。长文中回顾了她画漫画走来的一路，创作《凛王长斋》的初衷。也承认人设营销，并进行自我吐槽。 我不认为自己是美少女，但意识到只有这样的噱头能为黑白漫画创造更多曝光的时候我选择了它。我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承担它带来的一切后果，无论好坏。 承认营销，并不意味着承认我的作品一无是处。相反，正因为我相信我的作品，才愿意告诉大家我选择的路。谢先生是我男朋友，如果我像某些人揣测的那样仅仅依靠男朋友，也就不必选择消费自己这条路了。 很多人问我是否会选择转型彩漫，我也想再说一次，不会。当黑白漫画再也活不下去那天，才是你吃不吃橘子这个笔名消失的那天。 长文刚开始只有几个粉丝回复，逐渐涌入更多粉丝、黑子、路人，再然后突然被圈内另一位黑白漫画作者转发，一个、两个、三个 犹如暴雨前的一汪湖水，先是几滴雨水激起涟漪，随着暴雨铺天盖地而下，整片寂静湖水都被搅碎，波澜阵阵。 有人直接嘲讽沈橘得了便宜还卖乖，有人客观分析她确实是剧情画功都在线的作者，也有人不站队跟风吃瓜。 喧喧闹闹吵吵嚷嚷的舆论氛围，直到有黑白漫画作者出面转发，才开始走往另一个方向。 我在这个圈子很多年，见过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支撑不下去而转型彩漫的作者。说实话，我感觉自己也快坚持不下去了。橘子老师对黑白漫画的看法和执着让我感动，想想至少还有老师这样的人在黑白漫画圈，感觉又有了一些动力。 太真实了，为了让作品活下去，在转型彩漫和营销之间我也会选营销。 现在的大环境下真的很少有人再关注黑白漫画了，时代的没落 沈橘的长文引出黑白漫画圈作者发声，开启彩漫与黑白漫画争论的同时，也再一次让人感受到黑白漫画的举步维艰。 作为佼佼者的沈橘尚如此，更不要说挣扎在水面下的作者。 果冻看见微博后和沈橘打了个电话，大约也是感触良多，并未指责沈橘擅自发布这样的文章，而是和她聊起了以前的往事。 国内市场曾有一段黑白漫画百花齐放的时期，可惜没能对后来读者的阅读取向造成决定性影响。再后来随着传播媒介发展，彩漫成为新一代读者的偏好。没有孰优孰劣，只是国内市场和大环境的最终选择。 漫画最关键的东西，始终是故事带来的感动，作者传递的思考和灵魂。 我明白的。沈橘轻轻点头，安抚果冻几句后挂断电话。受日漫影响的漫画人多多少少都对黑白漫画有不一样的情怀，即便在市场影响下开始探索彩漫，心底也难免为黑白漫画在国内市场的没落惋惜。 谢行舟倚在沙发扶手上，单手虚圈着沈橘听她讲完电话。明明平时懵懵懂懂跟只没睡醒的小兔子一样，提到漫画相关的事，却会整个人呈现出不一样的状态。像是有温柔的光，从她身上一丝一厘散发出来，带着源源不断的勇气和决心。 认定一件事就一条道走到黑的做法也许并不聪明，却能让他感受到她鼓起勇气的决心和执着。 他喜欢这样的她，这样迷人的她。 忍不住轻轻摩挲她的头发，将姬胡桃色的卷发绕在指尖又松开，谢行舟盯着她绒绒的头顶喟叹：真不知道你到底是笨还是聪明。 啊？挂断电话后沈橘双眼又恢复有些呆愣的状态，回过头看他：你又说我坏话。 哪有，我明明是夸你。谢行舟温柔地笑，换了个姿势和她对视：真好，是我发现了这样的你。 ？？？沈橘不明白谢行舟突如其来的感慨是怎么回事，不过谢行舟也没给她再细想的机会。轻如浮光流羽的吻落在额前，顺着眼睑来到耳际。与此同时还有他逐渐收拢的手臂，和耳边一声醉人的呢喃：囡囡乖。 沈橘亲自回应后舆论有所发酵，却意外没有引来更多攻讦言论。评论方向开始多元发展，沈橘的读者也更坚定维护自己喜欢的作者。无法黑作品，攻击中心翻来覆去就在沈橘靠谢行舟这一点上。哪怕沈橘已经解释过如果她靠谢行舟就无需营销自己，黑子们仍是选择性无视。 第110页 其实这点言论对沈橘已造不成太大影响，本准备无视处理，隔壁万年不发微博的沈荇却通过工作室公布了一组画作。 国画《凛王长斋》，落笔恢弘大气，笔下似有惊雷，每一点墨都勾勒出一个磅礴的纸间天涯。 与之相对应的，是被视为沈荇死对头的叶山亭，通过自己的微博发了一组画作。 油画《凛王长斋》，色彩绚丽耀眼，光影变幻诡谲，细腻又潇洒地涂抹出凤麟洲山高水阔的浩然。 当今画坛齐名的两大天才画家突然同时发布《凛王长斋》相关画作，有种打破次元壁的不真实感。况且沈荇和叶山亭联手这件事，本来就足以让人大跌眼镜，甚至可以视为本年度画坛最不可思议事件之一。 和网友同时知道自己亲哥搞这么大事的沈橘惊了，忙不迭给沈荇打电话。电话那头沈荇一向清冷的声音里掩饰不住求表扬的骄傲，就差没直接到沈橘面前摇尾巴了：别问，问就是你哥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我谢谢您嘞。和沈荇在一起这么多年，她要听不出来沈荇那点意思也算白活。嘴上虽然不太客气，心里却是感动的。沈荇这么做，归根到底不过也是不想她受委屈。顺便也给叶山亭打个电话道谢，叶山亭温润如漫山红叶的声音透过听筒悠悠传来，带点笑意：沈荇难得有事拜托我，不过你叫我一声叶哥哥，我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沈橘动容，沈荇、叶山亭、齐桑落、果冻有这么多关心她的人，这些风波又算得上什么呢？ 沈荇和叶山亭出面替沈橘撑腰，自然又引发一轮看戏吃瓜。已经有人揣测先前配音甄选时突然发声的影后江渺是谢行舟安排，现在更是觉得沈荇和叶山亭也是谢行舟这个护妻狂魔的杰作。 直到有人扒出沈橘的真实身份。 沈橘从前不爆照一方面是确实不想露面，一方面是怕被沈朝雨看到。沈家人脉广，即便她是不成器的那个女儿，见过她的人也不少。后来营销人设时，她也是一番心理建设才同意露面。 露面在前，沈荇撑腰在后，身份也就顺理成章浮出水面。沈橘突然就有点分不清，沈荇到底是神队友还是猪队友？ 第60章 山水花鸟画大师沈朝雨的女儿，当今画坛最具盛名双壁之一沈荇的妹妹。 当这些名号被加诸沈橘头上，就像灰姑娘突然被发现原来是公爵的女儿，一切不合理都变得符合逻辑。黑子们的思路又换一个方向，好像只有这么说，才能说服自己沈橘拥有的一切不值得歆羡。 怪不得她画技过硬。 怪不得她会认识谢行舟。 怪不得沈荇和叶山亭会为她站台。 而真正一路见过沈橘走来的人，会说啊，原来橘子老师的背景是这样，可以前她走过来的时候很难啊。 沈橘突然就释然了。 她走过来路是怎样，她知道，喜欢她的人知道。风声里有回响，已足够幸福。 她曾那样反感将自己的名字放在父亲或哥哥之后，如今却不再觉得有什么所谓。因为她已确信，自己不再是那个躲在父亲哥哥光环后一无是处的小女孩。 深深吐息，沈橘不由感叹，以这样有牌面的方式暴露身份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嘛。 网上随着沈橘真实身份被挖出热闹一阵，最后逐渐归于平静。《凛王长斋》受此热度暴增，优质原作与动画加持，话题度居高不下，尚未完结便决定制作第二季。 其中River的配音更是大受好评，无数少女纷纷拜倒在宗长斋的铁汉柔情下。曾觉得韩朔不错的人真正感受过River的宗长斋后，也开始感慨无法接受其他人的配音。毫无疑问，宗长斋只能是River。 《凛王长斋》成为River又一封神之作，加上本来神秘的身份，一时吸粉无数，纷纷跑到《凛王长斋》动画制作方和《沧海》游戏制作人微博下面打滚卖萌求续作。 见River得到众人认可沈橘比谢行舟本人更开心，回想让谢行舟答应配音的经历，简直梦一样不可思议。 配音和第二季都得偿所愿的沈橘激动好一阵，接着埋头陷入新作构思。受《凛王长斋》影响，众人对她新作的期待度极高。翎天更是直接发了微博，言语间充满挑战沈橘新作的自信。这种紧要关头，她当然不能松懈。 《一蔬一饭》拍摄收尾，谢行舟赶去青海与摄制组汇合，暂时又相隔两地。 谢行舟在青海湖边给她打电话，告诉她青海湖的藏语名字意为青色的海，这里有掠过湖面的飞鸟，安静吃草的牦牛。远处分不清天和湖的界限，夜晚天空中是璀璨的银河和繁星。无限接近天堂的地方，也有孕育在这方土地的美食和人情。 沈橘静静听他说发生的事，两颗心隔着电话无限接近。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他描绘出的景色，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开始和谢行舟有默契了呢？ 《凛王长斋》第一季播放临近尾声的时候，谢行舟也从青海带着完成的《一蔬一饭》回来。沈橘特意去机场接他，人潮中看到那个清隽挺拔的身影，便忍不住地跑过去抱住他。 他稍微晒黑了些，却不改眉眼间的慵懒从容。深棕色眼底像藏着星星，看见她的一刻便亮起来。 第111页 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谢行舟满心满腔都是柔软。揉揉她的头发，将她的小脑袋搁在自己肩上，才喟叹一声：我回来了。 机场人来人往，那一瞬沈橘却觉得喧嚣都如潮水退很远，世界只剩下透过他胸腔传来的心跳和温度。 小脸蹭蹭他，扎成双马尾的姬胡桃色长发因最近疏于打理有些褪色，看起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想他的情绪堵在胸腔里，最后化为一句软软的：我饿 谢行舟听完就笑了，握着她腰的手掌感受一下：但是感觉变圆润了？ 沈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嚷嚷：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没关系，这样挺好的。谢行舟安抚她：多吃点。 又不是养猪 嗯，是养兔子。谢行舟牵着沈橘走出机场拦一辆的士，回他在江边的住所。 沈橘为挣表现分提前补充了冰箱，谢行舟洗过澡，便换上家居服到厨房做菜。蓝色真丝材质的上衣，领口本就开得大，他还不好好系扣子，走动间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沈橘抱着Orange看了会儿，然后脸就红了。做饭也能这么性感，实在是不给人活路。 谢行舟倒是不解了，狭长深棕色眼眸飘她一眼：怎么脸红了？太热了？沈橘忙不迭摆手，抱着Orange撤退。 这一餐是粤菜，冰镇咕噜肉、芝士糯米鸡、杨枝甘露口味清淡温和，适合夏季食用。沈橘吃得满足，见谢行舟没怎么动筷子，不由担忧，夹菜的频率也慢下来：你的味觉？ 嗯？别担心，我只是单纯没饿。谢行舟笑笑，舀一勺杨枝甘露送进口中，问：你的新作想得怎么样了？ 谢行舟这个动作看在沈橘眼里无比做作，在是否继续探究之间犹豫片刻，选择任他转移话题：差不多理出了大纲思路，会继续在《凛王长斋》世界观上展开。 看来有好好用功。 那当然了！ 饭后，谢行舟带沈橘到书房，将在陆南枝设计基础上修改过的装修图指给她看。餐厅选址在老城区闹中取静的一处黄金地段，自带庭院，是民国时期某商贾留下的院子改建。院中松竹枣树一应俱全，活水潺潺。 室内装修是精致简洁的现代东方风格，木制家具墙饰间缀以故宫式红墙，墙边种植造型别致的盆栽橘树。一笔枝桠映在红墙上，宛如写意的中国画。 餐厅以中式创意料理为主，菜单随时更换，用毛笔写在红边烫金的小笺上。 这是选定的设计，如果你喜欢，就开始动工装修。 为什么要我喜欢才 明知故问。谢行舟笑着凑到她耳边，温柔低沉的声音吐出暧昧的句子：餐厅怎么装修，当然要老板娘说了算。 沈橘瞬间脸红，想往后缩，被谢行舟扣着腰拉回去，继续指着设计中的细节一点点说给她听。比如落地窗中的景致如何框住楼宇与自然景观，室内的光影美学体现在何处。 沈橘乖乖红着脸听他说，啧啧称赞的同时也忍不住感慨：感觉跟听我妈演讲一样。 庭院设计确实有请教伯母，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谢行舟挑眉。 什、什么？！沈橘惊了：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见我妈了？？？ 谢行舟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激动，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说着不要脸的话：伯母那么喜欢我，私下见几次不也很正常？ 正常个毛线啊！！关键庄女士还半个字没和她说过，到底谁才是亲生的？沈橘两眼宽海带眼泪，深深觉得自己家庭地位可危。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大约是觉得时机不错，谢行舟慢悠悠揉捏着沈橘的小手，笑着扔下另一颗炸弹：对了，伯父答应题写餐厅牌匾送给我们。 哈？？？沈橘一时有点懵，结结巴巴：哪、哪个伯父？ 谢行舟伸手在她额前戳一下，懒洋洋放慢了吐词速度：你说呢？ 一股热气顿时从脖子根冲到脑门，沈橘噗的整个人全红了。橘生淮南，让沈朝雨提淮南，不就相当于赤guo果到自己爸妈面前秀恩爱吗。到底还是脸皮薄，沈橘整个人呜一声将头埋进谢行舟脖颈间，斥责他：你、你不要脸！ 怎么就不要脸了？她实在容易害羞，谢行舟一边感受温香暖玉在怀的满足，一边解释： 既然我答应照顾囡囡，这种事当然知会伯父伯母一声比较好。其实长辈也很乐于吃吃瓜看小辈谈恋爱。 你接着编！ 谢行舟笑起来，闷闷的笑声经过胸腔一直透到她骨头缝里，酥得不可思议。手掌抚上她头顶，声音轻柔得宛如千嶂暮烟下的渔船归晚：好好好，是我想让伯父伯母知道，我有多把你放在心上。 短短一句话沉沉叩在心上，泛开波纹不断的温柔涟漪。沈橘身体僵一下，整个人泄气般松下来：你哪里学这么多撩人的话。 第112页 你这么说我就伤心了。谢行舟声线慵懒，灼热的气息一点点透过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吻一下沈橘耳垂，又嫌不够似的轻轻咬一下，谢行舟整个人散发出让人目眩神木的性感魅力，丝丝入耳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我明明只是说出心里话而已。 沈橘在谢行舟的声音和动作中溃不成军，被他从书房抱到卧室的时候，脑海中只迷迷糊糊想着自己真是信了他的邪 《凛王长斋》第一季结局的时候，谢行舟工作室对外公布《一蔬一饭》将于秋季播出。 原本业界期待度颇高的美食纪录片，在公布拍摄对象并非尖端料理后却受到铺天盖地的质疑。活跃顶级料理场所的谢行舟去拍探寻普通料理的纪录片，就和让三星主厨做面条一样大材小用且专业不对口。 一片质疑声中，谢行舟选择了沉默。 第61章 谢行舟的不回应倒是有点让沈橘意外，她以为他至少会让工作室发个声明之类平息舆论，毕竟方槐都因为这事和他打过好几个电话。 纪录片的事结束后谢行舟专心致志准备开店，听沈橘发表她疑惑，放下手中的资料招呼她过去。 牵起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谢行舟声音舒缓慵懒，丝毫没被质疑影响的模样：你应该也注意到了，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有作品才有底气。我现在无论怎么回应也是白搭，等纪录片播出观众自有评判。 可是我看见沈橘欲言又止，和谢行舟同一圈子的食评家好几位都发表了相关言论，表示对谢行舟的不认同。 虽然言论中都委婉表达谢行舟想尝试不同料理的想法可以理解，也许最后呈现的作品能让人大跌眼镜，但说得最多的，还是谢行舟没有选择向观众展示尖端料理实在让人遗憾。 甚至有人直接写出这样的纪录片换任何一个普通一流团队都能拍出来，我不知道他做这件事有什么意义的句子，连看也没看过，就直接否定了谢行舟的努力。 他们的期待中，谢行舟应该拍摄类比《寿司之神》的匠心之作，带给人心灵震撼和华丽璀璨的美食盛宴。 想拍摄高水准美食纪录片，除了启用一流导演，顶尖食评人也不可或缺。谢行舟天赋异禀，神之舌注定他体会的味道远超过众人，如何运用这样的才能留下足以撼动美食界的作品，进行传承，才是业界最关心的事。 而到头来，对外公布的却是一部有关平凡与普通的美食纪录片。 业界一片怨念，又碍于谢行舟的地位不敢说得太直白，浮着一层阴阳怪气的质疑之风，连沈橘也看不下去。这样藏着掖着，还不如像翎天一样直接公然挑衅来得让人畅快。 看着比自己还激动的沈橘，谢行舟有些好笑，心里却是柔软的。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提议：要不要请你那位闺蜜来家里吃饭？ 突然的提议让沈橘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盯着谢行舟啊？一声。 手指插入她发间，顺着梳下来，经过她耳边时顺手揉揉耳垂：嗯不是有请女朋友闺蜜吃饭之类的传统么，正好最近稍微闲一点。 纪录片的事本应他来承担，他不想看沈橘如此担忧。邀请齐桑落，也让她转换下心情。 沈橘当然是开心的，一溜烟跑回房间找手机给齐桑落打电话。谢行舟和齐桑落应该有打过照面，不过还一直没机会正式引荐他们认识，这次正好。 齐桑落欣然应邀，挑了周五到谢行舟家拜访。 作为沈橘闺蜜，齐桑落起范不低，一声高定黑白套装，阔腿裤裤脚如莲叶层叠，步步带风。考虑到是见沈橘男朋友，她换了个素净的妆容，自己设计的首饰从耳环到戒指一样没落下，皆是不同于平时妖艳风的大气风格。 沈橘开门的一瞬简直惊了：齐小姐你砸场子来了啊 说什么呢。齐桑落伸手甩了甩搭在左肩的长发，将作为礼物的红酒递给她：我这是帮你找场子来了。 换鞋进门，立刻受到Orange的热情欢迎，跳起来两只爪子只往齐桑落腿上扒拉。齐桑落不擅长应付小动物，忙不迭把沈橘拎过来挡住自己：沈橘小朋友，你倒是管管这只狗！ 它这是喜欢你好吧！沈橘嘴上这么说，手里还是抱开了Orange。大概是离开漂亮姐姐心里不满，Orange蹬着小短腿委屈嗷呜几声，半天才安静下来。 谢行舟双臂抱在胸前看她们的互动，这样和朋友吵吵嚷嚷的沈橘，很鲜活，也很可爱。待齐桑落进屋，谢行舟才向前礼貌地与她握一下手：欢迎，齐小姐。 幸会，谢先生。齐桑落亦礼节周全，视线交错间已互相探寻几个回合。谢行舟收回手，视线重新回到沈橘身上：我准备午餐，你们先玩。 需要帮忙么？齐桑落随口问一句，看起来仿佛态度真诚，实际除了沈橘谁都知道不可能真让她帮忙。 你这么助人为乐的吗，那未等谢行舟回答，沈橘倒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齐桑落顿时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我当然是帮你问的。 第113页 谢行舟笑起来，示意她们客厅已准备好甜品，自己转身回了厨房。 新鲜的西米水果捞，维持着冰镇后的冰爽，又不至于太凉。齐桑落拿起小勺子尝一口，满足地眯了眯眼：上道。 她和谢行舟此前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不过一直没正式见面。 第一次是情人节前夕，正在画稿子的她意外接到谢行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慵懒，带着足以让人心情愉悦的绅士风度：齐小姐您好，我是谢行舟。 笔尖停住，也是那时，齐桑落才承认这样的声音确实有让沈橘喜欢6年的资本。 谢行舟开门见山，告知齐桑落自己情人节准备向沈橘告白，请求她的帮助。为了沈橘的幸福，齐桑落当然不介意帮这么一把。只是事后她才知道，谢行舟将她推荐给了意大利顶级服装设计师Capucci，对方新一季时装秀想邀请她作为首席珠宝设计师。 请求帮助时毫不夹杂利益，完全只表达自己对沈橘的心意，暗中却用妥帖的方式送上谢礼。并且，这份谢礼并非确认她会帮助他后才准备，而是早在通电话之前便谈妥。 沈橘心思单纯，注意不到过多细节，齐桑落却是悉数替她记下，心里的小本子替谢行舟打上一个勾。 后来真正见到谢行舟，便是沈橘躲到她家那个早上。 晨曦很淡，一辆价值不菲的黑色SUV停在楼下，高大挺拔的男人捂着额头倚在车边。他外套只披在肩上，两只袖管顺着肩头垂下，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看起来异常疲倦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那副慵懒优雅的眉眼，也很难让人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明明只模糊见过他的侧面照片，那一刻齐桑落心底却确定了，这就是谢行舟。 放下用毛巾擦拭汗水的手，齐桑落叫他：谢先生？ 男人微微一愣，抬起头来。见到她的一瞬眉头微微皱起，随即很快认出这就是资料上沈橘那位精明的好朋友。从车身上直起身来，礼貌颔首：齐小姐。 找小橘子？ 是。 昨天的事我听说了，你为什么要瞒着她？即便自己才和沈橘说过让她听谢行舟解释，真正面对谢行舟的时候，齐桑落却换了一套说辞。眼眸中换了凛冽的光，上上下下刺探他：你明知道她性格软，容易多想，这么大事还不告诉她？ 看来自家小姑娘确实很信任这位好朋友。 谢行舟无奈揉揉太阳穴，后脑勺还有些突突作痛，只能依靠这样的动作缓解下：我很抱歉，但我确实有理由，会亲自向她解释。 齐小姐，谢行舟抬眸看她，任何可能伤害她的事都并非我本意，我对她的关心绝不亚于任何一个人。这一点，请你相信我。 晨光下谢行舟深棕色的眼瞳中也落满温柔的坚定，被这样的眸光触动，齐桑落沉默着衡量片刻，点头：我帮你上去叫她。 多谢。 其实这里齐桑落还留了一个坑，她言语间含糊不清说沈橘将昨天的事告诉她，是想看谢行舟是否会因沈橘说出味觉障碍一事而生气。没明确点出具体是什么事，也是给她和沈橘留余地。 不过和她最初的感觉一样，谢行舟对沈橘确实放在手心里疼，只是这小丫头片子怂惯了，不易开窍。 这一餐是谢行舟擅长的江南菜系，松露素烧鹅、清溜太湖虾仁、云上东坡醉千层、荠菜蟹肉豆腐羹一叠叠精心装盘的新式料理，带来味觉与视觉上极致的双重体验。素烧鹅完美融合松露和时蔬香味，东坡肉则酥软鲜美，风味清晰多层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东坡肉向来挑剔的齐桑落也忍不住啧啧称赞，谢行舟态度谦和地受了，挑一些齐桑落和沈橘都不觉得无聊的话题交谈，一顿饭主宾皆欢。 饭毕，沈橘去给Orange投食，谢行舟同齐桑落坐在客厅聊天。齐桑落对谢行舟的态度很满意，谢行舟亦为沈橘有这样一位好朋友放心。毕竟小姑娘有时太笨了点，有人帮忙看着总让他多放心一些。 视线落到齐桑落佩戴的月光石戒指上，谢行舟若有所思：今天这套首饰也是齐小姐自己设计的？ 注意到谢行舟的视线，齐桑落抬起手，笑：你说这个？这是为今年情人节设计的款式，据说月光石能唤起心中的感情，所以也称作恋人之石。 看来齐小姐似乎猜到我的意思了？谢行舟低低笑一声，他倒是不讨厌和聪明人说话。 猜到几分，不过不敢确认。如果有需要，谢先生可以之后联系我。齐桑落看一眼不远处的沈橘，笑得轻柔。 谢行舟微微颔首：好。 第62章 沈橘不知道谢行舟和齐桑落三言两语间已达成不可告人的交易，送齐桑落走时有点紧张地悄咪咪问她：你觉得怎么样啊？ 毕竟是自己的好姬友，她也希望谢行舟能被齐桑落认可。齐桑落好笑，伸手在她额前戳两下：过关了。 沈橘顿时开心了，拉着齐桑落的胳膊又说好些话。一直送她到停车场，才恋恋不舍松开她：有空常来找我玩。 第114页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跟我肉麻了。齐桑落挥挥手，潇洒带上车门坐上驾驶位。 谢行舟给沈橘和齐桑落留够说悄悄话的时间，只在楼下等她。见沈橘回来，谢行舟也从倚着的姿势换回站姿，牵过她的手要表扬：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九十分吧。沈橘想了想。 剩下十分被你吃了么？谢行舟不满捏一下她的手心。 怕你骄傲，不给了。沈橘嘟囔：你老实交代，突然请桑桑来玩，是不是故意转移我注意力？ 谢行舟愣一下，这次她怎么学聪明了？ 见谢行舟不答，沈橘继续说自己的猜测：你是不是不想我为纪录片的事担心才突然提要请桑桑的？ 之前她过于开心没细想，后来回过神，那不就是谢行舟常用的转移话题手段么。她不聪明，同样伎俩被他用过几次后，也能感觉出违和。 谢行舟叹息，眉眼间有几分无奈，更多是潋滟如波的柔软。 我确实不希望你担心，不过，齐小姐总是要请的。牵着沈橘走进电梯，谢行舟替她撩撩耳边的碎发：你这小脑瓜，装那么多让人烦心的事做什么？对我而言这部纪录片最大的意义在于记录内心，即便美食协会那些人不喜欢，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可是她不想看他付出这么多心血的作品在未播出之际就受到各种负/面质疑。 见过成片的她知道谢行舟和康导构筑了一个融入感情的细腻美食世界，即便明白谢行舟说得对，应该一切等作品出来再说话，心里还是有些打抱不平。 好了好了，谢行舟摸着她的头安抚她，这段时间先陪我处理餐厅的事，好不好？ 好吧沈橘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 *** 《一蔬一饭》选择视频网站作为播出平台，正碰上某选秀节目大热，一时摄制组分外担忧播放是否会受影响。 谢行舟自己不在意收视，却要为康导和摄制组考虑，一连几天都在和谢行止谈资源置换。 置换结果是《一蔬一饭》资源位甚至压过大热选秀节目，吃瓜群众看在眼里，很容易便想到是谢氏从中支持。纪录片顿时吸引一波节目粉丝火力，觉得是谢行舟借机炒作。 即便有康导坐镇，先前业界的评价加上吃瓜群众们的揣测，使得《一蔬一饭》尚未播出先被看衰。 但资源已到位，谢行舟不急，每天慢悠悠开车到淮南监工。连公关部都没动用，任由舆论自行生长。 沈橘印象中，谢行舟总是以慵懒惬意的姿态面对问题。不是因为天性懒散，而是源于掌控一切的实力。哪怕外人看来十分艰难的处境，他也能通过提前布局妥善处理。 配音甄选的时候是这样，替她解决麻烦的时候是这样，甚至和谢聿扬谈判的时候，他也仅仅露出些许疲态。 这样的自信和从容是沈橘没有的，让她觉得谢行舟真是像星星一样耀眼的人。 《一蔬一饭》第一集播出立刻受到相当大关注，首批弹幕显然是前来打卡的吃瓜群众，表示想看看传说中的美食界教皇到底拍了什么东西。 入目便是广阔的雪域高原，雄鹰飞过一望无际的旷野，也飞过奔涌不息的雅鲁藏布江。九万里长风浩荡，拍碎一山又一山雪花。 山脉与天际线交际的曲折线条上，放牦牛的年轻人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和他的牛群一起化为浩荡天地间移动的黑点。年轻人有一副对着高山原野练出的好嗓子，拎着酒壶放声歌唱赞美卡瓦格博神的歌谣。 歌声蹑云而上，仿佛在诉说一只宏大的叙事诗。天地无垠，万物生生不息。 最后是年轻人对着牦牛群展露的笑颜，抚摸着自己的牛儿，豪迈饮一口青稞酒。画面淡出，黑色转场画面上用的是马尔克斯写在自传扉页上的话： 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且我们记住的日子。 接着画面转入晨昏，主角仍是放牦牛的青年，只是从高山旷野间回到攘攘市集，也多了旁白。放牦牛的青年是当地最好青稞酒师傅的儿子，继承着家里祖祖辈辈留下来的酒坛。生活在高原人，习惯了和青稞站在一起，在岁月中一点点积累独特酿造细节和技艺。 由牦牛与青稞串成的生活，被问及觉得自己是否能超越父亲时，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只腼腆一笑，说真正喜欢青稞酒的人在意的并不是味道，而是和谁喝，在什么时候喝。逢年过节、会见亲友喝下它，从此都是青稞酒里都有当时的味道。 弹幕刚刚开始还吐槽美食片怎么拍成了大型风光片，随着主线展开，却也逐渐被吸引，陷入食物的故事中。 虽然是讲故事，纪录片的整体呈现方式却并不矫情文绉绉，接地气的同时又串入打动人心的平实台词。正如它的名字《一蔬一饭》，品味起来皆是令人动容的平凡烟火气。 在食物表达上，纪录片采取大量通感和意识流手法，目的是将谢行舟能体会到的，远超于常人的味觉体验用视觉形态呈现于观众面前。 第一集讲自然，也讲生活，贯穿的是谢行舟一向的理念。即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充溢情感的食物算得上是真正美食。一集播出完毕，此前质疑谢行舟的人鸦雀无声。 第115页 他们是没想到，站在谢行舟的立场上能对普通食物有如此深刻认识，也没想到，能用这样的方式向观众传达谢行舟的美食世界。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是简简单单用作品说话，举重若轻间隔绝了所有流言蜚语。 沈橘守在电脑前看首播，虽早已见过成片，实际播出效果仍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尤其是见到弹幕从吐槽变为惊叹，就像见到《凛王长斋》被认可一样开心。 谢行舟拿一杯橙汁陪沈橘看，抿一口，视线几度落到小姑娘因看得入神不自觉抱紧的枕头上。 第一集不是早就看过了么？ 就不许我再看一遍啊？沈橘抱着枕头头都没回一下。现在她和他说话已不像最初那般小心翼翼，抬杠耍赖不在话下。 我怎么敢。但是谢行舟尾音懒洋洋上扬，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抱什么枕头，抱我。 你能不能别见缝插针耍流氓！沈橘抗议。 我想和囡囡增进感情怎么能叫耍流氓？谢行舟干脆放下橙汁，专心致志逗她。手指顺着发间摩挲，指尖轻轻擦过头皮的触感激得沈橘整个人一抖。 我、我警告你哦，别影响我看纪录片！沈橘气鼓鼓偏过头瞪谢行舟一眼，虚张声势地威胁他：不然我去给你打一星！活像一只插着腰在黑豹面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兔子。 而对面好整以暇趴着的黑豹只抬起眼皮，伸手将爪子搁在她头上摸摸：好好好，我怕了，你继续看。说完也不再闹她，只将她严严实实收拢在怀里抱着。 结尾出字幕的时候，沈橘才深深舒一口气，感叹：你就这么自信播出后观众会买账？ 谢行舟捏捏她的鼻子：你不都替我验收过了么。 可是我有滤镜。 谢行舟闻言愣一下，随即笑意山水艳开：这滤镜深得我心。说完才稍微有点正形，将沈橘身子扳过来，替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付出不一定有回报，但绝不会没有痕迹。就像你相信《凛王长斋》足以成为你的底气一样，对于《一蔬一饭》，我也同样。 轻轻在沈橘额前吻一下，谢行舟眉眼温柔：你发长文时我就在想，平时小小一只又有点傻乎乎的你，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那样坚定的措辞。现在，我也算明白一些了。 囡囡，你真棒。 刚刚听谢行舟说自己傻乎乎的沈橘还想生气，却在听到后一句时不好意思起来，将脑袋埋进他肩窝里掩饰自己的忸怩，只轻轻嘟囔一声：彼此彼此。 *** 《一蔬一饭》播出后各路邀约与合作纷涌而至，原本就忙碌的谢行舟工作室最近更是热火朝天。方槐简直焦头烂额，满满一页媒体名单摆在谢行舟面前，最后只挑了几家与谢氏关系不错的主流媒体。 谢先生，DE审查机构的Daniel先生明晚想与您通话 谢先生，巴黎银塔餐厅的审查您是否安排 谢先生，谢氏董事会想约您就Q4季度的合作开会 谢行舟处理完手中的最后一份文件，突然抬头对方槐笑了一下。明明是完美无缺的绅士微笑，却看得方槐一阵头皮发麻。 方槐，工作室给你开的工资你还满意么？ 呃？当然是满意的方槐不明白谢行舟为何突然提这事，工作室事务繁忙，谢行舟在薪资上从没亏待过她。 很好，谢行舟微微颔首，下半年你的奖金会翻两倍。 嗯？？？无功不受禄，方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周记者招待会，我会宣布一件事。谢行舟倒是很从容的模样，甚至还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 您说？谢行舟越淡定，方槐心里就越慌。 我将终止一切食评活动，从此美食评论界，再没有谢行舟。 ？？？！！！ 第63章 方槐震惊得无以复加，再三向谢行舟确认后，才敢相信这一事实。 可是为什么？方槐难以接受，也充满不解。谢行舟是众人眼中毋庸置疑的美食界教皇，取得的成就不说后继无人，也是前无来者的。本就拥有至高地位，《一蔬一饭》播出当下，更是风光无限。 正是事业又一巅峰，明明可以趁机开辟新的领域，他却选择急流勇退。 谢行舟坐姿懒散，单手支着下巴看一眼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的阳光，瞳孔也因为捕捉到明亮光线微微收缩：如果不是因为《一蔬一饭》，我会更早公布这一决定。拖到现在，是不想让人认为我在为了纪录片炒作。 方槐，你在我身边做事时间长，应该比其他人更知道我是一个相当随性的人。谢行舟眯了眯眼，难得和自己下属多说了几句话：从前我是为谢氏而活，今后，我想为自己而活。 不过你放心，工作室整体业务线不会变动。对谢氏和外域的合作依然进行，只是调整美食审查相关工作。 第116页 谢行舟慢条斯理安排后续工作，他考虑得很周全，显然早有准备。 方槐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逐渐接受变化，深吸一口气掏出笔记本迅速记录谢行舟说的要点。 跟在谢行舟身边多年，她确实比别人更清楚他的风格。温和儒雅只是表象，注重活跃和创造性在于他本质上是一个随心而为的人。同时自信、专注、有手腕，这些加起来，成就了如今的谢行舟。 看他的态度，终止食评活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虽遗憾，作为员工也只能配合老板决定，处理好后续业务。 提前下班后谢行舟先打方向盘开向小区附近的超市，临进入地下停车场前稍一犹豫，掉头转向沈橘家。 接到谢行舟电话的时候沈橘才从被窝里爬出来，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问他：今天不是很忙吗？ 翘班了。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方向盘，谢行舟抬头看一眼沈橘房间的位置，颇有些无奈：倒是你，听你这声音，怎么，才起床？ 呃，不是我就是下午睡了会儿沈橘揪着头发回答他，因为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谢行舟不许她熬夜，但昨晚灵感涌现，一不小心画到凌晨4点。为了应对谢行舟的查班，她特意定个闹钟起来和他说早安，然后心满意足睡到傍晚。 谢行舟默默把这笔账记在心里，面上怕吓着她倒是很温柔，柔和的声线夕阳一样淡淡的：洗漱下楼，带你出去吃饭。一刻钟后没出现，我就上来逮人了。 就连最后一句威胁似的话，也情人低语般动人。 沈橘对谢行舟温柔的声线向来没什么抵抗力，乖乖点头说好，摘下兔子眼罩从床上爬起来捯饬自己。 褪色的头发重新补上姬胡桃色，不过头发长长许多，已经有一截黑色。沈橘梳了双马尾蹦蹦跳跳下楼，临楼梯口的时候被等她的谢行舟接住，声音有些无奈：怎么感觉我是要带个小朋友出去吃饭似的？ 见不得我这么活泼可爱哦？沈橘小下巴一扬，撇开谢行舟就往停车位走。谢行舟好笑，几步追上她，圈住她的手腕：行，你可爱，叔叔给你买糖吃。 从工作室回来的谢行舟穿着剪裁合适的意式西装，无论是一丝不苟扣好的海蓝石方扣还是手腕上精致的机械表，一副精英范。和背带裤配小白鞋的沈橘站在一起，确实有点像带着个小侄女。 沈橘也很配合，点点头：那就谢谢叔叔了。 谢行舟笑着捏捏她的鼻子，将她送进副驾驶。晚饭去了谢氏旗下一家私密性极强的法餐厅，谢行舟最近关注度过高，不适合去其他星级餐厅。饭后时间尚早，谢行舟又买票带沈橘去看近期上映的剧场版动画。导演是沈橘喜欢的大师，她一直想找时间看。 难得和谢行舟有这样普普通通的情侣约会时光，沈橘开心抱着爆米花的同时也没忘记杠他两句：你还真当带小朋友出门玩呀？ 谢行舟手上帮沈橘拿着橙汁，递过去喂她喝一口，浑身都透着一股懒散优雅劲儿：不是某人默认自己是小朋友么？ 这就是你选剧场版动画的理由？沈橘眨两下眼睛，问他。 当然不是。谢行舟显然早已做足功课，交出高分答卷：主要是为了陪橘子老师观摩学习。 沈橘这下满意了，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点评：看在你表现这么好的份上，手给你牵牵。 谢行舟眉眼温柔，看着小姑娘伸过来的手，没有犹豫地握住，十指交缠。从确立关系刚开始的害羞不习惯，到现在会在他面前自然地抬杠撒娇，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正一点一滴将自己的可爱展现给他。 除了在某些事上还是一如既往放不开。 谢行舟眸光微闪，感觉突然有些渴。 剧场版是治愈系，环环相扣的剧情，唯美到几乎每一帧都是壁纸的画面。再加上和谐的光影色彩变化，足以窥见导演功力。 即便沈橘看得投入，依旧无法忽视身边某人黑暗中灼灼的视线。终于受不了这如有实质的视线，沈橘压低声音问他：你干嘛老看我，看屏幕啊。 囡囡好看。谢行舟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低沉暧昧的声音轻轻传来，像羽毛在心上来回拂过。 热度一点点在黑暗中爬上脸颊，沈橘当机立断回过头不看他，却被谢行舟握住没来得及缩回的手。他的指尖像带着电流，摩挲着她的皮肤滑过，一直到每根指节都牢牢扣住她的。 好像有些忍不住了。 谢行舟声音带着难耐的喑哑，每一个发音都性感到让沈橘毛孔收缩。惊恐地偏过头看他：你你你这里是电影院！ 如果还听不出来谢行舟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算白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但这是电影院诶，他们看的还是小清新剧场版动画，他怎么也能、也能突然切换危险模式呢？！ 还不是因为你总害羞。谢行舟低低叹息，声音里多少带点欲求不满：你放心，出去再和你算账。 这更让她不能放心了好吗！！ 战战兢兢看完电影后半段，散场后来到停车场，沈橘直接被谢行舟塞进后座。连挣扎都来不及，就被谢行舟扶着腰压到座位上。 第117页 等 话刚出口，就被谢行舟含住嘴唇悉数吞了下去。虽已步入秋季，天气依旧炎热不减。沈橘穿着夏天的单薄衣裳，他指尖带火，直接从背带裤侧边往上撩开她的T恤。 温软细腻的肌肤在手心轻颤，谢行舟喘得厉害，恨不得把她揉碎了吞下去。沈橘被谢行舟又亲又rua，浑身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软唧唧迷蒙着水汪汪的眼睛任他为所欲为。 好不容易趁他唇齿移到脖颈间时获得一点空隙，沈橘小手努力把chun光乍泄的T恤往下拉，红着脸求饶：回、回家再再 回家就肯听话？谢行舟动作没停，声音像被火灼过，喑哑性感得让人头皮发麻。 听话，听话沈橘拼命点头，只想先完成一波自我拯救再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熬夜。谢行舟危险地在她锁骨上咬一下，放了狠话：小兔子不乖的下场就是被吃掉，今晚你别想逃。 沈橘响亮地呜咽一声，感觉自己真跟黑豹爪下马上就要被拆吃入腹的兔子似的。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让谢行舟等得有点久，但是、但是 脑袋晕乎乎想找些理由拯救自己，但谢行舟根本不给她清醒的机会，一路上趁着红灯给她数个深吻，搞得她心乱如麻。 然而，所谓年轻人不要随便立flag。车刚驶入小区地下停车场，迎面撞上的就是谢行止那辆迈巴赫。 谢行止似乎任何时候都一丝不苟穿着黑色正装，银灰色领带严丝合缝系到喉结下方。 谢大总裁是自带制冷系统吗？沈橘傻不拉几看着谢行止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就听见身边的谢行舟难得爆了一句粗口。 对哦！沈橘瞬间反应过来，如果谢行止找谢行舟有事，不就意味着她能暂时逃脱魔爪吗？ 想通这一问题的沈橘立刻跟看见萝卜的兔子似的，一蹦一跳跑到谢行止跟前，乖乖叫一声大哥。 谢行止倒不介意她的亲昵称呼，略一点头算打过招呼，走到待在驾驶座上不愿下来的某人身边，敲敲车窗：下来。 大概能猜到他为何而来，谢行舟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磨磨唧唧下车，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能不能明天再说？ 谢行舟气压低沉，不容置喙：明天没空，你最好今晚给我解释清楚。 但是这个时间点，你打扰我私人生活了。谢行舟毫不避讳，也只有他，才敢这样与谢行止说话。 如果你还想我帮你摆平家里和董事会，就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 是不是南枝最近不理你，你欲求不满所以见不得我好过？ 滚。 第64章 能把谢行止逼得说出这个字也是没谁了。沈橘一边感叹谢行止与谢行舟两兄弟的相处模式，一边跟着互不再说话的兄弟两人上楼。 期间谢行舟让人汗毛直立的视线三番五次落在她身上，都被她偏着头躲了过去。趁谢行舟和谢行止谈话，沈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洗漱，跑回她的常用房间开启睡眠模式。 好不容易就停止食评活动一事和谢行止达成一致，送走这尊冷面佛后，等着他的果然是早已熟睡的沈橘。 明明睡到傍晚才起床，她怎么能又睡了呢？嗯？ 胸口憋着一股邪火，谢行舟在让她睡和强行做醒她之间犹豫半晌，终于无奈叹息一声，乖乖去了浴室。 冷水顺着胸肌滑过，融入人鱼线下的灼热。谢行舟咬咬牙，发誓下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她。 *** 终止食评活动的事谢行舟早已同沈橘说过，所以再告诉她具体时间时，沈橘便不觉得意外，只是多少觉得可惜。 即便提前做好准备，谢行舟真正对外宣布这一消息时，依然引起轩然大波。威力不亚于向美食界投下一颗原zi弹，举界震动。 顶尖食评家谢行舟宣布终止评审活动，后继无人 惋惜！《一蔬一饭》出品人谢行舟隐退美食界 食评界因他的离去而陨落！ 铺天盖地的头条，兰叶日报甚至拿到DE审查机构主席Daniel先生的采访视频，视频中两鬓斑白的老先生几度掩面叹息，表示不明白谢行舟为何选择离去。 也许近五十年内我们再也无法遇到一位像他一样的天才，可以带领人们穿越于世界顶级的料理森林之间。他是一位真正关心美食文化，通过美食将人们互相联系起来的食评家。DE，甚至美食界失去他的损失都无法用心痛概括。我知道，知道他是一个有想法的年轻人，也许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可是我还是无可抑制的，感到遗憾和难过。 从消息宣布那刻起，谢行舟的手机就被数不清的电话短信淹没，最后他直接关机，将手机扔到一旁，抱Orange进浴室洗澡了。 哪怕早已对谢行舟在美食界的造诣有了解，切实感受他影响力的这一天，沈橘还是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会伪装成不同模样进行审查的谢行舟，在Merveille专为她点了一桌料理的谢行舟，陪她吃苍蝇馆子的谢行舟，连家常菜也做得精致无比的谢行舟，苍山洱海下带她吃遍夜市的谢行舟 第118页 所有片段在脑海中飞快旋转，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形象。是发着光的，站在美食界顶端的谢行舟。感受过他对美食的执着、认真，没有人会怀疑他成为美食界传奇的原因。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即便谢行舟反感神之舌加诸于他的枷锁，但他对食物所赋予的感情，其实比他想象中更深？ 谢行舟倒是没事人一样，浑然不顾外界因他引起的滔天巨浪，打整好Orange又做个家务，下午开车带沈橘出门。 车行至一半，谢行舟突然神秘地掏出一个眼罩替沈橘戴上。视线被黑暗笼罩，对谢行舟性感慵懒声线的感知愈发明显。他故意在她耳边呵气，指尖撩起她的一缕头发吻了吻：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明明是值得期待的事，鉴于谢行舟昨晚的表现，沈橘却突然有点慌。他、他该不会是计划着把她带什么地方去吃掉吧？ 谢行舟看出沈橘一瞬的神经紧绷，不由笑出声。他重新坐回驾驶座，低低的笑声回响在车厢内：我保证，不做什么坏事。 等你真正做的时候又会狡辩你做的根本不是坏事吧！沈橘已经看清他的套路，深深吐槽。 谢行舟为自己的信誉度降低感到一丝担忧，好看的深棕色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着，保证：是真的。 沈橘不是很信他，但又无法逃脱，到达目的地后乖乖将手递给他，顺着他的指引下车，小心翼翼走几步。 摘下眼罩的那刻，映入眼帘的是木牌匾上硕大的两个字。苍遒有力的笔锋，潇洒又飞扬，是沈朝雨的书法。 惊讶打量四周，一片郁郁葱葱景观雅致的庭院，枝桠掩映间已有宫灯初上，光晕摇曳。正是谢行舟的餐厅淮南。 沈橘只在选址初陪谢行舟来看过，那时还是民国商贾留下的清幽小院，现在已一派雍容典雅之姿。 我说过，你是它第一个客人。吃惊的刹那，谢行舟风度翩翩对她行了个绅士礼。他握着她的指尖在唇间吻一下，自下而上盯着她的深棕色眼瞳中也盛着华光，看得沈橘心头一烫。 被谢行舟牵引着进入淮南，一如当初设计图纸上的模样，红墙橘树，枝桠如画，精致婉约的东方风格。 餐厅内没有其他人，老唱片咿咿呀呀放着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吴语唱腔的歌曲。柔弱精致又迷离，缠缠绵绵绕住人的心魂。 谢行舟拉开椅子请沈橘入座，替她摆好杯盘，温和有礼的模样：请沈小姐稍等片刻。沈橘被淮南婉约的氛围浸染，老老实实坐好等他。 菜品很快呈上来，皆是经过改良的淮扬菜。摆盘精巧，荤素皆宜，融入不少古典文化元素。 沈橘最爱的梅酱小排骨又被谢行舟做过调整，酸甜中清新的果香让人胃口大开。淮扬菜讲究时令新鲜，初秋食蟹正当时，特制的蟹粉狮子头鲜香美味，回味无穷。 既有南方菜系的鲜嫩甘香，也有北方菜系的色鲜味浓，难怪淮扬菜会成为国宴基础菜系了。 沈橘被谢行舟喂得服服帖帖，拍着小肚子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谢行舟最喜欢喂沈橘吃东西，看她吃得开心，心里也如暮山远云般柔软。 待沈橘休息得差不多，谢行舟重新牵起她的手到院子里，问她：会华尔兹么？ 呃，不太会 没事，我教你。谢行舟回身举手示意了一下，沈橘这才发现顾叔竟然也在。顾叔依旧穿着得体的燕尾服，微笑着鞠一躬，为庭院中的留声机换上一张唱片。 打招呼的话刚出口，就被谢行舟搂着腰摆好起舞的姿势。华尔兹舞曲缓缓流泻而出，一并响起的还有谢行舟温柔迷人的声音：右脚后退起步，跟我走。 谢行舟教得很慢，沈橘磕磕绊绊跟他的动作，仍是数次踩上他那双高定的黑色皮鞋。次数过多连沈橘自己都不好意思，几次想终止教学，都被谢行舟无声阻止。 他真正的乐趣并不在于让她短时间内学会华尔兹，而是这样搂着她，享受安静柔软的闲暇时光。所以沈橘踩到他的时候，非但没嫌她笨，反而笑得愈发开心。 沈橘怀疑谢行舟是被她踩傻了：你干嘛笑成这样 谢行舟垂眸看自己怀里的小姑娘，这一看就再挪不开目光，简单的肢体接触根本无法满足此刻起伏的情潮。 于是谢行舟也顺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了，舞步停下，他收拢横在沈橘腰际的手臂，另一只手顺势更紧抱住她，将头埋入她柔软的肩窝里深深呼吸，鼻翼间萦绕的全是她身上香甜的味道。 呃？沈橘摸不着头脑，小手在空中无所适从地挥两下，揽住他的背。手掌下谢行舟的背部肌肉结实有力，这个姿势对她来说多少有些艰难，好像身上趴了一只等待顺毛的大型喵科生物。 我现在感觉很轻松谢行舟喟叹一声，唇顺着贴上沈橘脖颈上的血管，一下一下轻啄。 终于从谢氏和神之舌的束缚中解放，从今往后都是他曾无数次描绘的未来。有他想做的事，和他爱的她。甜美的柑橘味，只要尝过一次，就不愿再放开。 谢行舟的吻愈发湿热，沈橘有些受不住，伸手推他。手刚抬起来，就被谢行舟单手攥住，放在胸前。与此同时，谢行舟直接抬起头来含住她的唇。腰际的手也转移到她后脑勺，手指插入发间不给她后退的机会，温柔又强势掠夺她的芳香。 第119页 几个深吻下去沈橘就已目光涣散，小脸红扑扑软在谢行舟怀里，站都站不稳。谢行舟趁自己还有一丝理智的时候放开她，深棕色眼眸深深望进她眼底。 周围有锥形烟花开始盛放，喷出的焰火璀璨如星雨，整片背景都融成迷离斑斓的星光色梦境。像是他对她表白那个情人节，宛如星辰坠落，黑夜流光的光海。 囡囡，我爱你。 最后落在唇上的，是一个轻柔怜惜得仿佛对待世上最珍贵之物的吻。谢行舟声音温柔，眉眼间都是比溶溶月色更柔和的绝色。 沈橘的理智在这一瞬全线崩塌，眼睛红红地盯着谢行舟。 太犯规了 小姑娘的尾音消散在唇齿间，谢行舟等来的，是一个沈橘主动送上的吻。 第65章 沈橘早上醒来的时候，腰和腿痛得像是被人拆过百八十遍再重装一样。看着地上散落的衣物，昨晚混乱迷离的记忆终于回笼，脸部瞬间充血，嗖一声缩回被子里，连头都蒙上。 谢行舟难得晚醒，深棕色的眼眸微微抬起，注意到身边缩成一团的某人后，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醒了？比以往更喑哑的声线，全是餍足的味道。 沈橘动都不敢动一下，扯着被子装死。 用过就不认人了？谢行舟单手支着头去拉她的被子，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流氓模样。沈橘拽着被子不松手，拒不把头露出来。 稍稍和她拉扯一阵，谢行舟松了手。就在沈橘舒一口气的时候，温热的手掌直接从被子空隙钻进来，抚上她的腰际。 沈橘惊得叫了一声，手上一放松，立刻被谢行舟整个捞过来抱进怀里。沈橘羞得满脸通红，手放哪里都不对，眼睛也不知道看哪，最后干脆闭上不接受事实。 谢行舟被她逗笑了，摁在怀里有技巧地揉捏，小姑娘很快受不住，哭哭唧唧：我不来了 你不来什么？ 呜呜呜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谢行舟坏心眼地咬她耳朵，故作疑惑：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呢？ 臭、臭流氓，我要和你绝交！沈橘又急又羞，气急败坏之下拿出小朋友式的威胁方法。谢行舟在内心叹息，她怎么就不知道，她这样会让他更想欺负她呢？ 最后一次，今天就放过你。谢行舟和她谈条件。 想起昨天晚上谢行舟的无数个最后一次，沈橘眼睛都红了，拼命摇头：你想都别想！ 这样啊谢行舟稍微有些苦恼的模样，懒散的声线却暴露了他根本没在反省：那今天你就别想我放过你了。 被谢行舟捉住按回去的时候，沈橘终于怕了，连声妥协：呜呜呜，一次，一次，就一次 晚了一个法式湿吻，封缄沈橘未说完的求饶。 谢行舟再次心满意足的时候，浑身散架的沈橘已经气得不想理他了，抱着枕头有气无力哭哭唧唧数落他的罪行。 谢行舟憋得有些久，下手没个轻重，心里也有些后悔。去厨房做了她爱吃的小排骨，低眉顺眼地哄。 沈橘根本不想理他，听谢行舟放柔声音在耳边一句一个囡囡，到底又于心不忍。勉强撑起身来吃饭的时候，沈橘告诉自己这不是她妥协了，是因为她饿！ 谢行舟倚在床头细心给她投食，见她吃得急了，一边将橙汁递给她，一边用餐巾拭去她唇角的残渣。 温柔绅士的模样，好像先前那个豺狼虎豹一般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沈橘吃过东西勉勉强强肯搭理他几句，谢行舟认错态度良好，见沈橘杯子里的橙汁空了，提醒：我再去榨一杯？ 沈橘顺着床头半缩下去，从鼻子里嗯一声，将杯子递给他。 谢行舟回来的时候自己手上也拿了一杯，顺着倚回床头，锲而不舍地哄她：是我不好，之后我会克制一些，别生气了，嗯？ 没有之后了！一听这个老流氓还在觊觎自己的身体，沈橘想也不想就拒绝。 我以为你也很喜欢。谢行舟不急不缓抿一口橙汁，声音轻柔地说着不要脸的话：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多试几次。 沈橘气得抬起被子里的小短腿踹他一脚：谢行舟！ 嗯，我在。谢行舟抓住她乱动的小腿，揉两下，声线极其纯良无辜：怎么了？ 沈橘恨不得抓住他咬几口以泻他抱着她又啃又咬之仇。明明说的话做的事都跟衣冠禽兽似的，表情和哄人的声线却温柔得让人浑身像泡在温水里一样绵软。 谢行舟这人耍流氓实在是、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心里默默把谢行舟从头到尾吐槽一遍，沈橘不愿继续给他发挥的机会，看着他手里的橙汁转移话题：你舌头到底怎么样啦，橙汁的味道还能不能？ 即便谢行舟不避讳对沈橘提自己的病情，这么暧昧缱绻的氛围被她这样硬生生转移话题，还是狠狠噎了一下。 手落在沈橘额前几番来回，最后还是轻轻敲一下：你未免也太会转移话题。能尝出味道，只是很淡。 第120页 你真的不要接受治疗试试吗明明何觅说精神性味觉障碍通常只是暂时性。 没必要，谢行舟笑着摇头，现在这样我觉得很好。 他真的觉得很好吗？沈橘深深盯着谢行舟，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想起谢行舟曾说过独立必然是我作为个体的对抗，其间无需掺杂额外因素的话，沈橘忍不住根据他的性格去揣测：你不告诉其他人，是不想将味觉障碍作为筹码。但其实你该不会是把它作为最后的手段？ 谢行舟微微一愣，有点意外她会想到这个层面上：怎么说？ 因为感觉你不是只会考虑到一种情况的人。 从她接触的谢行舟来看，无论配音甄选还是替她处理公关事件，都做了万全准备。和谢聿扬谈判并不轻松，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他肯放人，谢行舟能够通过筹码交换从谢氏独立。 但若是筹码不够呢？味觉障碍会不会是他的最终手段？ 谢行舟深深看着沈橘，而后长舒一口气。不得不说，她这小脑袋瓜平时不太灵光，偶尔却能准确直击他的内心。 认为他美食评审并不开心的时候是，发现他背着家里做配音工作的时候是，现在也是。 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小耳朵，谢行舟承认：是，虽然我不愿意用味觉障碍作为筹码，但真到谢氏无论如何也不放人那一步，我会考虑用最终手段。这也是我一直不愿治疗的原因之一。 当然，我有把握在此之前完成利益交换。谢行舟笑笑：现在我宣布终止食评活动，他们查出原因也是迟早的事。不如说，我倒是希望他们尽快查出来这样他们也应该识趣些不要再来烦我。正如他选择在《一蔬一饭》播出后隐退一样，已经证明过自己，其他原本被隐藏的附加内容再暴露也无关紧要了。 沈橘静静看着谢行舟眨了眨眼睛，这确实是他的作风，就像配音甄选投票结束的时候他才愿意让褚云公布他没用台本的事实。 你不能试着接受下治疗吗？沈橘仍是觉得可惜，小心试探。 谢行舟抬眸看她，面上挂着一层漫不经心的笑，指尖拨弄几下她的头发，一边搁在指腹轻轻摩挲，一边淡淡开口：再说吧。 不置可否的态度，却让沈橘感觉被拒绝了。 想起许久未联系的何觅，沈橘觉得是时候再和他商量下对策了。不过在她找何觅之前，倒是先迎来了褚云。 《凛王长斋》第一季大爆，口碑人气双收。动画制作方和杂志方已开过庆功宴，褚云却总寻思着要单独和沈橘喝一杯。 说是单独，其实也想趁机观摩下他那位表里不一好基友谢行舟的恋爱生活。自从上次见识过有妹子后的谢行舟多无情，褚云就自虐一般总想着继续从他身上挖掘些什么毫无人性的新地方 虽然平时谢行舟也不见得对他多和颜悦色。 褚云根本没给沈橘和谢行舟反应的机会，一通电话打给沈橘确认她在谢行舟家后，就拎着一筐海鲜上门了。 看着站在门口高呼Congratulations！的褚云，谢行舟连一秒都没犹豫，直接伸手关门。 好在褚云反应快，一只脚插进门缝，嬉皮笑脸：别啊，我可是有正事找橘子老师~ 你能有什么正事？谢行舟满脸不加掩饰的嫌弃。 当然是庆祝加商讨第二季的相关事宜。褚云一本正经抻了抻他朋克风的外套，戴着摇滚风链条手链的手伸进来，强行开门的同时不忘将海鲜塞给谢行舟：自带食材，夸我。 谢行舟眯了眯眼，想把这一筐海鲜扣褚云头上的冲动在看见沈橘垂涎三尺的模样后硬生生憋住。 想吃？谢行舟问的是沈橘。 沈橘看一眼褚云，又看一眼谢行舟，最后和脚边的Orange对视一眼，人狗齐齐点了点头。 看在自家小姑娘和狗子的份上，谢行舟略一颔首，勉强收下褚云带来的食材。褚云见风使舵，立刻抓住机会进门，和沈橘唠嗑家里长短。 你们家都是行舟做饭的吗？ 那洗碗谁洗啊？ 你当时怎么答应他的啊 谢行舟额上青筋直跳，拽住褚云胳膊拉开他和沈橘之间的距离，皮笑肉不笑：你再问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褚云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八卦，摆摆手，保证：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 谢行舟盯着褚云看了会儿，勉为其难相信他的保证，转身进了厨房。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选择将褚云留下就是灾难的开始。 他费尽心思隐藏的事实，在今天被褚云一个嘴快全捅给了沈橘。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中秋佳节，舟哥终于吃上了橘子味的月饼，可喜可贺！ 算了一下全文大概下周也就完结啦，感谢一直追到现在的小天使们，祝大家中秋快乐呀=3=！ 第66章 褚云为了吃海鲜在食材上下了血本，从美国缅因州空运回国的波士顿龙虾、来自俄罗斯远东海域的帝王蟹、北海道厚岸生蚝 第121页 沈橘叹为观止，深刻意识到作为谢行舟盖章认证的损友，褚云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和谢行舟处于同一阶层。一直以来她只将他视作业界知名的新锐监督，没注意他可能的身份。 褚云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另一只手逗弄着Orange。听沈橘感叹他大费周章，只是笑笑，毫不在乎地开口：这样的食材才配由行舟亲手料理，不交给他，对食材来说也是种辱没。 海鲜已做过简单处理，谢行舟打理食材的动作更是优美娴熟地像在指挥管弦乐队。沈橘坐在客厅陪褚云聊天，视线却离不开玻璃橱柜后谢行舟的身影。 正如褚云所说，谢行舟不仅是优秀的食评家，本身也是优秀的厨师。这样的男人无论放在怎样的星级餐厅都不为过，而他却甘愿为她洗手作羹汤，准备一日三餐。 褚云顺着沈橘的视线看过去，盯了半晌，有些疑惑地开口：话说，你们家厨房里怎么这么多计量工具？ 一道电流从脊椎窜到天灵盖，沈橘没料到褚云突然开口问这个，下意识坐直身子，故作从容地斟酌着解释：呃记录下精确数值，方便我学习做饭 你还自己学做饭？褚云顿时一脸不赞同：他行不行啊，怎么能让你学这些呢，不懂家务一手包啊。等会儿我帮你批评他。 褚云这番话多少带着开玩笑的意思，沈橘听出来了，仍是忙不迭替谢行舟解释：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学的。 这么护着他啊？褚云哧哧笑出声，摇摇头：以前我不懂行舟为什么这么惦记你，现在我似乎懂了。有女朋友护着就是了不起。 放开Orange向后躺靠进沙发中，褚云抬眸瞟向谢行舟，言语间依旧带着些吊儿郎当的意味，声音却很是感慨：当初他把《凛王长斋》推荐给我的时候，我是拒绝的，觉得他感情用事。直到看完整个故事，我才决定接手。《凛王长斋》确实是很优秀的作品，它的成功 褚云正把头转向沈橘，想和她就作品深入聊几句，就看见沈橘整个人不自然地愣住了。 你说什么？沈橘僵硬地把头转向褚云，问他。 《凛王长斋》确实是很优秀的作品？褚云心头一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再前面？ 他把《凛王长斋》推荐给我的时候我是拒绝的？ 你说《凛王长斋》是行舟推荐给你的？沈橘微微咬唇，连眉头都皱起。听沈橘问出这句，褚云就知道自己凉了。 他以为既然谢行舟已和沈橘在一起，这件事应该早告诉过她，没想到他竟然没提过。褚云犹犹豫豫想找些理由搪塞过去，沈橘却伸出手指拽住他的胳膊。 这两口子怎么拽胳膊都拽同一个地方？ 褚云佩服自己危急之中还有心情胡思乱想，小姑娘手指微微收紧，面色说不上好看，但还是坚定问出自己想知道的问题：褚监督，怎么回事？ 呃一向巧舌如簧的褚云此时还真扯不出来什么东西，最后无奈撇撇嘴，神色复杂：你还是待会儿自己问他吧 经谢行舟料理的海鲜鲜嫩味美，绝佳搭配使得食材原有风味得到数十倍充分发挥。 料理是好料理，只是吃的人相当心不在焉。褚云也就罢了，连一向见到美食就迈不动腿的沈橘也吃得犹犹豫豫，甚至不和他对视。 谢行舟心下困惑，碍于褚云在场无法直接提问。眼刀几度扫过褚云明显心虚的面容，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褚云帮忙收拾碗筷后拔腿就溜，只在离开开放式厨房时沉痛拍拍谢行舟的肩，留下一句对不住了兄弟。 能让褚云说出这种话，绝对没什么好事。 柔软的毛巾在指间擦拭过水珠，谢行舟摘下围裙回到客厅，看见的就是抱着Orange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沈橘。 表情看不出来有多生气，微微鼓起的脸颊暴露了她心情并不好像只小河豚一样。细细回想一遍自己所作所为可能让她不满的点，谢行舟心里大约有了猜测，坐到她身边，一只手臂半搭在沙发靠背上圈住她：怎么了？ 沈橘垂眸不理他，半晌才抬起头瞪他一眼，细细软软的声音里带着点嗔怒：褚云说《凛王长斋》是你推荐给他的。 果然是这件事。 谢行舟有一丝头痛，指腹不自觉轻微摩挲，思考着如何回答最佳。这事可大可小，就怕小姑娘钻牛角尖。 还未出声，沈橘就扯过一旁的抱枕砸在他身上，气都捋不顺：所以别人说我靠金主其实没说错啰，《凛王长斋》的动画化原来都是靠你，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这话说得稍微有些过，但沈橘也是正在气头上。她不愿意依靠沈荇和家里的关系，就是想自己闯出一条路。《凛王长斋》动画化，她满心欢喜以为是自己的作品得到市场认可，结果现在突然告诉她褚云会接手全靠谢行舟推荐？ 而且，为什么会是谢行舟推荐？？？ 谢行舟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她，就是怕她觉得《凛王长斋》的成功全靠他背后推动。一开始只是想作为礼物回馈她，并未深想。后来认识她，知晓小姑娘的性子，也就更不敢轻易提起。 第122页 谢行舟在心里默默骂了百八十遍褚云这个狗东西，面上不敢有丝毫懈怠，任沈橘用抱枕砸自己，动都不动一下。 待小姑娘又砸完两个枕头，谢行舟才在她身前蹲下，轻轻握住她的手：囡囡，你听我说。 沈橘不想和他拉拉扯扯，但Orange趴在膝盖上难以起身，也就只能任他握住手。一双杏眼睁圆了瞪他，想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凛王长斋》确实是我推荐给褚云的。 一听谢行舟承认，沈橘气得就准备抽手，却被谢行舟紧紧攥住，丝毫不给她躲闪的余地。 你放开我！沈橘使劲去扒他的手，Orange感受出气氛不太对，直接起身从沈橘腿上溜了。 这个怂狗！沈橘连着Orange一起唾弃，殊不知Orange的离开给谢行舟腾了位置，谢行舟直接欺身制住扑腾的沈橘，重复：囡囡，你听我说。 力量悬殊过大，谢行舟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抓住沈橘两只手摁在沙发靠背上。她现在正生气，谢行舟也不敢太用力，确认她无法逃脱后才继续软着眉眼向她解释：但我也只是推荐给他而已，接手《凛王长斋》是他自己的选择。 虽然按当时的情况，即便褚云拒绝，他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强行答应。不如说，一开始他做的就是强制褚云同意的打算，褚云看过作品会点头，也稍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被谢行舟全方位制住，沈橘又气又恼，想起身，反倒被谢行舟用身体力量压回沙发里。手腕被他有力的手指收拢在手心，他的膝盖甚至卡在她双腿/间，让她一点劲也使不上。 没办法只能憋着气听他接着说，听到褚云自己选择《凛王长斋》时，沈橘稍微有些动摇，但还是咬着唇质疑：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谢行舟叹息一声，手指一点点强硬打开她半握的小拳头，顺着指间缝隙滑进去，换做紧紧相扣的手势：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的读者。《凛王长斋》的评价，你自己不是最清楚么？ 谢行舟换个角度同她解释。沈橘对作品的自信一方面来源自己的付出，另一方面就是来源读者的认可，谢行舟这么一提，也是暗中夸了她。这个毛顺得妥帖，小姑娘上扬的眉梢立刻耷下来几分。 理智逐渐回笼，沈橘也想起刚才褚云说的是当初他把《凛王长斋》推荐给我的时候，我是拒绝的，觉得他感情用事。直到看完整个故事，我才决定接手，照这说法，确实是谢行舟推荐在先，褚云自己决定接手在后。 就是说，动画化并不是靠谢行舟一手推动，作品本身起了决定作用。 感知到这个事实，沈橘鼓起的腮帮子才一点点收回去。但显然，这还不是放过谢行舟的时候，沈橘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是你把《凛王长斋》推荐给了褚云？ 能够把她的作品推荐给褚云，说明早在她找褚云谈配音一事之前，最初的最初，谢行舟就开始推动一切的发展了。 听小姑娘问到关键，这次谢行舟终于不再隐瞒，回视她的眼睛。长睫毛扇一下，深棕色眼瞳中满是星辰落满长河的柔软。 他低低开口，声音既轻柔又缱绻，比情人低语更动听： 这是我的回礼。 作者有话要说：来自【毛绒控晚期】的orange内心世界小剧场： 趴在可爱的女孩子腿上真舒服（眯眯眼（四脚朝天 darr; 什么？！这两个人类在干什么（惊恐 darr; 算了算了，溜了溜了，饱了饱了（这狗粮可太撑了 第67章 在极近距离下听到谢行舟这样温柔磁性的声音，沈橘的心跳也忍不住漏一拍。努力忽视自己心跳的声音，反问：回礼？ 我说过，在外婆去世那段时间，是你的《玻璃世界》打动了陷入低迷的我。谢行舟有些感慨，距离又和她拉些，眉梢眼角依旧气质懒散，却柔情蜜意得足够溺毙任何一个女人：我一直记得它，也记得作者的笔名。 再次听他提起《玻璃世界》，沈橘心底触动。她也不曾想过，这篇作品竟会给谢行舟带来如此大影响。 也许这就是漫画的魅力之一，和其他形态的创作品一样，能够激起人心底的情感。灵魂从水底浮出，放肆呼吸，连空气也是自由的。一如当初她从日漫里汲取的勇气和决心。 你在作话里说，你的梦想是有一天能够让自己的漫画变成动画。见沈橘不再挣扎，谢行舟松开她的一只手，转而抚上她的小脸。指尖撩开几缕她的头发，爱怜摩挲她柔嫩的脸蛋：我记住了。 沈橘怔住，从《玻璃世界》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以至于她也只记得作话里有写当时的创作背景。没想到，那时写下的愿望，谢行舟却替她记住了。 所以你，你太过惊讶以致连话都说不清楚，谢行舟柔柔一笑，语气是他常有的慵懒：当然，其实我也没有随时关注你的动态，只是每年外婆祭日那几天会查下。虽说我想帮你实现动画化，作品本身也很重要。如果太短，或是你在中途就放弃了漫画，即便我想帮忙也没用。 第123页 幸好，她就和她在《玻璃世界》中所展现的一样，是一个能让人感觉到源源不断勇气和坚持的女孩子。 所以，去年我咨询过业内人士后将《凛王长斋》推荐给了褚云。 原来如此。一切都得到解答，她和他的因缘早就埋下。 心跳无法遏制有些加速，曾经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中重放，信息量太多，语言反而有些跟不上：那、那当初在太华夜碧，你让我过去是知道我是谁？ 谢行舟点头，承认。 配音甄选的时候，你说是我拿资料找你的时候开始看《凛王长斋》，其实还要更早？ 是。 难、难不成褚云找你配音的时候，你是故意拒绝的？然后想等她自投罗网去找他？ 这倒不是，谢行舟为自己辩解，最初我只想帮你实现愿望，没想过更深入的发展。那天晚上看见你是我没忍住。 流氓！时至今日，沈橘仍记得初见那个夜晚，谢行舟把她叫过去调戏她的事情。 然后，就离不开了。见小姑娘似乎不生气了，谢行舟轻轻俯身在她耳边呵一口气，性感的声音顺着耳道一点点递进去：流氓那也是对你，你该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这样的声音配合温柔的情话杀伤力巨大，再加上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暧昧，沈橘浑身过电一样麻了一下。 沈橘想躲，谢行舟的唇却追过来，吻住她的耳垂狠狠啄一下，手臂也放下去拦住她的腰，不让她逃。 这就是全部的事了，谢行舟手臂收紧，一下下吻她，还生气么？ 沈橘被他摁在怀里没揉几下浑身的骨头就软了，摇头：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谢行舟轻笑一声。怀里的小姑娘实在软得不像话，连带着一股火也顺着窜上来。手指顺着她衣服的下摆往上撩，谢行舟叼住她的耳垂，声音喑哑地征求她的意见：试下沙发怎么样？ 说完，未等沈橘说出拒绝的话，直接扳过下巴吻住她的娇唇。 咬住谢行舟肩膀哭出来的时候，沈橘满脑子都是WTF，明明兴师问罪的是她，为什么最后被收拾的是她呢？！ 事后谢行舟抱沈橘去浴室，这时候他的动作倒是很温柔，将小姑娘放在浴缸里细心用温水替她冲洗，还识时务地为她揉肩。 沈橘趴在浴缸边上眯着眼睛哼哼唧唧，然后想起了什么似的，抬眸看他一眼，细细的声音里还带点哑：但是你瞒我这么久，我需要补偿！ 小姑娘这么慵慵懒懒又带着点媚的一眼看得谢行舟刚下去的火又有点上头，心不在焉按摩她细软白嫩的肩头，喉结滚了两下，才克制地出声：你想要什么补偿？ 我要沈橘一时没想好，指指自己的肩：先帮我按个一小时吧。 好。谢行舟答应得很快，按摩而已，不在话下。 沈橘满意地收回手，重新趴好享受谢行舟的服务。温水加按摩实在有些舒服，水汪汪的杏眼眯着眯着几乎快要合上。殊不知她这副小兔子般毫无防备的模样看在谢行舟眼里实在过于诱人，谢行舟视线幽暗，手上又开始没轻没重。 沈橘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谢行舟抬手解开刚穿好的衬衣，说出了她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再来一次。 晚上谢行舟毫无疑问被赶去了客房。 临锁门前，沈橘还拖着酸痛的身体对他竖了个中指，怒骂狗男人。谢行舟摸摸鼻梁，乖乖抱了毛毯到离主卧比较近的客厅沙发躺下。 Orange一路迈着小短腿跟谢行舟跑，最后跳上沙发选了个舒服的地方趴着。 纵欲过度的下场，也算意料之中谢行舟单手枕着头，掏出手机。 沈橘没有立刻睡觉，轻轻替自己按摩双腿。微信突然响一声，摸过来滑开，是谢行舟的消息。 【。：还在生气？】 沈橘一看顿时咬牙切齿，狠狠戳着屏幕回复他： 【你吃不吃橘子：别和我说话】 【。：囡囡，我错了】后面还跟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呵，沈橘在心底冷哼，男人嘴骗人的鬼，现在知道错有什么用？ 【你吃不吃橘子：呵呵】 【。：】 谢行舟抬眸看一眼主卧的门，继续试图挽救自己： 【。：明天想吃什么？】 【你吃不吃橘子：别以为美食怀柔政策能管用】 【。：你总得给我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吃不吃橘子：不给，没得！】 对面的谢行舟似是无奈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囡囡，其实我已经很克制了，你还是早些适应比较好】 【你吃不吃橘子：？？？？？】 【你吃不吃橘子：梁静茹给你的勇气你再说一次？？？】 。撤回了一条消息 沈橘还想继续骂他几句，谢行舟的微信电话倒是打了过来。犹豫半天，沈橘才接起来。入耳第一句就是一声温柔又磁性的囡囡，在寂静的环境里听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让人怦然心动。 第124页 听到声音的一瞬沈橘脑海里就是大写的两个字完蛋，是她高估自己对谢行舟的声音的抵抗力。 沈橘不出声，谢行舟兀自望着天花板，睫毛扇一下，漂亮的深棕色眼瞳深处带着温柔的碎光：给你读睡前故事好不好？ 没料到他竟然来这招，暗自腹诽他狡猾，却说不出拒绝的话。 谢行舟已经找好要读给她听的故事，清了清嗓子，一边戴蓝牙耳机一边轻轻开口：她看过宗长斋舞戟的模样。 明月夜的湖边，眉目俊朗的男子执月牙戟。横刺，下劈，回砍，一招一式都如流星赶月，白虹贯日般气势逼人 谢行舟声音沉静，读的是《凛王长斋》剧情台本选段。 吐词发音融在夜色里，也带上寂寂夜色的温和悠远。声音透过听筒淡淡回响在耳边，像清露滴落睡莲，缓缓融入花瓣中般让人通体舒畅。 从很多方面来说，谢行舟都是一个相当让她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的男人。沈橘听他念完一段，忍不住问：你干嘛选这个。 沈橘肯开口同他说话就是良好的开端，谢行舟无声地笑，回答：怎么，当初追着要我配音，我现在念一段你还嫌弃上了？ 我哪有嫌弃。 那就是喜欢了？ 你能不能别见缝插针歪曲主题。 谢行舟眉眼舒开：行，我不歪曲主题。选这个，当然是因为要感谢《凛王长斋》让我得到了最珍贵的东西。 沈橘面色微赧，吐槽他：你才是东西！ 我发现你是不是越来越杠了？谢行舟有几分无奈。 略略略。沈橘缩在被子里继续和他皮。 谢行舟满眼温柔，又捡着些好话和沈橘说。谢行舟说起情话向来一套一套，沈橘听他连哄带夸顺了半天毛，态度总算有所松动。谢行舟听出来，声音里又故意带了点可怜，为自己争取权益：想抱抱你。 谢行舟声音软得沈橘心头狠狠颤一把，刚想出声，就听见谢行舟继续说：不如，你把门打开，让我进来睡。 话音未落，对面的沈橘突然一把挂断电话。 谢行舟： 谢行舟以为是自己得寸进尺惹房间里的小祖宗生气了，却不知道沈橘是感觉有短信进来，拿开手机看到何觅两个字，惊得下意识挂断电话。 第68章 看到何觅短信的时候，沈橘是有些懵的。 意识迅速回笼，点开短信，果然是何觅问她进度如何，怎么谢行舟最近没动静她也没动静。 哎，这个问题吧沈橘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其实她一开始是很积极配合何觅寻求让谢行舟接受治疗的方法，甚至还特意翻看了谢行舟提到的外婆和他读过的书。然而和谢行舟交谈的过程中，她感觉自己也被谢行舟的观念说服了既然他有自己的打算，是不是遵从他的选择比较好呢？ 沈橘同何觅说了自己的看法，何觅却表示不赞同。由于他本人不在兰叶市，和沈橘约了个时间电话。沈橘心事重重，也懒得搭理外面睡沙发的谢行舟，自己转了个身尝试入睡。 第二天何觅的电话来得很准时，先是询问谢行舟近况，最后叹息一声，解释： 最近发生的事简而言之是超限效应在他身上的体现，过度刺激压抑导致了极度逆反心理，只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被压抑。行舟本来就是自我分化极高的个体，拥有清晰自我感，即便面对外界巨大压力也会坚持自己想做的事。以前韬光养晦，现在时机到了，于是突破临界点彻底摊牌。 但是，从他在我这接受的心理治疗来看，他内心并不真正排斥品尝美食。他排斥的是加诸于神之舌这一身份上，例行公事般的品鉴工作。这种厌恶让他在心里将两者对等，以全然放弃的姿态来抗拒。 我之前也说过，精神性味觉障碍通常表现为暂时性。他的病情现在很严重，但仍不排除某一节点，他的味觉会自发恢复。届时他可能会感觉更排斥，甚至采取一些过激行为，比如通过物理手段来抑制味觉。其实现在谢聿扬已放他独立，他本不用再拿味觉障碍的事作为底牌。与其等到我说的情况出现，不如趁现在争取解开他的心结，将他从两者对等的情绪中拉扯出来。 即便神之舌为他带来过无法接受的束缚，他也不应该因此拒绝内心潜在的情绪。品尝和料理美食，对他来说同样重要。 何觅毕竟是专业人士，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沈橘认真听他说了一大堆，再联系自己之前的猜想，认可了何觅的观点。 即便谢行舟反感神之舌加诸于他的枷锁，但他对食物所赋予的感情，其实比他想象中更深。 可是我一点都没有头绪。沈橘向何觅提出自己的疑惑：之前你让我去看行舟外婆给他读过的书找灵感，书我看了，可是到底要怎么在日常生活中尽可能让他重新找到对食物的热情啊？ 何觅噎了一下，沉默片刻，才重新开口：书你看了，那你有没有尝试做给行舟吃呢？他在打电话给沈橘之前也有思考到底要不要让她尝试这个可能弄巧成拙的方法，事到如今，不如一试。 第125页 做给他吃？沈橘默默重复一遍这几个字，有些愣神。从谢行舟承包一日三餐开始，她就再未动过亲自做饭给他吃的念头，更不要说重现外婆教给他的菜式。毕竟就她这点料理技能，一百个加起来也够不上谢行舟一个小指头。 没错，既然只是看没有思路，不如照着他外婆教过的菜式，做一遍给他。何觅手指缓缓在桌上敲两下，循循善诱：大概也只有你亲手做的东西，才能对他有所作用。 何觅说得确定，感到被相信的欣喜时更多的是压力。沈橘咬唇思索片刻，点头答应。 可答应是答应了，到书房翻出那几本谢行舟提过的书，沈橘顿时一个头三个大。曾经给谢行舟做馄饨的回忆历历在目，要她挑战谢行舟那神仙外婆做给他吃的菜式，可真是太难了。哪怕谢行舟现在味觉情况并不好，也足以让她抓耳挠腮。 沈橘找了些借口回家住，偷偷照着菜谱练习。 谢行舟外婆常和他读的一本是《山家清供》。山家清供者，乡居粗茶淡饭之谓也，这本书里记载的多是山间蔬果、野禽为原料的菜肴，甚至还有不少以花为食材的食谱。且每道菜取名甚是文雅，比如碧涧羹、酥琼叶、汤绽梅等等。 谢行舟擅长淮扬菜，料理十分讲究遵循时令。沈橘仔细挑选一番，决定给他做菊苗煎、蟹酿橙和椿根馄饨。 在沈橘积极学习以谋大业的同时，淮南也准备正式开业。 淮南采取预约制，每天最多接待三桌，营业时间全凭谢行舟心情。对外并未宣称餐厅属于谢行舟，作为主厨的他也不露面，全由顾叔指派的年轻管家负责接待客人。 得知餐厅营业安排时沈橘啧啧摇头：这哪是开餐厅，你就是在发展爱好吧？ 谢行舟从容淡定，有理有据：虽然不再进行审查，还有其他工作等我处理。这种情况下匀出时间开餐厅，难道不足以证明是真爱了？ 可我怎么总觉得会亏本？ 谢行舟抬头看她一眼，一脸你怎么能不相信你的亲亲男朋友我呢的表情，随手将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她：想什么呢？ 沈橘凑近一看，看清楚淮南一餐预约价格后面的一串零后没忍住咽了口口水：抢、抢钱啊你？ 谢行舟笑出声，伸手揉揉她的头发，理直气壮：不然怎么养得起我的囡囡呢？ 虽然知道这个价位和谢行舟身价相匹配，沈橘还是没忍住故意瞪他一眼：你少拿我当理由喔！ 这副模样在谢行舟眼里可爱得不行，当下就牵过她的手，带进怀里亲亲：我分明是实话实说。淮南赚钱了算你的，亏本算我的，这个安排老板娘还满意？ 睁着眼睛和他对视一会儿，谢行舟的目光实在过于煽情，沈橘没撑住红着脸软下去趴进他怀里，嘟囔：行叭！ 淮南正式开业当天只邀请了沈橘关系好的齐桑落，谢行舟关系好的褚云，以及谢行止和他宝贝女朋友。 齐桑落和褚云沈橘都熟，最好奇的就是传闻中这位谢行止的女朋友。听谢行舟说，她原本也是著名家居品牌木形的大小姐，只是父母早逝，后来抚养她长大的爷爷也过世。谢行止怜惜她的才华，将她接过去亲手带大。 一想到连三伏天都一丝不苟穿着熨烫整齐西装的谢行止，沈橘觉得实在难以想象被他亲手带大是怎样一种体验噫等等，敢情这还是个养成系的故事？好像有点萌？ 胡思乱想中谢行止那辆常用的迈巴赫已驶入停车位，车门打开，一身黑色薄风衣的谢行止从驾驶座下来，绕了半圈去替副驾驶的人开门。 冷峻、强势、有气场，谢行止这个人就是只站在原地都能散发出强大气压的存在。沈橘看过他的专访，杂志上的他和谢行舟一样戴着温和绅士的假面，而此时那个眼神锋利薄唇微抿的他，才是谢行止的真实人格。 像是雪原上指引狼群前进方向的狼王，优雅强大，银灰色皮毛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凝的幽光，不动声色掌控一切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臣服。 副驾驶门打开的时候，沈橘惊讶地看见谢行止眸光软下来，深情又绅士地款款将手伸向小心迈出一只脚的少女。 柔美的浅卡其色伞裙裙摆摇曳，细高跟衬得露出的一截脚踝纤细莹白。少女身上穿一件温柔的咖啡色堆堆领毛衣，整体奶茶色系的搭配让她看起来既柔和又楚楚动人。 长及胸口的黑发卷度自然，她将手递给谢行止，下车的时候稍有些不稳，被谢行止搂住腰揽进怀里。 少女偏过头向这边看来，她不仅体态娇小，五官和脸也是小而精致的。浅棕色眼睛潮润着，像弥漫着山谷竹林间朦胧的雾气，悬在一汪空明澄澈的潭水上。 这就是陆南枝。 不算什么绝世美人，但就是有种秋水芙蓉无限柔情的婉约，只一眼便无法忘记她那双澄澈动人的眼睛。 注意到这边的众人，陆南枝稍稍往谢行止身后躲了躲，被他握住手重新带到身边。低头和她说了几句，像在安抚她。 谢行舟率先向前同谢行止交谈，陆南枝倒不是很怕他，鹌鹑一样点点头，水润的眼睛止不住往沈橘这边飘。谢行舟将谢行止和陆南枝引至沈橘跟前，摸摸她的头，介绍：这就是先前和你提过的南枝。 第126页 沈橘冲谢行止打个招呼，转向陆南枝的时候思索下要不要对谢行止狗腿一波，不确定地开口：大大嫂？ 陆南枝惊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去看谢行止，小手还使劲扯了扯他的衣摆。谢行止很满意沈橘的上道，假意咳嗽一声，握住陆南枝作乱的手，避重就轻：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现在人就在你面前。 谢行止声音里是沈橘从未听过的柔和，连声音都放低几分，生怕吓着陆南枝的样子。陆南枝这才重新将低垂的视线移回沈橘脸上，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结结巴巴：你、你好，叫我南枝就、就可以了 说完又看一眼谢行止，接收到鼓励的眼神，才继续开口：橘子老师，我我是你的粉丝 嗯？ 陆南枝是她的粉丝？？ 这下轮到沈橘吃惊了，下意识偏过头看谢行舟，正对上某人似笑非笑的眸光。脑海中一瞬闪过谢行舟介绍陆南枝时所说觉得你们应该能聊得来，所以当时他那句话，指的就是这个？ 第69章 谢行舟说过陆南枝有轻微社恐，能鼓起勇气向她打招呼说明也算真爱了。沈橘忍不住放低音量，诧异：你看我的漫画啊？ 陆南枝使劲握住谢行止，另一只手不安地扯了扯裙摆，点头：看《凛王长斋》说完稍有些激动地抬起头，双眸像盛满星光的寂寂长河，泛着粼粼碎光：动画版也、也很精彩 见陆南枝难得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这副模样，谢行止松了手，拍拍她的肩头，鼓励她去和沈橘进一步交谈。沈橘收到信号，熟络拉起陆南枝的手想去庭院里聊天。牵起她的一瞬沈橘才觉自己是否有些唐突，好在陆南枝只是微微一僵，乖乖跟着她去了。 陆南枝纤细柔美小小一只，就像摆在装饰金箔碎钻玻璃橱窗内的人偶娃娃。实在难以想象，不仅谢行舟家的木制家具都是她的作品，她还替谢行舟设计了淮南。 而且她是怎么拿下谢行止这种神级存在的啊？虽然谢行舟和谢行止对外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绅士模样，但显然走路都能带凉风的谢行止私下可怕多了 陆南枝本来就是沈橘读者，一番交流下来已经不那么局促。音量不大，却能做到不再结结巴巴。 陆南枝小手扯扯衣摆，向沈橘表达自己的想法：你的电波很温暖，我很喜欢。 啥波？ 沈橘看着陆南枝真挚的目光大脑卡壳片刻，然后悟了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中二病？作为二次元的沈橘深感理解，感叹一句谢谢你的喜欢继续和她交流。 从漫画聊到小女生八卦，沈橘与陆南枝爱好相仿，不一会儿便熟络起来。谢行止远远站在谢行舟身边看她们。注视着陆南枝的一颦一笑，眉间也舒开，连带着对谢行舟和颜悦色许多。 提到沈橘新作时，陆南枝歪了歪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橘子老师，你为什么不考虑在日本发行新作呢？ 沈橘愣住，陆南枝提的这件事，她还没有想过。确实黑白漫画在日本市场更有优势，但她的漫画不一定能获得日本读者认可，况且她也没有渠道。 见沈橘不回答，陆南枝放在膝上的手指捏紧，小声开口：我认识的人有一些门路，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这件事我暂时还没考虑好。沈橘实话实说，见陆南枝有些低落地垂下头，轻轻握住她的手：不过我会好好考虑，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 陆南枝微微抿唇，摇头。能回馈给自己带来那样多能量的漫画老师，她也很开心。 齐桑落和褚云带着鲜花和香槟姗姗来迟。齐桑落一如既往干净利落的大气穿搭，褚云也并没有因为开业刻意改变自己的朋克风穿衣风格。 齐桑落和褚云原本各一张桌，褚云非得捏着酒杯和她拼桌，说要认识一下大美女。谢行止和陆南枝坐在角落，俨然一副与世无争撒狗粮的模样。谢行舟完成料理后便在沈橘对面优雅落座，桌上素净花瓶中斜插一枝粉色月见草，他修长的手指隔着花瓣擦过，替沈橘拭去唇角一点食物碎屑。 慢点吃。 温柔低沉的声音在餐厅舒缓的爵士乐中响起，似乎也和音乐融为一体，懒散有情调。 没有大张旗鼓的宣传造势，也没有隆重浮夸的开业仪式。只有两三好友，清酒疏花，秋天的尾巴上淮南悄悄盛开在兰叶市某个曾见证过岁月变迁的角落。 看着整个人无比放松的谢行舟，沈橘发自内心觉得真好。这样的情景会让她想起《浮生六记》里芸娘说的话布衣饭菜，可乐终身，不必作远游计矣。 谢行舟诠释《一蔬一饭》命名时说一蔬一饭，茅檐卧看闲云，可乐此生，即便他没有说得太直白，她也明白这是他想要的生活。 正如《一蔬一饭》整个纪录片呈现的基调，那些用心烹饪的料理，人与人之间浅淡的温情，想要传达的情感，都是谢行舟对美食的理解。 何觅说得对，谢行舟因为心结偏激地将神之舌赋予的枷锁与品尝美食对等，全然放弃。她不想看他这样。 第127页 送别时沈橘和陆南枝交换了联系方式，小姑娘被谢行止护着上了副驾驶，还不忘摇下车窗和她挥手告别。 谢行舟送沈橘回家，中途去了一趟江边，牵她的手顺着堤岸散步。月色如水，即便倒影在一江揉碎的霓虹中也不减清辉，隔着水色摇曳。 沈橘想起在云南时候，他也是这样牵着她在湖光水色中一步步顺着南湖公园的长桥向前走，好像一直走下去就能走到暮雪白头。 也是那时候，他第一次叫她囡囡。 一路走来，谢行舟为她付出的点点滴滴她都记得。安慰她，陪伴她，鼓励她，坚定地站在身后支持她。他的温柔，他的强势，哪怕是他的任性，都让她心动不已。 心中突然充溢一股温暖的勇气，沈橘停下脚步，主动握紧谢行舟的手。谢行舟因她的驻足回过身，带点鼻音嗯？了一声。 沈橘有些小紧张，看着他的眼睛，手指稍稍收紧：周六，你来我家吧。 难道谢行舟略微琢磨，眼见他似乎要往某些不纯洁的方向想，沈橘急忙补充：我、我给你做饭吃！ 谢行舟微微愣神，重复她的话：给我做饭吃？ 谢行舟的反应在预料之中，毕竟先不说她厨艺如何，知道谢行舟味觉出问题还提议这种事，换个人也会疑惑。 沈橘正琢磨如何解释，就听见谢行舟轻笑一声，尾音愉悦上扬：好啊。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 和谢行舟约好时间后沈橘又暗自练习几次，周六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食材。谢行舟按时抵达，沈橘让他在客厅稍坐，神神秘秘关上厨房门不让他看。 谢行舟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解开袖扣，随意逛逛替沈橘将客厅里摆放有些凌乱的小物件归位。意外在沙发边矮几上的文件中发现某出版集团旗下几大出版社的资料，谢行舟抽出来看了看，挑眉，重新放回文件堆中。 锵锵锵，来啦！沈橘双手托着两份餐盘从厨房出来，挨着放在餐桌上，招呼谢行舟过去。 餐桌不大，铺着米色碎花的桌布，小小一盏吊灯晕开一片温暖橙黄色。谢行舟抽开凳子坐下，笑：还挺神秘。 沈橘姬胡桃色的头发扎了个马尾，努努嘴，揭开餐盖：看！ 谢行舟配合地顺着她的动作去看，这一眼倒是稍稍愣住。一份菊苗煎，一份蟹酿橙，都是他记忆里熟悉的菜式。 还没回过神来，小姑娘有些紧张又迫不及待地将筷子塞他手上，期待地看他：尝尝怎么样。 菊苗洗净裹上调有山药粉、甘草的面粉，炸至金黄，清香开胃。 脐橙开盖去肉，螃蟹清蒸，分别处理蟹肉、蟹膏、蟹黄，炒制完毕后装入橙壳内，加入醋、酒加盖蒸。金黄灿烂的橙皮，揭开盖的瞬间，橙香和蟹香都扑面而来。 香气涌上的一瞬，谢行舟突然觉得眼前也好像蒙了一层雾气，有些湿润。 橙大者截顶，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实其内，仍以蒂枝顶覆之，入小甑，用酒、醋、水蒸熟，加苦酒入盐，供，既香而鲜，使人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兴。 这是《山家清供》中外婆教他的第一道菜，说来简单，实则工序繁杂。吃的时候一定要用手揭开橙盖，温度首先通过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再配上揭盖后的嗅觉视觉体验，形成完整记忆。 如果他现在味觉如初，一定能够品味到不断变化的多层口感。但此时此刻，萦绕他手指鼻尖的，全是橙子清雅的香味。 谢行舟吃得很慢，注意到紧张盯着他的沈橘，清了清嗓子，低低开口：味道应该还不错。 沈橘顿时舒一口气，眉眼弯弯：你等等，还有一份。说完便趿拉着拖鞋跑进厨房，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两碗馄饨。 馄饨有些烫，看沈橘龇牙咧嘴的模样，谢行舟迅速起身帮她接过，看到碗里的东西又忍不住轻笑：你是爱上做馄饨了？ 这不一样，沈橘自己捧了一碗，解释，这是一碗既有文化又蕴含我心意的馄饨！ 所以比起上次多了点文化？ 沈橘看着谢行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谢行舟笑笑，用筷子剥开勺里盛的馄饨，认出馅料后便懂了她的意思。 椿根馄饨。 《山家清供》中和刘禹锡有关的一道馄饨，香椿树根难买，看来确实下了不少功夫。抬眸看一眼她，谢行舟摇摇头：说吧，有什么事？ 呃过于殷勤的态度被谢行舟识破有所图是意料中，沈橘稍稍斟酌，也不和他绕弯子，指了指嘴的位置：那个，你能不能考虑下接受治疗啊？ 第70章 终章 谢行舟猜出沈橘有事，却没想到她会提味觉障碍的事。 手指一顿，将筷子搁在碗上，谢行舟静静看她：这件事我回答过很多次。 谢行舟的态度一如既往难搞，沈橘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直视他：但其实你不讨厌品尝料理，对不对？ 这话不好接，谢行舟双手交叉置于身前：这就是你选了《山家清供》这些菜式的原因？ 第128页 是。有所计划的感情牌，她不否认。谢行舟沉默，长长睫毛垂下来，掩盖着半边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橘这顿饭的心意确实让他有些动摇，甚至忍不住幻想，如果味觉正常，是否能从她的料理中品尝出记忆里久违的味道。 见谢行舟不说话，沈橘鼓起勇气，再接再厉：神之舌和品尝料理并不矛盾，你为什么要以全然否定的姿态将它们一起抛弃呢。明明、明明拍《一蔬一饭》的时候也能感觉出来，你是喜欢食物的 既然你都从谢氏独立了，用新的方式去接受品尝料理这件事不好吗？ 谢行舟重新抬起头看她，一点一点将她眼中的关怀纳入眼底，长长叹息一声。 叹息并不是因为她说得不对，恰恰因为她说的都对。放弃治疗，一方面是把味觉障碍作为最后的底牌，让谢聿扬主动让步。毕竟失去原有价值的棋子，也没理由再扮演相应的角色。 另一方面，是他想以自己的方式和过去告别。杀死过去的自己，所以获得新生。 神之舌无疑是过去最具象征意义的符号。通过对这一符号的放弃，然后将自己完整地从过去剥离。 而沈橘的所作所为，让他意识到过去早已根植记忆深处。哪怕他将神之舌带给他的一切视作负累，也无法忘记最初的最初，他体验过的美食世界。 不是为了例行公事，也不是为了给集团带来利益，而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温暖和动容的，食物。 以前让他体会到这些的是外婆，现在想起来，脑海中第一瞬间浮现的却是某个晨光熹微的早晨，一头姬胡桃色长发的小姑娘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煮粥。 然后是暖光笼罩的小小一方餐桌，她和她精心准备的一桌料理。 谢行舟重重闭上眼睛。 我会考虑。最后离开的时候，他看着沈橘的眼睛轻轻开口。 话虽如此，何觅担心刺激平复后谢行舟再次缩回去，远程出谋划策让沈橘保持刺激频率。所谓的保持刺激频率，也就是再度开启沈橘的爱心便当工程。 此次不同于先前，沈橘肩负大业，目标明确，按照《山家清供》认真安排一周七天的午餐。 方槐有段时间没见过沈橘，见她提保温盒来42楼还是没忍住眼皮一跳，问：沈小姐，这是？ 已经有数次经验的沈橘神情淡定，点头同她问好：椿根馄饨。鉴于周六包的馄饨还没吃完，周一只能再委屈下谢行舟了。 ？？？方槐震惊，这怎么又送馄饨来了，感情这是自家老板和沈小姐之间的情趣？如果让DE审查机构的人知道自家老板终止食评工作，却开开心心吃女朋友亲手做的家常菜，估计会嫉妒得发疯吧？ 方槐默默缩了缩脖子，将沈橘引至谢行舟办公室门口。 熟悉的办公室，一边是整面墙书架，一边是洁净的落地窗。时节已至深秋，透过落地窗望下去，城市小道上的银杏涌着温柔浪涛，犹如金色溪流。 谢行舟懒懒散散倚在铺着柔软毛毯的躺椅中翻看杂志，见沈橘来了，便放下杂志起身接过她手中的保温盒。 一连七天，都是沈橘带什么他吃什么。沈橘刚开始就看着他吃，自己蹭谢行舟的工作餐。后来干脆多准备一份，和他一起吃。 吃了七天没见谢行舟有什么反应，沈橘有点急，周末谢行舟懒洋洋到厨房洗碗的时候，沈橘也小尾巴一样跟着晃过去，试探：上周你说要考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谢行舟慢吞吞将碗筷放入洗碗机，摁下开关，半天才抬眸看她一眼：你是指什么事？ 还能指什么事？ 上周才亲口说会考虑，现在就在这跟她装傻？ 沈橘两撇小眉毛立刻拧起来，你了几声想和他理论，但一想到何觅不可操之过急的叮嘱，又怕自己措辞不合适或显得太急迫影响他决断，只能气球一样瘪下去愤愤瞪他。 谢行舟这装傻的情况她看不懂，得参考参考何觅的意见。 沈橘气鼓鼓盯他的模样谢行舟也看见了，但他却当做没看见一样，淡定擦拭手上的水珠，完了还若有似无笑一下：我最近在尝试新菜式，明天接你去淮南，换我为你准备午餐。 哦。沈橘心事重重，转背就去给何觅打电话。何觅沉吟片刻，告诉她要让谢行舟短时间内做决断确实有些难，先继续努力，静观其变。 沈橘顿时头大，《山家清供》虽家常菜偏多，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继续努力，她也只能再照着把自己会的轮一遍。 说到底，谢行舟这种认定一件事就不轻易动摇的人，她这样做到底有没有用啊？沈橘有些丧气，连去淮南试吃新菜也有些心不在焉。 主菜是鲈鱼，烹饪手法用了最简单的清蒸。不知道谢行舟进行过什么改良，鲈鱼肉质无比滑嫩鲜美，似乎连刚打捞上岸的那一份鲜活也凝聚在肉质中。如果不是她认识谢行舟，绝不敢相信做出这道菜的主厨味觉有问题。 谢行舟就坐在对面笑着看她吃，见她满意了，便伸手用餐巾替她擦拭唇角，充分发挥温柔体贴的绅士精神：还有一道甜品，等一会儿。 第129页 等待甜品的闲暇沈橘顺便到院里逛逛，院中摆着几盆观赏性金橘，色泽鲜艳的小果子挂满枝头，让人心生愉悦。随手摸摸这些有人精心打理过的金橘，抬眸间却发现院门外似乎有人鬼鬼祟祟晃悠。 来人头上扣一顶棕色贝雷帽，墨镜配深棕色休闲西装，看起来三十来岁，手里夹不大一本牛皮封笔记本。沈橘好奇，走向门边，正好把门外探头往里看的男人吓一跳。 男人微微拉下墨镜，上下打量沈橘几眼，不确定地问：小姐是在这儿用餐？ 沈橘没有回答他，反问：你是预约的客人？ 男人见沈橘穿着休闲，以为她是淮南的服务生一流，神神秘秘招手让她靠过去一些。沈橘回头看看，没见着谢行舟的影子，便稍稍向前一步，想听这人说什么。 你是才来这工作？不知道淮南全靠内部会员介绍才能预约？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钢笔拧开笔帽，牛皮封笔记本翻几页，科普：这内部会员啊，都是顶级大佬，哪是一般人能约上的。 原来他是把自己当工作人员了。沈橘回过味来，歪了歪头，默认他的说法：我确实才来不久，只知道我们主厨脾气很大开店全看心情。你对淮南的事怎么这么清楚啊？ 男人本就打算和沈橘套近乎问点消息，呵呵笑一声，攀谈起来：小姑娘你还不知道吧，这淮南虽然开店不久，现在在兰叶市美食界名气可大着。DE美食审查机构知道吗，他们有审查员碰巧在淮南用过餐，回去之后就跟挖到金子一样，说这的料理堪称惊艳绝伦。不过你们主厨也够深藏不露的，现在都没人挖出来他到底是谁诶，你见过你们主厨吗？ 看样子好像是个记者之类的？ 沈橘默默回味一遍他的话，一边吃惊淮南竟然已在兰叶市美食界声名鹊起，一边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早就有传闻谢行舟本身是至少能取得二星评级的厨师。 沈橘心里感慨，面上却是冲来人无辜眨眨眼睛：没见过，他都是在小黑屋里做菜，可能怕人吧。 说完，也不顾一脸黑人问号脸的男人，留下一句我得去厨房帮忙了便溜了。却不知在她转身的时候，男人掏出手机迅速对着她的背影咔嚓拍了两张。 回到座位，谢行舟刚好端着甜品出来。一颗撒着椰蓉的软糯白团子，上缀几点山楂糕，沈橘没见过这种糕点，好奇：这是？ 艾窝窝，北京小吃。谢行舟将刀叉替她摆好：别用手，用刀叉。 沈橘只当谢行舟是怕糯米椰蓉粘手，不疑有他，乖乖品尝。艾窝窝用料很足，核桃、花生、葡萄干切很碎，还有桂花和玫瑰的清香，口感惊艳。 沈橘一边点头一边口齿不清吹彩虹屁，划开最内层时，却觉察出一点不对来这里为什么有一团七彩糖纸包着的东西？ 疑惑地去看谢行舟，他轻轻一笑，示意沈橘把糖纸拿出来：传说清高宗容妃和卓氏入宫后思念成疾，茶饭不思。高宗下旨命人制作容妃家乡食物，容妃曾经的丈夫制作江米团送入宫中，命名为艾窝窝。容妃见此食物，便明白丈夫来了。 他深棕色眼底飘着一抹宛如暮色的柔光，很深，一眼望不到底，却温柔犹如雪霁山晴。沈橘小心拿出糖纸，听着谢行舟的话，心跳不可抑止开始加速。 有一种预感在心底疯狂放大，她描绘不出这种预感到底是什么，好像很笃定，又好像一深一脚踩在云端般不真实。 太强烈的情绪在胸腔中疯狂碰撞，以致展开糖纸的指尖也开始发颤。谢行舟还在说话，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缓缓流淌的暗流般将人层层萦绕，卷入温柔深海： 我不愿满目山河空念远，只想惜取眼前人。囡囡，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心脏跳动的节奏一声声犹如擂鼓，糖纸终于完全展开，躺在中心的赫然一只小巧精致的钻戒。 亲眼所见的一瞬大脑完全空白，谢行舟的声音如在天外，带着落雷般雷霆万钧的威力一击绝杀： 沈橘，嫁给我。 轰一声世界倾覆，沈橘彻底傻了，呆愣看着手中的戒指。 完美切割的带橙色圆形粉钻，主体被设计为橘子造型，一抹祖母绿叶和钻石搭配相得益彰。指环是精心设计过的藤蔓造型，内侧刻着沈橘和谢行舟名字的首字母：SJamp;XXZ 沈橘几乎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只怔怔看着对面的谢行舟起身，款款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从她手中接过那枚戒指，深情又温柔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 沈小姐，请嫁给我。 笃定的祈使句，不给她逃避的机会，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谢行舟耐心看着她，要等她亲口说出那一个词。 沈橘感觉脑海中有烟花炸开，半天才伸手往面前谢行舟的脸上捏了一把。 嘶，谢行舟吃痛，好气又好笑，别捏了，是真的。 被这么一提醒，沈橘终于回神，热度一点点顺着脖子根往上爬，连和谢行舟对视都已用尽全力。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在她默默听着River的声音度过每一个夜晚时，怎么也想不到谢行舟也曾被她的漫画影响，更想不到自己会因此和他结缘，甚至一步步走到今天。 第130页 回忆太多，悉数数一遍，好像都充溢着柑橘清新香甜的气息。 见沈橘半天没回应，谢行舟俊眉微挑，拇指压在她手背上颇具暗示意味地摩挲几下，声音性感又危险：你不愿意？ 不、不是 那就是愿意？迷人的尾音微微上扬。 哪有这样诱导的！ 沈橘再次深感自己根本不是谢行舟的对手，犹豫间，谢行舟坏心眼地再度加码：如果我媳妇儿想让我接受治疗，我就听她的话。 ？？？ 敢情一直不回复她是在这儿等着？？？ 沈橘为谢行舟的不要脸震惊了，下意识想抽手，被谢行舟更紧握住，放在胸口。手掌下他肌肤的热度透过衣料传来，甚至能感觉他一下下的心跳。灼热从相触的地方一直触达她的心脏，她被忽视的心跳也再度怦怦怦响起来。 你是不是和何觅联系过了？ 这种状况下冷不丁从谢行舟嘴里蹦出何觅的名字，沈橘根本无法很好掩饰，眼里的慌乱立刻出卖了她。见谢行舟了然，只能干瘪瘪发问：你你怎么知道？ 按照《山家清供》为我做饭这种事，像他会出的主意。谢行舟没过多纠结沈橘背着他和何觅偷偷摸摸商量这件事，只静静看着她：我不喜欢他的治疗方案，但这一次，我承认，很有效。 将神之舌和品尝食物对等一并厌弃，是我过于偏激。我明白，但这种情绪带来异样的解放感，让我感觉自己和过去做了彻底的告别。甚至包括纪录片、宣布终止食评活动，都是通过仪式感进行断舍离。 我同你说过，我对食物的理解来自外婆，比起品尝尖端料理，我更喜欢感受食物中蕴含的情绪。不管是烹饪料理，看见珍视之人品尝自己所做料理的过程，都比例行公事的品鉴让我向往。所以味觉障碍对我来说来得恰到好处，丝毫不觉得可惜。 可无法品尝你亲手为我做的家常菜，让我动摇了。握着沈橘的手微微收紧，谢行舟声音里带着认命般的叹息，连带着看她的眼睛，也浮上一层温柔又无奈的光：但那也仅仅是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所以放弃不能自我和解的执念。 因为是你，所以愿意尝试另一种未来。 眸光陷入他柔软的深棕色眼瞳，沈橘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倾覆的世界重构，梦幻斑驳的碎片中都是和他的回忆。 怔怔看了他好久，沈橘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心如擂鼓中，她深深呼吸，强自镇定地宣布：我决定不当你的声粉了，我要脱粉。 ？？？ 谢行舟被沈橘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少见地噎住，正准备挽救，就感觉她的小手反握住他的，红着脸补充： 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婆粉了！ 别具一格的回复方式，反应过来的谢行舟没忍住笑出声。欺身吻住她的时候，戒指也趁势滑入她指间。令她沉迷不已的声音低低响起，一下下透入耳膜，让人目眩神迷： 这可不行，声粉和老婆粉我都要。 你不是喜欢我的声音么，来，我说给你听。 于是最后，沈橘听到的是谢行舟曾在淮南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囡囡，我爱你。 *** 谢行舟求婚成功的同时，关于淮南的推文报道也悄悄在网上流行开。撰稿人是兰叶市有名的独立食评家，字里行间都是推崇。 只是有细心网友发现，配图里说和工作人员聊天的工作人员，怎么那么像《凛王长斋》作者你吃不吃橘子？ 一时各种猜测层出不穷，结合淮南的背景，某些追过沈橘和谢行舟八卦的网友甚至开始合理怀疑这其实是谢行舟的餐厅。可惜即便是食客也难以窥见主厨真容，关于淮南的故事就这么流传在兰叶市美食界，成为新的都市传说。 初冬的时候，沈橘和果冻一起带着新作前往日本。去年的这个季节，她鼓起勇气找到了谢行舟。今年，她要去寻找全新的可能。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南枝所说对方出版社的大小姐，竟然就是曾在京都有过一面之缘的九条琉璃子。 九条琉璃子依旧穿一身和服，一点不意外会见到她。起身冲她伸出一只手，琉璃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祝我们合作愉快。 来年春天，沈橘新作同时在《Pegasus》与日本知名少女漫画杂志《天华集》刊载，正式进军日本市场。新作是架空于东方异世界的美食漫，以女主视角展开的成长与治愈系故事。翻开首页，作话部分赫然只有一句话： 感谢让我体会到食物美好与可贵的X先生。 未来很长，愿美食与你长伴。 （正文完） 第71章 番外 沈橘有个专门收录River音频的C站小号, 偶尔也会进行艺术创作, 比如剪个音频车什么的。 之前太忙, 《凛王长斋》播出后也没来得及收集素材。找了个空闲周末, 沈橘一心一意趴在床上戴着耳机进行创作。熟练拖动音轨拼拼剪剪，一脸满足的花痴笑。 第131页 不舒服？靠过来一点。 嘶, 别乱动。 是这里么？ 宗长斋的声线本就低沉喑哑, 拼起来的音频车更是荷尔蒙爆棚，听得整个人从头酥到脚。 沈橘全心全意沉浸在声音世界中，也就没注意到谢行舟早已和她发过几条微信, 说要过来做饭。 谢行舟只当沈橘还在睡，并未纠结她未回消息。径直开车到她楼下, 拎出后座上的食材, 抬头看一眼她家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男人跨入轿厢，沈橘聚精会神用只言片语拼凑完整情节。 门锁拧动，男人扔下钥匙摁开客厅吊灯，沈橘认真挑选BGM。 直到卧室房门被推开, 沈橘才终于意识到危险降临, 看着突然出现的谢行舟瞪大眼睛，忙不迭把电脑往身后藏，吓得结结巴巴：你、你怎么来了？！ 谢行舟乍一看见趴在床上玩电脑的沈橘时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可她这明显心虚的表情和动作？ 谢行舟不动声色向前，左膝半跪在床上，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缓缓俯身, 语气轻柔：起床了怎么不回消息？ 呃？ 沈橘急急忙忙掀开被子一通翻找，终于找到手机，滑开一看：我、我没注意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 趁沈橘微微侧身离开屏幕的同时，谢行舟默默扫了一眼屏幕上的内容，River、晚安车等关键词一个不落收入眼底。 他声音依旧是温柔的，甚至还抬手替沈橘撩了撩耳边碎发，呵气如兰：有你喜欢的小排骨。 沈橘一听小排骨就来了精神，忙不迭想推着谢行舟出门：那我帮你打下手吧~ 谁料高兴不过三秒，趁她有所松懈，谢行舟直接单手钳制她的双手，另一只手拉出她掩盖半天的笔记本，扯下耳机，双击播放。 沈橘在这一刻无比深刻理解猝不及防四个字的含义，听着那一声声配合着煽情BGM的ai昧短句和引人遐想的喘息，简直恨不得撞死在枕头上。 呜呜呜太羞耻了 视死如归地闭上眼，没等到谢行舟的数落，倒听见他呵呵笑出声。小心翼翼将眼皮掀开条缝，沈橘向他表示自己的关切：你你没事吧？ 你说呢？谢行舟似笑非笑，一双漂亮的深棕色眼瞳紧紧盯着她，像要把她活剥了似的。 你、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种痴汉的粉丝沈橘企图为自己挽尊，话还没说完，谢行舟缩小软件界面，鼠标移上她C站小号的列表：那你说说这是什么？ 《水沉烟高能飙车，捂脸逃走》 《这是一辆River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音频车》 嘤。 积压多年的罪证被发现，沈橘呜咽一声将头埋进双臂间装鹌鹑：是鼠标先动的手！ 出息。谢行舟松开沈橘，转为抬起她的下巴。小姑娘双眼盈盈润润，小脸羞得绯红，躲闪着不敢看他的眼睛。再加上她现在本就穿着兔耳朵睡裙，整个人愈发像被抓住的小兔子一样可爱。 喉结微微滚动，谢行舟突然就觉得有点饿。 其实故意压低声音凑近她的耳朵，色.气满满的声线里全是勾引：你想听的话，我可以亲自说给你听。 未等沈橘回复，谢行舟直接掐住她的腰将她重新放倒在chuang上。顺手解开几颗领扣，趁势在她唇上吻一下：不如现在就让你感受一下？ 不是？ 现在是大白天啊？？？ 超出预料的发展让沈橘惊了，求生本能让她翻身就往床下爬，却被谢行舟直接拖回去，箍住腰不让她挣扎。 拉拉扯扯中睡衣很快被剥开，吻从脖颈开始向下蔓延，已被谢行舟开发得min感的身体微微颤抖，沈橘嗷呜一声咬住枕头一角不让自己发出某些羞耻的声音。 谢行舟几乎是被她的动作逗笑了，手指很快代替枕头和她纠缠，坏心眼地让她止不住呜咽：有什么好忍着的，小傻子。 沈橘试图反抗，掐在腰窝的手立刻收紧，朝着她的某一点狠狠一个用力。沈橘立刻整个人软了，眼泪汪汪趴在床shang腹诽： 这个狗男人实在是太会了！ 最后沈橘已经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但还是趁谢行舟坐在床边扣扣子的时候愤愤踹他一脚：下去！ 修长手指微微一顿，谢行舟偏过头，餍足后俊美无俦的慵懒脸庞似笑非笑看她：还有力气？ 没没没某人立刻秒怂，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团成一团。 然而就在谢行舟打算去厨房做小排骨安抚她的时候，沈橘拖着还在打颤的双腿跑到门边，迅速关门落锁。 谢行舟紧接着收到两条微信： 【你吃不吃橘子：脱粉了！】 【你吃不吃橘子：谢行舟与狗不得入内！】 谢行舟： 下床之后的谢行舟宛如优雅翩翩的绅士，先把梅酱小排骨做了，端到她房门前叩两下，态度极好且有耐心：先出来把晚饭吃了。 第132页 沈橘不说话。 谢行舟继续开口：我反省，是做得有些过了。 沈橘抱着被子冷哼，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我觉得你变了，一看见我就只想和我滚床单。今天沈橘同志不仅要脱粉，还表示不想见你，你放下排骨走人吧。 谢行舟头痛。现在是热恋期，她又这么诱人，要他怎么忍得住？他甚至有点理解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味，如果对象是沈橘，他可能也会沦为昏君。 脱粉？不可能让她脱粉的。 权衡片刻，谢行舟拿出备用钥匙，咔嚓一声打开房门。 看着打开的房门沈橘整个人都惊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谢行舟竟然连备用钥匙都准备好了！ 想逃却无处可逃，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沈橘现在怂得在床头贴成一坨，拼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声音里尽是控诉：你怎么还进来了呢！！！ 当然是来挽回一下我的某位唯粉。谢行舟不急不缓在床头坐下，加一块小排骨，想喂她：来尝尝。 僵持片刻，见他似乎真没再打算干什么，沈橘才小心翼翼移过去，咬住排骨。酸甜梅子酱在舌尖绽开，胃得到满足，情绪也放松下来。 谢行舟叠好餐巾纸让她吐骨头，末了扔进垃圾桶，又抽出一张纸替她擦擦唇角。就这样浪费着纸吃完大半盘排骨，谢行舟替她倒杯橙汁，二十四孝男友一样扶着她喝下。 沈橘轻轻打个饱嗝，偷偷打量谢行舟：我今天真的累了。 我知道，这几天都不做了。谢行舟态度温和，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太犯规了！ 沈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在chuang上任她怎么求饶都没用，下床后却对她有求必应，恨不得捧在手里哄的样子。这让她怎么坚定地和他生气嘛！ 还脱粉吗？谢行舟问她。 沈橘不想认输得太快，抬头望天花板：我考虑考虑。 考虑？谢行舟突然危险地凑近，和她咬耳朵：你还想怎么考虑？ 沈橘不甘示弱，翻出手机播放列表指指点点：你竞争对手可多着，我才不是你唯粉呢！ 谢行舟： 谢行舟记仇但不说，顺着沈橘的毛捋，终于把她哄好，答应不脱粉了。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沈橘睡着后，谢行舟就拿了她的手机合上门出去。 于是第二天叫醒沈橘的不是常用的闹铃声，而是一段语音： 沈橘小姐，今天是周六，你最爱的River提醒你周末也不要睡懒觉 沈橘几乎瞬间清醒，不可置信地滑开手机。咋、咋回事，这突如其来的早安闹铃是什么情况？！ 打开闹钟设置，不仅今天，周一到周日全被设置了不同的沈橘专属版River语音。沈橘小嘴张了半天没合上，想到昨天晚上对谢行舟展示的播放列表，立刻翻出来点开。 除了River，其他声优的列表被删的一！干！二！净！ 卧槽？！ 沈橘翻身下床就想找谢行舟算账，冷不丁看见River原本的合集中多了一个晚安系列。依然是周一到周日，分别用River和水沉烟声线录制的晚安故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名为extra service的音频，点开一听，是谢行舟本人慵懒的声音： 如对以上服务不满意，请沈小姐直接拨打谢行舟本人电话，24小时在线。 沈橘： 好了，她被撩到了。 想找他算账的心情就像被戳中的气泡一样，噗一声轻轻破裂。与之相对的，是疯狂升腾而起的粉色泡泡。 蹑手蹑脚走到厨房门边，探出一个脑袋。英俊挺拔的男人正系着围裙准备早餐，深棕色眼底像落满星星，耀眼又温柔。 注意到她，谢行舟勾唇轻笑，偏头示意：过来拿碗。沈橘背着手走进去，在他身边停住：你为了不让我脱粉，还挺煞费苦心的嘛。 谢行舟眉梢眼角都是温柔，关火看她：还满意你所听到的吗，女人？ 噫呃，沈橘搓了搓没有的鸡皮疙瘩，你哪里看些莫名其妙的台词啊。 谢行舟笑出声，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警告：以后只许听River的晚安系列。 你怎么这么小气？ 谢行舟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吻一下：不给？ 哎，行吧，给给给话还没说完，便消散在一个更深的早安吻里。晨光熹微，一室柔软。 这世上好听的声音千百种，而你沈橘耳朵里，只许装下我谢行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