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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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作者:猗兰霓裳【完结+番外】
楔子
我看见满城的张灯结彩,喜气冲天,看见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带着兴奋快乐的笑脸,看见漫天纷扬的红色,最后,我看见紫禁城雄伟的城门,看见仪仗队随着喧天的喜乐,缓缓走进。然后,我听见砰的一声,那皇宫的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也隔绝了我的凡心。
眼前是龙凤红烛,是jīng美的喜宴。我坐在chuáng边,头盖喜帕,耳边隐约传来喜庆的音乐,和着人们的声音。
月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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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个月前,我还只是凌府的小姐,生活无忧无虑,每日只是在闺房中看书习字,弹琴画画,要么与三位兄长吟诗作对,或者与母亲一起做些女红,很惬意。兄长三人分别是三界的文武状元,让父亲脸上很是容光。
父亲是当朝右相,位及人臣,他很受先帝的赏识,是先帝的肱骨。因此,新帝年少继位是,,父亲受先帝遗命辅佐,因此朝中大事多由父亲做主。再加上三位兄长,大哥是户部尚书,二哥是镇西大将军,手中握有重兵,三哥虽是状元但没有入朝为官。当时国家倒也算重视鼓励商贾买卖,商人地位比起从前大为提高,三哥小时便对此有兴趣,便到江南经商。在没有借用凌家势力的qíng况下也颇成功成为国家有名的商人,我们凌家因此名噪天下。
也许是因为父亲有些自恃功高对那位年轻的皇帝有些压制,他俩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总是会有分歧。不过父亲说他是难见的英主,等再成熟些必有很大的作为。毕竟能对一个只有十六岁的人要求什么呢。
不过他们在朝堂上的战争使父亲很无奈,都是为了国家。父亲每次与皇帝闹得不太好了都会称病在家,而每次为了父亲还朝,总会给父亲或兄长加官进爵。所以,我们凌家的地位非一般大臣能及,几乎也与王爷相当了。
就这样,我长到十六岁,皇帝十九岁。
那天父亲再一次气冲冲地从皇宫回来,一连一个多月没有去上朝。皇帝在对回疆用兵的问题上与父亲产生了分歧,父亲主张怀柔,而皇帝却想出兵镇压,一时在朝堂上都忘记君臣之分吵了起来。最后皇帝竟给了父亲一巴掌,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
父亲,我端着一碗野jī乌参汤走进书房,父亲正在挥毫,屋内燃着西域来的香料,有淡淡的香味,父亲,喝碗参汤吧。我将汤放在一旁的乌木矮桌上,过去看父亲,红木制成的书桌上,父亲在上等的宣纸上写下宠rǔ不惊四个大字,字字力透纸背。
薇儿,这汤是你熬的?父亲已品了一口汤,回过头问我。
我那起那张宣纸背光而立,笑着说:这真的是父亲心中所想么?宠rǔ不惊,看花开花落;去留随意,任云卷云舒。
父亲没有说话,半晌才说:你认为呢?你哥哥他们都劝我还朝,太后那边也有这个意思。你瞧,昨个又给你大哥近了一级,现在朝中左相的势力有些长了,前几天太后把礼亲王的合硕惠敏公主嫁给了他大儿子
父亲是怕再称病下去左相的势力会再长么?我看着那四个字,继续说道:父亲若真能做到宠rǔ不惊又在乎什么呢。可是女儿知道,我们凌家荣耀三朝父亲是断断不会放弃的。皇帝对父亲做的父亲也还是有些在意的吧。我走回父亲身边,笑着说:女儿愚见,不知父亲是不是想着要出就出得千呼万唤,要大大的提高自己的身份。父亲看着我,赞许的点点头。我一福身,拿起汤碗:父亲,您看书吧,女儿先下去了。
父亲果然没有还朝,尽管大哥不停游说,二哥也从西北来了信。终于,对回疆的解决方法出来了,怀柔,据说是太后的意思,还听说皇帝为此很是不满。但他毕竟还是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
父亲,您到底何时才还朝呢?书房里传来大哥的声音,他先前去游说父亲,但看来没有效果。放肆,这是你跟父亲讲话的态度么?父亲似乎生气了,接着传来大哥认错的声音。:你呀,还没你妹妹看得长远。薇儿?大哥再没说什么了。
我坐在花园里绣一尾锦鲤,鲜红的颜色在淡蓝的缎子上,突然,一个身影来到面前。我抬头,是大哥。
小妹,陪哥哥走走吧。
我站起身,把手中的东西jiāo给皓月,拍拍织锦的裙子,笑着对哥哥说:好的大哥。
在花园里走了很久,大哥一直没有说话,直到走到百鲤池上的曲桥,大哥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身。我看看池塘中的锦鲤:大哥,你看这锦鲤游得多快活啊。大哥点点头,没说话。我笑着说:妹妹觉得,它们快乐是因为没有任何世俗的烦恼,不用担心明天是不是还有今日的安逸,不用去考虑种族的荣华,你说呢?皇上已经晋了我官职,也采纳了父亲的想法,父亲没有理由还称病啊。左相最近在朝中势力越发高涨,前段时间又与皇家结姻,大有盖过我们家的势头。我看着大哥英俊的侧脸,笑着说:父亲在等,大哥。不用着急,既然左相家与礼亲王联姻,那父亲就必然会再抬高我们凌家的身价,或者,必要时父亲会出山的。等?还等什么?父亲已是一品大员位列三公,食亲王禄了,满朝上下除了王爷还有谁比父亲位高,还能再怎么抬高啊。我正要说话,皓月跑来气喘吁吁的说:大公子,小姐,太后要来了,老爷让你们快去准备接驾。我回头看着大哥,他脸上满是惊讶,我笑了:大哥,这不,等来了
第二章
我坐在坤宁宫东暖阁的chuáng上,按大羲朝祖制,这里是历代皇后的寝宫。虽然我头上的盖头还没有被掀开,但是我知道此时东暖阁里一定燃着许多花烛,上面的图案应是龙凤成祥或者花好月圆,我知道离我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张红木制成的圆桌,上面有jīng美的喜宴,子孙饽饽是少不了的,还有其他许多大婚必有的吃食。等会儿会有礼教嫫嫫给他递上喜秤,还会有宫女送上jiāo杯酒。他应该是不qíng愿娶我为后的,太后下旨也只是为了让父亲还朝,想那日太后驾临凌府,我就站在主厅的门口,却并未召见我,即使太后要我做她的儿媳。
我静静的等着,一旁的皓月有些急了,轻声问我:小姐,都快二更了,怎么皇上还没有来啊?我:嘘了一声:今日毕竟是大婚,满朝文武都来庆贺,皇上必然是要多喝几杯的。小姐,这皇宫真漂亮啊。皓月赞叹着:您身旁的被子好漂亮。上面有很多小孩子是吧。我笑着问。小姐,你怎么知道?傻丫头,那是百子千孙被。哦。皓月似懂非懂的应着,我轻轻笑了。小姐,你说皇上是什么样的啊?什么样?天子样么。我说着,心中却并不在意。毕竟,即使是皇后,我也只不过是这后宫三千粉黛之一,更何况,我应该不会受到宠爱。小姐,我想皇上看到你一定会喜欢的。皓月说。何以见得啊?小姐你那么美,又有才,有什么女人能比得上啊?你错了,皓月,这皇宫中美貌又有才的女子不知有多少,都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我,恐怕是比不上她们啊。我自嘲的笑笑。皓月正要说什么,门被推开了,浓烈的酒味随着风一起飘进来,我听见衣服的奚蔌声,是皓月跪下:奴婢叩见皇上。没有人说话,但我知道他定是摆了摆手。你就是朕的皇后?还没等我回话,这个声音继续说到:你听着,朕不愿娶你,太后也是bī不得已,你的使命现在已经结束了,所以他停顿了一下: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宫妃来向你请安,朕也不会临幸于你,你就在这坤宁宫里好好做你的皇后吧,这是你凌家要的,朕给了。我木然的坐着,即使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我,但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qíng形。我努力使自己平静,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站起来,深深的行了一礼:臣妾知道了皇上,臣妾会以身体原因不出席任何场合,还请陛下到时予以配合,臣妾会记住自己是缘何进宫,一定不辜负太后皇上的美意。我心下笑着,却是苦笑,这一辈子看来真的要葬送在这皇宫中了。你知道就好。他的口气中有一丝惊讶,也许他以为我会闹吧,以为我会哭,看到我这么平静,没有如他所愿,一定很失望。可是,我是凌家的小姐,怎么能失礼人前,尽管,这个人,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可是,他却没有把我当成妻子啊。
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在门重新合上的那一刹那,我感到有冰凉的东西从脸上滑落。
小姐是皓月的声音:皇上他走了。我掀开盖头,长嘘了口气:皓月,帮我更衣吧,今天很累了,快些睡吧。小姐,你。。。。。。皓月看着我,满眼的不解。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看着她,露出笑容:不用卷进后宫的勾心斗角,我们的家族也依然得到了容光,最重要的是,父亲不会再与皇上起大的纷争,这样前朝就和谐了,官员们也就能更好的为国家办差,有我在宫里,只要不出错,凌家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可是小姐你不就太委屈了么?小姐本来可以找到很好的良人嫁了的,夫妻恩爱,可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我生xing淡泊,你是我从小的贴身侍女,应当知道我好静的。着皇宫这么大这么美,又有那么多经史子集可以看,那么多名家字画可以欣赏,我觉得很好啊,就和在家时一样。我站起身:皓月,你要是再不来帮我更衣,我就自己来了啊。我嗔笑着说。来了小姐。皓月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我环视着着坤宁宫,心中暗暗赞叹:多么jīng美的金丝笼啊。桌上的红烛还在燃着,我也看到了曾经听说过的百子千孙被,看到了只有皇室大婚才有的喜宴,可是,它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不,是我,是我不应该拥有这座宫室才对。
第三章
转眼间我进宫已经三个多月了。太后在大婚的第二天就动身去了五台山礼佛,说那天也是个huáng道吉日,宜远行。但又说要介奢靡,就没有按礼制要文武百官隆重送行,只是皇帝一个人送到宫门口,我是接到谕旨不用去的。这一去至少要半年时间。我心中暗想,自己也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怎就一个个躲得远呢。不过,自己毕竟就是为了平息前朝的事才进得宫,要我做皇后也只是为了要凌家的势力给皇上做保障,而并不是因我的才学和素养。毕竟我在皇城里是没有什么大名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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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守规矩。在嫁进来之前,早有宫里的嫫嫫在凌府教给了我全部的宫规。只是,现在看来我并不需要遵守,因为坤宁宫除了本身有的宫女太监,再没有什么人来了。我说的守规矩,是遵守和他的约定,不出门,不参加宴会,不让任何宫妃看见我,就好象我从没来过,就好象这后宫中根本没有皇后一样。
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我全换了一批,本来有的我不想委屈他们跟我这么一个不会受宠的皇后,更何况我进宫必然会引起各宫主位的好奇,在我身边安cha人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从宫中新来的宫女太监中挑了一批,上报皇帝,他看都没看就准奏,我想他一定不愿多花时间在我身上的。所以这批太监宫女对我还算忠心,而那些各宫主位知道皇帝对我的态度后,也不会再花力气打探我的qíng况,尽管我是皇后,可是一个无宠的皇后能对她们起多大威胁呢?
我没有要很多,只挑了四名宫女四个太监。宫女起了我喜欢的花做名字。紫樱,蕙jú,馨兰,玉梅。太监还是他们自己原来师傅起的名字,倒也好听好记,福喜荣禄。他们毕竟刚进宫,还没有学来皇宫中那些跟红顶白的嘴脸和心计,我对他们也就还算放心,在加上曾秘密托人查过来历,倒也都还gān净。
每日御膳房会送来吃食,可是皇宫中素来是看谁得宠的,所以即使我身为皇后,吃的还不如家里好。还好,坤宁宫有一个小厨房,皓月做得一手好菜,也知道我吃东西的喜好。我上书皇帝,希望免去御膳房每日的供应,但允许皓月可以出宫买食材。皇帝允许了我自己做饭的要求,却不允许皓月出宫。不过让皇宫中采买食材的太监每日到我这里领取第二日要用的食材清单,再去买来。每次这个叫huáng敬的太监来我都让皓月给他些好处,开始是一些碎银,之后熟起来也可能是自酿的一壶酒或者点心。这样,我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至于平日里的衣物首饰,毕竟我是皇后,还是按礼法配给,只是没有多余的赏赐。
坤宁宫内有一个小花园,内有一个小小的池塘,毕竟是历代皇后的居所,所以种植着奇珍异树,池中也有名贵的锦鲤,更有专人看护。我让小福子和小禄子在玉兰树下给我做了一条长椅,面对池塘,我常常在午膳后坐在这里看书抚琴,也算是没有踏出这坤宁宫。只是池塘太小,让人奏不出大气的音调。
一日有雨,我坐在窗边和皓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忽报huáng敬来了。皓月看看天色:这huáng敬,还不到取单的时候,怎么这时来。我摆摆手:今日雨水稍重,他这时来就多给些银子吧。我起身走到案前:皓月,一向是你跟他接触,去看看他来gān什么。皓月点点头,走了出去。我看看外面yīn雨的天空,倒也清新。略一思索,提笔在薛涛签上写下:轻yīn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yù上人衣来。轻轻薄薄的一张小纸,上面绘着细小的花样。巧极了是淡绿色,正与苍苔相应。皓月进来了,看见我手中的花签,笑着说:小姐今天兴致好啊看来。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那huáng敬送了一盆桂花来,我瞅着开得也艳,花香正郁就收下了。给了他一锭银子。皓月说着,身后紫樱抱进一盆桂花,果然开得正盛,只是花香太浓,我示意放到窗边。huáng敬还说什么了吗?我走到窗边一边赏玩着这株桂花一边问。他说今日皇上大宴群臣,晚些可能过不来,所以就提前过来取单了。这株是他前些日子在东市买的,感激娘娘这段时间的照应,就送来了。馨兰答到。我点点头:可知为何大宴群臣么?这个奴婢不知。馨兰小声说着。去打听打听。我挥挥手,心中有些凄凉。以前在家,还能知道些外界的事,如今进了宫,不与外界来往,父亲他们也还没有能进宫看我的权利,身为后宫的女人,最不能做的就是gān政,所以也没有人去关心前朝发生了什么。除非关系到自己家族的命运。
不一会儿,皓月回来了:小姐,我问过了,是二少爷凯旋了。
我猛得站起身:二哥回来了?脸上绽开笑容,却有泪滑过。
第四章
娘娘,张总管来了。我正坐在红木圆桌边品尝皓月新做的桂花糕,玉梅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旁的皓月喝到:慌什么,没有规矩。我笑着:张总管么?是的娘娘,就是皇上身边的内侍总管。我知道了,下去吧。我饮了口茶:皓月,这乌龙要喝是从第二道开始,头一道要弃了。下次记得。小姐,在家你从来不喝乌龙的啊。皓月忙端下。在宫里不能和家里比。我示意皓月沏上第二道:不过这乌龙越喝越香呢。去看看张总管来有什么事。
小姐,皇上请小姐同赴今晚的宴会。皓月手中捧着一个朱漆盘子,上面用明huáng的丝帕盖着。她身后玉梅的手上也有同样的一个。我上前揭开,头一个盘子里是一套做工jīng致的衣裙,皓月轻轻抖开,朱红色的丝绢底料上用金丝银线绣成百鸟朝凤的图案,又有各色珍珠宝石镶嵌其中,做成百鸟的眼睛。太漂亮了,太漂亮了。皓月不停的赞叹着。我没有说话走到玉梅身边,揭开她手中盘子上的丝帕,一瞬间我的眼睛被晃的有些花。盘中是一顶凤冠,金制的凤鸟口中含着一颗翡翠明珠,垂下三缕金丝,底端缀着红宝石。凤鸟的翅膀上全是珍珠的长串。同时盘中还有jīng美的钿花,金簪。我能想象这身行头穿上是什么效果。可这本就应属于我的东西为何现在才拿来。如果今夜的晚宴不是为庆祝二哥凯旋,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吧。我拿起一根金簪在头上比了比,细致的玉兰雕刻与我身上的淡青色绣堇兰图案的衣衫很相配。我在镜中瞧了瞧,又把金簪放回盘中。小姐,我这就帮你穿戴起来吧。皓月的眼睛闪着光:小姐穿上它一定比那些什么宫妃都美。我摇摇头:皓月,你去回了张总管,就说我今日淋了雨有些发烧,不能去了,让他回给皇上,恕我之罪。为什么小姐?别的不说,今日可是二公子凯旋专门设下的宴会,老爷和大公子肯定也会来,难得的机会可以见一面啊。皓月有些急了,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我答应过皇上了。我闭上眼:去吧。皓月咬咬嘴唇,带着玉梅下去了。其实我心中何尝不想见到父亲和兄长,可是,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皇上,就不能食言,更何况我知道,他也根本不想让我去,我有何必呢,给自己找麻烦。
不一会儿皓月回来了,手中还是那个盘子。不是让你回了张总管么?张总管说,皇上已经吩咐过了,如果小姐不去,这衣服首饰还是赐给小姐。那收起来吧。我重新回到桌边,吩咐蕙jú给我上茶。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紫樱的服侍下更衣,小禄子面带喜色匆匆跑来的通报:娘娘,皇上来了,快到宫门了。紫樱手一颤:娘娘,要不要奴婢重新给您拿一身宫装?我微微侧着身从镜中看着自己,一身雨过天青的家常简单装扮,头上只cha有一只金簪,还不如自己在凌府的穿着。娘娘,紫樱没有听我回答,就拿来一身樱粉的锦缎宫装,惠jú正忙着找出与之相配的首饰。我笑了下:你们都忙什么呢啊?我这样挺好的。随手拿起桌上的娟帕:皓月,昨晚我跟你说的都弄好了么?小姐放心,您的琴早拿到九曲长廊的烟波亭去了。皓月笑着拿起月白的披风给我披上:早上风凉,小姐小心点。我笑着系好,在紫樱诧异的眼光中向外走。娘娘!紫樱突然走到我面前:皇上就要来了,娘娘怎么要出去啊?我摆摆手:紫樱,为什么皇上要来坤宁宫啊?我想不到理由,所以,我轻笑着看着正向这里走来的垂头丧气的小禄子:皇上只可能是路过,而且,他不会进来的。不管什么原因。
娘娘,皇上刚才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小禄子进来,有气无力的说:奴才该死,误报了。我让皓月扶他起来。我已经料到了,不过,我也并不盼望皇上来。说完,我走出殿门。不过,他看了这里一眼,为什么呢?是因为昨晚我没有依旨前去赴宴么?可是,我是料想他不愿让我去的啊。轻轻摇摇头,嘴角浮上若有若无的浅笑,不想了,不想了啊。
九曲长廊是先皇为其宠妃全贵妃所建,尽头是烟波亭,长廊依着西子湖,湖上遍植荷花,每当荷花开放,实乃人间绝景。西子湖水是从前面的飞龙池引来,据说当年先皇很喜欢与全贵妃来此赏荷,因此别的妃子也会来此。可全贵妃生下四皇子后就撒手西去,先皇就再不来此了。先皇驾崩新帝继位后,在飞龙池上修建了金碧辉煌的栖凤台,以后九曲长廊就显有人来,毕竟这里地处御花园偏僻处,皇帝不会来此,宫人们更不会来,宫妃们都喜欢去栖凤台,那里可以常常见到皇帝。渐渐的,九曲长廊几乎没有人打扫,落叶凄凄。
所以我选择这里弹琴,我不想违背对他的承诺,可是坤宁宫后的小池塘实在让我奏不出更高远的乐曲,这里没有人来,风景也好,正好适合。
我坐在烟波亭中,看着西子湖粼粼的碧波,轻轻叹了口气。一旁的皓月忙上前:小姐,是不是哪不好啊?我已经吩咐小喜子小福子他们好好打扫了,可是这里看来是很久都没有什么人来了,打扫颇费了一番工夫呢。不是的皓月。我只是感叹这么美的地方,却被人遗忘,或者说是刻意回避开,是多么可惜又可悲的啊。我将手轻轻地搭在白玉栏杆上,闭上眼睛,让风chuī拂着我的头发,想象着这里当年的盛景。一定是衣香云鬓环绕,歌舞升平的景象。只是现在,因着一个宠妃的离去,一个新的帝王的漠视,被人无qíng的遗忘了。有些像自己吧,完成了所谓的使命,就被所有的人忘记,浅浅的笑着,返身回到亭心,弹奏着一曲《西洲渡》来。皓月焚起淡淡的檀香,我整个人沉浸在西洲渡的悲凉中。
小姐,是皓月的声音,我抬头,手却没有停下。小姐不开心么?皓月的脸上有一层忧虑,我报以释然的一笑:没有,别多想了。回首继续弹着。
过了许久,反复的弹了很多遍,直到自己觉得有些累了,才让小福子和小喜子先将琴抬回坤宁宫,留下皓月和馨兰,陪着我坐在烟波亭中话话家常。听她们说说宫里的一些趣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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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宫里最得宠的要数柳妃了。馨兰见我不在意,也就放开胆子说着些她知道的事。听说皇上一连半个月都只要她一个人侍寝,很是容光呢。是么?那一定是个美人了。皓月吃惊的说到。皇上说她是弱柳扶风之姿呢。不过我没有见过啊。馨兰感叹着。这柳妃是中书侍郎柳大人的千金。我开口道:当初没有进宫时几已经艳名远扬了,听说到柳大人家提亲的人不下百位。我笑着,惊讶自己怎么也会讲起这些。是么小姐?这么一说我好象知道。皓月点点头:还听说这柳妃作得一手好诗呢,是有名的才女。难怪皇上喜欢她啊。馨兰也点点头:不过娘娘,她笑着说:馨兰还是觉得不管这柳妃有多美文才多好,都一定比不上娘娘您的。我报之一笑,没有说话。就是啊小姐,她们有谁能比您好呢?您的文才才是天下第一呢。皓月说,我看着她:不能这样说,皓月。怎么不?小姐你的文才大公子和三公子都很佩服呢,他们可都是两届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啊。那是哥哥们自谦了。我站起身:回去吧。快晌午了,也许会有人来呢,被看见就不好了。馨兰走上前帮我抚平衣裙的褶皱,皓月的手伸进衣袋中要拿什么,突然呀的叫了一声。怎么了?大惊小怪的。我问。小姐,您昨个儿写的那张薛涛签不见了。皓月的脸色有些不好。你不是收起来了么?我平静的看着她。昨个儿忙着应付huáng敬了,晚上又有御旨,一乱就忘记收起来了。就放在衣袋中。可现在不见了。皓月急得快哭出来。丢就丢了吧,不过一张签一首诗,又没有什么不敬之辞,不怕。我回忆着那首诗,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便拉了皓月的手:快回去吧。可是小姐。。。。。。皓月还要说什么,我用微笑的眼睛看着她,示意她什么都不用说了,没有什么关系的弄丢那张签,想必风早就不知把它chuī到哪儿了,被宫女扫走了吧。可心中却有些隐隐的不安,说不上来什么原因。
第五章
大羲朝彰辕七年,镇西大将军凌夕和大败匈奴凯旋而归,遥帝封赏命其统帅三军,一时间,皇城里到处传言凌家势力盖天了,作为朝臣,文至宰相,武及将军,又有天下第一商的小儿子在民间,女儿宠于宫闱。凌府门口车水马龙,每日都有达观显贵拜访。我听得消息,心中忧虑,可是又不能见到父兄,几日里寝食难安。
皓月见我忧虑至极不思茶饭,也为我担忧,每日里做些jīng致可口的吃食,可是我就是吃不下。思索着怎么能和父兄联络上,告诫他们小心谨慎。烦忧难耐时,我就一个人抱着琴去烟波亭弹奏,试图驱走心中的波澜。
一个清晨,我一夜几乎没睡,早早的到烟波亭,心乱如麻。
小妹,你的琴声还是这样动人。一个声音响起,那么熟悉,我惊诧的转身,是二哥。
哥。我轻声叫出,眼睛模糊了。臣参见皇后娘娘。二哥笑着拜下去。二哥,这里又没有什么人,何必这样呢。我连忙扶起二哥。不不,这是应该的。你现在已经是皇后了,我就是臣子啊。二哥仔细的打量着我,眉头一皱:小妹,你瘦了。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下,二哥慌忙为我擦着,就仿佛小时侯每次我哭泣他哄我那样。怎么了妹妹,是不是在这皇宫中过得不如意?二哥的脸色变了:谁敢欺负我的妹妹?哥我破涕而笑:妹妹是皇后呢,有谁敢啊?哥哥也笑了:我就说,凭我们凌家的势力,哪个宫妃敢为难你?更何况你是皇后。哥哥笑着坐在亭中的大理石雕花圆凳上:妹妹那日的晚宴怎么没来?风寒好了么?好多了哥哥。我也笑着坐下:哥哥今日怎么进宫了?那日没有见到你,心中有些担心。你出嫁我还在西边,大概怎么回事父亲已经告诉我了。我点点头,没有说话。皇上对你好么?哥哥问到,我却不知怎么回答。不置可否的笑笑:挺好的。只能用谎言来回答这个问题。那就好。哥哥大笑的站起来:我的妹妹国色天姿,哪个男人能不爱?我们凌家如今还有哪个敢小觑?哥,我拉着他的衣袖坐下:皇上真的让你统领三军了?对呀。这是哥哥应得的。什么时候?就在那天晚宴上。哥哥为何不力辞呢?什么?二哥不解的看着我:小妹,你知道哥哥这次差点就回不来了么?战场上的惨烈是你看不到的,皇上在京城里无忧,可是哥哥为了这分无忧拼上的可是命啊。这么多年多少场战争,哪次不是我拼死赢下来,不然,这京城那会有这般安宁。你不懂,你不懂。二哥摇摇头。哥哥,也许薇儿不懂那些战场上的硝烟,可是,如今哥哥你接受了皇上的封赏,我们凌家的势力就太大了,这样下去,皇上能不忧心吗?还能不想法子对付我们?你也知道皇上一向和爹爹的关系不是很和睦,我嫁进来以后才好一点,可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如果臣子功高盖主,主子还能不yù除之?我站起身,看着哥哥yīn晴不定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哥哥,妹妹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为了我们凌家以后容光长在,哥哥也得把这个三军统帅辞了啊。哥哥没有表态,什么都没有,我继续说:哥哥,你真的以为妹妹在这宫中如外界所说那样吗?妹妹是皇后不假,可是这么久了,妹妹连皇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每日的吃食都是在小厨房里让皓月她们做的,皇上根本就是心里恨我们凌家的。你说什么?哥哥咻的站起:你说你连皇上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我点点头:哥哥,妹妹不在乎,这样就很好了,不用卷进宫廷争斗中,不是很好吗?妹妹那么爱静的,这样的生活是最适合妹妹的了。只要我们凌家好,妹妹就知足了。我眼泪掉下来,却给了哥哥一个笑容:哥哥,父亲他们年事已高,就别说起我在宫中的境况,只说一切安好就好。哥哥沉默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小妹,委屈你了。为了我们凌家。哥哥突然拜倒,我慌忙中去扶,哥哥却不动:小妹,你就受我这一拜吧。为兄的想得不够长远,父亲也没有想到,还是妹妹你慧质兰心啊。哥哥你快起来。我手上用力扶起哥哥:去坤宁宫喝口茶吧哥哥。我笑着说。不了小妹,哥哥现在就回去写辞表。哥哥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我点点头:哥哥,其实真正委屈的,是你啊。
我一人回到坤宁宫,心中微凉,为哥哥,也为自己,这一别,隔着皇宫高墙,何日才能再见到他们啊?今日竟也没有问问父亲母亲好不好,大哥怎样,三哥有没有信儿,就这样匆匆的让哥哥走了。我依在坤宁宫院子里高大的桂树下,手轻轻摸索着粗糙的书皮,微微的有些疼。
小姐,您可回来了,见到二公子了么?皓月在殿阁内看见我,忙迎出来。我点点头,不说话。小姐您怎么哭了?皓月拿出丝帕为我拭着,眼中满是心疼。没事皓月,就是有点想家了。我勉qiáng笑着:进去吧,有些饿了。说罢我向殿内走去,皓月的声音再次响起,是迷惑:小姐,你的碧玉木兰簪呢?我伸手一摸,发髻上只有几枚簪花固定着,心下一紧,那是我进宫前母亲给我的,是她当年的陪嫁。弄丢了可不好。我定定神:皓月,你快带着小福子小禄子他们,还有馨兰玉梅她们一起去找,应该就在九曲长廊上。我心中想,定是刚才哥哥猛得拜下我扶他时掉了,今晨自己只松松的挽了个髻定以几枚簪花,觉得太过简单,还不如宫女的装扮,才拿出母亲赠于的碧玉木兰簪来戴的。不想一直珍惜不戴的一戴就丢了,让我难过。看着皓月带着他们走出去,我慢慢走到小池塘边,坐在长凳上,长出一口气,那簪子一定找得到的,那里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去,而且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哥哥那边的事也算解决了,想必哥哥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也会转达给父亲的,这样我们凌家就不会有太大的危机。我拨弄着池水,有锦鲤游来在指边游涞游去,还有几只大胆的啃我的手指,我笑起来,看来我这个不受宠的皇后连累了这些名贵的锦鲤,没有什么人再喂它们了。我转身回到宫殿中,在小厨房里找了些馒头,仔细的撕好搓成细碎的小球,跑去池边喂那些锦鲤。
白色羽纱的裙子被池水沾湿我也不顾,就地而坐,手撩着池水,逗弄着那些因食而来的锦鲤,快乐得像个孩子般欢笑。忘记一切烦恼,忘记凌家的荣耀,忘记我是皇后,这里是坤宁宫。
多好。
第六章
簪子没有找到,这让我心中难过了很久,买通的出去打听的人也带来了我想要的消息,二哥真的听了我的话,辞了三军统帅的头衔,皇上为此赐了他钱帛和府宅,又官升一级,连称他忠心。看来我的猜测不错,皇上并不是真心要把三军给哥哥的,应该只是试探吧。自古哪有兵权旁落的道理。不过我们凌家也算能躲过一劫了,若二哥真的接受,不定什么时候皇帝就会找个理由收拾我们凌家了。我心里放松下来,几天里恢复了胃口,皓月很是高兴,每日都有新花样。在烟波亭里也能奏出欢快的曲子。只是簪子,会是什么人捡到呢?就那么一会的工夫。不过这说明烟波亭还是有人去的,为此,我让小喜子和小荣子在烟波亭上挂上了白色的羽纱帘帐,毕竟我是皇后我想,就算有人告到皇帝那,这点权利我应该还是有的,更何况,皇帝一定也懒得管我这个永远不受宠的皇后在一个偏僻荒芜的地方做什么改变的。
娘娘,听说这柳妃有身孕了。一日我正坐在坤宁宫西暖阁的绣架边绣一副大漠如烟图,刚开始绣,取材都是二哥以前讲给我的西域风光,身边满都是各种蓝色huáng色的细丝线,听到这话时,我的手停了一下,随即浅笑着对惠jú说:皇上能一连半个月宠幸于她,有了身孕不足为奇。小姐,可若是这柳妃真的能生下皇嗣,那我们的日子可就不会那么好过啊。皓月担忧的说。我没有停止手上的飞针走线,只淡淡的点了点头:不是还有几个月呢么。皓月见我不足为意,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为我担心,手上停下来:你是怕她万一生下皇嗣我的后位不保么?皓月没有说话,只是为我端上一杯大红袍,我轻轻chuī了chuī上面的浮叶,细瓷白莲茶碗刚送到嘴边,又放下:皓月,你放心,我进宫为了什么我知道,不会让凌家出一个废后的。说完才轻啜了一口,有点微微的苦。我抬头看了一眼惠jú:宫中别的妃子可有什么说法?惠jú是我挑出来的四个侍女中最善与人jiāo际的,和宫里一些有宠的妃子的太监宫女相熟,因此能告诉我一些后宫之事,毕竟我是皇后,虽然有名无实,可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丽妃可是很不高兴呢。惠jú接过我手中的茶碗笑着说:听丽妃身边的小卓子说,知道消息后丽妃砸了宫里的羊脂瓶,可是第二天还是一脸喜气的去给柳妃道喜。我笑着点点头:和妃那边?和妃娘娘倒是没有太大的举动,听说还向皇上请旨去隆福寺给柳妃祈福呢。我长长的哦了一声:看来这和妃还算个聪明人。想了想又对皓月说:怎么说我也算个后宫之主,皇上即位虽久可登基时年纪尚幼,现在还没有一个子嗣,柳妃有孕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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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得有点表示。你明天做些jīng巧的点心送去,就说是我了表心意。皓月点点头:可是小姐,做些什么好呢?我笑着看着她:我大婚那日的子孙饽饽你可是尝了的,就做那个吧。也图个吉利。皓月想了想:可是那里面是要放些南山金丝桂香蜜枣的,很是少有呢,听说那是只有皇上才能吃到的珍品。我低头想了片刻,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送去给柳妃,想着想着,就想起huáng敬来,平日里没有少给他好处,现在趁着凌家的势力还有,我这个无宠之后应该还是可以让他办点事的,心中定下主意,吩咐皓月道:你去把huáng敬给我找来。小姐莫不是让他去找那南山金丝桂香蜜枣?皓月听我提起huáng敬,心中也就有了数。我点点头:huáng敬虽然只是一个采办食材的太监,但是也应该只有御膳房有这个了,也只有通过他才能取些来了。皓月想了想,点了点头。
芙蓉锦纱帐外,huáng敬恭敬的跪着,对于他这样一个采办奴才,妃子都没资格见的,更何况我是皇后。心中有些想笑,若不是无宠,这蜜枣我还不是想要就有了的,今天却要摆这架势。
huáng敬,我慢慢开口道:哀家想要你去御膳房拿些南山金丝桂香蜜枣来,你可能办到?这。。。。。。huáng敬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娘娘,实不相瞒,这南山金丝桂香蜜枣可是只有皇上才能品尝到的啊,奴才我一个小小的采办太监,哪有机会接近这稀罕物件。我示意身边的皓月去他身边说了几句话,自己只不做声的喝着茶。这芙蓉锦纱上花纹虽密,可是却能将外面的qíng形看清楚。皓月在huáng敬耳边说了两句,那是我早些时候jiāo代好的,据我所知huáng敬还有一个兄弟在牢军效力,差事繁多辛苦军饷却不多,以调到护城军为条件他定能接受。果然,huáng敬眼睛一亮,皓月刚回到帐中,就听见huáng敬说:娘娘要是实在想吃这蜜枣,奴才想法子给您弄到,皇上不喜甜食,很少又有人知道这么个珍贵的食材,只是多的奴才可能就弄不来。我笑笑:不多,一两足矣。
当天下午huáng敬就把南山金丝桂香蜜枣送来了,我也托人向二哥打了招呼,这等小事对于身为将军的他来说自然是再简单不过的。
皓月jīng心地将子孙饽饽做好,我仔细地挑了一只凤舞九天的朱漆木匣,又从院中采下几只桃花,一切都装好后,吩咐紫樱,玉梅和小福子小喜子小心的送去柳妃在的昭阳宫。
直到晚上还不见她们四人回来,我心中有些焦急,不知发生了什么,月色渐浓,终于派去打探的小禄子回来了,气喘嘘嘘得说:娘娘,他们被柳妃扣下了,不过奴才去的时候已经放人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奴才怕娘娘等急就先回来报信。我咻的站起身:扣下了?为什么?得罪柳妃了不成?小禄子没有回话,从打开的殿门我看见紫樱,玉梅,小福子和小喜子慢慢地走进来,我赶忙让皓月迎了他们进来。
娘娘,紫樱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哭起来,其他人也抽泣着给我行礼。我上前扶起他们,皓月和惠jú馨兰给他们擦着泪,我回身坐下,看着他们渐渐停止了哭泣,柔声问到:出了什么事?
娘娘,小福子擦了擦眼睛对我说:今个儿奉娘娘的旨给柳妃送贺礼,刚走到昭阳宫门口,就被门外的侍卫拦下了,那些侍卫好凶啊,仔细验过腰牌通报了才让我们进去。小福子没说完,紫樱接着说到:巧的是皇上也在,我们进去时皇上正跟柳妃说着话,身边站着和妃,我们只好在一旁候着,等皇上说完话,柳妃问我们是哪个宫的,我刚说是坤宁宫的,柳妃脸色就变了。说着紫樱突然有哽咽了,我转头看着玉梅,不说话。可是柳妃脸变的好快的,一眨眼就又是笑了,皇上也笑着说您还算得体,柳妃让我们先在偏殿候着,就这样一直到晚膳时间才召见我们,可谁想她看见食盒里的子孙饽饽就生气了,硬说您没安好心,bī着我们吃,我们哪敢,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的吃食,她就让身边的太监硬塞,还打了小福子和小禄子。玉梅接过紫樱的话说。
小姐,奇怪啊,咱们又没有什么不对,她凭什么打他们啊?皓月愤愤的说。我苦笑了一下,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柳妃一定是恨我的啊,这后位本应是她的,却突然降到我头上,还是直接做皇后,可她的娘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她有了身孕,当然也很小心怕这宫里有人害她,我这时送吃食去,她自然疑心,是我没有想周全,连累了他们四个啊。怪我没有想周全,你们吃苦了,快下去好好歇着吧。我摆摆手,让惠jú馨兰和他们一起下去验验伤,擦擦药什么的。皓月,我起身:跟我去凌烟阁吧。小姐,这么晚了您去什么凌烟阁啊?皓月看着我惊诧的问。心里憋得很。我笑笑:就让小荣子跟着吧,他懂点功夫,就别惊动侍卫了。小姐,皓月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我坚决的神色,叹了口气,回到内室取了轻裘的披风给我。我笑道:穿这么厚做什么,已经三月了啊。晚上冷,您身子不好,最怕着凉了。皓月坚持得给我披上,我就依了她。
夜有些深了,穿过御花园时我也有些害怕,小心的避开了巡夜的侍卫,来到烟波亭。没有带琴,却带了三哥去年从江南回来送我的紫玉菱花萧,让皓月和小荣子在一旁候着,我凭栏而立,望着远远的栖凤台,我在想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正确。到底是想办法得到皇上的垂青,做个有底气的皇后,也为凌家在前朝的势力做一些保障。还是随自己的心意,随皇上心中所愿的那样,默默的避世,安静的做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
风chuī起了我鬓间的长发,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轻裘披风,手触及紫玉菱花萧,一点凉,想起了远在江南的三哥,从小三哥是最疼我的,大哥深沉又比我年长许多,我懂事起大哥已经在朝为官了。二哥在军营的时间多过在家,只有三哥比我大不了多少,从小一起从师,什么他都护着我。这萧是我无意中听说又无意中向他提起,没想到三哥就细心搜罗来送给我。现在自己在这冰凉的皇宫中,见不到任何亲人,有名无实,想避世却避不开,到底该怎么办?chuī起三哥喜欢的《流水浮灯》,略带哀怨的曲子飘dàng在西子湖上。
突然有人拍手,我惊得回身,隔着羽纱帘,借着月色,能看出来是个男子。
第七章
什么人!夜色中一道寒光,小荣子的长剑搭在那人的肩头。皓月连忙走进帐中来到我身边,低声说:怎么办小姐?我没有说话,心跳得厉害。
夜空中响起男xing慡朗的笑声,小荣子不敢妄动。姑娘好萧声。他开口说到。敢问您是?我qiáng做平静的开口。那人没有说话,手中变出一只白玉萧,夜色下闪着温润的光,仿佛他的肩头没有利剑,自如的chuī着我刚才的那一曲流水浮灯,却是不一样的感觉,少了哀婉,多了轻灵。我站在原地不动被他的萧声吸引,他chuī萧的水平在我之上啊。可是,这世间能在我之上这又能有几个?我的乐器音律是大羲朝造诣最高的乐师清流子所教,当年他流落京城被父亲所救,在凌家当门客时教了我,之后被父亲举荐进入宫廷乐师,深受先皇喜爱,封为天下乐师第一人,可遗憾的是他再未收过弟子,我从师于他的事父亲也从不向外人说起。
我暗暗吃惊着,一曲终了,出乎意料我竟不由拍起手来,帘外人双手一揖,看着远处一盏渐近的宫灯: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匆匆离去。远处的宫灯与那抹渐远的身形会合,一同朝廊外走去。
小姐。皓月怯怯得叫了我一声,我收回目光:回宫吧,夜深了。
第二天用过早膳,我抱了琵琶,正想去烟波亭,可是走到坤宁宫门口,又返身折了回来。正在收拾内堂的皓月不解:小姐,您怎么回来了啊?我让紫樱将琵琶收进红木匣中,解下身上的灰色蜀锦披风,默默的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清晨明媚清新的天空,不做声。皓月端上银耳冰糖燕窝粥放在我面前:小姐,先喝了吧。我端起浅口白玉莲花碗,用银匙搅了搅里面的粥,又放下。皓月上前接过:小姐,不烫,温度正好的。说完又要递给我。我摇摇头:你去把惠jú叫来。
娘娘,您找我?惠jú站在我面前,手上还拿着拂尘,我看了一眼身边的皓月和几个太监,笑了笑说:你们几个去忙吧,惠jú你陪我说说话。皓月看了我一眼,眼中满是疑问,见我只笑,就带着其他人出去了。
惠jú奇怪的看着我:娘娘?我慢慢的燃起花梨木八仙桌上的百合香,停了一会儿才说:惠jú,自那日柳妃来之后,她再来过么?没有了娘娘,之后您不就送子孙饽饽给她了么。没有来了。哦。。。。。。我凝神了片刻,惠jú见我不再说话:娘娘,那小的先下去了,一会儿huáng敬要送食材来了。下去吧。我看着惠jú就要到门口的身影,突然说:惠jú,你拿套你的衣服给我,再把皓月的腰牌拿来,然后去小厨房吧。娘娘?惠jú不解。去拿吧,皓月在坤宁宫内是不带腰牌的,还有,别跟皓月说。我眨眨眼睛报之一笑。是。惠jú领命下去了。我端起已有些凉的燕窝粥,吃了两口,露出了一丝浅笑。
惠jú拿来的是一身银灰色的中等锦缎侍女服,上面有朵朵浅粉的jú花,我从首饰盒中挑出几枚雏jú样的簪花把头发盘成最简单的髻,拿了皓月的腰牌悄悄离开坤宁宫。
许多年后我再次回忆起这天,是它改变了我的生活,甚至我的命运。
我去了烟波亭。一路上心中忐忑不安。昨夜的那个男子会是何人呢?这后宫之中男子不得入内,可他的声音也不像是皇帝的声音。彰轩帝的声音低沉且充满威仪,可昨夜的那个声音却是温和的,听他的笑声仿佛是没有任何负担,只有清心寡yù之人才有那样的笑,可彰轩帝,他不可能有这样的心境。可是,深夜里在后宫的男子能有谁呢?看那盏宫灯应该不是偷偷潜入之人。难道是我的判断错了。可是。。。。。。
一路上我就这样想啊想啊,可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烟波亭。以前常听人说知音难寻。虽没有jiāo谈,可是从那人的萧声中,我的知觉告诉我他是我的知音。忍不住啊,虽然我一直跟自己说凌雪薇啊,你是堂堂宰相之女,又是皇后,你不是已经决定把这颗心埋葬了吗,不是一直安于过现在这样平淡的生活吗,不是不在乎是否有人能听到你的琴你的萧吗。。。。。。可是,忍不住啊。所以,我借了惠jú的宫女装,只是想知道昨夜的那个人是谁,会不会也在烟波亭里引一个chuī萧人为知音。如果没有人,我就再不去烟波亭,就一心做一个虚无的皇后。不再在乎什么,包括我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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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步就能看到烟波亭了,我的心跳得厉害,只是一曲流水浮灯而已啊,为何自己这样不同寻常呢?近了近了,我已经看见烟波亭随风飘摆的羽纱,可是,没有人。心忽然落空了似的,我颓然的坐在亭中石凳上,心中有些憋闷,是不愿遵守自己的诺言从此真的避世的不甘,还是希望落空的失落,我不知道。眼波无意识的在亭中一转,眼前一亮,在亭中的石桌中间,有一块白色的平纹布包裹的物件,小小的,因这石桌是用白色大理石造成,故而之前没有注意到。我小心的上前,心中忐忑,轻轻打开,我一手捂住了自己就要叫出声的口。平纹布里,我的碧玉木兰簪静静得躺在上面,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我喜得一把抓起放在胸口,眼泪夺眶而出。找到了,找到了。我喃喃得说着。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看来这件东西是姑娘你的。是昨夜的那个声音。
我回身,他依旧站在羽纱帐外,隔着羽纱我看不太清楚他的容貌,但是我知道那是一张俊美到极至的脸,因为即使隔着帘帐,他的棱角在阳光下能很好的看出来,五官深邃。我心中仿佛有小小的花朵砰得绽开,嘴角不由浮上笑容。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宫女的服饰,我连忙行礼,可是有不知该怎么称呼他。许是看出我的为难,他笑笑:起来吧,我叫沈羲赫。我心中一惊,他是裕王!你是?他问我,但没有向前走一步,我们就这么隔着帘帐,彼此看不清容颜。奴婢是一个打扫的宫女。我低头不知怎么说。他笑了,摇摇头,紫金白玉冠反she着阳光,有些耀眼。打扫的宫女身边还有人服侍,本王还是头一次见识呢。他戏谑地笑着,却并无嘲讽之意。我也笑了,他察觉到我的笑,问到:你是皇上的妃子吧。我不说话。你不是柳妃,也不是和妃,丽妃不是你这xingqíng,安嫔?如贵人?他说出的都是现今在遥帝身边得宠的女子。我摇摇头:我只是宫中一不得宠的女子。王爷,您不用猜了。听你的声音想必是xingqíng温婉之人。他笑了,就地坐在亭边的阶梯上,我慌忙说:王爷坐到石凳上来吧。可心中又在挣扎。不了。他摆摆手:这样你就不用怕我看到你的容貌了,我若真的进去无论你我可都犯了宫规。这样也是坐着,更亲近天地,岂不更好。他背对着我:你也坐吧。
我缓身坐下不知说什么。昨天那首曲子叫什么?他突然开口问,声音清远。流水浮灯。我轻轻说着。好名字。他拿出萧chuī奏起来,在这高高的烟波亭外,衬着旁边的碧波,他不像个身份显赫至极的王爷,倒像个隐居之人。可是,即使别人不了解,我也是知道的,他和二哥一样,是沙场上的猛将,手中握有雄兵,彰轩帝前不久命他遥指三军,现在太平盛世,彰辕帝不愿手足在外,便让他负责京畿的安全。
我就静静的坐在那儿隔着帘帐看着他。我听二哥讲过裕王在沙场上的勇猛与智谋,也听宫人们议论过他的天资与随和。我又一次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这里是哪里。
姑娘为何会到这九曲长廊呢?妃子们不是都喜欢栖凤台么?一曲未终他突然停下问我,我一愣:王爷为何不chuī完呢?他不说话,等我的回答。我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望着远远的栖凤台,仿佛看到了那里的衣香云鬓缭绕,我淡淡得反问到:为何要去呢?轮到他不说话了,我继续说:为了皇帝的垂怜吗?我不需要。在皇宫里平平淡淡也不是坏事啊。他点点头:是我错了,姑娘的xing格,应该是不齿与那些女子争风的。我静默的笑了。看见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面向亭内:姑娘,在下先告辞了,今日要与太后一同用午膳的,不能迟了。王爷走好。我微微施礼,他笑着转身离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我又坐下来,感叹时间流逝得真快,仿佛只一刹一早上就过去了。我摸摸怀中的碧玉木兰簪,露出会心的笑容。
第八章
回去坤宁宫已经了午膳的时间,还没到门口,远远看见宫门外站着大批的宫女太监,我心中一惊,看那些宫女的服饰并不是皇帝身边的打扮,心中才些许安定下来。可是,如果不是皇帝,那么这皇宫中还有谁能有这般架势?我慢下脚步,心中突然明朗起来,这皇宫中,除了她,还能有谁?
这坤宁宫还真不错。我刚来到门口,就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说到。远处紫樱馨兰玉梅惠jú和小福自小禄子小喜子恭敬的站在正殿门外,皓月和小荣子想必是去寻我了。小福子眼尖看见我,正要喊出什么参见皇后娘娘的话,我轻轻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
姐姐说笑了,哪比得上你的昭阳宫呢?另一个声音说着,伴着笑声。我暗暗笑着,这叫姐姐的声音怕是说错话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宫女衣着,看来今天要扮一回皓月了。也好,总算这宫里的日子还有点乐趣。不过,这柳妃也有意思,看来上次自己一个人来觉得没意思,这次又带了别的妃子来这坤宁宫游玩。我仔细看着,这院子中间的女子还真不少,不过有一大部分是侍女的打扮。看着像妃子的有两个,为首的一袭柳叶飘飞淡绿锦纱裙,头上只有简单的玉石饰品,虽朴素但显得婀娜。旁边一个女子身着樱粉的宫装,上面绣着繁复的芙蓉花。不过却是山水芙蓉多艳丽,随风杨柳最婀娜。看来这绿衣女子应该就是当今皇上至宠的柳妃了,那粉衣女子应该是其他哪位正值恩宠的妃子。不过柳妃今日如此的穿着简单也多是因为她怀有身孕的原因,不能再戴那些光彩夺目的沉重的首饰了。因此不如妃一级应有的打扮,也就少了几分明艳。
贵嫔这话就不对了。柳妃手放在小腹上:着坤宁宫怎么会不好呢?这可是皇后住的地方。她的口气在皇后二字上加重了,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妹妹说错话了姐姐。那贵嫔尴尬的笑笑:姐姐莫怪。
你是何人?柳妃身边的一个侍女看见了站在院中的我,问到,口气严厉。我快步上前,朝柳妃微微施礼:参见柳妃娘娘,参见安贵嫔。恩,起来吧。柳妃的声音传来,满是高高在上。你是什么人?怎进入这坤宁宫。我心中想笑,这坤宁宫又不是什么鬼怪出没的地方,为何不能出入了。不过还是低着头:小的是这坤宁宫的宫女,叫皓月。哦。柳妃声音传来:你去通报你家主子,就说柳妃来了。她环视着坤宁宫院内的布置,根本没有看我一眼。回娘娘,皇后娘娘现在不在宫中,娘娘每天此时都会去宫里的静心庵抄经文,奴婢是回来给娘娘取香的。静心庵?那安贵嫔笑出声来:这皇后也真是,宫里明明有专门礼佛的明镜堂不去,偏偏要去那冷宫边上的静心庵。。。。。。她还要说什么,被柳妃一个眼神制止住了。我们走吧。柳妃说着转身:出来这么久,本宫也有些累了。恭送娘娘。我行了礼,看着柳妃和她的随从消失在坤宁宫门外,安贵嫔也跟随出去之后,我才直起身,走进坤宁宫正殿,惠jú他们跟着走进,紫樱上前想要行礼说什么我一个手势止住。惠jú,帮我更衣。你们其他人都下去忙吧。我一边向东暖阁走去,一边吩咐着,随手摘下头上的簪花。
皓月和小荣子呢?我在惠jú的服侍下穿上了白色绘鱼游荷间的细丝锦缎裙,正用一把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鬓间的长发。惠jú在我的头发上cha上白玉锦鲤长簪,娘娘,柳妃来的时候皓月和小荣子已经出去寻您了,这午膳都过去一个时辰了您要不要用点?惠jú将我披散下来的长发梳顺轻轻放在脑后,看着铜镜里的我问到。那就端上来吧。你让紫樱和小禄子去把他俩找回来。我站起身在镜中找了照,笑了起来。
娘娘何事这么高兴啊?玉梅将饭菜端上来,看着在镜前笑着的我,微笑着问。哦,没什么。我有些慌乱,赶紧走到桌前坐下,尝了一口菜,点点头:恩,不错。
娘娘,今天您怎么能给那柳妃行礼呢?怎么说您也是皇后啊。惠jú端着茶水进来,有些不解的问。我穿着你的衣服,怎么能说是皇后呢,就算皇上并不宠爱我,我也不能给皇室蒙羞啊。更何况也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我们凌家的女子,再说穿着那种衣服说自己是皇后岂不也更让柳妃她们笑话。我微微笑了笑:这是柳妃第二次来了吧。是的娘娘。上次来您也是不在。惠jú回答着:上次是柳妃一个人来的。不过两次都没有进来正殿,只是在院中停留了一阵。我点点头:毕竟柳妃再得宠也是不能太逾越宫礼的,皇后不在她自然不能进入正殿。更何况我们凌家在朝中的权势远大于她柳式一门,她当然也不敢怎样的。可是听说前几天皇上答应把安阳郡主嫁给柳妃的弟弟了。惠jú有些担忧的说。我不以为意的笑着:安阳郡主是皇上的表妹,其父安平王在朝中没有什么势力,不问政事,是个闲云野鹤之人,在先皇的几个兄弟中是最没有野心的人。更何况皇上自然不愿看到这朝中再出一个凌家,不是吗?我饮了口茶,看了看窗外:皓月和小荣子还没有回来?在找了娘娘。想来他们不知道您已经回宫了,正四下寻找呢吧。惠jú为我加满茶水:奴婢再让小福子去。我摆摆手:不了,人多动静大,不好。等皓月回来了让她过来。是,娘娘。惠jú说完下去了,我的心却有些莫名的不安起来,我回来的路上并没有见到皓月,而皓月如果没有在烟波亭看到我就会回来的,她知道我不会去这皇宫别的地方。是出了什么事么?我越想越不安,可是皓月是做事谨慎之人,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第九章
直到傍晚时分,皓月和小荣子才回到坤宁宫,我慌忙迎了出去,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装做有些不悦的问。小姐,皓月笑了: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衣袖中拿出一件用丝帕包裹的物件。我疑惑的拿过,心中沉了一下,凭感觉那是一只簪。我镇静得打开,一只碧玉木兰簪静静得躺在我的手中,我楞了许久,看着皓月:这是哪里来的?皓月也楞了一下:小姐?她的声音满是不解。我冷静了一下,看到身边其他侍女不解的样子,换上笑脸:找到了啊,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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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东暖阁里我禀退其他人,只留皓月一个。小姐,怎么了?皓月看着我在烛光下yīnqíng不定的脸,忐忑的问。你过来。我手上拿着那只簪子,看着皓月:跟我说实话,这是从哪来的?小姐,皓月叫了我一声,我没有说话,等她的回答。今天午膳时您还没回来,我心中焦急就去烟波亭找您,也没有看见。我寻思着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就想刚好在那里再找找您的簪子。我知道那是老夫人给您的,您这两天为了这个心qíng不是很好,没想到真的就在亭后面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埋在糙中不容易被发现呢。皓月笑着,无比忠诚。我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你也累了,去睡吧。小姐,皓月似要说什么,我摇摇手,朝她笑了一下:去吧皓月,还有,谢过了。皓月定定得看了我一会,轻轻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走出了房门。
我无力得靠在软垫上,看着手中的簪子。是的,外表看起来和我丢的那只一样,可是却不是。母亲送我的簪子是她的母亲所赠的嫁妆,簪的端尾有母亲的名字兰,很细小的字,不易被发觉。可是皓月这只没有。我起身从琉璃盒中取出早上裕王给我的那只,人不觉定在那里。我的手颤抖着,因为,裕王给我的这只,尾端光滑柔和,也没有那个兰字。
我就这么失魂般站着,直到烛火上下跳动得厉害,我才回过神来。裕王那边我无法弄清楚,可是,皓月这边我却还能问问小荣子到底他们去了哪里,只要小荣子也不瞒我。
我披上一件平纹蓝锦缎的披风,手上拿起一盏宫灯,今天应是小荣子当值守夜。我轻轻的走到门外,小荣子看见我正要行礼,我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他跟我走。
我就这样手执宫灯在前面走着,不说话,走过了长长的宫道,走过了夜色中黑暗诡秘的御花园,我远远得看见载着今夜将要侍寝的女子的紫金宝相玉盖车,车上悬挂着玉玲珑,风chuī便有空灵高远的声音响起,远远得都能听得到。我小心得躲过巡夜的侍卫,缓缓得走着,仿佛散步一般。小荣子不远不近得跟着我,直到我走进九曲长廊,在烟波亭里坐下,看着小荣子略带紧张的脸,微笑着说:皓月说今个儿你俩在这里找到了我的簪子,小荣子,你给我指指是什么地方?娘娘,小荣子有点迟疑,我看着他一闪而过的慌乱表qíng,满脸笑意却凝视不语。在。。。在这。小荣子指着亭后一棵修竹下,犹疑得说着。我看着他,收起笑容:不是说在前面那株桂花下么?啊1是奴才记错了,是在挂花下。小荣子慌忙说着,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吧,那簪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娘娘,真的是在这挂花下找到的。小荣子镇定的说着:刚才是奴才记错了,皓月姑娘找到时奴才刚好在这竹子下面找,所以记偏差了。我定定得盯着他:小荣子,在你们几个之中本宫是最信得过你的,如果你都骗了本宫,本宫的心可就凉了啊。我别过脸去,看着远处栖凤台上十根长夜不熄的七尺巨烛发出明亮的火光,闭上了眼睛。小荣子没有说话,我等了一阵又说到:皓月是本宫从小的贴身侍女,本宫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宫好,这簪子又是本宫陪嫁之物,对本宫意义非凡,丢了皓月自然为本宫着急。可是,我停了一下:如果因这簪子她出什么状况的话,本宫宁可不要。我的心隐隐不安着,皓月今日最后看我的眼神不对,我仔细回忆着,突然想到了,那是种不舍的惜别的感qíng。我噌得站起身,看着小荣子,焦急得说:告诉我,到底是哪里来的?许是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了,小荣子后退了一步,想了想终于开口说到:娘娘千万别怪皓月姑娘,她真的是为了娘娘好,想让娘娘开心的。我点点头:我知道的。今个儿午膳娘娘您还没有回来,皓月姑娘着急,就带了奴才去找,可沿着您平日来这烟波亭的路上都没有看见您,皓月姑娘猜您准是回去了,我们就往回走,在御花园的白玉拱桥那里看见柳妃和安贵嫔,皓月姑娘拉着我躲到了假山后面,却不想柳妃不用安贵嫔送她回昭阳宫,就在桥边停了下来说着话,后来安贵嫔提起皇上捡到的柳妃失而复得的簪,向柳妃道喜,还希望能一睹风采,柳妃竟又邀请她到昭阳宫去看,还说什么是难得的宝物。皓月心中生疑便和我悄悄跟了去,在昭阳宫飞絮殿里柳妃拿出了簪子,就是娘娘您那根,皓月说您的那根是天下独一的,柳妃手上就是您那根,她为了您能得回自己的珍爱之物,便一直等到柳妃到偏殿用晚膳之际将那簪子偷了出来。小荣子一口气说完。我睁开眼:还有呢?如果真的只是偷了出来,虽然是皇上给她的,但是即使丢了任谁也不会到这冷宫般的坤宁宫去搜,皓月何必用那种眼神看我,一定还是出了事。出来时,皓月姑娘发现她拿簪子的时候把衣袖上的扣子掉了,可是那时柳妃已经用完晚膳了,就不能再进去。小荣子用很低的声音说着,突然他抬头看我,上前一步跪下:娘娘,您一定要救皓月姑娘啊!柳妃既然说是她的,又是从皇上手中得到,丢了定会细查的。这宫里宫女的服装分宫都是不同的,若是查到。。。。。。小荣子没有说下去,我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我会的,放心吧。毕竟,皓月也是为了我。我站起身,拨弄了被风chuī乱的头发,心中却比这发丝还乱,怎么又变成是皇上捡到,虽然这两只都不是我原有的,但这簪子外型除了那个极不易被发现的兰字以外,其他都一模一样,难辩真假。我的那只是照着母亲出嫁前在寺中祈福方丈赠予的一朵木兰花打造,因此簪顶的碧玉木兰有两瓣花瓣是微微下曲的,边缘还用银丝勾勒,而不论民间还是宫内都是不会这样打造一只木兰簪的。那么,那只属于我的到底是谁捡到又在谁手中,裕王还是皇上?这两只簪又是怎么回事?我竭力想着,却想不出所以然,还有皓月的事,一旦柳妃查到,皓月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而我这隐居的日子也会结束。到底怎么回事?到底该怎么办呢?
第十章
我一夜没睡。直到天微亮,坤宁宫里宫女太监们起来稍稍有了些动静,我才觉得有稍许的困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看了看外面的日晷,即将卯时,快到我平日里起的时候。我看了看凤chuáng上叠得整齐的被褥,想了想还是脱了衣衫,拉开被子装做睡着的样子。
迷迷糊糊中,有人进来,我翻了个身,睁开眼,头有些涨。金丝绣凤的宫纱chuáng帐被轻轻掀开,皓月惊讶得看着已睁开眼的我:小姐,我把你吵醒了?我无力得笑笑:没有,我自己醒来一会了。说完坐起身,看见皓月身后的紫樱拿着一套重丝的宫装,我吩咐到:今天穿那件樱粉的细丝裙,就是上面绣海棠的。说完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一夜没睡,感觉有些累。小姐,皓月紧张得看着我:小姐今天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啊?我摇摇头,给她一个轻松的微笑:今天想绣完那幅图,不易穿得沉重。小姐今日不去烟波亭了?皓月疑惑得问着。不去了。我在紫樱的搀扶下起身,接过玉梅递上的热手巾,回头对皓月说:今个儿不去了,你去准备准备我的绣架和丝线,再添些绿色的来。
其实,我只是想知道那柳妃是否已经发现簪子丢了的事,有没有看到那颗扣子,开始查了没有。一旦她发现,这宫里必定都会知道了。昨夜我已经让小荣子今天一早就去暗中打探,还可以从huáng敬那里探听探听。因此我又找来惠jú,要她在今日huáng敬来时问问宫里有什么新鲜事。
一切都安排好,我就坐到绣架旁边,只留皓月一人侍侯。我点起淡淡的百合香,集中jīng力的绣着那幅大漠如烟图。细密的丝线串在银针上在手中游走,我尽量先不去想一些事,心中却在祈求上苍让柳妃不要发现那颗扣子,这样,皓月就不会有事了。
直到晌午,小荣子还没有探听回来,我心中不免有些焦虑,手上也有些乱了。小姐!是皓月的声音。我抬起头:怎么了?迎面是皓月诧异的脸,我疑惑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之前绣的一处小小的马匹纹理错乱,定是自己心神不宁时手下出错的。我叹了口气放下针线,端过身边的银莲茶碗喝了一口,对皓月说:把这架子收了吧,今天看来是绣不完了。揉揉眉心:皓月,你去把惠jú找来。小姐累了吧,还是歇一会吧。皓月关切得看着我,我笑笑:不打紧的,昨夜没有睡好,今天身上就困顿些。我挥挥手:去吧。
娘娘,您找我?惠jú走进偏殿,皓月在她身后。我定了定神:惠jú,今天huáng敬都送什么食材了?回娘娘话,别的倒没什么,不过有新鲜的莲藕呢,这时节还是很稀罕的。惠jú笑着答到。我也笑了,看着一旁的皓月:一听到这莲藕就不由想起你做的糯米藕了。小姐想吃皓月今个儿做给您不就行了?皓月嗔笑着,又转头看着惠jú:那你先在这侍侯娘娘。我用欢快的口气说:快去吧,有惠jú就够了这里。
看着皓月出了偏殿往小厨房去了,我收起笑容,看着站在身边的惠jú:跟huáng敬打听得如何?娘娘,惠jú不明白我怎么突然严肃起来,昨日也只是让小荣子今早传个话给她,没说原因,估计惠jú是以为我想听听新鲜事打发光yīn了,见我认真的样子反到吓了一跳。我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拿起茶碗轻轻chuī上面的沫子,借此掩饰过去。不过惠jú没在意了,许是听到了有趣的事,她的脸色兴奋起来:娘娘,可是有一件不得了的事呢。我心头一颤,不会。。。。。。
听说裕王昨日进宫和皇上商议国事,商量完都近丑时了,皇上新翻了两个才人的牌子,一个竟让送去裕王临时住的清晏堂了。您说说这。。。。。。我轻轻嘘了口气,笑了笑,看来外界所传的皇帝与裕王的关系非比寻常不是谬传了。只是可怜了那个才人,不过裕王并无王妃,也许就赐给他了,那样也好,比在这皇宫中qiáng。那个才人今早被赐给裕王了。惠jú接着说,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接下来的话让我吃惊。听说是给裕王做侍寝了。那才人出身也是不错的呢。而且据说貌美如花。惠jú感叹着,我没有接话,喝了口茶:没有了?恩,没有了,huáng敬就说了这个。惠jú看着我,我点点头,心中石头稍稍放下了些,抿了口茶才尝出是雨前的龙井,又喝了一小口才放下。柳妃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么?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又问了一句。哦,听说柳妃前几日掉了一只簪,可巧皇上捡到了呢。皇上还说那簪子很特别,他也很喜欢呢。今夜皇上要宴请几个兄弟和家眷,柳妃也许会戴吧。惠jú帮我斟满茶杯又说到:娘娘,您不知道,柳妃自从有了身孕,皇上待她更比从前了呢没什么珍贵的东西都往昭阳宫送。我淡淡一笑:柳妃温柔贤淑,又怀的是皇上的头一胎,自然该不同啊。不是皇上的头一胎。惠jú压低了声音,看看四下才说:以前还有个李美人的,五个月的时候小产了,后来人就疯了,送去冷宫了呢。我抬起头看她:这个我可从没听说过。心中却没有在意,毕竟历代皇宫里这种事qíng多了,也就不足为奇。只是,遥帝竟把那李美人送进冷宫,就算是疯,这样也未免有点太残忍了。现在心里担心另外的事,一旦柳妃今日要戴,那可就一定会被发现了。我放下茶碗对惠jú说:今个儿还没见到小荣子,你去把他给本宫找来。惠jú领命便下去了。我静静闭上眼睛,想着该怎么办。本来想如果今日柳妃没有发现,就让小荣子晚上悄悄送回去,好在我还有一只簪,皓月也就不会知道我已经了解真相,也不会发现我把那只送了回去。可是,如今看来,晚上送回去是不大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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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快一个时辰,小荣子回来了,柳妃暂时还没有发现,皇上也还没有下旨要她出席今夜的晚宴。只是柳妃已经命人准备衣饰了,挑的堇紫色金线孔雀的宫装,我暗自想着这样一件宫装自是要配上华丽繁复的首饰,那簪子是不合适的。想着便起身拿出皓月给我的那只簪,jiāo给小荣子,嘱咐他在柳妃宫外悄悄等着,一旦柳妃去了晚宴,便将簪子放回原处,扣子尽量找到。若有旨不用她出席就回来我再想办法。不过我jiāo代还是要万事小心,一旦有危险就回来,实在不行我就出面保他。心中想,即使皇上你不会给我面子,至少我的家族的薄面还是要给几分的吧。
直到临近晚膳时分小荣子也没有回来,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动静。我心中还是有些许的不安,直到紫樱前来通报晚膳准备好了我才从已经坐了一下午的紫檀椅上起来。
小姐,您想吃的糯米藕。皓月笑盈盈得端上一盘清香白细的藕片,我只夹了一块尝了便放下了筷子:略甜了。我轻轻说着,不动声色的吃着别的。皓月的脸色有些变,不过没说什么,小心的端了下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这时,宫门那里远远传来小福子的声音,因这坤宁宫周围很静,所以听得格外清楚。小桂子,你怎么来了?找小荣子么?我有事想求见皇后娘娘!一个陌生的声音,相必就是小桂子了。娘娘用晚膳呢,再说,娘娘是你随便见的么?小福子有些硬气得说着,那边没了声响。一旁的玉梅看我停了手,忙说:娘娘,这小桂子是打更的太监,惊了娘娘,奴婢这就让他走。我摆摆手:经常来找小荣子么?是啊,他是小荣子的弟弟。玉梅看着我不介意的面容笑着说。我心中一惊,慢慢说到:让他进来吧。
芙蓉纱乌木屏外,小桂子跪在那里。我缓缓到:你有何事要找本宫?小桂子没有说话,低着头却四下看了看。我心中明了:玉梅,你领着他们先下去吧。
娘娘,小荣子没了。看着玉梅带人出了门,小桂子匍匐上前几步,带着哭腔说到。我大惊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小荣子没了!小桂子已是哭出声来,我颓然得跌坐下,怎就没了,不是让他小心,也嘱咐过他实在没有机会就回来我再另想办法吗?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起来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桂子听了我的话起身,虽然隔着纱屏,可是看到他我还是愣了一下,这张脸,分明和小荣子的一模一样。
娘娘,奴才是小荣子的亲弟弟.小桂子带着哭腔说:今个儿午饭后他来找我,神色紧张,要我以后好好照顾爹娘,说完就要走。我拉住他,问是怎么回事,开始他不肯说,后来说是您和皓月姑娘对他有恩,现在你们有了危险,他要报答。我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听他说着,心中像压了千斤石般沉重,什么恩,,只不过是每月给他多些的银两,我是知道小荣子家人丁多生计不易,再也就是告诉他若家中遇到什么难解的事,可以去找我大哥,只不过是这简单的事,能称做什么恩。小桂子接着说到:我一再追问,他才说是柳妃娘娘冒领了您的东西,皓月姑娘给您悄悄拿了回来,可如今有可能被柳妃发现。您要他小心放回去,他怕出了纰漏被人发现,就来和我说一声,万一有事,让我千万照顾好在家的爹娘。小桂子说到这已是泣不成声,我的眼睛也有些酸涨,用苏绣的细白手帕按了按眼角,我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唤着小桂子:喝点水再说吧。小桂子深深得低着头绕过纱屏,小心的接过:谢娘娘恩典。说完又走了出去。我叹了口气说到:本宫在他去前说了,一旦有事本宫能想办法应对,让他不要冒险速速回来的。他怎么不听呢?娘娘,小荣子他知道您不想和那些妃子争什么,虽然您能保他,或者皓月姑娘,可是那样事qíng就弄大了,您是不希望那样的。小桂子慌忙说着:然后奴才就说让奴才我去吧,有事也不会牵扯到娘娘身上,可他不同意,想了想和奴才我换了衣服和腰牌,说这样即使有事也不会连累娘娘了。嘱咐我一旦有事就来告诉娘娘,让娘娘不要出面。后来就传出他潜入柳妃内室偷盗,被柳妃的侍女发现,柳妃下令给活活打死了。小桂子哭出声来,悲痛yù绝。我咬紧了牙关,感到胸口一阵接一阵的剧痛,我什么都说不出口,悲伤笼罩在我周围。这也算是我间接的害死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对我如此忠心的人。
小桂子,我缓缓说着:从今日起你就不是小桂子了。你是我坤宁宫的小荣子。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桂子:本宫会想办法拖人将小荣子的尸首送到宫外厚葬了,你的家人我也会给他们补偿。还有,我淡淡却严肃认真得说,好象发誓一般:总有一天,我会还小荣子一个公道的!
第十一章
自那日后,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个月。想起那天晚上,我召集坤宁宫的所有人,发下严旨,任何人不能说出小桂子的事。好在这些宫女太监是我一手挑出来的,平日里也从不为难他们,对我很是忠心。他们都没有说什么,默默依了旨。我又叫来小福子,毕竟那日他能一眼看出是小桂子,我这坤宁宫里倒不怕别人认出,但是若是出了去被认出就不好了。
灯影晃动,小福子跪在我面前不说话。我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皓月,她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苍白无色。我浮上笑容,唤起小福子:本宫也没有别的事,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分得清他哥俩的。回娘娘,小桂子比小荣子高一些的,声音却比小荣子细。之前我们都是一起进宫学的规矩,熟一些彼此。小福子恭敬得说着。我点点头:还有哪里不同的么?本宫是怕别人看出来。他哥俩长得是一模一样的,不仔细是分不出了。小福子想了想说到。我点点头:你下去吧。记住,不要跟外人说起这事了。
小福子出去后,我没有再说话,直慢慢品着茶,是上好的醉海棠。烛光忽明忽暗的上下跳动,我淡淡得扫了一眼皓月,头上的双蝶簪微微有些摇摆,一道光就闪过了皓月的脸庞。小姐皓月突然跪在我脚下,眼泪婆娑。我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扶起皓月,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拿出丝帕小心得为她擦着眼泪:别哭了,小荣子也是为了我们。小姐,是皓月不对啊。我不该偷出那簪子的,这样小荣子就不会死了。皓月哭着,声音悲戚:没有想到柳妃那么心狠,竟活活打死,就是一只簪子而已啊,更何况那簪子还不是她的。皓月有些愤愤的说着,用袖子抹着眼睛。我淡淡一笑:那毕竟是皇上捡到的,真的是她的,岂不说明她与皇上有缘么。说完递给皓月一杯茶水:只是可怜了小荣子了。皓月没有说话,可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恨,她的悲。我起身从红木大箱中拿出几张银票: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你想办法jiāo给小荣子的家人,对他的家人也要说是小桂子走了。明天你就拿我的令牌出宫一趟吧。皓月点点头,小心得收好。我chuī熄了桌上的烛火,闭上眼睛,黑暗中我听到皓月出去的声音,总算是解决了这件事qíng。
之后的日子里,坤宁宫里一派安宁,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小桂子也很快适应了这里,毕竟比他之前打更的差事要好很多。不过,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每日去烟波亭,有时去了也只待一会儿,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我竟也没有再见到裕王。只道是无缘,心中似有小小的失落。不过后来却听说裕王去了蜀地办差,事qíng来得紧急也就走得匆忙。
chūn意渐渐浓起来,御花园里的花全都开了,清晨在我去烟波亭的路上,香气混合着微凉的空气,很能让人神清气慡。也常常有细小的花瓣粘在锦缎的鞋底上,走动时会有轻微的带淡淡香气的风,感觉整个心qíng也日渐好起来。
终于有一日,我穿上广袖窄腰的白色丝裙,裙摆上满是粉色的荷花。皓月将我的头发梳成略微繁复的飞燕髻,戴上一只云凤纹金簪,薄施粉黛,在镜中照了照,很有飘逸的感觉。一旁的皓月笑着递过流苏珠翠耳坠:小姐今日是怎么了,平日里都不见您打扮的啊。我笑着接过戴上:昨个儿看见西子湖上的荷花有几朵要开了,今天想赶早去看看。小姐这样真好看,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上的。皓月将我身后披散的长发用梳子又梳了梳,欢快的说到:很久都没有看见小姐您跳舞了呢,上一次还是在家里,老爷寿辰那天,您的凌波舞跳得真好啊。我笑了:今天跳给你看好不好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也正像一套舞服。没有跳给别人看过,只是在家中偶尔跳给父亲母亲和兄长看,自觉得自己跳得不好,只略懂些皮毛。今日的心qíng也不知为何出奇的好,也许是昨日听到大哥受到皇帝称赞加官一级吧,或是收到了二哥托人送进宫的西北特产,还有一封说他安好的信。
我催促着皓月,毕竟如果荷花真的开了,那么去赏的人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了,晚了遇到别人也不好。
我轻快得穿过清晨的御花园,皓月在后面连连唤我:小姐慢点小姐慢点。我的心qíng欢跃,快步来到烟波亭。荷花果然开了,虽没有全开,只有几朵,大部分还都是花苞,可是空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清香气息。我深吸一口气,脚下翩然得转了一个圈。没有人,只有皓月在一旁看着我,含笑。
我轻轻哼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jiāo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jiāoqíng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脚下也随着歌声旋转起来,挥洒开广袖,翩然起舞。皓月在一旁开心得笑着,一直拍手不住赞叹:小姐真美,小姐真美。我裙上的荷花随着急速的旋转铺洒开去,我轻轻得蹲下,仿佛人在荷花中一般。我抬头盈盈笑着看着皓月:好看么?好看!一个声音响起,我和皓月都惊得回头,玉白的袍角出现在眼前,我慌忙行礼:参见裕王。毕竟我跟他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妃,该有的礼还是要行的。一阵笑声传来:不用这些虚礼。他说完看了我一眼,却又将目光别了开转向西子湖上开着的荷花:姑娘的舞跳得真好。我微一施礼:谢王爷夸奖。然后两人无话。一旁的皓月拉拉我的衣角:小姐,我们是不是。。。我看了皓月一眼,又看了站在廊边的裕王,咬了咬嘴唇:王爷,我先告退了。说完就要走,经过他身边时,他没有转头,只是用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袖。我猛得一抽气,不解得看着他,皓月也有些害怕,站在我身边不知如何是好。王爷,这。。。我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袖,细纱的料子上荷花边被攥成一团,我轻轻用力想抽回来,却是徒劳。他突然转过身来,俊美的脸庞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有些不真实的光辉,他看着我,眼神中的温和一扫而过,转而成了平淡的柔光,他松开了手,从团云锦缎的衣袖中拿出一个小木匣递到我面前,将目光转向远方:在蜀地遇到的,是个好东西。他突然不自然的笑了。我小心得接过,递给身后的皓月:谢过王爷了。正yù走,一声娇笑传来:这荷花果然开了,姐姐你快看啊,那朵开得真艳。远远得几个艳丽的颜色映如眼帘,是几个宫妃。似乎还有柳妃的身影。这时,另一个声音的话却令我不寒而立:皇上,您看这荷开得多美啊。先皇喜欢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啊看来。是柳妃的声音,可是她叫皇上。我仔细看去,一抹明huáng颜色映入眼底,一行人正朝这里走来。这九曲长廊只有一条道,尽头便是烟波亭,亭后只有一小片茂竹,可是藏人却还是容易被发现的。皓月也很惊慌,四下张望着。许是看出我的慌乱,裕王笑了:姑娘难道不想让皇兄见到么?我淡淡得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个身影,说到:一片花飞减却chūn,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yù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愁人。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荣绊此身?好一个何用浮荣绊此身。裕王笑了,目光也落到了那几个身影上。我一咬唇,猛得跪下:还请王爷相助。我是万万不愿让皇上见到的。他沉思了片刻,扶起我说到:好的,我帮你。转身迎着那抹明huáng而去。我拉着皓月走向那片小竹林,尽量隐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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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紧紧得靠着林子最里面的一棵比较粗壮的竹子后面,拉着皓月,心中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裕王会怎么帮我,皓月攥着我的衣角,不敢说话。
说笑声近了,透过层层的修竹,我看见上次的安嫔,还有一些我没有见过的女子,远远看着听着真可谓花团锦簇,笑语盈盈。
皇兄,羲赫正想去找皇兄,突然想到这荷花定是要开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不想竟遇到了皇兄,真是太巧了啊。裕王温文而雅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朕也是想着荷花是要开了,才带着她们来看看。那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可是这个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记,是彰轩帝沈羲遥。
皇上,您看那只同心荷花多娇美?是柳妃柔媚的声音,我能想象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表qíng,一定娇似池中的荷花。果然皇帝笑了:爱妃可是比这荷花更美的。一片莺燕之声响起,都是附和的声音。爱妃,你的文采出众,不如就以这荷花为题做一首诗吧。又复对众女子说:你们也来做做看,好的朕有赏。他的声音平和,淡淡的又对柳妃说到:前几日你写的那两句诗朕很是喜欢,只是下面的还没有写好么?柳妃的声音有些不自然:皇上取笑臣妾了,这几日身子有些劳顿,一时也就没有再想。
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jīng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色夺歌人脸,香乱舞衣风。名莲自可念,却盼两心同。裕王的声音响起,那么的随意自在。只是,我分明看见他的目光看向这竹林里来。我心猛得一跳,呼吸有些急凑起来。皓月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按按我的手,她是以为我害怕被发现吧。却不知是那句却盼两心同惹得我心中有些念想。我努力的平静下来,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一句诗而已,也只是应景的诗,没有别的意思的。
你的诗还是那么好。皇帝的声音响起:爱妃你想好了么?我心中焦急起来,眼看着有几个女子的目光随意的扫进这竹林,若是此时被发现,那。。。。。。
对了,你找朕是何事啊?趁着那些女子悯思苦想之际,皇帝回身问裕王。就是今日兵部上呈的排兵图,臣弟看着还是有的一些问题,想与皇兄讨论讨论。裕王恭敬的说。是么?朕看着倒是也有些不妥的。既然你有想法,现在就一起去尚书房吧。皇帝复而看着柳妃:你有孕在身,还是早些回去休养,今日出来的也有些久了。说话间已抬脚要离去,一群女子自是跟着皇帝走了。我心中长嘘一口气,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些人,走出竹林来。皓月整理我的裙摆,已有些褶皱的痕迹。小姐,我们这就回去吧。我点点头,手伸进袖中,触碰到一件硬物,心颤了下,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拉了皓月回宫。
九曲长廊的进口处有个略急的转弯,我走得有些快,猛得过去看见不远处有几个身影,慌得退到转弯处的一方大石后,却能看见那几个人。也算自己在暗处了。
为首的两个女子一个是柳妃,穿一件淡粉色的纱裙,肚子略有些可见了,也没有戴过多的首饰,只是一只步摇,几枚簪花,却也清丽可人,弱柳扶风。身边是几个宫女。另一个却不同,长得分外明媚,着一件桃红的宫锦纱裙,上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团团牡丹,再加上繁复的发髻和华丽的首饰,整个人很是富丽,就如盛开的牡丹一般耀眼。不过,在这暮chūn季节,还是清丽的装扮更和时宜一些。
方才皇上称赞妹妹的诗,姐姐倒想拜读一下呢。那明媚女子笑言到,却是暗含他意。丽妃姐姐说笑了,皇上是谬赞了。柳妃掩口笑到。我心中了然,这女子看来就是皇上另一宠妃星辉宫丽妃了,果然是当得起这个丽字的。在这后宫能和柳妃争一争高下的也就只有丽妃,传闻中湃雪宫和妃倒也是受皇帝宠爱,却是很少与眼前这两位争风的。
妹妹说笑了,妹妹还未入宫可就声名远扬了,文采出众啊。姐姐不一样,可咱们的皇上就是喜欢这有才之女子,姐姐自认是对这诗文没有很深的领悟了,还望妹妹赐教啊。丽妃说着,一双媚眼就斜看向柳妃了。柳妃笑了:姐姐信么,都是虚名。也就是一句轻yīn阁小雨,深院昼慵开而已。皇上也是随口道的,这哪有什么出采的啊?我心中一惊,这不正是我前段时间写在薛涛签上又被皓月弄丢的诗么?皓月也惊讶的抬头看我,似有话说。我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又向那边看去。只见丽妃携了身边一个宫女的手,走了两步却又回首:妹妹,姐姐不懂诗,听着是不错的。不过,她莞尔一笑:一直都说这诗是由景而发,一气呵成的。妹妹这怎么就只有半篇呢?低头又复言到:不过姐姐我真的不是很懂的,妹妹别笑姐姐我见识少啊。丽妃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目光却直看向柳妃:听说妹妹其实不喜欢木兰花的,怎就有了一根珍爱的碧玉木兰簪呢?还正巧丢了被皇上捡了去。柳妃脸色变了一些,正yù说话,丽妃说:妹妹,姐姐先回宫了,今日有些累了。妹妹也快回去吧,皇上不也说要你好生休养的么。说罢便在一群宫女的跟随下走开了。柳妃挂着笑说着:姐姐慢走。可丽妃一转身的瞬间立即脸就垮了下来。我知道,毕竟丽妃比她进宫早的,皇上也很是喜爱,家族的朝中地位也略胜柳妃一筹,所以柳妃对丽妃还是比较客气的。只是,这丽妃的xing子也太。。。。。。却也是刚好压制了些柳妃。这后宫,还是算平衡的。我想着摇摇头不禁轻笑出声。
何人?一个声音响起,我心想坏了,准是自己的笑声被听到了。转眼一个穿浅紫色宫女装的女子站在我面前,满眼的严厉,却在看到我的脸庞时满脸的惊诧。我暗自笑笑,看来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理了理衣裙,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出去。
柳妃已经坐在了栏杆的宽木上,看起来是有些累了,毕竟她如今是有孕之人不宜劳累,刚才丽妃定是让她心中不快了。我静静站在柳妃面前,心想着今日柳妃不快的恐怕就不会只是丽妃的那件了,毕竟,即使无宠我也还是皇后,也还是凌家的独女。皓月走上前去,仔细得向柳妃行了个礼:见过柳妃娘娘。柳妃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落到了我的身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微微张开了嘴,眼睛也睁大了。大胆,见了娘娘还不行礼?还是刚才那个宫女,我微微一笑,仔细打量着柳妃,她确实长得很美,明媚中带着娇柔,算是天姿国色了。柳妃也仔细得看着我,一双黛眉拧了起来,站起来,许是我不行礼让她不快了,她满脸怒气,刚才在丽妃那受的气恐是要洒在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身上了。我宛然一笑:柳妃你的气色看来还不错啊。柳妃一愣,细细打量着我,眼中满是不解。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柳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绯然,给我掌嘴!那紫衣宫女上前来扬起手,正yù落下,皓月一把抓住,猛得甩开,站在我身前,厉声对柳妃说:你大胆!柳妃脸一下子涨红,身体也有些微微的抖,一双大眼紧瞪着我。我笑着拢拢衣上的细纱绢花,说到:柳妃,念你初见本宫不认得,就免去你的不敬之罪了。柳妃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已经知道我是何人了,只是那双眼依旧凌厉的看着我,不愿相信的样子。皓月对着她身后的几个宫女用一种很平和的口气说到: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行礼!那几个宫女许是也吓坏了,看着柳妃又看看我,不敢动。我依旧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带着淡然的笑,柳妃心里似平静下来,冷冷得看着我:怎么证明你就是皇后?我看了一眼皓月,皓月递上她身上的腰牌,紫色的木牌上是用绯红的颜色写着的坤宁宫大侍女皓月,这大侍女,就是各宫主位身边的贴身丫鬟了,地位高于其他侍从。柳妃接过去看了,拿牌的手微微有些发力、却又旋得扔在一旁,目光森冷的盯着我:这还不能证明你是皇后!我见她不死心的模样,微得叹了口气,解下身上里裙里挂着的玉佩,那是下聘时礼部送来的,用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制成,上面刻着jīng细的龙凤呈祥图案,还有一行小字大羲皇后佩。我一向是挂在里裙上的,这样外裙可以遮盖,必要时也能拿出证明自己的身份,免去麻烦。柳妃伸手要拿,我轻轻收回,白玉龙凤佩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回到我的手中,不过柳妃也已经看清了,这种物件,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是什么,属于什么人的。她紧咬着嘴唇,双手紧握着,狠狠得用那双杏眼瞪了我一眼,略一施礼:见过皇后,恕臣妾有孕在身不便行礼。我淡淡得笑了:免了。罢了就走,却突然回头,笑着:柳妃,初次见,按理你有孕本宫是要给你些贺礼的,只是那子孙饽饽你不喜欢。这样吧,之前皇上问的下句我就告诉你好了,算不上什么礼,不过你还是记好了。那下句是坐看苍苔色,yù上人衣来。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柳妃呆站在原地,喃喃的说:你竟是皇后,那竟是你的签。。。
自那日与柳妃相遇后的数日里,我的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那一时与她的冲撞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算是多余的,没有发生任何事,坤宁宫里一如往昔的宁静。夜半有时醒来,暗笑自己的杞人忧天,柳妃毕竟是有龙脉在身的,又甚得皇帝宠爱,而我,虽为皇后,却一直未见天颜,和那些普通的无宠妃嫔一样,在她眼里应是构不成威胁的。
夜晚的风清凉入骨,我披衣起身,梦中的人影依稀,是那只紧紧抓住我的手,还有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睛,仿佛有什么要说,却又都尽在不言中了。我的目光落在了枕边的一方丝帕上,最简单的白帕,上面没有任何的花样,却是难得的蜀丝织就,那蜀丝极细极轻,织造时稍一用力便会扯断,需十岁以下的女孩焚香细织,一年却也未能得此一方的,甚是珍贵。传闻中太后拥有一件蜀丝的内褂,只有在祭祀太庙时方穿的。
这方帕就在那日他jiāo予我手中的木匣中,还记得我回到坤宁宫,用忐忑的心打开时,就这么一片洁白美好的风景映入眼中,丝帕下是一小包雪绒茶,一两左右的分量,是今年最先采摘下的嫩芽焙成,他从蜀地回来也只献给他的皇兄一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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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叶我让皓月小心的收起来了,丝帕却是万万舍不得置于柜中的,生怕是弄皱了或是埋没了,便收于枕边。仿佛还是个小女孩,爹爹送的珍物能让我欢喜半天,仔细得寻找归置的地方,娘亲为此还常常笑话我,兄长们却都为我说话,每每看到,往昔的时光就一一在眼前掠过,泪眼婆娑过后,面前还是一方丝帕,还是这冰冷的坤宁宫。
一连好几日没有去烟波亭,主要还是怕遇到皇帝和妃子。每日在西暖阁里看看书,累了就到小池塘边喂喂锦鲤,或者在西窗下绣花,如同未出阁的日子。不再去想那只手,那双眼。
一日阳光明媚,我坐在池塘边的桂树下读一本佛经,正入迷时,皓月端了清凉的花糙茶来于我解渴。quot;小姐,都看了一上午了,还是回殿里休息休息吧。quot;皓月递上青瓷的茶杯,一股别致的淡雅清香扑鼻而来,我笑了,饮了一口,深吸一口气拉着皓月的手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说到:quot;回去吧,今日想绣完那只荷包。quot;quot;小姐你呀,就是闲不住呢。quot;皓月戏笑着,上前拍了拍我的裙角:quot;小姐最近怎么都不去烟波亭了呢?quot;她仰头看着我:quot;是因为裕王么?quot;我的手轻颤了一下:quot;是怕遇到皇上,那日你不是不在的。quot;心中却有些波澜。真的是怕遇到皇帝么?还是那些妃子,又或是不敢去面对那个人,毕竟,我接受他的东西,是犯了后宫的大忌的。手不由的伸进宽大的袖中,所触的是一片柔软轻盈。
quot;小姐莫怕的,听说那日之后柳妃娘娘是想尽办法不去烟波亭,也暗着阻止皇上去呢,听说皇上本来就不喜欢烟波亭,说太婉约,飞龙池上的荷花也都开了,皇上就不再去西子湖了呢。quot;皓月在我身旁说着,引着我往殿内走去。我心微一跳动一丝笑容就浮上了嘴角。quot;可确实?quot;我还是不放心得问了一句。quot;恩,听几个宫女说的,不会有错的小姐。quot;皓月的口气很肯定。我定定得盯着远处,手却在袖中捏紧了那片柔软:quot;明个一早过去吧。quot;快走了两步,转身朝落在后面的皓月一笑:quot;带上我的琴。quot;
清晨的风很柔和,穿的是用丁香熏过的水绿细纱裥裙,裙角在路过御花园的时候又沾上了些许香气,就有几只彩蝶萦绕着不肯飞去,我轻盈得走着,头上的青玉珍珠步摇前后晃着,散放下的头发也微微得随风飘拂,整个人有些飘逸的感觉。
波亭没有人,早先挂的白纱与羽帐还在,皓月早已带人将琴放置好,我就面对西子湖上的荷花,弹奏着自己新谱的熙chūn调,明快清亮的琴声就飞扬在西子湖上。弹奏中我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笑着隔着羽纱看着我。一曲终了,我没有听到意料中的掌声或者相和的萧声,有些伤神,心中嘲笑自己的自做多qíng,黯然的回身想唤来远处的皓月,却将一个天青的身影映入眼帘。心中是欢喜的,却不动声色得福身下去:quot;参见王爷。quot;他手一挥,yù上前一步,却又止住,眼神落在我手中握着的白丝帕一抹笑意闪过眼底,他用温和的声音问我:quot;本王的礼物不知姑娘可还喜欢?quot;我微笑着点点头:quot;只是太过贵重了,不知何以为报。quot;他慡朗的笑声响起,我能听出他的欢喜:quot;喜欢就好。quot;他停了停,好象解释
说着:这次回来没有带太多的东西,皇兄也就只给了那几个得宠的妃子一些,我想你是没有的,那茶是不错的,下次喝就不知会何时了,就给了你一些。他的言语有些乱,但是却是那么的质朴,我想他只是为了让我宽心吧。我微微施礼:谢王爷了。笑了下又说:茶我喝了,的确是难得的好茶呢。他眼神明亮:茶经上说焕如积云,烨若chūn敷,我在蜀地喝到时觉得它真真符合这话,就带了回来。不知姑娘你可有感觉。茶。香叶,嫩芽。慕诗客,爱僧家。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huáng蕊色,碗转曲尘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其堪夸。我笑了,看着西子湖盛开的荷花,眼波迷离。他惊喜得看着我,即使隔着羽纱帘,我依旧能感觉到那眼神表达的一些东西。好诗,好诗。他赞叹的说着,却不知除了者两个字外再说什么。我温和的说:王爷您过奖了。我停了一会又说到:灵山惟岳,奇产所钟。厥生?糙,弥谷被岗。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霖之霄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水则岷方之注,挹彼清流;器择陶简,出自东隅;酌之以匏,取式公刘。惟兹初成,沫成华浮,焕如积雪,晔若chūn敷。说罢看着他:小女子愚钝,不知是否是这样的。他慡朗的笑起来,上前一步,似要跨进羽纱帐,终在外停住:传闻中柳妃的才qíng天下女子第一,如今看来,此言甚虚啊。我摇摇头:她是啊。换他摇头:你的才qíng,在她之上。她和你,差之甚远。我淡笑开去,不再说什么。皇兄没有遇到你,是他的憾事。他低着头,用比先前小得多的声音说到:不过却是本王的乐事。我低垂眼帘,不知如何回答。他取出萧chuī起来,是那日我跳舞时唱的曲子。我也跟着哼唱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jiāo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jiāoqíng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回到坤宁宫,兀自坐在西暖阁的红木大椅上,回忆着上午与他的jiāo谈,从茶诗到佛理,从古乐到新辞,很多地方我们的见解都是一致的,那些不同的地方都极力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想法,可是我们都不是简单就妥协的人,最后一定是一笑了之。相谈甚欢。直到皓月来叫我才发现早已日上三竿了。裕王也是猛然觉察,尴尬的笑笑,起身告辞。临走,回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了,仿若阳光铺天盖地洒在我身上。
想想嘴角边就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心却是温暖的。再坐不住,站起身找来一方墨蓝的锦缎,想着绣个荷包。可真的要绣了却不知绣什么图案好。皓月端了点心进来,看见我拿着一块软料发呆,笑出声来。
小姐可是要绣什么了么?上次那方丝帕不是没有绣完么?我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就是想绣东西了。皓月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依我看啊,绣螭shòu不是很好么?不好,太戾气了,本来身上就穿的是,怎好再用一个。话说完就看见皓月狡猾的笑,才知自己说漏了嘴。是给裕王的么?皓月笑容收了回去,看着我问。我点点头。小姐,可是这不合规矩的。我知道,不会被发现的。自己也是这样安慰自己,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不是吗。小姐真的以为可以在这宫里隐藏一辈子?皓月坐到我身边,拉了我的手问。我苦笑到:这个,不是我决定的,是他。眼睛别开去,落到了墙上百鸟朝凤的丝织挂毯上,上面的凤凰羽毛艳丽,神qíng高贵,超然一切的傲视着百鸟。可是,我这只凤凰,却是谁也傲视不了的啊。小姐就没有想过让皇上喜欢上您?以您的才qíng美貌。。。。。。皓月说着,我打断了她:如果一开始就不要我,那么我也不会去讨这份爱。更何况,他不是我一个人的良人,他有三千粉黛,他不是普通的男子,所以,他给不了我要的安定。我宁愿在这坤宁宫里老去,哪怕一辈子不见天颜。我说话时神qíng凛然,皓月不再说什么,只默默的把糕点盘子端在我面前,我摇摇头,眼泪掉下来。拿起手上的锦缎,自语到:就绣祥云吧。说着自顾自绣起来,不再注意其他。
绣了一夜,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如此赶,皓月几次进来为我剪去烛花,都是默默的看我一眼,然后在出门时轻轻叹气。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因了我的那些话。我也知道自己即使就是爱上了裕王,今生也是无望了。就绣这一只荷包了表心意,也算是对他之前所赠的回报。然后自己,就在这深宫中逐渐老去吧。好歹,还有个回忆。
天微微亮起来,我也终于绣完了最后一线,本来就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案,一夜的时间虽短也长,总算是绣好了,我伸了伸腰,唤来皓月,她和我一样一夜没有休息。我轻声说着:你去睡一会吧。小姐您呢?可要安置?皓月看着我,目光又落到了我手中的荷包上:小姐已经绣好了?口气中是不可置信。我淡笑开去:是的,绣好了。转头看了看天:我去烟波亭一趟,你去睡吧,我一个人去,回来再休息吧。我站起身,看见身上的衣裙已有了皱痕,笑看着皓月:不过,还要麻烦你去找一件衣服给我换上。皓月点点头,她知道我决定的事一般都不会变,安静得走到我的内室,寻了件简单的水蓝的裙子,没有任何的花案,也只是简单的轻纱制成。我换上后,将头发用蓝丝绦简单的束起。我想,做个了断吧。
第十四章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不过却让人心神清慡,一夜未睡的劳顿一扫而过,我快步走着,只想着快去快回,不管他此时在不在烟波亭,我也只放下就走。我淡淡笑着,这个时间,恐怕是要去早朝了吧。不见也罢,也罢。
荷花是全开了,清雅的香气萦绕在身边,我大口大口呼吸着,也许,将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求皇帝的喜爱,但是,这种愈礼的事也不能在做了,我说,要是被发现,我们凌家将蒙受多大的羞耻,父亲将多么伤心。可其实,我只是不想再见到他,我不想最后发展到我们都无法自拔却不能在一起的悲剧。至少,现在我们不再想见,于我于他都是好的啊。从他的眼神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qíng,即使,我们都知道这是错误的。
我将荷包放在石桌上,想想又不妥,万一他没有看见怎么办?毕竟他从不进来这羽纱帘中,可是,若是放在地上,却又不合礼法。我犹豫着,终于决定还是放在桌上时,一个声音响起:今日很早啊。我怔住了,是他。慢慢的回身,脸上带着笑:王爷也很早。他温和的笑着:昨夜着了凉,皇兄准我告假一天,这次回来一直住在清晏堂的,睡的早醒的就早。就来这里了。他的双手背在后面,我稍稍探头看去,被他觉察,有些羞涩的笑着,伸出手来:昨夜在御花园,发现这雪棠开了,想你应该是喜欢的,就摘了一些,养在水里,今晨还是好的。我看着他手中芬芳雅致的白色花朵,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惊慌了,竟走进这帘帐中来,用袖角帮我擦着。我抬头看他,在阳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坚定表qíng温柔,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也是第一次什么都没有在我们之间阻隔。他惊艳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盛满赞叹。我羞赧的低下头,他喃喃的说:你真是人间女子么?我微笑:王爷以为呢?九天玄女。他说完也笑了:真的让我惊为天人啊。我迎上他的眼:王爷又何尝不让我这样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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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拉了我的手向亭外走,不顾我惊讶的神色,来到西子湖边,他笑着说:介意与本王一起赏荷么?我抿了抿嘴唇,想终归的最后一次了,去吧。轻轻的点了点头,拉我上船。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坐在船首,他掌撸,慢慢的驶进了那片清雅之中,我小声的哼着一首民间流传的采荷曲,伸出手去抚摩那些宽大的荷叶,偶尔弯下一朵荷花,轻轻嗅着。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和纵容,笑容明朗。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他说着,突然大笑出声:不过你的裙子,不是这荷叶颜色呢。我也笑了,不言语。就这样在明媚的阳光荷塘里轻轻dàng漾,我很放松,也就微微的有些累了,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小憩了片刻。
恍惚中似听到他说:诗经中说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今见果真此言不虚。
我睡的很香,船在水面上轻轻dàng漾仿佛摇篮般,没有多久,远处传来的声音惊醒了我。远远的岸上有人在喊:裕王爷,裕王爷。。。。。。我睁开眼,他依旧是笑着的眉却皱了起来,看了看远方对我说:有人在叫我了,怕是皇兄有事找我。他微微叹了口气:吵醒你了。我摇摇头:王爷不去吗,也许是重要的事呢。他点点头,看着我,目光坚定:今夜亥时,我在烟波亭等你。不等我回答,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别拒绝。说完看向远方,眼神中有份忧虑。
等喊声渐远他才摇船回到岸上,牵我上岸后匆匆离去。我慢慢往回走着,手伸进袖中,猛得想起那荷包还没有给他。定了定心,决定今夜再见最后一面。
慢慢走着,我忘记了此时已经快到晌午,宫妃们这个时间大多在花园中赏花游玩。正思考着该如何跟他说明白,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我抬头,自己已经走进了一片较开阔的地带,几个明丽女子正在打秋千,快乐的笑声飞入云霄。突然声音停了,是因为我的出现吧。我仔细看了看,没有柳妃丽妃或者那个安贵嫔,心稍稍放下一些。那些女子的衣饰不算繁复华丽,看头上所戴应该都是些品级不高的美人才人之类。
你是什么人啊?一个不高的女子跑到我身边,看样子不过十三四,样貌可爱。我笑着:你是谁呢?她笑了:我叫紫鹃,是新进的美人,那边的是如月姐姐和绿柳姐姐。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还有两个女子站在秋千旁,我想是我身上的衣服暗示了我的品级不低,即使只是一件简单的裙子,可毕竟是皇后所用。我微微笑着:我和你们一样是这后宫的妃子。她点点头:姐姐来dàng秋千么?我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笑了笑。紫鹃,你在gān吗啊?一个绿衣女子走来,容貌清丽,拉了紫鹃的手要走。绿柳姐姐。。。。。。紫鹃喊着,我上前一步:你们是哪个宫的?掖庭的乌金阁。那个叫绿柳的女子笑笑:美人们都住在那里。说罢仰头看我:你不知道么?我讪讪的笑笑。我们回去吧,一会那几个娘娘就会过来了。另一个女子走过来说,那女子容貌端庄秀丽,颇有大家风范。看了我一眼:你也快走吧,那几个娘娘不喜欢有别人在这的。说完看了绿柳一眼:小心再被柳妃娘娘看见,上次的事。。。她没有说下去,绿柳表qíng变了变:我们快走吧。紫鹃回头看我:姐姐,你也快去吧。我笑着,点点头:你们每天都来这里么?她们只是低等的宫妃,自然是不敢惹那些得宠妃子的。我笑着,柳妃会来这里,环视四周,果然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我也没有过多的停留便回到了坤宁宫。
皓月已经起来了,紫樱看见我进了宫门连忙上前:娘娘,您可回来了。我看着她:出了什么事么?
紫樱朝里面看了一眼,:轻声说着:皇上身边的张总管来了,正等在殿里呢。我点点头,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走了进去。
张总管真是稀客。隔着牡丹花开富贵的徽绣屏障,我端坐在乌木镏金的后座上,身上披上一件矍金海棠的外挂,皓月紫樱站在两旁,屏障外是小桂子他们。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我总要摆出点皇后的架势的。
奴才参见娘娘。张德海深深的打了个千,我抬抬手:还不给张总管看座。小福子迅速的搬来一张红木凳,张德海笑了笑:不用了娘娘,奴才只是来传皇上的口谕。我起身跪下。张德海清了清嗓子说到:今有凌氏一门,功勋卓越,长子建功,特设晚宴以示嘉奖。张德海说完,停了停:娘娘,晚宴是今夜,皇上许您去,正好见见家人。我伏身叩谢,末了站起来,盈盈笑着:多谢张总管,还望转达本宫的感谢之qíng。我顿了一下:只是本宫今晨不慎感了风寒,晚上恐怕是难以赴宴了。我轻咳了两声,看了皓月一眼,皓月领会的走出屏障。张总管,我家娘娘的身体今日很不舒慡,还望皇上见谅啊。说罢递过一块金灿灿的东西。张德海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娘娘若是身体不慡,奴才这就去给皇上回话,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他说着:奴才再去叫太医来给娘娘诊治诊治?我笑着说:不用了,已经看过了,让好生休养。张德海点点头:那老奴就不打扰娘娘休养了。老奴告退。说完行礼出门。总管慢走。我示意小禄子将他送到门口。看着张德海的身影从坤宁宫外消失,我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小姐,为何您不去呢?皇上应该不是不想您去的啊。皓月不解的问我。我摇摇头:感觉有些不舒服,所以不去。总不能让父亲哥哥看到我这般模样吧。皓月仔细得看了我半天:我去熬些燕窝粥给您。您休息一会吧。我点点头,脱下外挂jiāo给紫樱,慢慢的走进寝殿。和衣而卧。心中是悲伤的,这么难得的见见家人的机会,父亲还好么,大哥这次立了功,父亲一定是很开心的吧。皇上赐宴,他一定也想看到我幸福的样子,可是,我却不能去。我知道这次彰轩帝是真的要我共赴宴会,就算他心里不想,可是上次二哥凯旋回来我就没有去,这次如果不去当然不管是对谁都不太好的,难保父亲不觉察出什么端倪。可是,我不能去,因为今晚,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我蒙着头在被子里,有眼泪落下,我心里祈祷着,父亲,请原谅女儿的不孝吧。日后,我们一定能见的。给了张德海一锭金子,我想在皇帝那里,他会为我说话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起来让惠jú找出之前绣的那幅大漠如烟图,就差一点了。我想,今夜即便不能想见,也还是给父亲一些东西做个念想吧。
直绣到用午膳,皓月心疼得连连让我停下休息,毕竟之前一夜也是不停的在绣东西,我只是笑着告诉她我不累,她也只好去准备一些降疲惫振作jīng神的吃食给我。
终于是绣好了,苍茫的大漠,点点胡杨,还有策马急驰的人影,近处我绣上了一点点流水的痕迹,只那么淡淡的一道碧蓝,整个绣面却明亮起来。惠jú拍手称赞着:娘娘的绣功真好,着图真美,仿佛都听到了那嗒嗒的马蹄声呢。我笑着点了点她的头:快去把它从绣架上拿下来装点好。复看向皓月:今晚晚宴你将它送去给爹爹,怎么说你知道的。皓月点点头:放心吧小姐。她看了看那图案:老爷一定会喜欢的。我笑了,喝下馨兰端上的香片。
夜色渐深,我思量着那边的宴会也应该是开始了,隧命皓月过去。给她挑了件桃红的上好绢制衣衫,让她说的话也jiāo代了,重要的是让父兄相信我在宫里很好,皇上对我也是不错的,不让他们担心。皓月仔细的重复了我教的话,小心的拿了放那幅绣品的镏金乌木雕彩云的长匣走了。皓月走了没有多久,我也撤下了坤宁宫里的侍女守卫,从衣箱里找出进宫时带来的白色舞服,那还是我刚学成长绸舞时父亲托三哥从江南制成送来,用的是上好的白冰蚕丝,又以微微发蓝的罕见的银线绣成芙蓉遍布裙角,三尺的长袖上也有jīng致的花纹,舞动起来芙蓉花时隐时现,当我第一次穿起它为父兄起舞后,大哥曾说仿若天人。可自那之后,父亲却不再让我跳了,这裙子,还是进宫时我悄悄让皓月先装进她的包裹里的。
还好,虽然按隶女子进宫是什么都不能带的,可是太后给了我这个恩典,许是她早已料到我进宫后的光景,可怜我吧,但也成全了我。
今夜,我为他穿上这件衣裙,再跳一次长绸舞。为他,也为我自己。
第十五章
我小心得走出坤宁宫,趁着朗朗月色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今夜皇帝宴酬凌家大公子凌夕和,文武百官和受宠嫔妃几乎都去了,这皇城内的守卫又是裕王负责,因此此时稍稍松散了些,我没有遇到任何人就来到了烟波亭,他早已等候在那里,背对着我,一袭白衣胜雪。我停住脚步站在烟波亭外看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心想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与他想见了,心中有些凄凄。定了定心,上前一步:王爷好早,那边的宴会已经结束了么?他回身,皎洁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被白锦缎的便服反she着柔和清冷的光,只是,他的表qíng并不如我所想那样带着笑容,眉宇间微微透着心事。我收起了笑,关切的看着他:王爷怎么了?他淡淡的笑了:没有什么。今日早朝边报,突厥屡扰我西南边境,此次规模和侵扰地带甚大,皇兄找我商议,望我前去镇压。我的心被揪了一下:很严重么?他没有回答,苦笑了下:本王不怕他来势凶猛或者有多qiáng大,本王。。。他没有说下去,眼睛盯着西子湖平静的湖面,轻轻叹了口气。我咬了咬唇,走到他身后,浮上温柔的笑容:王爷放心,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凯旋。他转过身看着我,目光炯炯:答应我一件事可以么?我笑着看着他:王爷请讲。他顿了顿:如果这次我凯旋而归,想上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你可愿意?我惊了一下,心中波澜起伏,许久终定下神来,却不知如何回答。,眼神闪烁。他定定的看了我半晌,终于笑了:看来本王是自做多qíng了,望姑娘不要介意。刚才的话,就当作我没有说过。他兀自笑了,可我看得出那笑容里的失望。心就乱了。慌忙中我拉住他的袖角:不,王爷,不是的。。。。。。他的眼神立刻变的明亮:这么说你同意了?皇兄那边我来说你不用担心。我看着他快乐的笑,心里却好苦。我知道,如果他裕王跟皇上要任何一个皇帝还没有宠幸的女子,皇帝多半是会允的,可是,我不是妃子,也不是随便人家的女儿,更不像其他妃子那样只是作为皇帝的后宫才进来的。即使皇帝想把我给裕王或者随便什么人,他也是不能的。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他:王爷,我等您凯旋的好消息。他眼睛向斜下方看着,思量了许久,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我:相信我,一定回来。我也点了点头: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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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面对湖水而立,彼此间并不说话,却仿佛jiāo谈了很久。看着月亮升到天顶,我转过头看他:王爷愿随我去一个地方么?他玩味的看着我:好啊。我笑了,转身走着,知道他在身后,即使面前的路漆黑我也并不害怕。
那是上午我途经御花园无意中看到的。是皇上临时设立的祭台,祈求太后平安的,是个十几尺的高台,因是临时设立就用的是以前修好的木制高台,下面装有磙子方便移动,因着这几日放它的仓房在整理,因此祭祀完就挪到了花园的一个偏僻处,待仓房整理好再挪回去。我也是无意瞥见,正好可以用来让我跳那长绸舞。
长绸舞的舞袖长三尺,因此需在高台上跳,方能舞开,也才有飘逸灵动之感。
放那高台的地方不远有一二层的亭子,是先皇以前用来远观飞龙池上景观的,不过如今的彰轩帝似乎是更喜欢直接在栖凤台上观赏,这里,就如同那烟波亭一样,显有人来了,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晚上。
我将裕王带到亭中,他诧异的看着我,笑着说:你怎么知道这芙蓉台的?轮到我惊讶:芙蓉台?他温润的笑了:是的,这是我母妃第一次遇见父皇的地方。他淡淡得笑开去,眼神迷蒙。
我心中其实有些惊讶,因为裕王虽为先皇全贵妃所出,但是全贵妃在生下裕王就撒手人寰了,裕王是被当朝太后抚养长大的,因此也与皇帝的感qíng甚好。怎么会如此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生母的事呢?我心中有些疑问,可是我想裕王是重qíng重意之人,怀念自己的母亲这很正常,更何况全贵妃是那么一个完美的女子,宫中的老人常常说起她的好,即使是我也听过些许了。
我笑了笑:王爷,我想赠您一样东西。他惊喜的看着我,饶有兴致。我看了看他明亮的眼睛,里面有一个白衣的女子,在夜风chuī拂下衣诀翩翩,宛若天仙。今夜我出门前,用细细的用几种香花制成的薄粉敷面,用了柔和的胭脂,仔细的化了一个涵烟眉,又用了颜色极淡的口脂,却也让我的唇色在夜色中也能鲜亮起来。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着伸手指向茫茫的夜色中,高台在隐藏在夜色下,看去只是黑暗,他不解的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他闭上眼睛:等您听到声音再睁开。我笑着说,他撇撇嘴,笑着答应了。
我迅速的走上那高台,伸展了下,唱起来: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chūn,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身体也跟着舞起来,长袖挥撒出去,脚下旋转着,猛得俯下有急得仰起,一式风摆柳,一招探海卧鱼,或云步或飞脚,轻轻的跳跃,长长的水袖在周身萦绕,我灿烂的笑着,心里也感到快乐,最后慢慢蹲下,白色的长袖从空中缓缓落下,我的歌也停了。
我从夜色中望去,亭中白色的人影借着月光清晰可见,我看见他已经站在了那亭栏边,仿佛笑着。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走下高台来到他身边,他依旧站在那里,眼睛看向苍茫的夜色,之前我舞蹈的地方。我轻轻施礼:王爷可还喜欢?他猛得回身,表qíng如痴如醉,看到我,眼中的惊讶闪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是这凡间之人?我低头微笑:那王爷认为呢?说完直眼看他。他摇摇头:你不是。说完笑了:月宫仙子。我正要开口说话,却看见不远有灯火渐近还有人声,心中有些慌乱,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一定是看到了我的惊慌,他给了我一个安定的笑容:别怕,有我。说完看着那灯火:你在这里躲着,我去周旋。我点点头,走到角落处蹲下,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巨大的黑暗瞬间包围了我,我的心也空前的害怕起来。
黑暗的树影婆娑,伴着风chuī过的沙沙声,还有奇怪的鸟鸣,御花园不再是白天那花团锦簇笑语盈盈的繁盛景象,此时是那么的诡异和恐怖,我抓紧了胸前的衣襟,抬头看着天,月亮不知何时隐藏在了团团浓云之后,风渐渐猛烈起来,有些冷了,我挪动了下身子,裕王已经去了很久了,我该如何是好?身上的白衣在这夜色中太显眼,我只好小心的半蹲起来,悄悄探头看着之前有光的地方,可是此时我除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我惊慌起来,看来裕王的确应对了那些人,可是他却得和他们一同走开,那么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在这御花园偏僻的地方。我的恐惧上升,身上打着寒战,深吸一口气,看来,只好自己走回坤宁宫了。
摸黑走在御花园中,没有灯火也没有月光,黑暗无处不在,我仔细看着脚下的路,寻思着哪条才是我白天里走的,本来御花园我就很少来,更何况今早也是误打误撞看见这里,方才领裕王来此时也是借着月光找到的。可如今毫无光亮,再加上我心中的焦虑和恐惧,脚下乱了方寸,走着走着就在这诺大的御花园里迷了路。
对于御花园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我茫然的看着周围几乎没有见过的建筑花糙,心里暗暗叫苦,完了,看来我是只有到天明才能回去了。心里也抱着一丝丝的希望,也许,裕王能回来找我的,可是,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哪里了,其实不应该离开那芙蓉台的。我回身看了看,早已不见来时路了。硬着头皮继续摸索着,也许就能在乱走之中走出这御花园吧。或者,皓月回去发现我不在宫里,也会出来找寻吧。
忙乱中走进一处怪异的地方,两边是一人多高的灌木,弯弯曲曲,脚下只有供一人走的小路,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在其中了,这是哪里,御花园中有这种地方么,我在想自己为什么走进这里,抬头看去,原来是前方不远的一个八角亭中有一盏在风中摇曳的宫灯,那微弱的光亮吸引了我。我心一横,朝着那光亮走去,那八角亭地势较高,兴许我可以看看路,也可以摘下那宫灯照亮自己出去的路。
顺着那灌木中的路走着,蜿蜒曲折,我抿着嘴,眼睛一直看着那八角亭上的宫灯,渐渐的走近了,我欣喜的登上亭子,那宫灯挂在亭正中,我心里安定下来,走到栏杆边向外看去,惊得捂住自己的嘴巴,刚才我走进的那片灌木,现在看来竟是一个巨大的迷宫,我猛然想起了这皇宫中是有这么一个玩意的,叫曲径通幽,尽头就是这幽然亭了。我稳了自己的心神,那么这里离御花园的东门就不远了,我回身去够那宫灯,无奈它挂得太高我够不到,只能勉qiáng碰到它的下边缘,宫灯在我一下一下的碰触下微微的摆动,我却累得不行了,正想跳起摘下它,手已经伸开,仰头看着,眼前就那么突然的伸出了另一双手,我惊的一回身,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胸膛上。
第十六章
他的眉目棱角分明,脸上虽然挂着笑,可依旧透着凛然难侵的威仪,那张脸虽俊美无比,却不若裕王那般的温和,而是让人心生恭敬不敢直视。他身资挺拔,身行修长,一件玄色披风却更衬得他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我抬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脸,一个人。他温和的笑着,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摘下那宫灯递与我,开口到:你是何人,怎会如此深夜还在这御花园中?他的声音低沉,如同那张脸一般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但却依旧有着凛然不可侵的震慑力。这个声音我听过,即使一次我也不会忘记,就在我大婚的那个晚上。我的目光落到了他腰间佩带的那块玉饰上,白色的羊脂玉在夜色下有着清冷的光,上面jīng雕细刻的团龙祥云jīng美无比,象征着佩带者高贵的身份,我淡淡的笑了,心中感到些许的无奈,我们竟然在这样的qíng况下见面。虽然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都不见到他,但是,却从未想过这么快又是这样的时间场合。是的,他,就是彰轩帝沈羲遥。
我低着头不知怎么回答,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长久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微微的抬头瞥了他一眼,他的眼神中充满玩味,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回答。我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他微笑了一下,他愣在那里,我趁他没有回神之际猛的夺下他手中那盏宫灯,转身就跑下了幽然亭,一路狂奔,我不时的回头,没有追赶的人影,心稍稍放下一点,按照我对后宫布局的了解,出了御花园的东门就是东六宫的地方了。而东西六宫的宫道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宫道相连,而这南北宫道的中间,就是我的坤宁宫。
我用宫灯照着脚下的路,应该是这条路没有错,御花园里大多是碎石或者青玉铺路,只有近门处是宽阔的大方石,多用白色,雕着繁复的牡丹。我顺着路走,先前我回头并没有发现有人追来,但是心里还是害怕的,脚下匆忙了许多。走出御花园的门又好容易找到了东六宫宫道通那南北走向的宫道的宫门,心中正在雀跃要踏进去,就看见一队夜巡的侍卫在不远处出现,我吓得躲在了门边石狮的后面,熄灭了宫灯,懊恼自己为何不带一件深色的披风,此时也好遮挡自己,如今自己一袭白衣,任谁在这夜里都能一眼发现的。现在就祈求那侍卫不出这宫门,或者,这石狮能助我隐藏不被发现。毕竟,深夜在皇宫中行走是违了宫规的,更何况我没有带任何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脚步声近了,再近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惊惧笼罩着我,眼看一个侍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宫门口,突然我听见唰唰跪地的声音,参见皇上。一个声音恭敬的说着,然后沈羲遥淡淡的声音响起:恩,下去吧。又一阵唰唰声,他高大的身体挡在了我藏身的石狮前,侍卫整齐的从我眼前走过,我轻嘘一口气,却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再次悬起来,正想该如何面对眼前的qíng况,一只手伸在我面前,我抬头就看进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双眸中。我微垂了眼睛不言语,他笑着说:难道蹲着比站起身要舒服么?我扑哧笑了,拉着他的手站起身,他的手温暖而坚实有力,我看着他正要说话,他回身看了看漆黑悠长的宫道又看了看天,转过身温和的对我说:可愿陪我走走?我点了点头。心里惊讶他没有用朕这个皇帝特有的自称,而是用了我。
他见我点头,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拣起我放在一边的宫灯,出乎我意料的竟从袖中拿出火石,宫灯再次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他看了我一眼就手执宫灯径自在前面走着,我小心的落在他后面一步紧随,低着头。走了很久两人都无语,我的心砰砰跳着,他这样不言语是怎么回事呢,我又怎么办呢,如果他问起我是谁,我该如何回答,又该如何逃开呢?走着走着我抬头,竟然发现他走在了我的身旁,步子从容缓慢,好似散步,可是,这没有月亮的晚上,凉风凄凄,真的不适合。我望了望他,想说让他回宫休息的话,毕竟明天一早还有早朝,他一直都是勤政好学的皇帝,现在应该很晚了,更何况风也越来越急了,他穿的不像很多的样子,着凉染了风寒就不好了。我正要开口,他的目光转过来,看着我皱了皱眉问:你冷么?我啊了一声,心中甚是惊讶,垂下眼睛摇了摇头。他停下脚步,我也停下来,看着用大理石铺就宫道,心中慌乱不知他要做什么。突然我感觉有东西披在了我身上,低头一看,是之前他身上穿的那件玄色披风,再看他,只穿着一件银纹单龙墨蓝平锦常服,单薄的面料,我慌忙要解下那披风,他按住我的手,摇摇头笑了:不用,我不冷。你穿着吧说完又径自走着。我上前一步拉住他衣角:皇上。。。。。。话音未落,大雨就无预兆的倾盆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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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了我的手跑起来,我跌跌撞撞得跟在他身后,披风和裙子被雨水打湿绊着我的脚,软底白缎的绣鞋不小心踩在了纱裙长长的前襟上,脚下一滑腿一弯,我惊呼一声,人就倒在坚硬的大理石上。他停下来,弯下腰猛得就抱起了我,他的头发已经湿了,水嗒嗒得滴下来落在我的脸上,我挣扎着要下去,这是不合礼数规矩的,他加紧了手上的力度看着我说:别动。口气是那么的不可抗拒,我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我飞快的走着。他抱我抱得是那样的紧,我紧贴着他的胸口,他的衣服也被雨水打湿了,我呼吸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能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我将头埋起来闭上眼睛,心跳个不停。
皇上,您这是。。。伴着张德海慌乱惊讶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我们已走进一座宫室中,我看到张德海用疑惑的眼神看我,他没有理张德海,抱着我进了里间,轻轻的把我放在chuáng上,张德海跟进来:皇上,她是。。。他看了张德海一眼,没有回答走了出去,张德海慌忙跟出去:皇上,您快擦擦,奴才这就让他们去请太医来。然后我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不用了,熬些姜汤来。皇上,您快换身衣裳。一阵声音之后张德海的说:皇上,不早了,早些安置吧。我听见他的声音:朕还要看完这些折子,你先下去吧,有事朕叫你。停了一会他又说:你去找件女子的衣服来。
我静静得躺着,眼前是明huáng的chuáng帷,身边是淡huáng的锦被,到处都是龙的图案。我叹了口气,这里,应该是养心殿了,我躺的,是大羲皇帝的龙chuáng。该怎么办?我思索着,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到天亮,他一会要安置了就会进来的,养心殿是皇帝的寝殿,后妃未经允许是不能进入的,更何况是躺在这龙chuáng之上。
我起身下chuáng,轻轻的走到门边,透过门逢我看见他趴在了那张乌木宽桌上,桌上是一叠叠的奏章,他的手中还拿着朱笔,我轻轻上前,看来他是批奏折时睡着了,我心揪了一下,走回chuáng上取了被子小心的盖在他身上又轻轻的摘去他手中的御笔,他头偏向一边,睡的很熟,我看着他熟睡的脸笑了,那坚毅的棱角柔和了许多,这样看,少了那份威严,他也就是一个温和的男子。
我披上先前他给我的披风,慢慢的拉开门向外看了看,出乎意料门口竟无人守卫,想起定是刚都被张德海临时唤去找太医或者去御药房了。不过殿阶下却有侍卫巡逻走动。我苗了腰趁着一队刚过快速走过殿廊。这里应该和我坤宁宫一样有个小小的花园,就一定有那个供莳花太监进出的小门了。
待我安全回到坤宁宫时,天边已微亮,一路上我躲了好几次巡夜的侍卫。雨一直下着,虽不若开始那么大,但是我浑身还是被淋透了,脚下渐渐无力,一迈进坤宁宫的宫门看见当值的小禄子,心放下,一夜的担惊受怕后的劳累和风chuī雨淋一起袭来,再加上先前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我头一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朦胧中好象听见皓月让馨兰去请御医,我费力的睁开眼,惠jú眼尖看见我醒了上前说:娘娘,您怎么样?皓月听见了立刻来到我身边,馨兰也走了过来,我挣扎着说:不要去请太医,是累了。说完凝神看了皓月一眼,皓月要说什么,我摇摇头就闭上了眼睛,皓月上前给我掖好被子,我听见她对馨兰说:你随我去小厨房,还有些医风寒的药,我们给娘娘熬了。随后又对惠jú说:惠jú你在外面守着吧,让娘娘好好睡一会儿。听得她们都出去了的声音,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十七章
醒来时皓月坐在我身旁,手里是一块半gān的手巾,正痴痴的望着远方若有所思,我醒了也没有发现。我看了她半晌,淡笑了下,身体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但是依旧乏力。我轻轻的转个身,看着皓月的眼神猛得从远方收回,手下意识的要将手巾敷在我额头上,一低头看见我含笑的看着她,吓了一跳。我慢慢坐起来,皓月连忙扶我,我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笑问着:想什么呢啊?皓月脸红了:小姐说什么呢,没有想什么啊。我盯着她的眼睛,她有一丝丝的闪躲,我笑了,看来皓月是真的有心事了,我淡笑开去,先不问了。我拉拉皓月的袖子:我饿了呢。皓月笑了:我这就吩咐他们上膳。做了些清淡的的粥和小菜。我点点头:恩,就是想喝点粥。皓月扶我起来,我看看外面昏huáng的天:几时了?皓月掩口笑道:都傍晚了呢,酉时过半了。我点点头:我睡了很久啊。可不是,不过小姐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你都不知道你的脸色多苍白,晌午过了还发热了,我想去找御医的,可是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去养心殿了,我就回来了。养心殿?我惊得坐直了身,皓月惊讶的看着我:怎么了小姐?我镇定了下:没什么。看着皓月说:昨天见到父亲哥哥他们都还好吧?皓月笑着说:恩,都好都好呢,老爷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昨天真的很高兴就显的更jīng神一些。大公子可是很风光呢,皇上看起来很赏识他,不过这次立的功似也不小。皓月说到皇上两个字的时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就好了,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往外走着:我没有去父亲有说什么么?皓月摇摇头:皇上似先前说过了呢,所以我去老爷就没说什么了。我点点头,心里知道皓月在我这藏不住什么,就静静的等她说。果然,皓月开口了:小姐,皇上好象很喜欢您绣的那幅图呢。我点点头,偏厅里桌上已摆好了饭菜,我喝了口莲子羹,稍有些烫,一旁的紫樱发觉,连忙走来端了下去,我看了偏厅里站的太监宫女又看了看皓月,知道在这里也不好问什么,坐下吃起晚膳来。心里却有些担心,太医若都去了养心殿,那说明他病得不算轻,许是昨天夜里淋雨,又穿的少,那么晚还批奏折,虽然我给他搭上了被子,可是毕竟还是不行的啊。我越想就越担心起来,唤来玉梅要她去打听是否严重,是什么个说法。
用完了晚膳我回到寝殿,皓月坚持要我回到chuáng上躺下,披了件细丝云纹的外挂半靠在织锦的软垫上,皓月坐在我身边绣一方丝帕。我瞅了一眼,虽还只有轮廓但我看出是一对锦鲤。我不说话,只静静的拿来枕边的诗集看起来。
小姐,皓月看了我一眼吞吐的说到:昨天我看见皇上了呢。我放下书,抬头看她。皓月的脸色微红,眼睛斜看向一旁,抿着嘴不再说什么。我平和的说:然后呢?他。。。。。。皓月yù言又止。我笑了:皇上很好是不是?皓月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皇上看起来很温和,一点不像我先前想的那样。我点点头,是啊,他也和我先前想的不一样呢。人中之龙自然是不一样的。我看着皓月: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吧。我们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这么多年,不是早就如同姐妹了么?皓月笑了:小姐。。。。。。我接着说到:皇上定是不错的,不然当年先皇也不会选他继位,爹爹也说过他的天资极高,毕竟是帝王啊。皓月点头:昨夜皇上和大老爷大公子谈笑,气度超群,甚至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呢。皓月有些兴奋的说着,我淡笑不语,但是我能想象到那种场面。他的一切真的很容易让人沉醉,只是,他是皇帝啊,你是永远不能奢望他给你那种普通百姓拥有的夫妻间举案齐眉深深依赖的幸福的。我没有说什么,我这坤宁宫他是不会来的,皓月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机会和他有接触,这个印象也就会渐渐淡去。也许过段时间,皓月就会忘记喜爱,只留下崇敬吧。我笑着听着皓月的话不打断。这时,惠jú端了药进来:娘娘,该喝药了。皓月连忙站起来接过,chuī着递给我:有些烫的,但是这样药效才好些,您快喝了吧。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好苦啊,摇摇头吸了口气,惠jú看着我:娘娘,备了蜂蜜水的,药是要一气喝下才好的,也不会那么苦了呢。我深吸一口气,一闭眼一口喝了下去,皓月连忙递来蜂蜜水,我接过饮了感觉好了很多,看着惠jú出去,皓月方又坐到我身边帮我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小姐昨夜去哪了啊?那么大的雨,您身子本来就不好的。出去走了走,没想到碰上了雨,回来的路上好差点被巡夜的侍卫发现,躲着就淋了些,不碍事的。我轻描淡写的说着。皓月看了我一眼:哦,小姐以后出去还是带上小福子他们吧,也安全呢。知道啦。我嗔笑着闭上眼,药劲有些上来了,头沉沉的想睡。皓月看出来了,扶我躺好,转身要出去时又回身来:小姐,我看着她:怎么了?皓月停了一下,眼神流转,复又说:小姐的那件长绸舞衣裙摆处破了,可是我们没有那丝,要不要找内侍府寻些来补?我摇摇头:先洗净再说罢。说完闭上眼睡去。
次日清晨就醒了,皓月伏在我chuáng边睡得很熟,我轻手轻脚的起身,没有惊醒她,自己找了件裙衫穿好,惠jú这时进来正要行礼,我示意她不要吵醒皓月,坐在铜镜前让惠jú给我梳头。那边皓月动了动,睁开眼,想是发现我不在chuáng上了,连忙起身,一回头就看见我坐在一旁笑看着她,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小姐。。。我温和的说:回去睡吧,我已经没事了呢。今天就给你一天的假,这两天你也累坏了。不用啊小姐。皓月辩解着:我没有事的。我摇摇头:今天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这里又没有什么事,每天不都是老样子,今天我也答应你不出这宫门,放心了吧?皓月掩口笑着:您要出去谁还敢拦不成?好啦,快回去休息吧,看你的样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皇后连贴身丫鬟都不善待呢。皓月笑着点头出去了,我知道她是从了我的意了。等皓月出去,我让惠jú找来玉梅想问问她打听的qíng况。
回娘娘,听太医院的小太监说皇上是风寒,来的急也就重些,不过调养下就好了,皇上今日还上朝了呢。听玉梅这么说我的心放下来些,拿了旁边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装做不以为意的样子问:可知道是为何感了风寒么?玉梅听到这笑了:说来是件奇事呢。一旁惠jú轻咳了一声,玉梅发现自己有些失仪,忙低下头不再说了,我笑着看了惠jú一眼,又看向玉梅:说吧,我们这宫里本就冷清,说些有趣的事也好解解闷。玉梅见我这样说了,走到我身边奉上蜜枣,消着说起来:听那小太监说,皇上晚宴后独自去了御花园,结果遇到了一女子,据说那女子美得不似凡人,后来天降大雨,皇上就带那女子回了养心殿,皇上批奏章睡过去了,醒了那女子竟不见了,要说养心殿的侍卫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勇士,若真的是跑走还能不被发现,可就是生生的没了踪迹,皇上睡了一小会醒来发现人不见了,竟跑出去寻找了,张总管追着给打伞都没成,可是就那女子就是没了,皇上找了很久,眼看天要亮了才回去的,就感了风寒,还坚持去了早朝,刚下朝就倒了,发了热,可把太医院那些太医吓坏了呢。我点点头,心里却乱得如麻,不过他没事就好了。一旁的惠jú听得起劲:那后来呢,找到没有啊?玉梅摇摇头:还没有,不过好象要在后宫挨个找了。我一惊,挨个找,不至于如此大阵帐吧。惠jú也很惊讶:挨个?这后宫女子那么多,怎么挨个啊?玉梅答到:这我就不知道了呢。可是好象柳妃娘娘不高兴了呢。也是,万一这挨个找,那女子找不找得到不说,再发现几个美貌多才的,柳妃不就得失宠么,现在她有孕自是不能侍寝的。惠jú点点头:想来那女子一定极美呢,能让皇上牵挂如斯。可不是么,不过都说那是天宫的仙子下了凡尘游玩遇到皇帝呢,不然怎就生生的不见。玉梅一本正经的说着,惠jú也应和的点点头。我看她们似要一直就这个讨论下去,可我实在没有心qíng再听,站起身,惠jú连忙扶我,我淡笑着摆摆手:我去小花园,你们就不跟来了。说完自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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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我向小花园走着,手上拿着先前看的佛经,路过皓月的住处,正想进去看看她,就看见皓月小心的走了出来,我忙藏在一颗树后,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心里不由沉了一下,轻手轻脚的跟在她身后。
穿过了南北的宫道来到御花园,皓月一路走着没有回头,直到到了离栖凤台极近的地方,皓月停了下来,站在一棵柳树下,如痴如醉的看着前面不远金碧辉煌的栖凤台,我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有几个人影晃动,仔细瞧着,一个金huáng的身影时隐时现,皓月的目光就追逐着那抹金huáng,我从自己站的地方看着皓月仟长的身形,娇好的面容,还有我熟知的温和的善解人意的脾xing,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再加上从小陪我一起学习诗书礼仪琴棋书画,她自然耳濡目染许多,再加上皓月本身聪颖过人,如此才qíng倒也能与那些官宦家的小姐相比。
那抹金huáng的身影出现在了栖凤台的白玉栏杆边,皓月的眼神变得有些炽烈,我看见他的目光无意识的一瞥就看到了树下的皓月,回头不知和谁说着什么。我心里乱了一下,就看见远远的一队侍卫过来,直向皓月的方向而去。我正想上前拉皓月,可是她自己已经发现了,一猫身跑开,我看这她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猗蘼的树木花丛中,看着那队侍卫走过,叹了口气,慢慢向坤宁宫走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这样看皓月是真的喜欢上了他,可是为了什么呢?仅一面之缘?我大婚那天,皓月说她没有看见皇帝的样子,她一听见门开就慌忙跪了下去,一直不敢抬头直到彰轩帝出去。那日的晚宴上发生了什么么?
一路想着就回到了坤宁宫,最后决定还是看皓月自己会再有什么动作。我没有去她的那间屋子看她而是径直回了我的寝殿。惠jú正在收拾,见我进去忙停下手上的活计。娘娘您回来了。她笑着,我的目光落到了她手上,是我的那件舞衣。惠jú发现我的目光,笑着说:今晨这衣服gān了,收的时候发现下摆破了,可这种丝线没有,我就用很像的白丝补了,绣了朵芙蓉,娘娘您看看。说罢抖开,我细细的看着摸着,还真的看不出补过的痕迹。心中欢快起来,微笑着说:惠jú你的手真巧。看来我得好好赏你。惠jú慌忙跪下:娘娘,这个是奴才该做的,奴才不要赏啊。我被她吓了一跳,怎么就下跪了呢,连忙扶起:是要赏的,这衣服对我很重要。惠jú摇着头,我拉了她的手:娘娘我虽说是中宫皇后,可是有名无实,没有什么好东西。说完我褪下手上的和田白玉搓金镯:这个你收下,就算本宫谢你的。惠jú推着不愿收下,我装做不高兴的样子唬她,她才小心的接过,眼角红红的,很是感激。我见她收好在自己袖中,淡淡的笑了笑:我想一个人看看书,你下去吧。
近晚膳时分皓月来到我的寝殿,我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她给我行过礼之后放下书本,如往常一样笑着问:可休息的好了?还累的话就再给你休息一天。皓月笑着上前帮我把书归置了:小姐这不是取笑皓月么,今个本不该休息的,怎么还能再要时间。我起身在她的服侍下穿上百蝶穿花的浅紫色缎袍,在她给我梳头时从镜中看去,皓月的神qíng如往常般,我看着她娇好的面容,心里在想是否该帮她。
小姐,好了,您看看怎么样?听到皓月的声音我才回过神,匆匆朝镜中看去,是一个堕马髻,配着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步摇发钗,简单却不失华贵。我笑望着皓月:就是用个晚膳,何必这样打扮呢?皓月笑而不语,神秘得拉我向西暖阁走去。一路上她都神秘的笑着,我越发狐疑起来。
直到了西暖阁,甫一进门就看见大哥站在花梨木大桌旁,我惊得一手紧抓胸前的衣襟,眼泪掉了下来。皓月回头正笑着要说什么,看见我的眼泪慌了神:小姐,小姐,您别哭啊。我用手绢擦着眼角,露出灿烂的笑,心里开心极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大哥走到我面前,撩起衣服下跪,我忙去扶:大哥,没有外人,这礼就不必了。说完拉着大哥坐到了桌边:大哥今日进宫怎么没有人通报?我抬头看着站在后面的太监宫女,又看着大哥。大哥笑了笑:想来应该是有通报的,不过是皓月这丫头给拦了不让报给你,要给你惊喜,所以我来时也没有让他们通报。我点点头,嗔笑着看着皓月:你这丫头。。。皓月看着我,含笑不语。大哥可能在此用晚膳?我看着时辰快是晚膳时间。大哥摇摇头:只能待一刻,今夜皇上设宴为裕王送行呢。文武百官都去。前几日皇上为我设宴你病了没有来,今日皇上就许我过来看看你。我点点头。问了很久大哥家关于里的qíng况,父亲母亲都很好,三哥也从江南来了信,一切顺利,二哥在西北镇守,过的也很好。我听着大哥讲着,心里感到淡淡的温暖,一切都好就好,我也就放心了。大哥看了看外面的天,问身后的小福子:几时了?小福子恭敬的说:回大人,酉时三刻了。大哥连忙站起来:小妹,我得走了,晚宴是戍时开始。我点点头,送大哥到坤宁宫门口,依依的看着他:大哥,请一定照顾好爹娘,我在这深宫。。。。。。有些哽咽,深吸一口气:我在这皇宫里尽不了什么孝道,还望大哥。。。话没有说完,大哥打断了我的话:小妹你放心,爹娘有我们几个照顾,你自己在这皇宫中才要小心,不过,爹,我,你二哥,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后盾。不要怕。我点点头:大哥,时候不早了,快去吧,别误了时间。大哥点头急走而去。我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才慢慢扶着皓月的手回去了内殿。
坐在膳桌前,我看着惠jú馨兰她们将吃食一件件端上,皓月在一边给我布菜,心思却随着大哥去了今夜的那场晚宴上。他和他都在,把酒言欢,还有朝中重臣,我能想象那场面的盛大。也许,还有几个得宠妃子陪伴圣驾左右,裕王身边应是没有什么人的,他一直没有成亲纳妃。
小姐,用膳了。皓月将一只白玉碗放在我面前,里面是香气扑鼻的鲫鱼汤,浓浓的白色还散着热气。这是今天新来的鲫鱼,我看着不是很大,不过很嫩,就熬汤了。小姐您病刚好,喝这个是最好的了。您快尝尝。皓月递到我面前,我接过喝了一口,果然鲜嫩无比,赞许的点点头。皓月见我喜欢也笑了,夹着其他菜肴给我,说着食材是什么。
用罢晚膳,我回到寝殿,从窗外望去月亮正圆,皎皎月色洒在殿前空地上,一片银白。
皓月端着茶进来,看我若有所思的趴坐在窗前,放下茶,轻声唤我:小姐,您用点茶。我点点头坐直回来,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味道十分独特是我不曾喝到过的,我抬头看皓月:这个是什么茶?皓月上前帮我斟满笑着说:就是小姐先前拿给我保管的那个,我怕放得陈了就可惜了,今日冲泡了一下给小姐品尝。我点点头,拿过茶壶在另一个空杯中斟上一杯递与皓月:好茶,你也尝尝。真是不错呢小姐,这个是?皓月喝完问我,我笑了笑:这叫雪绒茶,是蜀地特产,不过极其少有罢了。皓月点点头,好似明白了:那我可要好好保管着了,别被他们当普通茶给拿去喝了。我看着她可爱的神qíng:你那的东西他们还敢随便拿么?皓月笑了不说话。我一边喝着一边翻之前读的书,皓月站在一旁不似平时和我闲谈说说什么,只是静默,我没有说话,仔细的看书。过了许久,我和上书本递给皓月: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下去休息吧,今夜是紫樱和小喜子当值吧。皓月应着将书收好,撤下茶具,走到门口却犹疑着不肯离去,我看着她等她说话。皓月手紧抓着托盘边,心里似再挣扎,终于还是开口了:小姐,裕王爷明日一早就要走了。我低下头:我知道。小姐,皓月迟疑着:今日我去了御花园碰巧遇到了他。我点点头。裕王说他想再见您一面。我猛得抬头:什么?皓月吓了一跳:裕王托我告诉您,他想走前再见您一面。我定定的看着她:什么时候的事?今日上午。皓月小心的说着。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问她,皓月走了进来带上门:小姐,进宫前老爷让我好好照顾小姐,有必要一定要保全您。皓月看您对裕王不一般,心里害怕,就没有敢说。我无力的笑着:是啊,可是你的小姐我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进宫,该做什么的。我说着眼角湿润了,叹了一口气,自cháo的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好,我知道不好,可是。。。。我没有说下去,我自己也不敢面对。皓月见我这样有些慌了:小姐,那明日您可以再见么?我摇摇头:不可能了,明日一早他就要走了,在前朝拜别皇帝就直接要走的,皇帝也定是会送的,根本不可能。你下去吧。皓月在门口站了一下,似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离开了。
我靠在锦绣大枕上,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如果这次我凯旋而归,想上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脑海中浮现他的身影,心里起伏不定。
我坐在chuáng边,紫樱端着洗漱的物件进来向我施礼,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独自坐了冥想了很久了。
侍侯我更衣洗漱完,紫樱端着东西正要出去,我唤住了她:他们都睡了么?紫樱摇摇头:惠jú姑娘和玉梅姑娘正在小厨房里准备明早的吃食呢。我点点头:你去叫惠jú来,今夜你跟她换值吧。紫樱领命而去。看她将门关好,我心里又陷入犹豫难决的状态。
娘娘,您叫我。惠jú笑盈盈的走进来。我从chuáng上坐起,惠jú取来挂在衣架上的短披肩搭在我的肩头,我伸手拢了拢,看着她:每日宫门几时开?卯时就开了。惠jú答到。我咬咬嘴唇,定了下心,直直的看着她又问:那么,如果我明日一早想出宫一趟,可有办法?
第十九章
惠jú吃惊的看着我:娘娘,这。。。我拉过她的手:明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一定要办,一定要出去的。惠jú不说话了,皱着眉头在寝殿里走来走去沉思,又抬头看我:不能找别人去帮娘娘办么?皓月姑娘呢?她是您的贴身丫鬟,应是可以的呀。我摇摇头:这是一定要我去做的。换了别人,就没有意义了。惠jú点点头:可是,这出宫非同小可,不是轻易的事啊。我看着惠jú的眼睛说:办法是有的,不过得要你帮我。惠jú用她大大的眼睛看我:我?我能帮娘娘?我郑重的点点头。惠jú不解的看着我,我微笑着站起身走到惠jú身旁,拉过她的手,小声的说:你的大哥,不是负责每日清早给宫里送食材么?惠jú猛的转头看我,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但那抹神色一扫而过,她很快镇定的说:娘娘,奴才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没有兄长的。我细细的瞧这她,她的脸上有一丝慌乱和害怕,尽管她竭力的掩饰,我摇摇头:惠jú姑娘也许没有,但是张莺还是有两个哥哥的。惠jú一手捂着嘴,后退了一步:娘娘,您。。。我微笑着不说话只一个劲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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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宫女多是下等官吏的女儿,惠jú本来是我凌府一别庄下人张福的女儿名叫张莺,其父张福好赌输给那李参军大笔银钱,李参军的女儿惠jú按律到了要进宫做宫女的年纪,李参军不舍得,便向张福提出让张莺顶替惠jú进宫来抵消那笔张福可能一辈子都还不清的赌帐。张莺有两个兄长,底下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夹在中间不得父母疼爱,张福自然还是舍得用女儿来还债,更何况只是让女儿进宫做个侍女,也许他并不知道这深宫险恶,或者他知道,但是总比将来买女儿进那些龌龊地方要好。张莺无奈只得应了父命顶了那惠jú进宫来,本来只是做粗使丫头,我见她眉目清秀看着聪明伶俐挑了来。但是在我挑选他们到我坤宁宫当差之后我已经秘密的托人打探清楚他们各自的来历了。
娘娘,您怎么。。。您怎么会知道?惠jú结巴得说着,被我吓坏了,虽然顶替这种qíng况在宫里并不少见,可是一旦被发现报上去就是欺君,这么大的罪名是她张家和李家都担不起的。我上前整了整她衣襟上的绢花,抚平上面细小的褶皱,淡然的在她耳边说:你忘啦,我可是凌府的小姐啊。
惠jú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我含笑看她:明日的事,可有办法?惠jú咬着嘴唇点点头:惠jú不能保证,但是会尽力的。我的微笑舒展开,走回chuáng边坐下,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说:不早了,你也安置了吧。惠jú应着上前帮我整好被子,轻轻的放下chuáng幔chuī熄蜡烛,我的周围就变成了一片黑暗。惠jú,听着她走到门边,我轻声唤着。怎么了娘娘?惠jú慌忙走到我chuáng边,掀开幔帐。点一支蜡烛吧,好黑。我抓着被子,茫然的看着chuáng幔上华贵的刺绣在黑夜中微微显现的细小的脉络,心里为明日的事有些小小的紧张。惠jú扑哧笑了,转身点亮了离chuáng不远的一根蜡烛,周围亮起了柔和的光,我心也平和了一些。娘娘,我就在外间,小禄子在门外守着,您有事就叫我啊。我点点头闭上眼睛。
娘娘,娘娘,该起来了。朦胧中有人唤我,我慢慢睁开眼,惠jú站在chuáng边,我看看窗外的天,还是黑鸦鸦的一片。恍惚中自己已经在惠jú的搀扶下起身,看到惠jú手中的一套男子衣服,我清醒过来,指着那衣服问:这个现在就换?惠jú点点头,我摇摇头:现在我穿了,怎么在这皇宫大内行走?你去拿身小荣子的衣服给我。这个等见到你哥哥再换。惠jú哦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取来小荣子的一身太监服帮我换上,大小还好,我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惠jú将我的头发梳成男子的样式,镜中先前的那个女子立刻变成了一位眉目清秀的男儿。惠jú看着我笑了:娘娘这么一扮,要真是出去了,定是让这京城女子着迷呢。我回头装做要打她的样子,惠jú笑着躲开,我站起身自己看了看,在镜中又照了照,嗔笑着看着旁边的惠jú:你这贫嘴丫头,看看怎么样,好了我们就走。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天还没有亮,不过东方已微微泛白,清晨的风轻柔的chuī着,很凉慡。我和惠jú一前一后走着。我看着前面空无一人的宫道,想起那个夜晚,也是这样,没有人,只有我和他,也像现在我和惠jú这样一前一后走着,不过那时他高大的身形在我前面,此时,我的面前什么都没有。我回头看惠jú,她正小心的看着周围,不时回头看看身后,怕遇到皇城侍卫,我却并不担心这个,此时已经是太监宫女起chuáng准备伺候主子的时间了,即使是遇上也有说辞避开。
娘娘,等会我跟我大哥说你是和我同殿的太监小福子,家里出了急事,想偷偷出宫去看一下。一路上还好,没有遇到什么守卫,我正好奇怎么这皇城的守卫如此松散,惠jú就在叮嘱我了。恩,知道了,放心。我笑着,御膳房后面的小仓库就在前面,这里的宫墙不若在东西宫那里的鲜艳明亮,不过感觉也就没有那么庄严,隔着墙我能听见里面有人声,在嘿呦着搬东西。惠jú告诉我,食材都是在这里卸下然后放进小仓库去的。
进了一个月亮门就看见有四辆大板车停在一间屋子的门前,几个汉子在那里卸着车上的东西,是一些蔬菜之类的,还有一些jī鸭,活装在笼子里,有的叫着,有的耷拉着脑袋,那屋子门口站着一个胖胖的太监,指挥着。惠jú让我躲在月亮门外,自己走了进去。我看见她先跟那个胖太监打了个招呼,笑着说了句话,之后径直走向一个穿白短褂的男子。那男子见她嘿嘿一笑,我知道那就是惠jú的大哥了。惠jú跟他说着什么,他的表qíng严肃,惠jú不时朝我在的方向看。不一会她就回来了,我焦急的问她怎么样,她笑着说:娘娘,跟我大哥说好了,您可以搭这个车,但是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守门侍卫发现。我点点头:我知道分寸,不会让你大哥为难的。小兄弟,惠jú的大哥走了过来:这边马上就卸完了你快换衣服,一会我想办法挡住刘公公你上我那车上去。我看了惠jú一眼,示意她将她哥哥带到一边,惠jú领会了我的意思,拉着她大哥走到一边,我听见她问着家里的qíng况,自己迅速的把之前惠jú给我的那件男子衣服套在小荣子的衣服外面,这是件半旧的深蓝色粗布长杉,比较宽大,完全遮盖住了我里面穿的太监的衣服。套好了我整了整头发走进月亮门,惠jú的哥哥见状就去和那个胖太监说着什么,我在惠jú的帮助下上了她大哥的车,小心的猫在一堆空的筐子篮子后面。
快点收拾,到时辰了。那个胖太监喊着,其他的男子开始收拾着回到自己的车上,惠jú慌忙的塞了什么东西给我,我没有看就直接收到衣服里。娘娘,她压低了声音,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声音中的害怕:娘娘,您今天可一定要回来啊。我许诺的点点头:放心,我有办法一定能回来的。
一行车慢慢的驶出了御膳房仓房在的小院子,那个胖太监没有等着最后的车出去就回到了房子中,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车子一路走在两面都是高墙的小道上,这里应该是皇宫的偏僻处,这条路是专供他们运送用的,和内宫还是隔着高高的宫墙。惠jú的大哥张大哥一面驾车一面小声的跟我说:我妹妹平日里多谢你照顾了啊。我笑着压低了声音,粗着嗓子说:哪的话,是惠jú姑娘一直照应着我呢。张大哥笑起来,不过立刻止了声音,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说:我们这些人进宫走的都是这偏道,其实根本见不到什么人,可是还是不让说话。宫里的规矩是很多的,稍不小心就可能。。。我没有说下去,张大哥也不说话了,就这样默默的跟着前面的车走着。这个小道很长又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我抬头看着天已经亮起来,心里盘算着时辰,我要到城东门外三十里去送他,那里皇帝即使送他出城也不会走那么远,所以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我打开之前惠jú给我的那个小小的手绢包着的东西,是一些碎银,我心里夸着她的细心周全,眼看着前面豁然开朗起来,应该是要到宫门了。
宫门口站着三队全身铠甲的侍卫,一个个威风凛凛,也显得这皇宫威严不可侵犯。我心跳加速,自己又绻了绻身。
前面的几辆车都顺利的出去了,我们的车是最后一辆,张大哥和守门的领队很自然的打着招呼驾着车,那守卫应着他的问好挥手放行,我长舒一口气,心里有些雀跃,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出了去,眼看车马上就要出了宫门车头已半个在外了,这时一个声音喊着:等等,前面的车停下!停下!我看着那个守卫跑来,他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十章
停下,前面的车停下!随着喊声渐近,那个守卫也来到了车前。我内心极度的紧张,但是还是告诉自己要平静,平静。
张大哥跳下车来上前赔笑着说:王督尉,怎么了啊?那守卫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车后,用手上的剑拨开我身前的筐子篮子,指着我说:大胆何人,竟敢藏在这里!张大哥忙上前拉着我的衣服把我带下车来,红着脸笑着小心的说:王督尉,是我不好,这小子是管家的小儿子,影是闹着想进宫看看,我实在是拗不过他,就。。。。。。好你个张胜,竟敢私自带人进入这大内,可知这可是要入狱的!那王督尉眼睛一瞪,口气严厉的训斥着张大哥,我心中不忍,上前一步也赔着笑:这位大哥,是小弟的错,有这非分的想法,张大哥也是拗不过我的请求,这样,以后我再不敢了。那督尉推搡着我我连连退了几步,被他推的地方隐隐的疼。他叫嚣着说:你以为自己是谁呀。这岂是你一句话就能放过的?说着又要上前,我后退着,张大哥一步走到我和那督尉中间,拉着他笑着塞了什么给他,说着好话。不久那督尉上前来:这次看在我和张胜的jiāoqíng上就放你一马,不过没有下次,想进宫,让你家人送你进来做太监啊,哈哈哈哈。他笑的很狂妄,我心中恼怒却什么也做不了,张大哥拉着我上了车就驾车快速的出了宫门。
到了外面,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还在为之前的事感到不快,张大哥感觉到了,回头憨直一笑说:就是这样的,没有什么。还好今天是碰上他,要是别人,就不是银钱能打发的了。别想了,出来了不就好了?我点点头,看着这宫墙外的世界,总算是出来了。想起之前,张大哥一定是给了那督尉银子,我问他:张大哥,你给了那王督尉多少银子?我回去了给惠jú。不多不多,没事。张大哥驾着车,不回答。这宫里的危险我是知道的,张大哥突然开口了:只要我妹妹不出什么意外就好。我很自然的接上:张大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惠jú姑娘的。张大哥笑了,加快了速度追上我们前面的车子,和那几个车夫闲聊起来。我坐在车后面,呼吸着这宫外的空气,看着周围行走的人群,心里欢喜起来。小兄弟,你家在哪?我送你过去啊。张大哥回头问我,我顿了一下:不麻烦,我家在城东门那,大哥一会放我下来就行,我想买点东西给家里带去。行,我们都是在德福大街那的官衙jiāo车的,在那放你下来吧。那是这城中心,你想买什么都有的。谢过大哥了。我看看天,如今天已亮起来,街上有了些卖早点的小摊,我得抓紧时间出城去,不然就送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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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皇宫离那德福大街不远,很快就到了,我谢过张大哥,连忙向东走去,沿路看着是否有雇马车的地方。毕竟,我得出城三十里,这样即使彰轩帝送他,也不会到那么远,也能避人耳目。
此时天渐渐亮起来,一些店铺已开门打扫了。我脚下快步的走着,一面四处张望,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出租马车的店铺,杂役正在清扫店铺前的路面,我急忙走过去,询问可否立即雇马车。还好,有赶车的师傅已经来了,我付过定金,急忙上车,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得赶往城外三十里的劳劳亭。
待马车行驶在京城宽阔的大街上,我无力的靠在车里,想着见到他,我该说什么。
他要我做他的正妃,可是,无论他与皇帝的手足之qíng又多深,哪怕皇帝有多么的不喜欢我,甚至皇帝愿意将我赐给他,我也不可能成为他的王妃,因为,我是凌雪薇,拥有这个名字的这个女子,是凌相的女儿,是太后钦点的皇后。这一点,永远无法动摇。更何况,之前我与皇帝的那一面,也注定了皇帝不会将我赐给他,哪怕,我不是凌雪薇,哪怕我只是一个低微的宫女。
想到这些,我自嘲的笑笑,永远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不,其实这一切早已注定,在我和他相遇在烟波亭那天起,这些,就注定好了。
我摸摸怀中带出的那只我先前绣给他的荷包,还没有绣完,可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如何,今日,得有个了断。
我掀开车厢小窗上帘子的一角,已经出了城,路两边是成排的垂柳,风chuī拂着柔软的柳枝,空气里是皇宫里完全没有的清新,我大口呼吸着。我知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这宫外的世界,最后一次,以一个普通人的姿态,看着这大羲的如画江山。我将手伸进内袍中,握住一样温润坚硬的东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客官,到了。马车停了下来,门帘被掀开,车夫看着我说。我点点头下车,劳劳亭就在眼前,依水而建,不过离大路有一点距离。我塞了一点碎银给车夫:大哥,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不过晚点还要回去的,劳您在周围转转,过两个时辰来接我。车夫收下银子:没问题客官,两个时辰以后,我来这里接您。说完驾车离去,我看着马车驶向大路消失在远处,自己走到劳劳亭中坐下,等待他的经过。
远处穿来了阵阵的马蹄声,有大队的人马即将经过。我看看已经明亮起来的天,心里猜测着应该是他的大军要经过此处了。
起身,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先前换上的那身男子的服装。我摸出一只短笛,面朝亭边慢慢流淌的小河,chuī奏起那首流水浮灯来。
我听见马蹄声在离自己不远处静止,不久便又响起来远去。我突然感觉有人在看我,那目光直穿透了我。我没有停,依旧chuī着,我知道,是他来了。
是你么?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回身,他穿着金丝软甲,头盔拿在手上,诧异又惊喜的看着我,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我微笑着福了福身:王爷。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拉我,但是他克制住了,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就那样笑着却什么也不说。我看着不远处的大道上大队的人马已经先行了,但是还是有几个副手样的人按马不前,等待他们的主将。我将目光收回来,心里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从衣服中取出那个荷包,递予他:时间紧就没有绣完。下面的话我不知该怎么说,兀端的收住了。他接过仔细的看着:真好,真好。没有问我为何没有完成就将这荷包给他,我搓着双手,思量着该如何说出那番折磨了我许久的话,他小心的将那荷包收于衣中,回头看了看大路上那几个人,我看他皱了皱眉,眼神有些闪烁,似在想着什么,又像是在做出重要的决定。王爷,我刚开口准备告诉他我的身份,告诉他我们之间是永远都不可能,请他忘记我的话,他突然一把将我抱住,我能感觉到他手臂想用力却又极力的忍耐,我的心跳加速,这是不可以的啊,正想挣脱开,他自己先收回了。我。。。他想为之前的举动说什么,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冒犯了。可是,恕我没有忍住。我摇摇头,心跳得很快感觉很乱。他轻咳了一声似想掩盖此时的尴尬与沉默: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他直直的看着我,眼神清亮,我看着他的神qíng充满了期待,自己突然之间失去了说出一切的勇气。没,没什么。我慌乱的说着:时辰不早了,还有人在等您,您快走吧。我停了停:祝王爷马到功成。此时自己的言语变得很苍白,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华美的辞藻都想不到了。他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我不解的看着他,他回身看我,缓慢有力的说:今早皇兄送我时答应他三个月必大捷而归,如今我跟你承诺,两个月,等我两个月,我一定得胜归来。我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实在不忍在说出那样的话,我点头微笑:我等王爷的好消息。他笑着朝我许诺的一点头,仿若晨光般摄人心魄。我福身下去:王爷走好。他快步走上大道。我看见他潇洒的上马,驾的一声,良驹跑起来,身后跟着那几个等候他的人。我看见他勒马回头朝我在的地方一笑,就扬鞭远去了。
我拿出先前的短笛,chuī奏起来,还是那曲流水浮灯,看着眼前的景色想起自己专门带出来的那块皇后玉佩,我淡然的笑了,心中却忐忑不安起来。
两个月,这打仗可不是闹着玩。他之前跟皇帝说的三个月恐已是需竭尽全力了,如今跟我许诺的两个月,那该是要用多少更加激烈的拼杀,多少危险的qíng况才能换来的。我心中懊悔起来,我该说没有关系的,更何况,他回来了,我也无法许他我的下半生。可是,如今已经晚了。
自己慢慢走回大路上,雇的马车已远远的出现在视线中。现在我面临的问题,暂还不是裕王,而是如何安全的回到宫里。
晌午过了半刻我就回到了城里,有些饿了,看看惠jú之前给我的那些银子还剩一点,找了一家看起来还可以的酒楼让小二寻了个二楼临窗的位子坐下,要了清淡的几个小菜吃起来。真的是有些饿了,在宫里这时早已用过午膳,应该是在小湖边看书的时候。我笑了笑,想着吃完就去找大哥,让他想办法送我进宫。
街上人来人往很热闹,我看着这京城的繁华,突然一个身影就出现在眼前的街上。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凝神仔细看去,没错,是他。
第二十一章
他身穿着一件月白的儒衫,最简单的材质,身上也仅带着一块玉佩。但却依旧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只因他那无与伦比的俊美和那浑身散发的王者之气。街上纷纷攘攘的人群经过他身边无一例外的都会再次回首看他,那些行走在街上的一些女子也纷纷以扇掩面,可是眼神却都停在他的身上。我心中感到一丝的好笑,果然是人中之龙,即使已经如此简单的打扮,依旧不能改变其一定会被万众注目的事实。我看见他悠闲的走在街上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注视。他四处随意的看着,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仿对这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感到满意。是啊,他心里应该是得意的,大羲在他的治理下国运昌盛,百姓富足,一片祥和。虽然边境行有时有些不安定,收服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更何况朝中还有几位让敌人闻风色变的大将在。这次若不是裕王被彰轩帝召回改派了一个年轻的将领去镇边,那外族是无论如何不会侵扰我边境的。想到裕王,脑海中就闪现出之前我们有过的jiāo集,烟波亭外的笛声,西子湖上荷花丛中他明亮的眼睛,还有不久之前他的那个怀抱他的承诺。我不由泛起一抹微笑,内心却是痛苦的。两个人没有将来的将来,即使不愿面对,也是注定了的。我将目光收回,喝了口茶,也许,应该就趁现在还没有无法自拔的时候,忘记那些回忆,放下对裕王的qíng,安安分分的做我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后,什么都不再奢望。
店家,可还有这临窗的位子?闻声抬头看去,是一个彪形大汉一边走上楼梯一边问着,我认得他,他是彰轩帝身边的一等贴身护卫徐征远。我心一沉,如果他在这,那么彰轩帝一定就在后面了。再看街上,果然没有了他的身影。
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临窗的位子都没有了。小二小心的说着,毕竟这徐征远的身形架势让人害怕。没有?那那边那些是什么?徐征远环顾了一周不满的说。我也看了看,其实是有位子的,这小二为何说没有呢。您不知道么?今日有灯会的,这些位子早就定好了。除了。。。那小二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没有说下去。我听他那样说突然想起,是啊,今日是一季一度的灯会,以前这个日子大哥一定会带我上街看看,那场面可不是美不胜收就可以形容的。进了宫,自己就把这个忘记了。可是,我忘记的又何止这一个,在那扇宫门在我身后重重的合上的时候,我就忘记了以前的一切,只记得自己是凌家的女儿,只记得自己为什么进宫。
没有就算了,我们随便找一个位子休息一会就好。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小心的瞥过一眼,他刚刚上来,手执一把折扇,还是带着那副笑容说着。主子,是奴才没有用。徐征远说着,为自己没有完成主子的意思而自责,他不在意的一挥手:怪不得你,是我一时兴起的。说完他就在我身后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小二奉上茶水。徐征远恭敬的站在他身边。他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说:你也坐吧。主子,这不和规矩的。徐征远受宠若惊的说着,站着不动。出来了,就不管那么多。你站着不是也会引人注意么。他再次指着那张椅子:我让你坐你还敢违抗了不是。他带着戏谑的口气说着,眼神却透着威严。徐征远坐了过去,但是还是显的拘谨。他们要了几个菜和一壶酒,主仆二人没有说话,他看着远方若有所思,徐征远自然不敢打扰。不久他们的菜端了上来,我看了看,很简单的几样,他并不是铺张之人,不会在宫外还讲究在宫里的规格。
主子,恕奴才多事问一句。徐征远的声音传来。恩,怎么了。他的声音中透着随意,就如同他现在的状态一样。我猜他应该是偷偷微服出来散心的。
您要找的那个人,奴才听张德海说,找遍了都没有。我知道。他的目光看向远方:也许是我的幻觉吧。他笑出声来,却有着点点无奈。可是奴才还听说,就是没有去中宫那找。徐征远说中宫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我还是听到了。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惊,中宫,说的应该是我的坤宁宫了。今日张德海会带人去那看看的。他的声音传来,但是我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不会在那的,也不能。奴才不明白。徐征远被他的话搞糊涂了:难道不是只要找到就好么,您这几天都。。。话没有说完,他轻笑开去打断了徐征远的话:你可知那里住的是谁啊?没有等徐征远回答,他自己说到:那里,住着凌云麾的女儿。他说这句话尤其是在说到我父亲名字的时,言语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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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即使父亲已经慢慢放权很少和他起分歧,但是听他的口气还是不满意的,依旧对我们凌家存着芥蒂。我有些悲哀也有些自责,自己的进宫,还是没有起到本来所有人期望的效果,怪我,没有想办法去博取皇帝的垂青,从而化解他对我凌家的不快。等等,刚才他说今日去中宫寻找,我心沉了一下就不安起来。我如今不在宫中,一旦被发现,我是担待不起的,更会给凌家蒙羞。心里慌乱起来,可现在进宫已来不及了,更何况不是我想进就进的,还要找大哥想办法。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去我那如冷宫般坤宁宫也没有人会注意我的存在,可是就赶在今天,偏偏是今天。我只祈求皓月她们能想法对付过去。转念一想,没有人见过我这个皇后的样子,皓月她们应该还是有办法对付过去的,只要找个人穿上我的衣服就行,而这样,今日找寻的结果也能如了他的意,那个他要找的女子,不在坤宁宫也就不是凌云麾的女儿。也好,也好。
我看着眼前的饭菜,自己还没有怎么吃。我想着赶紧吃完去找大哥早点进宫,也能知道那边的qíng况。更何况,我也不愿在这里再待下去。我迅速的吃完自己的东西,抬头正要招呼小二结帐,却不想与他无意飘过的的目光相对,他的目光从我面前扫过去,我正庆幸他应该是无意识的目光移动,但是很快却证明了我的想法是错的。他猛得将目光转了回来落在我的脸上,我看见他皱了皱眉眯起眼睛紧盯着我,我心里一震慌忙就心跳的厉害连忙就把头低下,自己安抚自己说,我现在穿着男装,那日是夜晚他应该没有看清我具体的模样,而且过了这么几天不会记的清楚了,再加上他应该是认为那日那个女子是在宫里的,可能只是看着我有点面熟吧,我不会被他发现是那晚的那个女子的。趁着他收回目光思考的时候,我迅速的起身要下楼去结了饭钱。我快步走过他身边下楼,刚走下最后一阶楼梯就听见上面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有人下楼的脚步声和徐征远的喊声:主子,主子。。。
我慌忙把手里的碎银全给了小二,肯定是够的,自己急忙走出了酒楼,看着旁边有一条小巷钻了进去。
我看见那个月白的身影从巷口匆匆走过,徐侍卫高大的身影紧随其后,心里舒了一口气。自己走到巷口想着赶紧去找大哥吧,回了宫就没有事了,一抬头就看见他又折了回来,四处看着,仔细的寻找,徐征远在他身后警惕的看着周围,手小心的按在腰间,那里是他的配剑用来保护皇帝的。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连忙又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可这是个死巷,最前方和两边都是住家的高墙,虽有两个后门,可是我试过了,全是紧紧锁住的。这巷子里连个能让我躲藏的凹处都没有,可其实就算是有,只要他们进来,还是一样会发现我的啊。正担心着,吱呀一声,离我不远处有一扇小门打开,一个丫头打扮的女子端着一盆水向外泼。我心里一喜,连忙上前:姑娘,可否借你这后院躲一下?那女子惊恐的看着我:我怎知你是不是坏人,快走快走!说着就要进去,我qíng急之下一把拉住她:姑娘,我也是不得已,还请你帮我这个忙啊,我等下就走。她用力的甩开我的手,咻的一下就进了那院子,我上前一步想再做努力,可是那扇小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我敲着却没有人应。心里失落到了极点。算了,我gān吗怕呢,那个人怎么说,也是我的夫君不是吗,他寻我也不是为了害我,而是为了先前的那个记忆。我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我的那块玉佩,本来是想给裕王看的我却没有,现在,看来是要被他这个皇帝看了。一想到这,心里懊悔不已。我不该出来的,非但没有跟裕王说清还更加让他误会,如今又碰到了皇帝,还很可能被他发现我是谁,我们凌家,要为我的任xing付出代价了。我思量着这皇后私自出宫会是个什么罪,要是查起来,还是私会男子,这又是什么罪。自己是怎么了,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我对不起父亲,对不起凌家啊。同时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如果真的查了,那裕王也托不了gān系的,你还连累了他。我悔恨着,祈求上苍,只要让我渡过此劫定再不负自己入宫的使命。
眼看着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巷口,我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自己就被猛得拉进了先前那扇小门中。最后我看见他的脸转向了这里,但是,应该是没有看见我了,心放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这是一个不小的院子,但是里面挂着许多洗过正晾gān的衣服,红的紫的蓝的绿的,颜色艳丽,衣服上还都是jīng致的刺绣,我打眼一瞧,应该都是女子的服装。回头看是什么人拉我进来,先前那个丫头模样的女子一脸不快的站在我身后。我微微一笑,做了个揖:多谢姑娘了。她嘴一撇:你别谢我,要谢,就谢我家姑娘吧。说完她抬头看着不远处,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女子站在一棵合欢树下,穿着浅蓝绣雪梨花的锦裙,手中一只雪白的团扇半遮住了她的脸,不过能感觉出是个美人。我缓步上前,她没有躲闪,我在离她四五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深深一揖:多谢姑娘相助。她看着我,摇摇头:公子不必多礼,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她的声音柔美动人,想来应该是个xingqíng温和之人。小姐,之前那个女子走到她身边,一边用眼梢瞥我,一边小声的说着什么,不过,风还是把这些话送进了我耳边。小姐,他是什么人您都不知道就让他进来。同时上下打量着我的衣服,我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这是一件深蓝色的男装,较廉价的组布制成,上面还有几个同色布块打的大小不一的补丁,的确是寒酸了些。我抿抿嘴,用手擦去额间的汗,看着那主仆两人,然后对着那小姐说:多谢姑娘,我片刻就走。说罢走到墙边站着,有些累,也就不顾什么席地而坐了。想起和他在烟波亭相遇的那次,他就是席地坐在亭外台阶上,还记得他笑着说这样也是坐着,更亲近天地,岂不更好,嘴角不由浮上一丝浅浅的笑容。一个身影挡住了阳光,我抬头,是那个丫头。我家姑娘请你去楼上。她指指远处一座高大气派的楼阁一脸不悦的说。我站起身,不解的看着她:你家小姐让我去楼上?。是的,请吧。她加重了口气,我略一沉思虽心中很多不解但还是笑着说:那有劳姑娘带路了。
跟着那女子走进那幢高楼中,我突然发现这不是一般人家的居所。这里布置的奢华颓靡,处处都是浓郁的脂粉之气,自己很不习惯。我拉住前面带路的女子,四下看着问:姑娘,这里是。。。她白了我一眼:这里都不知道?言语中分明是不屑与鄙视,突然她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也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来过这万chūn楼呢,更何况是我家姑娘在的藏chūn阁。万chūn楼?藏chūn阁?我惊讶的说出,心里全明白了。一般的小姐怎会让陌生的男子去自己的绣楼,更何况是内室。一般的家庭又如何会如此装饰。难怪这丫头如此以貌取人,不,应该是以财取人才对。万chūn楼,我心里笑着,看来今天是可以长见识了呢。
这万chūn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即使我是相府小姐也听说过,据说里面收尽天下绝色,但是却也是达观显贵才去得起的地方。两位兄长曾经来过,倒是称赞过,却没有再来。大哥说这万chūn楼是真正的享乐窝,却也是害人的地方。如今,没有想到自己竟进来了这里,还是这样的贫寒装扮,不由摇摇头。难得啊。
这藏chūn阁有五层,一层是五个房间,二层四个,三层三个,四层两个,五层是一个。我想起以前听家里的仆人说,这里住的都是最有名最美最有才qíng的十五位姑娘,其他的大部分都不是在这里的,住的越高的姑娘缠头就越大,据说就是一层住的姑娘,只听首曲就要百两银子,当时我听的瞠目结舌,心想这要什么样的人,才有这能力进来,果然,也是只有那些达观显贵才可以了。
在三楼那丫头停了下来,指着左边的门说:姑娘在里面,你进去吧。说完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撅着嘴走了。我知道凭自己的这身打扮怎可能进来着藏chūn阁,恐就是这万chūn楼的大门都进不来吧。走到门前,心里却有些迟疑,毕竟以自己的身份,不论哪个,都是不能进来这等污人双目的地方的。正犹豫着,门开了,那女子平和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很淡,却耐人寻味:公子,请进来吧。说罢就自己走了进去。我只好影着头皮跟了进去。
房间很大,分了几层用纱帘隔开,布置的倒也算雅致,起码,和我以为的青楼布置不同。一进门的前厅旁有一间侧室,里面是一张方桌,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张宣纸,那女子跟我打了声招呼请我先坐坐就走进了里间,我自是不便去的,走到那桌前,宣纸上是一幅水墨,没有完全画完,画的是一枝秀荷,不过底下的流水还没有着墨。那荷画得极好,我一时手痒,拿起一旁的画笔,随手画将起来。
先是一捧荷叶,下面是几尾游鱼,一只我画得高高跃出水面,再在后面勾出淡淡的群山做背景。画完轻搁下笔,还不错,这水墨是大哥从小教我的,后来父亲为我请了师傅,可是我却觉得师傅没有大哥的技艺高,就常常缠着大哥教我。那时大哥刚刚入仕,官级不高做的事也没有如今这么繁杂重要,因此还是悉心教了我几年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先前那个丫头走了进来,手上托着一个装着吃食的盘子,看见我在侧室,不满的说:快出来,我家姑娘的画室可是你随便就进去的。我心中有些小小的不悦,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装扮,就觉得好笑,什么也都不再想了。我走了出来,歉意的朝她笑笑,她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我面前的八仙桌上,开始沏茶。这时,前面的纱帘被掀开,那个女子走了出来唤着一旁的那个丫头:采菱。那丫头连忙说着:姑娘,这人刚才进了你的画室呢。我心里有些奇怪这个丫头的举动,可是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青楼,自然和平常百姓是不同的吧。那女子笑着没有说话,走到我身边,微笑着说:里面有衣服,你进去换了吧姑娘。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她怎么看出来的?一旁的丫头也惊讶的看看她又看看我,秀荷姑娘,你说他是个女的?那女子淡淡笑着,点点头,看着我惊异的眼神,平和的说:我毕竟自小就在这万chūn楼里了,男人什么样子女人什么样子还是分得清的。我也笑了,走进她的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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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帘隔了很多层出来,不过摆设都很清雅,最里面是她的卧房,chuáng上放着一件浅绿的裥裙,我穿戴起来,还算是合身的。头发也放了下来,不好用她的首饰,只取了一根水绿的丝绦随意的将头发挽起一部分,没有施脂粉,将自己先前穿的小禄子的衣服叠好用惠jú大哥的衣服做包袱装起来,提着走了出去。
秀荷正在看我之前的画,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那个叫采菱的丫头回身看到我就惊讶得定在那里。我朝她笑了笑,她才回过神来,拉了拉她身边的秀荷。秀荷回身,惊讶的神色在她脸上一扫而过,很快她就浅笑着说:过来坐吧。又想起什么似的,赞许的口气说着:你的画真好。我淡淡笑着说:过奖了。可惜,没有诗。她摇摇头,惋惜的说着。我走到那画桌前看着画上的流水荷花,想起那日在西子湖上和他泛舟赏荷的qíng景,唇边浮着一抹笑提笔写下不见峰头十丈红,别将芳思写江风。翠翘金钿明鸾镜,疑是湘妃出水中。
秀荷走到我身边,我写完抬头看她时,她的眼神从淡然变成惊讶,然后她用钦佩的口气说到:我看过万chūn楼头牌姑娘牡丹的诗画,那时我觉得是我永远不能企及的高度,可是你比她。。。她没有说下去,低了头又抬起:可是,看你之前的装扮,不象。。。不象大家闺秀,或者说可以学这些东西的人家的女儿。我接着她的话说完,她被我说出红了脸,指着外面的桌子说:采菱沏了茶,喝点吧。说着走过去坐下,我微笑着跟她坐下,心里却有些焦急了。她看着我微笑着递过茶杯,正要开口跟我说什么,门被猛得推开了。一个半老的女人站在门口,满脸的怒气,秀荷的脸色一变,慌忙站起身:妈妈,您怎么来了?我明白了此人就是这万花楼的老鸨了。听说你带了个穷酸相的男人进来了。那老鸨提高口气说着,眼睛朝屋里看,目光落在我身上的时候一亮,推开秀荷径直走到我面前:你是何人?同时仔细打量着我,我站起身,微笑着说:您误会了,刚才秀荷姑娘带上来的人是我。哦。老鸨围着我看了半天,发出啧啧的声音。我心里有些惊慌。她突然笑着回头问秀荷:这是?秀荷沉静的走过来,脸上堆着笑:妈妈,这是我一个远房的姐姐,来看看我。我淡淡笑着以示回应。那老鸨又仔细的看了看我,收住了笑,看着秀荷说:既然是来看你的就坐一会吧,只是别耽误了接客。说完要走,又回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在这里住几天也可以啊,我们秀荷可是很想家的。说完便走开了。秀荷见她走上楼,拿起我放在一旁的那个包袱塞在我手里:快走,从后门出去。我不解的看着她,她一边推我一边说:我的亲戚里没有一个家境好的,她经常qiáng拉穷苦人家的女儿进来。我当初也是这样。你再不走,小心一会就走不了了。我停住脚步:qiáng抢?没有王法了么?这里可是京城啊。秀荷摇摇头:她在官场上有个远亲,但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来往,jiāoqíng很深。据说那远亲的女儿是当今皇上的宠妃,自然大家都怕了。再说,穷苦人家,她给点银子也大多就放了。我是她十两银子买回来的。爹娘也没有办法,我下面还有个弟弟。我盯着秀荷:可知她那远亲的官职?秀荷摇摇头:快走吧。她抬头看着那老鸨从五层出来,匆忙拉着我就下了楼去。我听见那老鸨的声音响起:拦住她们拦住她们!
还好我们比较快,跑出藏chūn阁的大门,后面有几个人追来,秀荷一把打开那小门将我推了出去:快跑。门就砰的关上了。
我快速的跑出那小巷,心突突跳个不停。想起秀荷说的她的遭遇,心里既难过又气愤。怎么可以这样。看来,还要跟大哥说说这事。
太阳有些偏西了,但阳光还是充足。街上人来人往,经过我身边都会回头。我想起自己穿着秀荷的衣服的确有些扎眼,找了个店铺说了很多好话,终于老板借给我了一间屋子让我换回了之前惠jú大哥的衣服,之后快步向大哥的府宅走去。
大哥前年就搬出了家,皇帝赏给他一处宅子,离凌府不远。我虽没有去过但是从下人的口中知道地方,毕竟父亲不让我出门,甚至是去凌府的前堂。
我摸索着来到之前听说的地方,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御赐旁边是凌府二字。我知道是这里无疑了。大门紧闭,我上前敲了敲,没有人应,又敲了敲,终于有了回应:谁啊?门却没有开。我找凌大人。我大声说着。门吱呀开了一道小fèng,一个看门人模样的人探出头来:你是何人?我。。。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管家仔细的打量了我,露出鄙夷的神qíng: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就来这,快走快走。我拉着他:我一定要见到凌大人。他甩开我,砰的就将门关上了。我再次敲着,终于他不耐烦的又打开:说了大人不是你这种人可以随便见的。我有急事。急事也不行。说着他就要再次将门关上。我猛得上前:我一定要见。口气坚定。他被我如此严肃的口气和架势震了一下,看了看我,口气有些缓和下来:就算你想见,大人现在也不在。那他在哪?我心里慌了。我一个看门人怎么知道大人的行踪。他的口气满是嘲讽,随后就再次关上了门。我颓然的站在门外,都怎么了,怎么都这样以貌取人呢,只是因为这衣服么。大哥不在,真的不在么?大哥在鸿鸬殿做事,那是宫内前朝我是进不去的。不找大哥,可是父亲我是绝不能找的啊。该怎么回宫去呢?
我思量着,慢慢走到了街上。心中满是愁绪,很不是滋味。
第二十三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第一盏花灯被点亮,街上逐渐变成了花灯的天地。身边的行人也多了起来,这是一季一次的女子可以不用顾忌的出门的日子,街上满是衣香云鬓萦绕,自然也有很多的翩翩公子。我行走在这样的人海里,一点也没有以前大哥带我出来赏灯的欣喜,看着渐渐黑暗的天空我的心越发的揪起来。越晚就越不好回宫的。更何况还没有找到大哥。心里一筹莫展。
我走在街上,心里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的玉佩还有身上小荣子的衣服,寻思着是否可以用这两样东西假称奉皇后之命出宫。可是,之前自己出来的时候不是以这个理由,更何况若是真的皇后有命需要下人出来,也是要事先通知守军的。自己出来前仓促决定,没有想到这些。如今却不好办了。本以为找到大哥就一定可以回去的,如今大哥在哪呢?我看着街上一排排花灯,还有人们快乐的笑脸,也许,也许大哥出来赏灯,以前他总是带我去看那猜灯谜比赛的,这次会不会也去呢?犹豫了下,我决定去看看。
猜灯谜是每次都会举办的活动,很是热闹,最后的赢者可以得到丰厚的奖赏,是京城首富徐家办的。每次都吸引了很多人。我记得是在徐家开的酒楼归来居门口办的,大哥每次带我来看都是坐在二层的雅间,就在芙蓉街最繁华的地段。
我顺着人cháo走着,心里也在为一旦没有找到大哥做盘算。身上的银子之前吃饭都给了那小二。若是今夜回不去,我可就无法安身了。不过,大哥晚上一定会回府,那时一定要见到他。
天黑了下来,不过芙蓉街上却被花灯照得如同白昼,花灯的样式繁复美丽,花鸟鱼虫,人物风景,一个个画工jīng美,当然,上面也少不了一些诗词佳句,或者谜语。
归来居门前人山人海,最前方搭了一个高台,上面有一张大桌,周围是做工jīng致的花灯,大桌后面是几把太师椅,坐着几个穿着富贵的男子,我向上看去,归来居上几个雅间的窗户都开着,里面想必也已经坐着来赏灯看赛的显贵。兴许大哥在其中,如果他看见我,一定也是可以认出来的吧。想到这,心里有了打算。参加这比赛,猜到最后的两个人是可以上那高台一较高下,只要我能上去,大哥就一定可以看到我。即使大哥不在,我也可以拿到些奖赏,多少可以对付今晚最坏的qíng况。
人群中传来阵阵叫好声,我知道比赛应该是开始了。
快步的上前,开始是先看高台下近百盏花灯,猜上面的灯谜,这些花灯在高台下围成一圈,人们围绕而行,自取一旁徐家家丁看守的纸笔,记下自己猜到的花灯号和谜底,绕一圈之后jiāo给另外的家丁,由高台上的人选出猜中最多的十人,再猜那高台上的花灯灯谜。最后选出的两人由徐家家长出题,选出优胜。不过这最后的两人倒是都可以拿到奖赏的。
我取过纸笔围着那些花灯看着,以前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以自己的身份自然不能参加,更何况大哥也不许我去,带我出来有时都是背着父亲。可是其实常常大哥会指着人群中某些人告诉我是哪家的公子或者官吏,那些人都穿着平民的衣服开心的参与着。我一直都很好奇,可是却不敢僭越那些从小学习的礼节。这次,也许是我今生唯一的机会来体验老百姓的快乐了。
灯谜都不难,几乎都可以猜出,绕了一圈把自己的结果jiāo给徐家家丁,正想走到一旁等待,那家丁拉住我温和的说:小兄弟,你没有署名。我歉意的一笑,拿回那张纸,却不知署什么好。突然想到了三哥的名字,用这个,一旦可以参加第二轮,叫名字时也是可以引起大哥的注意,只要他在这里。就用三哥的名字了。我快速的写下凌望舒三个字,接过那家丁递来的顺序签,微笑着jiāo给那家丁,走到一旁等候。
人们都还在兴奋之中,翘首等待自己是否可以进入下一轮,唧唧喳喳的议论这次的谜题,好不热闹。
不一会儿就开始宣布那十人的名字,应该是徐家管家,他宣布这十人此次也可一人得到十两纹银,人群中顿时发出了欢呼声。
王重和,李岁暮,张榫。。。前面都没有我的名字,但心里却还是有信心的。直到念了八个之后都没有,自己有点害怕,终于,我听到那第九个名字是凌望舒,自己微微笑了。最后一个,那管家大声宣布着:答对了所有的灯谜,他停了一下,人群中发出了啧啧的称赞声,我也好奇这个猜对了所有的人是什么样的。沈云麾。管家念完又继续说到:请这十人来猜这台上的花灯。说完,一群家丁上去将那些挂着花灯的支架小心的抬了下来,又迅速的撤走了之前的那些。我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窗口,有人影的晃动,可是并没有像大哥的。回神发现别人都已开始猜了,自己也赶紧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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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灯谜大多都是猜字的。关河不可共相叙,分定三秦入汉中,打一字。我想了想,应该是溆字。山径一弯带雨痕,打一字。应该是函字。偏安一隅召归师,打一字。该是嫔字。沐李荣桃处处chūn,打一字。,是个楞字。还有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是姓字。就这样一个个猜着,很快就差不多全猜了出来。只有一个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醉,空听马蹄归,秋日残红萤火飞。依旧是打一字,自己却想不出了。
再次jiāo了上去,我环视着周围,看到一个身影,心里一沉,怎么,他也在这里。
他站在我们中间,悠然的欣赏着那些花灯,带着一抹笑,很是玩味。那身月白的袍子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散着柔和的光,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我低下头。心中直懊悔自己没有看见他,若是这样,就不会参加这比赛了。可是,不参加,就一点找到大哥的希望都没有了啊。
那管家再次走到高台前:进入最后的两个人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的念到:沈云麾和凌望舒。我看见他露出开心的笑容,整了整衣服就登上那高台。我犹豫着自己是否要上去,旁边的一个看着我拿的顺序签:是你啊,叫你呢,快上去啊。说着就推了我一把将我推到台前,一个家丁走来引我上去,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了那大桌的前面低着头却用余光看着他。他随意的站着,目光淡淡的扫过下面的人群,我跟自己说,既然已经上来了,就不要再想躲了。抬起头,下面的人发出惊叹的声音。他转头看我,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取之是满含深意的笑。
那太师椅上坐着的一个老者站起来走到我和他中间,两边看了看,捋捋胡须,笑着说:两位都是高人,下面就开始最后的比试了。谁先猜到7lmparty非法词语屏蔽龃鸢福挂党隼碛伞!蔽业愕阃罚恢每煞竦男pi;Alpha;
第一题,离别四十见君面,打一物。那老者说。
他一笑就说:芙蓉。那老者惊讶于他的快不由问到:为何是芙蓉?他答到:君字别解为夫君,君面则为夫容;四十拆成两个廿,也就是糙字头。在一起不就是芙蓉了。那老者赞许的点点头,又出了下一个谜题,他依旧是迅速的答出,我一直在担惊中度过,竟什么都没有想。一连几题之后,那老者见我毫无反应,走到我面前:这位小兄弟,为何不答题呢?我支吾着不知如何解释,转头看他,一脸的不截与疑惑,还有一丝的嘲弄。我定了定心,既然上来了,不说凌家,也不能给自己丢了人啊。我淡淡一笑对那老者说:先前走了神,后面一定尽力。那老者点头走开,出着后面的谜题。我和他比起来,先前他像是让我,直到我答出的数目和他差不多,才开始真正的答题。最后一题,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打一成语。我略一思索,脱口而出却和他同时:妙语连珠。他看了我一眼说到:诗云: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言及写诗得句之甘苦: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说完看着我,我接着说到:三年得两句之自况,亦或不妄。妙语乃是流泪苦吟所得,因堪将谜底的珠字解指泪珠;连珠,适可见其双泪流之qíng景也。说罢看向他,两人会心一笑。那老者连连点头,却又为难的皱起眉头:你们二位实力相当,这可如何分出高下。他一笑:加试。老者点头:就做诗吧,取送别。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停了一下便龙飞凤舞的写着。我也走到桌边,想到今早与裕王送别的场景,写下了: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chūn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写罢走到一旁,有家丁上前拿起我和他的诗作。我看了他的诗,先不说诗如何,单那一手的好字,这幅手墨就有很高的收藏价值。在看那诗,我不由钦佩。洛城一别四千里,胡骑边犯此时节。糙木变衰行剑外,兵戈阻绝老江边。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闻道河阳近乘胜,司徒急为破幽燕。
下面人群称赞着,我心里也暗暗叫好。那老者钦许的点着头:不错,都不错。各有千秋。再出一题,以史为题作诗叙史事。
我心中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是无法与他相比的。我只有女子的qíng怀,不若他,心怀天下,自是比我高远的。走回桌前,想着题,写下了: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写的是chūn秋时息国国君的妻子。楚国灭了息国,楚王将她占为己有,虽为楚王生下两子,却始终不和楚王说一句话。他的诗也作好了,依旧是长长一篇,依旧是绝妙好词。七雄雌雄犹未分,攻城杀将何纷纷。秦兵益围邯郸急,魏王不救平原君。公子为赢停驷马,执窖愈恭意愈下。亥为屠肆鼓刀人,赢乃夷门抱关者。非但慷慨献奇谋,意气兼将生命酬。向风剜颈送公子,七十老翁何所求。我心中极其的佩服他这缩龙成寸的才能令人叹绝。
我走到那他面前,抿了抿嘴唇,深深一揖:公子好才华,小弟甘拜下风!他微微恭身算是回礼:过奖了。然后深深的盯着我,我心一慌,快步走下了那高台。身后,那老者宣布着他是今次的胜者。我笑着,一旁有人拉住我,抬头,是徐征远:这位公子,你的奖赏还没有拿呢。说着暗暗bī着我再次走上那高台,我挂着惊慌的笑容从那老者手上接过奖赏,是三十两纹银。道谢过后快步从另一边的走下高台,趁着徐征远在先前我上去那边迎他之既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心突突跳个不停。这次出宫,真是惊奇连连,后怕不断,也违了自己身份该做不该做的事,一点也不像平时的自己了。
没走几步,前面出现几个男子挡住了去路,为首一个上前面无表qíng的说到:请这位公子和我们走一趟吧。脸上的神色是不容违抗的。我看着他们几个男子的架势,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跳不掉了,紧张的朝他们笑笑:可否容我知道为何么?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指着归来居说到:请。我家公子在等您。并在说话间已经拉住了我就要走,用力大得甚至弄疼了我胳膊,后面是另外那几个男子不着痕迹的包围着,我的心再次的悬起来。
第二十四章
一路走着我悄悄四下看着,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瞄了一眼身边四个男子,个个面无表qíng,我想小心的放慢脚步找机会跑掉,可是为首的那个男子一直抓着我不放,根本无法脱身。我抬头看他,小声说着:可不可以放开我,你弄疼我了。他没有看我也没有回头,还是大步走着,我撇撇嘴,只好任又他抓着向归来居走去。
虽然灯谜大赛已经结束了,可是归来居还是有很多的人,走进里面更是觥筹jiāo错,伴着舞姬的轻歌曼舞,确不负它归来之意。
上到了三楼,因着都是雅间,廊上清净些,偶有端着菜品的小二或者姑娘走进一间间装潢jīng致的房间,开关门的瞬间有欢笑声传出。
走到一扇门前,那四个男子停下了。为首的打开门向里面说:公子,人带来了。说罢将我推了进去。
屋子很大,桌上摆着酒菜,不过此时却没有多的人,只有一个向窗而立。我抬头看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大哥。我叫到。
窗口的人回身,表qíng严肃: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低下头:一言难尽,大哥。大哥点了点头:过来坐吃些东西吧。看你的装扮。。。他没有说下去,我默默走到桌边坐下,慢慢吃起来。真的是有些饿了,大哥在一旁为我夹菜一言不发。
怎么在宫外呢?你是怎么出来的?怎么没有见到皓月?看我吃的差不多了,大哥拿起一杯酒问着,我低了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大哥。没有声音,我小心的抬头,大哥举着酒杯在唇边,去没有动,我有些害怕,知道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等着大哥训斥。
薇儿,大哥不问你为何出来。良久,大哥终于开口了:可是大哥印象中的妹妹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对不起,大哥。说完心里十分的难过,为自己的卤莽自责,不经过考虑的行为,我自己都不齿。可是现在后悔了,却无法回头了。
我起身,向着大哥跪下:薇儿rǔ了自己的使命,愧对凌家。请大哥责骂。大哥慌忙扶我起来,责怪但是依旧宠爱的说:看看你,已经是皇后了,怎么能向我这个臣子下跪呢。停了下又说:大哥相信你有自己的原因出来,大哥不求你告诉我,但是,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点点头站起来,坚定的说:大哥,薇儿知道自己是谁的,不会再这样了。说完有些黯然,为了自己将要面对的,还有自己已经做的。
大哥扶我坐下,我拿起酒杯轻轻转着,开口到:大哥,薇儿请大哥今夜帮我回宫。大哥有些为难:这么晚入宫,怕是。。。我知道自己拖的久了,只是,下午的时候我去找你,管家说你不在的,我也不好自报身份,更何况是这样的打扮。也不敢回去找父亲,他一定是会大怒的,更何况家里人都认得我,又常有同僚拜访,一旦被发现那就真的是坏了事了。只好出此下策。大哥点点头:这点你是对的,确实是不能回家的。他停了停:我来想办法。我看着他沉思的神qíng,自己心里有些难过。从来我都是不让父兄cao心的,如今,不做什么不做什么做了竟是如此大的麻烦,万万是不能再有了啊。
突然大哥看我,眼神中是不解:小妹,你。。。我抬头看着大哥,突然想到了他,看来,也是瞒不了大哥我在宫里的qíng况了。我露出一丝笑容:怎么了,大哥?大哥严肃的看着我:说实话,跟我说实话,皇上是不是没有见过你?我装做好奇的看着大哥,他一脸的认真,我就笑出了声,点了点头。你。。。大哥很惊愕,我淡淡的说:大哥,皇上怎么会喜欢凌家的女子呢?又怎么能呢?这次,大哥不说话了,点点头又摇摇头。所以,我继续说着:大哥一定要自己掂量,还有,一定要劝戒父亲,不要再和皇上起争执。大哥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小妹,刚才那个人,郭云麾。。。我打断了大哥的话:我知道,他是皇上。大哥再次惊讶的看着我:你。。。?我喝了口杯中酒平和的说到:虽然,他大婚的时候都没有掀盖头,但是我们还是见过一次的。大哥看着我:难道。。。换我不解的看着他:什么?大哥笑起来:我就说怎么会有天人下凡,看来不是天人,是我的小妹。大哥,怎么你也知道这个?我很惊讶,一直以为只有后宫才有小小的传言,怎么一向不问俗事的大哥也知道这个。大哥深深的看着我:小妹。。。要说什么却止住了,眼里满是笑意:没什么。这个,都知道的。有大臣说是祥瑞,很是称颂了一番。我点点头不说什么。大哥看了看外面:走吧,我想办法送你回去。目光落到了我手中的包袱上:是什么?我笑笑:是件衣服。说着就想到了秀荷,进而想到了那万chūn楼,拉住大哥:大哥,那万chūn楼老鸨有个远亲你可知是哪位大人?大哥疑惑的看着我:关心这个作什么?告诉我啊。我盯着他。好象是柳大人。我心一惊。怎么了?大哥接着问,我摇摇头:没有什么。现在不说这个,大哥可想到如何让我回去了?大哥看着已经打开的门,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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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簸在青石路面上,之前我先跟大哥回了趟他的府宅,那看门人见到我很是吃惊,但是大哥脸色严峻的带着我进去,还拉着我的胳膊,他就不敢说什么。在大哥的府宅里,大哥让手下人用最快的速度在他的马车里夹了一个夹层,其实很简单,就是加了一个类似帘子的东西,不过做的比较jīng细,打眼看去看不出有这个夹层。如今我就躲在这里,以大哥的品阶,我凌家的势力,还有皇帝赏赐的种种特权,大哥是可以乘马车进入大内,但是在前朝门前还是要下车的。可是,车会被停在专门的地方,虽然偏僻,但是却是宫内了。我已经换好了小荣子的衣服,只要能顺利的进去,我就能回去坤宁宫。
怕么?大哥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悄声说着:为什么怕呢?我是回自己住的地方啊。大哥轻轻的笑声传来,一会又说:你在宫里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机会,还是最好得到皇上的宠爱。他停了一下:皇上对自己之前遇到的仙女很是念念呢。我咬紧了下唇,轻轻的叹了口气,换做轻松的声音说:我知道了,大哥。
宫门就在前方,守门的士兵是认得大哥的马车的,但是例行的检查还是有的,我有些紧张,听见哗的一声,是守将打开门帘的声音:是凌大人啊,深夜进宫不知何事?声音中有着尊敬。有要事报于皇上。大哥严肃的说着。那守将哦了一声,我想大哥此时应该是用他那种满不在乎却又透着压力的眼神看着那守将的,再加上我凌家的压力,那守将说到:凌大人深夜来此必是急事,不过这车夫是不能进去的,您是知道的。我听见大哥移动是声音还有跟车夫说话的声音:老张,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驾车回去。接着那守将的声音响起:放行。马车再次行驶起来,不过速度变的慢了。走了没有多久就停了下来,大哥下车走到马车的后面,小声说着:顺着墙边走就能看到御膳房的仓库了。小心。然后拍拍车后面的木棱,我知道是给我的暗号,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人。自己小心的钻出来,但是这里是我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大哥已经走出这个院子了,这里应该是专门供一些大臣停放马车的地方,小小的一个院子。我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太监服,深吸一口气,顺着墙走去。
很黑,没有灯火,我的心里有些怕,这里罕有人来,走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御膳房的仓库,我有些担心。长长的小道,漆黑的夜色,我心里越来越怕,脚下慢慢快了起来。我跟自己说,想些别的,就不会怕了。
我走着,回忆着第一次见到他的qíng景,在烟波亭的相遇,他的萧,他的随和他的笑,突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闪现:你不是已经决心忘记了么,今日出去不就是为了了断么,你是凌家的女儿,是这大羲的皇后,你不能做出违背祖宗的事,不能再去想他。要想的,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家族,是。。。。。。一片混乱,耳边嗡嗡的响,我心很痛,脸上湿湿的,用手抹了一把,我凄凉的笑了,自己什么时候流泪了,这可不是凌雪薇的表现啊。既然决定了,就要做到。我摇摇头,不能辜负了凌家。
一个转弯,我看到了御膳房的仓库,此时里面还亮着灯,兴许是哪个看守的太监。但是我的心放下了,也不那么害怕,就这样走了过去。
透过没有关严的门fèng,我看见早上那个胖太监在呼呼的睡着,伴着不时的呼噜声,心中觉得好笑,可是这正是我回去的好机会。走到月亮门边,远远的有灯火渐近,是巡夜的侍卫,我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走远,然后快步沿着早上走过的路向坤宁宫走去。
走到御花园附近的宫道上,离坤宁宫已是非常的近了,只要转上那条南北走向的宫道就可以看到坤宁宫了,皓月惠jú她们一定急坏了,还有今日来查我这坤宁宫她们有没有应对过去。。。想着这些,一个转弯没有留神,就遇到了巡夜的侍卫。
何人?一个声音喊到,紧接着有一队人向我走来。我停住了脚步,思索着该用个什么说法应对过去,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夜空中响起,听到这声音,我转身,同样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向我走来,我的嘴角浮上一抹浅笑。
第二十五章
看着那个陪伴了我十几年的身影朝着这里走来,用清丽的声音说到:小荣子,怎么去了这半天,娘娘可都等急了呢。你是?侍卫中的首领样人问着皓月,但是语气已经没有了严厉。皓月款款走来,微笑着说递上她的腰牌说着:我是坤宁宫的大侍女皓月,这是宫里的小荣子。今个下午娘娘在御花园散步掉了一只钗,那可是我们娘娘心爱之物,晚膳时才发现,娘娘心焦就让小荣子去找了,可哪想这他找了这么久。那侍卫疑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皓月,正要说什么,皓月把头转向了我装做不快的说:怎么去了这么久?找着没有啊,娘娘可都安置了呢。我连忙应着:找着了,这夜里太黑,寻了半天呢。找到了!那给我看看。那侍卫伸出手到我面前,可我哪里有什么钗给他。皓月一步上前,严肃的说到:大胆,娘娘的私物岂是你等可以随便过目的?如若不信就随我去见娘娘。不过,她冷冷说到:扰了娘娘安置这罪不知你是否担得起。那侍卫犹豫了下,堆笑到:是我糊涂了,既然是给娘娘找东西,那就快回吧。不过,这深夜在大内行走是违了宫规的。皓月见他这么说,自然也是换上笑脸:那是,这个娘娘自会处罚。那侍卫点点头,带着其他的侍卫走开了。
我跟在皓月的后面,两人都一言不发,直到进了坤宁宫的门,待小福子将大门关上,皓月突然一回身就跪在了我的面前。皓月,你这是?我有些惊慌。小姐,你可知把我们都急坏了。皓月哭着说到。我扶起她喃喃的说着: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皓月看了看我的神色:小姐,我们没有怪您的意思啊,只是,这太危险,您身边又什么人都没有。。。她没有说完被我一个手势打断:很累了呢,想睡了。皓月止住话,连忙扶着我进了东暖阁。
东暖阁里早已焚起淡淡的百合香,皓月为我脱下衣服皱着眉头说:这材质很是粗陋,小姐竟穿了这么久,看看,皮肤都擦红了呢。我嗔笑着说: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皓月看了看我:小姐,以后可不要再这样了,皓月很担心啊。我点点头,走到窗边坐下。皓月走到我身边:小姐饿不饿呢?我熬了紫玉百合粥,用文火炜着,用点么?我摇摇头:先打水来我要沐浴。
皓月下去准备了,我一个人坐在窗前,月色皎洁的照在坤宁宫前庭一株合欢树上,我披着一件蜀锦的浅粉外袍凝视着它,眼前掠过许多人的面容,父亲在我进宫前夜语重心长说着要我明白自己为何进宫,进来了就要为凌家做什么。母亲温柔不舍的笑,直说着我的福气,凌家的福气,可是我分明在先前站在门外听到她哭着对父亲说gān吗要让我去那吃人的地方,以后可怎么相见的话。还有大哥,二哥,在知道我的景遇后的反应,虽然三哥我没有见到,我大婚时他去了江南,可是我能想到三哥会是什么样子。还有他,想到他的我就会不由的浮上笑容,却在同时落泪下来。最后,当我以为所有在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容颜都已掠过正想起身看看皓月准备好沐浴的东西没有时,一张威严却不失温和的脸出现在脑海中。一直蹲着不累么?他笑着对我说,还有在那长长的宫道上行走的记忆。我笑了笑,今日看得出他的文才也是极好的。想到今日,自己不免又自责起来,犯了许多错误不说,也有违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举动,给自己带来那么多的惊险。正想着,皓月推门进来朝我一笑:准备好了小姐。我点点头,微笑着站起来。
皓月一边帮我按着身上的劳累的肌肤,一边跟我说着话,只是闲聊着,说着宫里最近的新鲜事,惠jú和玉梅抬水进来,我正微微笑着听她的话。娘娘,加些热水吧。在我点头后惠jú端起一只铜盆倒进热水,身体感到温暖起来。我突然想起了今日查宫之事,忙抬头看着在为我洗头发的皓月:今日是不是有人来这里查什么了?皓月将我的头发盘起来在脑后,伸手拿起一些花瓣在我身上擦着,不在意的说着:是有人来查,不过没有什么的呢,都过去了。我看了看她:怎么叫没有什么呢?皓月说:小姐,真的是没有什么的。那张德海带人来,之前皇帝见到的那个女子不是要在后宫找么,可是我们这里没有啊,自然是查查就走了。惠jú拿来新的花瓣又笑着接着说:还别说,开始我们可是吓坏了呢,娘娘您不在,我们又怕他们再来,只好让紫樱穿了娘娘一套便服给应付过去了呢。我笑了:那张德海可有说什么?皓月和惠jú都摇摇头。本来像是要问什么,可是他们前脚进来没多久,柳妃娘娘的人后脚就来找了张总管,说柳妃娘娘有事找他,他也就匆匆的看了看就带人走了。皓月答着:小姐,好了。我起身穿上纱衣,惠jú给我擦着头发,我朝全身大镜里看了一眼自己,微笑回头对她们说:过去了就好了,该给你们些赏的。
是夜躺在锦被里久久不能入眠,惠jú依我的吩咐留了一盏灯不熄,窗外忽有人影晃动,我披衣坐起:谁呀?皓月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我看着她:怎么了,这么晚了不睡?皓月笑着:想着小姐今日累了,可是看着这灯还亮着,我就备了些解乏的东西想拿过来,还有一壶水,怕您晚上渴了。说着放下盘子走到我身边:没想到小姐你还没有睡呢。我淡淡的笑了,拉过皓月的手:跟我说说,今天都怎么应对过去的?皓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真的是没出什么事的,开始我发现小姐不见了,可是把惠jú斥责了,后来张公公带人来,大家都惊慌失措,还是惠jú想到找紫樱扮一下您,反正那张德海没有见过。我点点头,伸手要皓月递给我一些点心,有些饿了。皓月接着说:开始紫樱见到张德海差点给他请了安,还好惠jú一把扶住说着我家娘娘近日身体不好,张德海兴许生疑,可是柳妃娘娘的人在他们来了没有一柱香的工夫就来请张德海了,他自是赶紧的走了,也没有说什么。我笑了:这样看来,柳妃可是帮了我们个大忙呢。皓月朝里坐了坐,离我近了些:小姐,你今日出去,没有什么事吧?我见你回来总是一个人在想事qíng的样子呢。我淡淡的说:没有遇到什么,就是找大哥费了些时。皓月哦了一声,停了停看了看我,yù说不说的犹疑着。小姐她终于开了口:小姐今日出去,是。。。她没有说下去又止住了。我咬了口手上拿的点心,等着她说完。小姐今日出去,是为了送裕王爷吧。皓月终是鼓起勇气说完,我嚼着如意苏,半晌点了点头。皓月没有再说什么,我抬头目光紧盯着她:皓月,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为了凌家,也为了我自己。小姐。。。皓月看着我,眼神清亮,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小姐,你累了一天了,快睡吧。我点点头,她起身要chuī熄那盏灯,皓月,我唤到:留着它吧。皓月回头看我恩,您快休息吧。说完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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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关上门,我起身,东暖阁里有文房四宝,我走到桌前拿起笔,今日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我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在纸上细细描绘起来,之后小心的chuīgān,捧着那纸四处看了看找一个存放的地方。目光所及之处都嫌不够隐蔽。目光落到墙角,看到走那里立着的花梨木五斗柜,心里说就是这里了,走向衣柜从中挂着的那件风雪衣的内襟口袋里找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打开五斗柜最下面的那层,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木匣,普通至极,装着的却都是我最珍贵的物件,我将那纸折成小小的一片,收在木匣中所有物件的下面,在小心的锁好。看了看,走回chuáng边,和衣而卧。
第二天皓月来唤我起身,服侍我穿衣打扮,是一件淡淡的蓝色的裥裙,最简单的样式只有裙辐外有一层白色的薄纱,头发全部盘起来,定以一柄白玉长簪,穿戴好后感觉很是飘逸清逸,实也是天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我用罢早膳来到后殿,很久没有专心的画些什么了,皓月和馨兰为我准备好了笔墨,皓月在一旁细细的研磨,馨兰备着其他的颜料,我拿起笔在纸上勾勒,皓月在一旁笑着问我:小姐今日想画些什么?也好让馨兰准备着颜色。我歪头想了想:chūn风知别苦,不谴柳条青。就画这个。好诗啊娘娘。馨兰说着笑看向皓月,皓月一扬头:那可不是?我也笑起来,整个后殿里充满了笑声。小福子端茶进来不明所以的看着,皓月招呼他将茶到一旁的桌子上,他放下后暗暗示意皓月出去,皓月看了我一眼,见我专心绘画没有在意就走了出去,我看见他们不知在小声说着什么,眉毛一扬说到:小福子,你进来。他听见慌忙走进低着头站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我搁下笔,用馨兰递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走到他面前稍有严厉的说:看来近来本宫管的是松了点,你就大着胆子视我不见了啊。小福子慌忙跪下:奴才不敢,奴才请娘娘责罚。我看着他又看了看皓月:是什么事?皓月走到我身边正要跟我说,我一个手势止住她:你说,小福子。娘娘,是柳妃娘娘来了,她说要面见皇后娘娘您,我想着如何回据了她,毕竟皇上的旨意还有娘娘您先前跟我们说过不见来客的。可是奴才笨不知如何说才能不让柳妃娘娘进来,特来找皓月姑娘商量。我点点头:本宫是说过,你起来吧。停了停又说:那柳妃现在何处?在前殿呢。小福子答到:奴才说了很多的理由,可是她就是要见到娘娘才走,奴才没有办法。娘娘,您说怎么办?我理了理衣服看了看皓月笑了:既然柳妃一定要见本宫,那就去吧。小姐。。。皓月唤了我一声,语气里尽是害怕。我看着她:怕什么,毕竟你的小姐我还是皇后。说完走出了后殿。
其实,柳妃为何而来,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第二十六章
坤宁宫前殿里,一个修长秀丽的身影背对着大门而立,她带来的侍女太监全部站在坤宁宫门外。我缓步走进了前殿,惠jú和馨兰看见我进来忙上前行礼。柳妃此时转过身来,七个月大的肚子在薄薄的浅绿色柔纱宫装下高高隆起,她的气色还好,虽因着有孕只施了淡淡的粉黛却也秀丽动人。她看见我却没有丝毫要行礼的动作。皓月走到她面前:奴婢给柳妃娘娘请安。她懒懒的一挥手,比我都有架势。我站在她面前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却在施着压力,她即使隆宠在身又有了龙脉。如此无礼却是我不能当作不见的,毕竟我还是个皇后不能被她之后笑话了去,也要为我凌家保着面子。终于她没有顶住我目光中的威仪,上前一步慢慢的要向我施礼。我见自己的意思已经达到便朝皓月看了一眼,毕竟她是有孕的,皓月马上领会了,上前扶住她,我浅笑着说:你有孕在身,这些虚礼就免了。说罢又装做不悦的对一直在殿中的惠jú说:柳妃娘娘来此你们怎么没有请她坐下看茶?这规矩都没了?然后走上首座端坐下,看着皓月请柳妃坐到下面的座上,惠jú端来我在来前让小福子去沏的茶水恭敬的奉上后才笑着对柳妃说:皇上下过令不许宫妃来我这里请安,因此这坤宁宫里没有招待过你们这些妃子,不过她们少了规矩我会责罚。说着端起茶碗慢慢的品了一口,同时看着柳妃的反应。她扫了一眼我的侍女们,她们说您不在我要等,那太监就去了后面。我想着不会停留了也就没有坐着。不想您来了。柳妃的声音透着骄傲与清高:看来这坤宁宫的奴才们是得调教调教了,连自己主子在不在都不知道。她不屑的笑了一声,我只做没有听见。那你是怪我在这宫里了?我揶揄的说着,笑看着她,她脸色稍变了下:皇后娘娘说笑了。说罢拿起茶碗却没有喝茶,只是拿在手上把玩。我目光扫了一眼远远立在坤宁宫门外的她的侍女太监,将目光落在柳妃的身上。不知今日柳妃为何到我这坤宁宫来,若是与前几次相同。。。我停了一下笑着却没有说完,其实自己知道她这次来定与先前不同,而且,应是要跟我说几句知心话吧柳妃一双大眼看着我露出些迟疑的神色:不,这次来,是有些话想跟您说。请。我看着她等待她的要说的话。可是她没有开口而是看了看我身边站着的皓月惠jú她们,眼神飘忽了下。我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看皓月她们说:你们先下去吧,等会有事会叫你们进来的。皓月应了声跟惠jú说:你们跟我走吧。说罢向我行了礼带着惠jú她们出了前殿。门吱呀一声随着皓月出去被轻轻合上,我含笑看着柳妃:这下就没有什么旁人了,你可以说了吧?
柳妃没有立刻开口,而是目光久久环视着这坤宁宫正殿里的装饰跟摆设,眼神中尽是不甘。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仔细的打量着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我看见她露出一丝自嘲的笑站起身来:你可知,她开口到:若没有你,我就快是这坤宁宫的主人了。我惊讶她竟如此直言不讳,毕竟如今我是皇后,可是她柳妃应该从未在心里将我当成过皇后,更何况是在这只有我俩的正殿内。我知道她心中的不甘与嫉恨,静静的看着她听她说。本来,皇上说等到这个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都即刻立我为后的,可是。。。她停了下,恨恨的看着我:可是这时你父亲与皇上争执,本来该定罪啊顶撞皇帝,可是我不明白太后和皇帝为何不治其罪反施之以恩,不过这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只要是如今的宠妃未来的皇后就好。我知道你凌家的势力无人能比,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到太后直接就要你做了这皇后,我辛苦争斗了这么久都的东西,就被你不费chuī灰之力得到。若你美名才qíng被人称颂也就罢了,可你在京中什么名声都没有,我不甘却还要装做不在乎这后位。好在皇上因着你凌家根本就不喜欢你,大婚当晚都不见你来了我这里。柳妃停了一下,脸上有一丝得意,却一扫而过,见我没有阻止她的话,面色也很平静,她又接着说下去:一直以来你也没有来争宠,这么久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是真的想安于在这里做一个默默的有名无实的皇后,只要保着你凌家的脸面就好。可如今看来你根本不是这样想,你处心积虑了这么久,设计了这么久,为的是让皇上对你第一眼就无法放下,你成功了。她有些鄙夷的看着我。等等,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知你此话何意。什么叫处心积虑,什么又叫设计。我自认一直采取避世的态度,不过问后宫之事,不行皇后之权,你们有谁认为这宫里还有个皇后呢?柳妃眯起眼睛看了我半天,冷笑着说:那晚皇上遇到的天仙,是你吧。你还怎么说?我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妃突然放声笑起来,可是却那么哀婉:你不知道我说什么?哼,那晚皇上在御花园遇到了一个女子后大动gān戈的就在这后宫找寻。我浅浅一笑:在这后宫找寻的事我知道,如今是已结束了的。据我所知也并没有找到那女子。既然你刚才都说了是天仙,我这坤宁宫他们也来过,如今又为何硬要说是我呢?柳妃定定的看着我很久,微微的摇头从袖中拿出两张画纸:这后宫嫔妃中只有我见过你。她说着抖开那画纸:此画为证定,确是你无疑。我看到那画惊得站在原地。
第一张画面上是一女子身着素衣行走在漆漆夜色中,衣阙飘飞,女子有着绝美脱俗的面容乍看之下却不若凡人,远远是一盏宫灯摇曳,女子就是朝着那灯走去。第二张还是同一个女子羞怯的低着头,似被人抱在怀中。眉眼低垂,脸上一抹红霞衬得面如桃花,教人怜爱。两幅画画工jīng美绝伦均是上乘之做,那画中人鲜活得仿佛只要呼唤一声就能走下画纸。画的一侧都有题诗,一首是危冠广袖楚宫妆,独步闲庭闲庭逐夜凉。自把渔钗敲砌竹,清歌一曲夜如霜。另一首只有看似不相关的两句晚来妆面胜荷花。一场chūn梦月影斜。我站在那里,看着画上女子熟悉的面容,还有那不久前才见到过的字体,心跳得厉害。这是皇上在遇到那女子之后画下的,我听张德海说就在皇上的养心殿里收着。今晨我去了养心殿趁着他尚在早朝便私自进了去,我想知道那天仙是何种模样,进去了发现这两幅画挂在里间墙上。柳妃看着我,眼神凄厉。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她的目光平和的说:你来此就是为了告诉本宫这个?不。她摇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我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话。从你进宫至今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见到皇上,你两位兄长立功皇上赐宴时你本可以出席,但是你没有。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是不会出来争宠的,可是如今你想了这样的办法。果然高明,真高明。柳妃笑着,嘲讽的看着我:你打算何时让皇上知道你的身份?放心你会得到宠爱,得到比我们所有人都多的宠爱。她大笑着:皇上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临幸任何人了。我听张德海说他夜一批改完奏折就看着这画入睡。他在等你吧。只有我偶尔因着这身孕能博他一探,也不过极短的时间,当然,最近有边犯他很忧心。她止住笑奇怪的看着我:我想知道,为何昨日张德海来你这坤宁宫检查却没有发现你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你又存的是什么心思打得什么主意?我走到柳妃的身边:你可知你这样与我讲话,可是犯了大不敬的。她哼笑了一声根本没有害怕。我知道,她来前应该是想好了,再说,她没有必要在意这个。我笑了笑接着说:你想知道答案?好,我告诉你。我看着她期盼却又有些绝望的脸,平和也真挚的说到:那就是尽我所能的永远不让皇上知道那女子是我,是凌家的女儿。我指着画上那句一场chūn梦月影斜说到:从这句看得出,皇上从那日醒来就已经以为其实只是一场梦了,他在后宫寻找也只是怀抱最后的希望,如今这希望应是随着在我这里也没有找到而破灭了,我何不就让这天仙之说一直存留下去直到被人忘记,这样我也可以过我的清静生活。你也说了,就凭我的出身,皇上就不能喜欢我的。你都知道,我又怎会不知呢。柳妃看着我,眼神中是不解,但是她立刻严肃的对我说: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当真愿意这样避世下去?我能听出她语气中蕴涵的希望,含笑点了点头。她看着我久久舒了一口气,接着微微施了礼:柳妃告辞了。我看她出去,她的贴身侍女从坤宁宫门外快步走上前扶着她离去,自己重新走回首座坐下,端起茶碗送到唇边,却再喝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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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没什么事吧?皓月带着惠jú她们进来,见我枯坐在那里连忙上前关切的问我。我抬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没事,没什么。心里却在想着柳妃之前的话,回忆着那两幅画。若真的如柳妃所言,那晚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极深的,这样我也就更要小心行事,不能被他发现然后卷入这后宫无休止的身不由己的争斗。虽然我已打定主意不再与裕王纠缠,但是也不愿成为彰轩帝的名副其实的皇后,一如他所想所望。我只要尽我所能的暗中维持我凌家与皇家的和谐就可以了。
小姐,皓月在轻声唤我。恩?我看着她,自己又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思考中。小姐,我。。。皓月看了看周围,惠jú她们不知何时已下去了。惠jú她们呢?我也看了看四周,问皓月。她们去准备午膳了。皓月回答了我的话,我看着她:你刚才有话跟我说,是什么啊?小姐,皓月犹疑着:刚才我在门外,听到了一些您和柳妃娘娘的谈话。
第二十七章
小姐,他们说的和皇上一直找的那个天仙女子,真的是你么?皓月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问到,语气严肃不若她平时。我避过她的目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反问到:是不是又能怎样呢?说罢抬头看着皓月。没。。。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皓月的神色有些慌张,言语也躲闪起来。我知道她心里自然不是因为好奇才问的,可是她不先说出来,我是不会也不可以问她的,我不能让她知道我知道的,其实比她以为的要多。她想的什么我知道,她对我不争的不甘,站在凌家家仆角度上为凌家将来的担心,同时,她也为自己的感qíng所绊,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希望我获得宠爱还是不希望,但是我确定的是,她希望成为他的嫔妃。不是为了荣耀,而是她真的是喜欢他的。我看着她明丽的脸庞上左右为难的神qíng,不易察觉的摇摇头,然后站起身笑这对皓月说:我们回后殿吧,我想画完那幅画。一想到画,心里不由一震,先前柳妃让我看的那两张又出现在眼前,使我脑中一片混乱,我佩服柳妃去拿画又拿来给我看的勇气,还有她讲出那些话的胆识,她既知道我是皇上心中所念之人却仍来向我说出那些不敬之辞,丝毫不担心一旦我是真的处心积虑,一旦我得了宠,她又该如何自保。不过她这样的举动也说明其实尽管她在这宫中多年,但因着皇帝是慕其在京中的美名特选入宫,因此有着长久不衰的宠爱,再加上进宫时就得到不低的封位以及她柳家的在朝中的势力,在这宫并没有吃到什么苦头,也没有完全学来那些妃子之间的尔窳我诈和笑里藏刀。若是换了别人,恐是不敢那样与我说话的,更何况私入养心殿将画取出来。我淡淡的笑笑,不去想了,什么都不想了。脚下无意识的在思索中就快到了后殿,我突然停下了,皓月却没有觉察一头就撞上了我。小姐,您。。。您没事吧。她连忙走到我面前关心的问着怎么了,在想什么啊走了神?我看似玩笑的问她,眼里满是笑意。我。。。皓月支吾着回答不了,我也不想她不自在就笑着说:其实该怪我的,是我突然停下。我微低头看了看低着头的她自责的神qíng,抚了抚她肩上的衣服说:你去小厨房看看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好了就来叫我吧。皓月哦了一声下去了。我一人走进后殿坐在临窗的椅子上,看着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和园中的树木,思绪不觉间就到了皓月的身上。
她是真的喜欢他吧,虽然我没有再发现她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是她的眼神已不再如同我进宫是那般清澈,她的眉角藏着心事,甚至笑也不再那么纯净,而是透着淡淡的哀愁。我知道,她知道自己的出身,这段qíng永远不可能实现,再加上我又不去争宠只一心做这个不见天颜的皇后,她见到他的可能,几乎就不再有什么了。可是我又是她的小姐,自幼便一同长大,她不会做也做不出任何会让我不开心的事的。其实她的姿色才qíng倒也不比那些才人差到哪里。只有出身是不可逾越的,而就是出身,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这宫中他众多嫔妃中的一个。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却又不知做些什么,就定定的看着桌上未完成的画发呆。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境地呢。因着自己的身份,进宫的原由和使命,即使我们互相倾慕,也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吧。我突然自嘲的笑起来,都下了决心不再想了,又想开了,不该啊,不该。
小姐,该用午膳了。皓月说着走进后殿,看我怔在那里露着奇怪的神色慌忙走上前摇摇我的手:小姐您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么?我回过神来朝她粲然一笑,深深的看着她:没有,午膳好了么?我们去膳间吧。说着走出门去。
午膳后坐在西暖阁里绣着一只香囊,是蝶恋花的花样,惠jú在我身边侍侯着,皓月被我差去御花园摘些新鲜的花瓣。日头正好,天气不冷不热的,我换上了一件鹅huáng的裙衫,上面绣着的大朵的白色牡丹,袖子是宽宽的滚着白锦缎,穿上显得很是温婉。惠jú不停的看我,我抬头装做不高兴却笑着看着她:怎么啦?哪里不对么?不是的娘娘。惠jú红了脸:虽然每天都侍侯在娘娘身边,可是就是觉得看不够娘娘啊。娘娘每换一身衣裳就不一样的美丽呢。我想,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词是不是就是形容娘娘的。我无奈的笑了笑责怪的瞥了她一眼:这些恭维话啊,我可不爱听呢。惠jú笑了低下了头拣着手上的丝线。
我专心绣着,惠jú凑过来看着我的手法不住的称赞:娘娘绣的真好,这蝶好似真的般啊。我含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眼前却闪过他的画来,心里想我的绣工再好也比不上他的画工啊。以前我听老宫女说,这宫里绣花绣得最好的娘娘要数前朝的景妃,据说先皇很是喜欢,身上戴的一些香囊荷包很多都是出自这位娘娘之手呢可是如今觉得,我们娘娘您的绣工应该是比她还好呢。:你见过景太妃绣的物件么就说我的好。以后可不能这么说啊。我嗔怒的看了一眼惠jú说到。景妃,我想了想,对先皇的事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我知道这景妃就是先帝的大皇子如今的魏王的生母,是因为生下了皇子才进的妃位,先皇对她并没有太多的宠爱,也许是因为她的出身不高吧。我笑了笑摇了摇头,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不但要有温顺的xing格,争斗的耐心和勇气,无双的美貌,还得有好的家世,才能得到皇帝多一些的宠幸,只是,红颜易老恩先绝,再美再好的xingqíng又有什么用,每三年一度的选秀,又将到来多少更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怜啊。惠jú没有注意我的怔愣又说到:不过这景妃的出身不好呢,宫里的老侍女们也常常说她什么媚主之类的话。听一个侍女说她其实是宫里的一个舞娘,因着一次在宫中乐坊独自练舞遇到皇上得了宠幸才封了一个才人。可是先帝对她的宠爱没有太长,发现有孕时已经没有宠爱了。要不是生下了皇长子也不会得到妃子的封号。可是也就只有一个空空的妃的封号。惠jú摇摇头:只有空空的封号有什么用啊。话说完就发现自己失言了,忙跪下向我请罪:娘娘,请您责罚奴婢,奴婢说错话了。我看了她一眼:你没有说错什么,在这个皇宫里,什么封号都没有用,皇后也没有用,重要的是皇宠。尤其是对一个没有qiáng大外戚的嫔妃,没有皇帝的宠爱,就什么都没有了。起来吧。惠jú喏喏的起身站着,头低得很低,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好了,我不在意的。快帮我拣丝线吧。惠jú忙应着整理开了。我的心却不平静起来。如果照这样说,低等宫人还是有机会被皇帝宠幸而成为嫔妃的,那么皓月,只要时机对了也是有可能的,以她的容貌和才qíng,再加上我凌家能给的一些帮助,在应对其他嫔妃上不会受太大的委屈。至于封位,毕竟她是宫女出身不会太高,可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进到再高一些的。只是,就怕因她是我从家带来的贴身侍女,皇帝如同对我一般不接纳她。总要想一个让他不能自已的方法。
有了先帝景妃的例子,我决定帮皓月这一回,也算是她这么多年对我忠心所给的奖赏吧,更何况只要她有了宠,对我凌家也是件好事,而且必要时这宫里不会是我一人孤军无援。打定主意,我开始思索如何让皓月得到他的垂怜的方法。
傍晚时分晚膳之前我让惠jú找来在小厨房忙碌的皓月,同时吩咐下去了晚膳延迟些再用。当皓月走进西暖阁时,我正在馨兰的侍侯下披上一件灰丝的披风,皓月走上前为我系着绑带,一面问:小姐此时要出去么?我笑着看着她:是啊,闷得很,如今是宫里用晚膳的时间,不会有什么人。说罢抓住皓月的手,轻轻的拿开:你也别顾我了。我看了看她身上穿着的在厨房的衣服,撇撇嘴笑着又说到:你呀,快去换件好点的衣服来,陪我去走走,就我们两个。皓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也笑了:小姐等我一下,马上就来了。看着她出去我对站在一边的馨兰说:三天内做好一件浅粉的裙子来,颜色越浅越好,大体按宫女的衣服样子来做,但是袖子要做得稍稍宽大,裙摆要飘,样子要好。馨兰不解的看着我,想问什么却不敢问,我看了她一眼笑了:按皓月姑娘的身形做,不要任何的绣花装饰,就在腰上加一条绸缎的带子。我停了停:还有,此事不要让别人知道。馨兰点了点头:是娘娘,奴婢知道了。我笑了,看着窗外渐渐升上来的月亮,接下来,就是要再确认一件事了。
第二十八章
小姐,我收拾好了。皓月走进西暖阁,馨兰已经下去了。我看了看她,穿着一件平常的灰绿的罗纱裙,簪了几朵钿花,我取过一旁搭着的一件灰白的披风为她穿上,凝视着她娇好的面容,皓月慌忙要接过披风自己穿,我没有松手,一意的为她披上系好飘带:好了,我们走吧。皓月点点头很是感动。
走在御花园里,此时没有什么人,天还没有完全的黑下来,风很清凉。我们一前一后走着,不说话。小姐,皓月唤着我:我们是去哪里呢?我看了看周围,已经到了以前每次去烟波亭要走的岔路口了,可是我的脚却迈到了另一条道上,看来皓月是以为我要去烟波亭散心,可事实上我不是为了散心而出来的。我笑了笑:这御花园里很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呢,今日趁着没有什么人,我们主仆逛逛它。这条路似是沿着西子湖的,我们就沿着它走走吧。皓月掩口笑到:平日里看小姐好象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啊。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淡淡的说:想起以前在家,晚饭后有时也是和你一起在花园里漫步,家里的花园自然比不得这里,可是心境如今也不同了啊。小姐。。。皓月以为我在感怀境遇,正想安慰我,我继续说着:在这皇宫里太压抑了,一点都不自在,好容易出来透口气,小姐我也跟你说说心里话。皓月应了一声走上前一步。你是知道的,我沿着湖边慢慢走着,鹅huáng的裙边轻柔的随着脚步微微的飘起:我进宫来,是为了凌家,表面上看是太后为了收服父亲,可是实际上我知道,要我来也是为了父亲能不再顶撞皇帝,放权给皇帝。他侍奉两朝门生无数,手中权力也大的到了他不该有那么多的地步。这样我凌家看似风光无限,实际是在风口làng尖上。如今虽然父亲逐渐收敛了,可是一旦出了事,凌家也是想靠我在皇上身边说上几句的。只是,我停顿了下,自嘲的笑笑:大婚那日你也看到了,皇帝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凌家的女儿呢。小姐,皓月小心的打断了我的话:其实皓月觉得小姐可以去争取的啊。凭小姐的。。。我轻轻抬起一只手止住了她的话:我你还不了解么?我从来就不是那种喜欢争斗的人,他不给我宠爱正是合了我的心意,可以让我平静的度过剩下的时光。可是凌家怎么办?小姐你刚才说了啊。皓月急急的说着。我转过身看着她:我会在暗中尽力保着凌家的,更何况如今,皇上并没有要除去的意思,毕竟父亲和兄长是真的忠臣,父亲也在渐渐的放手了。皓月不解的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前后的话矛盾,我只是要给她一个隐隐的感觉,一旦将来她有了宠,知道我凌家的qíng况,必要时可以帮上忙。我转回身去:好了,不说这个了,其实我自己也很乱。小姐的不争,是因为裕王爷么?皓月的声音透着严肃和认真,我笑着回头看她,她正经的站在原地看着我,我的笑容消失了,换上同样认真的神qíng回答她:我知道自己是谁,皓月。说罢向前走去。我能感觉皓月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来。在前面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远远的看着前方有一处亭子对皓月说。好的小姐。皓月应着我们向那亭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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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闲亭。小姐,这名字真闲逸啊。皓月看着亭上的名字笑着说。我走到亭中看了看,这里,离那个地方应该不远了。坐吧。我指着自己面前的石凳对皓月说,她惊讶的看着我:小姐,这不合规矩的。娘娘的命令你也不遵守了?我含笑看着她:坐吧。皓月点点头坐下:可惜没有带茶来,这里真美啊。皓月环顾四周说着。是啊,这适闲亭三面都是松木,前方对着西子湖,视野开阔,耳边传来的是阵阵松涛声,很是令人放松,不惘其名,是个清心的好地方。可是这里也算偏僻,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人常来。皓月,我悠悠的说:你也不小了,是该嫁人的年纪了。皓月听了这话张大眼睛看着我:小姐,小姐我不愿嫁人,我只要一直在小姐身边就好了。我没有理会她的话:小姐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如何?不,小姐,别说这样的话,皓月不出宫,皓月要在小姐身边。她说着跪在了我面前,满脸是泪。我很感动,眼角湿润起来,扶起她:可是女子,总是要嫁人的呀。小姐,皓月都跟小姐进了宫,根本就没有想过嫁人这种事。她擦擦眼角对我说。我深深注视着她,眼中有些不舍,但是我笑起来:跟你说笑呢,我怎么舍得啊。皓月听了这话破涕为笑:小姐。。。我站起身:我们再走走吧。皓月跟在我身后,走下台阶我突然回身看着眼前这个清秀的人儿:皓月,裙角在地上微转出一个弧,我轻轻说:如果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可一定要告诉小姐,别委屈自己。皓月听了这话一怔,小姐,她平静的说:不管如何我都不离开小姐。我的笑容溢满脸庞,一双眼睛看着她半晌,转身向前走去。不管她怎么说,我的主意已定了。
走过西子湖,穿过御花园中一大片平整的糙地,再经过一片江南的园林景观,我看似走走看看,实际上脚下快了许多。最后,穿过几排葱郁的树木,眼前开阔起来。
它静静的在坐落在那里,在我所处位置的下方不远处,其中的小路和整体的样式一目了然,让人惊叹。皓月走了出来来到我身边:天啊,这是哪里?她赞叹着:真美,真壮观。我浅浅笑着看着那最高处亭中依旧摇曳的那盏宫灯回答到:这是曲径通幽。皓月哦了一声:好漂亮啊。我点点头:这是个迷宫,走到那亭中就算走出了。皓月突然看我:小姐,她的目光中透着狡黠:我们去走走如何?我看了看天色想了想:好吧。我点头笑了。
我从这边走,你走那边,看我们谁先上去。和皓月站在曲径通幽的入口处我指着一边的小道跟她说。皓月看了看周围近一人高的灌木,有些怯怯的说:小姐,我有些怕啊。怕什么?我笑着看着她:可是你说要来的啊。说完自己已经朝里面走去。小姐,小姐。皓月唤着我,见我不理,跺跺脚也走了进去。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一个转弯处,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选的是那日我走过的路,不一会就走到了幽然亭中,进去前我仔细的看了看周围,不过此时是晚膳的时间,而且我听说今日他去了礼部尚书张大人家探病,这个时候不会在宫里的。放下心来走到亭前,看着还在下面摸索的皓月,心里有些悲哀,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可是,对于皓月,这是她想要的,那我就给她吧。
小姐,你已经走出来了啊。当皓月登上幽然亭时看见我气定神闲的坐在亭中,惊讶的说。我笑着站起身:是你笨。抬头看看天:哎呀,已经黑了呢,我们快回去吧,我有些饿了。皓月也看看天:是啊,小姐我们快回去吧。她停了下一拍手歉意的看着我:可是我忘记带灯出来了。我笑了笑:没事,这不是有么。我指指头上悬的那盏对她说。皓月笑起来,移过一个石凳踩着它将那宫灯摘下,我在心里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有用这石凳,不过那时还以为是移动不了的呢。
回到坤宁宫夜色已经铺满了整个天际,用完晚膳回到东暖阁,算算时辰他该回来了。我摒退左右找来小喜子:你去曲径通幽,看看有没有新的宫灯挂上。另外,这两天,傍晚到夜深,都在离那里不远处小心守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去,何时去。另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小喜子领命退下。他和小荣子一样是我的守卫太监身手也略胜小荣子一筹,当时挑他打听的底细是镖局后裔,只是十多岁的时候家道中落不得已进了宫做太监,却隐藏了自己的身手,我跟他求证过,确实如此后便让他做了我暗中的守卫太监,而其他人只当他是在小厨房看守帮忙的小太监,不喜言语。
两天后,小喜子打探后告诉我,每晚是有一人会去幽然亭,待半个时辰左右离去,一般是戍时半刻到亥时,只有一人。第三天早上馨兰将衣服也做好了。我看了看,很是不错,我能想象皓月穿上会是何种风qíng。又过了一天,白日里我带着惠jú去了适闲亭小坐,晚膳后叫在小厨房准备东西的皓月到了东暖阁。
皓月,你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看见皓月进来,我笑着说。一旁的惠jú抖开那件新衣,皓月看着笑起来:真漂亮啊小姐。这颜色也柔和,面料也很好。那我把它送你如何?我看着皓月的脸上闪过惊讶:小姐,这。。。好了,惠jú你帮她穿上,让我看看。小姐真的要给皓月么?她还是不敢相信。我装做不高兴的看着她:怎么,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个小气的小姐不成?我不是这个意思。皓月不好意思的说着,我看着她的脸,心中不舍,但还是带着笑意说着:试试看。皓月在惠jú的帮忙下换好了衣服走到我面前:小姐,你看。恩,不错。我点点头,这衣服并不张扬,却恰倒好处的展现了女子的柔美,轻纱包裹着的美人应该是能让男人心动的吧。惠jú,你看着给她打扮打扮。说完我笑着转向皓月:虽说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今天让我看看我们皓月有多美。皓月红了脸,见我笑着看着她,也没有多想就由着惠jú打扮起来。一切停当,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位美丽温婉的女子,脸上带着羞怯的神qíng,她低头微笑着,很不好意思。我拉过皓月的手:真漂亮,真漂亮。我称赞着,惠jú也应和着。我看了看时辰差不多了,跟惠jú使了个眼色,惠jú哎呀了一声:娘娘,您的那只荷包呢?我低头看自己的裙子:是不见了。怎么了小姐?皓月看着我问。没什么,想必是今日出去掉了。我换上一幅黯然的神色:不过,那是三哥上次回家时从江南给我带来的。我去找吧小姐。皓月说着:那对您很重要的。我抬头看着皓月:也好,你最清楚那荷包的样式绣花,若是被别人捡了去也不好,毕竟不是宫里的东西,怕到时说不清。皓月点点头:我去换了衣服。不用了,就穿着它吧,衣服嘛,不就是为了穿的。快去吧,不早了。小姐今日去了哪里?皓月问着我。我装做想了想:应该是在曲径通幽那掉的,我好象被树枝挂了一下。我知道了小姐。皓月笑着看着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走出门去,我让惠jú看着她没有换衣服出了坤宁宫,然后吩咐她去给我沏些茶来。看着惠jú也出了去,我慢慢坐到chuáng边,从枕头下拿出了那只三哥送的荷包。我笑了笑,眼泪却掉下来。我知道,皓月这一去,是不会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
皓月没有回来,当晚她走后我就派了小喜子悄悄的跟去。后来稍晚小喜子就告诉我,皓月被一个男子带走了。我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可是心里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开心,甚至是为皓月开心。也许即使我没有接触到这个险恶的后宫,内心依然是知道它的可怕的吧。第二天一早皇帝身边的太监就过来宣旨,依旧是如了我所料的那样,他宠幸了她,给了一个正六品的美人,赐号月,住在掖庭。我自然是允了,派人送去贺礼,擢升惠jú为坤宁宫大侍女。同时我也让惠jú去告诉皓月,既然有了宠就不要违了规矩惹皇帝不高兴,不要她来向我请安。惠jú说皓月哭了很久终是点头应了。
日子就这样很平静的过去了两个月,坤宁宫里好似没有变化,丫头太监们也没有议论过皓月的得宠,只说她的运气好刚巧遇到了皇帝,再说她毕竟貌美温顺,得宠也是自然。在这两个月里,皓月的恩宠虽不极盛但也是不差的,一个月里总有两三夜他会召她到杏花chūn馆去,那里虽和均露殿一样是皇帝宠幸妃子的地方,但是杏花chūn馆却是四品一下嫔妃的去处,不若能到均露殿的妃子品阶高贵。毕竟他不是好女色之人,一个低等的嫔妃一个月能得到两三次的宠幸已是不错了。
天气渐渐的闷热起来,虽然内务府每日会按例送来解暑的冰雕,但是毕竟我不能放置一天之久,我便命他们每日的午后送来。午膳前我常常就坐到小池塘边的树下看书,借着树yīn倒也不感炎热。
一日我正坐在树下读着史记,蝉鸣耳边倒显清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班驳的光,我读着读着,翻页间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上一丝的紧张,毫无来由的。起身拍拍裙子走回西暖阁,小福子他们正抬进刚刚送来的冰雕,刻着花糙的图案。我站着欣赏了许久,以为可以顺便静静心神,可是心里那种感觉却一直没有消失。我唤来惠jú问到:最近可有什么事么?惠jú笑着看着我:没有啊娘娘。皓月那边呢?我又问。也没有什么,皓月姑娘那边也没有什么事的。这段时间她侍寝的次数不少,那些其他的嫔妃还没有为难她。我点点头,那会是什么呢,让我如此心神不安。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坐坐。看着惠jú安静的站在我身边我对她说到,自己也想静静理理心绪。惠jú应着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回身说跟我说:哦娘娘,想起来一件,可是对娘娘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gān系的。我抬头看她,心突然跳的厉害起来。昨个儿听说裕王爷凯旋了,今天就能到京呢。皇上一早就出城迎接了。算时辰如今应是该到了。听说今夜还要大宴群臣呢以庆凯旋呢。我心嗵得一沉。许是看着我的脸色不对,惠jú宽我心的说到:不过这次的赐宴据说只是皇上和大臣的,不会让嫔妃出席,娘娘就不要担心了。我挤出一丝笑容:是吗,那就好。你下去吧。待惠jú走出西暖阁我跌坐在椅子上,心里不知是悲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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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我摇摇头,他真的是守了给我的诺言,我心里很是感动,兀自笑了笑,可是我不能接受他的感qíng,我已经决心放下了,也必须放下。站起身,外面天空明媚,我笑了笑,既然决心放下,就不要再想什么了。取来之前的在看的书,翻了两页站起身来,我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只有我决心放下不行,他也要放下。那日自己出宫送他,却还是没有告诉他我是谁,本来要做的没有做到,却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回忆那日的qíng景,他的话就猛得闪在耳边。如果这次我凯旋而归,想上请皇上将你赐予我为正妃,你可愿意?。心就揪疼起来,即使我愿意又能如何呢?自己早已是身不由己了啊。他说回来向皇帝请旨,那么今夜的庆功宴,应该是他向皇帝提出的最好时机,他们兄弟之qíng常人难比,我虽不十分了解原由,可是却看得出那个做皇帝的哥哥,只要是自己办得到的,都会应允他那个弟弟。我不能让他说,不能出现在皇帝的面前,更何况我的身份。那么阻止这件事,就只有今日的白天。
思前想后我决定一博,就赌他会不会到那烟波亭。自己走到衣柜前找了件浅绿的裙衫,上面开满了大朵大朵的白色木兰,那轻柔的颜色正适合这样明媚却又炎热的天气,做工jīng致却又不显张扬。取出来正要换,手上却紧了紧,为什么要换衣服呢,自己知道真正让他喜欢的并不是我的容貌,更何况自己是去做了断啊。我自嘲的笑笑,将衣服收回衣柜中。看了看镜中人,依旧是昨日见柳妃时穿的那身鹅huáng的衣裙,没有什么不妥。理了理头发走了出去。
天空湛蓝,一丝云都没有,阳光直照下来刺得人睁不开眼。好在进了御花园有了大树的遮蔽,进了九曲长廊也有廊檐挡着阳光,再加上西子湖上chuī来阵阵清风,倒也令人舒服许多。我不急不慢的走着,心里忐忑不安,一再的祈求他在这里,可是同时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皇帝去迎了他,怎会让他离开呢,他也离开不了啊。但却也抱着小小的希望。近了,再近了。西子湖上的风chuī着那纱帘轻轻飘舞。我登上最后一节回廊,他就坐在那里,带着我熟悉的笑容看着前方,在我出现的刹那,那笑容更加的灿烂。他站起身向我走来。我心里满是欢喜,即使自己是为了了断而来要狠着心,可是看到他,我还是忍不住欢喜。
王爷。我笑着看着他,却没有施礼。他却根本不在意走到我身边温和的说到:我已等了许久了。又上下打量着我赞叹的点头。我讶然的看向他:王爷怎知我会来?他笑起来,眼神充满了一种我不想面对的东西。我知道你会来。他定定的看着我,我笑了,可是心却酸痛起来。他突然像松了口气似的说:今天回来听闻皇兄有了新的宠妃,那时真的很怕是你呢。可是后来听说是皇后身边的宫女,心就放了下来。他慡朗的笑起来,我却心痛得无法呼吸了。王爷我上前一步想告诉他一切,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怎么?他看着我,笑容和煦。王爷可还好?我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没有回答,只是依旧温和的看着我。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阳光下,他的脸有些苍白,似乎也有些消瘦。王爷真的还好么?我有些担心的看着他说到。没事的,虽然这仗打得有些艰难,没有想到对方兵力那么多,可是,他突然将目光转向我:我还是依照约定回来了。我点点头。这个,他从衣襟里拿出一样东西,我看去,是我为他送别那天送给他的那只没有绣完的荷包,他紧紧握在手中:我一直带在身上。他没有说下去,我却哭起来。别哭,哭什么呢?他惊慌的要抱我,我却一闪身,走进烟波亭中。他有些怔愣,可是还是跟着我进了亭中。
我们面对面坐着,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终于我抬头,他轻眯着眼睛看着我,见我抬头笑了:今夜皇兄要为我设宴,我想请他将你赐我为正妃,你可愿意?我抿起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他等了许久,终于失望的低头笑笑:也许,你更愿意在这里吧。我不qiáng求你。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我所有的视线,我抬头仰望着他,他的目光远远的落到飞龙池上,那里烟波浩淼,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中到底是什么,失望,气愤,还是无奈。我也站起身:王爷,对不起。他回身来,脸上的失落一眼就可以看出,可是他还是那样温和的笑着对我说:是我太自做多qíng了,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答应我,不是吗?是本王的错。他说完又转过身:其实真的跟了我,也是委屈你了。在皇兄的身边,应该是更好的,对你,也对你的家族吧。我一惊,可是转念,这宫里哪个嫔妃没有家族的支持,只是我太敏感这两个字了。王爷,您。。。我上前想拉他:我不是这样想的。只是。。。没什么。他转身看着我,看到我的手拉在他的袍角,脸上的悲伤一闪而过,他笑着:知道么,这样如果被别人发现,你是难以自保的。我低下头收回自己的手:我知道。他走到亭边:我该回去了。被人看见对你不好。他依旧是那样温和的跟我说话,我心中一下不忍:王爷,我说:不是我不愿,而是我不能。他猛得转身看我:为何不能?我可以说服皇兄,你的家族也不会出现意外的。我可以用自己的权力保护你和你的家族。我摇摇头:不,你不能。眼泪掉下来,我慢慢的将手伸进里裙拿出那快证明我身份的玉佩递给他:因为我是凌雪薇,是凌相的女儿,是大羲的皇后。
第三十章
我是大羲的皇后。我重复的说着,声音却低沉下去,眼泪掉了下来。我抬起头看他,泪水模糊了双眼,我看不清他的表qíng,可是我却看到他的手在抖,那块玉佩,他那样紧紧捏着,指关节发白。我擦去眼泪,看着他,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着:所以,我不能做你的王妃,我没有选择。他捏着那玉佩眼睛死死盯着,满是不敢相信和不愿相信。半晌他突然笑了,那么凄凉的笑了:我,宁愿你是个想要得到皇兄宠爱的嫔妃,那样,或许我还可以qiáng行的跟他要了你来。你,不会的。我缓缓说到。他听完大笑出声,可是我能看到他眼中的失落,悲伤,我也心痛得已经无法呼吸,眼前都灰暗起来。
许久,他止住了笑,摇着头,将那玉佩递还给我,我不敢看他,伸手拿着那玉佩,可是他却不放手,我暗自用了点力,可是还是拿不回来。我抬头看向他,他也在看我,目光深邃。王爷。我轻声唤到,他回了神,松了手。我将那玉佩拿在手里,还有他的余温。我小心的收起来。再次抬头看他时尽量挤出一丝笑容,目光就庄进了他的眼窝中。他的目光还是那么的温柔,可是多了一丝哀伤。他也笑着看着我,尽管那笑看起来一点也不自然。我想我的笑,估计也是如此吧。我会力持你凌家的,在必要的时候。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事了吧。他慢慢的说着,言语坚定。我尽量让自己不哭出来,勉qiáng微笑着:你知道的,他不喜欢我们凌家。总是会对付的。停了一下我继续说到:我不要你保着我,保着凌家。我要你只为你自己想,不要伤了你们兄弟的感qíng就好。他笑起来,摇着头: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去,我伸出手想去挽留,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可以,手颓然的垂下,泪水无声的流下,嘴角却倔qiáng的上扬着一个笑容。
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我闻声看去,他已走到第一阶廊边一手扶着廊柱,半弯着身子,另一手捂着嘴唇,可是咳声还是不断的传来。我快步的走下亭阶来到他身边,他的脸咳得红起来,神qíng憔悴。我忙用手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他猛得直了身子,咳声停了半刻,我看出他在qiáng忍着。怎么了?你怎么了?我慌忙焦急的问着,心里不安极了。他没有回答我的话,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无尽的忧伤就在那漆黑的眸子中闪现。他缓缓半跪下施礼:皇后娘娘,小王告退了。说罢起身快步的离去。我无力的靠在他之前扶着的廊柱上,终是哭出声来。眼前闪过一幕幕和他在一起的画面。那个当初在长亭外被小荣子长剑搭肩面不改色的温润的他,那个在烟波亭里与我谈笑风生博古论今的他,那个在荷花从中静静凝视并且要娶我为妃的他,还有在劳劳亭外金甲加身许我诺言的他。。。。。。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九曲长廊的转弯处,我知道,那个在这寂寂深宫中曾带给我美好回忆和自在感受的他,就在这一个转弯的地方,离我远去了。
了断一切,没有希望,这正是我要的,不是吗。我轻轻笑起来,风chuī起我的头发缠绕住我的眼眸,我就任由越来越急的风chuī着,什么都不在意了。下雨了,夏日里急雨是经常的。站在长廊里看着被雨打得微微泛着涟漪的西子湖面,还有在风雨中飘摇的荷花,我摸摸裙子,无意间发现昨日挂在裙子上紫玉菱花萧惠jú没有帮我解下。也好,我取出那萧,慢慢chuī奏起来。凄婉的曲调回dàng在西子湖上,再没有知音共赏。
很久很久,雨停了,我也终于平静下来,慢慢的走回坤宁宫,惠jú站在门口张望着,我知道早过了午膳的时间,可是惠jú不像皓月,知道我会去哪。只有派了人去找,自己留守着宫门等我回来。
娘娘,您去哪了,可有淋到雨?惠jú见到我连忙出来迎,走到我身边要扶我,我摆摆手自己向宫室走去。刚踏进东暖阁的门,脚下一软,就跌倒在东暖阁坚硬的地面上。腿很疼,却敌不过我的心痛。惠jú跑来扶我起来:娘娘,您怎么了?我苍白的笑笑:没什么,突然有些累了。你扶我去chuáng上躺一会就能好了。惠jú担心的看着我,将我安置在chuáng上,又取来薄被为我盖好。我闭上眼睛:我想睡一会。惠jú点着头取来宽扇轻轻的为我扇起来。我紧抓着被角侧过身背对着惠jú躺着,眼泪又往下淌。我努力用平常的语调对惠jú说:不扇了,不热,你下去吧。之后又说了一句:把chuáng幔也放下来吧,不要叫我。惠jú应了声放下chuáng幔,我的周围暗淡下来。听着惠jú出去关了门的声音,我终于埋头在被子中大哭起来。
这是我要的,我一直都做好了准备,可是,我没有料到会如此的难过,没有想到自己现在宁愿死去也不想面对。可是,我知道,我已经也不得不完全的放下了。从现在起,重新做回遇到他前的那个皇后,那个看似拥有一切实际上却一无所有的皇后。那样也好,那时的自己,不是也很快乐么。哭得累了,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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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东暖阁里点着一盏灯,我伸手拉开chuáng幔,惠jú做在不远的凳子上,正用手支着头打瞌睡。我看了看天,应该已经很晚了,自己睡了这么久。窗子没有关,夜里的风还是带着微微的寒气。我慢慢的下chuáng,腿还有些疼,可是没有大碍了。我走到惠jú的身边,轻轻的摇摇她,惠jú睁开朦胧的双眼,半天才完全的醒过来,见我站在她的面前,忙起身:娘娘。我笑了笑:你回去睡吧。惠jú摇摇头:娘娘饿了吧,午膳和晚膳都没有用。我在小厨房炖着粥,端来给娘娘喝点吧。确实感到有些饿了。我点点头。惠jú揉了揉眼睛出去了,不一会就端了粥和几样小菜来,都是些清淡的,我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心里还是没有完全的平复,没有胃口。娘娘,不好吃么?惠jú小心的问着。我抱以一笑:不,很好吃,只是刚起来,没有什么胃口。说罢看了看那粥和菜,又看看惠jú有些失落的脸,我知道,以前若是这种qíng况都是皓月做给我的,她知道的喜好和习惯。惠jú许是以为我嫌她做的不如皓月或者不和胃口吧。可是实在是我的心qíng让我吃不下东西。我一会再吃吧。我看着她笑笑:你去睡吧,我一个坐坐。惠jú笑着摇头:娘娘起来了,一时半会肯定不会想睡了,惠jú在这里陪娘娘。我看着她诚挚的脸,想了想,点了点头。自己一个人,一定又会难过了吧。惠jú在,可以说说话,分散心qíng。
就这样点着一盏孤灯,我和惠jú闲聊着,我问着她家里的qíng况,听她说自己小的时候的事qíng,偶也说说自己的小时侯,渐渐的心里平静下来。
娘娘,惠jú在说着宫里的新鲜事,讲完一件又继续说着:您睡的时候听来送食材的huáng敬说,裕王爷这次回来可是提前了呢,当初他跟皇上定的是三个月呢。我点点头说到:裕王爷能征善战是有名的,不足为奇。可是,据说这次敌人的兵力比当初打探的多出近一倍呢。还说打得很是凶险。我笑笑:王爷也是为了我大羲边境子民少受战争的磨难。心里却更加的难过起来。惠jú点点头:皇上一定会给王爷不少的赏赐吧。那是自然。我淡淡的说着却不愿再说这个话题。惠jú。我看了看还要说什么的她:今早我看的书哪去了?惠jú忙给我找着,我用手支着下巴,看着跳动的烛火,眼前又浮现出他的脸。猛得就想起他今日不正常的咳嗽,还有那苍白的脸色。心里担忧起来,可是却没有办法了解,我不能让他们去打听,而且我狠着心跟自己说:已经要忘记了,已经要放下了。
第二天天微亮我依旧觉得心里憋的难受想出去走走。这么早,还不会有什么人的。惠jú打开衣柜,我指着昨日想穿的那件淡绿的裙衫说:那件吧。惠jú服侍我穿上,按我的意思简单的将中间的头发盘在脑后,剩下的垂在两鬓间。娘娘,用什么首饰呢?惠jú打开碧玺jú花纹圆盒问我,我没有看,只淡淡的说:什么都行。说完闭上眼睛。好了娘娘。不久惠jú就对我说,我看向镜中,心里一惊,惠jú为我戴的是那柄碧玉木兰簪,就是他说他捡到给我的那个。我伸手摸了摸,没有说什么,取过耳环自己戴上。娘娘,您的玉佩。因换了里裙,惠jú拿着那块证实我身份的玉佩要给我带上。我突然不想看到它,一摆手:不戴了今日。说罢就走出了东暖阁,惠jú跟了上来。
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在清晨走在御花园中了。我漫无目的的走着,惠jú在身后跟着。自己无意识的就又走上了九曲长廊,等反应过来,已经走了大半。我自嘲的笑笑,回头对惠jú说:你回宫去取我的萧来。惠jú依命下去了。经过昨天,再加上晚上的赐宴,今天他不会来这里了吧,更何况这么早。我跟自己说着慢慢的走着,转眼就到了烟波亭。白纱微微飘动,清晨的雾气还没有完全的散去,我看不清楚里面。直到自己走到亭边,才发现亭中有人。
他面朝着西子湖,穿一件白锦缎的儒衫,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心里百感jiāo集。为什么他还来这里呢,可是我自己,不是也无意识的来了这里么。我轻轻笑了,转身想走开,没走两步胳膊被人紧紧抓住,我一抬头,就看见一双惊讶欣喜的眼睛。
第三十一章
那双眼睛闪着欣喜的光,他一脸的惊讶,可是却笑得很灿烂,那清晨的阳光都无法与之相比。我挣扎着想挣脱开他的手。可是他将我猛得扳正在他面前,双手紧紧的抓着我的双肩,他的目光炽烈,我不敢直视,轻轻的别过脸去。你。。。他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但是又充满了激动,以至再说不出什么。我依旧是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心里难过极了,自己为何要来这里呢,为什么要来。内心深处是抱着隐隐的想再见他一面的想法,可是结果,为什么是这样呢。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么。我心里懊恼,自己应该看清了再笑吧,清晨这么静,即使是轻微的声音也会被听见吧。他没有松开手,但是力道减了许多,我一直不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一直盯着我。我一直找你。他说着,依旧是没有用那个朕字,我点点头。他突然就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得不面对着他。为何,为何没有找到你?他问着我,可是这个不是我可以回答的。我笑笑:这个,皇上不该问我。见我开口又笑了,他很欣喜,不由分说的就拉着我走,我拼命的站着不动,他回头,微微笑了下,一下子就将我抱起来。我惊呼一声,挣扎着要下来,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到:别动。我立即安静下来,想起了之前那次与他的相遇,可是看着他与裕王有些相似的脸,我又想到了他,心还是会疼。刚走出长廊我就看见远远走来的惠jú,她也看见了我,吃惊的捂住嘴巴,正要跑过来,我悄悄的向她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他现在知道我的身份,我还无法在刚刚经历了与裕王的决绝后立刻面对新的问题。惠jú看懂了我的手势停在原地,我看见她手上那只萧反着温润的光,一闭眼在睁开,已看不见她了。我抬头看看他,他脸上的神qíng坚决,似下了什么决心,却带着一丝笑容,是满足的笑容。我低下头,他就这样抱着我走在清晨的九曲长廊上,薄薄的雾气渐渐散去,我惊讶的发现他没有向东西六宫或者他的养心殿走去,而是来到了一处我从没有到过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域,甚至比飞龙池还要广阔。四周没有任何的宫殿,也没有亭台楼阁,我向后看去,一座不高的山在不远处,我心里疑惑这里是哪里,皇宫中还有这样的地方么。他一直没有停下,走到一个阜头,放我下来。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解开岸边泊着的一只船的缆绳,自己上去之后向我伸出手来,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船去,心里知道,即使我不愿,也没有办法违抗他的意愿,更何况是在这个我完全不4是何处的地方。这里,还是皇宫里么?
我安静的坐在船的一头,他没有不看我,只是专心的摇桨。我张望着四处浩淼的水面。我们,我小心的问到,声音很轻:我们这是要去哪?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温和如玉,却不同于裕王眼中的那种,他的目光中,永远带着威仪。快了。他笑笑说到,此时完全不像是一个君王。看着岸越来越远,我心里焦急起来。突然船慢了下来。我看了看他,他的目光透着一丝狡黠,看了我一眼就看向我身后。我回过头去,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灿若白玉的台阶依水而建,金碧辉煌的宫阙凭水而立。在薄雾依旧飘散在水面上的时候,那里如梦如幻,宛如仙境。我突然就明白了这里是哪里。
蓬岛瑶台。
这里算是皇宫禁地。起初只是一个小小的水上宫殿,先帝并不重视,一直就无人看管。据说不知哪次如今的彰轩帝见到这里,萌生了念头,重新修建,最后就成了这皇宫中最华贵的宫殿。据说里面收尽天下珍玩,如同仙宫。可是完成之后他却很少来此。并且在修建好不久时他下过旨,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来此。想明白了自己现在在的地方,也就明白了为何这里我从没有来过,不仅是我,也许几乎所有的妃嫔都没有来过吧,之前自己看到的那座小山,也有个名字,叫紫碧山房。我还知道知道那旨意下发了不久,那座小山就成了界限。当时大哥主管着这工程的银钱支取,朝中很多人都反对着,可是他却一意孤行,大家都私下担忧着他是奢华之君,可是后来他的做法改变了所有人当时的猜测。还记得那旨意颁布后大哥惋惜的说过:真的是可惜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后来也就被渐渐遗忘。上来。听到这个声音我才发现自己走了神,他已经站在了那白玉阶上向我伸手。我站起身,船晃动了一下,我小心的拉着他的手上了岸。
这是一座金碧辉煌巧夺天工的宫殿,不只一座,有好几个殿阁组成。放眼看去巍峨却充满了飘逸灵动的感觉。金色的屋顶饰以琉璃,白玉的石阶和青玉的栏杆,朱红的长柱增添了皇家的庄重。我慢慢的走着,眼睛忍不住四处张望,连连摇头赞叹。大哥说的没有错,这里被闲置下来,实在是天大的可惜。
他从容的走着,不去在意周围的美景,我知道这里建造时他甚至参与了设计,也算自己的心血。这样,我就更不理解为何他会将这蓬岛遥台搁置下来。我跟随着他的脚步走进了这宏伟的建筑群中,里面更是气象万千,到处栽种着名贵的树木,还有美丽的花朵四处开放。看似随意却恰倒好处的削弱了这里给人的压迫感。他带我走进一个殿阁,里面的布置简单,可是仔细的看去却充满了奇珍异宝。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一字一顿的说:我将这里送与你。他虽没有用那朕字和赐字,可是口气已经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容置疑和违抗。我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以至竟忘记了行礼谢恩。他看了我好半天,我反应过来,忙要下跪叩谢天恩。他却转身走了出去。我追出去:皇上,我跪下说:请皇上恕罪,我不能接受。很久他都没有说话,我小心的抬头看他,他笑着看着我却严肃的说:你是天上的仙子,这蓬岛遥台就该你所有。我不是什么仙子。我说到:请皇上收回成命。他摇摇头:我不管你是凡人也罢天仙也好,既然你又被我遇到,这次,他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这次,我就不会让你再离开。他转身要走,见我还跪在那里,走到我身边扶起我,不是虚扶而是抓着我的胳膊轻轻的将我拉起,看着我的眼睛,他的口气平和,可是说的话却让我震惊:天宫的仙子,怎能向凡间之人行礼?他笑起来,转身离去。我站在原地,突然就笑了。他,和我所想的帝王不同,和我从小知道的历朝历代的皇帝不同。可是,他的身上,却是完全的皇者气度,是生来的天子。我知道平日里的他,永远是高高在上,威严难侵。即使他温和的说话,还是掩不住那君王的气概,还是让人不由的恭敬。所以,他和裕王不同,裕王的亲切温和是自身就拥有的,即使他是沙场上的长胜将军,即使他也是天皇贵胄,可是,他毕竟不是皇帝,这也就是他更让人觉得亲近,想让人亲近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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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想了呢,我对自己说,可是心里有想不知他现在如何,昨日看起来他似是身体不适的。脑中他向我半跪行礼的样子浮现出来,心又痛起来。我慢慢的走到那间殿阁,在门口犹豫着,他将此殿赐与了我,可是,我怎能接受呢。现在,他又去了哪?那船是否还在岸边。我想了想提起裙子快步的走着,一直没有看到其他的人,我的心里也有些害怕,这里,毕竟长久以来是闲置的。可是刚才看见宫殿里面却分明是收拾整齐一尘不染的。我止住好奇走到岸边,根本没有了那船的踪影,远远的睡眠上有一只船行驶着,我看见他站在船头,身后有人在摇桨。他看见了我,冲我摆摆手,我看着那船靠在了彼岸,想到此时即将是早朝的时间,他一时是回不来了,那么我也无法离开这里。自己无奈的回身,就看见面前出现了一队的侍女和太监,恭敬的站在两边。为首一个侍女走上前向我施礼:请您回宫。我仔细的看着她,这个女子看起来应是在宫里待得久了,年纪已经不轻,但是端庄大方,很有一宫大侍女典范的味道。我没有理会她,转头看着对岸,又转回头看她:回宫,可是我的宫室不在这里。她笑了:方才皇上已经将这蓬岛遥台赐与了您,从此,这里就是您的殿阁了。我收起笑容看着她,她依旧微笑着看着我,眼神恭敬中却有着严肃。我叹了口气,向之前来处走去。那队宫女太监跟在我身后。
走到了那殿阁前我抬头,上面写着远瀛殿,笔法飘逸,可是我看出,这字出自他的手笔。
走进正殿坐下,那队太监宫女齐齐跪在我面前向我请安。从入宫至今我从没有被这样施以礼遇,但是还是坐正了身子,不管在他们心中我是什么人,但是,不能失了自己该有的威仪。那为首的侍女上前我看着她,她轻轻拜倒:禀主子,远瀛殿一十二个奴才侍侯均在此了。我笑着向前微微探着身子:你叫什么?那侍女跪下回话:禀主子,奴婢叫芷兰。我点点头让她起身,她又一一告诉我低下站着的那十二名宫女太监的名字,最后她说:我们从现在起就是您的贴身侍从了。我笑着说:不用这么多,只要你一个就好。禀主子,她还是那样一本正经的答着我的话:这是规矩,另外这里还有其他的守卫,司事太监宫女近百名,主子可以放心。我无奈的笑了笑点点头。看她们不动,自己也局促起来,不知该做什么,这里和我那坤宁宫不同,要了惠jú他们来的时候就吩咐了,平日里他们做自己的差事,我身边有皓月就好,时常皓月还去小厨房或者其他地方,只有我一人很自在。可是如今,这所谓的贴身侍从就有十二个,是我从来不曾想到会面对的。正在我思考时,芷兰已经让那十二个侍从站在了殿阁的两边。主子要是累了,可以到里面寝殿休息。芷兰笑着说着,我点点头,她扶我走进了里殿。主子,我在外面候着,您有吩咐就唤我。我点头应了,她走了出去。
我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外面是袅袅的碧波dàng漾,有风chuī来很是凉慡。我看到屋中有一书架上面满是典籍,随手取来一本看起来,心里琢磨着该如何应对着突如其来的状况。
第三十二章
许是我想的太入神,他走进来我都没有发现。直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才猛得抬头,他正笑着看着我,我也笑了笑:在看书。我轻声回答他的话。他摇摇头:我进来有半刻了,你手上的书,还没有翻一页。是什么这么好看?他有些戏弄的说着,伸手就要拿走我手上那本我根本就没有看的书。他拿到手中连书看都没有看就放到了一边,我抬头看着他,他就突然蹲在了我面前。我怎能受如此大的恩典,忙站起身:皇上,您坐。他笑笑说:不了。说完环视四周:这里,你可满意?我点着头:我不配拥有此处,还请皇上收回成命。他脸严肃起来说到:你没有听过君王的话一言九鼎的么?我见他有些不快忙跪下:请皇上治出言不逊之罪。他拉起我:我说过了,天上的仙子,是不用向人间之人行礼的。我笑起来:也许是这样,可是您是天子,就另当别论了不是么?他听完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下点头一下摇头的。我就站在那里看他的慡朗的笑,看着他完全放松时和裕王不甚相似的面庞。我知道他们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却都继承了其父的大部分长相。只有,我心里笑着,只有眼睛不同。裕王的眼睛虽然也和他一样的深邃,但是却好似清澈见底的水潭,明净的不含一丝杂质,一眼就往到了底。而他的眼睛,却是你永远也看不到深处的,并且只要一眼,就会被那凛然的气势bī得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收住了笑看着我,突然拉起了我的手:我现在要去前朝,晚膳时再过来。我点点头:皇上处理国事要紧。他对我粲然一笑:等我。我心突然跳漏了一拍,抿着唇点头,然后送他去了岸边。
看着船驶向对岸,我慢慢的往回走,心里已经知道想要离开这里,不是容易的事。那船,虽然我来时是他划浆,可是刚才,还有今早他走,都是有两个红衣太监持浆的。还有这蓬岛遥台上近百个侍从,我知道就算我看不见,但是那些人都在暗中,更何况还有芷兰他们那十二个贴身宫女太监。我无奈的笑笑点点头,即使没有他们,我也无法回到坤宁宫,没有船。唯一让我庆幸的是,惠jú毕竟看到了我,也就不会因我突然的不见最后上报给他。今晚,我要告诉他我是谁,这样他就会放我走了,一定会的。我对自己点点头,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方法了。
重新回到远瀛殿我在先前坐着的镂金大椅上歇息了片刻,芷兰就在外面说到:主子,午膳的时间到了,请主子移驾西侧殿。我缓缓的站起身,实在是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周全的宫规。走出门我笑着拉起芷兰的手:以后不用这样叫我,也不必如此恭敬。芷兰却小心的缩回手去:主子,她依旧是那恭敬的语气说到:这是奴才必守的规矩,请主子见谅。我看她坚决的神qíng,叹了口气,不勉qiáng她了,今晚我就会回去了。我浮上一抹笑:带路吧。
午膳的jīng致和讲究是我来到着皇宫中从未有过的,可是我知道即使我是由皓月在小厨房做来,可是不论哪级的嫔妃,膳食的规格也不会是如此的奢侈。
盛在白玉盘中的各式菜肴,满满的铺了一桌,两边的小桌上还有用金碟盛着的各色糕点,另有时令瓜果装在水晶盘中。我心中有些不乐,这些实在是太奢靡了,不好,可是据我所知,他一向是节俭的皇帝,为何这里。。。。。。菜肴的味道很好,可是每样却只能吃一口,我的身边站着一个太监,每当我要再夹一箸时他都立刻将那盘撤下换上新的菜色。我很是不解,这岂不太làng费了。
我看了一眼芷兰,她见我不解上前轻声在我耳边说到:主子,这是为了主子好。以防日后有人要害您暗中投毒。投毒?我心一惊,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对于之前的我来说,又会有谁在意我是否存在呢。我凄凉的笑笑点点头,芷兰立刻退到一边。我看着满桌的佳肴,突然就没了胃口。
午膳后芷兰陪着我看了看这远瀛殿中的其他侧殿,我心里不时的感叹,这里真的是汇集了天下的珍玩,即使是一方小小的镇纸,也都是青玉雕花篆字的。看完了东西侧殿和后殿,我站在远瀛殿最后面的花园中,看着周围不其他的辉煌的殿檐笑着对芷兰说:带我去见见其他在此的女子吧。芷兰笑着上前:禀主子,蓬岛遥台上只有主子您一个主子,这里全部属于您所有。我指着不远处一座更高大恢弘的殿阁问:那里,是谁的?芷兰脸色变了一下:主子,她走上前:那里是皇上的万方安和殿。我点点头,芷兰又说到:自这蓬岛遥台建成,您除皇上之外是第一个来此的主子。也将是唯一的一个。我不解的看着她:此话怎讲。这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芷兰笑了:主子,我原是太后身边的掌事侍女,后皇上即位太后将我调到皇上的身边作为侍女主事伺候。这蓬岛遥台建成皇上命我留在这里时曾说过,这里将只属于一个人,他之后第一个带来的女子。之后他便不顾众人反对将这里搁置。我心中慨然,为他,也为我自己。
傍晚时分芷兰带我去了芙蓉浴,这里引温泉水,浴汤是一朵巨大的芙蓉图案,水温正好,芷兰仔细的伺候着我沐浴,同时有侍女洒下新鲜的花瓣,等到一切都洗完,芷兰留我一人在那浴池里自己带着其他的人下去了。我慢慢的揉着自己的肩膀,捞起水中的花瓣看着,静静的泡在里面,很舒服,很放松,我几乎忘记了一切的烦恼和伤心,忘记了我自己。
许久芷兰回来了,小心的为我擦gān身子,伺候我穿上衫裙。
是水红的里衫裙,用稍重的红色绣着细密的牡丹,外面罩着一件浅橘色的透明的轻纱衣,依旧是用金细丝线绣着雅致的花朵。芷兰捧着一双金缕鞋,鞋头晃动着一颗东珠,极其的珍贵。我在她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又被她领到一扇大镜前坐下,看她用灵巧的手为我梳着翻覆的发式,为我在脑后戴上一件如意首镶嵌镂雕双螭纹玉饰,侧面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又取来一对鎏金点翠花篮耳坠,一个玛瑙凤凰挂坠和一只金镶九龙戏珠镯,我从未一次戴如此多的首饰也不喜欢奢华的装扮,更何况这每一件都贵重无比,非一般妃子可戴,甚至我这个皇后也不能一次佩带如此之多。我回头看着芷兰:不要这么多,不合规矩的。她没有等我说完平和的说到:主子,这是应该的。说完为我细细化起妆来。我见她如此也不多说什么,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我差一点没有认出镜中人,端庄华贵,若神仙妃子般。芷兰在我旁边看着我微笑。我朝她笑笑,她说:主子,皇上已经在西侧殿等您用晚膳了。我点点头,扶着她的手走出去,步摇垂下的金流苏轻轻的摇晃在鬓间,环佩叮咚,衣炔飘飞。
他已经坐在了膳桌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微微皱着眉头在看。我走进时他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好半天,终于笑起来,摇摇头想说什么,我朝他手中看去,他迅速的将那东西收进袖中,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语气无比温和的说:听他们说你午膳用的很少,不合胃口么?我摇着头:不,很好,只是我一向吃的不多。他点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身上。晚上多用点吧。他转身,手却已经紧紧抓住了我的手。我跟着他来到桌边,他要我坐在身边,不停的为我夹菜,笑着看着我。我心中实在是忍不住,我不知道他知道我是谁后还会不会再这样,但是我必须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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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跪下,他要拉我我却不起。皇上,我是。。。我的话还没有说,一只手就轻轻的搁在了我的唇上,我抬头诧异的看着他,他笑着说:不要说,我知道。不,你不知道。我也轻轻的拿开他的手:皇上,您听我说。砰的一声,是银筷被重重搁下的声音,我吓了一跳,周围伺候的侍从也吓了一跳全部跪下。我说了,不要说。他的口气中有丝丝的无奈,眼神中也多了点淡淡的忧伤。我抿了抿嘴,低着头:我知道了。不再说话。等了半晌他扶我起来,也让那些人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用着晚膳,我默默的坐在他旁边,却不知该怎么办。
晚膳后他拉我去了西侧殿的另一间屋子,这里先前我来过,都是字画和典籍,是一个小书房。他让我站在身边,自己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女子的样貌,他笑着问我:像么?我看过去,是我。我点点头:皇上的画功真好。他笑起来,眼神明澈。我的话音未落,张德海走了进来,手上是一叠奏折。张德海进来时看了我一眼,赞叹的轻轻点了点头,之后将那些奏折呈到他面前。他立刻就坐下去批阅起来,张德海在一旁伺候着,我想下去,走到门口他的声音传来:不要走,留在这里陪我。张德海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我抓着门框的手紧了紧,还是返身走回他身边坐了下。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伸伸腰站起身,那些奏折已经批阅好了,张德海小心的整理好退到门边:皇上,明日早上奴才来接您。他点头挥挥手,然后看向我,之前批阅奏章时的严肃神qíng已消失,他看看天:不早了,我们早些安置吧。我的心一沉,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远瀛殿寝殿里,我紧张的坐在chuáng上,头上的首饰已卸下。他温和的看着我,手轻轻的解着我的前襟绊扣,他笑着摇头自语到:怎么如此麻烦,芷兰怎选了件这样的衣服。说罢猛得一扯,那件jīng工细作的裙衫就脱离了我的身体,我忙用手挡在身前,他眯着眼睛笑看着我,手抚着我的胳膊,身体就压了下来,我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没有办法逃过,只有接受。我心里难过极了,即使我是他的皇后,不管我是否愿意,着都是我应该给的,可是,在此时,我实在是无法接受。
不要。我自己无意识的说出了这两个字,眼泪掉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我紧闭着眼,不敢看他,但是我感觉到他僵在那里,许久许久,我慢慢的睁开眼,他看着我,眼神悲戚。我,不勉qiáng你。他看着我好半天,翻坐到一旁,伸手为我擦去眼泪,硬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会等你直到你愿意。我看着他,我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他的愤怒,甚至是给我的惩罚。毕竟,他是帝王,这世上的任何东西,他都该拥有,只要他想拥有。更何况他的样貌气度,即使是普通人,女子都是难以抗拒的吧。可是,我却拒绝了他。他却没有生气。
他停了一会儿,似在平复心境,之后他披衣下chuáng,走到门边回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给我一个宽慰的笑容说到:早点睡吧。说完走了出去,我听到一声叹息,之后是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我看了一眼散在地上的衣衫,起身下chuáng捡了起来紧紧的贴着自己,然后无声的哭起来。我有些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如果自己真的放下了裕王,那么,作为皇后,侍寝是我比其他妃子更应尽的本分。我还没有放下,可是,我又怎么如此就放得下?
第二天我醒来时就见芷兰守在我chuáng边,她见我醒了就吩咐丫鬟端上洗漱的东西。我看了看天,似比我平日里起身的时间晚了许多,我一边用侍女递上的热手巾敷面,一边问芷兰:怎么不叫醒我,这时辰已经晚了。芷兰笑着上前为我递上新的热手巾,说到:皇上吩咐过,不让打扰主子您的休息。我看着她有些狡黠的眼神,点了点头。洗漱后用了盏茶,早膳就端了上来,和昨日里我看到的其他的膳食一样,种类繁多而jīng致。我皱皱眉看向芷兰:如今我是这蓬岛遥台的主子了是么?芷兰笑着点点头。我也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到:那么,我不管之前的规矩如何,也先不管其他的规矩是什么,与后宫的规矩有什么不同,这膳食,从即刻起,一切从简。芷兰听了我的话跪下施礼,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力说我不要改变,毕竟我知道,这肯定是他那个皇帝定的,那么我,根本就没有权利去改变。可是,出乎我的意料,芷兰跪下后说到:谨遵主子之命。奴婢这就吩咐下去。我笑笑点点头,端起一碗银耳羹喝起来。还有,我看了看那些jīng致的huáng金玉石的器皿:这盛菜之器都换成瓷器吧。金银玉石太过铺张,不合礼制。芷兰也依了我。我心稍稍安了下来,如此看来我在此还要待上一段时日,那么就在这段时间里,改变这里的奢华之风吧。
早膳后我去了西侧殿,昨日看到那里似有许多的字画,能收藏在此,定都是上上之品。我让芷兰奉上茶后在殿外等候,自己从桌边那个景瓷大缸中拿出一幅卷轴,铺开在桌上细细欣赏起来。那是一幅绘着苍鹰的绢纸,看手笔,像是出自他这位皇帝之手,但有些地方又有些不同。不过这画工十分的出色,若是普通百姓,定能成为名家吧。我又看向那幅苍鹰图,口中吟到:素练风霜起,苍鹰画作殊。搜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还没有说完,他的声音猛的在身后想起:好诗,接下来呢?我惊吓得回身,他是何时进来的,又进来了多久呢。皇上。我微微施礼,他无奈的摇头:我跟你说过,不用的。不,这是必须的。我带着微笑说着,他见我笑着,也就不再说什么,笑着扶我起来,看了一眼桌上那画:这是四弟的画。说完停了下:你刚才作的那诗真好,可还有后面?四弟?那不是裕王么?我竟在这里,看到了他的画,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qíng绪。自己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画,微笑着继续到:绦镟光堪摘,轩楹势可呼。何当击凡鸟,毛血洒平芜。他听完竟拍手称赞起来,自己走到桌边拿起笔将我刚才的诗题在画边,写完后抬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你。。。他似要说什么,可是却没有再说下去。我心里却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展露自己的才qíng,毕竟从柳妃得宠上来看,他不是重色的皇帝,而是更看重才qíng。当然,这不能说柳妃不美,只是单靠美貌,在这从来就不缺美貌的后宫,是得不到长久不衰的隆宠的。
他走到我面前看了看周围:可愿到湖边走走?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没有办法抗拒。我点点头,他拉着我走出门去。
我年幼父皇还在的时候,母后借宫中办大法会,请当时的得道高僧为我占卦。他走在湖边,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而我身后不远,则跟随着大批的宫女太监。他边走边说着,眼神迷离:那高僧说的大部分如今都已成为现实。我会让所有的都成为现实。他的语气坚定,我大概能够猜到那高僧都预言了什么,即位和盛世。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到:当时那高僧说过,我将拥有天下最美丽的东西。因此在我即位之后,修建了这蓬岛遥台,这里的所有,都是天下奇珍。可是,我如今知道,那最美的,不是这些俗物,而是。。。我知道他即将说什么,忙笑着上前:这里,真的是天下最美的。说完指着不远处一小山上一个jīng致的八角亭:皇上,去那里可好?我猜他看出了我的意图,宠溺的对笑着:好啊。
八角亭中,他随意的坐着,那些宫女太监站在山下,只有两个在身边伺候,是芷兰和张德海。可会下围棋?他百无聊赖的看了看四周,又看着我问。我看了看他:皇上今日的国事可都处理完了?他这么早就来了这里,想是下了朝就直接过来的吧。我知道平日里他都会在御书房接见大臣处理国事直到午膳时分。他看着我就突然笑起来:怎么你的口气,好象正宫皇后一般。说完不在意的大笑起来,我心突突跳着,脸上挂着笑,本想借这个机会告诉他自己就是那正宫的皇后,可是他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收住笑说到:国事上我自有分寸的。话音刚落张德海就取了一套围棋上来,在我们面前摆好。我想,聪慧如你,应该是知道如何下这围棋的。我点点头:略通一二。
你执白子先走。他说着将搁白子的松木匣放到我面前,自己取过黑子的匣子。我拿起一只白子,思索了下,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
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秋业。他在下了一手棋后突然说到,那步棋为我的局势造成了小小的威胁。我没有看他,自己将手中的棋子落下,轻轻的化解了他给的威胁,随口对到:柔qíng似水,几时流尽六朝chūn?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自然也专心于自己的棋势。周围很静,静到只有棋子落盘,树叶沙沙的声音,有微风chuī来,在湖边不感炎热,让人心神舒缓。一局终了,我的棋力还不如他,他开心的笑了笑:赢了三目。我恭敬的答着:皇上的棋力无人可及。他摇了摇头:你的水平,可不是略通一二的。我笑着没有回答。他站起身走到亭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的是惊为天人。我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缓缓的说:皇上,可愿再下一盘?他饶有兴致的回来坐下答到:当然。
直到午膳时我们才结束了棋盘上的较量,回到西侧殿,膳食已经都端了上来。他看了明显少于前日的菜品,还有已经换过的器皿,似是不悦的问着身边的太监:是谁将这些换了的?我上前一步:皇上息怒,是我的主意,那些太奢靡了,因此我就让他们改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走到桌边坐下:我是不在意的,只是怕委屈了你。皇上说笑了,皇上都不在意,那么,我更不会在意了。更何况,即使这样,我依旧是觉得不合礼制,还是有些奢华了。他摇摇头:就这样了,不要再改了。我笑着坐到他的对面,用起膳来。
午膳后他便离去了,上午的国事他放了下来,可是勤政如他,是不会拖到明日的。我在小书房里看书直到他回来,自己似乎有些安于如今的状况。什么都不去想了。可是,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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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依旧是陪着他批阅奏章,到了该安置的时间,我紧张起来。他看了出来,在送我到了远瀛殿里的寝殿后他笑着说:我会去万方安和,你不用怕,我说过不qiáng求你。我听了这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自己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谁,可是,似乎又忘记了。我打定主意,既然要完全的放下,既然已经到了今天这样一步,我不为自己想,那么,就该为我凌家绸缪了。我走进门,回头看他笑到:夜深了,皇上就在此安歇了吧。说完自己却红了脸,这如何像一个皇后该说的话呢。心里也还有有些后悔了,可是他的眼中充满惊讶和欣喜,跟着我走进寝殿。我紧张着,不知如何是好。
这么说,他bī近我一步,神qíng在烛火下充满了温柔的光:你是愿意了?我心一横,点了点头。他笑了。
不要怕。他说着吻了吻我,我紧张的笑笑,烛火熄灭了。
昏昏沉沉中,有人急切的敲着门,我睁开眼,他已经坐起,用很不耐烦的口气问:什么事?皇上,门外传来张德海的声音:裕王府有人来报,王爷的病qíng突然恶化了。
PS:今日更新的晚了很抱歉。霓裳最近病了,昨晚严重起来,今天早上去医院挨了一刀呵呵现在起开始接受治疗,因此不能及时的更新上来,请大家谅解。谢谢。
第三十四章
什么?他猛得直了身子,借着烛光我看到他震惊的表qíng。方才裕王府有人来报,王爷昨日起就不太好,今夜晚膳后竟咳出血来。他听后脸上充满了慌乱的神qíng,他微微的摇着头,匆忙的穿衣起身,快步走到门边正要开门,却又返身走到chuáng边,看着躺在chuáng上的我温柔的说到:你睡吧,我有要事一定要去。他的眉宇间尽是担忧和焦急,我点点头:皇上快去吧。说完起身,拿起搁在一边的玄色云锦披风为他披好:夜里凉,皇上注意龙体。他眼中的感动和欣慰一闪而过,淡淡的朝我笑了,自己就系着绦带匆匆出了门去。我听见他问张德海的声音传来:咳出血了?多么?如今怎么样了?太医可去了?张德海答着:三个太医一直在王府里。奴才已经准备了大船送皇上过岸。我听见大批侍从的脚步声渐远,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焦急不已,心又痛起来。那日见到他时他苍白的脸色和那不正常的咳嗽声,我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可是我却因着自己要狠心的放下便不再去探知他到底如何了。如今看来,他定是生了重病,心病,也是有的吧。我低着头,一定要离开这里,即使我不再去想他,刻意的回避,我也无法接受自己在此时享受着皇帝无上的恩宠,我不该得到。今夜已犯了错误,不能再继续了。为了我自己的良心,我必须离开。
想到刚刚听到张德海的话,准备了大船送他过岸,那么,那条带我来此的小船,应该还在这蓬岛遥台上。只要我找到,我就可以回去。我愿意做回之前那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我愿意。
芷兰,芷兰。我试着唤着,如果她在这里,那么我就要想办法支开她。可是许久没有人回应。我突然想起来在和他进来时他吩咐所有的人离开,那么,这是最好的时机了。我慌忙的穿好衣服。头发只用丝绦束起,自己整理了下chuáng铺,整理得好似有人在那里,这样,即使芷兰来了,远远的看着是不会发现我离开的。走到门边我又返身回去,脱下脚上的鞋放在chuáng下,这样,就更不会引起怀疑了。然后匆匆的走了出去。
月亮被厚厚的云彩遮住,蓬岛遥台上因着没有其他的主子,因此没有点燃多少灯火,却正好让我悄悄的逃离。这里到处都是白玉铺地,即使是白天也很冰凉。此时夜晚的寒气已经完全的渗入其中,我光着脚行走在这上面,寒气从脚底弥漫至全身,我感到有些冷,抓紧了身上的薄衫,快步的走到了岸边。可是,阜头上什么都没有,我只看到那粼粼的湖水在黑暗中的流动。心顿时凉了下来。感到身上更冷了。不,一定在的,那船一定在此的。他走的匆忙不会考虑到将船藏起来,更何况今夜我已把自己给了他,他会放松警惕的吧。只要我找找,一定可以找到的。船不会被拖到岛中,一定就在沿着岸边的哪处。
我顺着岸边走着细细的寻找,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发现了那条小船,它被缆绳系在岸边。我快步的上前去,那缆绳很粗,被系的也很紧,我的双手冰凉半天使不上劲。好容易终于解了开,我小心的上了船,拿起船上的桨,突然想到,我是根本不会划船的。
我想着他们之前划船的样子,自己也模仿起来,可是船桨太重我无法一手一个,无奈下只好放弃其中一个,自己拿起另一只划动起来。很累,更令我无奈的是,小船只是在原地打转,根本不向前行驶,我改变着划的方式,不一会就大汗淋漓了。不过,终于船开始向对岸行驶了,我心稍稍宽慰下来,即使感到很累可是终于是有了希望。我抛开自己的疲劳,奋力的继续划着,小船就慢慢的向对岸驶去。好容易我看到了岸就在眼前,仿一伸手就能抓到岸边栽种的柳树垂下的柳条,可是却怎么也再前进不了。我有些绝望了,眼看着船随着水波又向湖中走了一点,我担忧起来,如果再不靠岸,我也没有力气划回去了。转念一想,已经是快到了岸边的,那么这里的水就不会太深吧。我试探着用桨伸向水中,可是没有探到底,心一横,自己就跳进了水中。小船随着水波渐行渐远,飘dàng在广阔的水面上。
果然不是很深,没有没到自己,我知道自己已经是做出了完全不像自己平日里会做的事,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在此刻面对着皇帝,没有办法在知道裕王重病的qíng况下,得着皇帝的宠爱。我实在是无法接受,只有逃离,想尽一切办法的逃离。只要我回到坤宁宫,他就不会找到我了。起码,给我一个完全梳理好自己心神的时间。
我努力的向前走着,在水中行走很困难,冰凉的湖水浸着我的饿周身,很冷,我的牙齿开始上下不停的咬合,身上也一阵阵打着冷战,脚下艰难的在水中走着,我的目光紧紧的看着一只垂到水面上的柳枝,就朝着它的方向走去。水轻轻拍打着岸边,我终于抓住了那柳枝,再一咬牙一横心向前走了两步,终于是上了岸。我几乎是跌倒在岸边的糙地上,浑身颤抖着,身上完全湿透了,可是我的心是喜悦的,我终于离开了那里。我躺在糙地上,脑中昏昏沉沉的有些想要闭眼,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可以,挣扎着起来大口喘着气,扶着那柳树站了一会,看着那船在湖中孤单的随波晃动,我深深的吸了口气,这里,离坤宁宫,还很远呢。天不早了,我要在天亮前回去,不然自己这个样子一旦被发现,就再躲不过了。
我摸黑走着,我甚至没有印象他是怎么来到的这里,什么都那么的陌生。到了一个叉路口,仅有的一条路在脚下分成几条,伸向不同的方向。我有些茫然,心里想着自己该如何选择,而且必须在今晚回坤宁宫。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只能选择一次。他每日都会去早朝,那么,一定有起码一条路是能通到前朝的,如果只有一条,那么就一定是最宽阔最平整的那条。我仔细的看着脚下,虽然乍看之下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我注意到其中一条上有什么东西发出幽暗的光。走上前,是一朵极普通的簪花,没有达到嫔妃饰品的制作工艺,那就应该是宫女无意中掉落在此的,但是样式却还不错,这宫女的等级应该不算太低,而此处也算是禁地,那么来此的宫女,就只有皇帝身边的了,他刚刚应该就是从这里经过的。这里,不管是通往宫门也好,前朝也好,我总是能找到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然后再回到自己的宫殿。
走了很久,不出我的所料却也让我惊喜的是,这条路通到了东西六宫与前朝相连的地方,我看着自己熟悉的长长的宫道,心中雀跃着。好在自己还是没有选错路。可是,自己真的就选对了么。心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顿时乱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来的路,不管对错,已经如此也决定如此了,就不再回头。
坤宁宫里静悄悄的,门口没有了守夜的太监,里面也没有灯火。我有些不安,推门进去,院子里很静,我害怕起来,走到正殿前却不敢推开那扇门,生怕自己看见的是一片láng籍。我还是伸出手去轻轻的搁在了门上,却怎么也不敢用力。这时,惠jú的声音响起:娘娘,是您么娘娘?那声音很小心,透着疑惑和期盼,我回头,惠jú脸上挂着泪水看着我,见我转身确定了是我没有错,她飞奔上前拉住我的衣服:娘娘,您可回来了。我扶着她:那日你不是看见我了么,怕什么啊还。自己给了她一个温和的笑,她点点头:可是,您却完全没了音讯,奴才们都以为之后您就回来了,而且,皇上也就会给您宠幸,从此娘娘就能翻身了,大家都很开心的期盼着。可是却左等右等不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奴才们就担心起来,不知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惠jú说着竟嘤嘤的哭起来,我拍了拍她的肩:这不是就回来了么。惠jú点着头突然诧异的说:娘娘,您身上怎么都湿了,快进去换件衣裳吧。说完扶着我走到寝殿。我自己也感到头疼得厉害就没有再说什么。惠jú服侍我换下湿衣躺到chuáng上,自己要去为我熬姜汤。看着她走到门边我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我没有回来这两天,你没有上报吧。没有的娘娘,那日您向我摆手我知道您的意思。我笑了闭上眼睡去,终于是回来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熟悉的,让我感到安心。
直到第二天的晌午我才睡醒,中间惠jú唤我起来服了些姜汤,醒来后就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的地方了。用了午膳我换上一身碧湖色蓝藤花丝绣的裙衫,戴了简单的一只馏金镶蓝宝石扇形钗,几朵珐琅簪花。之后唤来玉梅。娘娘,您找我。玉梅行过礼后问我,我点点头:你去掖庭,请月美人到适闲亭见我。
第三十五章
我禀退惠jú和其他的跟随,一个人站在适闲亭里,不远处西子湖泛着粼粼的波光,一片银白在阳光下微微有些刺目。湖上的荷花此时都已不复盛开之态,略显着颓势,耳边四周松木被风chuī过传来柔和的沙沙声,心也就静了下来。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湖碧色裙衫,轻柔的风将裙上浅兰色的饰带微微chuī起,垂在耳边的头发也随风扬起,头上钗环上的小小的铃铛发出轻轻的悦耳的声音。玎玲。我闻声抬头,皓月站在亭下,只一人,她与先前相比有些变化,毕竟是做了嫔妃的人,穿着打扮自然是不同了。我看了一眼眼前这个跟随自己十几年的女子,她的脸上是充满了淡淡幸福和点点疲惫的。那身月白的裙子正适合她温婉的气质,显得宁静平和,舒缓人心。头上老银双层镂雕点珠花卉簪微微晃动,那簪顶垂下一抹流苏,底端的小金铃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发出了那声玎玲。我看着皓月,我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中是怎样的感qíng,但是我的心里却五味陈杂。激动,欢喜,担忧,愧疚,还有一丝丝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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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皓月的眼神晶亮,闪者重逢的喜悦的光芒,她上前一步拜倒在地:小姐。我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扶起她:只有我们两人,何必如此的见外。我脸上挂着笑,皓月却许久不抬起头,肩膀有不易察觉的微微的颤动。我将手轻轻的搭在她的肩上,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小姐,小姐,您为何不让我去见您呢。小姐是怪我么?皓月终于是抬起了头,娇美的脸上满是泪水,我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怎的会怪你呢?说完拉着皓月走到亭中坐下,向远处的惠jú使了个眼色,惠jú上前端在亭中的小石桌上摆好茶具和几样皓月喜欢的点心,之后悄悄的下去。我看着远处的西子湖许久才将目光收了回来,皓月一直在看我,眼神中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我朝她一笑:吃点吧,我特地让惠jú做的。皓月拿起一块如意苏咬了一口,脸上就浮现出了笑容。我端起茶品了一口:皓月,我问到:这两个月里可好?皓月已经拿起了茶碗,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过的很好呢,小姐不用担心。可是她的眼波却没有先前的快乐,被一层淡淡的忧郁笼罩着。我装做没有看到,随手拿起绢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这后宫,稍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我只希望你能自己好好的保护自己,凡事都置身事外,这样也许才能得到最长久的安稳。我缓缓的说着,皓月听了点点头:我知道了小姐。可是眼神却看向了远处的西子湖上。我知道,也许如今她还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如今有宠在身,柳妃她们也还没有开始为难她。可是,宠不会是永久的,即使皇帝能一直给她宠爱,那些在这深宫里早已练就了的妃子们,又怎会放过她呢。我心里实在是担忧,如今的自己,还不能给皓月保护,可是我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就降临到皓月的身上了。
我看了看晴朗的天站起身: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走走了。可愿?我淡淡的说着,又看了看远处站着的惠jú她们,还有皓月身边的两个丫头:只有我们两个如何?皓月点点头:当然了小姐。我却摇摇头,馏金镶蓝宝石扇形钗上一挂珍珠晃动着轻轻的打晃在我脸旁,白色的珠子划出一道亮白,我轻言到:如今你也是小主了,我们已不是主仆,若是平常人家里,我们也就算是姐妹了。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小姐了。皓月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我见她点头就拉了她的手:这御花园中有出地方叫武陵chūn色,我们一同去看看。皓月腕上戴着的玛瑙镶银如意镯与我的白玉龙凤镯相碰,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她连忙缩回手去,我怔了一下,看着她慌乱的看着我的神qíng笑到:走吧。
惠jú她们远远的跟在我们后面,我一直没有再说话,皓月也低着头慢慢的跟着我,我没有回头,但是我知道,皓月有话要跟我说,而我,要做的只是等。小姐,皓月终于开口了:难道您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成为这美人的么?我回头看她:知道和不知道又能如何?只要你好就可以了。皓月抿了抿嘴:可是,皇上并不十分的宠爱我。我摇摇头:要说这后宫里的大部分嫔妃的出身,都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你能够成为这美人,已经是许多人得不到的了。我知道的小姐,可是。。。皓月言语中充满了不甘和无计可施:可是我还是不够的美貌,无法给皇上留下很深的印象。我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自己稍稍的眯起眼睛盯着她的双眸:在这后宫中,最重要的不是你的出身,而是你能否抓住皇帝的心。这不能单靠美貌,因为这宫中从来就不缺少美貌。还要有才qíng。为何柳妃能够得到长久的隆宠,若论美貌,她实际不如丽妃,论家世,她也不如和妃,可是她有名满京城的才qíng,皇帝才给了她比丽妃和妃更多的宠爱。我停了一下仔细的看和皓月有些不解的面庞问到:皓月,你呢?我。。。皓月低下了头,那银流苏在我眼前一晃,带着不甚明亮的光。很久皓月抬头:我什么也不会。她的口气中满是自卑,我笑了,眼波流转:但是我可以教你。
前方不远处就是武陵chūn色的入口,皓月吃惊的睁大眼睛看着我:小姐您说的,可是真的?我淡笑开去,看着前面葱郁的树冠和蓝蓝的天复而看向皓月热切和期盼的脸:自然是真的。说罢就要踏进那御花园中的名景之地。却突然的回身:可是,我想知道一件事。皓月停住脚步看着我,我脸上挂着笑,口气却认真起来:皇上可有问过你为何在那个地方?皓月很吃惊:小姐,您知道。我笑了笑:那晚,你不是就去了那里么。皓月突然明白过来似的哦了一声:没有,皇上只第二天问了我是哪个宫里的,然后就再没有问了。我心放了下来,如此,他应该不会猜到我是谁吧,只是他在蓬岛遥台上说的话,让我心中害怕。可是,如果他知道我是凌家的女儿,应该是不会那样对我的吧。哦,对了。皓月突然说到:我记得皇上听到我是坤宁宫里的丫鬟的时候,沉思了半天,脸色也有些改变。我笑笑,心里又担忧起来。这时,皓月身边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来:主子,她看了我一眼,不知该如何行礼,皓月低声斥到:快见过。。。她的话没有说完,我打断了她,不想让另外的人知道我的身份。不用了,什么事找你家主子,说吧。那丫鬟小心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是好奇和惊讶,然后对皓月说:柳妃娘娘和丽妃娘娘到掖庭了,管事嬷嬷让我赶紧来请您回去呢。皓月匆匆的看了我一眼不知如何是好,我淡淡的说:既然她们去了,你就快些回去吧。明日我会让惠jú带你过来的。皓月点点头,要向我施礼跪安,我扶住了她:快去吧,一切小心。说完又摘下自己头上的一只银錾梅花花簪仔细的戴在皓月的头上:已经是美人了,就要好好的打扮打扮自己。这皇宫里虽然最不缺的是美貌,但是,能让皇上第一眼看中的,却一定是美貌。你既已成为嫔妃,这点就不能不重视。皓月伸手摸了摸那簪花,感激的笑了转身离去。我却收起了笑容,美貌,一个女人想要得到幸福,似乎全是依靠样貌,真正懂得欣赏女子之才的男子有几个,真正不重女子容貌重才qíng的男子,又能有几个。
皓月快步的离去了,我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武陵chūn色,还是没有迈脚进去,招招手惠jú走到我身边:娘娘有何吩咐?我沉吟了半晌:如果月美人没有侍寝,第二日清早你就请她到适闲亭去。惠jú点点头:娘娘奴婢记下了,只是。。。她犹疑着,怎么了?我眉一挑问到。只是,奴婢不懂。我笑起来,那串珍珠不停的晃动,发出温腴的光,我摇头看着惠jú:总有一天你会懂的。惠jú看了一眼入口:娘娘可还去观赏么?不了,回宫吧。我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里面是一片宁谧的糙地,还有点点芬芳的鲜花。不急,我对自己说。
远远的看到了坤宁宫的殿阁,一个转弯整个宫室就在眼前,我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头上的珐琅蝴蝶簪划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紧跟在我身后的惠jú忙蹲下身子捡起递给我,不解的问到:娘娘,怎么了?我没有回答,她看了我一眼,见我脸色不正常的看着前方,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坤宁宫的门口站着两队锦衣侍从。娘娘,那不是。。。她吃惊的捂住嘴巴,我的心急速的下沉,不安涌上来。是的,我的声音听起来不真实的平静:是的,那是皇上身边的跟随和守卫。
第三十六章
那些侍卫身上深蓝的锦缎衣裳在傍晚橘huáng的阳光下反she着柔光,没有了那肃穆的感觉,却带着丝丝的温和。我就一直站在原地,风chuī得我身上柔软的饰带飞扬起来,我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我们走。我对惠jú说。娘娘。一直以来知道我的态度的惠jú犹疑着,我没有等她说话自己就向坤宁宫走去。惠jú慌忙的跟在我身后,手上紧紧的抓着我之前掉下的珐琅蝴蝶簪,我回头轻瞥了她一眼,她似比我还要紧张,脸色微微发白,那簪上的蝴蝶翅膀被她捏得弯折了下来,我笑笑:怕什么,我都不怕。惠jú尴尬的笑笑,跟在我身后走进了坤宁宫的宫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如果不是门口的那些侍卫我会以为这里和我午膳出门前一样,可是空气里多了几分淡淡的檀香味,那是御书房里长年点燃自然沾燃在衣服上的味道,太阳已经挂在西边天际,院中的合欢树在微风的chuī拂下轻轻颤动,发出平和的沙沙声。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简单朴素,根本不若一个皇后按仪该有的打扮,自己伸手拢了拢头发,惠jú将那珐琅蝴蝶簪戴好在我的发间,我看着她:可还好?语气中有一种出乎自己意料的紧张。惠jú笑笑:娘娘如何都是美的。我摇着头,她不明白我的意思,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见他,自然是得守规矩的,衣着上已经无法去改变了,那么形容总要看得过去才好。定了定心神我走到了正殿的门口,自己却突然失去了推开门的勇气。隔着门里面的灯火通明,我可以依稀的看到一个人影,咬咬牙我推开了门。
他站在殿中,漫不经心的看着里面的装饰,神qíng平静,仿佛自己已经很熟悉这里,而他今日就只是在要到晚膳的时候恰巧走到这里进来看看而已。我让惠jú站在门口,其他的侍从留在院中,在吱呀一声推开门后他没有转身,我静静的走到他的身后不远,福身下跪:恭迎皇上皇上圣驾,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的声音恭谦平静,他依旧没有回身,只是用极平淡的口气说到:朕说过,朕知道你是谁。然后他转过身来,双目在满室的灯火照耀下闪着光亮,但是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含的怒气。
我一直跪着没有起来,周围的灯火被一个人影挡住,我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双金huáng的软靴,上面的团团盘龙刺目耀眼,我闭上眼睛,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起来吧。他的声音透着无奈和疲惫,那些金龙在眼前消失行至远处,我站起身,他已经坐在了主位之上,一手支着头,眼睛微微闭起,眉目中那威严之气减弱了许多:把门关上吧。他突然说到,我仪言关上宫门,外面的惠jú关切的看着我,我给她一个宽心的笑,就将她的脸隔绝在了门外。过来,到朕身边来。我回身看他,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仿佛不胜重负般,我走到他面前,他睁开眼:为什么走?我微微的别过脸去看着烛台上的烛火上下跳动,他的脸就在这跳动的灯火下明晦不定,我不知该给他怎样的答复,就定定的站在那里。他叹了口气:坐吧。说完就要拉我的手,我慌忙后退了一步,只留下他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那手上的双龙奔日和田白玉扳指提醒着我,他是皇帝,是那个视我凌家如敌的皇帝,是那个在大婚之夜将我变成有名无实的皇后的皇帝,是那个在前朝聪明睿智却手腕qiáng硬的皇帝,却不是那个在灯会上自在放松的皇帝,不是那个在蓬岛遥台上温和随意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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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跪下:请皇上恕罪。他恼怒的站起来:你为何如此的怕我,为何?我不再说话,他揉揉眉心,停了许久终于开口:该是晚膳的时候了,怎么还没有送来?他的口气平缓下来:你起来吧,你没有什么罪要朕恕的。我长吁一口气,这时宫门打开了,张德海走了进来:皇上,晚膳已经在西侧殿备好了。同时飞快的瞟了我一眼:请皇上皇后移驾。
我默默的跟在他身后他却走得从容,惠jú他们小心和皇帝身边的侍从跟在我们身后,她的脸上是担忧和喜悦并存的,其他人则是开心的小心的笑着。晚膳是从御膳房送来的,虽不比蓬岛遥台上的丰盛却也jīng致无比,张德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为他布着菜,他却将那些全部夹到了我面前的银碗之中,自己只拿起一只金杯喝着酒。我看了看他,他的神qíng隐藏在那酒杯的后面,我站起身,示意众人推下,自己在菜品中挑选着,学着张德海的样子用用银匙为他夹菜。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让他们做,你陪朕用膳。我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就让臣妾来吧。他看了我好半天,终于拿起了桌上的筷子。
皇上可是为什么事心烦么?我一边将面前的已经片好的桂枝羔羊烤夹到他面前的盘中,一边看似随意的问到。他的筷子在空中停了一下,银光一闪,我垂下眼帘:是臣妾僭越了。不,没什么。他抬起头:朕只是好奇你为何会这样问。我淡笑着说到:皇上用膳时并不专心,就是一口酒也会喝很久,不是有心事,还会是什么。他盯着我目光如炬,口气突然玩笑起来:朕看着你,如何还有心思用膳?我红了脸:皇上说笑了。他只笑了一下,眼中又布满了忧愁。我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在为他斟满酒的同时说到:皇上可是为了裕王担忧?他惊讶的抬头,我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同时心揪起来,能让他如此的担心,那么裕王一定病的不轻。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点了点头。我努力是自己的声音平静:不知裕王得的是什么病,如此严重。不是病,是受了伤。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我向远远一旁站着的张德海使了个眼色,有指指桌上几乎未动的菜,张德海立即明白过来悄悄的撤下了那些,只留着几样点心和一壶茶。我走到他身边:皇上不用担心,王爷吉人自有天佑,定能好起来的。他回身朝我一笑,却是勉qiáng的:朕将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派去了,羲贺他,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言语中是不解和不满:朕真不知他是为何,两个月已是大大的少于与朕定的期限,在那里受了伤就该先治疗的,却不知为何赶着回来,伤势恶化是在所难免的。王爷一定是为了给皇上一个惊喜。我尽量的让自己笑得自然,可是我知道自己说出的这话伤了自己多大的心。也许,只有我知道他为何急匆匆赶回来,那仗据说打得艰辛,只因他的目标是两月结束战事,自然更加的辛苦。若是战场上受的伤朕就不怪他了,可是偏偏是一仗结束他却不知为何独自悄悄前往白日的战场,被埋伏的敌军发现,奋力拼杀受的伤。他摇着头,满是愤怒:还好是杀了出来,不然。。。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感叹到:朕真想知道是为何,是什么让他又回了去。我也狐疑起来,是啊,为何呢?皇上,王爷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的,待王爷伤势好转了皇上问问他不就知道了。我还是带着笑,奉上一杯茶:皇上请用。他接过茶水看了看我:朕同样不知的是,你为何要离开。他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我的脸上,我慌忙低下头去,西侧殿地上满铺着深蓝的毯子,上面用金线绣着的金凤羽毛艳丽,我盯着凤尾的弯转,那五彩的丝线在烛火的照耀下闪着明丽的光。他的声音传来:是因为了朕之前对你的态度么而怪朕的么?我微微福身:皇上,臣妾从来没有埋怨过皇上,臣妾知道自己进宫不是因为臣妾的样貌才德,是因为皇上对我凌家的格外施恩,臣妾以及自己全家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皇上呢。臣妾之所以离开,是不愿让臣妾身边的侍从们担心为难,免得他们遭受责难。我一口气说完,既然要面对了,不论今后是否有宠,宠爱多少,我就要为自己的家族做出保护了。他笑起来拉起我将我拥在怀中: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的说着:皇上曾经说过,天上的仙子是不需被凡间的规矩牵绊的。同时抬头笑着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自己这样的笑容有多醉人,也知道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可是,如果已经是躲不掉的,那么,就只有利用了。他大笑起来,同时深深的看着我,那眼中蕴含的意思我明白,他在我耳边低声说着:不要这样对朕笑,朕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我羞红了脸,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呼出的气弄得我的耳朵痒痒的有些不适应,我不着痕迹的偏了脸去,他抱紧了我,我低下头娇羞的说到:皇上。。。心里却十分的排斥自己的所作所为,如果认真的论起,这算不算是勾引呢。不过还好这里不是寝殿所在的东暖阁,我也就不是很担心,也许我可以想到办法躲避掉今夜,如今我的心qíng是无法接受侍寝的,虽然我知逃掉很难很难。可是他似受了鼓励般将我打横抱起就向里室走去,在他的怀里隔着单薄薄的衣衫我能听到他的心跳得很快。我的心却凉了下来,紧张和恐惧涌了上来,里室有休息用美人塌,我知道,可我不知他也知道。
第三十七章
衣衫褪尽我缩在塌上,双手抱肩不敢看他,美人塌上因是夏天,铺着一层玉石席子做消暑用,可是光身在上面却会觉得冰凉入骨。我别扭的扭动了一下身体,他看了出来,轻轻的环住我,他的身体温暖还有淡淡安定人心的香味,我闭上眼,感觉到他的炽热,自己心里却恐慌抗拒到了极点。就在此时,张德海的声音救命般的响在耳边隔着垂下的厚厚的锦帘,他的声音第一次让我觉得悦耳:皇上,柳妃娘娘在掖廷那里出事了。他不耐烦的说到:知道了。可是身体没有动。我睁开眼,身下的玉石席子光滑冰凉,自己用手撑着向后挪动了下说到:皇上,柳妃可是有龙脉在身的,皇上还是去看看的好。他叹了口气,极不qíng愿的起身穿上衣服:你回东暖阁等着,朕一会就回来。说完走了出去,我听见他低声斥责张德海的声音,自己笑了笑捡起衣服穿上,惠jú已经进了来低声对我说:娘娘,月美人有难了。
我默默的穿好衣服坐到塌上:可知是怎么回事?惠jú站在我身边说到:柳妃与丽妃娘娘今日去了掖廷,昨日里就吩咐过的,掖廷女子要一人准备一道菜肴和才艺,柳妃娘娘说的是要为皇上挑选出众之人,可是不知为何,那试食太监在月美人准备的菜肴中发现了红花,这下就。。。惠jú没有说下去。那柳妃是没有出什么事的了?我拿起美人塌上他忘记的之前摘下的那枚双龙奔日和田白玉扳指在手中,扳指已经冰下来凉凉的在手中,我站起身:你派人去打听皇上是如何处置的,一旦对皓月十分的不利速来报我。惠jú点点头下去了,我想了想走到一旁的书桌边提笔写下之前自己被柳妃捡去的那首诗,用了同样的绿色的薛涛签和同样的笔,还有同样我平日里不用的颜体,我知道柳妃是想将我牵连进去,连带的让皇上治我这个皇后一个管教不严甚至是教唆之罪,我想还没有什么人知道皇上到了我这里来,或者说是从我这里离开,柳妃的算盘,是打错了时候了。轻yīn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yù上人衣来。写罢我仔细的chuīgān墨迹带回到东暖阁的寝殿,夹在了自己之前看的《史记》之中,随手搁在枕边,这样,只要他今夜回来,那么就一定能看到这书,也就会看到这签。我信他会回来的。
不久惠jú就回来了:娘娘,她在我的示意下走到我的身边:娘娘,月美人拒不承认,皇上先将她禁足在了平心阁里稍后会派人去查的。娘娘,这可怎么办啊?惠jú很是焦急,毕竟自她跟在我身边,皓月对她很是照顾,我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继续问到:皇上呢?皇上陪柳妃娘娘回去昭阳宫了。我心沉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看枕边那本书,一定要在今晚将皓月救出,到了明日就不知会怎样了,柳妃既已准备好了那菜中的红花,就一定也准备好了之后的一切。惠jú,我唤了声就在我身边站着的她:想办法去给皓月捎个口信,让她不要怕,不要失了方寸,她没有经历也没有想过会遇到这些,你去安定安定她。惠jú依我之言出去了,我盯着跳动的烛火看了看一直被我捏在手心的那个扳指,想了片刻唤来紫樱:你去昭阳殿将此物jiāo给张德海,一定是jiāo给他而不是别人,就说此物皇上轻易不离身,我刚刚发现掉落在坤宁宫就派你送去,另外还请皇上用些吃食早点安置。不要再多说什么。是,娘娘,奴婢这就去。看着紫樱走出门去,我换上一件白色的轻纱衣,镜中人的躯体若隐若现,头发全部散落下来,走到墙边的琴前坐下,弹奏起一曲《西江月》来。
门被人无声的推开了,我知道是他,只是装做不知道,弹奏完起身,他就站在门边看着我,我做出吓一跳的样子:皇上何时进来的?说完就要拿起挂在一边的锦衣披上:还请皇上回避,臣妾这就换上衣服。他大步的走上前一把拉掉我手上的那件锦衣:怎么换了衣服?我垂下眼说到:臣妾以为皇上要在柳妃那里才换了衣服想要安寝的的,可是又睡不着就起来弹弹曲子。他含笑看着我:弹的什么?西江月。我小声的说着,又抬头问他:柳妃那里没有什么事吧,皇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坐到chuáng边:没什么,一个美人在菜里下了红花。他停了下又说到:就是之前你身边的那个丫头,皓月。我走到他身前跪下:请皇上治臣妾管教不严之罪。他摇摇头扶我起来:皓月没有承认,朕明日派人去查。我没有起身,他疑惑的看着我。皇上,我抬头看他目光恳切的说到:皓月自小陪伴臣妾一同长大,臣妾深知她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的。那么你的意思是有人诬陷她了?他眯fèng起眼睛看我,眼神已经变得严厉起来。臣妾不是为了皓月开脱。我平静的说着:可是,皇上可曾想过,柳妃之前吩咐过她要为皇上选取优秀的女子让这些掖廷的女子展示厨艺和才艺,先不论她身边有没有试食太监,单是这为皇上选拔女子之事,这掖廷里的美人,良人,才人们还不都努力的逢迎她,怎会去搬起石头砸自己呢。更何况柳妃身边一定有试食太监,她如今有着身孕是最马虎不得的了,这个谁又能不知呢。那么在这样的场合下药,我想这样的人,恐怕不是太笨,就是想寻死的吧。我笑了:以臣妾对皓月的了解,她不想死,但是也不笨啊。他看了我好半天,唇边带着一抹淡笑:那么,你的意思,还是皓月是被人诬陷的了。我低下头:臣妾只请皇上严查。只是臣妾害怕,这幕后之人见到柳妃没有被害皇上要查,会让皓月以死谢罪。他点点头朝外面说到:张德海,你将月美人带到清心庵去,派人把守。今夜就开始暗中让一批人查这件事。他说完看我:这下可好?我笑了:臣妾替皓月谢过皇上。他扶我起来,我站在他身边:皇上晚上用的极少,臣妾让他们做了几样点心,皇上吃点吧。说完从桌上端来一盘鸳鸯卷与他,他笑到:还真的感到饿了,你也没有用多少,让他们做些粥来吧。我点点头吩咐了下去,之后走到琴边:皇上先休息片刻,臣妾为皇上弹奏一曲。说完弹起之前的那曲西江月来。他闭着眼手轻轻的打着拍子,那双龙奔日和田白玉扳指在烛光下随着他手的动作一下下闪着温润的光。很好。他走到我身边赞叹着:不愧是凌家的女儿。既能出了两届状元,就不会有一个逊色的女儿。可是他说完这话脸色却黯淡了下,很快复而明亮起来。我朝他微笑叉开了话题:可惜没有新词来填,旧词都显悲戚。他仔细的看着我:怎么没有?之后随口到: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海仙时遣探芳丛,倒挂绿毛么凤。素面常嫌粉浣,洗妆不褪唇红。高qíng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我拍起手来:皇上这咏梅之词做得真好。他大笑起来,神qíng放松,没了那威严,他和裕王一样,都是平易可亲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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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笑间张德海和惠jú进来奉上粥和几样菜,他拿起一碗吃起来,看来是真的饿了。我只吃了两口,不是不饿,是没有胃口,感觉有些累了,心累。将碗jiāo给惠jú走到桌边,他抬头看我:怎么了?言语中是关切,我回头一笑他就呆在那里,我说:臣妾觉得皇上那词实在绝妙,想记下来呢。他将碗往张德海手里一塞来到我身边,孩子般的看着我写字,我提起笔却迟迟不敢落下,我知道,只要我写,那么他就会发现那晚灯会上的人,是我。怎么了?他见我不落笔问到,我将笔递给他,装做顽皮的说:要皇上写与臣妾看。他笑了在纸上挥洒着,惠jú凑上前来看,吃惊的张着嘴,我看出了她的钦佩。娘娘,那绿毛凤是个什么?她小声的问我,这时他已写完刚巧听见了惠jú的话,也玩味的看着我等我的回答。我微微侧头看着身后的惠jú说到:这绿毛凤就是海仙的使者,有书记载岭南珍禽,有倒挂子,绿毛红吮,如鹦鹉而小,自东海来,非尘埃中物也。自己又笑着看了看他:蓬莱宫中花鸟使,绿衣倒挂扶桑墩。不知皇上是否此意?他点点头,满是赞许。
待张德海和惠jú退下,他坐在chuáng边,我探身用银簪挑着高低窜动的烛火,余光看见他拿起了那本《史记》,心里有小小的期待。果然他随意的翻开,那薛涛签就缓缓的飘落下来,一抹绿色在烛光中分外惹眼。他问着:这是什么?俯身捡了起来,只瞟了一眼,脸色就变了。什么?我回身,露出笑容。
第三十八章
轻yīn阁小雨,深院昼慵开。坐看苍苔色,yù上人衣来。他轻声念到,眉头颦起,脸色晦暗不清,我心里有了谱,探回身子在他旁边笑着说:是臣妾以前做的,污了皇上的眼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那签,小小的一条绿色在他的手中轻软无力的躺着,我凑上前柔声唤到:皇上,皇上。他依旧是没有反应。我在他身前蹲下,抓着他银白团龙密纹的袍角用小心的语调说着:皇上,这诗,自己飞快的瞟了一眼那签又看向他的眼睛:这诗可有什么不对之处么?他终于抬头看了看我,轻轻的搁下那书和那签,眼神中有一丝的平静,但是那平静之后是即将到来的风雨。可是他还是温和的回答了我:没什么,这诗很好,真的很好。我看似快乐的笑着一伸手就从他的身边将那签拿在手中捂在身前:皇上既然说好,那臣妾就将它收起来。自己无意识的抬头看向窗外,微微的偏着头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臣妾还记得,当时就在这里看着窗外的雨写下的,那天的雨下得极美,那么轻柔的雨丝,什么都朦朦胧胧的,很是清凉,如今真的是想念那时的天气,不若如今这般炎热。他轻轻的拥我入怀,我抬头看了一眼他的神色,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远方,没有任何的表qíng,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很快的跳动着。
夜半醒来身边没了人,心里惊慌了一下抬手将chuáng上撒金红纱帐掀开一条逢,有夜晚凉慡的风chuī进来,我看见他披着一件袍子坐在窗前,宽阔的背影让我恍惚间不由的想起另一个人来,心跳得厉害,努力的平复下来,他没有觉察到我依旧是同样的姿势坐着,一动不动,威仪没有了,可是却显得那样孤寂。我想了想没有唤他,因为我看到他的手中一抹浅绿,那是我之前放在桌上的。看来,他是如我所愿的产生了对柳妃的疑团,而这疑团即将会被放大。我的唇边浮上一丝流云般转瞬即逝的笑,手一松,那撒金帐垂落,隔绝了他的身影,只留自己在一片锦绣之中。我翻了个身,熟睡去。
第二天清晨,外面树上的鸟婉转的啼叫声将我吵醒,朦胧中他之前起身去上朝时对我说了什么,可是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自己要下chuáng,脚上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低头一看,一抹金色就跃入了眼帘,闪着不甚灿烂的光。那是他之前身上常戴的一条金镶九龙戏珠链,通常就系在他上衣的搭扣间,我知此物的珍贵,听闻是先帝遗物,也象征着他高贵无上的身份。我下chuáng的瞬间就想起他对我说的话:从今日起,复六宫请安之礼制。我揉揉额头,还好自己不是贪睡之人。惠jú此时刚带着紫樱等人进了来服侍我洗漱更衣,在不知以前的qíng况下,经过昨夜她的脸上满是开心和兴奋,不仅仅是她,所有的人都带着洋洋的喜气,我知他们是为了我高兴,可是自己的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喜悦。
惠jú拿来一套细纱菱花烟粉裙装要为我穿上,我没有动,看着镜中的那个纤长娇柔的女子,这样的她没有皇后有的大气庄重。今日我就要告别之前那个心淡如水的自己,不论是否qíng愿,我都要投身进入这步步机关的后宫,那么这第一次受礼,就要摆足了自己的架势,不枉我皇后之名衔。我看了一眼惠jú平缓的说到:今日复六宫请安之礼不同平常,去拿那身正红宫装给我。惠jú恍然大悟的忙不迭的点头:瞧我,把这个忘了,只想着拿娘娘平日里喜穿的素净衣裳,忘了从今日起,我们的娘娘就是真的正宫娘娘了。还请娘娘恕罪啊。我笑着看了她一眼:不论我是不是真正的正宫,我依然是之前你们的娘娘,没有外人,就不要那些虚礼了。如今你也要记得,你是我坤宁宫的大侍女,说话架势都要相称才可。惠jú恭声到:是娘娘,奴婢记下了。我又看向其他的侍女:你们也要记下,如今不再是从前了,说话做事都要有分寸。紫樱等人跪下郎声到:是,娘娘,谨遵娘娘教诲。我轻轻笑了,她们的眉目中依旧是欢喜,纷纷去换了供我重新挑选的首饰来。
一袭正红色绡凤舞九天轻罗锦衣,缠枝花罗的质地,外罩一层浅金流彩纱衣,上面亦是用银丝纹着朵朵祥云。惠jú为我梳了一个繁复华丽的缕鹿髻,两边各戴上几只珍珠翡翠珊瑚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簪顶垂下条条金流苏,底端缀着菱花状红宝石,身体微微一动便满室流光溢彩,富丽高贵。惠jú将我装扮好后一直不敢抬头看我,我微一低头那些流苏就垂到鬓间眼前,笑着问正在为我挑选扳指护甲的她:怎么了,有何不对么?惠jú小声说着:没有,只是娘娘的光芒惠jú实在不敢正视。说完将金镶翡翠珍珠护甲戴在我的小指上,又拿来犀角嵌金银丝夔纹扳指要与我戴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护甲上面是细碎的珍珠,顶端一粒大珠分外惹眼。我皱了皱眉,这实在不是自己喜欢的打扮,手一挥,一道五彩光芒划过:扳指不戴了。我们走吧。说完惠jú扶着我的手就要向外走去,她小声的说到: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娘娘如此的装扮呢,实在是。。。她想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实在是凤凰化人啊。我听完笑了笑,挪动脚步前从镜中又再一次看了看自己,想起古人曾说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驱,如今我也要靠这珠翠锦衣来未自己增添气势,不由一阵悲哀。
宝髻玲珑,环佩丁冬,莲步盈盈,头上的金流苏轻轻晃动,我踏进了坤宁宫正殿鸾凤殿。小福子脆声喊到:皇后娘娘驾到。眼前一片衣香云鬓缭绕,顷刻间就纷纷让开正中一条道都跪拜在两边,我缓缓前行,抽气声低低得回dàng在鸾凤殿中。我稳稳的坐到赤金龙凤jiāo颈的宝座上,这是一早小荣子他们从偏殿放置不用的器物那间屋中抬来的,之前在他大婚之夜说完那番话后,我便让人将这宝座收归了去。本以为永不会用上,或者说,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它就重见天日了。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一片整齐的清丽之声响起,我看了看底下一个个低头福身的女子,柳妃的身影却不在其中,笑了下用庄重的声音说到:都起来吧。众嫔妃起身,我浮上一脸温和的笑,小福子在一旁唱着名字,那被叫到名字的嫔妃就上前向我再请安,恭谦的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品阶,说着吉祥的话。
臣妾星辉宫孟丽婉给皇后娘娘请安。丽妃的声音响起,那语气任谁都听得出她的不满和对我的不敬,我心里暗笑着,这丽妃的xing子看来从那日之后也是一点没有变的,不过她的皇宠一直不衰,昨夜里皇上在我这里过夜的事此时应该还没有传到她耳中。跟其他大部分嫔妃一样,她不知为何皇上复了礼制,心中疑惑但是多是想到我凌家的如今的势力,以为皇上还是终于依了太后的意思,和。我没有立即的让她起身,自己看着手上的护甲侧过脸对惠jú说:这护甲还是做成是根的好,你吩咐下去。丽妃脸上讪讪的,福身在那起也不是不起又难受,我淡淡的口吻说到:起来吧。丽妃退到一边,一双媚眼中满是怒气,心意难平的眼光斜斜的向我飞来,我只做没有看见。
臣妾湃雪宫冯淑娴给皇后娘娘请安。一个温婉柔美的声音响起,那声音中的恭谦是诚心实意的,不若之前的丽妃,充满挑衅。我闻声看去,她穿着一身月华色锦缎宫装,面目仿若江南芳菲的三月,令人观之舒心,她身上有一种很自然的令人放松的气质,难怪皇上对她宠爱的时间最长,可是我却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久居深宫练就的坚qiáng沉稳。是和妃啊。我笑着看了惠jú一眼:快给和妃看座。又瞥了站在那里的丽妃一下,她与和妃同为正三品从妃,该有的待遇应是相同的,可是她的不敬,我要让她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敛敛她的脾xing,也是为了她好。
臣妾。。。整整一个时辰我都在受着这些虚礼,渐渐的感到乏了,只因是第一次参见我,因此规矩多了些,之后就不会如此的麻烦。我微斜着靠在宝座上,头上的珠翠压得头有些嗡嗡得疼,自己已经是无意识的笑着说着:起来吧三个字,直盼望着这礼能快点结束,或者有谁让它赶紧的结束。
一抹金huáng就出现在宫门外,伴着大队的侍从,他凛凛的走进鸾凤殿,我起身相迎,在他跨进门的一刹那,我福身下去:臣妾参见皇上。身后传来衣裙的唏嗦声,还有那些嫔妃向他请安的声音。他只一挥手却扶了我起来,看了看四周又看向我,眼中是无尽的赞叹,携了我的手走到宝座上坐下,我坐在了下方一首。他笑着说:看来朕是来早了。我轻轻笑着:皇上说笑了呢。都看过了?他指着下面站着的众女子问我,我点点头:受过雨露的都在这里,还有的在侧殿之后才带她们过来。他扬了扬眉:那些延到明日吧,朕有话要跟你说。说完站起身,那些嫔妃聪颖的正要行礼告退,这时门外小福子通报的声音猛得响起:昭阳宫柳妃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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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柳妃一袭水红银丝绣孔雀的上衣下面是一袭桃红绣百花争艳的长裙,头上因着身孕不能戴过多的沉重的首饰,一根白玉孔雀簪旁是一朵新开的芙蓉花,一缕金银丝相间的流苏垂至耳际,倒衬得她面如满月眉似远黛,身上有些笨了,毕竟即将临盆,由三个侍女小心的扶着走了进来。我见她走到殿中央缓缓的起身走下座去,带着慈悯的笑拉过她的手用自己都感到恶心的甜溺的声音说到:妹妹身子不方便还来什么呢,好生休养才是啊。说完飞速的回头看了一眼高高坐在宝座上的沈羲遥,用嗔怒责怪的口气说着:皇上也是,就应免去柳妃妹妹这一遭的。他微微笑了笑:这是头一次,该来的。说完也走了下来到柳妃的身边,温柔的问着:可还好?我朝惠jú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带着青玉底色翠纹织锦坐垫的花梨木软椅被抬来端放在和妃的旁边,我看着他小心的扶着柳妃走过去,直到他抬头看我朝我微笑,我才回以柔婉的笑容,搭上他伸来的手一同走到宝座上坐下,心里却是厌倦自己如此虚qíng假意的,可是,我却只能也必须这样做。
底下的柳妃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得意的笑看着我,我回敬了她一个微笑侧过头看向沈羲遥,他的目光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只是看着门外那一抹碧蓝的天,目光似要穿透那天际,虚无飘渺。
日子定了么?没有几天了吧?我微笑着看着下面坐着的柳妃,她的目光一直定格在沈羲遥的脸上,那目光中有痴,有怨。我有些讪讪的笑着,柳妃身边的宫女机灵赔笑着答了我的话:回皇后娘娘,我家主子临盆就在这月末了。我点点头:那一定要小心着身子,这个时候也是危险的。你们要好生照应着。柳妃发出一声极轻的哼声,可是这鸾凤殿里那么静,她的声音也就格外的清晰。柳妃自己也发觉自己的失态,忙又轻咳了两声,羲遥此时已经将目光转了回来,听见那咳声身体一震,关切的口气问到:怎么了,不舒服么?柳妃的脸上浮着甜笑,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真心的快乐的笑:臣妾没有事的皇上。那声音娇柔,我不经意间和和妃的目光对上,她带着那么淡的不屑的笑容,就与我此时的表qíng无异,我们互递了一个眼色,和妃别过脸看向柳妃笑到:妹妹可是因这一早起来不适应呢,都说有孕之人贪睡对腹中胎儿才好。柳妃没有看和妃,一双丽眼就直直的扫向我,那眼神已不复之前的温柔,而是带着点点的敌意。和妃姐姐说笑了,妹妹我一向也都是按规矩起身的,只是昨日受了惊吓,睡的不塌实。她说话间面孔已转向沈羲遥: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她的话音刚落,下面传来一阵窃窃之声。我猜到她今日不会放过皓月的事,更何况如今皇上在此,估计是一早就听说了昨夜皓月被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了,要么就是想下手,却没有得逞。我扭头看着身边的他,他的脸上全是平静,仿佛之前柳妃那声哀怨的请求并没有听到,我心里有了点依靠,看来昨夜那诗还是有了点作用的,正要探身安慰柳妃,一旁一直沉默的沈羲遥开了口:昨日的事朕已经派人去查了,待查明再议吧。他的口气那么淡,柳妃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定是没有料到皇帝会如此的态度,可是从他的眼神中我也看出了他对柳妃的qíng谊,不是单纯的帝王对妃子的那种薄qíng。
柳妃不甘心的抿了抿嘴,但还是笑着说:臣妾知道了皇上。底下也安静了下来。我看看天已经是日上三竿,一般此时都是皇帝在御书房接见大臣批改奏折的时候,今日他早朝一下就过来已是反常,想到他之前说有话对我讲,心里想着应是关于皓月的事吧,已经不早了,该让下面这些嫔妃回去了。我侧头在他耳边说到:皇上,是不是让她们都回去,柳妃也该好好的休息。他点了点头,我回头看向下面的众女子,有那么一时的恍惚,稍踪既逝。各位妹妹都回去吧,不早了。那些妃子纷纷上来请安告退,最后只有柳妃坐在椅上缓缓的起身,那意思明显极了,我看见她一双含qíng脉脉的美目看向皇帝,知道她想说什么,我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而是走下去拉了她的手:妹妹身子沉重就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了,好生将养着,等着你为我大羲添一名小皇子呢。她张了张口,我回头飞快的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站在那里的沈羲遥:皇上,柳妃的身子重又受了惊吓,皇上送妹妹回去吧。柳妃楞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只是笑不去看她的目光。她低了头小声的说着:不用劳烦皇上了,臣妾自己可以的。可是眼神是期盼的。沈羲遥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他身边拉了她的手,我看到柳妃带着幸福的笑容偎到了他的怀中,唇边和眼角都是得意,她有些挑衅的看着我,我没有理会只是微恭下身:臣妾恭送皇上。
待那明huáng颜色消失在坤宁宫门外我才起身,一旁的惠jú不满的说:娘娘没看到刚才柳妃的神气么?看到了又如何?我转身拢了拢自己的头发按按眉心:乏了,去西暖阁吧。
软缎绣花鞋走在通向西暖阁的庭廊上轻软无声,院中一树樱罗开得正艳,满树的紫蓝色深浅不一次第分明,一阵猛烈的风chuī起了我的衣裙,头上叮当作响,天际间就满是纷纷扬扬的细小的花瓣,仿佛雨一般落在地上,我停住了脚步观赏着,这里和往常一样的宁谧,仿佛我还是那个心淡如水的女子,默默的守着这皇宫的一隅却依旧过得开心。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着,一切都不同了,那个旖旎繁华却处处算计的世界,已经是没有办法再躲下去了。那么,我就要为我凌家做我一直就该做的事了。
惠jú,我轻轻唤着:你去看看皇上是否还在柳妃那里,不在了去了那里,小心点速回来报我。惠jú依我的意离去,我给其他人各找了点事让他们全都走开,自己走到那樱罗下站着,头上繁复华贵的首饰在我抬头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知道,从今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沉重,我必须做好准备。可是心里只要想到要去争宠以保全自己和家族,心里却有十分的排斥,为何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过去多好。抬头看着密密紫色中星点的蓝天,阳光洒下来,隔着树yīn,我只觉得它刺痛了我的双眼。眯起眼睛,心里坚定起来,既是逃不掉了,就利用吧。
惠jú不久就回来了,我依旧站在数下,她在我身后说到:娘娘,皇上送柳妃娘娘到昭阳殿门口就被匆匆而来的张总管带走了,说是大臣们都在御书房候着,皇上就走了。我没有回头只摘下一节树枝,上面花开得正盛,几片叶子苍翠动人,我轻嗅了下,一缕幽香。惠jú,去准备准备,本宫要去看看柳妃。
换了一身暗红的宫装,不胜之前的华贵倒也带着威仪,头上的首饰换成了一柄玛瑙凤凰簪,只这一样,却不失大气。惠jú准备了一尊送子观音像和玉如意三柄,只是简单的探望,不用复杂,吃食柳妃愿接我还怕她之后做手脚,自然没有让惠jú准备。
昭阳宫宫室很大,装饰得富丽堂皇,处处飞檐卷翘,金瓦琉璃。我好奇柳妃看似是婉约之人,这样的宫室并不符合她的气质,不过她作为后宫最得宠的妃子,这样的格调也才相衬。因着事前的通报,柳妃宫里的侍从们早已等在门前,为首的是那个叫绯然的侍女,如此看来,她就是这昭阳宫的大侍女了。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绯然领着一群奴才跪下,我心里暗暗吃惊,这柳妃宫中的侍从明显多于礼制所定的人数,稍一看来接近了皇后宫里的配制,只是我自己之前不要那么多而已。我微笑着问她:你家主子可好?绯然恭敬的答着:柳妃娘娘在寝殿休息,请皇后娘娘移驾正殿。
昭阳宫的正殿是沈羲遥亲自赐名,飞絮殿,用的是柳妃的名字中的一个字。这是无上的殊荣。我站在那殿中看了看,摆设甚至与我的鸾凤殿无二,除了没有凤做装饰,但却处处可见孔雀。皇帝之前的意思恐怕来此的人都能明了。我确实是不该出现的人。
皇后娘娘请上坐,奴婢这就去请我家娘娘。绯然端上茶,惠jú接过放到我面前,看似随意的问:之前皇后娘娘派人来通报了,怎么柳妃娘娘不知么?我按了下惠jú的手笑着看着不知如何回答的绯然,即使柳妃身体原因,但是我之前给了她通报她就该出来迎我,否则就是不敬之罪,更何况皇上没有给她许可,柳妃是大意了,还是故意的。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娘娘早上回来有些不适这才在寝殿休息的,刚睡着了奴婢就没有敢叫醒她。绯然小心的说着,我笑笑起身:本宫进去看看你家娘娘,她身子不便就不要让她出来了。
ps:这章有点少,下章多写点,大家先看哈。这两天在给每章起名字呵呵。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玉山高并两峰寒(下)
绯然有些愣怔,我没有等她去通报,自己搭着惠jú的手走向昭阳宫内廷。一踏入院中我不由愣在那里,这里回廊中环着一小池碧波,满种柳树于其中,此时柳叶翩飞有片片轻轻的拂过我的面颊,微微的痒,也微微的疼。惠jú在一旁为我挡着chuī来的柳枝,我在回廊转弯处停了下来,伸手轻轻一折,一根细嫩的枝条就握在了手中,我什么都没有说只低头看着,惠jú在我身后不敢说话,绯然亦不敢在上前。把玩了许久我回头对绯然说:去通报你家主子,就说我来看她了。绯然忙不迭的点头,我看着她的身影走到了对面的一扇门中,自己才又迈开了步,手一挥,那弯柳枝就轻轻的躺在了水面上,泛起点点涟漪,又渐渐的沉入水中,有大红的锦鲤游来用嘴小心的碰着那柳条,发现不是吃食终又游走了。我抬头,满目的绿柳葱翠,轻柔飘逸。细细看去,柳树中夹杂种植着梅树,只是此时看不出是何种梅品。我能想象冬日里这里处处弥漫着清冽的梅花香气,还有枝枝梅花可以欣赏。不愧是宫里最得宠也得了最长宠的妃子宫室啊。我微摇着头,脚下不觉已走到柳妃寝殿的门外。
里面没有动静,我走的很慢,绯然若是通报也该出来了,我侧目看了惠jú一眼,她上前掀开门上挂着的薄纱软帘,一阵凉慡安神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我走了进去,绯然的身影在左手边的屋子里,我缓缓的走过去,这里的装饰很是华贵,墙边灵芝蟠花大鼎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另一边是一扇巨大的冰雕,上面刻着jīng致的石榴葡萄牡丹。柳妃半躺在chuáng塌上,见我进来只抬了抬眼睛,我走到她身边她才装做要起身的样子,我一把扶住:身子重就好好休养着。脸上是淡薄的笑意,柳妃冷淡的说到:谢皇后娘娘。我看了惠jú一眼,她立即拿了之前我准备的东西上来,柳妃朝绯然一点头,绯然就接了过去,甚至没有掀开那朱红的盖帘看一眼。我心里有些不快,看着柳妃依旧冷淡高傲的脸坐到了她的chuáng边,她真的是没有经历什么后宫的波折,荣宠在身这么久,她的脾xing变得如此傲慢也是正常,更何况又有了孕。我这个一直被皇上冷落的皇后,她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她不知道,如今都不同了。你们下去吧,我有几句话想跟柳妃妹妹说。我直直看着柳妃,眼里都是笑意,惠jú行了个礼就下去了,绯然却进退为难,柳妃一挥手她立即就跟着惠jú出了去,随手放下了软缎门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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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衣服真好看。我伸手拉起柳妃水红上衣的一角装做细细欣赏,是的,这衣服的做工实在jīng细,那孔雀站在一根鲜花满开的树枝上侧过脸来,神qíng倨傲,羽毛根根分明,眼珠是用一粒黑珍珠镶嵌而成。只是。。。我停了一下看着柳妃回过头来的秀美的面孔说到:水红就是水红,即使在再深,也永远不能成为正红色。柳妃脸色变了下,我站起身微笑着看着她,可是眼中满是严厉和震慑:在这皇宫里,最重要的是要守规矩。不论何种红色,恐不是从妃一级可用的。说完走到门边又回头看她,她的脸涨的通红,完全失了本身的柔婉气质,我又说了一句:既然你身子沉重,就不必每日向我请安了,今日我会跟皇上奏明的。说完掀帘走了出去。还没有走到正殿,绯然从后面走上来向我行礼:皇后娘娘请留步,我家主子请娘娘过去。我微仰起头看了看天,不知何时飘来大片浓云遮住了阳光,周围暗淡下来,没有风,闷热。
绯然为我掀开门帘后退到一边,惠jú我已让她在门外候着了。柳妃已经站在了窗边的一张桌前,手上拿着之前绯然放在那里的我给她的礼品,一根玉如意被她紧紧握着,用力之大我能看见她的指关节微微的发白,我没有说话只是等待着她,外面的冰雕融化,水滴答得落在银盆之中,在如此安静的时刻清晰可闻,滴答,又一声,柳妃终于回过身,带着一丝嘲弄的笑: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复六宫行礼之仪?难道是因为你的美貌?你错了,如今西南有先帝在位时未剿灭的贼人勾结边国猖獗,可是裕王病重,皇上要重用你二哥才对你礼遇的。她的神qíng是那么的得意那么的讽刺,我心一沉,有种莫名的小小的失落,仿佛被人迅速的揪了下的疼,可是我还是笑着看着她:是么?原来如此啊。笑容更加的灿烂,bī近她一步眼中含着冷意说到:原来皇上赐本宫蓬岛遥台是为了这个,那我如今可以放心的收下了。说完要走,却被人拉住,回头是柳妃不可置信的眼睛:你说什么,蓬岛遥台?她的口气变得慌乱和质疑,她的眼神中带着绝望和小小的盼望,盼望我是骗她。我低头看了一眼她隆起的肚子,虽心有不忍,但是我还是点了点头:是啊,蓬岛遥台。柳妃的手轻轻的滑落无力的垂着,她的脸色在我点头时黯淡下来,我看着她踉踉跄跄的走到chuáng边坐下,甚至忘了在我出去的时候恭送行礼。可是我也顾不上在意这个,何况本身我就不在意。我只在意的是,他是否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对我动了qíng。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在意了,不单是他的qíng关乎着我的命运,我家族的命运,心底深处还有小小的失落和痛楚,在我顾虑完其他的时候就那么明显的显现出来,刺得我生疼。
没有直接回坤宁宫,我带着惠jú去了那曲径通幽,其实不是有意过去,只是脚下无意识的走到,待自己反应过来,已经站在那迷宫的入口了。怎么走到那亭中我已知道,往事点点涌了上来,若说我对他完全没有qíng那是骗人的,不论是那个夜晚还是那期灯会,又或者是蓬岛遥台上那个平易得不若皇帝的君王,有种感觉早就悄悄的渗进了我的心,还好在这个时候,在还没有渗得深的时候,让我看到了柳妃的昭阳宫,知道了那西南即将有的战事,也知道了,帝王的宠爱,永远不是纯粹的。想到沈羲遥,另一个面孔立刻浮在脑中,他温和自在的笑,他的眼睛,自己的心中顿感温暖,可是温暖过后,是更加悲凉的凄凉。原来,他更深的进入了我的心,那么深那么深,深到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
娘娘,惠jú摇着我的胳膊,我回头看她:怎么了?惠jú担忧的看着我:娘娘,可是在柳妃娘娘那里出了什么事么?您从昭阳殿里出来就不对劲了。我摇着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看看时辰,若是他要来,就快了。
坤宁宫里漫着丝丝凉意,在我走进的一刹两扇大副的飞凤样冰雕就摆放在正殿内两侧,是新制成的,做工jīng致,可是我没有停留径直向东暖阁走去。东暖阁里一样摆着小一点的冰雕,依旧是凤凰的雕饰,发着冰凉的气息,我将手掌贴了上去,一阵透彻心扉的凉意升起,我固执的贴在上面,直到感觉手麻木了才拿开,微微的抖着,可是我已经冷静了下来。如今首要的,是救出皓月,还有,我努力的不去想它,可是我知道自己很在意,就是尽量的知道裕王的qíng况。
惠jú端了时新的瓜果进来,都是已在冰水中浸过的,我深深的闻了闻那清冽的香气拿起一只蜜瓜在手中把玩着,直到他进来我才放下。臣妾恭迎皇上圣驾。我福身行礼,他笑着扶起我,脸上却有些疲态。我递上一枚李子与他,他接过看着那深深的紫色好久又搁下,我走到他身后为他轻按着太阳xué问到:皇上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么?他许久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我一直等,他终于开了口:今日早朝上有奏报,西南边寇最近有些猖獗。朕在发愁派何人去能一举歼灭不留后患。若在平时自然是让羲贺去,可是如今他有伤在身。他摇摇头,神qíng忧郁。我柔声说着:我大羲能征善战之将众多,皇上何不从其他将军中挑选?是啊,能征善战之将是不少,可是熟悉西南qíng况的,除了羲贺就只有孟翰之了。他的口气中有无奈:孟翰之的年纪大了,羲贺的伤又一时好不了。朕想想只有用其他将领,又怕西南险恶之地不熟悉之人不能一次彻底的剿灭gān净永除后患。我低头看他,他头上的赤金簪冠泛着微薄的光。其实这朝中还有一人也熟悉西南的环境,那就是我的二哥,二哥先前在西南守军中历练过一年,可是如今他是守西北的将军,皇帝恐怕是忘记了。我本想开口,柳妃今日的话响在耳畔,我一个激灵,他是知道的,只是,他只想在实在想不到其他人选的时候再调二哥过去,毕竟二哥手上的兵权不小,立的攻也不少,这对我凌家是好事,可是对于心里想除掉凌家的他来说,可就未必是好事了。但是国家重要,因此他才两难。我为他正了正那赤金簪冠看着面前那冰雕底悬着的即将滴落的水珠反着的光说到:皇上,臣妾不懂打仗之事,但是臣妾想古人云姜还是老的辣,那么对付残存如此久的敌人,就还是要用老将,同时皇上可以派年轻的新将去历练,只要一切听从老将的安排即可。我的话说完他没有动,他心里是担忧的,担忧老将和新将无法融合,无法一次彻底的剿灭,可是却也不愿用二哥。很久他看向我,目光如水:你的意思,是让朕用那孟翰之了?为何不提你哥哥呢?他不是熟悉西南么?我闻言走到他身前跪下:皇上,臣妾的兄长已经有了西北守军的兵权,不宜在增长了。更何况朝廷也需要扶植新的将领以备不时之需。他点点头扶我起来,眼里已经是笑意满满了。孟翰之就是丽妃的父亲,如此我就是把一旦得胜可得的荣耀推到了她头上,这样也好,柳妃临盆后自然就要近位份成为四妃,那么只要西南边犯顺利解决,丽妃也能由此得到奖赏,自然也是可以近位份的。我要做的就是保持着这后宫的平衡。
第二天平叛西南的将领确定了,如我所建议的,主将为孟翰之,副将为之前裕王手下一名得力gān将。一时丽妃的势头起了些,丽妃不知从哪里得知是我给皇上的建议,还特地的向我道谢。她是xing子直慡爱恨分明之人,似乎要站在我的一方。可是她哪里知道,我推荐她的父亲是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在这后宫中,少一个敌对还是好的。
夜晚沈羲遥来了,我正借着灯描着时新的绣花样子,是早先惠jú从女工坊拿来的。他站在我身后看了很久,我描完最后一笔抬头一笑:臣妾听说皇上翻了丽妃的牌子,没有想到皇上会过来。他冲我直慡的一笑:丽妃一会会被送去雨露殿,朕想过来看看你。我羞涩的笑着,心里却没有了以前听到时的感觉。他拿过我描的指看了看,点着头,我看见门外张德海探头探脑的样子,知道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笑到:皇上,您该过去了呢。他依依的看着我放下手中的纸,走到门边突然回头说到:后日晌午朕要设家宴,朕的长兄魏王从苏杭归来了。我点点头:臣妾知道了,皇上就jiāo给我吧。他又说到:jiāo给你朕才放心。临出门又转头看我,我报以甜笑,他说到:明日起朕让羲贺进宫调养,早朝后你随朕去海晏堂探望他,也全了家礼。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瞬间的忡怔后深深的福身下去:是,臣妾恭送皇上。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忆君迢迢隔青天
夜晚的风一下下敲打在雕花窗棱上,我辗转难眠,锦被光滑冰凉,稍一翻身便滑落到一旁,一天的心计算计自己感到很累了,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自己,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讨厌自己的作为,可是我知道,我还要继续下去,如果我想在这深宫中自保,甚至于保护我的家族。有泪静静的滑过面颊,今夜的他重新回来了这皇宫,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否会有不同的心境。
想到他,心里不由一凛,像有人用手轻轻的捏着心房上最柔软的地方,即使是轻轻的,也感到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疼痛。呼吸憋涩起来,感到夜凉薄的空气,我抓过绣枕将脸深深埋进去,四周黑暗下来,我终于睡着了。
惠jú一早便来唤我,服侍我穿上繁复秀丽端庄的衣衫,再一次带上那些金光耀目的璀璨的珠宝,我只定定的看着镜中那个我越来越不熟悉的身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扶着惠jú的手走到了正殿。已有一群妍丽的女子在那里守侯,我堆上温和的笑接受着请安,目光早已空dòng起来,透过半开的鸾凤殿的大门,我看见外面的天空浓云密布,铅灰色的天空沉重得压抑下来,我有些喘不过气,兀自拿起手上的绢帕轻按住唇边。低下的那些妃嫔们在说着什么,鸾凤殿里一直回dàng着轻盈的声音,可是在此时听来却感到异常的烦闷。我凝神看着自己护甲上镶嵌的一颗猫眼,微一动就有一道莹绿的光闪过,突然周围安静下来,那么静,以至外面突然刮起的大风的呼啸声那么清晰,我突然就回过神来,底下坐的那些妃子们都看着我,似在等待什么。我看向一旁的惠jú,她轻俯下身小声的对我说:小主们在说柳妃娘娘即将临盆的事呢。我点点头,惠jú继续小声的说到:刚才谢昭容问娘娘到时是否坐镇昭阳宫。我笑起来,看着下手一个浅紫衣裙容貌秀丽的女子:柳妃这是我大羲的第一个皇嗣,说什么我也是会去的。脸上的笑越发温和起来:等谢昭容或者你们谁将来有了龙脉,本宫都会坐镇的。所以,我眼睛微弯:各位妹妹还要多为我大羲诞育皇嗣啊。下面的女子们忙福身谢恩,一时眼底明光闪耀,金光璀璨。我稍闭眼,浮上笑。众嫔妃又说笑了阵,见我面露疲态聪明的纷纷告退,待最后一个娟丽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门外,我扶着惠jú的手慢慢起身回到了东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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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色越发的yīn沉起来,铅色的浓云密密的压下来,空气里是令人窒息的沉重,走进东暖阁惠jú奉上茶,我坐到桌边端起品了一口,人僵在那里。这茶,我的语气平和,可是内心起伏不定:这茶是哪里来的?惠jú端上时新的瓜果,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如往日般随口说到:先前去给月美人送贺礼,月美人告诉奴婢的,说是她的房中有娘娘喜欢的上等茶叶,让我好生收着,今日就泡来了。我点点头:是好茶,你要好生收着,轻易不要泡来。惠jú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没有在意她的目光拿起茶杯再品了一口淡淡的说到:今日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说罢再不看她,只慢慢的饮着杯中清香的茶,可是不知为何进到口中我却感到苦涩。
惠jú出去了,我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华丽妖娆的女子,她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如幽兰般的女子了,她已经变成了一朵富丽的牡丹,一朵众人皆羡我独悲的牡丹。我一伸手就掀掉了自己头上那些沉重的首饰,一头光滑的秀发披散下来,咣铛一声,那些jīng致的首饰掉落在地,一颗珠子在地上滴溜溜的滚动着,我看了它好半天,缓缓的俯身将它捡起,那是一粒小小的珍珠,握在手中的刹那我回过神,没有时间在这里感伤,下朝的时间就要到了。我连忙脱下了之前身上华丽繁复的衣衫裙钗,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绣白莲花的裥裙,一枝累丝孔雀簪,雀首垂下一串碧蓝的宝石。镜中人明丽高贵,可是脸上却依旧有着一份清雅。我看着雕花铜镜中那个不一样的自己兀自笑了,这个是他熟悉的,也是我熟悉的凌雪薇。
海晏堂建在离御花园不远的地方,是先皇建与全贵妃有孕休养之所,沈羲遥即位后便将这里赐给了裕王做宫中居所,即使裕王早已开衙建府。这里宁静安和,周围是浅水柔花,看不到宫中飞檐的一角,也没有那深红的宫墙时时告诫着,这里,充满了血的气息。
我跟在沈羲遥的身后,他一直轻轻拉着我的手,他的手温暖宽厚,可是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却丝毫没有感到温暖,我的心中紧张无比,可是脸上还要装做什么都没有的神qíng,微笑着听他跟我说话。走过一段香花满径的路,一转弯就看见了海晏堂,外表看起来这里朴实无华,但是却透着无尽的闲适,即使知道自己身处深宫,我还是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仿佛还是那个在闺阁中自在的凌家小姐,那个无忧无虑的快乐的女子。可是也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
海晏堂内的装饰摆设也透着朴实,可是却都是jīng细的玩意,许是裕王住进来的原因,这里也看不到丝毫的女人的留存,到处都是男子平易温和的气息。有侍女站在四处,当我随沈羲遥走进的时候纷纷跪了下来,沈羲遥只一挥手,就匆匆的走进了一间内室,我却迈不开步子了,因为我知道,他就在那里。
可是还是走了过去,他半靠在chuáng上,沈羲遥早已免了他行礼的规矩,可是在看到我走进的时候,他却挣扎着起身半弯了腰:小王参见皇后娘娘。他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我分明看见他唇角细微的抽动和他额上细密的汗珠。我心痛到了无法言语,可是沈羲遥看着我,他不知道之前那些我和裕王的jiāo集,他只以为这是裕王全家礼的表现。我只有带着温和的笑走到他的chuáng边,用那么陌生的口气说到:王爷为了国家受此重伤,本宫在此替大羲的子民谢过了。说完微微福着身,不由想起初次我单独遇见他的qíng景,那时我告诉他自己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他那时慡朗的笑回dàng在耳边,我的眼角有些湿润,早已物是人非了。他勉qiáng笑着:皇后娘娘过奖了,这是羲贺应该做的。就这样说了很久的话,其实一直都是沈羲遥在说,我偶问上几句关于裕王如今伤势的话,嘱咐着裕王好生的休养,一切都那么正常,仿佛我们就真的是第一次见,我尽一个做嫂子的责任而已。王爷一定要好好的养病才是,御医开的药如何,可有效果?药一定要让手巧心细的宫女煎来,王爷这里的侍女可还够用,本宫再派些人来吧。。。。。。。就这样说着郝无意义的话,夹杂在沈羲遥的关心中。外面的天传来低沉的隆隆做响的声音,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张德海走到沈羲遥的身边小声说着什么,我看到他的目光一转,脸色微露喜悦,轻轻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我也跟着起身,羲贺的眼神中有一抹不舍和悲伤,我知道自己亦是。魏王今日已入京了。沈羲遥说着:朕和他可有三年未见了。羲贺也笑起来:去岁我倒是见过大哥一回。没有什么变化。沈羲遥点点头:他一直都是那样子。朕已下令明日赐宴,不过就是家宴,你身体可还行?羲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就转过眼去含笑看着沈羲遥:可以的皇兄不必担忧。沈羲遥点着头:你好生的休养,朕走了。他一回身却一下撞在刚刚端药低头进来的侍女身上。砰的一声,那紫砂的药碗摔在地上,黑色的药汁洒了满地,他的身上也都是散发着浓重的苦味的药汁。那侍女吓得跪在地上,沈羲遥没有说话立刻就有侍卫将那女子拖了出去,我站在他身边拿出绢帕仔细的为他擦着,余光处就看见羲贺哀伤的目光紧紧的落在我的身上,手不由慢了下来。沈羲遥抓住我的手说:不擦了,朕回去换件。说完看了看脚下一群忙碌的收拾的奴才,黑苦的药汁被迅速的擦去,我看见他皱皱眉:这药。。。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突突跳着,带着一丝的期盼和紧张,但是大多都是温柔得体的笑着说到:这药可是要按时用的,如今洒了,这些丫头做事不力,臣妾担忧这药煎的火候。沈羲遥看着我,他的目光明亮:朕也是担忧这个。我轻轻的福身半跪下:若皇上相信臣妾,臣妾愿为裕王亲熬一次药,以带我大羲百姓感谢王爷的功劳。沈羲遥看了我好久好久,我担忧得不敢抬头,自己这话,似有些过了,他不会起疑吧。可是他后面的话让我放下心来:也好,那就委屈你一次了。我心里感到巨大的欣喜,qiáng按住笑说到:臣妾遵命。
第四十二章暂时相赏莫相违
看着那金huáng的龙袍一摆尾,带着大批的侍从离开,我站起身,回头看羲贺时他的脸上充满了犹豫和喜悦,我招手唤来海晏堂里的侍女:这药方在哪?可有已经准备好的?那侍女恭着身:回皇后娘娘,配好的药是有的,那边已经在煎了。我低着头不去看他只轻轻的说:已经煎上了?本宫去看看。说着要走,他咳了几声,我看了看外面狂风大作的天,笑着回身:王爷请稍等,本宫去看看。我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疲惫,我咬咬牙走了出去。
这海晏堂里的侍女,都是这皇宫里选出来的,更何况如今他病了,那么作为他的兄长,沈羲遥派来了他身边的几个侍从,更不消说之前在这里的宫女太监的来历了。我不敢贸然的做什么,一旦被皇帝知道我和他之前的jiāo集,那么,受牵连的人,就不只是我一个了。
在煎药的房间中我站在一只药罐前,文火细细的熬着,连绵不断的袅袅的白烟在我上方盘旋不去,我盯着那白烟,看着它升腾成万千的形态,飘渺中我就看见了那池碧波,那丛荷花,他的笑就依稀在那里闪现,那么温暖,我的眼泪就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下来。天真闷,我有些喘不了气了,雨怎么还不下下来呢,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门外一片天,一个身影就出现在眼前。他穿着薄薄的月白衫子,只是在休息时的衣着外面披了一件褂子,他的身影不若我上一次见他是那样伟岸,他消瘦了许多,之前温润的脸庞如今尽是不健康的苍白,他一手抓着门边,一双眼睛就直直的看着我,我定在那里,看着他的模样,心酸不已。身后煎药的白烟就这样拢在我们中间,好象隔了一层轻柔的纱,目光不真切起来。我知道,这不是纱,是一条永远无法穿越的星河。我闭上了眼睛,有冰凉的东西滑落,我转身,药已经煎好了,再回身,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叹了口气,这里的丫鬟不知去向,想来是被他支开了,可是我竟没有发现,许是之前太入神。擦了擦眼角,惠jú就在此时进来了。我指指已经好了的药:你端去给王爷吧。惠jú仔细的看了看我:娘娘,您怎么了?我抬头:什么?怎么了?惠jú摇着头:娘娘的脸色不好。我顿了顿:天太闷了,这里通风似也不好呢,没有什么的。王爷那里怎么样了?惠jú将手上药罐里黑苦的药汁倒进一只青瓷莲花缠枝碗中,没有抬头说到:王爷刚刚突然不好起来,众人都过去了,娘娘这里的想来也去了吧。我心提到嗓子眼,他出什么事了,那自己之前看到的,是幻影么?惠jú将药碗放进托盘里笑着说:可是不久王爷就好起来,先是说屋子里都是药味,就让那些侍女去采些嫩枝来,又说天气闷热,那些太监就急忙去内务府抬新的冰块来,后来就剩我们几个,他又说坐的乏了让我们下去。奴婢看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过来看看。我点点头,心里却笑起来,他这样做,可是违了他一向平易无求的xing格了。那么,之前我看到的,不是我的幻觉,是他,真的是他。心里升腾起一阵巨大的欢喜,同时却也是深深的担忧,他的身体状况,可以下chuáng来走动么。想到这里,连忙唤了惠jú端药过去。
他躺在chuáng上,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神qíng平和,有浅浅的笑意,可是他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呼吸似也不自然,我知道他没有睡着,再看旁边,和田白玉错金花瓶中已经cha上了新的松柏和一些蔷薇花,一旁也摆好了新来的冰雕散着徐徐的白气,呼吸清凉起来,带着微微的高远的香气。我走进的时候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众侍从皆以为我是不想打扰他休息,可是惠jú手上的药还散着热气,这药是要趁热喝下方能见效的。我走到他的chuáng边,他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他知道我就在他的身边。我看着他微微有些泛红的脸,他心中应该是有我的吧,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我chuī了chuī滚烫的药,心一狠jiāo给旁边的这里的侍女:等一会药温了唤王爷起来用。那侍女点着头接过,我起身要走,刚到门口就听一声巨响,一道闪光出现在天边,大雨就顷刻间砸落下来。我止住了脚,身后传来声音:雨这么大,皇后娘娘还是稍等片刻再走吧。回头,他已歪靠在墨蓝蚕丝枕上,一双眼睛尽是笑意,口气却是恭敬而陌生的。我抓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带着客气的笑转身,那水蓝裥裙百摺的裙角划出一个美丽的圆轻轻贴在了身上,我微低头说到:那本宫就再叨扰王爷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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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靠着我坐在他不远的窗边,看着侍女将药端他,他皱着眉一饮而尽。那药极苦,他的脸微微苦起来,我qiáng忍着笑意,转头去看那窗外细密的雨点打在小池塘中泛起的涟漪。不觉悲凉,只觉得如果我在进宫前遇到他多好,那么这皇宫中就少了一个默默寡欢的皇后,即使不愿也不得不投身深宫中血腥黑暗的争斗,即使不爱也不得不对另一个男人展露虚假的欢颜。而这世上就多了一对神仙伴侣,品萧论诗,游弋山水之间,举案齐眉,两qíng相依。想着想着,嘴角有一丝如流云般的浅笑,眼角却酸涩起来。药苦,可备了蜂蜜水么?我看似随意的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手背却轻轻的从眼前拭去。有的,奴婢这就去拿来。先前递药给他的那个女子说到,我皱皱眉:如今去拿可是晚了。目光冷冷的落在那女子身上,她脸色变了变,低头不语。罢了,以后可是要注意的。若是被皇上知道,可就不会是这样了。我语气严肃的说着,那女子点点头:奴婢知道了。说完起身出了去,我看着她与其他侍女大不相同的浅橘色裙褂和头上略贵重的首饰,心里有些疑问,可是他的轻咳声唤回了我的注意,回头,他正目光炯炯的凝视着我,看见我看他笑起来,他偏头看了看窗外,眼睛一亮,孩子似的欢快的说到:雨停了。我回头,夏日里雨来的急也去的快,在半开的窗子外面,一缕明媚耀眼的金光洒下,水面上波光点点,似碎金洒入般。空气也清新起来,不再感到闷热难耐。是啊,雨停了,本宫。。。我话没有说完,就看见他起身,一旁的侍女忙将一边月白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他带着虚弱的笑说:屋里实在是闷极了,想出去走走,顺便送送。。。他哽了下用极小的声音说到:顺便送送皇嫂。我神色一凛,悲凉起来,可是却笑着看着他:王爷身体不适就免去了吧。他固执的摇着头:本王正好想出去透透气,不知皇后是否愿意允小王一送。我咬着下唇:当然。
我和他并肩走在一条花香满径的小路上,侍从们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我只看着那路边争奇斗艳的繁花,雨后的空气里有种清甜的气味,令人心旷神怡。一抬头,一道彩虹就飞架在天际边,我不由拍起手来:彩虹!说完自己就后悔了,这是多么没有规矩的举动。他却宠溺的笑着看着我,有微风将我们的衣衫chuī起,我身上浅蓝的饰带轻轻打在他前摆的袍角上,时而与那垂下的玉佩的绶带缠绕一下,心也就随着那一下摇dàng不已。刚才失礼了,王爷见笑了。我说着,之前那声音太大,后面的侍从怕是都听到了,只有这样掩饰,他摇着头看着我一本正经的表qíng轻声说到:只这一刻,忘记我们是谁,好么?他的目光看着池中荷上停落的蜻蜓,那柔软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反着碧色的光,我顺着他的目光,那蜻蜓振了下翅飞走了。有蝴蝶在身边轻盈的飞着,我点了点头。就这样默默的走了许久,看着同样的景色,我们的步履从容脸上都带着浅浅却快乐的笑,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说了很多。
那荷包,我没有丢。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我不解的抬头看他,他只笑笑不再说什么了。我心里越发狐疑起来,猛得就想起之前沈羲遥的话,难道。。。我抬头看他,眼中是难以置信和哀伤:难道,难道你回去,就是为了它?我的声音哽咽起来,他没有看我,只凝视着远处蓝天上一丝流云,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心仿被人重重的捏了一把,痛到难以呼吸,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已是满眼泪水,qiáng忍着不让它们落下:不值得。我轻轻的说到。他嘴角一个悲凉的笑:不,如今,它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说着手不由的伸进了袖中,可是半晌却还是空手出了来,他的拳头握了握又松开一下子就回头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可是如今,我真的希望自己永远的留在那里,留在我找到它的那个夜晚,那时天上的星真明亮,就好似那个人的眼睛,我愿意永远看着它们而不知道她是谁。做着我的美梦。永不醒来。他停了停又说到:在战场上,我从来什么都不怕,了不起是一条命,也是为了这如画江山,可是这次我怕,怕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即使在突然遇到敌军时我也告诉自己要回来,一定要完成我对她的誓言。他的口气那么哀伤悲戚,我的心也一下下抽动,整个人似被抽gān了所有的力气。羲贺,我。。。再多的我什么也说不出口,声音呜咽起来,他轻声说着:什么都不要说,只要我看到你好,我也就好了。他说完停住了脚步,我抬头,已经到了海晏堂地界的尽头,接连的就是御花园。皇后娘娘,他看着后面走上来的侍从说到:小王就送您到这里了。说着他微弯下身,我竭力的忍着内心的伤,虚扶一把:王爷还请好生休养。
第四十三章娥眉新妆画不得
是夜,沈羲遥处理前朝之事彻夜待在御书房,我推说今日chuī了风有些头痛,他嘱了御医来瞧我,许是我的脸色苍白,jīng神不济,御医真的开了方子要我早早休息。沈羲遥陪着我说话直到亥时看着我睡下才离去,特意吩咐了明日的六宫请安暂缓,但是依旧嘱咐我明日晌午的家宴要去。
看着他离去,坤宁宫里熄了大半的灯火,今夜是惠jú当值,因着沈羲遥之前jiāo代过的不许任何人扰了我的睡眠,故惠jú守在寝殿的外间,一盏孤灯昏huáng的点在我chuáng边的烛架上,平日里这里是cha着十二根长烛,今夜只留一支。我掀开轻纱chuáng幔的一角,就那样定定的看着那流泪的红烛,心头的痛再忍不住,躺回chuáng上拉过被角轻轻咬在嘴里,同时还有自己一根手指。哭到伤心处用力大了些,指间一阵疼痛,可是却比不上心中的伤。我难过他的痴qíng,难过自己不够坚决的心,难过自己不得不背负的责任,难过自己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也难过自己真正的拥有了这后印,却失去了全部。胸口憋闷起来,有些无法呼吸,我大口喘着气,眼睛睁得很大很大,那柔和的烛光也刺痛了它,却不愿闭眼,第一次那么害怕黑暗,好象一闭眼,自己就掉进了万丈深渊。
清晨就醒了来,轻手轻脚的到铜镜前一照,自己被吓了一跳。镜中人眼窝深陷眼圈浮肿,眼睛里红红的布满了血丝,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揉揉依旧酸涩的眼睛,我看了看微亮的天又走回chuáng上躺下,头很疼,是真的疼,好象要裂开般,想闭眼却闭不上。好容易又睡了一会,却全是梦境,是他悲凉的眼看着我,苍白的唇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只能看着他哀伤的脸叹息。我辗转在chuáng上,有人轻轻的推我娘娘,娘娘。是惠jú的声音。我睁开眼,惠jú紧张的看着我:娘娘怎么了?我摇摇头,眼皮沉重起来:今日的晨昏定省免了,我再睡一会,皇上若是来了你进来唤我。说罢不等惠jú回话自己就翻了个身睡去。
已时起身,半靠在chuáng上的绣花大枕上,惠jú端了药进来喂我,是提神愈风的药,苦中带着微微的甜,我喝了几口,不若清晨那般的难受,看着惠jú问到:我的脸色如何?惠jú瞅了瞅我答到:娘娘的脸色有些苍白呢,不过比起早上要好多了。我点点头:晌午有家宴,你与我挑件衣服和首饰。说完扶了惠jú的手正要下chuáng,门被推开了,沈羲遥一脸关切的走了进来,按住要起身的我拉着我的手问到:听闻你今日不太好,可还难受的紧?太医昨日开的方子没有用么?我笑笑说:昨日chuī了风,晚上外面树上一直有只蝉在叫,臣妾没有睡好,今日才贪睡了一个时辰。我笑得很淡,他听完皱着眉仔细的看了看我:今日的家宴推到夜里了,你好生的休养休养。我心里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推迟不要紧么?魏王会不会。。。他摇摇头:魏王那没有什么,你休息休息,正好羲贺也多休息下,晚上才好一同赴宴。我点点头,尽量装出不在意的口气说到:昨日臣妾走时王爷jīng神好了点。已经嘱咐过那些煎药的侍女了。他笑起来:那煎药的活如今都让朕赏给他的那个侍寝做了。我心沉了下,我竟忘了他其实是有一个算做侧室的女人的,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快,可是,我凭什么不快呢。自己浮上一个凄凉的笑容,好在沈羲遥回头问惠jú我用的药的qíng况才没有看见,而在他回头的瞬间我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态。朕要去御书房了,几个大臣在那里等着有事要奏。我正yù下chuáng恭送他,他却一个手势告诉我不用:好好休息,朕一会回来。我点着头目送他出去,自己就起身来。
今夜的晚宴虽说是家宴,可是却是我作为皇后第一次出席的宴会,它对我并不重要,可是,在宴会上我可以见到他,这样就好了。挑了许久终于是选定了一件玫红色绣海棠的锦衣,这件衣服样式简单胜在颜色上,那红不浓烈也不暗淡,只是让人感觉有chūn风拂面的温暖感觉,但是却也能显现出皇后应有的端庄。梳迎chūn髻,一根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彰显自己的身份,可是却不过分的华贵,再戴一枚点翠凤形银簪,脑后是白玉扇形梳,垂下短短的一排金流苏,转头间有璀璨的金光闪闪。今夜我要做的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是一个温柔得体的妻子,因此不宜太隆重,只是恰到好处的显现尊贵就好。最后在鬓间cha上一朵新摘的大红山茶,镜中人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娇柔温婉,高贵翩然。我提起裙摆,脚上是一双软缎绣花的玉鞋,鞋尖一朵堂皇的牡丹开起香瓣万千,中间一点金huáng最是耀眼。我将裙幅放下,遮住了那妖娆的花,略施粉黛将自己脸上的疲倦遮盖,只是口脂仔细的选了一抹鲜艳的水红,配上我如皎洁月光的面,第一次感到自己可以如此的娇媚却依旧气质如兰。我朝自己笑了笑,古人云女为悦己者容,自己今夜,是为谁而扮呢?
沈羲遥直到傍晚时分才来到坤宁宫,他的打扮也十分的随意,只一件秋香色便袍,纹着团龙圈圈,戴闲暇时用的白玉冠,剑眉星目俊朗至极。进了门看见我坐在妆台前举着螺子黛无从下手,笑着上前拿过,仔细的画了一个柳叶眉,他的手法生疏,想是没有为谁画过几次吧。我握住了他的手嗔笑到:皇上画的,还不如臣妾呢。他脸色一讪笑起来:敢如此与朕说话的,你还是头一个。我从镜中看他,他只是笑着,并没有动气,我没有回头只是凑到镜前细细的描绘,他就站在我身后静静的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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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了很久,其实是不想去看他,怕看到他,就想起另一张和他相似的脸。我知道他对我的好,可是自在坤宁宫见到他,他就不再是那个与我相遇在幽然亭,赐我蓬岛遥台的那个男子,那个人没有帝王的戾气,也没有一个皇帝高高在上不可仰望的气势。我知道,在坤宁宫见到我后,他心中的那个仙子就不再是仙子了,不管他如何的去回避,可是他永远也忘不了我是凌雪薇,是凌家的女儿。而我,也不得不被这个身份牵绊,失去了自己。
皇上,时辰快到了,请皇上皇后移驾胧烟阁。张德海走了进来,小心的说着,我搁下手中的眉笔莞尔一笑:皇上,臣妾准备好了。
胧烟阁飞架在水上,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平台用来演奏歌舞,整个胧烟阁均用雪花岩筑成,茫茫的雪白一片,三面环水,有微风从湖上轻拂而过,chuī得人整个苏苏的,举动都轻柔起来。我就伴着沈羲遥高居上首,下面依次坐着向我们行过礼的魏王沈羲业,旁边是魏王妃,一个娇小可人的江南女子,据说是魏王在江南游历遇到的一个礼乐的世家女子,jīng通各种乐器,与最喜音律的魏王正好琴瑟和鸣。魏王身资挺拔,面目不如沈羲遥的高贵威严,也不如沈羲贺那般飘逸如仙,倒也是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气质上多了些江南文士的优柔。他是先帝长子,可惜其母出身微贱自身的天资也远不如自己之后的兄弟,xing格却是不争,厌烦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只醉心于音律常常走访名师。这样也好,其实这是最好的自保的方法,作为皇子一生衣食无忧,比起那些一味争权夺势最后却竹篮打水的人来说,他无疑是聪明的。魏王之后是几位皇叔,都是朝堂上的老人了,有些与父亲的私jiāo甚好,可是手中几乎没有什么权力。魏王对面的桌子一直空着,可是我知道,那是他的位置。待我和沈羲遥坐定,裕王还迟迟未到,沈羲遥表面上却和魏王说笑着听魏王说着他在江南的见闻,可是他的眉头微颦担忧之色隐约显现其上。我心中更是焦急,裕王是守礼之人,如若不是有困难,是不会晚到让一gān人等他的。我看见沈羲遥对张德海使了个眼色,张德海立刻悄声退下,不一会就有守门太监高声喊到:裕王殿下到。抬头,满室耀目的烛光中他由两个侍女轻扶着走进,脸上是温润的笑,一如我熟知般,穿的也很简单,仔细一看我差点掉下泪来,那是我和他初遇时他的装束,只是头上的发冠换成了稍正式些的青玉冠,闪着柔和的光。沈羲遥起身去迎,我自然跟在后面,众人扶着他走到桌前坐下,他却又站起身来,恭敬的朝我们一拜:参见皇上,皇后。沈羲遥脸上闪过一抹疑惑说到:平日里都准了你私下不用行大礼的,这家宴上怎么就拘谨起来了。羲贺微笑着不语,慢慢的坐下,一双眼睛就从我脸上轻轻的扫过。我低了头看着衣服上细致的海棠花样,侧过脸笑着对沈羲遥说:既然裕王已到,晚宴就可开始了皇上。沈羲遥一点头,我轻拍拍手,悠扬大气的乐曲就回dàng在胧烟阁里,飘dàng在平静的水面上。
第四十四章不如饮待奴先醉
他带着一丝看不出意味的笑坐在那里,看着大堂正中那胡姬曼妙的舞姿,那石榴红的裙摆在飞速的旋转中在雪白的地面上绽开一朵妖娆的花,他的目光那么专注,可是我却从中看出了空dòng。夜风徐徐的chuī着,宫女们依次端上jīng美的宴席,魏王倒是十分认真的在看,不时和身边的魏王妃说着什么,我余光之处看到沈羲遥懒懒的靠在赤金蟠龙椅背上,酒杯在唇边久久不离,可是他没有喝,只是把玩着。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身上,却正好对上他投来的目光,他微举起酒杯对我做了一个小小的敬酒的姿势,然后仰头喝下,我也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是上好的梨花白,本应甘甜清冽的酒到了口中如毒药般。他不再看我,我也收回了目光,一旁的侍女为我斟满,我举起酒杯笑着对身边的沈羲遥说: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沈羲遥诧异且满意的看着我笑了,端起他面前的足金莲花杯朝我微一颔首就喝了下去。我慢慢的喝完了杯中的酒,沈羲遥的目光就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炽烈,可是顷刻间他便将脸转了回去,微笑着问着下面坐的魏王一些在江南的见闻。我独自笑了笑,就看见他的目光又温和的看过来,那目光中有太多太多的qíng感我不能面对。
羲贺你可还好?沈羲遥一双利目猛得就扫了过去,语气却是温和关切的。他笑了笑:多谢皇兄的关心,臣弟还好。我勉qiáng带着笑说:王爷的伤势可要好生的调养呢,皇上这几日都担忧的紧。他也笑笑,举起酒杯敬与沈羲遥:皇兄放心,臣弟无碍的。他说罢一饮而尽,可是脸上就泛起了不正常的cháo红,我担忧得几乎要说出话来,嘱咐他不要过多的饮酒,可是话刚到嘴边身边的沈羲遥就开口了:你有伤在身,不宜过多的饮酒,还是少喝的好。沈羲遥的眼睛里满是笑意,羲贺就放下了酒杯,我也将话咽回了肚子。实在难熬,我心中烦闷,心思总是跑到席下那个月白的身影上,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虽然他笑着,可是我却感到了那笑的悲凉。魏王和其王妃和乐融融的说笑着,不时敬高坐上首的沈羲遥和我,魏王对其王妃很好,不时的为她夹菜挡酒,我看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魏王夫妇两人身上,那眼中的是羡慕和无奈。
羲贺,你也不小了,何时娶个正妃回来呢?魏王突然的话弄得羲贺脸上一阵发白,我端着酒杯在面前慢慢饮着遮盖自己同样苍白的脸,还好所有人都将注意转到羲贺身上。羲贺还没有想过。他尴尬的一笑,慢慢说到。这京城的女子你就没有一个看上的?魏王有些喝高了,半倾着身子问到,羲贺摇摇头:大哥,羲贺如今不想纳妃,只望身体赶快恢复去保我大羲江山安宁。魏王撇撇嘴笑到:你毕竟是个王爷,六弟都有了两个侧妃了,你这个兄长却还没有,怎么说的过去。羲贺摇着头:如今真的不想。声音略低了下去,目光飞快的扫了我一眼。我忙笑着说到:王爷身系国家安危令人敬佩,本宫敬王爷一杯。说罢盈盈笑着,他也一笑,那是我在他进来这胧烟阁后看到他第一次露出纯粹的笑,我微垂了眼,心里有喜有悲。喝了杯中酒,为了怕魏王再提此事,我又笑着看着正yù张口的魏王:魏王爷,本宫也敬你一杯,如今回来京城,可要多留几日,皇上可是很想念你呢。魏王忙回敬我,我再一拍手,十几个戎装汉子手执佩剑走上堂来,隆隆的鼓声响起,有沉稳的男声唱到: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huáng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众人皆观望过去,只有羲贺的目光久久落在了我的身上。一舞终了,我身边的沈羲遥却突然微探了身子缓声对羲贺说:朕突然想起来,你上次走时不是说回来希望朕赐你一样珍宝么?怎么后来就没再听你说起呢?我心一沉,突突跳个不停,再看他,脸色却依旧如常,朝沈羲遥一笑,可是目光却是看着我的,他答到:臣弟极爱皇兄的一样宝贝,只是,臣弟知道若是跟皇兄要了就是qiáng人所难了。哦?是何物?朕倒真想知道了。沈羲遥眉毛一挑问到,脸上满是好奇。可是他身边的我却已是浑身大汗,虽明知羲贺不会说,可是还是紧张万分。臣弟很喜欢皇兄收藏的一把古琴,名叫绿猗。他淡笑着,目光直直的看向了我,含着狡黠的笑。我一惊,那琴在我处,是我每日必弹的物件。沈羲遥的脸色稍变:绿猗,胗已将它给了皇后了。羲贺做出猛然了悟的样子:那是臣弟冒犯了。臣弟并不知此。沈羲遥笑着看着我,我心里有一丝甜一丝苦,含笑着说:既然王爷喜欢,本宫就送与王爷了,好琴还需知音赏,本宫在古琴上没有什么领悟,王爷喜欢这就命人给你送去。沈羲遥的眼中含着满意的笑微点点头,在他眼里我是一个得体的皇后,可是他不知,羲贺要此琴的原因。
琴被抬来了,裹在大红的绸缎中,他小心的揭开,眼中是赞叹和满足。多谢皇兄,多谢皇后娘娘。说罢他坐在了琴前,十指拨转,一曲《流水浮灯》就静静得流淌在月下宁和的胧烟阁里,不过他的弹奏中多了几分大气,闻之峨峨若泰山,洋洋若江河。我轻轻的笑了,一杯一杯的饮起来。不觉已喝下几大杯酒,头晕沉起来,我实在是无法再待下去,我怕我再看他一眼就会涌出泪来,眼睛已经酸涨得厉害,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如何,可是我知道我必须离开。再饮下一杯,他的琴声噶然而止,沈羲遥拍起手来,我克制着自己的感觉柔声到:皇上,看来这琴赠与王爷才真的是物得其主了呢。沈羲遥点着头,我端起酒杯笑着看着已经回到席上的羲贺:王爷,本宫再敬你一杯。说罢不看他便饮下,身子轻飘起来,有些眩晕,我带着醉意的笑看着沈羲遥轻声说着:皇上,臣妾不胜酒力,有些醉了。沈羲遥关切的看着我,目光柔和却紧紧相视,我看着他,眼波流转:皇上,请容臣妾先行告退。他拉了我的手用力的捏了下,有些疼,可是我依旧带着笑在脸上。他想了想:也罢,今晨你也感到不适,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的好。我听了他的话起身走到堂下一施礼,便由惠jú等人扶着略带踉跄的退下了。
走过了长长的飞桥,我挣开惠jú的手,脚步已恢复了从容,回头看着那水上一片灯火辉煌,四周是静夜里风chuī响的沙沙声,我看着天上一片晶莹的星,那点点银光就渐渐的模糊成一片。举起宽大的袖子拭了拭眼角,那灯火辉煌处有一个我熟悉的身影,即使已经隔了很远,可是我依旧能一眼认出他来。娘娘今日怎么这么快就醉了?奴婢记得先前有次娘娘不是喝了比今日多的酒么,可是却没有醉意。是昨夜chuī了风受了寒还没有好么?奴婢回去再给娘娘煎一幅药吧。惠jú小声的问着我,我啊了一声回神转头看她,眼波突然就从受惊变成温柔,我听见了远远传来的乐曲声,笑了,是乐府新奏起了那曲《流水浮灯》。惠jú,我说:你可听过,酒不醉人人自醉么?惠jú摇着头,我不语,扶了她的手慢慢向坤宁宫走去,可是我知道,哪里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而是不如饮待奴先醉,图得不知郎去时。我先离开,对我,对他,都好吧,那宴席上,他也会展颜一些吧。
这天夜里我借着酒力睡得很熟,朦胧中依稀有人在看我,清晨醒来惠jú告诉我晚宴散了沈羲遥就来了,在我寝殿里待了许久,可是见我睡得正熟就吩咐了几句离开了。皇上似喝了不少酒呢,在娘娘的chuáng前一直说着什么,只是奴婢在外面没有听清。不过皇上的眼神,好象很是悲伤的。惠jú跟我说着的时候,我刚刚起身坐在梳妆台前举起一对点珠耳环要呆,听到她的话手一松,耳环滴溜溜掉在地上,我呆呆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对我说了什么?他,会有悲伤的表qíng?手无力的垂下,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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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chūn风拂栏露华浓
因着答应皓月教她些才艺,我没再多想便让惠jú去唤她到适闲亭,自己也让小禄子和小荣子抬了一把原有的古琴过去,我已在沈羲遥面前说了自己不擅此物,那么正好教给皓月,沈羲遥虽不是很喜欢音律,但是在此方面的造诣却不能小觑。今日的日头很qiáng,即使适闲亭面对着湖水背靠松林,可是阳光照she下来却没有减轻一丝的炎热。低下站着的小禄子和小荣子早已是大汗淋漓,可是又不敢明显的擦拭,我看着日光下闪着耀眼白光的湖面,静静的坐在亭中,那古琴就搁在我手旁的石桌上,虽不如绿猗那般的珍贵,却也是把上好的琴。我随手拨了几个音,再抬头看时惠jú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可是,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我顿时就明白了,怪自己没有想清楚就让惠jú去,如今我们都不再是从前的我们了。对于皓月来说,不管她是否知道是我造成了她成为这个美人,但是她从前那个小姐已经消失了,取而带之的是一个圣宠正隆的六宫之首。我早该想到,从在坤宁宫他说朕说过朕知道你是谁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变了。惠jú走上前来:娘娘,月美人受柳妃娘娘之请去了昭阳宫了。我点点头,看着惠jú有些愤然的脸色笑着说:今日真是太热了,我们回去吧。娘娘,惠jú上前一步似要将之前的话讲完,可是我摇摇头:我不想知道。我淡淡的说到:回去吧。惠jú迟疑了下还是收住了话跟在我身后。我慢慢走着,走到御花园中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一阵娇笑声传来,抬头看去是之前我曾偶遇的那几个女子,还有旁的一些低等的妃子,可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快乐。我没有再上前而是转了身:我们走旁的路回去吧。说完自己神伤起来。惠jú朝那边看了看:娘娘,这是回宫最近的路啊。她不解的看着我,我笑着:前些日子说要去武陵chūn色的,就今日去看看吧。
身上橙huáng的绉纱裙随着脚步如烟般在碧绿的糙地上流动,鞋间有小小的金铃发出柔柔的声响。我一走进武陵chūn色的月亮门就看见前方碧蓝的水边两个俊逸的身影面对面坐着在下着一盘棋,旁边是离得稍远的侍从。玎玲玎玲我停住脚步,头上七色彩石串珠碰撞在一起,那两人就同时回头,我看见两道明媚的阳光朝我倾洒而来,心底却渐渐寒起来。参见皇上。我微低下身子,沈羲遥招招手我便走了过去,羲贺却立即起身告退,这是规矩不得不遵守的规矩。沈羲遥嘱咐他好生休养,便由着他退下了。我看着那天青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牡丹丛后看了看沈羲遥,他面前是一个棋盘,我看一眼过去,那棋盘上正杀得难分高下,可是仔细看去却发现黑子处于劣势,不过还有机会转圜。臣妾来的不是时候呢。我温柔的笑着说,沈羲遥拉我坐到他对面,就是刚才羲贺坐过的地方,还有他的余温。我看着自己面前的黑玉棋盒,里面盛着黑子,棋盘边还落有一颗,我捏起来握在手中,这是他看到我来时放下的,我朝沈羲遥一笑,他有些怔在那里。皇上,我说:既然臣妾打扰了皇上与王爷的棋局,那臣妾就陪皇上下完这局吧。说完看了看:如果臣妾没有猜错的话该是臣妾下了。说罢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沈羲遥眼睛里有道光闪过,饶有兴致的下起来。
我没有赢他,只是按着先前裕王行棋的下法下完了这局,他的棋力不低,可是却是不如沈羲遥的沉稳和深远。一盘终了,张德海上前奉上新到的huáng山毛峰,我饮了一口,果然是好茶,香如白兰,味醇回甘。张德海同时收去了棋盘,沈羲遥拥着我坐在水边,有徐徐的风chuī来带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暑气,我有些昏昏沉沉起来,斜靠着他竟小憩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睁开眼,眼前还是那碧波万倾的湖水,只是日头西斜,水面上不再是白晃晃的耀眼的光,而是红金点点,天边一抹绯红的云倒映在水面上,天上飞过的鸟和水中游弋的鲤终于相会于湖面的影中,我此时已经在他的怀里,他轻柔的抱着我,我听见他喃喃的声音说到:你若不是凌家的女儿,该有多好。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那语气中的无奈和哀伤是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出自他一个帝王之口的。我闭上眼,一阵酸涩。
过了不一会就睁开眼看他,带着一丝羞赧的笑,自己就这样睡着实失体统。皇上,我轻轻的唤着眼波迷离的他,他猛低下头,浮上笑。皇上,臣妾。。。我话没有说完,他就俯下身来轻吻了我,接着笑到:醒了?说罢拉起我,我哎呀了一声,头上的五彩珐琅团花簪就掉了下来,金光一闪,剩下固定发式的簪花也滑落了,一头长发就倾洒下去。我慌乱的用手抓住,他只是笑着看我,一把就抱了起来。
我躺在寝殿的chuáng上,举目看去,我第一次感到这红是多么暧昧的颜色,金线绣的龙凤呈祥花样的朱红被面凌乱的铺在一边,大红鲛纱纬帐里他的吻细密而炽烈,他的身体火热,他的手轻柔的抚摩着我的身体,所过之处我不由的泛起阵阵苏篥,手上抓紧了他坚实的臂膀,他浑身一颤,呼吸急促起来。东暖阁里摆着新送来的冰块,暑气在太阳西沉后渐渐散去,再加上这冰散出的凉气,本是该感到凉慡的,可是,在他粗重的呼吸声中,他身上的汗水一滴滴滴落在我的身上,极目看去是无边际的红,还有那耀目的金凤,我闭上眼,眩晕。。。。。。事毕他紧紧的抱我在怀中,用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轻轻的摩挲着,我一仰头就看见他那双炯炯明目中炽烈的光。
他看了好半天,突然想起什么笑起来,我疑惑的看着他,他一伸手掀起放下的chuáng幔,我惊呼一声,东暖阁里燃满了龙凤花烛,红木圆桌上是jīng美的菜肴和点心,还有一壶酒,酒杯上缠着红丝线。我愣了一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这些,是大婚时才能有的宴席,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它们。他拉我起来,为我披上一件品红的云丝寝衣,坐在桌前,他亲自在酒杯中斟满了酒,递一只给我,鲜艳的红丝线连着的另一边是他手中同样的羊脂玉杯。我们在满室摇曳的红烛照耀下相视一笑,共同饮尽了杯中上好的女儿红。你是谁?他柔声问我,我抬起双眸看着他不回答。他笑了,那么温柔的笑,那么纯粹。我已经忘记了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心中那个仙子,那个落入凡间被我遇到的仙子。我的笑渐渐消失了,低下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切,都晚了。。。。。。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别过脸去,脸上的泪水却在烛光的照耀下无处隐藏,他有些慌,我硬生生笑起来:皇上,臣妾。。。他走到我面前抱住我:朕决定忘记你是凌家的女儿了,不要哭,不要哭,朕以前对不住你。实在是。。。他没有说下去,他不知我哭的原因。我就任他抱着,一时间灯影绰绰,飞红漫天,像极了我进宫那日漫天喜庆的红色飘飞。
之后一连近半月夜里他都在我处安歇,而在这段时间里,羲贺的伤慢慢好起来。偶尔我们能相遇在御花园中,也多是有沈羲遥在的。不过看到他好转我的心也就放下了,但还是每日都派小喜子小心的将我悄悄煎好的药送去给他。我圣眷日胜的消息也传到了前朝,听说凌家的势头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还好父亲和兄长表现得极谦逊,在朝堂上比以前更小心翼翼起来。皇帝也不若之那样与父亲暗里争了。我心宽慰了些。我想,父亲一定是开心的吧。
那日沈羲遥午膳时就来了,没坐多久张德海就来通报羲贺求见。沈羲遥看了看我,我含笑退了下去,禀退身边的侍从在只隔一层锦帘的里道里停了下来。皇兄,是羲贺的声音,我从fèng隙中看去,他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身形还是有些消瘦,jīng神却大好了。皇兄,臣弟是来向皇兄告辞的。他带着笑意说到,我手一紧,手上桑蚕丝的帕子就被揉成一团,指甲嵌进了掌心。在宫里住的不好么?你的伤势刚刚痊愈,还应多休养才是。是沈羲遥的声音。臣弟已经在此住了太久了。羲贺说着:本来皇兄准我在宫中休养已是破例了,如今好得差不多了,回王府也是应该的。我看着地上泥金的光滑的地面,在透进来的一道窄窄的光线中我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手心生疼,他不愿在这皇宫里了,可是,这样也是对他好的吧。我朝自己的影子无奈的笑笑,转身离去,远远的沈羲遥的声音传来,可是我没有理会他说了什么了。只要对羲贺好,怎样都好。
是夜,沈羲遥宿在我这里,刚睡下不久就有宫女焦急的过来传话。皇上,那宫女的声音我熟悉,是柳妃身边的绯然。皇上,柳妃娘娘要临盆了。
第四十六章红英落尽青梅小
我一下子坐起来,身边的沈羲遥已醒了过来,神色紧张且焦急。我拿过衣服迅速的为他穿上,自己也披了件罩衣紧跟着他往昭阳宫方向而去。有侍卫打着一串宫灯在前方引路,四周一片的黑暗,只能看到前面的他宽阔的背影,还有昏huáng的灯光。他的脚步匆匆,我看不见他的脸,他走的很急,夜风将他的墨蓝衣袍chuī起飘dàng着,宛若暗夜里风的影子。走了没有多久就来到了昭阳宫,才走到门外就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大批的宫女们出出进进很是忙碌,老远我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那么尖锐,我不由打了个寒战,心被揪紧了。沈羲遥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白起来,脚步更加的匆忙。我随着他走到飞絮殿的门口,那喊声越发的凄厉,我看到他脸上的担忧,还有期望。他抬脚就要进去,我伸出了手拦在他的身前。他怒视着我,似要动气了般,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qíng,他是很在乎柳妃的,或者说,在乎这个孩子。皇上,这血房是不吉之地,皇上不能进去。我大声说着,可是他脸上的表qíng告诉我他根本没有听进去,顺手就推了我一下,但力道却不大,我踉跄了一下抓紧了门框才勉qiáng没有倒下,他神色就慌乱起来,想伸手拉我可是眼睛又看向了那门,犹豫的神色在他脸上闪过,里面又传来一声令人新惊的喊声,柳妃喊着皇上,皇上,您在哪里啊。。。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就将那门推了开。我上前一步就跪在了他面前,挡住了那扇门。我没有抬头,我不敢看他的表qíng,我知那将是雷霆,皇上,这是祖宗的规矩。。。我稍缓了语调再微微的抬头看他。他没有表qíng,只是看着那已经开了的门,我觉得手心冰凉:皇上,臣妾会坐镇昭阳宫,有皇上和上苍的保佑,柳妃一定能顺利生产。头磕在冰凉的地面上,手心微微发着汗。啊!那痛苦的喊声又一次传来,沈羲遥拉我起来,犹豫和决绝在他脸上jiāo替的出现,终于他双手按着我的肩,目光中是信任和坚定:朕就jiāo给你了。我点点头,走进了飞絮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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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用力。里间里产婆的声音传来,我走了进去,服侍的侍女正要行礼,我喝斥了一声:都什么时候了,快去做自己的事。说罢走到chuáng边,柳妃汗流满面,双手紧紧的抓着从chuáng顶上垂下的两根结实的布带,那布带在她苍白的手上挽了几圈,她用力时手上的关节处泛着白色,头发凌乱的散着,被汗水打湿的额发粘在额头上,一双眼睛因用力圆睁着,布满了血丝。用力。产婆的声音再一次传来:用力,快了。柳妃一抬头看见了我,脸上的神色稍变,她的眼睛里是恨,是嫉,是不甘,可是还有得意。我没有理会那抹得意,如今是男是女还不清楚,即使是男孩,也无妨的。我半弯着身子对她说:皇上就在外面等着你的消息呢。柳妃可要再使把力啊。柳妃喘着粗气,银牙使劲的一咬,身子都半抬了起来。哇的一声婴孩的啼哭传来,终于是顺利的生了下来。柳妃此时的力气全部用尽,可是还是qiáng睁着眼,满怀期待的看着产婆。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产婆跪在chuáng前:是个小公主。柳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幅不甘的模样,她的脸色由红转白,长叹一口气,身子一软就倒在了chuáng上,眼睛紧紧的闭着,却有珍珠般的泪淌下来。她甚至没有看那孩子一眼就睡去。孩子已经被洗好也包裹在了柔软的绸缎中,她甜舔的睡着,她是我大羲彰轩帝的第一个子嗣,是我大羲的公主。我看着她粉嫩的脸庞,心底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想抱她却不知该如何的抱,生怕把她弄坏了。产婆见柳妃闭着眼,以为她是累极了休息,又见我对小公主的喜爱,忙过来教我抱孩子的姿势。我笑着跟着她做着,正要抱过小公主,柳妃突然睁开了眼,她看着我,眼里是激动和愤怒:不许你抱我的孩子,都是你,都是你。。。话没说完她哭起来,我已经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柳妃恶狠狠的看着我:这下你满意了,我生了个公主,哈哈。。。她绝望的笑起来,眼神只扫了那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又转到我的身上,她细细的打量着我,嘴角泛起一股令人发颤的笑。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周围的侍女早已吓得跪了一地,我走上一步,头上的金步摇一晃,一道刺目的光就从柳妃苍白的脸上划过,我看着她,她也不再说话,我手摆了摆,那些宫女退到了纱帘外,我压低了声音对柳妃说到:本宫才不在乎你生的是男是女,你记住了。我的口气透着寒意,我看到柳妃的表qíng凝固住了,她的脸上是恐慌和不快,我站直了身子用手扶了扶有些滑落的步摇,柔声说到:上次你在坤宁宫顶撞本宫本宫就不跟你计较了,这次你刚生产完,体力虚弱意识模糊,本宫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过下次,声音提高了些:本宫就不会这么为你想了。说罢我转身,走了一步又回头浅笑到:柳如絮,如今的你,已不是当初那个柳妃了。我莞尔一笑,留下呆若木jī的她一人躺在chuáng上。那柔绿的锦被衬得她面如土色,不复之前的娇美明丽。
我抱着那孩子走到门外,夜风chuī起,夹杂着昭阳宫里鲜花的香气徐徐袭来,已经不是冰冷的气息,而是夹杂着暖意。沈羲遥坐在正殿里,一手支着头,没有点灯,我长长的影子就投在光滑的地面上,借着明亮的月色,我看到了他的脸上的疲惫。无声的走到他面前,身后的宫女点燃了烛火,正殿里顿时明亮如昼,我带着微笑轻轻的跪下:皇上,柔声说到:恭喜皇上,柳妃生下了一名小公主。母女均安。如今柳妃已睡去了,皇上放心。他的脸明亮起来,眼里都是笑意,这是他初为人父,虽说他更希望的是一个皇子,但是激动和兴奋是一定的。他快步的走到我身边,接过孩子抱在怀中,我看着他笨拙的姿势笑起来,他也抬头朝我呵呵一笑,一刹那间我突然觉得有种陌生的温暖,稍纵即逝,我抓不住。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充满了温柔的目光,他摇着头笑着,嘴角上扬。我伸手拉了拉孩子身上的小被子,青葱的手指在他眼前一晃,他看着那孩子,好似无意的说到:为朕生一个皇子,好么?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从他手上接过孩子抱在怀中,轻轻的摇晃哄着那孩子,然后温柔的说到:皇上,为小公主取个名字吧。他看着小公主,孩子醒了,没有哭,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又不时的看看我,咯咯笑起来,转头向门外看去,我和沈羲遥也看向外去,一轮皓月当空,皎洁的洒下柔光满眼。沈羲遥说:就叫玲珑吧。我看着他,心知是那句却下水晶帘,玲珑望秋月,不由的也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我低下头逗着怀里的玲珑:皇上,明日还要早朝,皇上早些回去安置了吧。这里就jiāo给臣妾了。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满是温存:你也不要过分cao劳了。我柔婉一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昭阳殿外,长呼了一口气,安排起小公主的事宜来。
之后的几日沈羲遥下了朝就来到坤宁宫,我正和玲珑的rǔ母抱着她逗她玩。柳妃因产后虚弱一直未起,再加上坐月子不能下chuáng,玲珑就先在我的坤宁宫住下了。一时间坤宁宫里多了许多的宫女和嫫嫫,好生热闹。柳妃心中是不愿这样的,可是我是皇后,沈羲遥也要我先带着玲珑,待柳妃月子坐完身体恢复再将玲珑送回去。因此沈羲遥总是先来我这里看玲珑,在国事不多的时候再去昭阳宫探望柳妃。我很疼玲珑,她虽长得很像柳妃,可是不妨碍我喜欢她。
一日晌午坐在窗前绣一个小小的肚兜,用浅粉的线在淡蓝的绢上绣着飞扬的花,玲珑就在我身边的摇篮里,rǔ母在一旁轻哄着她入睡,因着天气炎热,但孩子不能见凉,坤宁宫里的冰雕都改成了小小的,离玲珑很近的地方都没有摆,我一针一线细细绣着,午后的阳光照进西暖阁变的温和,我不时的停下看看身边的玲珑,不由的就笑了。
娘娘,张德海走了进来,我没有停下手上的针线,这几日张德海常过来,有时沈羲遥要会见大臣就让他给我递个话,我也没有抬头懒懒的说到:怎么了?回娘娘的话,皇上请娘娘带小公主到烟波亭去,他在那里等您。张德海说到,我一震,烟波亭。可是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表qíng:知道了。装做不在意的又问了一句:皇上怎么去了烟波亭了。皇上和裕王爷在烟波亭里下棋呢,想让裕王爷见见小公主。我点点头,心里却无端的乱起来。
第四十七章相逢不尽平生事
湖绿的罗裙有长长的后摆,迤俪的拖在我的身后,上面浅紫的藤花点点,jiāo织成一只巨大的葵花图案,头发全部盘在脑后,只在鬓前边簪一朵淡紫的花,看起来清慡幽雅,好似御花园中烟波亭周围开满的紫藤。rǔ母抱着玲珑跟在我身后,她的身后是大批的侍从,绕一个弯,烟波亭就在眼前,那白的羽纱还在,依旧是被风chuī得轻飘飘在空中,湖上的风很清凉,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就看到了在亭中坐着的那个青玉色的身影,再看看自己身上的湖绿衣衫,脸上不由就泛起了满足的笑容。
沈羲遥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亭外的我,他愣了半晌就笑着示意我进去,他的笑容比这盛夏午后的阳光还要灿烂,我也朝他莞尔一笑,目光扫过那个青玉色的身影,他没有回头看我,可是我却从他微微抽动的背看到他的忍耐,心里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连忙回头抱过玲珑上前,rǔ母和侍从退在一旁,我走进亭中,棋盘上的一局正好结束,看出来是沈羲遥的白子赢了,羲贺在低头收拾着棋子,直到我的影子遮住了他身前的阳光,他才抬头,我从他平静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到,心中不免有些戚戚。他站起身向我行礼,我惊讶的发现他佩带的玉佩的绶带竟是浅浅的紫色,心里的戚戚消失,变成一阵温暖。他微低着头:小王参见皇后娘娘。他的声音不似之前明亮,带着暗哑,我克制着自己笑到:王爷不必多礼,快请起。说罢将玲珑抱到他面前:这是我大羲第一个公主,玲珑。他的头更低起来,好象在仔细的看着孩子,伸出手想去逗弄,可是玲珑此刻睡的正甜,他还是缩了回来,抬头却不看我,看着沈羲遥说到:恭喜皇兄啊,小公主长得真是可爱。不过像柳妃之处多些。说完笑起来,很轻的笑,沈羲遥也走上前带着初为人父的骄傲说到:是像如絮多些,将来一定也是个美人。他也笑起来:到时朕可就犯难将她嫁与何人好了。皇上想的真远,玲珑才多大啊,还没有满月皇上就想到出嫁。。。我嗔笑着不经意的回头看着羲贺说到:王爷你说是么。他深深的看着我,眼里有喜悦和痛苦,可是却是轻松的说到:皇兄是想得远了。不过皇兄何必担忧呢,我大羲人才济济,何愁将来小公主找不到好人家?他看了看沈羲遥目光又落到我的身上:不过柳妃月子期间,皇后娘娘可要辛苦了。我摇着头笑到:怎么是辛苦,这是应该的。何况,我低下头,手掌轻轻的抚摩过玲珑娇嫩的脸颊:何况玲珑如此可爱,本宫就怕到时舍不得她回她母妃那里呢。我的话音刚落,沈羲遥的声音传来:这有什么怕的,等你为朕生下皇子,不就不愁了。他的声音温暖,可是我却寒了脊梁,悄悄的看了一眼羲贺,他面如死灰,苍白至极。一时间刚才的欢声笑语消失得无影无踪,换来一片沉默,空气仿佛凝结起来,那么闷,连风都停了下来。我笑笑正要开口,羲贺却突然说话了:皇兄,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他踟躇着不再说下去,我心里却恐慌起来。沈羲遥满含深意的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令我惧怕,可是我还是笑着迎上他的目光:如今臣妾只想带好玲珑,等柳妃身子好些不嫌臣妾带的不好就是了。说完看了看身旁的羲贺:皇上和王爷似有事要谈,臣妾就先告退了。说罢看了看怀中的玲珑:玲珑也要到吃奶的时间了,臣妾得抱她回去了。沈羲遥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我转身,身后传来沈羲遥有些燥的声音:你的上朕问过太医,还是要好生的调养的,你那府里什么人都没有,叫我这个做皇兄的如何放心。这事不用再说了,等到你真的可以回去休养,朕自会允了的。我心中一喜,看来,他是不会走了。只要都在这红墙之中,哪怕不会见面,没有未来,我也满意了。
晚膳前张德海来传了话,柳妃说她想念皇上,沈羲遥就在那里用晚膳了。我想既然用了晚膳,即使柳妃不能侍寝,相必也是会想办法将他留下来的。哄了玲珑睡去让rǔ母抱走之后,我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女子美丽却哀愁的面庞,浅浅的朝自己一笑,拿起一旁的紫玉菱花萧chuī起来,远远的,仿佛幻觉般,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和着我的萧声,那么轻的声音,可是我却有泪滑过。终于是按捺不住,披了件墨蓝的长披风独自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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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被一带浮云遮住,只有暗淡的光洒下,走过御花园中那棵老槐树,就是九曲长廊的入口,走了一半我停住了脚,自己去做什么,去见他,可是见了彼此不是都痛苦么,只要在这红墙之中就好了,如果过多的奢求,也许这仅有的都会消失不见吧。狠了狠心,转头看着一旁西子湖轻轻dàng漾的水,月亮此时就从那带浮云中探出头来,西子湖水上泛着浅浅的月亮柔和的光,我一抬头,他就在眼前,一样的定定的站着,那白玉萧还握在手中。我们彼此吃惊且激动的看着对方,我的眼泪就涌了出来。羲贺。。。我不由的叫出他的名字,他一颤,那眼睛中有什么在闪,他一步走到我的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重复着着三个字,我心如刀绞,痛不yù生。月光照在两个面对面流着泪的人身上,那月亮在笑这两个人的痴,却也动容于这两个人的痴。它悄悄的将自己隐藏在一朵浓云之后,将那光辉也收了起来。
他拥我在怀,我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我能听到他心在急速的跳动,他的手臂在克制着自己用力,他怕弄疼了我,我将脸埋在他胸前青玉色衣袍中,那上面光滑,有他的温度。我抬头看他,他的吻就轻轻的落了下来。此时,我们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对方是谁。。。。。。
那个吻很轻,却带着灼热的温度,我闭上眼,可是瞬间我们都清醒过来,他轻轻的推开了我,我也后退了一步。我。。。你。。。他说不出话来,我也慌乱的看着一旁一枝伸出来的紫藤花那细小的花瓣中是一点金huáng,羲贺。我再叫了他的名字一声,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感qíng。他摇着头:我不能,不能。我看着他痛苦的眼神,自己也悲哀的说到:是的,我们不能。手不由的就将那枝条掰断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我拿在手中看着,语气平静下来:夜深了,本宫未带侍从,可否劳烦王爷送本宫回去坤宁宫。声音是压抑了心中qíng感的镇定,他看了看我,嘴角浮上一丝无言的笑,微一躬身:这是小王的荣幸。
一路上没有月光,我们都无语的走着,我衣裙长长的后摆拖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娑娑声,走了近一半的路我轻轻的问到:你的伤,可还有大碍?他只是看着前方:喝了你煎的药,自然好的快多了。说完不自然的笑了笑:你如今要照看玲珑,就不要再煎来了。太辛苦,我。。。他没有说完,可是眼中的不舍和呵护,我也看着前方远远的一点亮光:让我煎吧。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了。他没有说话,慢步走着。皇兄,他迟疑了一下问到:他对你好么?我脚步微一停,复又跟上他:皇上待我很好。不再说其他。他喃喃到:那就好,那就好。我眼角润湿起来,鼻子酸得厉害。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哽咽的说着,他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我,眼中是怜惜和抑制,他的嘴张了张,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走了几步他开了口:后宫险恶,你要小心。我吃惊的看着他,他表qíng淡淡的,我没有问什么,跟在他身边走着。
坤宁宫就在眼前,在靠近宫门的地方他停下了脚步:进去吧。他说到,风chuī起了他衣袍的一角,他从我手中拿过那枝紫藤,我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他将他身上那块玉佩放在了上面,是飘翠细糯玉,上面是一只腾飞的鹤,边缘饰以赤金镂空的祥云。这是我母妃的遗物,据说是她生前最心爱的,如今我将它送给你,就算做是那荷包的回礼。他很淡定的说着,那口气如同初chūn的阳光般温和,我刚要开口回绝,这东西太贵重,何况此时的我们,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烟波亭里品萧论诗的两人了,我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物件。不要说你不接受不起,在我心中,你是唯一可以拥有它的人。即使,没有未来。他依旧是那淡淡的口气,我的心却沉重起来。他伸手将我的手心和拢便转身离去。他的手冰凉,我的手心也是凉凉一片。
慢慢的走回坤宁宫,那玉我小心的收在袖袋中,想着回到东暖阁就收在那个小木匣中。一步踏进门,脑中还在回忆着之前的事。突觉东暖阁里有什么不对,一抬头,就看见屋子里跪了一片,沈羲遥坐在里面的椅上,神qíng疲惫烦躁,还有担忧和焦急。
第四十八章衔杯乐圣称避贤(上)
这。。。怎么都跪在这里?我指着地上跪着的坤宁宫里的侍从,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惠jú的人影:出了什么事?我有些慌乱,口气还算镇静,没有向沈羲遥行礼走到他面前:皇上,他们做了什么您不高兴了么?沈羲遥一双剑目从我脸上冷冷的扫过:这么晚他们却不知你的去向,就是死罪。我一
惊,慌忙跪下:皇上,这要怪臣妾,和他们无关的。我抬起脸看着沈羲遥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松了口气的表qíng,柔声说到:玲珑睡下后臣妾就打算也睡下了,可是却一直睡不着,只好起来,外面chuī起了风,臣妾就想着去走走。臣妾想今夜皇上应该是在柳妃那里了,也就多散步了一会儿。我qiáng笑起来看着他,他的眉头松了开,一手拉起我:怎么会睡不着?口气已经是温和如常的了。我脑中飞快的寻思着,怎样的回答能让他开怀从而不再追究,也不多心。我装出一幅羞赧的模样:之前皇上夜夜都在此的,今夜去了柳妃那,臣妾不习惯。。。声音已娇弱下去,脸上也因着自己这话浮上一抹绯红。他终于是完全笑了起来,眼里不再有怀疑和恼怒,他拉我坐在他的腿上,我瞥了一眼底下依旧跪着的侍从:皇上。。。我拖长了声音叫到,他一笑:你们都下去吧。不过没有下次。我看着那退出去的人影,转头看他:皇上,臣妾的贴身侍女惠jú呢?他的头埋在了我的粳间,我被他弄得痒痒的难受,可是却依旧是笑着接受。他抬起头:送去辛者库了。我一惊不由的推开他:皇上,惠jú没有犯错啊,还请皇上将她放回来。那辛者库可是吃人的地方,什么人进去都要掉层皮的,我心中担忧焦急,眼睛牢牢的看着沈羲遥,他被我看得无奈,高声对外面喊到:张德海,去辛者库把娘娘的侍女带回来。外面人应了一声就消失了,他拉了我的手走到chuáng边,蜡烛熄灭了。
夜半醒来,沈羲遥在身边沉沉睡着,我蹑手蹑脚的起身将地上衣服袖袋中的那块玉佩取出,小心的先放进了一柜那风雪衣内襟的口袋中。再回到chuáng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心里却想着羲贺。此时的他在做什么,是否也和我眼前人一样,深深的睡去了。耳边隐约的传来萧声,我揉揉眼睛,是自己迷糊了吧,是幻觉,可是仔细听着,真的有,是他,是那曲《流水浮灯》。再不愿回到chuáng上他的身边,自己披了件衣服凑在灯下,读起书来。微微有些冷长长的头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好似一匹上好的黑丝绸,轻轻的滑在胸前。我慢慢的翻着手上的书,脑海中都是他的身影。
有人轻轻的摇我,睁开眼,不知何时自己竟趴在桌上睡着了,抬头是沈羲遥,他不解的看着我,眼波中还有心疼,我笑笑不等他问就说到:臣妾半夜起来坐在这里看月亮,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他眉毛一扬:月亮?月亮就那么好看么?我一笑:宿云鹏际落,残月蚌中开。皇上难道不觉得好看么?他宠溺的一笑:回去chuáng上睡吧,小心着了凉,朕早朝去了。我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躺在chuáng上,他细心的为我盖好被子,看着我闭上眼睛才出去。我听见那门被关上,等了一会睁开眼,翻身下chuáng将那玉佩小心的收在了木匣之中,自己才长嘘一口气,召唤外面的侍女进来,却是我不熟悉的面孔。你们是?我指着在外面站着的几个宫女,虽说不熟悉,可是又好似在哪里见过,悯思苦想之际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是芷兰。见我不解且迷惑的看着她,芷兰微一笑:娘娘,从今日起,奴婢就是您的贴身侍女了。我咬了咬下唇,知道这是沈羲遥的意思,只随意的问了一句:那之前这坤宁宫里的人呢?抬头看着芷兰,眼神却多了分凌厉。回娘娘,那些侍从还在。芷兰平和的回答到,我喘了口气转身:本宫还是有些累,你传话下去让六宫的嫔妃今日不用来了。说罢将手边厚厚的锦缎帘帐一拉而下,隔绝了外面那些陌生的脸孔,心沉掂掂的。
回到chuáng上躺好,却闭不上眼,是依旧有些累的,可是心里不知为何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好的感觉,心很慌,仿佛自己一闭眼就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般。芷兰走了进来,端着一个木漆朱盘,上面是一只同样的木漆朱碗,我看着她,她没有表qíng的走到我身边:娘娘,这是皇上吩咐给您用的。我凑上前一看,那碗中有黑色的汁液,却没有味道,我好奇且有些害怕的看了看芷兰,她依旧是没有表qíng,只是看着我,我在犹豫中拿起那碗一饮而尽,有些微苦,却也有一丝甜,喝完不久就感到头很沉,眼睛不由的闭了上,渐渐睡去。
有人在看着我,意识清晰起来,睁开眼,沈羲遥坐在我身边,我朝他一笑,他也就笑起来,可是那笑有些勉qiáng,我从他略带哀愁的脸上看到了自己脸上的一丝害怕:怎么了,皇上?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今晨早朝,你父亲没有来。我心一紧,呼吸急促起来:什么?你大哥说他患了风寒,不要怕,朕已派御医过去了。我点点头,眼睛斜向一边,父亲年迈,身体也被繁重的朝事压得日渐不好了,如今竟没有能来上朝,可见不是简单的风寒,我的目光无意识的从沈羲遥的脸上掠过,突然,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般,他的脸上有一抹很浅很浅的笑,还有一丝狡黠。我害怕他那样的神qíng,不由的就抓紧了被边。皇上,臣妾想。。。我踟躇着,他看着我,目光中是同qíng,我有些奇怪,他一笑:朕知你想回去看看,可是还是等御医回来禀报再说吧。我听他这样讲了,只好点点头
整个一日都没有什么心qíng,玲珑一直就让rǔ母带着,她身边还有大批的侍从。惠jú已经回来了,我想办法还是将她调到了东暖阁当差,这样终于是有了个熟悉的人在身边侍侯。晚膳时御医终于是来通报,父亲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养,我松了口气,沈羲遥嘱咐了几句给御医,让他和其他几位一直待在凌府直到父亲痊愈。我心放下来,晚上哄玲珑睡着后陪着沈羲遥批奏章,烛火下他的神色那么认真,我看着他一本本的看着,用朱笔写下批示,我知道他很辛劳,我知道他是好皇帝,我也知道他对我很好,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是无法对他产生和对羲贺一样的感觉。小声的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转向了手中的书,再抬头,他却看着一本奏章发呆,脸上有隐约的笑。我借着烛光看那奏章面上的字迹,很熟悉,可是却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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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早朝刚下的时辰,后宫里遍传开了一件事,父亲之前上奏章告老,想辞去宰相之位,原因是年老多病,可是皇上一直不议,昨日又上书一封,皇上很是为难,但却似是要准了。我终于想起了那夜那字迹就是父亲的,可是我不明白,父亲的病不是不严重么?难道是那御医碍着我不好说。心中十分的担忧,还有深深的心酸,自己身为女儿却不能在父亲身边照顾,实在是不孝啊。想着见到沈羲遥就请他准了我回凌府探望的请求,可是直到晌午他都没有来我着坤宁宫。
晚膳时沈羲遥来了,他满脸的疲倦,我端了茶给他,他接过却不饮,紧紧的看着我说:明日你回凌府去,劝你父亲不要辞官,朕等他好起来。我很吃惊,他的心里,不是一直都希望父亲辞去官职么?怎么如今却。。。我不会把这归结于我的得宠,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么,是因为父亲的门生遍布朝野么?可是父亲一直效忠皇帝,他的门生也都一样啊。我有些不明白,但是回家的心却迫切到自己没有仔细的考虑这个问题。
伺候他睡下我收拾了些东西,明日不是省亲,一早我由张德海送到凌府,事先是已经通知过的,却不要迎接。我让惠jú取来一幅宋之问的画,父亲是最喜欢他的作品的,内务府也备好了药材和补品,一切停当我才睡下。心里那隐隐的不安却一直没有消失。
第四十九章衔杯乐圣称避贤(下)
我坐在马车上,这是一辆看似极简单的马车,黑油布包着,和平常路上的无异,只是这辆马车的前后都布满了便装的侍卫。本来按沈羲遥的意思是要肃清这皇宫到凌府的道路,任何人不得出现。可是我却不愿为了这事打扰到百姓,更何况从皇宫到凌府必要经过几条京城最繁华的大街,实在是不妥。如果是省亲那该有的阵仗是要有,可是如今我只是秘密的回家探望,因此请求了沈羲遥,就让我以这种方式回去。他在我的一再劝说下终于是应了。
一路上我绻在马车里,今日没有太阳,天灰蒙蒙的沉重的压抑下来,就像我的心,有千斤重。外面的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马车驶过的声音,行人的说话声传入耳中,我却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也乱哄哄的,身上不停的出着汗,凉凉的贴在脊背上。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周围变得安静起来,我心里沉了一下,应该是到了。自己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伤,没等侍女上来掀起厚厚的帘子自己就一伸手,一道惨淡的光投进来,我长长的呼了口气,身子一挺下了马车。
凌府的大门紧闭,依旧是我当时离开时的样子,huáng铜大环上有一块班驳的暗影,那是早些年父亲的敌对张尚书从凌府离去时奋力一甩磕碰掉的,父亲一直没有让人换,自那次之后不久,张相就上书告老还乡了,其实,他与父亲的年龄相仿。我身边的一个侍女上前轻轻的敲着,咚咚的声音沉闷得传来,我的心越提越高,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是凌府的二管家,他向外看了一眼,见到我在面前一愣,门砰得被关上,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已经通知过了么。不到片刻门再次被打开,大哥率着府里的丫鬟家丁快步走出,齐齐的跪在我面前:臣恭迎皇后娘娘。我脚步一晃走上前扶起他:大哥。。。父亲怎么样了?大哥看了我一眼:是感了风寒,没有大碍的。可是他的神qíng悲戚,我知道一定不是这样的。自己往里走了一步:进去说话吧。
凌府里一切都是老样子,池中的红鲤因着天气的闷热沉在水底,风无力的chuī着,卷来阵阵的热làng,身上的衣服早已贴在背上,腻腻得难受,我期盼着一场大雨,可是就在此时,太阳却从天上厚厚的浓云里探出脸来,心里一阵的烦躁,伴着无比的焦急,我就一把推开了父亲房间的门。一阵凉凉的风chuī来,里面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我认得是那日来禀报的太医,看来其他的几位也是了。他们转过脸看到我慌忙行礼,我一摆手让他们退下,自己上前一步,父亲半靠在chuáng头微闭着眼,脸色倒还是正常,只是有些消瘦。我鼻子一酸就来到chuáng前:爹。。。呻吟就哽咽起来。父亲慢慢的睁开眼见是我在面前,给了我一个温和慈爱的笑:薇儿,回来啦。那语气就好似以前我跟着哥哥出去归家后他说的一样,一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等下就回到闺房换上家常的衣服看书抚琴。我点点头,眼圈红了起来:爹,女儿回来了。父亲一笑,轻咳了几声,我坐在chuáng边仔细的看着他,父亲的额上又添了些白发,脸上也是cao劳留下的憔悴的痕迹,可是他温柔的看着我,我永远是他心里最疼爱的小女儿。我们互相看着,屋子里有凉慡的气息,是墙边一棵冰树散出的,却也是正好的温度。一切都那么的和谐,父亲的脸上有了些颜色,这时一个丫头端了药上来,我接过,是白磁碗,上面有钱绿的修竹图样,可是碗壁稍烫,我碰了一下有些疼,却还是拿在手中,仔细的chuī着,看着那徐徐白气后父亲慈祥的笑脸。爹,趁着还热快用了吧。父亲接过仰头喝完,将碗jiāo给旁边站着的丫头手上,满含深意的看着我:薇儿,怎么就回来了?我一愣忙笑到:您病了啊,皇上就准了我回来探望,可是却不想给家里添乱,就不算省亲。父亲摇着头:只是病了就让你一个皇后回来,于qíng于礼都说不过去,是因为我辞官之事吧。我抿了嘴,父亲是清楚的,同时我也不解,父亲为何要坚持辞去官职呢。父亲不是淡泊名利之人,他喜欢权术,坚持辞官就一定有他的原因。我此行,就是要知道这个原因。父亲既然清楚gān吗还问女儿嘛。我撒娇得说到,探了探身子说到:父亲的病很快就会好了,御医们都说您没有大碍的,父亲何必。。。我没有说完,父亲只是微笑,那笑里藏着玄机,我参不透。父亲摇着头:我累啦,累啦。说话中眼神是一种淡淡的无奈,我没有接话只是轻咬了嘴唇,父亲眼睛看着窗前一盆剑兰继续说到:再说了,皇上不是。。。他没有说下去,我知道他的意思,你如今是皇后了,我们就该避避嫌,省得人家说什么。父亲你知道,我们凌家的儿女不是靠着凌家的势力有了官职宠爱的,是因为我们自己啊。父亲很轻的摇着头:即使如此,也该避避了。我知道这不是原因,只是,父亲是坚持在这上面做文章了。我站起身,那冰树滴着水,晶莹得打在铜盆中,一跟树杈因着融化啪得掉落,噗嗵一声激起水花层层,有一些溅了出来,在光华的灰色石砖上流淌着。我盯着那水看着它缓缓的蜿蜒在地面上,像一条翻腾的小龙。不瞒父亲,皇上这次让女儿回来,为的是劝父亲不要辞官。皇上如今对我凌家的态度已有了改变了啊。我认真的看着半躺在chuáng上的父亲:女儿当初进宫是为了什么,爹您是清楚的,如果如今您辞了官,那女儿入宫还有什么意义呢。说话间我想到了羲贺,如果,如果我没有进宫而我们又能相遇的话,如今我应该是幸福的吧。不由脸色微暗下来,父亲看在眼里,停了很久说到:为了什么我自然知道,所以我才要辞官。皇上对你大哥和二哥没有什么成见,没有因为他们是凌家的孩子就压抑他们的才华,这点我很感激,至于我,不论皇上如今真的是什么想法,我都该辞了。于凌家,这能解除一些皇上的怨恨,对你,皇上也能不再计较你的出身对你更好,对于我,在激流时退也才能得到世人的称赞,不是么。更何况如今皇上的羽翼已经丰满,该是把所有的权利jiāo给他的时候了。父亲一口气说着,完了微咳了下,我轻轻敲着他的背,拉过父亲的手看着他,我知道,父亲是不会改变主意了,尽管,我没有劝什么,可是我已经知道,父亲的心意已决。我试着做最后一次努力:爹,我说到:就算是为了女儿在宫里有个坚实的保障,父亲可否不要这么早就辞了官呢,更何况皇上极不想父亲辞官,若是这样违了他的意,对我凌家不是会更不好?父亲的嘴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皇上怎样想,为父还是知道的。我转过头去,是啊,沈羲遥最希望的,我们都知道。即使他之前表现的那样,可是他心中和父亲的隔阂,是永远不会消失的。父亲看了我一眼,有不舍,还有坚定,他坐起来一点说到:你在宫里要好生的保护自己,爹我虽然辞了官,可是还有你大哥,二哥,爹的影响也还在,不要受了委屈。他停了停宠溺的笑到:不过我的女儿。。。他没有说下去,可是眼中满是骄傲。我一笑微恭了身:父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自己的。父亲满意的点头:我累啦,睡会儿,你回去吧。既然不是省亲,也没有其他外人知道,你就早点回去吧。说罢躺下闭上眼不再看我,我定定得站了会,咬咬牙将被子为他盖好,轻轻的走了出去。
傍晚时分回到了皇宫,沈羲遥已在坤宁宫里等我了,仔细的询问了父亲的意思,终于在父亲的奏表上用朱笔写下了准奏二字,赏了父亲丰厚的财帛,另特许父亲不用搬离如今的宰相府,授了父亲一个太傅的闲职。之后的半月里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此事,都称赞着父亲的谦,忠和贤,再加上我如今是真的得宠于宫闱,父亲的门生遍朝野,大哥二哥手中的权利也不小,凌府门前还是如往昔一般车水马龙,有来探望的,有来请教的,还有此时来依附的,父亲均已养病拒绝了。沈羲遥对此却似乎是意料到了般,反应淡淡的。
转眼玲珑即将满月,柳妃月子也坐完了,定于五日后为玲珑举办满月宴,也将晋升了柳妃的位份。柳妃的势头猛起,每日嫔妃们来我处请安后都会再到她那里,她自己也越发的傲起来,时有在其他妃子那里对我不敬的言辞传入我耳中。沈羲遥赏了她许多她开口要的宝物,众妃嫔们一时艳羡不已,我却很淡然。
终于到了那满月宴的前一日,柳妃该生产后第一次来向我请安。可是等到别的嫔妃都来了很久之后她还迟迟未见踪影,坤宁宫正殿鸾凤殿里燃着清凉的薄荷香,众嫔妃就都端坐在下面,渐渐的谈笑声没了,只有一片宁静。我只是看着门外的日头,看着那阳光越来越qiáng烈的洒在鸾凤殿外洁白的大理石上,发出刺目的光。丽妃终于是忍耐不住了,她在柳妃月子快完期间虽也像其他妃子那样去看她,却也总在我耳边说着柳妃都怎样讲了关于我和凌家的话。柳妃怎么还不来,这可都过了快一个时辰了啊。她的声音尖利,在空dàngdàng静悄悄的鸾凤殿里响起很有感染力。我一笑看着她极度不满的脸道:柳妃毕竟刚坐完月子,我们就再等等她。丽妃放低了声音说到:皇后娘娘您心太慈了,她这可是违了宫规了啊。我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淡笑着:玲珑公主明日满月,各位妹妹还要好好的准备家宴。丽妃有些讪讪,但终是没有再开口。此时小太监通报的声音响在耳边:柳妃娘娘到。那声音拖得很长,众妃都站起身,我却很轻的说到:站起来做什么,都坐着吧。那些女子一愣,看着我平和却严肃的脸纷纷又落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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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绯红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我微颦了眉,这颜色是四妃可用的,虽说明日她就能晋到这级,可是今日穿,却是大大的违了规矩的。柳妃带着骄纵傲慢的神色走了进来,没有立刻向我行礼而是看了看周围坐着的那些妃嫔似在等待什么,我也就坐在那冷冷得看着她。很久,鸾凤殿里死一般沉寂,空气都凝结起来,很压抑。柳妃的美眸一扫众妃又看了看端坐在上面的我,一袭轻柔的浅绿色挑丝柳叶翩飞的雪纺纱裙,一根满镶绿宝石镂花步摇垂下猫眼的长坠,还有一朵制的cha在鬓间的浅huáng双层绢花,相比之下她倒更像是该坐在此地的人。我见她咬了咬嘴唇终于是不qíng愿的很浅且快的施了个礼:参见皇后娘娘。口气也满是不屑,在她看来,我的得宠只是因为我凌家,或者说是我的父亲。如今父亲辞官,皇帝对我的宠爱在她看来很快就会消失了。我没有搭理她,只是对着身边的芷兰说:今日的太阳大了些,午膳让御膳房做些山楂太极盏来。之后才看向底下站着的柳妃,冷冷的说到:你可知,这是什么时辰了?
第五十章尽日东风chuī柳絮
柳妃听到我的话了吓一跳,在她心里她才是这皇宫里真正的皇后,我,只是一个虚无的摆设而已。这也是我第一次用这样高高在上的口气跟她说话,她一时没有转过来。我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了下,一张薄唇使劲的抿了抿,然后脸色恢复正常,微仰了头用一种似与我平等的口气说到:臣妾月子刚完,身体还是有些不好,就起来晚了,望皇后娘娘恕罪。那皇后两个字被她叫的极轻极不屑,我脸微偏看了看下面众妃的表qíng,她们一个个睁大了眼,大气不敢喘,只有一个人,脸上是淡淡的表qíng,她始终是那么柔婉,却也深藏着。我没有接柳妃的话,只是回头问芷兰:这迟了请安,是个什么罪啊?芷兰浅笑着:回娘娘,是藐无主上之罪,当罚的。柳妃脸色一变,也许此时她才意识到,不论我是不是摆设,但是皇后的凤印在我手上,我就可以处罚任何人。我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柳妃眼睛一瞪厉声说到:你敢。那声音极清极大,一时间下面的妃子们都吓得脸色发白。我看了看门外,碧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明亮得让人压抑,我长吁了口气,这柳妃,她太把自己当个宠妃了,也太不把我这个皇后当皇后了。那么一旦她成了四妃之一,那不是会更加的嚣张,可是,沈羲遥为何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呢?这后宫里比她貌美的也许没有几个,可是xing子比她好的,恐怕是不胜枚举了吧。我揉了揉额头,抬头看着柳妃,她也被自己刚才说的吓呆了,睁大着眼睛看着我,可是眼神空dòng。看得出她在怕,毕竟她还是知道这皇宫里的规矩,知道她这样做的后果会是什么。我。。。你。。。她嘴唇嚅动着,可是说不出什么。我一摆手:柳妃,你坐下吧。惠jú端上一把椅子给她,她神色放松下来,有些得意的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就坐了下去。哎呀。她轻喘一声,表qíng要多娇弱有多娇弱,我正吃一盏茶,听见她的声音抬了头:怎么了?她叹了口气眼睛瞥了瞥一旁:这椅子真硬,我那的都是。。。她话没有说完,我轻咳了一声笑到:是啊,我这里怎么和你那里比呢。眼神却犀利起来,看来她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了。底下又是一片沉积,我继续喝了手上的茶,喝了很久,柳妃终于是好好的坐在了那里,我笑着扫了众妃一遍说到:今日有件事要和各位妹妹商量的。我停了停继续到:明日就是玲珑满月的日子,这几日皇上为了国事cao劳过度。本宫想着即是家宴,众位妹妹就献上自己最拿手的,一来为这满月助助兴,二来也好让皇上放放松,再来,本宫进宫至今一直没有能好好的了解各位,也让本宫这次对各位妹妹有多的认识。我含笑平和的说完了这些,眼神落在了柳妃身上:妹妹你明日是这家宴的主角,不过妹妹月子刚完,不宜劳累,大家都知道妹妹以文才见长,本宫对诗词很是喜欢,明日还要向妹妹你好好讨教。我的口气温和,柳妃一双杏眼却瞪了起来,有着怒意,却也挂了笑说:不敢不敢,只是在京里小有名气而已。我点点头:明日的满月过了,本宫会派人将玲珑送到昭阳宫的。柳妃很随意的点了点头。我又看了一眼宫门外明亮的天笑着说:玲珑很是可爱,本宫有些舍不得啊。说完有些唏嘘,用丝帕按了按眼角,底下的丽妃说到:皇后娘娘执掌后宫,还要照看玲珑,真是辛苦了。柳妃妹妹如今坐完了月子,玲珑应该回到母妃身边的。娘娘不用难过啊。我点着头,余光看向柳妃,她一脸的不屑和不在乎。在这一个月中,她没有派任何人来问过玲珑的qíng况,据我所知她也没有为玲珑坐件小衣服什么的。她的心里,只是想要个能带给她后位的皇子,至于公主,她是不喜欢的。我有些为玲珑悲哀,若是她回到了自己亲娘那里,过得能有这里好么。我站起身走到柳妃的旁边拉过她的手,她脸上的嫌恶明显得显现,我没有在意笑着说到:玲珑这孩子很乖,就是夜里睡着有点闹喜欢哭,妹妹要费心了。柳妃轻轻的甩开我的手,我脸上的笑凝住,她不在意的说:没事,有嫫嫫。我点着头:玲珑虽然小,可是吃的很少,每日你要注意着她吃了多少,够不够。柳妃不耐烦的说到:知道了。我又说到:天热,可是小孩子不能太凉,那冰雕虽都换成了小块,可是在玲珑附近不要放置,这一定要小心的。柳妃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已经少了耐心了,心里笑着继续说到:对了,还有啊。。。。。。话音未落柳妃随手将我一推,其实她只是不耐烦,我却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那丝绸底的绣鞋一滑没有站稳向后仰去。众人惊呼声中一个人影从门外闪进,我的手被人猛得一抓,身体就跌进了一个人的怀中。我看着那明huáng的身影,站稳了后轻轻挣脱那怀抱跪在地上: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妃皆已跪下,柳妃却呆在那里,之前沈羲遥冲进来的时候撞到了她,虽没有撞倒,可是也一定还是弄疼了她。她看着沈羲遥关切的看着我,眼神中是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在他作为一个帝王的时候。柳妃的眼里就浮上了悲哀。没事吧?沈羲遥拉过我的手问,我摇着头:是臣妾不小心。说完看了看他后面笑着说:皇上,快让众姐妹们都起来吧。沈羲遥回头,就看到那个绯红的身影站在他面前,那个身影后面是缤纷的一片。都起来吧。他的口气恢复了那平淡冷漠,眼神扫了一眼柳妃,少了平日里他看她的温qíng,他就转身坐到了首座上。我挨他坐下笑着看着他说:皇上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臣妾正跟众妹妹商量着明日柳妃妹妹升四妃位和玲珑满月的宴席呢。他转头看着我眼里含着笑,可是在转头回去的瞬间脸色却变得严肃得让我害怕。柳妃,你之前在做什么?我没有等柳妃回答忙说到:皇上,是臣妾自己不小心,和妹妹无关的。沈羲遥没有看我,只是依旧冷冷的看着在下面站着的柳妃,打量着她。我一拉沈羲遥的衣角:皇上,明日臣妾想让各位妹妹们都施展施展才艺,也让臣妾了解各位妹妹,明日柳妃的晋升大典可就热闹些了。沈羲遥的嘴角抽动了下,有一抹冷笑浮上,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我却感觉到冷意。谁说柳妃明日进位的?他的声音冰冷,底下站的身子晃了晃:皇上。。。那声音哀怨。沈羲遥看着她,已经没有了暖意:玲珑也不必送回昭阳宫了,就由皇后代为抚养。柳妃身子一歪,后面的侍女及时扶住了她。我看到沈羲遥眼底有一丝松动,忙跪在他面前:皇上,柳妃妹妹没有做错什么,皇上何以如此呢?沈羲遥很轻的笑着:首先,她这衣服就是犯了规矩的。沈羲遥话不再说下去,伸手拉我起来:其他的,朕就不说了。他疲惫且伤怀的闭上了眼睛: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摆了摆手,底下的众妃们纷纷退下,只有柳妃还站在原地不动,沈羲遥睁了眼,摆了摆手,言语毫无感qíng的说到:你还不走是想抗旨么?柳妃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的表qíng是我见过的最委屈最温柔的。嗵得一声她跪在地上:皇上,臣妾可以不要那四妃之位,只是请皇上把玲珑还给臣妾啊。她哭得一枝梨花chūn带雨的模样,即使我知道她不喜玲珑依旧动容,微转了头看沈羲遥,他目光中的冷意却一点一点寒上来:玲珑?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有这个女儿啊。说完不等柳妃辩解就厉声喝到:下去,朕现在不想看到你。柳妃吓坏了,她身边的侍女绯然壮着胆子看了沈羲遥yīn郁愤怒的脸,立即拉了柳妃小声说:娘娘,我们走吧,皇上在气头上呢。柳妃定定了很久,终于是被绯然和其他几个侍女拉走了。
看着那绯红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碧蓝如洗的天空尽头,我请轻轻的起身蹲在了沈羲遥的面前,用手抚着他紧皱的眉。他睁开了眼,温柔的看着我,努力笑着,可是却那么的不qíng愿,那么的疲倦。我心抽了一下。皇上,我柔声说着:皇上怎么了今日。柳妃她。。。我的话没有说完,沈羲遥一根手指放在了我的唇上:不要说什么,不用为她求qíng,朕今日是真正的看清了她。我浮上迷惑的神qíng,他笑了笑,我也笑了笑,不再言语。就这样许久,外面的天上飘来一朵浮云遮住了那激烈的阳光,鸾凤殿里暗了下来,沈羲遥看了看外面,深吸了口气站起身:朕要去御书房了。明日的满月宴照旧。柳妃那边,你派人去看着她。我点点头:皇上放心。沈羲遥笑了,是真心的笑;jiāo给你,朕才放心。说罢走了出去。我半弯着身子送走他,惠jú走到我身边扶我起来:皇上今日真奇怪,怎么那样对柳妃?她看着外面满脸的不解。我慢慢坐在首座上,看着下面已经空无一人的大厅缓缓的笑了。
昨夜我靠在沈羲遥的胸前,红烛燃得正旺,他的脸上有一层罕见的温柔,眸子也闪着温和的光,就好象当初在蓬岛遥台上的他一样。他抚着我散在他臂膀上的秀发,我仰起脸看他:皇上,他低下头,笑着看着我。我关切的问:柳妃妹妹没有什么事吧。虽然每日太医都过来跟我禀报她qíng况很好,可是一直没有见到她派人来问问玲珑,是不是很虚弱顾不得啊。他的眉毛当时扬了扬没有说话,只是有一层yīn霾闪过。我接着说到:明日是柳妃月子结束第一次来跟我请安,臣妾想着要是她的身体实在是不好,就不要来了吧,皇上以为如何?沈羲遥柔声说着:没事,明日跟你请安是她应该做的,何况她一向是遵礼之人。说罢搂紧了我:不说这些了,安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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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明月何曾是两乡
皓月之前因着我跟沈羲遥说的话和求qíng已经被放了出来,可是因着柳妃之前生产提出的要求,在柳妃月子的一个月中又被禁足在掖廷中,我没有为她再说什么,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也好,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但是苦了她。当沈羲遥走了没有多久惠jú便来向我通报,皓月被解除了禁足,现在过来求见我。我那时正摇着玲珑的摇篮哄着她入睡,等看着她已经甜甜得睡了去才起身,皓月在鸾凤殿候着,我走在殿外白色大理石的长道上,看到天色依旧是明媚无限,多了团团洁白的云彩,煞是好看。有着轻轻的风,chuī得我舒服极了。
丝绸底的绣鞋走在路上没有一丝的声音,因着天气炎热我已摘去了头上繁复的首饰,那些压得我难受。此时只是一根簪子cha在脑后的发髻中,再就是几朵糙虫头。侍女们随我到了鸾凤殿外就都让她们候着,我走上前去。殿门是半开着的,里面却很暗,有凉气散出。我悄声无息的走了进去,皓月就站在正厅的中间,最简单的珠灰色缎子衣服,没有绣花,料子也不是很好的。头上也只戴了几朵最普通的珠花,有一朵花瓣有些暗淡下来。她的身影消瘦许多,不若之前的纤浓合体,珠灰色的衣裙在这无光的鸾凤殿里发不出柔和的光泽,她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和无助,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我看了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不由的黯然起来,轻轻的唤了一声:皓月。就哽咽得再说不出话来了。皓月回头,脸上虽敷了脂粉,可是依旧掩盖不住她满脸的憔悴和肤色的灰暗。她在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立刻露出快乐的笑,那么纯粹,却也那么让我心酸。早知有今日,我是不会设计将她变成如今的月美人的。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么?也不是的。只是,没有想过这么快,这么快柳妃就对付她,这么快我就被沈羲遥遇到,成了今天这幅qíng形。小姐。皓月哭着跪在我面前:小姐,皓月好想小姐啊。她抬起那张布满了泪水的脸,我的心就抽紧了,忙扶起她:我也想你啊。你受苦了。是我不好,没有早早的求皇上将放你出来。我抚摩着皓月消瘦的脸,她的眼窝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睛也没有了当初熠熠的神采的灵动。我仔细的看着她,每看一眼自己都有泪掉下来,心里也悔一次。皓月抬着袖子为我拭着泪,她的泪也不停的滴落下来。就这样两人什么都没有说哭了好久,我终于是止了住勉qiáng的笑起来:不哭了,你出来了就是好事,我们见了更是好事啊。皓月点着头,甜甜的笑了。我看着她,伸手帮她拢了拢她耳边散下的头发,知道她在那掖廷里定过的不好,那些太监哪个不是跟红顶白的嘴脸,可是却没有办法。我拉过皓月的手:苦了你了。皓月笑着:不苦,柳妃栽了我就开心了,只是,不解恨,小荣子的仇还没有报。我淡淡一笑:急什么。皓月吃惊的看着我:小姐。。。在她的眼里,我不是会说这样的话的人。我只是笑着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拉着皓月的手向外走去:陪我走走可好?我一侧脸问着,皓月的脸明亮起来:遵命。她笑起来,还是我的皓月。
身后远远的是坤宁宫里新的侍女和太监。我和皓月走在飞龙池种满梧桐的路上,一边是飞龙池烟波浩淼的湖水,一边是高大挺拔的梧桐,偶有一片碧绿的叶飘落,却不改变满眼的欣欣的绿色。明日的家宴,你也去。我不经意的说着,皓月正拣起一片树叶在手中玩着,听了我的话脚步停了停,又默默的跟上来:我去,恐怕不和规矩吧。她小声的说着,我眉毛一挑:如何不和规矩呢?要论宠幸,皇上也是给了你的。皓月有些扭捏起来:是,可是这次不是。。。她话没有说完我笑着打断了:这还不是由我这个皇后做主的?说完转身牢牢的看着皓月:今晨我已跟众妃说了,明日每人拿出自己的绝技来。柳妃是不升位,可是玲珑的满月还是要办的。皓月抿了嘴唇不说话,脚步已经停了下来,踢踏着脚下青青的糙地,手上抓着她裙子的银灰色的饰带扭着。我叹了口气握着她的肩说到:皓月,这是你的机会啊。皓月猛得抬头看我:机会?什么机会?我闭了下眼睛一字一顿的说:让皇上重新给你宠幸的机会。皓月脸色变了下,轻轻的摇了摇头:小姐,皇上他。。。她停了一下,内心挣扎着终于说了出来:皇上是您的啊。我不能。我扑哧笑了:什么叫是我的?皇上是这后宫所有女子的,我只是个名义上的正妻而已。皓月不明所以的看着我:我不明白。我长叹了口气说到:我是皇后,就要想到雨露均沾,既也是均沾了,为何不让自己身边的人得到呢?更何况。。。我故意停了下,浮上一丝狡黠的笑:更何况,你不是仰慕皇上许久的么?皓月吃惊的一手捂住嘴巴后退了一步:小姐你,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了那反着日光的粼粼的湖面,金光点点,耀人眼目。你只要告诉我,你要不要这个机会。我很平和的说着,就好象在和皓月说着晚膳配什么点心一样,皓月踟躇了很久,终于是点了点头。我笑起来,走到她身边:那么,你要为皇上展现什么呢?皓月咬紧了嘴巴摇着头,眼眶有些红起来。我转身走着,余光处她没有跟上来,我笑言到:我教你跳舞如何?
从小我学舞蹈的时候皓月就在身边也跟着学了些,虽然身为丫头的她没有我学的jīng练得多,可是基本的功底还是qiáng的。我只打算教她一个不难却能给他留下印象的舞,想来想去想到了采菱舞。那舞蹈要求的是将那份清凉舒慡的感觉表现出来,正适合这样炎热的天。明日的家宴我设在了粞凤台上,背对着湖水更能体现那份惬意吧。
教了皓月一个下午直到傍晚的阳光柔和的照进了御花园我们在那片糙地,一切都披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皓月的悟xing高自然教起来不费力,剩下就是要她自己去练了。回到坤宁宫后我命惠jú送了舞衣给皓月,又遣了紫樱明日一早去皓月处为她打扮起来。这装扮也是十分重要的,要想一次就达成我的想法,什么都马虎不得。在我心里也一直因着她受罚觉得愧对她,毕竟皓月成为月美人是因我,得宠又失宠也是因了我,那么,我就要她重新得到皇帝的宠幸,不论皇帝是喜欢她什么,只要有了这宠就好,对皓月,对我,都好。
晚膳时分回到了坤宁宫,派去昭阳宫的人回来禀报,柳妃回去发了一通的脾气砸了东西,午膳后安静了下来,一直发呆,嘴里念念有词,是骂我的话。我听后只是笑,她的修养,真的是让我叹然。
晚膳后在侧殿正用着蜜饯,沈羲遥因着国事要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讨,我拿起一颗蜜渍的葡萄,那晶莹的深紫色在满室的烛光下发出剔透的光,送进嘴里是酸甜适中的滋味。有派去柳妃处的人再次回来禀报。娘娘,是小禄子:禀娘娘,柳妃娘娘已经恢复了,晚膳也用过了,现在就是在寝殿里,有人看守。我喝了口清茶看着小禄子:她还有做什么?小禄子想了想:没有什么了,不过吩咐绯然准备明日她要穿的衣服。我点点头,拿起新的一颗刚送到嘴边又放下,用锦缎的手帕擦了擦手指站起身回头温和的跟芷兰说:玲珑睡了吧,本宫去看看。走到小禄子身边停下脚步很随意的说到:御医说柳妃要静养一段时间,明日的满月宴她就不要去了。你们把昭阳宫给我看好了,别让柳妃出来,出了事你们都担不起。我说完笑了:就让她好好的休养休养吧。之后扶着芷兰的手走了出去。
夜色很好,繁星点点。我坐在小花园的树下,身边只有一盏大红的宫灯,芷兰她们站在离我十步远的地方。我看着天,有浮云飘过,月亮也很皎洁。我看着那小小的一池碧波,月色下那锦鲤依稀可见,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心里却是难过的。我已经无可避免的进入了这后宫永无止境的争斗中。看着月亮我想到了那个环佩如水襟如月的男子,他温和的笑,他谪仙的气质,还有他深沉的爱。此时是否也和我一样看着这明亮的月呢。他一定会的,一定。我带着笑摇着头,坐了很久直到夜晚的风chuī得自己身上有了阵阵凉意,终于起身回到了西暖阁里。明日,就是玲珑的满月宴了。
第五十二章不道星火可燎原
栖凤台用纯白的玉石筑就,栏杆均为青玉,是仅次于蓬岛遥台奢华的御花园建筑,在蓬岛遥台修建成之后才动工的。今日这里铺满了大红的地毯,上面还有花瓣片片,搁放菜肴的huáng杨木大桌也摆放整齐,上面水晶盘中是水果,银盘中是点心,各色各样发出剔透的光。厅首上座是一把盘龙赤金椅和一把飞凤矍金椅,上面都铺着最柔软的丝缎制成的绣垫,绣着金huáng的龙凤图案。这次的家宴只有后宫的各位妃子,那些没有受过君恩的嫔妃都在最外围的地方,离御座最前的都是那些已有了妃位和皇帝如今很宠的几个。可是沈羲遥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宠爱的就那么几个,柳妃,和妃,丽妃,安嫔,还有几个我不熟悉的嫔一级的女子。如今本来势头应最大的柳妃因着昨日的事不准予出席,而一段时间来沈羲遥似把心思都放在了我身上,因此今日那些妃子们一个个jīng心的打扮自己,只为博君王的一个目光。不过给这栖凤台增添了许多的美景,那些jīng致的衣料和图案,还有那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首饰,到处是金光点点,耀人眼目。
一早在坤宁宫里更衣时,芷兰拿来一套大红绣金凤的宫装,有长长的下摆和微立起的领口,衣袖稍宽大了些,以金丝滚边团出小小的如意图案。我只看了那托盘一眼就将脸转了过去,那红太耀眼,那凤太夺目。不适合在家宴上穿,虽然这家宴上的女人们都争奇斗艳尽力将自己扮得最美,可是我却不在意他沈羲遥是否会被别人吸引了去,相反,我这个皇后为皇帝物色才德出众的女子,是分内的事。不要这件。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里面的女子长发披散着,一双眼睛已经失去了最初的单纯。芷兰闻言将托盘放到一边走上前来:娘娘,您准备穿什么?我笑笑拿起一柄桃木梳子梳着自己鬓间的长发,这时惠jú进了来,手上是一只一样的托盘,里面是一片温柔的水蓝,惠jú轻轻抖开,上面有用鹅huáng,rǔ白和浅粉的线绣出的大片的芙蓉,中心一点金huáng,胸前和下摆缀着密密的金珠,清逸中却不失了该有的华贵。腰间是湖蓝闪光缎面的腰带,系出蜂腰轻柔,盈盈可握。后面垂下长长的两条,配着拖地的后摆刹是好看。画一个清秀却jīng致的状,眉是对着拿在手上的铜镜仔细画就的涵烟眉,梳一个略微复杂的如意高寰髻,饰以玉兰纹珐琅彩头钗,鎏金花托包镶橄榄形阳绿翡翠长簪和三朵新摘的蔷薇花,嫩huáng色。脑后是一柄白玉扇形梳cha和几枚珐琅琉璃的小簪花,耳朵上是一对玉兔捣药耳坠。没有戴护甲,露出修长的手指,戴一枚和田籽玉戒指,上面雕着千层的牡丹。一切穿戴好站在镜前,那个沈羲遥曾经认为的仙子又出现在镜中,不过多了分高贵。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问着惠jú:可去月美人那里看过了?怎么样了?惠jú蹲在为我整理累丝香囊下面长长的银丝穗子,头没有抬的答到:月美人那边都打扮好了,依奴婢看啊,月美人穿上那身衣服真是合身又好看呢。我笑了笑,自己又正了正头上的一对长簪对一旁站着的芷兰说:时辰差不多了吧。又向放下的丝帘外看了看:玲珑呢?芷兰拨开帘子,rǔ母正好走了进来,怀里是刚刚睡醒的玲珑,穿着我之前绣给她的那件肚兜,正好与我身上的衣服颜色一致。我眼里充满了温暖的笑伸手抱过她,用鼻间逗弄着她的小脸,玲珑又咯咯笑起来了。我将她送回rǔ母的手上,看了看外面的天对芷兰她们说到: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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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色真好,天蓝得极通透,天边是浓密的洁白的云,层层叠叠的。远处栖凤台上早已有了明媚的色彩,光影流动,各色的珠宝在阳光的照she下she出夺目的光。我停在一棵湖边的柳树旁,手轻轻捋着那已经深绿的柳叶,从这里看去那栖凤台上全是浓艳的色彩,一偏头皓月就在两个侍女的跟随下远远的走来,那袭嫩粉绘荷的衫裙恰倒好处的凸显了她娇嫩的身躯上每一个优点,也衬得她人如郎空明月般。皓月看见了我,正要转了脚步向我处走,我微摇了头朝她轻笑了下,皓月迟疑了下很轻的施了礼,我点点头示意她过去那栖凤台。我心里是担心被人发现之后的事有我安排的痕迹,因此才让皓月先走。等看着那栖凤台上的衣香鬓影聚集的差不多了,我才拍拍手弄掉上面沾染的柳叶的残屑缓步朝栖凤台走去。
沈羲遥还没有到,我站在那厅的入口静静的看着里面,众妃三五聚在一起聊着什么,依稀听到柳妃的名字,我心里笑了笑朝门外的太监一点头,那小太监立即高声喊到:皇后娘娘驾到。里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悉嗦一阵衣裙的声音,众妃纷纷跪下:参见皇后娘娘。我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各位妹妹都起来吧。这是家宴不必如此拘礼的。说罢扶着芷兰的手登上那金碧辉煌的飞凤矍金后座,rǔ母抱着玲珑站在我的身边,微低了身子让我哄着里面的玲珑。我哄了半天,玲珑睡了过去,定好的时辰都过了两刻,可是依旧没有看到沈羲遥的身影。我心里有些担忧,担忧会出了差错。这时芷兰悄悄走到我的身边小声在我的耳边对我说到:娘娘,柳妃娘娘晕厥过去了,皇上去看她了。我手一紧,但是脸上是不在意。让rǔ母将玲珑抱到一边的一间耳室,里面早已布置好了供玲珑睡觉的小chuáng。我看着下面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的嫔妃们,表qíng凌厉起来。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请皇上。这时辰都过了。惠jú小声的问着我,我没有看她而是对身边的芷兰说到:芷兰,你去昭阳宫看看柳妃qíng况好点没有,跟皇上说若是心焦柳妃就不用过来了,我在这里主持大局就行。芷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点了点头,隐约有笑意便下去了。我端起一盏茶喝了一口,咣铛一声茶碗搁在了手边的huáng杨木桌上,下面的嫔妃都安静了起来。我慢慢的说到:皇上因着担心柳妃的身体要晚来一会,各位妹妹先自便吧。说罢起身走进了玲珑睡着的那间耳房中。
只有惠jú在我身边,rǔ母已让她出了去。我摇着那小chuáng,玲珑睡得正香,惠jú拿着一把蒲扇为我扇着,我一直没有说话,惠jú终是忍不住了:娘娘,刚才为何不让奴婢去请皇上呢?您反倒让芷兰姑姑去跟皇上说不用过来。她撅了嘴看着我,我笑了下哼唱着哄小孩子睡觉的曲子不理睬她,惠jú见我这样也只好收了声继续打着扇。我就这样一直摇这那小chuáng,不久芷兰就进了来,我示意她轻声,芷兰就小声的禀告到:娘娘,柳妃娘娘那里没有什么,太医说是思念小公主有了心病。我哼笑了下眼睛别开去。是啊,她是有心病,不过这心病是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却绝不是因为想念玲珑。只是,沈羲遥会想到么?我点了头站起身:那我们就出去吧,该开宴了。才走到耳室的门边身后传来芷兰一贯的平缓的声音:娘娘,皇上带着柳妃娘娘马上就过来了。我心一惊,她翻身还真快,沈羲遥的心对她还真软,昨日里才说看清了她,今日就因着她晕厥原谅了她。稍有些黯然,但还是打起了jīng神走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平阳歌舞承新宠
外面众妃都已起身了,沈羲遥坐在最上首,在他的赤金龙椅左下方多了一张红木椅,那上面坐着穿着明丽的柳妃。我心抽着,脸上是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丝毫的笑,步子停下来,好在是在后面没有被人发现。我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后面跟着的rǔ母她们也停了下来。我眼睛紧紧盯着那首座上一脸平静的沈羲遥和虽然脸上满是谦卑温和但眼神得意的柳妃,还有下面那些逢迎的笑脸,我闭上了眼不愿去看。柳妃偶回头跟沈羲遥说着什么,他报以一笑,我看在眼里,有莫名的不快。眼神看向了下面众妃,丽妃是一脸的不悦,与和妃恬淡自若的神态刚好对比,安嫔的表qíng很复杂,有高兴,可是也有不快。我笑了下,虽然柳妃与她的jiāoqíng不错也因此与其他一些妃子不和,如今柳妃翻了身她又有了靠山当然好,可是毕竟是皇帝的妃子,柳妃倒了她也就少了一个对手。我在人群中寻找皓月的身影,正巧对上了她看我的眼神,那眼神里是不甘和愤怒。我朝她微微一笑,心已经定了下来,缓步满脸笑容的走了出去。
臣妾参见皇上。我向上面沈羲遥行着礼却不走上去,沈羲遥走下来扶起我,我给了他一个十分灿烂的笑,众妃皆跪拜下,我扫了一眼在沈羲遥身后的柳妃,她也微弯了身子,我一步上前拉住她:妹妹月子刚坐完,之前又晕厥过去,这虚礼就免去了吧。柳妃看着我一笑,果然尽显娇柔妩媚,可是我知道她这笑不是给我看的,而是给我身后沈羲遥看的。不过柳妃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反应,她真的就起了身不向我行礼,我心中笑起来,我知道,以她对我的恨和她自己的清高,只要有机会是不愿向我行礼的。她还没有被这深宫磨去棱角,当然这和沈羲遥有很大的关系。我轻轻回身笑看着沈羲遥,他脸色有些不好看。我微笑着说:皇上既然来了,就开宴吧。说罢跟rǔ母招招手,rǔ母抱了玲珑上来,柳妃竟没有立即去抱,我自己也是一愣,手才伸了出去,同时看着柳妃,沈羲遥脸色难看起来,眼睛迅速的扫了一眼柳妃,我心里叹息,这样的女子,我没有必要拿她当对手,也不知为何沈羲遥那么喜欢她,实在费解。
柳妃看到了沈羲遥的眼神反应了过来,伸手去抱,可是她戴了长长的护甲,夏日里玲珑的襁褓很薄,她自己也是第一次抱,不知怎的就把熟睡中的玲珑弄醒了,哇哇大哭起来。我心疼得厉害,忙上前要去抱,手伸到半空被柳妃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生生得bī停了,我已经忘记了下面众妃和一边的沈羲遥,眼里全是哭个不停的玲珑。终于是上前一步将玲珑抱在怀里,轻摇着哄着,柳妃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我抬头用责备的口气说到:你是个母亲,抱孩子怎么还戴着这护甲,弄疼她了。说罢又怜惜的看着怀中的玲珑。哭声小了些,rǔ母上来将玲珑抱过,沈羲遥已经坐在了那龙椅上,冷冷的看着之前的一幕。我微弯了身对他说:请皇上恕罪,臣妾之前失态了。沈羲遥摇摇头朝我很浅的一笑,柳妃此时也走到我的旁边对沈羲遥说:皇上您看,玲珑根本不认得臣妾。那声音委屈极了,可是沈羲遥没有理会只是指了指下面的一把椅子对她说:你去坐吧。柳妃有些愣,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走了下去。我看见她那葡萄紫的衣裙上金线织就的孔雀,心里对着她的背影说到:你这只孔雀,永远也飞不起来了。自己在沈羲遥身边坐下,此时玲珑已停止了哭泣,沈羲遥看了看她终于露出了笑容。开宴。他高声说着,之前的纷乱和不快瞬间消失,众妃们脸上堆满了娇媚的笑一个个看着她们日思夜想的皇帝。我却只带着平常的笑看着下面的女子们,摆出皇后的样子。今天你让朕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qíng景。他眼睛看着下面一只白玉的酒杯举在唇边,就突然说出了这句话。我也将酒杯拿起微笑着看着前方:皇上还记得啊。说完才转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了下面一脸黯然的柳妃身上,我兀自笑了笑正要转脸回去,他突然回了头:今日,为难你了。他的眼波流转着,似还有话要说,可是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换上一副平淡的表qíng说到:不是说让众妃准备了拿手的么?朕此时还真想看了。我一笑起身,底下的丝竹声停了,我轻轻的击掌,门外就飘然走进一个嫩粉的身影,乐曲声复又响起,已经换成了江南的小调,皓月就在这轻柔舒缓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那柔粉的水袖一挥,带出清香阵阵,那是我让惠jú之前用荷花香熏过的,清雅的味道正适合这炎炎的夏日。沈羲遥就看着那个身影,众人皆在欣赏,皓月跳的纯熟了许多,一招一势颇象样,将那采菱的快乐和单纯以及清凉充分得展现了出来。不时有微风从湖上chuī过,一切都美极了。
一曲终了我含笑看着沈羲遥,却发现他也在看我,眼神是我看不透的,我心里乱了那么一拍,可是还是面不改色的笑着对他说:这月美人的舞真美啊皇上,臣妾之前都不知道皓月有这一身的好舞技呢。说罢招手唤皓月上来,嗔笑着看着她问:怎么这么会跳舞也不告诉我?眼神却在提醒她,皓月很聪明羞涩的说着:奴婢也是偷着学的,娘娘过奖了。我没有说话,沈羲遥开了口:跳的是不错,看来师傅很好。说罢赞许的点了点头,我心跳有些厉害,余光紧张得扫了一眼沈羲遥,他仔细看着皓月,可是表qíng却淡淡的。我看了一眼在下面坐的柳妃,她只是看着自己眼前的盘子,眼神有些迷茫。我暗自感叹她没有那些手腕,换了别人,能来了这满月宴,就一定想办法得到皇帝的眷顾的。这时,柳妃站了起来笑着说:臣妾愿为皇上跳上一曲。我脸色平和下来却没有拒绝她:妹妹的舞姿我还没有见过呢,只是听说过。柳妃头微仰了下,走到乐工面前吩咐了什么,一曲悠扬的曲调便响了起来。我看着那紫色的身影在旋转,手上翻覆着,那衣裙飘散开去,轻盈动人,沈羲遥似很动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我承认柳妃的舞跳得很好,可是却不至于好到让沈羲遥如此的地步。心中有疑惑,却还是装做不在意。柳妃一舞结束,似不胜疲惫的慢慢走回只有两步远的椅子上,又好似坐的不舒服。沈羲遥说到:上来坐吧,你是玲珑的母妃。那声音温和了许多,柳妃一笑就走了上来。我也带着笑看着她,底下的皓月眼里是失望和难过,我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她低下头喝着杯中酒。
妃嫔大多都展示了自己的才艺,只有丽妃和和妃没有,她们只是带着笑看着,丽妃是有些不屑的和开心的笑,和妃是淡淡的看不出qíng绪的笑,但都是世间最美的。她们,远比柳妃聪明。
夕阳西下时满月宴终是结束了,玲珑被封为了安国公主,被从耳房里抱出来的时候醒着,粉嫩的一团十分可爱。柳妃也终于是抱了抱她,就做出不堪劳累的样子jiāo给了rǔ母,自己和沈羲遥说笑着。我走上前将玲珑抱在怀里跟沈羲遥说:皇上,听闻今早柳妃妹妹因着思念玲珑晕厥过去,臣妾想了许久,虽然实在是舍不得她,可是还是觉得孩子由自己母亲带好,这样妹妹也不会责怪我什么了。我温柔的看着沈羲遥有转头看着柳妃:只是不知妹妹的身体如何。心中却在想,柳妃你会如何的回答,在沈羲遥心里你的才德是不是会继续减少,可就看你自己了。不过这次柳妃聪明了,她温和的说:我是时时都在想着玲珑呢,这个月真是麻烦姐姐了。她说完笑着跟沈羲遥道:皇上,明日就将玲珑送回来吧。沈羲遥看了我一眼,我保持着笑容,沈羲遥点了点头。我明媚的笑起来拉过柳妃的手,她在挣扎,可是却不敢挣脱。我说到:妹妹,玲珑有很多的习惯和喜好,一时也跟你讲不清,可是我又担心。不如今夜你就住在我那里吧,我们好好说说如何?柳妃嘴动了动正yù推辞,她是想让沈羲遥今夜在她处,可是我又怎么会让她如愿。我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甜笑着看着沈羲遥:皇上觉得可好?沈羲遥赞许的点了点头,柳妃没有话说,终于是应了,还带着假意的笑。沈羲遥看了看天说到:朕去御书房了,柳妃你好好的听薇儿的嘱咐。众人恭身送走了他,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台阶的下面,我招手唤皓月过来说到:皓月,我那做了皇上爱吃的莲花蒸,你一会给皇上端去吧。惠jú她们要收拾给玲珑的东西,别人我不放心。委屈你了。可是我就信得过你。皓月吃惊的看着我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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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对柳妃说到:妹妹,我们走吧。
第五十四章
坤宁宫里燃着巨烛十分的明亮,柳妃虽是不qíng愿过来,可是有了沈羲遥的话在先,她自然也不敢违抗。我引她进了鸾凤殿,让所有的侍女太监都下了去才笑着说:妹妹你在这里等等,本宫去换件衣服。说罢从鸾凤殿后面的门出了去,刚踏出那扇门,我停下脚步跟身后的惠jú说:你在这里看着柳妃,小心别让她看见。惠jú点了点头,我才转身去了东暖阁。
很快的换了件月白水波纹的简单的裙子,头上挽一个低至脖颈的髻,只戴了一根金簪,很长,簪首是一颗明亮的东珠,后面镶着米粒大小的银珠,簪尾光滑尖利。我走出了东暖阁,远远的示意惠jú不要出声,自己走到了那门口无声的推开门,就见柳妃一人在空dàngdàng的鸾凤殿里孤独的站着。她略微胖了些,失了当初的轻盈动人,却多了些富贵之相,倒也好看。我看她站在那凤座前,手不停的摩挲着,眼里是一股热切和痴迷,她手上的护甲已经摘下搁在一旁,她的手光洁白皙,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着光,我看着那洁白一遍又一遍的摸着那赤金凤座的扶手,靠背,还有那上面铺的大红锦丝蜀锦软垫,我静静的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她。惠jú在身后不敢出声,有风chuī了进来,凉凉的,chuī起我裙子轻薄的一角,我低头看了一眼那飘然的白色,再一抬头,就见柳妃已经双手搁在了那飞凤的扶手上,自己紧张却激动的慢慢的坐了下去,然后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两边,敛了神色对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摆出威仪的神qíng。我淡淡的笑了,在柳妃低头看着一边jīng致的雕刻时,我轻声走到了她面前。舒服么?我用极温和的声音问到,那声音在空dàngdàng的大厅里却失了真,显得格外飘渺和诡异。柳妃一凛僵了半天才极慢的抬了头,眼力充满恐惧的看着我,猛得站了起来。我没有改变自己微笑的表qíng,只是走到了那凤座旁看着它,柳妃的目光也停在它上面,我粲然一笑坐了下去。柳妃的眼中有不甘和无奈,还有悲伤与恋恋不舍,我一一看在眼里,这时惠jú搬了把椅子放在柳妃的身边:柳妃娘娘请坐。柳妃又看了一眼我身下的凤椅才慢慢坐了下去。惠jú奉上茶,我手一挥:你下去吧,本宫和柳妃说说话。惠jú行了礼出了去。我喝了一口茶才对同样端着茶碗的柳妃说到:今夜安排你住在侧殿吧,你可愿意?柳妃一怔,她本以为我是要与她说别的却没有想到只是这样简单的常事。柳妃恩了一声,神qíng小心切紧张,她在等待什么,我却看着桌上的一盘荔枝说到:去年本宫这个时候还未进宫,那时很喜欢着南国的珍果,今日这是新到的,你也尝尝吧。说罢拿起一颗慢慢剥着,那鲜红的皮纷纷散落在桌子上,里面是晶莹的白色,红白对比十分的好看。我将那果ròu放入口中,甘甜的味道传来,我偏了头,柳妃拿着一颗剥着,她剥的很慢,有些迟疑和抗拒。那盘荔枝是放在她手边的另外一盘,颜色鲜艳明亮,上面的水珠还隐约可见。看起来是很美味的,可是在她的眼里,此时应该是如同毒药一般的吧。我笑着微探了身子说到:妹妹怎么不吃呢?那声音是我自己都厌倦的甜腻,柳妃抬头看我:我不喜欢如此甜的。她的声音有些慌乱,我摇着头:今年这不是很甜的。本宫之前可是听说过妹妹你喜欢吃龙眼的啊,那个。。。我没有说下去,只是笑着看着她。柳妃脸红了下,终于是将自己手中已经剥好的放入了嘴里,她刚吐出那核,我就缓缓说到:不是一直都想看看这坤宁宫么?今夜本宫就陪你都看看吧。这椅子,不知和柳妃你宫里的比起来,是否和你心意啊?柳妃正端了茶要喝,手一松,砰得一声那茶碗掉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碎片有几片掉在了我的脚边,我没有理会只是喝着手中的茶。柳妃慌忙得站起来,匆匆的看了我一眼:皇后娘娘,臣妾身体不适,想。。。她的话没有说完,我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玲珑的事本宫还没有嘱咐妹妹呢,我的声音温柔轻缓,柳妃眼里满是害怕,我依旧是笑着的,向门外唤到:惠jú。惠jú走了进来:娘娘,有什么吩咐?我看了一眼柳妃说到:侧殿收拾好了么?惠jú恭敬的说着:回娘娘,侧殿已经收拾好了。我点点头:柳妃娘娘身体不适,你带她去休息休息吧。说完自己从柳妃身边走过,又回头说到:明日一早本宫去侧殿看你,说说玲珑的事吧。不等柳妃回话就走了出去。
看着玲珑喝了奶睡了过去我没有让rǔ母抱走,而是将她放在我chuáng边的小chuáng里仔细的看着,玲珑睡得很香,白白的小手握着,睫毛长长的,很是漂亮。明日她就会回到昭阳宫了,柳妃毕竟是她的母妃,会对她好的,可是我的心里依旧有些担心。夜深了,我chuī熄了蜡烛,窗户开着一扇,有风chuī了进来,我只放下了那层纱制的帐子,锦缎的一层依旧挂着,从那开着的窗看出去,是一轮皎洁的月亮。今夜,不知皓月是否能够得到他的宠幸。看着那月色,我又想到了他,他的气质就如同着明亮温和的月,可是,我知道他也如同晴空中的太阳,心里温暖着,手伸到了chuáng角,在几层被褥之下,是一小片柔软。我抽了出来按在胸前,有很多天没有见了吧,不知他如今可好,是否回了王府,可有细心的人照顾。。。想着想着越发的睡不着了,翻了个身突然看见门外有一个黑影。今夜值守的是小福子,可是我之前让他去守玲珑睡的屋子了。那黑影看着也不像男子,我抓紧了被子看着外面。
门被很轻的推开,一个人影进了来,月色下她穿着黑衣的身影是那么的诡异,头发也披着,脸色苍白的厉害,我心提了起来,但还是镇静的看着她要做什么。她走到了那小chuáng的旁边,此时一团浓云遮住了月亮,一片黑暗。我看着那身影在我一旁的小chuáng上摸索了许久,那身影腰间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我仔细的看了看,心惊得跳到了嗓子眼,那分明是一把匕首,有森冷冷的光。我觉得浑身发冷,高度的紧张。那身影在小chuáng那里摸了半天却没有摸到什么就突然转了身朝我走来。
她低下身子,我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急促,热热得在我面上,她的头发散了下来,有几根掉在我的脖颈中,痒痒的难受,从半闭的眼中看到她的眼神,有恨,有怨,有怒,有不甘,有嫉妒,有激动,有疯狂,还有紧张。我发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不停的跟自己说,不会的,她不敢的,她知道后果的,她不会的。可是就是没有办法平复下来,手心冒汗却克制着自己装得自然的睡着的样子。柳妃的呼吸更加粗重起来,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身子实在僵得难受,我装做不经意的翻了个身,面朝了她站的方向,却埋了头,这样她不会发现我已经睁了眼了。柳妃的手在手面摸索着,她的手在颤抖,可是脸上是热切的疯狂。我在被中抓紧了身下的锦缎的毯子,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外面狂风大作,树被chuī得沙沙得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柳妃咬紧了嘴唇,似下了决心般,又四下看了看,举起了手。
夜空中寒光一闪,啊的一声,我惊叫起来。
第五十五章
黑暗中一道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从脸旁飘落,我低头,是一缕无光泽的发散在我身边的锦缎上。我不由向后挪着,柳妃就bī近了我。她的目光我真的近距离的看清,在那些qíng绪的后面,是一种完全的呆滞,她的眼睛没有神采,空dòng的看着我,却又穿透了我。我心里惊慌起来,此时的她,应该是不正常了。我双手摸索着,想找什么来避免可能的伤害,可是除了光滑的锦被和褥子,什么都没有了。我就这样一直后退着挪动着身体,柳妃站在chuáng前,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到我,我已经贴在了冰冷的墙上,心要跳出嗓子眼了。柳妃的表qíng是那么的迷茫,一层浓雾笼罩着她,我实在是再忍不住,猛的爬起了身朝她身边的空隙挪去。柳妃依旧是站得直直的,我不小心碰到了她,她转过脸,她的眼里是血丝,此时的她如同鬼魅,我再一次尖叫起来。
柳妃手里的匕首又举了起来,她已经完全的转过身来,我突然迈不开步子,眼睛不时的看着依旧黑暗的外面,奇怪为何没有人来,这夜静得可怕,突然间天地什么声音都消失了般,连风都没有,一片漆黑。我看着那高举的匕首,心一横一把就抓住了柳妃的手。她晃了一下手落了下来,我只感到一阵剧疼从胳膊上传来,没有顾上看,双手抓着柳妃的肩膀,我知道她现在不清醒,她一定中了什么蛊,我使劲的摇着她企图把她摇醒,尽管我知道,这的可能xing很小。柳妃没有什么反应,她只是看着我,却穿透了我,我不知道她现在能看到什么,可是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恐惧。我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不跑,也许是我知道,跑也没有用了。
柳妃的手又一次落下,我忍着疼猛得推了她一把,她向后倒去,完全没有后退几步保持平衡,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为什么呢,是谁给她下了这蛊?乒铃乓朗,她倒下时将立在一旁的花架带倒,上面的珍品瓷器全部摔落在地上,满地的碎片,声音在这恐怖的黑夜里格外的刺耳。柳妃跌坐在地上,她眼睛闭了上,我低头,地上很多的血,我终于感到了无法忍受的疼痛,但我还是qiáng忍住要晕倒的感觉走到门边推开门向外用全身的力气喊到:来人啊!
外面终于有了点点的光亮,渐渐的多起来,然后是脚步声,我回头,柳妃依旧是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我已经是再没有力气去看她到底如何了,倚在门上看着眼前出现了坤宁宫里的侍女和守卫,直到看到惠jú的身影,身上的力气像被抽gān了一样,向前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在惠jú无比焦虑的害怕的眼神中,我努力笑了一下,惠jú上前扶住了我:娘娘,您。。。她的泪掉了下来,我好奇的看着她,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低头看了看,原本洁白的寝衣上已满是班驳的血迹,像开在暗夜里的猩红的花,胳膊和腰上还有血不断的流出,守卫们已经将东暖阁包围了起来,我无力的摆了摆手用最后的力气跟惠jú说到:柳妃在里面,去看看她。惠jú的表qíng变了,是愤怒和抗拒,我轻推了她一把,靠在了一旁的芷兰身上,眼睛闭了上,却依旧是清醒的。
很嘈杂,我的意识在渐渐的模糊,当看到柳妃被人架出来依旧是一副迷离的样子时我吩咐到:将柳妃看守在西暖阁侧房,小心的看管,明日再去报给皇上。芷兰轻轻的说到:娘娘,这样不妥,应该现在去报的。我已经没了力气只是摇着头:没有什么,皇上已经安置了,不要打扰他了。说完已经要完全的失去意识,突然柳妃之前在小chuáng摸索的动作让我一个激灵,我忙拉着芷兰:玲珑呢?去看看玲珑,快去。芷兰被我吓到了般,我已经失了态,头发在风中飘散着,我自己也如同鬼魅般了。芷兰被我吓坏了,忙吩咐她旁边的一个侍女过去rǔ母的房间,我自己却前所未有的清醒了,冷冷的看着众人,我知道,那个人,就在他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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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扶着我去了西暖阁,东暖阁里正在清扫,我躺在西暖阁里的美人塌上,盖着薄薄的锦被,那上面复杂的绣花让我一阵阵头晕,可是我等待着去看玲珑的侍女回来的禀报,一直qiáng打着jīng神。芷兰他们在忙着将我身上的血衣用剪刀一片片剪下,用温水轻拭着我的伤口,因着都粘在了身上,每一下我都打个颤,qiáng忍着想要叫出来的冲动,只是紧闭了眼皱着眉头。
换了件系扣的寝衣在身上,我歪在塌上,御医已经来了,在为我包着伤口,腰上的不深,没有伤到五脏,胳膊上是狭长的一道,深了些,周围发着深深的红色,我只觉得火燎燎的疼,御医看着那伤皱起了眉头。我看着那年老的御医和他yīn晴不定的脸,心里觉得恐惧。正要开口问,那侍女回来了,我抬起身子,可是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那侍女跪在我面前,我心提到了嗓子眼。娘娘放心,小公主很好。我点了点头,芷兰看着我已经完全惨白的脸柔声到:娘娘,您闭眼休息一会吧。我摇着头坚持的看着外面,终于惠jú跑了来,我眼睛亮了下,惠jú在我身边说到:娘娘,柳妃娘娘醒过来了,没有受伤,可是她似乎不记得自己之前做过什么。我点了点头,十分无力的说着:只要她如今清醒了就好。此时我终于完全的放心了下来,安心的闭了眼睛,浓浓的黑暗。
醒来的时候周围很暗,身上依旧是没有力气,胳膊上和腰上是剧烈的疼,我的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看了看周围,自己躺在一张大chuáng上,满目的金huáng提醒我这里我来过,可是我为什么会再次来到这里呢?伸手将那明huáng的chuáng幔拨开,没有人,我勉qiáng下了chuáng,每一步伤口都更疼一下,还是坚持走了出去。已经是白天了,看起来应该是午膳后的时间,我睡了这么久么?刚要推开门,门自己打了开,是芷兰端着一盆水进来,见到站在门边的我手一松,水湿了我的脚。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是欣喜,是激动。娘娘,您终于醒了。
扶我坐到chuáng上,我才知道自己昏睡了两天,那匕首上有毒,却不是剧毒,伤口不深也就没有大碍,可是我之前撑的太久所有的jīng力都没有了,因此昏睡了许久。我静静的听着,我不关心自己的伤,我慢慢的抬头看着芷兰:柳妃呢?芷兰愣了愣,迟疑了下,小声的说:柳妃她,被关在牢里了。我叹了口气,没有说话。软软的靠在chuáng头,看着金huáng的颜色包围了我,半晌才问到:玲珑呢?芷兰恢复了平常的声音答到:已经jiāo给和妃娘娘带了。我没有再说话,闭了眼。娘娘,芷兰的口气是犹疑,我睁了眼看她,芷兰慢慢说到:娘娘,柳妃娘娘的xing命,恐怕是不保了。我一抬头,眼里是惊讶,芷兰继续到:都说是柳妃娘娘行刺您,所有找到的人证物证也都是,早朝里也议了这件事,皇上动了真格,下令由宗人府去办。。。我知道了。宗人府现今的掌事是父亲的门生,如果都已经闹到了前朝,那么我的家人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我点了头:皇上呢?芷兰站起身:娘娘,今日审柳妃,皇上之前过去了。
我qiáng支撑着自己起来对芷兰说:为本宫更衣,本宫要过去。芷兰走到我身边:娘娘,您不能下chuáng的啊。我推开她:都什么时候了,不去,柳妃就一定会死的。
我是恨她,恨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要,恨她曾活活打死小荣子。我是不喜欢她,不喜欢她那么高傲,什么人qíng都不懂,不喜欢她将别人的东西为了自己的目的据为己有,不喜欢她太目中无人,太跋扈。我对她是没有好的印象,我也知道自己是她眼里的眼中钉ròu中刺,可是,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她,尽管我想除了她,可是却不是用这样的方法冤枉了她。所以,我一定要去。芷兰拗不过我,只换了一件十分简单的衣裙,头发也只挽了起来,坐在肩舆上就匆匆赶往专审后宫女子的慎德堂。
沈羲遥坐在一帐珠帘后,前堂里坐着审她的官员,正是父亲的门生。柳妃十分憔悴的跪在那里,低着头,长长的头发散落下来,看起来很是可怜。我在芷兰和惠jú的掺扶下走了进去,沈羲遥站起了身,我朝他一笑说到:皇上,臣妾是来证明柳妃无罪的。
第五十六章
沈羲遥快步向我走来,他的面容有些憔悴,我看到了疲倦和哀伤,还有无奈。我努力的笑着,他轻轻的拉了我的手关切的问到:你怎么来了,太医不是说还不能下chuáng的么?我看着他真诚的关心的眼神,心里有中微微温暖的感觉,我想到了自己今日醒来时是睡在他养心殿的chuáng上的,那满目的金huáng我闭上眼还能看到。我努力笑了笑看了看里面跪着的没有任何反应的柳妃柔柔的说到:皇上,柳妃妹妹犯了何事会被带到这里呢?沈羲摇低头诧异的看着我,眉头有些微皱,我依旧是笑着半靠在芷兰的身上看着他,目光柔和。沈羲遥不自然的轻咳了下掩饰他心里的感受,然后我在他重新看我的目光中看到了怀疑。我依旧是笑着的,表qíng没有任何的变化,沈羲遥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到:你的伤。。。不是她弄的么。我站直了身子说到正色到:皇上,柳妃妹妹其实是为了保护臣妾的,臣妾想大家是误会了。沈羲遥凝视着我好半天,那眼神似乎dòng穿了我的心,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有些害怕。哦?是这样么?他扬了扬眉毛,我点了点头慢慢说到:那晚有人意图行刺臣妾,正好因着与柳妃说玲珑的事太晚熄了烛火竟不知不觉睡了柳妃才在我那里的。沈羲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的眼睛,我没有改变自己的眼神依旧从容,可是心里却已经慌起来,自己都知道自己的话漏dòng很多,怎能瞒得过他呢。沈羲遥的眼光变的好淡好淡,我小心的别过脸去,就撞上了柳妃不解的眼神,我没有理会她,她突然就笑了,然后她的眼泪掉了下来,跪着挪动着她的双腿拉住了沈羲遥的衣角哭喊到: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啊。沈羲遥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他脚下的柳妃根本就不存在般,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我感觉好累,身子有轻微的晃动,沈羲遥一伸手就将我拉在了他的身边,我看着他,他回头对其他的人说到:柳妃暂关押在慎德堂,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望。柳妃睁大了她的双眼,我看着沈羲遥:皇上,柳妃她是。。。话音未落他摇了摇头:等事qíng查清楚了再说吧。说罢担忧的看着我,我朝他笑了笑,可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笑多么的疲惫。他一把抱起了我向外走去。
养心殿里燃着提神的薄荷香,闻起来略带着些清苦的味道。我半躺在他的龙chuáng上,周围原本的金huáng已经被换成了淡雅的蓝色。自他抱我回来就要我睡下,我也实在是疲惫的厉害。一觉醒来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养心殿里依旧是没有人,我感到很奇怪,可是相信是他的安排,自己拉过被子的一角,那上面绣着清雅的荷,我细细的看着,随口就吟到:初捻霜纨生怅望。隔叶莺声,似学秦娥唱。午睡醒来慵一晌,双纹翠簟铺寒làng。雨罢苹风chuī碧涨。脉脉荷花,泪脸红相向。斜贴绿云新月上,弯环正是愁眉样。自己话音落了四下里看着,突然自己就笑了。伤口处有微微的疼,我收住了笑,环视着周围,心很静,可是却又不平静。这里,即使它换了颜色,换了些摆设,即使多了些充满女子温婉的器物,但是却依旧处处充满着皇帝的影子,充满了皇权。我还是没有办法忘记自己是一个皇后,还是没有办法放下,我还是要努力的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只是,只是为了这个皇后的名衔,这个我不能摆脱的名衔。
有些伤感,自己勉qiáng起了身却不知该唤谁,前面通到前殿的门禁闭着,我推了开,就看见他坐在那红木大几前,一手支着头,眉头紧锁的样子。听见声响他转过脸来,我朝他一笑,他就快步的走了下来。皇上。我要向他行礼,他拉住了我,看着我却不说话。我看着他,他的目光此时是清澈的,我看到了担心和忧虑。皇上。我再一次的叫他,他回过神似的一笑说到:怎么出来了?我努努嘴说到:臣妾醒来见什么人都没有,吓到了。他轻轻一笑不经意似的说到:这里你都怕没有人,那你那坤宁宫里怎么却没有安排专门的人守夜呢?我一语噎住,不知如何的回答,怔了半晌才说到:那夜玲珑睡得很好,臣妾与柳妃妹妹还有很多话说,就让rǔ母带她下去了,不放心就派了小福子去守着。。。他摇着头:拘朕所知,你那里经常没有侍卫守夜。我呆了呆,他怎么知道?芷兰来了后带来了许多的侍卫,夜里常常还是有人守的,之前确实是没有。我低了头慢慢说到:之前,臣妾那里要什么侍卫啊。自己轻笑出来,他却变了脸色,一脸的心疼搂我在怀说到:是朕不好,是朕慢怠了你。我不语,只是浅笑着。
自那日之后我就一直住在养心殿里,虽然我知道很多妃子对此不满,甚至有大臣上书,可是都被他驳了回来。夜里他也只是挨着我睡下,有时跟我讲讲朝堂上的琐事,也有时就是两人拿着不同的书看着,偶尔抬头彼此相视一笑,我心里温暖。可是,依旧是有一片的冰凉。我还是忘不了,他是皇帝。。。。。。
柳妃那件事一直在审,可是我知道,沈羲遥其实只是把她关在了那昭阳宫,即使我为她说了几次qíng,信誓旦旦的说与柳妃无关,可是沈羲遥依旧是没有改变任何他的做法,我也就渐渐做罢。心里对此已经不在意了。毕竟我并不是站在她那边,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公道。心里开心思量到底是何人所为,暗中托了惠jú去悄悄的打探,一晃快半个月过了去,因着在养心殿里我的身边只安排了芷兰,其他都是沈羲遥这里原本的宫女太监,我没有收到关于惠jú的一点消息。羲贺也早在我被刺那日的白天里离开了皇宫回了他的王府休养,近日来已经可以去上朝了,沈羲遥为此十分的高兴,我也开心,这是在这里,唯一可以让我真心的笑的事了,虽然,沈羲遥待我,我挑不出不好。只因了我说那金huáng太刺眼,一下子就换成了蓝色,这里可是他的养心殿啊。只因着我说人多看着烦,屋子里的侍女减了一半,可是门外的侍卫却加了一倍。只因着我说在房子了闷,可是我的伤因那日去救柳妃加重了,御医吩咐不可出去,他就命人搬来花木,还有绘着各地风qíng的纱屏,我心里真的感激,感动,可是,没有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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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养心殿的日子里我很放松,虽然只有一个月,可是我在这里什么都不去顾虑,什么都不去防范,我似乎又恢复到了自己之前在坤宁宫的日子,清心寡yù的,不用每天接受众妃虚无的请安,不用qiáng颜欢笑,不用摆着一付高高在上威严的样子,其实,心却早已劳累不堪。伤渐渐的好了起来,也是终于可以去外面走动走动,即使沈羲遥派了大批的侍从给我,可是只要是能出去的,我就很是开心了。
这天的天色很好,暑气也渐渐的消散,初秋的天的碧蓝碧蓝的,风是清凉的,虽然阳光还是刺眼,可是却少了那份灼热。我穿了一件秋香色裥裙,想着御花园里的jú花应该开了几朵了,那紫碧山房的一侧种的都是最名贵的jú花,我挑了这个清晨在沈羲遥下了朝去处理国事之后,带着芷兰和几个侍从去了那里。
眼前是一片嫩huáng,那些花苞大多没有绽开,只有几朵开得绚烂,有淡淡的清香。我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沉浸在那清雅的氛围中,经过一个月在养心殿的休养,我的心似乎又恢复了宁静平和。那夜的事惠jú依旧在查着,我知道,沈羲遥也在查着。我关心的,只是最终的答案而已。我知道,不管是那方总有一个能揭开谜底。其实,我的心里,有了一个朦胧的答案了。
我信步走在那花丛中,偶尔停下来看一朵刚刚舒展开花瓣的jú,一个转弯,一个身影就在前方不远,我眼睛在看到那身影的时候,湿润了。
第五十七章
他没有变,依旧是那样萧萧肃肃。在一片清高淡雅的jú中,更显得人慡朗清举。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侧对着我,目光看向远远湖上那水气氲氤,碧波dàng漾。他的目光明净清澈,正向他的心,gān净没有杂质,他不喜权谋,他也不爱权势,我知道他只想做他自己,一个真正逍遥快乐的人,而不是什么大将军,什么王爷。我就这样看着他,自己也仿佛成了这画中的一处风景,身边chuī来柔和的风,朵朵jú花轻轻摇摆,配着碧蓝的天,清澈宽广的湖水,除去这皇宫的高墙,没有那身后大批的侍从,如果只有我们两人,如果只是在一处同样的jú花丛,那将是多么美好。也许那样,下一刻我就可以轻唤他的名字,等待他回头灿烂的一笑。可是,我的嘴角扯了扯,生生的却挤不出笑来。我静了静神,我知道这里是哪里,也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沈羲遥身边的人。我轻轻用手理了理鬓间的碎发,装做很偶然惊讶的样子回头跟芷兰说到:那边的,可是裕王爷?芷兰快步走到我身边看了看微笑着说:回娘娘,是王爷没错。我点了点头不解的问到:王爷不是回了王府了么?怎么出现在宫中?芷兰一笑答到:今日魏王进宫,据说稍后皇上和两位王爷要在此赏jú呢。魏王是很喜欢jú花的。我点着头轻咬了咬下唇然后朝芷兰一笑:既然如此,我们回去吧。芷兰点了点头,我走了一步低下头,一朵jú花开得正艳,弯身摘在手上,芷兰的脚步停了,我听见她恭敬的说到:奴婢参见王爷。我抬头,他的目光如同秋日里最明澈的天空,我保持着恰倒好处的笑,他向我行礼说到:小王参见皇后娘娘。我用平和的语气说到:王爷不必多礼。他走到我的身边却保留着一定的距离,毕竟在名义上我是他的皇嫂,也算是一家人。我举目看了看着连绵的jú花丛笑着回头对他说到:王爷的身体可还好?他低头说到:谢娘娘关心,小王一切都好。我们都不敢看对方,就这样一个看着前方,一个看着脚下,随口说着毫无意义的话。裕王府里的侍从可还够用,听皇上说王爷您那里没有什么人的。我手指轻轻揉着一搬狭长的花瓣问到。他也是很平静的口气回答到:皇兄待羲贺很好,赐了许多的丫鬟奴仆。其实按小王的意思,我长年在外,府上不用那么多的奴仆的。我笑了笑:你毕竟是一个王爷,该有的架势还是要有的。不然别人会说皇上慢怠了兄弟。他脸色白了下回到:多谢娘娘提醒。口气已轻了下去。我抿了抿自己的唇看了看这漫山的jú笑着说到:听闻王爷诗词的造诣很高,这漫山的秋jú王爷可有什么佳句?实在是不知说什么,说什么他一句回娘娘话,一句:小王的,我听了难受,我相信他也是,他的口气虽然平和,可是我能感觉到那声音中的克制。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jú,金粟初开晓更清。他脱口而出,我有些怔怔,抬头看了看他,他的目光也看着我,就仿若那个夏天的清晨在那漫身的荷花中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温和,那么怜爱。我一低头轻摘下一朵新开的小jú,看着那柔和的色彩轻轻的说到:不是花中偏爱jú,此花开尽更无花。轻嗅了下,清香中淡淡的苦,像极了养心殿里那焚着的香,我的心略一沉,手一松那jú掉落在地上,他正要弯腰去拣我淡声到:不了。他僵了僵站直了身,我们不再看对方,后面的芷兰和侍从站着,我感到有目光紧紧的在身上形成了枷锁,风chuī在身上已不再柔和清凉,我只觉得好累,这样与他讲话,这样的举止,虽然我开心见到他,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不见也罢啊。他也很是不自在。我又迈开了步子,很慢,与他只能循着家礼说几句话。不知不觉的走着说着眼前就是紫碧山房的出口了,我看着那嫩huáng的尽头回头跟落了我半步的他浅笑着说到:王爷与皇上还有聚,不用送了。声音差点哽咽起来,轻咳了下,手不由的捂在了腰上的伤口处,他的眼里满是担忧,可是更多的是心疼和无奈。我朝他笑笑让他放心,自己看了一眼芷兰,他恭身到:小王恭送皇后娘娘。我脚下快了几步,可是还是忍不住略微的回头,他在那片嫩huáng中弯了身子捡起什么,我鼻子酸了起来,微低了头,芷兰上前问到:娘娘,您没事吧。我轻声说着:又疼起来了。
回到养心殿用了午膳后躺在一张塌上休息,沈羲遥派人传话来晚膳不过来用了。我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拉了薄薄的锦被盖在身上,让侍从都退到纱帐的后面,一个人看着外面明媚的天光渐渐的睡了过去。没有后宫的争斗和打扰,我真的觉得很静,很平和,很舒服。
朦胧中有人在塌前看我,我睁了眼,是惠jú和玲珑的rǔ母,玲珑在rǔ母的怀里睡着。我在芷兰的掺扶下坐了起来伸手就要抱玲珑,rǔ母jiāo给了我,我逗弄了她一会,突然抬头看着惠jú:你们怎么来了?惠jú笑着说到:是皇上让我们带小公主来见见娘娘的。我点了点头,玲珑醒了来哭了起来,我看了看惠jú的表qíng将她jiāo给rǔ母:你抱玲珑去外面看看。之后又看着芷兰说:你去看着,有你我放心。芷兰迟疑了下,我别过脸去,芷兰就带着rǔ母下去了。看着那门被关上,我示意惠jú到我身边。我悄声问到:怎么样,我jiāo给你的事?惠jú看了看周围,我满怀希望的看着她,惠jú带着笑说到:果然和娘娘想的一样。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惠jú要说下去,我摆了摆手:玲珑如今是谁在照料?惠jú停了片刻看着我,久久不回答,我目光bī视着她,惠jú终于开了口:皇上如今是将小公主jiāo给丽妃娘娘了。什么?我一下坐直了身子,伤口一阵疼痛,不由又靠了回去,惠jú担忧的看着我伸手要扶,我摇摇手,心里如同针扎了般难受。
第五十八章
我挣扎着坐起来,将玲珑给丽妃抚养可不是好事,丽妃人虽说xing子直慡,可是却不是宽怀之人,玲珑毕竟是柳妃之女,实在是不妥。更让我想不通的是沈羲遥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丽妃和柳妃不和是人尽皆知的,我相信他也一定是知道的。惠jú忙上前扶起我,我看了她一眼目光看向外面,想在那光影班驳的窗上看到rǔ母的身影,一丝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惠jú不解的看着我,我起身就往外走,惠jú在身后惊呼到:娘娘,您的伤,您不能下chuáng啊这个时候。我哪里还听得进去,快步的走着,门外的侍从惊讶的看着我匆匆的脚步,一个个反应了半天才跟了出来。
院子里什么人都没有,傍晚时分的养心殿前太阳投下橙huáng的温暖的光,却因着入了秋有着丝丝的凉意。侍卫们整齐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上去庄重威严。可是我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这些风景上,我只是四下寻找着rǔ母的身影,我绕着养心殿转了几圈,惠jú托着我长长的白色寝衣的后摆,长发就散在腰间,可是除了那些侍卫和宫女,我什么都再看不见。惠jú在我身后焦虑的喊着:娘娘,您慢点,您的伤,您。。。我一个转弯就出了养心殿的门,突然停住了脚步,惠jú一个急停,我看着她,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的问:芷兰,芷兰和rǔ母在一起吧。惠jú点着头,可是她也不清楚,我看着后面跟随的那些侍从,只是看着,等待他们谁告诉我。一个侍女走了出来恭声说到:娘娘,芷兰姑姑是和rǔ母带着小公主出了养心殿了。我心里的焦急少了些,可是还是有不安,我看了看四周问到:可知是去了哪里么?那侍女想了想答到:奴婢只听见姑姑说jú花开了,和rǔ母带小公主去玩。我点了点头看着惠jú说到:我们过去。
夕阳照在紫碧山房上朵朵的jú花上,给那些花蕾罩上了一层绯红的影,走到这里我已感到有些劳累了,可是不看到玲珑心里就是放心不下,脚步有些慢了下来,后面的惠jú一直担心的看着我。我走进了那清雅的花中,很静这里,只有风声,我看着周围,什么都没有,脚下有些迟疑,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转弯就拐了过去。
这里我清晨没有走到,就是在这个转弯的地方遇到了羲贺,此时我才看到不远处是一个jīng巧雅致的凉亭,顶上甚至都是jú花,里面坐着三个男子,其中的两个身影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可是我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沈羲遥高贵威仪的身上,也没有停留在羲贺温文尔雅的举止上,更没有注意到魏王谈笑的表qíng。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沈羲遥身边的芷兰和rǔ母,最重要的是rǔ母怀里的玲珑。
我没有犹豫,也忘记了身份,我飞快的走到了那亭中,惠jú甚至来不及托住我的后摆就被我拉在了后面。我一把从rǔ母淮里抱过醒来正乖巧的睁着眼睛看着四周的玲珑,抱的很紧却又怕伤到她,就那些小心翼翼的,满脸的担心和怜爱。沈羲遥站起了身,魏王和羲贺也站起了身,我没有在意他们,我的眼里只有玲珑,我仔细的看着她粉嫩的小脸,看着她睁大眼睛乖乖的看着我,我就笑了起来,真心的快乐的笑了起来,我的担心都放了下来,人似被抽gān了力气般轻轻的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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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箭步扶住了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抬头就撞进了他焦虑无比的眼里,那里的我苍白而单薄,就如同一片凋零的玉兰花瓣。我朝他一笑目光转向了一旁皱着眉头的沈羲遥身上,我无力的笑着目光转到了羲贺的脸上,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逾礼了,我勉qiáng的站了起来微微向他施礼:本宫谢过王爷。他的唇有些微颤的说到:娘娘不必谢,这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该做的。沈羲遥的目光幽暗复杂,我看不出他的想法。自己只是站直了身子走到他的面前微笑着温柔的说到:皇上,臣妾醒来见玲珑不见了十分的慌张就匆匆过来找了。失礼之处还请皇上惩罚。说完跪了下去,沈羲遥一把就扶起了我轻轻的抱在怀里,我心里十分的挣扎,看到他将目光别开去,我也将目光落在了地上,手又不由的捂到了腰上了伤口上,不知何时那里变得好疼,惠jú惊呼了一声我低头,鲜红的血渗透了雪白的衣衫,沈羲遥的目光由那晦暗变成了深深的忧虑,他的眉皱了起来,不顾身边的兄弟和侍从将我抱起,我不知为何感到完全的无力,只能靠在他的身上,任他将我抱回了养心殿。
在出那凉亭的时刻我回了头,魏王的弯身送行,羲贺虽半跪着,可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那目光中有心疼和不舍,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坚毅。我闭了眼,有泪轻轻的掉落。
养心殿外殿里御医站了一屋,各个都神qíng紧张,我躺在他的龙chuáng上,知道之前在外殿他发了一通的脾气,我也知道自己的伤不是那么简单的伤,那匕首上有毒,虽不是可以致命的毒,但重要的是之前御医竟没有发现,如今毒发,解药却是难找的。
我安静的靠在chuáng上,看着chuáng边huáng玉佛手花cha里的一株长风万里,舞球花型,大管飘垂,体魄雄伟,随风飘dàng,驰骋天涯。我就仔细的看着那花,看着那美丽的花色和花样,就淡淡的笑了起来。微微探出身子,锦被轻轻滑落,我看了看腰上新包好的伤口,我已经不觉得疼了,身上的衣服也换了新的,我伸手将那花枝拉到面前,轻轻的嗅着,没有什么味道,可是我看着这jú就想到了他。真是片刻的安宁。玲珑被送到了坤宁宫,我让芷兰去照看着她。丽妃那里沈羲遥已经去传了话,现在我什么都不担心了。我一直反复的琢磨着他最后的眼神,拥有那眼神的他,是我不熟悉的。
看着看着人就怔在了那里,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他此时推门进来,有太医院的医官跟在身后,我抬头朝他粲然一笑:皇上回来了。换他一怔看着我并不担忧的表qíng眼里是一种悲凉。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渺茫的希望,我只是笑着:皇上何必动气呢?他终于笑了下,可是是那么的勉qiáng,突然就敛了神色说到:朕一定会找到那个行刺的人,相信朕。我点点头,他扶我躺好在chuáng上,有亲自捡起半落在地上的锦被盖在我身上,睡吧。他柔声说着,我闭上了眼睛,可是我感觉到他一直在看我,我听着他脚步慢慢的离去,也听见了他的声音:去将柳妃带到慎德堂。
第五十九章
夜色深了,沈羲遥一直没有回来,我没有睡着,沈羲遥走时吩咐侍从都退到了外间,只留了惠jú在我身旁守侯。其实自他有出门我就睁开了眼,惠jú扶我坐起来为我披上一件单衣,端上一直炖在小火上的参汤,我只喝了一口就将那红珊瑚镶银碗jiāo还给惠jú,惠jú又递到我眼前:娘娘,皇上特意吩咐了,要您醒来就喝下。我皱了皱眉看了看那jīng致的碗中微微泛huáng的汤水摇了摇头:这汤味道不对。我说完就将脸转到了一旁,惠jú闻了闻:不会啊娘娘,这是芷兰姑姑亲自熬的。我只一笑不再说话,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月亮,心里却在想着此时在那慎德堂里,会发生什么。
屋子里的烛火不是很明亮,我的脸在这烛火下明晦不定,惠jú站在我身边我一抬头就看到她仔细的盯着我的双眼。我只一笑她开了口:娘娘,奴婢不懂,您为何要救柳妃呢?即使不是她做的,可是这是个好机会啊。我一扬脸看她:什么好机会?本宫不懂。可是眼睛却是jīng亮的。惠jú抿了抿嘴唇张了张口却没有再说什么。我偏了头目光落在了那盆jú花上,有些颓势,我就抬了头看着惠jú:这后宫之中,除了柳妃,谁最受宠?您啊娘娘。我摇摇头:我是说妃子。于我,看似没有什么需要争的。惠jú想了想看着我说到:丽妃和和妃两位娘娘。我淡淡一笑:是啊,可是她们两人中,谁如今的荣宠最盛呢?丽妃啊。惠jú脱口而出,我点点头:是啊,是丽妃,本来她就有比他人多的皇恩,如今他的父亲又在战场上,手中有兵马,虽然不担心什么谋反,可是皇上还是要恩拂的,那么,该如何呢?我含笑看着惠jú,惠jú看了看我,眼中是迷惑,我一笑说到:唯一的,就是晋她的位。还有皇宠,两者缺一不可。惠jú点了点头听我说下去。我端起了那红珊瑚镶银碗在手中看着,真是奢华,那红似朝霞,衬着光亮的银,处处是皇家气派,可是,皇家,也有皇家的无奈啊。丽妃如今已经是从妃位了,升了就是四妃,虽然皇上会给她什么我不清楚,可是那时她就是除我以外这后宫级别最高的了。按着丽妃的xing子,你觉得她是和善之人么?我没有看惠jú,只是用很淡的口气说着,惠jú哦了一声,但她还是不理解:可是娘娘,还有和妃娘娘啊。话说完她就收了声,我想她是了解了,虽然不是完全的知道我的意思,可是也了解了大半了。她轻轻的说着:和妃的家族是文官,自然皇上没有什么需要的现在。我一笑将那汤喝了下去,惠jú惊讶的看着我:娘娘,都凉了。我摇着头说:不碍事的。自己却有些悲凉,自己竟然要这样来维系这平衡,可是,柳妃不能做四妃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啊,自己这样,是不是绕了个大圈子还是回到了原点呢?心里嘲讽着自己,摇着头,惠jú不解的看着我,我摆摆手说:想看看书了。惠jú停了一下:娘娘,她迟疑了下,我看着她目光平和。娘娘,那件事,您不再查了么?我怔了怔,笑到:不急,总会再有动作的,再者,等我回去了坤宁宫,自然有办法。惠jú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我,又转到了我的腰上,我也低了头,沈羲遥悲伤的目光又浮在脑中,我笑了笑,可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是温暖,还是心酸。
不知何时睡了去,恍惚中有人在吻着我,那吻很轻,却充满了炽热。我睁开眼,他闭着眼,神qíng专注而深qíng,我看到了他长长睫毛上有小小的晶亮的东西,莹润,却刺着我的心。皇上,我轻声叫了一声,他没有抬头,依旧是深qíng的吻,可是手上却不再只是支着chuáng,我向后缩了缩,皇上。我再一次叫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是笑,可是那笑我看着害怕。夜很静,惠jú早已不知起了哪里,除去了锦被的空气让我感到冰冷,可是他的身上有汗渗了出来,我默默的承受着他的侵占,我看着他,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他的目光虽然充满了深qíng,可是那深qíng的最底层却有什么是我看不透的,但是我相信,那与深qíng没有任何的关联,就如同火焰最深处的一块寒冰,融化不了。
醒来时他已经去上朝了,依旧是很轻的起身不愿吵醒我。浑身酸疼,惠jú端了同样的一盏红珊瑚镶银碗进来,她的表qíng怪怪的,我看着她,又看了一眼那碗,惠jú轻声的说到:娘娘,皇上吩咐一定要您喝了。我一怔,这药,不是我日常服用的解伤的药,是那次他吩咐下去给我喝的一样,我看着那药汁皱起了眉,到底是什么,抬头正想跟惠jú说将它倒掉,可是还是没有说出口,端起那碗一闭眼就喝了下去。我能想到的,应该是防止受孕的吧,这样也好。将碗jiāo给惠jú,她的表qíng依旧是怪怪的,我很好奇:怎么了?惠jú想了想笑到:没什么的娘娘。可是她的笑不自然,我盯着她,她将目光别开去,我加重了目光中的威严:到底怎么了?说。惠jú端着盘子的手紧了紧:娘娘,听皇上身边的太监说,昨夜里柳妃娘娘被降为贵人了。说完看着我,我却只是很平和的说到:还好,没有赐死,她该感激了。惠jú诧异的看着我,我站起身没有解释,只是对她说:皇上没有禁止我外出吧。替我更衣。
掖廷是后宫中级别较低的妃嫔住的地方,柳妃,不,如今是柳贵人此时就住在这里的清月堂里,位置是掖廷的一个偏僻处,外面是修竹,却有些荒芜。当我到这里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但是那绯红的温暖的光却洒满了大地。掖廷里的女子都刚刚起身,因此那长廊上都是侍女的身影。这些人几乎没有见过我,我也只是穿着最简单的衣衫,只带了惠jú,其他的侍从全部在掖廷外守侯。
清月堂里住着三个女子,柳妃在最尽头的房间,我让惠jú将其他几个女子以一些理由请了出去,自己走进了那与昭阳宫相比简陋许多的屋子中。
这间屋子里多用竹器做装饰,看起来很自然,却少了皇家后宫的富丽,不过在我看来,却是个修身的好地方。惠jú为我掀开一层青绿的门帘,柳妃就坐在里面的梳妆台前,她只是坐在那里,那么安静,看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一个宠妃的骄横和跋扈,她看起来只是一个温柔清秀的女子,可是她的眼神却失去了光泽。
柳贵人。我用最平和的声音叫到,柳妃回过头来,眼睛jīng光一轮却又迅速的暗淡下去,我叹了口气走到了她身边。
第六十章
柳妃,我坐在她身边,柳妃并没有看我,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一张折扇,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把极简单的扇子,雪白的,上面有一首诗,结根挺涯涘,垂影覆清浅。睡脸寒未开,懒腰晴更软。摇空条已重,拂水带方展。似醉烟景凝,如愁月露泫。丝长鱼误恐,枝弱禽惊践。长别几多qíng,含chūn任攀搴。那字是我熟悉的,在那雪白的纸扇上他的字通篇连贯,一气呵成,疏密得体,轻重适宜,苍劲有力。这诗也做的计好,我看着柳妃痴痴的看着它的神qíng,心里莫名的难过起来。我想伸手将那纸扇拿到手上,柳妃一个转身将那扇子护在胸前,那么小心,她的眼睛里有泪一滴滴淌下,我看了一眼在我身边的惠jú,轻声到:惠jú,你先下去在门外候着吧。惠jú担心的说到:娘娘,她小心且害怕的看了一旁的柳妃一眼:娘娘,您一个人在这里,可以么?我点了点头不再看她,惠jú脚下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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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柳妃回过头来,她看见坐在一边的我,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她的嘴角越扬越高,最终却弯折了下来,我看尽了她眼中的悲伤和她抽动的嘴角,突然她又抬起头一步冲到我的身前拉着我起来:你走,你来做什么?你现在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她终于大叫出声,外面的惠jú推门一个箭步进来,我一回头喝到:谁让你进来的?下去。柳妃凶恶的看着我:这下,我成了这个模样,你可以满意了吧。她仰天长笑起来,那笑让我心里发凛,一阵的寒战。我想,你误会了。我慢慢的说着,自己的声音平和,只是想让她也平静下来。我用镇静的目光看着她,那目光中也带着温和,柳妃渐渐止住了那悲凉的笑,安静下来。我侧一点头示意她坐在我的身边,柳妃脚步动了动却没有迈出,我一笑说到:怎么,你怕什么?说完也不看她,只是四下打量着她住的这个房间中的摆设。
墙边的竹藤架上是一些瓷器,但是看得出不是什么珍贵之物,窗边有一只白色的瓷瓶,里面cha着几根柳条,叶子是深绿的,已经失去了chūn天那碧绿娇嫩的生机。这间屋子的采光并不是很好,太阳已经高升起来,可是这里依旧还是有些暗淡,最里面一层纱帘里是柳妃的睡塌,我只能隐约的看见一chuáng素雅的被面,是柳叶的图案。心中有些感慨,即使是已经被贬为了贵人,即使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中,可是他给她的细小的东西,依旧是贴着她的名字,或者说,是他心里认为她会喜欢的吧。
皇后娘娘有什么指教就请说吧。我闻声转过自己的脸,柳妃依旧是站在我的面前,她的qíng绪已经平缓下来,口气十分的冷淡,却也不卑不亢,此时的她,少了那宠妃的傲慢自大,倒也有几分令人欣赏之处的。我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站起身,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在这屋中转着,墙角处是一张桃木的桌子,可是上面的红漆却有些班驳了,我看到那里散着一些纸片就径直走了过去,那上面全是诗,字体柔婉却不失力道,不过少了分大气,想必就是柳妃写下的了。我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看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我的她,她没有动,眼睛失去了光泽,似在想着什么。我低头,那素蒿的纸上写着月皎风泠泠,长门次掖庭。上面依稀可见有水打下的痕迹。再拿起一张,真成薄命久寻思,梦见君王觉后疑。火照西宫知夜饮,分明梭道奉恩时。我又看了看那桌上其他的纸片,都是同样娟秀的字迹,写着宫怨。柳妃还是站在那里,目光中有点点金光,我看着一滴泪顺着她消瘦的面颊滑下,在下巴处晶莹的晃动了许久终于滴落下来,我心里有些难过。自己笑着看着她友好的说:这诗真好,不愧的京城第一的才女。柳妃的眉头动了动抬头看我,语气是平静的,但也是悲凉的:你,在嘲笑我么?我低头一笑拿起那第一张纸轻轻念到:月皎风泠泠,长门次掖庭。停了停看了看周围,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柳妃的身上:你可想过,为何你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柳妃轻哼了一声到:如果不是你指使,我怎么会被皇上贬为贵人?她的目光又冰冷起来,我叹了口气看着她,目光中是无奈。我坐了下去轻声到:本宫,还不至于那自己的xing命去让你蒙冤。更何况,我停了停目光犀利的看着她的脸说到:更何况你是否想过,我何必与你争呢?如今我是皇后,皇上对我的宠爱是这后宫中最多的,我何必与你一个妃子去争?自己笑起来:如果你生了个皇子也许我还有必要,可是你偏偏生了个公主。柳妃的脸变的很难看:没有你,我生什么皇上都不会这样对我的。我摇了摇头不再看她,只是看着那桌上的素蒿半晌才对她说到:本宫今日来,只是想知道,那晚你去了侧殿之后,可还遇到了什么人么?柳妃不解的看着我,我的脸色一定很忧愁,充满了晦暗。柳妃一时愣了一下,可是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我又站起身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柳如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救你自己了。柳妃忽闪着她的眼睛,我继续说到:如果你想不起来,于我,没有什么,可是你,早晚会因为行刺皇后被杀的,这是大逆之罪。柳妃看着我,表qíng严肃的问到:你为什么要救我?对于你来说,无论我是否是被冤枉,我没有了对你不是更好么?我抿了抿嘴目光看向一边幽幽的回答她:是啊,你不在了,对我是更好。可是,我不想用这样的方法,因为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样除了你我的心里是会不舒服的。我叹了口气说到:其实,我也是在救我自己。柳妃眉毛一挑看着我,我只是笑没有说话,腰上和胳膊上的伤从刚才开始就火辣辣的疼,还有蛰蛰的感觉。柳妃狐疑的看着我,我望了她一眼:玲珑如今给丽妃抚养了,就在你刺伤我之后。我知道你嫌她不是皇子,可是她毕竟是你的女儿。柳妃的眼神是那么的迷惑和怨恨,她自言自语到:你好狠的心,你明知我与孟丽婉不和,你还。。。她没有说下去,声音哽咽起来。我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等柳妃将脸上的泪拭去我听见她的声音:那晚,是有一个你宫里的人去过侧殿。
第六十一章
柳妃脸上的表qíng浮出一丝惧怕的颜色,有些苍白,那脸部的微微的一丝抽动被我捕捉到,我上前一步到:是谁,是谁去了侧殿?我的声音里也充满了一丝期待和紧张,柳妃正了正神色说到:是一个小太监。她停了停,可是我的心里在听见她说出是个小太监之后,已经有了答案。
柳妃此时的神色略有些慌乱,我叹了叹气说到:本宫知道了。说罢要走,柳妃却一把拉住了我,我抬头看她清瘦的脸,目光又落到了她抓着我的手上,刚好抓在我肩膀上的伤口上,她也一低头,手松了开,表qíng迟疑了下看着我,她的眼神有些不正常,我有些害怕。她轻声的说到:那是个鬼魂,是个鬼魂。她的声音空dòng而飘渺,在这光线暗淡的清月堂里响起让我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仿佛身后有道冰凉哀怨的目光直直的穿透我的脊梁,有些毛骨悚然。
我脸上还是摆出了镇静的样子,好似不在意的看着柳妃说到:胡说什么,什么鬼魂。柳妃却神秘的摇摇头:是鬼魂,那晚我看到他时就吓了一跳,后来就什么的不知道了。我心一惊,看来的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虽然我一直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想法,但是真的证实,还是震惊和恐惧,还是凉了自己的心。
我走回到柳妃的身边,坐了下来,偏着头看着外面的朝阳,在那密密的修竹之后闪着明亮的光,可是照进着清月堂里却失了那生机。柳妃就站在我的面前悠悠的说到:一定是鬼魂,是他上了我的身的。她的脸突然明亮起来,她大声的喊了出来:是啊,是上了我的身,是上了我的身。。。我摇了摇头心中感慨着,她突然笑了起来,那么甜美,我要去告诉皇上,是鬼魂上了我的身,那样,我就不会在这里了,不会了。她的语气惊喜而高亢,我心一酸,没来由的为她难过,同时也为她的无知而感叹。
柳妃,我轻声到,那声音却可以平缓心境。柳妃看着我,脸上还是笑着,可是却已经安静了下来。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戴的一枚简单的金双福戒指,慢慢到:你想过么,有谁来证明呢?自己的目光看向她一刹那变得苍白的脸微微笑了。她呆了半晌,头低了下去。我长叹一口气说到:告诉我,那个人,什么样子?你不是说他是本宫宫里的人么?柳妃很轻的点了点头:是啊,他穿着你坤宁宫里太监的衣服,端了茶进来,我没有正眼看他,直到自己将茶喝下发现他没有走才抬的头。柳妃声音低沉的说到:那时我就被吓坏了,想喊人,可是意识就模糊了。之后的事,她嘤嘤的哭起来:之后我清醒过来,自己就被禁足在了昭阳宫里。
我目光一转,有道明亮的光从窗外的修竹的间隙中透过来,正好洒在我的身前,我很慢的说到:那么,为什么你要说他是鬼魂呢?我的声音有些不真实的平静,柳妃睁大了眼睛看我,又低下了头,声音变得凉薄:因为,之前我已经将他打死了。我心一震,那时小桂子的描述又在耳边浮响,我甚至能想像那场面,血腥而残忍。抬头,眼前的柳妃就是将小荣子活活打死的人,那时我多么的恨她,可是如今,我却在帮她洗脱可以置她于死地的罪名。想到小荣子,我的心又一阵酸楚,我还记得与羲贺初相间时,就是小荣子在我的身边,那个夜晚,那萧,那笑,还有那从容与飘逸。心抽紧了下,闭上眼,使劲的让自己平静,然后再睁开,我对自己说,是的,你是恨她,可是如果因着这件事置死了她,待沈羲遥查出来,是得不偿失的,更何况,沈羲遥就快查到了,那时,她还不会被赐死的,沈羲遥反而会对她有所愧疚,那么,你就不好过了。我用力的让自己的脑海中充满了这个想法,其实,我心底最深处却在问自己,就算他对她愧疚,于你又何gān?
柳妃紧盯着我,许是我脸上的神色yīn晴不定。我终于平复下来,自己给自己一个浅浅的笑,然后抬起头问到站在我身前的柳妃:你可还记得,他什么样子?柳妃想了想走到那张班驳的桌前提笔画了画,我走到身后的软椅上坐下,目光落在了在桌前泼墨绘画的她。我的心此时有一小处空白,我在想,是什么让她长久的获得了沈羲遥的宠爱,美貌,才qíng,家事,还是智慧?可是如今在我看来,她的才qíng和美貌是好,可是还不至于让一个君王如此的地步啊。至于她的智慧,我实在是觉得她不懂这深宫的险恶,不像是已经呆了数年的人。可是,是为什么呢?自己的眉头扭在了一起,目光变的犀利起来,就在此时柳妃抬起了头,愣了下还是拿起了手上的纸在我面前展开,我没有仔细的看,因为我知道那上面画的是谁。
我朝柳妃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会向皇上说的。你就在这里先住段时日吧。我站起身,外面的日头已高,我再一次环视了这里,柳妃安静的站在那里,我只笑笑就要走。到了门口,柳妃的声音传来:我恨你,可是,如果这次我能洗刷,我会感激你。她低了头,声音中有着一些诚恳,我没有回答,停了下说到:玲珑真的很可爱,本宫很喜欢。在丽妃那里是不妥,本宫会将她接到自己的身边的。柳妃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等就推开了门,铺天盖地的阳光洒了进来,那么明亮,那么耀眼。,就好似他的笑容,温暖了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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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jú看着我出来又朝里面看了看,我自己向前走着,长长的外廊上三五的聚着几个女子,都有着年轻美丽的容颜,她们好奇的看着我,她们是没有近距离的看过我的,我没有在意,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问惠jú:皓月住的,离此可近?惠jú想了想点点头:是很近娘娘,月美人住在储芳阁。我点了点头,脚步停下来,看着在一边不远处看着我的那些女子,那些明艳的花正等待着君王的采摘,可是,君王的心,却是那么的难以预料。娘娘要去看月美人么?惠jú问我:娘娘换药的时间快到了,今晨这么早出来,还是回去吧。她不等我说完就说下去,我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自己慢慢的说:不去了,直接回去养心殿吧。脚步又移动起来,远远的看到了那储芳阁的一角,淡淡的笑了笑,还是走了过去。
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为了我的敌人,也为了我自己
第六十二章
养心殿里依旧燃着淡淡的薄荷香,我的头却有些晕眩,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卧房,是他之前特意吩咐为我整理出来的,就紧挨着他的寝殿。里面都是浅淡的颜色,放置着清雅的鲜花,每日必换。所以当我走过一扇纱帘隔出的门,外面那清凉略苦的香气便被隔绝在身后,迎面来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我抬头看去,殿阁里满是洁白的茉莉,一串串一束束放在桌上地上chuáng上。我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曾跟他说起过那香我闻着略有不适,他才隔了这间屋子出来给我,可是却没有想过今日更是放置了这清香的茉莉。思绪不由的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我随口说的那树上的蝉鸣得人心烦,他便吩咐下去将那蝉粘了去,并且之后的每日里我都再听不到蝉鸣,心里还曾想着这样就少了一丝夏日里的意境,却也为他的做法感动。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在阳光下明亮的反着光的洁白的地面,回过眼神惠jú端上了我的药,是我一直吃的养伤的药,我看着那药碗,纯白薄瓷浅口碗里是略微泛红的汤药,我看着那药心里又想到了早上那红珊瑚镶银碗里的药,那到底是什么呢?是他沈羲遥亲自吩咐要给我吃的,算算日子与上次吃的时间隔了刚好半个月,实在是不懂他的玄机,不懂他高深莫测的心。
吃了药我就静静的坐在那椅子上,我在等待,等待他处理完国事回来。
身上的伤口又在疼了,近日来越发的厉害,从之前的碰触后才疼到今日的不时的疼痛,并且那疼痛感也越来越qiáng。我心中终于第一次感到恐惧,我不是怕死去,现在的我内心的痛苦远远大于身体上的,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真的死去,那么我就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一个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每次我听到这个声音,不论它是温和还是冰冷,自己都会不由的一震。抬起头是沈羲遥微笑的脸。我笑着站起身正要行礼,他却拉住了我,看了看周围露出满意的神色。可还喜欢?他微笑的问到,我点了点头端过一杯茶给他:皇上这么早就处理完国事了?我尽力笑的自然,可是腰上的伤上一阵阵剧烈的痛传来,我几乎支持不住了。沈羲遥喝了一口茶很是开心的笑到:今日朕得到一个好消息,特意来与你分享。我接过他手上的茶放在一旁,慢慢的却信心十足的说到:可是西南的征战有了好结果?沈羲遥一愣,接着大笑出声,之后就不住的点头:不愧是凌相的女儿,真是聪慧过人。他这次说到父亲的名字时再没有任何的芥蒂,我淡笑到:皇上忘了,家父已经不再是右相了。他脸上的笑没有变,我也就不再说什么,他拉着我坐下,一脸的兴奋和喜悦,我看着他完全明亮的笑脸,那不是一个君王的笑,只是一个完成了心愿的男子欣喜的笑,自己也不由的被他感染,也笑得开怀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渐渐止了笑:今日感觉可好?御医的药可还有效?我轻轻的挣脱他的手,假装是去拿桌上的茶,很随意的说到:皇上每日都要问臣妾这个呢。伤口的疼痛却又袭来,我眼前一阵金星环绕,却努力的在表qíng上保持着平和。皇上,我看着他笑着说:皇上,臣妾恢复的差不多了,总是在这里大臣会议论的,可不好啊。不如臣妾回去那坤宁宫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沈羲遥就打断了:等完全好了再回去吧。他的口气那么平静,可是为什么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无奈与沉重。我抿了抿嘴继续到:皇上,臣妾听说您将柳妃贬为贵人了,可有此事?沈羲遥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那深邃的目光中又多了一份心痛。我微凑了身子向着他:皇上,臣妾一直都觉得那晚柳妃的举动很是奇怪,她当时的眼神臣妾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恐怖。我一手轻轻按着胸口似在平复心中的波澜,沈羲遥好奇的看着我,我继续说到:就好象,好象被鬼魂附体了般。自己说完唏嘘着,沈羲遥的脸色稍变,可是一瞬间又恢复过来。皇上,臣妾想着也许是有人暗中搞鬼,还望皇上明查。我说完跪在了他的面前,沈羲遥拉起了我却不发一言。我没有抬头,可是我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犀利深邃。朕知道了。半晌他才说出了四个字,很轻却很有份量。
皇上,时辰到了。外面传来了张德海的声音,沈羲遥看着我笑了笑:今日羲贺进宫,朕要与他商议西南镇守之将的选择,午膳就在御书房用了,你不必等朕。我点了点头,心却跳漏了一拍。
恭身送走他,我吩咐惠jú进来。端起茶在手上,惠jú站在我的身边等待我的吩咐。我目光长久的停留在屋角矮桌上一只huáng玉佛手花cha上,看着那散出的柔和的光泽,缓慢而低沉的对惠jú说:小心的放出风去,就说皇上还是不忍心杀了柳妃,我的伤没有大碍。还有皇上有想给柳妃晋位的意思。惠jú不解的看着我:娘娘,这是为何?我轻啜了一口到:没什么,只是,想让他自己出现。可是娘娘,您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么?惠jú问到,我摇摇头:我是知道,可是我不好去揭开这个谜,只有让他自己出来,才是最好的办法。娘娘肯定他一定会出来么?惠jú有些担忧的问,我一笑: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取了我的xing命架祸给柳妃,这样就一箭双雕了。第一次没有得手,那么他一定会来第二次,更何况没有人会怀疑他。惠jú点了点头又放心似的笑着:还好娘娘在这养心殿里,不怕的。我浅浅一笑:不,本宫今日就回去坤宁宫。
第六十三章
沈羲遥回到养心殿时已近傍晚,我早已让惠jú收拾了东西先拿去了坤宁宫,沈羲遥一走进那小殿里就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眼睛四下看着,我坐在桌前绣着一方丝帕,绣的是一条盘龙,正在绣那微弓的龙爪,我知道他进来了,可是却低着头,装作没有发现。
怎么这里的那幅画不见了呢?他指着空空的一片护壁问到,原先那里是一幅江南山水图,是我心爱的一张画。我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臣妾吩咐惠jú先送回坤宁宫了。说罢看着他微霁的脸色,不以为然的笑到:皇上,臣妾今日就该回去坤宁宫了。说完站起身来,深深的向他一福身,沈羲遥没有扶我,我柔声到:皇上,自古以来这养心殿和御书房是天子的私所,按祖制女子是不得入内的,臣妾在此已待了一个月之久,实在是不妥,后宫众妃定会不满,朝中大臣也迟早会有非议,这会rǔ了皇上的英明。我慢慢的认真的说完,他沉默不语,但是一双手却伸了过来,那手指修长,一枚简单的白玉扳指透着柔和的光泽,那手掌坚实有力,我拉住那手抬头,就看到他赞赏的笑容。心中知道,自己想对了。
明日再走吧。他拉着我坐到了窗前,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满是温柔的色彩。我却没有笑而是摇摇头:皇上,多一个夜晚就多一张口舌。沈羲遥脸上的笑消失了,可是眼睛中那赞许的光却还在,他的脸转向了一边看着那满室的茉莉,半晌他才回头说到:今日羲贺进宫倒也说了此事,朝臣们私下里议论的很多,羲贺也劝了朕。只是,朕实在是不放心,自那晚之后。他说完不再言语,我一笑:若是裕王爷都说了朝臣的议论,想来是议论的厉害了,那臣妾更该今夜就回去坤宁宫的。他拉了我的手满是不舍的看着我:可是朕实在不放心。我微皱了眉:那可怎么办啊?说完自己就笑起来,沈羲遥也笑了:所以朕增派了守卫。停了停他又说到:朕已经命他们重新布置了那里,你去看看还和你的意?我甜甜的一笑到:皇上不如与臣妾一同去看如何?
坤宁宫的新布置十分的典雅奢华,我看到了几样蓬岛遥台上我住过的那间殿阁的小物件,都是当时我极其喜爱的。里面所有的chuáng幔地毯椅子的披挂全都换了新的,大红鲜艳的颜色充斥了这里,还多了些明huáng的色泽。点点掺在那漫无边际的鲜红中,我突然感到沉重,这鲜艳的色彩无时不在提醒我,我是谁,我该忘记什么。
不喜欢么?他看着我问到,我侧了头微笑着看他:怎么会呢皇上,臣妾很是喜欢。他却没有笑,眼波中划过一丝怀疑,他盯着我满是笑意的眼睛想从中看到什么他认为的东西,可是我一直保持着那完全的笑容,终于,他很轻的叹了口气笑起来:喜欢就好,不喜欢的地方,朕让他们改。我恭身下去:皇上,臣妾叩谢皇上隆恩。眼睛却斜向了一边,身后不远处是坤宁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鸦鸦的跪了一片。我告诉自己,真正那个害我却也唯一可以救我的人,就在他们中间。目光不由的落到了一个人身上,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这夜里沈羲遥没有留下,因着羲贺没有走,他们还要商议那排兵之事,沈羲遥又回到了御书房。我待他离开后吩咐惠jú在侍女休息的屋子中散播开那日我跟她说的话,这样,这坤宁宫里明日就肯定是知道了那个消息,而且,不会有人质疑。与先前从别处听说的相结合,一定会让他再有所行动。
是夜我躺在空dàng的chuáng上,辗转难眠。外面沈羲遥命令增加的守卫多到了五人,还不算那院中巡逻之人。没有声响的夜里也没有月光,我在想,此时的他正在与他的兄长商议那国家大事,那样的他是我不曾见过的,但是我相信那是神采飞扬,胸怀天下,谋略过人的他,是一个真正的皇子气派,真正的长胜将军的他,却不是那个与我品诗论画,chuī萧赏花的他。此时的他,是拥有那日在jú花丛后那凉亭里他看我的眼神的坚毅,却不是之前的温qíng如水。我想着沈羲遥今日的话,羲贺也劝了他,我在想那时他的表qíng是什么样,我相信他的心里是真的为他的皇兄着想,可是,有没有一丝丝的私心呢?想到这里自己不由的笑了,却是哀苦的,是忧郁的。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了,我转了个身拉过被子,渐渐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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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便被剧烈的疼痛惊醒,我浑身无力只感觉到冷,天才微亮,自己并没有睡多久,头还是晕的,不知道为什么一夜就成了这样,我心中是莫大的恐慌,同时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拖了。看着外面的天空,此时远不到我平日里起身的时辰,更何况因着我的伤,沈羲遥吩咐过不要任何人打扰我。我想唤来就在外间的惠jú,可是发现自己竟没了说话的力气,发出的声音犹如蚊哼,我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恐惧,挪动着身子想用什么东西发出声音。这张红木镶金的雕花大chuáng周围没有任何的器物,我抬头看了看高挂的品红的chuáng幔,那上面缀满了珍珠和玉石,还有沉重的金勾,我伸手拉了它试了试,只是轻微的晃动,我又向前挪了挪,看了看坚硬的地面,心一横,用尽力气拽着那chuáng幔,自己向下倒去。
哗啦啦。那chuáng幔在我重重的跌到地上的同时掉了下来,砸在了我的身上,我感到一阵天昏地暗的疼痛,还有沉重的东西在压我的身上。我想移动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了。我看着那禁闭的门,这声响可不小,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门被推了开,有清晨微亮的光洒进来,我在那光中看到一个人影,外面是空dàng的一片,我努力的抬起头,我以为是惠jú,可是当我看清来人的那张脸,我的心如同腊月里的井水浇下,彻底的凉了下来
第六十四章
那个身影逐渐的走近,我的目光却还带着一丝的希望看着那空落落的门外,我希望看到惠jú的身影,或者随便哪个侍卫,可是我只看到了白晃晃的阳光,那么刺目,我只感受到了那清晨冰凉的风,我不感到冷,看着那蓝色的身影走到我的面前,那张熟悉却陌生的脸,我闭上了眼睛。
很疼吧。他的声音传来,我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这毒发起来是没有什么人可以忍受疼痛的,而且,一旦发作,三日内必定会死的。他的语气很平静:不过你不用担心要有三日的痛苦,现在我就让你解脱。
听到这话我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呼吸也恢复了平和,再睁开眼,虽然还是不能改变自己的姿势,还是倒在地上,看着他冷冷的注视着我的目光,我用最正常的声音说到:小桂子,扶本宫起来。
他明显的一愣,我笑了笑,他的脚挪动了下,可是却没有动。我继续到:小桂子,扶本宫起来。声音依旧是平静的,然后我仰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是挣扎和犹疑,我停了下笑着说到:为什么呢?他脸上的表qíng是惊讶,我说到:为什么要害我呢?是因为你弟弟的原因么?小桂子停了停终于开口了:是的,如果不是你非要拿回那簪子,我弟弟就不会死。我愣了愣:是啊,本宫是不该在乎那一根簪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可是,本宫不是有心的。他冷笑到:一句不是有心的就可以换回我弟弟和我娘的命么?我一惊:你娘?心里沉重起来。是啊,我娘知道了我弟弟的死讯就投了河。他哭了出来,我看到了那滴落的泪珠,我的心也是痛的,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成为这样。我娘是最疼我弟弟的了,当初我弟弟想进宫做事补贴家里,我娘硬是不肯,要不是后来我爹生了病我弟弟也不会进来的,却不曾想,进来了没有多久就去了。。。小桂子已泣不成声,我也流下泪来,正想说什么,他的口气一变:所以我要杀了你,为我弟弟报仇,为我娘报仇!。他的声音凶狠起来,我却不怕了:可是,你想过么,杀了我,你自己也活不了了他很淡然的一笑:我不怕死。我叹了口气:可是,你若是杀了我,你的家人也不能再活下去了啊。他的脸色一柔笑到: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已经都不在了。我娘去了之后,他们说我弟弟是得罪了宫里的娘娘,那地方官就将他们都关了起来,我爹身体不好在牢里就去了,弟弟被送去做了苦役,妹妹被送去做了官jì。他的话我没有听完,只是感到了深深的罪孽感,我的心在滴着血,已经疼得无法呼吸了。我再一次抬头:你死了,就没有人能为你的家人洗刷了。他长笑到:洗刷不洗刷又有何用,只要我杀了你,还有那个柳妃,我的仇就报了。我无力的摇了摇头,:今日你在这里杀了我,就不可能再出去了,柳妃你又怎么动得了。他的脸上是一番得意:只要我一口咬定是她主使。。。他没有说完,我看到他从袖中拿出一把利刃,那寒光照亮了我的脸,我已经没有任何的力气去劝他,其实我想告诉他,我会帮他的家人洗刷,也会除去柳妃,可是身上的剧痛又一次传来,我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高举起那利刃,眼睁睁的看着那寒光一闪落下,我闭上了眼。
铛的一声,接着是哎呀的一声叫喊,我睁开禁闭的眼,看到了一个银灰的身影,是我熟悉的面孔。地上是一根断成两半的白玉萧,系着碧绿的丝绦带。
空中银光一闪,是那把利刃,却打了个空,他一转身躲了开,飞起一脚在小桂子的手腕上,小桂子哎呀的一声叫喊,另一只手就不由的捂在了那伤到的手上,连连后退了几步。小桂子是有几分好工夫的,此时更是已经不顾了xing命,迅速调整了下扑了上来,手上不知何时有变出一把小刀,直直的朝我而来。另一个身影猛得出现在我的身前挡住了我,小桂子脚下迟疑了一分,就是这一分,那个银灰的身影从他身后擒住他,猛得一甩,小桂子就落在了几米开外的地方,那里的花架被撞倒,上面名贵的瓷器摔了满地,小桂子半天没有动弹,大批的侍卫冲了进来围住了他,明晃晃的长剑搭在了小桂子的头上身上,我在刚刚进来的惠jú的掺扶下起了身来,虚弱的说了一声:莫杀他,留住他的xing命。
躺回chuáng上,小桂子被人架了出去,沈羲遥特意吩咐了防止他自尽,东暖阁里跪满了坤宁宫里的侍从,一个个低着头,等待皇帝的处罚。我看着坐在chuáng边的沈羲遥,还有站在一旁的羲贺,他们两人的脸上全是焦急和关心,羲贺似要一步到我面前,可是他极力的克制,我看到他紧握的双拳,关节处隐隐的发白,那银灰的衣服上有打斗后的痕迹,之前他眼里的令人胆战的杀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如今是深深的担忧和关切。沈羲遥也看着我,他的眼里除了担忧还是极其的愤怒,我看出他即将爆发。
来人。他恼怒的喊到,张德海小心的在他身边弯下腰,他没有看他,目光也没有落在我的脸上,我看到他眼中的杀气,与羲贺之前不同的是,他眼里的杀气是那么重,那么让我从心底里恐惧。这坤宁宫里的所有侍从,他一字一顿的说着,每个字都是恨意:一个,不留。我心一沉,一个不留,我抓紧了他的手,他回头看我,皇上,不可。我的眼里全是不忍,他看着我,此时羲贺也跪了下来:皇兄,不可。他的目光朝他看去:怎么不可?朕昨日里下了的令一个晚上就出了差错,这些奴才,全都该死。他的声音冰冷,我摇着头:皇上,总要问清楚是为什么再定罪也不迟啊。
谁是昨晚的守夜侍女?沈羲遥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那地上跪着的侍从们,惠jú跪着向前挪动了一步:奴婢该死,是奴婢。沈羲遥一挥手:拉出去斩了。惠jú吓得哭了出来,我一伸手:慢。看着沈羲遥:皇上,要问清楚的啊。沈羲遥冰冷的看着惠jú,惠jú抖抖索索的说到:回皇上,今晨天刚亮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香气,奴婢就睡过去了,醒来这里就。。。惠jú没有说完,沈羲遥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几个侍卫身上,那为首的一个说到:禀皇上,是有一阵奇香传来,我们就不觉间睡着了。。。沈羲遥低头沉默了,我拉着他的衣袖,目光迅速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羲贺,他的脸上有了一层迷惑,可是他依旧看着我,看着沈羲遥拉着的我的手,有一分哀愁。
半晌沈羲遥慢慢的说到:将这些奴才都带到大牢去,待事qíng查明再定罪。他的声音是疲惫,我看了一眼他说到:皇上,如此看来,柳妃是被冤枉了。自己其实并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我知道,由我说出来,比他自己说要好。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等查明了吧。我不再言语,羲贺上前一步说到:皇兄,既然抓住了凶犯,皇兄就不要再劳心了,现在皇后的伤要紧,那人定是知道解药的是什么的。沈羲遥一抬头,脸上的是大梦方醒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张德海:去,先审出那解药。
我静静的躺在chuáng上,外面的日头已经升了上来,太医们围在周围,沈羲遥坐在我的身边,羲贺远远的坐在一张椅子上,一直看着沈羲遥和我,目光我读不懂。张德海在一旁小心的提醒着沈羲遥,早朝的时辰到了。
今日就免去了。沈羲遥看都不看他,我眨着眼睛:皇上,不可。他看着我:你这样,朕怎能放心?我努力的笑了笑: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没有免过早朝,甚至是您生病的qíng况下,今日怎能就因这臣妾这点小事不去了呢?皇上三思啊。羲贺也站起了身:是啊皇兄,您不能不去的。沈羲遥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他喃喃的说到:可是这里没有人让朕放心。他看了看正在一旁商量的太医们,又看了看门外,那去大牢审问小桂子解药的太监还没有回来,沈羲遥的内心在深深的矛盾中。突然他的目光就落在了羲贺的身上,我看到他有一丝的迟疑和犹豫,但是他身边的张德海再一次的小声提醒着早朝的时间马上就到了。他拳头紧握了下,走到羲贺的身边:朕如今在这里只放心你一个人了,虽然是不合礼制的,但是没有别的人选了。你在此守到朕下朝回来。他的目光坚定,羲贺考虑了许久,我看着他的脸,心嗵嗵跳得厉害。终于,羲贺点了点头。
第六十五章
东暖阁里那些太医们站在外间一角的桌前小声的商议着。我躺在chuáng上,隔着一道厚重的帘子我只能看到chuáng上的摆设,可是我知道他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虽然看不见彼此,可是心却是温暖的。这是仅有的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共处一室。
羲贺,我很轻的唤了一声,自己却被自己吓了一跳。我听到他的脚步走近:怎么了?那声音中是关切,还有点点的欣喜。我闭上眼:羲贺,我真怕我会死去。别乱说,不会的,太医们正在商议呢。他很快的说到,似乎不愿碰触这个话题。我浅浅的无奈的笑到:既然那人要杀我,既然是下了毒,那么,他怎么会说出解药。我的声音是那么的平静:如果真的太医可以找出,我不是早就可以好了么?他沉默了,我有些哀叹的说到:其实如今,我真的想很快的离开,这样我就不用再忍受痛苦了,为什么刚才他没有杀了我,还要让我再忍受三天。我的泪无声的掉了下来,突然眼前一道光照进眼睛,他竟掀开了那道帘子,我看到他紧张害怕的神色:你说什么,什么折磨?什么三天?我别过脸去,不愿他看到我的泪,我很轻很轻的说到:没有什么,只是,这伤口的疼痛日渐加剧,我已经要支持不住了。那什么是三天?他的语气平和的奇怪,就如同风雨前的宁静,我不以为然的说到:小桂子说,从毒发到死亡,只有三天。他的身影晃了晃,我迅速的用被子抹去了泪转过头来笑着看着他,我的笑那么的纯净,可是心却是悲凉的。他看了我好久好久: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的目光决绝,我微笑起来:如果我死了,那么,我希望你能幸福。我的目光越过他看向了这簇新的坤宁宫里的摆设,大红的颜色是多么的喜庆,除了这坤宁宫里,别的地方只有那个喜庆的日子才可以拥有这么多红色。我缓缓到:我要你有一个王妃,两人举案齐眉,恩恩爱爱。。。自己的声音哽咽起来,他打断了我的话:不,如果你死了,那我也决不独活。。。我心里一阵温暖和心痛:不,不要,我要你答应我,你要幸福的活下去,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你皇兄,为了这江山,你都要活下去。我转了个身不再看他:我要你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他没有回答,可是我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门被关了上,外面传来了他和太医对话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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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蒙住头哭了起来。
一个时辰左右,沈羲遥回来了,我已经止住了哭泣,虽然疼痛一直侵蚀着我,可是我还是装着睡了去,我听见他与羲贺小声嘀咕的声音,偶有几个词传进我的耳朵,我没有仔细的听,也不想听。门被轻轻的关了上,我望着窗外那明亮的天空,何时我可以再翩然于那百花之中,何时我可以再chuī响那根紫玉菱花萧,何时,我可以再与他品萧论诗,何时,我可以。。。可是,好象不会有这样的时刻了。我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他,我该说的,也许我不会再有机会了,我的意识有些模糊了,小桂子说是三天,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就感到自己要去了呢。。。
依稀,看到了那月色下他的身影,看见了那碧波中的荷花,看到了他倾慕的眼神,看到了那劳劳亭中他坚定的眼神,还有他各种各样的笑,纯净的,开怀的,欣喜的,温暖的,怜惜的,宠爱的,还有忧伤的,无奈的,决绝的。。。我也笑了起来,是打从内心深处的宽慰的笑。
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沈羲遥一脸憔悴的坐在我身边,我看到了惠jú,看到了馨兰,小福子小禄子,还有其他坤宁宫里的侍从。我四下张望着,我想看到一个银灰的身影,可是,什么都没有。
目光转到沈羲遥的身上,皇上,我叫了一声,他好似还没有清醒过来,可是就在听到我的声音的一瞬间,他的脸明亮起来:薇儿,你醒了。他的声音是激动和欣喜,我看着他温柔的脸,突然就充满了愧疚。皇上怎么在这里?我看着他问。他没有回答,却高兴的说到:那小太监招了。我一惊,小桂子说要驾祸给柳妃,我睁大了眼睛看着沈羲遥:是什么?沈羲遥一笑:一些恩怨,不过不在你,只是。。。等你好了朕再告诉你吧。说完他笑了笑,可是他的脸却有些黯淡,我奇怪的看着他,他又给了我一个宽心的笑容:解药已经找到了。我心中一喜:真的么?他点点头:很快你就会好起来的。我的嘴角不由的就浮上了笑容,但是沈羲遥接下来的话却让我从头凉到脚:不过差了一味宫中没有,你昏睡的这两天里羲贺出宫去寻了还没有回来。宫中没有的药会是什么,三日内可以找回来么?不,不是三日,我昏睡了两日,那么今天,就只有今天了。。。。。。
我看了看外面已经升起的太阳,小桂子没有告诉他毒发到死亡的日子,可是我是清楚的。皇上,我轻轻的唤了他,他看着我,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庞,其实他比羲贺生得更俊美,只是那帝王的威仪将他笼罩在一层厚厚的光芒中,让人看不清。皇上,臣妾想知道,是差了哪两味药?他没有说话,目光看向远方,我心里急起来:皇上。我加重了语气,他回头朝我一笑:不是什么难找的药,只是要费些工夫。他的目光中有坚决。门被轻轻的推开,张德海走了进来:皇上,裕王爷回来了。他猛得站起身,眼睛里是明亮的光,朝我看了一眼:等着朕,就好了。
两个时辰后沈羲遥回了来,惠jú在他的身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那碗是罕见的血玉制成,药中有股奇怪的芬芳,还有如血的颜色。我有些害怕和犹疑,抬头看他,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可是他看着我笑到:快喝了,喝下去,毒就解了。他的笑有镇定人心的作用,我的心平复下来,不再那么害怕,轻轻的chuī了chuī那散着热气的药汁,看着惠jú的身后有羲贺隐约的的身影,看到他投来的目光,低头看了看碗中的药汁,慢慢的喝了下去。不苦,一点也不。
第六十六章
惠jú他们被放了出来,但是罚去了半年的俸银,不过只要命没有丢,钱财不过是云烟而已,我从自己的银钱中拿出了些私下里给了他们。柳妃那边依旧是被禁足在清月堂里,玲珑虽一直在这坤宁宫中,可是因着我养伤,就由芷兰照看着,我也一直没有见到她,但是心是放下来的,总是要比在丽妃那里qiáng。众妃每日都会到鸾凤殿请安,即使我不出去,可是这该有的礼还是有的,我跟沈羲遥说了不用这样,实在是麻烦还是省了去好,可是他却没有答应,我也只得作罢,倒是劳烦了那些妃子,来请安却也是对着一张空空的椅子,一张她们心中梦寐的椅子。
在那日喝下解药后又在太医的调养下,我的身体逐渐的好起来,半个月后,我已经可以下chuáng走动了。这半个月中,我一直托惠jú去打听小桂子到底招了什么,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同时也嚷她去打探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可是依旧是无果。我心中疑惑,心里也有些害怕起来,担忧着羲贺,生怕那缺的味药是什么凶险难得的东西,可是我又不好问沈羲遥,毕竟,那是羲贺去寻的,我怕问了沈羲遥,他心中生疑。
一日秋高气慡,这天是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沈羲遥到与那些王公大臣一早都去了校场。午膳后的日头正好,我穿上件略厚的衣裳,想着那jú花此时应该是全都开放了吧,便带着惠jú紫樱他们去那紫碧山房。远远的还没有走近,空气中飘dàng着雅致的清香,还有远远传来的女子娇笑的声音。我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几只色彩艳丽的风筝点缀其中,那明艳的色彩透着股快乐,我的心一下子就愉悦起来,小时候常常缠着几位兄长带我放风筝,大哥总是把我架在他的脖子上,二哥和三哥在一旁左右跑着,我还记得那是只燕子样的风筝,二哥的手一松,那风筝就呼啦一下飞上高高的蓝天。我还记得那时我看着那高远的天空,想着自己何时可以走出那凌家的高墙,如今自己是走了出来,却走进了一个更大更高的墙中。这里没有快乐,没有信任,没有温qíng。这里只有勾心斗角,只有包裹着绫罗和蜜糖的毒药。
娘娘,可要过去?惠jú见我停了脚步问到,我看了看那紫碧山房的入口,看到了那片清雅的huáng花,那日羲贺就站在这花中,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我点了点头:过去吧。停了下又说到:你先过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不一会惠jú就回来了,脸上满是笑意:回娘娘,都是些掖廷无宠的女子,想来都是不曾见过娘娘的。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见过我你为什么笑啊?自己的嘴角也浮上了笑。惠jú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奴婢是想,娘娘是不喜欢那些繁礼的,若是那些女子知道娘娘的身份,这花岂不是赏得就不尽兴了?她停了停继续说道:奴婢刚进去看了,那花开得真美。去年种下的那暹罗进贡的金蕊白玉jú都开了,那些女子都在吟诗呢。我点了点头:去看看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皎月色银丝攒成朵朵小花的丝缎裙,头上没有戴什么首饰,就是一根最普通的无雕花青玉长簪将脑后松松挽成的发髻固定,看起来似一个最普通的嫔妃般。
刚走进那jú花丛中,就听见传来的一个清丽的声音:名种jú逾百,花开丽且妍。秋容圃外淡,chūn意眼前旋。我闻声望去,是一个姿容殊丽的女子独自站在jú花丛中,清高淡雅,就好似那万jú丛中最芬芳的一朵。自己不禁就接了下句:造化功谁与?勤劳智自专。赏心邀客共,歌咏乐延年。那女子看向我,微微一愣走上前来,她身上是一件简单的水绿色裥裙,绣着rǔ白的大朵的jú花,倒也十分的雅致。她的声音明丽清亮:你作的真好。她的眼睛里是钦佩,我笑着摇了摇头,她看着我,眼神是清透的,看得出来,她还没有被这复杂的后宫所侵染,还是一朵最纯净的花朵。
怡姐姐,你在和谁说话啊?一个女子跑来,我愣了愣,分明是之前我曾在御花园中遇到的那三个女子中最小的那个,依稀记得她是叫紫鹃的。就来了。那个被称为怡姐姐的女子看了我一眼向紫鹃那走去,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惠jú看着她的背影说到:娘娘,这女子和娘娘您,还有三分像呢。我回头一笑:是么?惠jú看了看我,微掘了嘴: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像了。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说完信步走在那片jú花中,随手拈起一片,一个转弯,前面的凉亭里坐着许多的女子,可是却没有我眼熟的那些来请安的妃子们,毕竟那些可以来请安的女子,都是沈羲遥有过临幸的。可是这后宫中女子万千,只有极少数的女子,才得以见到龙颜吧。
我停住了脚步,在这个地方,正好可以听到她们的聊天,可是却不易被她们发现。我只是想知道,这后宫女子们在一起,没有什么更高的主位,她们会说些什么。
风很柔和的chuī着,将那些她们闲聊的话送进了我的耳里。
柳才人,你可有听说,那柳妃还是被关在那清月堂里。
当然了,想到当初就是因为我的名字与她的重了,她就让那敬事房太监撤了我的绿头牌。
如今柳妃可不再风光了啊。
是啊,行刺皇后的罪名可不是她一个人担得起的。
可是我怎么听说那小太监招了,柳妃是被下了蛊的?
我也是这样听说的啊。怎么皇上却没有下任何的旨啊。
那小太监是招了,可是据说皇上从中发现了其他什么不对的地方呢。
这样啊。
。。。。。。
那群莺莺燕燕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不过我却知道了些许的消息。沈羲遥又发现了什么,不消说,定是那碧玉木兰簪,小荣子当初就是为了这个被定的偷盗的罪名,若是真的查了清楚,那么柳妃这可也算是欺君了。我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此,就不是冤枉她,再治什么罪,也就是她应得的了。
我的目光看向了那个清丽的身影,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听着。她身边的一个粉白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怡贵人,想什么呢?怎么不见你说话?她只是笑了笑,另一个女子接过话说:怡妹妹向来是如此的。我们说我们的罢。我看到那个水绿的身影带着浅浅的笑目光转着,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她给了我一个很温和的笑,那么纯粹,是我入宫之后再没有看到过的。我也还之一笑。这时,一句话就传进了我的耳朵。
听说皇后差的那味药可是白虎鼻骨呢。我心一惊,脸上的笑消失了,目光看了过去。是啊,我也是听说的。好象是裕王去寻的吧。听说还是遇到了凶险呢,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皇上赏了很多的珍宝呢为此。。。。。。。我心慌起来,虽然惠jú说是没有打听到什么,但是这样的话她是一定听到过的。我回头看着惠jú,她的脸色略有苍白,我直直盯着她,惠jú低了头:娘娘,奴婢没有确定,因此不敢告诉您的。我直直的看着她不发一言,终是叹了口气,轻轻的一个转身就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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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色的裙摆铺散在花丛中,一个温和的声音传到耳边,那声音虽轻柔,可是我却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可是我听那些小太监私下议论说,差的可不止白虎鼻骨那一味啊。
第六十七章
坤宁宫里我安静的坐着,惠jú垂着头站在一旁,我chuī着手中茶碗里浮起的叶子,猛的就开了口:惠jú,今日里那些话你之前可有听到?惠jú咬着嘴唇,勉qiáng问着:娘娘是说那白虎鼻骨么?砰的一声,我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搁在了手边的小几上,惠jú吓了一跳,抬头看我,眼睛里满是害怕。我镇静的问到:本宫问的,是那另外一味药。惠jú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面前:娘娘,娘娘,奴婢实在是怕告诉您,您会担忧啊。她哀哀的哭着,我心一凛,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到:也就是,真的有那另外的一味?手抖起来,我张大了眼睛看着惠jú。惠jú不明所以的看了我一眼:娘娘。她的脸刹时变得苍白,我紧盯着她,惠jú的唇抖了抖,没有发出声音,却点了点头。我紧张得探了身子:那真的,如同那个小太监说的?惠jú慌忙的摇着头:娘娘,奴婢这个就不知道了。她的眼神中是慌乱,是害怕,我看着她,眼泪就掉了下来,看来,是真的。
在听到那句话后我径直去了太医院,一来是我想知道到底是差了几味,二来若是真的羲赫遇到什么凶险受了伤,太医院里的人是一定知道的。可是当我茫然的在里面走动的时候,无意中就听见了两个司药的小太监的谈话。那时自己还在嘲笑着自己,身为皇后,却要偷听别人的讲话,实在是可笑,本想走开,那两个小太监在议论着一些珍贵的药材,一个在让另一个小心,轻声的呵斥着,我淡淡的笑了笑,转身,脚步却又停了下来。真是巧合。
诺大的太医院里那时正巧的再没有任何人,那小太监的话就一字不拉的进了我的耳朵,心渐渐的抽紧,鼻子酸了起来,眼泪无声的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满地的落叶上,无声。
小宁子,你可知道着天下做珍贵的药是什么?一个声音问到,很轻的,很随意的,闲聊着问到。
师傅说过,是紫血蝎爪,白虎鼻骨和半枫荷蕊,主要是很难得到。小礼子你忘啦。另一个声音回答到,似乎满是自信。
这天下最珍贵的药材,其实在皇后娘娘先前喝的药中。那个叫小礼子的说到,有故作玄虚的语气。
是啊,娘娘那药中有白虎鼻骨的。听说还是裕王爷亲自捕的呢。小宁子是不足为奇的态度。
你可不知道,那才不是最珍贵的。虽然少,可是想要还是可以得到的,毕竟是皇后呢,皇上要是下令,什么血蝎枫荷的,还不是都有了。那小礼子的声音里是知道什么特意炫耀的感觉
哦?那是什么?小宁子的声音充满了好奇,我也是。
是。。。小礼子的声音响起,故意停顿了许久,我的心被提了起来,突突跳着。就是龙俎啊。小礼子的声音拖了很长,音调却低了下去。
啊?小宁子发出了不可思议的感叹:龙俎,这可怎么得到?哪里找的到龙啊。
嘘。。。小礼子打断了他的话,用很小心的声音斥责到: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小心你的小命。停了一下解释似的说到:没有龙,那当今皇上是什么?
我晃了晃身,龙俎皇上,这几个词在自己的耳边盘旋不去,眼前是金星一片,脚下有些软,后退了一步一个人扶住了我,我回头,满脸泪水的看着那个人,我已经无法克制自己了。惠jú扶着我,脸上是担忧,我挣开她的手,自己走回了坤宁宫。
一路上我问自己,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的心乱成一团,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开始的我不得已入宫,只是想要那淡泊平静的日子,即使没有皇后的实权没有皇帝的宠爱也不在乎。之后遇到了羲赫,我心底是愿意与他相知相守,可是我知道那永远都不可能,将那份真挚埋藏在心的最深处。与羲遥的偶遇到如今宠冠后宫,我知道自己也做了一些自己都不齿的事,那些勾心斗角让我身心俱疲,可是那是我为了能够在这吃人的皇宫中生存下去必须得做的事。我已经渐渐的不能左右自己。不论是我的行动,还是我的心。
脚下飞快的走着,似乎一停下来我就必须面对自己的心,那两张略有相似的面孔jiāo替出现,我的脑中乱成一片。心是复杂的,担忧,感动,自责,懊悔,犹豫,还有深深的痛。
你起来吧。我无力的摆摆手,惠jú看着我,半晌才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迟疑了下说到:娘娘,其实,奴婢早就知道了。她的眼睛迅速的眨着,我抬头看她,她的脸有些红,我没有说话,也没有表qíng。惠jú深吸了口气:娘娘,是皇上不让奴婢说的。可是如今娘娘已经听到了,奴婢觉得,娘娘还是知道的好。惠jú每说一句都深深的吸一口气,似是下了万千的决心,我就那样木然的看着她,已经没有了反应。惠jú站在我身边,细细的讲出了那日我昏睡过去之后的qíng形。
沈羲遥匆匆的结束了那日的早朝,焦急的赶到坤宁宫,一进那东暖阁,就看到沈羲赫与几个太医愁眉不展的样子,通向内室的帘子垂在地上,沈羲遥一皱眉一抬手就进了去,身后,是沈羲赫忧郁的目光。
他的皇后睡得很熟,表qíng很恬静,可是脸上似乎有着泪痕。沈羲遥用袖子为她擦拭着,轻声的唤着:薇儿,薇儿。。。期待着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开,看他一眼就好,让他知道她还好。可是,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的闭着,沈羲遥的心里慌张起来,太医,太医。他向外喊到,太医没有进来,沈羲赫却进了来。
皇兄,皇后娘娘毒发了。沈羲赫的声音很低,沈羲遥看着他:然后呢?沈羲赫摇了摇头:刚才臣弟问了几个太医,这解药实在是配不出来。沈羲遥的目光刹时变得犀利起来,可是当他转头看向躺在身边的凌雪薇的时候,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温柔和怜惜,可是,如果他此时抬头能看一下沈羲赫的目光,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流露出的关切不比他的少。
沈羲赫看着他的皇兄,又看着在chuáng上躺着的那个他心中唯一的女子,想起就在不久前她还跟他说着那些话,那时他不该出去的,他该守着她的,也许她此时就还睁着那双无暇的眼睛。突然她的话又响在耳边,三天,他心里一震就上前一步跪在沈羲遥的面前,看着他的皇兄深深的皱着的眉,余光落在了那躺在chuáng上的美丽的身影上,他缓慢而坚定的说到:皇兄,请皇兄准允羲赫去审那凶手,羲赫一定在今日审出,以解皇兄心头之忧。
第六十八章
皇上,王爷回来了。张德海匆匆的跑进东暖阁,沈羲遥坐在chuáng边,温柔的看着chuáng上的那个女子,她就如同熟睡般,好似只要轻轻的呼唤,她就会醒过来微笑着看着你,说出温和的话语。皇上。张德海的声音低了下去,沈羲遥回头起身走到了外殿。
审出来了?沈羲遥焦急的问着,沈羲赫站在外殿,看着他的皇兄眼里的兴奋,快乐和期盼,心突然就抽紧了。回皇上,是审出来了。羲赫答到,沈羲遥一脸的笑意:那就好,快去备来。羲赫没有动,迟疑了下,沈羲遥发现了不对,上前一步:怎么?出了什么事?羲赫弯身跪下:回皇上,差了。。。他犹豫了下:回皇上,差了一味。差了一味是什么意思?沈羲遥的眉毛纠结起来,表qíng是严厉的。差了一味白虎鼻骨。羲赫答到:这味药很少用到,再加上白虎难求,因此宫里一直没有。沈羲遥脸色暗淡下去:那么,就去让找,找到这白虎。他的声音是低沉充满威严的。羲赫停了停:若是皇上信得过臣弟的能力,臣弟在三日内为皇上寻到此药。沈羲遥听完这话没有立刻回答,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羲赫,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沈羲赫立即出门而去,身后是沈羲遥充满深意的眼神。
果然两日里羲赫就回了来,他带着几名得力的将领在山民们说过的出现过白虎的地方寻了两日,那是深山之中,地势险恶,环境恶劣。可是他却在那里耐心的守着,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捕获的时候费了番力气,可是,他必须得到,他告诉自己,所以,即使是十分的凶险,他还是得到了。
沈羲遥看到羲赫的时候,他是直接从那山中回来的,衣服都顾不上换,那虎是一整只的,只取那鼻骨的中梁,可是太医们和煎药的太监却都不动,沈羲遥看着那么一群人,心里冒出火来。此时他刚从东暖阁里来,连续两日里他都守在她的chuáng前,早朝没有去,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就在听到羲赫回来的消息不久前她醒了过来,他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了,连续两天萦绕在心头的浓雾散去,心是喜悦的。他想,只要她好起来,他将忘记一切,也停止那件自己正在做的事。
怎么还不去熬药?他的声音是严厉的,那双眼睛投出的目光足可以杀死人。所有的人都低下头去,沈羲遥将目光转向了羲赫,他一身的láng狈,可是jīng神却是好的,眼睛是明亮充满希望的。皇上,太医院里最权威的医生走了出来,声音很小的说到:请皇上恕罪,实是还差一味的。沈羲遥的脸色此时已经十分的难看,在他身边服侍了许久的张德海也从来没有看到皇帝如此的不悦,似乎一张口,眼前的所有人都会成为明日午们外的鬼魂。沈羲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是什么?那太医看了看周围,嘴动了动,所有人都跪了下去,羲赫的眼睛里也是气愤和焦虑,只有他知道,这天,是可以救她的最后期限了。
皇上,老臣惶恐,那最后一味药实在是无法得到啊。那太医终于说了出来,沈羲遥一个箭步上前提起他的衣领:是什么?声音已经如同寒冰般。是。。。就是龙俎。那太医终于是抵不住沈羲遥眼中的压力,小声的说出。沈羲遥看了一眼跪了满地的人,突然就笑了起来,那么轻松和慡朗:朕还以为是什么,他说到:不就是朕的一块ròu么?说完从旁边侍卫的腰间一把拔出配剑,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寒光一闪,撕的一声,在众人的惊呼声和劝阻声中,他左边胳膊上就血流如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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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遥甚至没有皱眉,而是笑着问:这样,皇后的毒可就解了?太医们忙不迭的点头,他右手一挥:那还不快去,都愣在这里做什么?一旁有侍女上前为他擦药包扎,沈羲遥抬头看到站在原地的羲赫笑着说:可是辛苦你了,羲赫。羲赫的表qíng如同梦中般,听到沈羲遥的话回过神,看着沈羲遥胳膊上的伤,眉头皱在了一起,心也皱在了一起。
沈羲遥看了看周围,惠jú的身影就落在了他的眼中:你,不要对皇后说起此事。他说到,惠jú慌忙的点着头,拜了下去。沈羲遥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他放下衣袖,很疼,可是心里却是快乐的。羲赫,你也累了两天了,就在清晏堂住着休息吧。沈羲遥看了一眼羲赫笑着说。,然后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沈羲赫没有离开,也是坐在了一边,看着里面忙碌的煎药的御医太监的身影,还有那蒸蒸的白气,目光落在了他的皇兄身上,沈羲遥的眉微微皱着,那伤口一定是很疼的,他的额上有汗冒出,眼睛紧闭,可是嘴角却带着一丝笑,gān净纯粹。羲赫想起,那样的笑,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的皇兄展露出来了,依稀上一次,还是父皇在的时候吧。
两个时辰,药煎好了,沈羲遥睁了眼就向东暖阁走,羲赫跟在他的身后,他只是想见她一眼,看到她喝下那药就好。
我安静的听惠jú说完,眼前是那些让我心动心痛的景象,我在想那一刀下去的疼痛,还有他下了决心的勇气。毕竟,他是一个皇帝啊。心抽紧着,酸起来,眼泪又掉了下来,惠jú慌忙的为我拭着,我抬头看了看她:可知皇上这几日那伤还好?惠jú笑着说:娘娘这个放心,太医院里的御医们可是小心着呢。我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窗外。
禀娘娘,皇上从校场回来了,稍后就过来。小喜子匆匆的跑了进来笑着通报,我淡淡的点了点头,吩咐惠jú:不要让他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惠jú点了点头,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站起身:为本宫更衣。
第六十九章
小池塘边,我安静的坐在那里,chuī着手中的紫玉菱花萧,却不是那曲流水浮灯,换了一曲云淡风轻,依旧是空灵高远的,却少了份哀愁,多了份相思。飘逸的浅蓝纱裙长长的后摆一直拖到水边,好似就是从水中蔓延上来般,没有带任何的首饰,任发丝被傍晚轻柔微凉的风chuī拂着缠绕双眸,我用心的chuī着,看着那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余辉倾洒在那小小的金色的池塘上,那么的美丽。我知道他在我身后站了很久,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我看着那粼粼的水面,笑了笑,调整了下自己的心,轻盈的转了个身,那浅蓝的裙幅一晃轻柔的贴在了腿上,我朝他一笑,他愣在那里,我走上前去:皇上。轻轻的唤了一声。
沈羲遥笑起来,我们就面对面站着彼此微笑着,看着落日的橙huáng的光辉洒在对方的身上,充满了温柔的色彩。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我贴着他宽厚坚实的胸膛,心里也是温暖的,鼻子酸酸的眼睛里就要淌下泪来,他不说话,拉着我坐到了那池塘边,用下巴轻轻的抵着我的头顶,我一手抓着他胸前锦缎的衣料,听见他突突的心跳。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真的以为是天上的仙子掉落凡间。他喃喃的说到,声音是那么的温和轻柔,他没有用那个朕字。我点了点头,他继续说到:我记得那晚是你兄长的庆功宴,我无意的一抬头,就看见遥远的半空中有一个白衣的身影在旋转着舞蹈,即使那么远,可是我依旧是看得痴了。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有说话,那晚的qíng景又浮现在眼前。那时宴席即将结束,我派人去寻着,却什么都没有找到。本是不再想了,以为就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回到养心殿批改奏章有些烦了,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却不曾想,就在那曲径通幽再次遇到了那个仙子。他说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没有威严,没有帝王的做派,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男子的幸福的微笑。我也笑了,抬头看他,他的眼神晶亮,闪着激动的快乐的光:可是仙子却跑了,就在那摄人心魄的一笑之后。我伸手去拉,可是只是感受到了那柔软的裙边从手中略过。我低声浅笑的说:是臣妾那时卤莽了呢。他摇了摇头:你可知,即使在后来寻到了你,在你回到这坤宁宫前,我都一直认为,你是天宫的仙子,那夜只是留恋人间的美境下界来的,只是那场大雨让你迷了路,可是天一亮,自然就该回去了。我努了努嘴:可是皇上还是将这后宫翻了个个儿找臣妾。声音中略带着酸意。他大笑起来:是啊,那是因为我不甘心,还抱着一丝的期望。我也笑起来,眼波流转,他直愣愣的看着我,突然就吻了下来,他的吻那么轻,却那么炽热,他很轻的说着:不管如何,我还是找到了你。。。我闭着眼,听不清他后面的话,只完全的融化在了那渐深的吻之中。太阳落了下去,可是天边依旧有彩霞在飘飞。
皓月就是这个时候走进小花园的,我睁了眼就看到了她略有苍白的脸,不由的就向后倾了下,沈羲遥回了头,皓月连忙跪下: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沈羲遥看了看我,我的脸上滚烫,他笑了笑,可是在回头看皓月的时候,脸上就有了一分不悦。起来吧。他说到,皓月站起了身,却不知该怎么办,我笑笑站起来:皓月怎么来了?皓月低着头小声的说到:听闻小姐好了,心里还是不放心,就想着过来给小姐请个安,不曾想。。。她抬头飞速的看了一眼沈羲遥,头埋得更低了:既然小姐没有什么大碍,那皓月就回去了,明早再来向小姐请安。我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既然都来了,也到了晚膳的时间,一起用吧。回头看了看沈羲遥,他有些无奈的笑着,还是点了点头。
西边的侧殿里jīng致的菜肴一道道端了上来。我特意吩咐惠jú做了许多的养伤的膳食,沈羲遥看着满桌的菜开怀的笑着:这些看起来可比御膳房做出的要好呢。我笑着看了他一眼:皇上说笑了呢。皓月站在我的身后,始终是低着头,直到沈羲遥坐下也吩咐我和她坐下才抬了点,却是一直无话的。
我细心的为沈羲遥布着菜,他微笑着看着我,皓月一直小心的看着他,脸上的表qíng却是淡淡的。我的眼睛一直看着沈羲遥的左胳膊,虽然他穿着龙袍,也装着很随意的样子,可是我还是发现了他左边胳膊的不利落,他也在刻意的去避免用到。我的心就抽紧了,表面上还是温柔的笑着。沈羲遥吃了几口就看着周围,我好奇的看着他,他朝我一笑说到:怎么没有酒呢?我讶然的看着他:皇上用膳时还要喝酒的么?其实心里是知道的,他喝的甚少,却是会用一点。他看着我,眼神是放松的:是啊,你不知道的么?我用膳时是要喝的。他笑起来那么的随和。皓月看得呆了片刻,头深深的低了下去,我突然意识到皓月在这里,她已经不是我的贴身侍女了,而是沈羲遥众多妃嫔中的一个。皓月,这七星豌豆还是你做出的好吃。我看着皓月说到,皓月略抬了头:娘娘您说笑了呢。我一愣,复又笑到:本宫还是最喜欢你做出来的。沈羲遥哦了一声,皓月完全的抬起头却是看着我盈盈的笑着:小姐若是想吃,奴婢就做给小姐。说罢要站起身,沈羲遥一个手势制止了她,皓月讪讪的坐下,我尴尬的笑了笑,沈羲遥看着我:晚膳后,我有东西给你。说完看了皓月一眼,皓月呆了片刻慌忙起身:皇上,娘娘,奴婢想起还有事要回去掖廷,先告辞了。我正要阻拦,沈羲遥就恩了一声,皓月慌忙的下去了。
皇上。我嗔怒的看着他唤了一声,他顽皮的笑了笑:她在,我觉得不方便。说完满含深意的看着我,我低了头坐到他身边,为他夹着菜,两人说着闲聊的话。夜色渐浓,大红的宫灯点了起来,在习习的夜风中摇曳,空气中有淡淡的jú花香,侍从们都远远的站在墙角门边,西侧殿里的灯火燃了起来,烛光朦胧处是他深qíng的眼神。
这里已不是大羲皇后居住的坤宁宫,眼前的人也不是大羲的君主,这里只有一对普通的夫妻,那是我一直向往的生活,没有权势,没有争斗,没有压力。。。。。。只有两个幸福的人,彼此深qíng凝视。
可是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幻象,他永远都是大羲皇帝,而我,也注定了避不开那些用无休止的后宫的争斗。
第七十章何当共剪西窗烛
晚膳后陪着沈羲遥批改完那些奏章,夜已很深了,我一直坐在一旁绣着那盘龙的荷包,此时的心境与最开始绣大不相同,一针一线都格外的仔细。我不时的抬头看他,看着他认真专注的神qíng,看着他手执朱笔细细批阅的姿势,看着他眼睛中透着的睿智果断,心是暖暖的。他的左胳膊没有如往常般支在桌子上,而是随意的垂下,我心疼的看着他,却在他抬头向我微笑时掩藏起来。
大约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他合上最后一本奏章,张德海适时的端上参汤又撤下那些奏本,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朝我一笑说道:不早了呢,你早些安置吧。我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张德海也是,他温和的笑了:你有伤在身,要好好的休养,我回去养心殿睡。我轻咬了嘴唇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角,也看了看外面的天,没有月亮,是大团的浓云,偶有一道金光闪过,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要说什么,突然就听到了外面哗啦啦的声音,莞尔一笑看着他有些慌张的表qíng说道:皇上,看来是这老天不让你走呢。
沈羲遥柔和的笑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的目光大部分轻轻的落在了左边的胳膊上,我上前一步微微撅嘴说道:难道皇上不愿留在臣妾这里?之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也是,臣妾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自然是不能侍奉皇上的。嘴角却带了一抹顽皮的笑。他看着我宠爱的笑着:朕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我点点头,一旁的张德海看了看外面的天轻声说道:皇上,这雨实在是大呢。他点了点头,目光看着我:既然是天意,那朕就不走了。我笑起来,可是我不知道,这天意二字,在我之后的生活中,占了多少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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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暖阁寝殿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侍从们都退到了门外,烛火燃起来,温和的光洒满了整个房间,我就在这烛火中看着他一直站在画架前,那烛光就给他全身笼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我的心也是暖的。
皇上还不安置么?我轻声问到,他啊了一声回身:你累了么?就先睡吧,朕不困。他的眼神里有躲闪,余光落在了自己的左臂上。我抿了唇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小心仔细的解着他前襟的金纽扣,他身子一颤,我抬头看着他:皇上明日还有早朝,不易劳累的。他低头看着我带着浅浅的和有些认命的笑,我知道他为什么笑,因为这外袍一褪下,他胳膊上的伤就无处掩藏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他外面的袍子脱下,他的左臂上是厚厚的纱布缠绕,我的心即使在已经做好准备的qíng况下,还是抽紧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抬头问他:这是。。。他没有看我,眼神中有慌乱,可是一刹那就恢复了平静。哦,他不以为意的说道:今日的赛马会朕不小心伤到了,那些太医太谨慎就包了这么厚,其实不碍事的。他说完笑笑转回目光看我,我眼里的泪再控制不住,刷的落了下来。他慌张起来,伸手要去帮我擦拭,我转过脸去自己用手背一抹回头笑着看着他:皇上,以后可要小心呢。声音有些颤抖,他听出来了,唇上的笑隐了去,眼神虽然温柔,可是有怒气,然后他一回头朝外面喊到:惠jú,进来。
皇上,您唤奴婢。惠jú跪在地上,小心的问着。他没有看她却用威严的声音问到:这违抗君令是怎么个处罚你是知道的。我心里一惊走上前去,在惠jú没有开口前说道:皇上,是臣妾bī她说的,不能怪她的。说完看着沈羲遥,柔柔的说道:不过臣妾真的庆幸臣妾知道了,臣妾。。。我说着哭起来,是感动的哭,他忙拥我入怀,我朝惠jú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下去了。
我轻轻的扶着他的左臂,他低头看着我,眼波温柔平和。我抬头朝他一笑:皇上,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他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我看着他:一定很疼的吧。他随意的笑到:不疼,一点也不疼的。这不算什么。我低下头:是臣妾不好,要皇上受伤了。他微微俯身在我耳边说道:不,我很高兴可以这样做。我听到这话鼻子一酸:你,是皇上啊。他就大笑起来:是啊,我是皇帝。可是我也是一个男人。他的声音降下来,更加的柔qíng:一个想保护自己心中最美的男人。我脸发热,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两个人躺在chuáng上说了许多亲密的话后渐渐睡去,我枕在他的臂弯中,看着他熟睡的侧脸,第一次感受到甜蜜和幸福。
秋日里的天是明净高远的,在那夜过去近半个月之后,天气已经完全的凉了下来,后宫里出奇的和谐平静。可是我知道,在那夜的事后,皇宫里的守卫增了近一倍之多,宵禁更是严格起来。夜晚我都会陪着他看完最后一本奏章,然后两人同塌而眠,白日里按着太医的吩咐我很少出门,就在西暖阁里做做女红弹弹琴,照看玲珑,人是安静的,可是我的心却有着担忧,我觉得这平和来得奇怪,总觉得有什么不祥要到来般。却又笑自己杞人忧天,平和的日子不正是自己想要的么,又如何这般的没来由的担心呢。
一日里坐在西暖阁里,手上是那个荷包,最后的一只龙爪了,想着配上他墨蓝的便袍应是最适合的,针上的线用完了,惠jú我之前吩咐下去准备些茶点,其他的侍从都在外间候着,不想唤人进来,自己起了身在墙边的斗桌里寻着丝线,惠jú码的很整齐,可是我却找不到那金色的,手上忙乱起来,那丝线就缠满了手指,我心突然一惊,自己何时有过这般的心慌,努力平静着,可是还是隐隐的不安。
门被推开,有凉风chuī进,我转身看去,惠jú匆匆的走进来,手上没有我要的茶点,我看着她,她也盯着我:娘娘,听说太后娘娘要回来了。
第七十一章惜花惆怅对东风
当朝的太后闵氏,大羲开国功臣之后,世家女子,其父乃先帝帝师,太后从小美貌才qíng过人,先帝还是太子时就礼聘为太子妃,先帝即位后太后职掌六宫,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帝后恩爱和谐,当先帝遇到全妃后,太后依旧可以不妒不怨,与全妃qíng同姐妹,在全妃产下皇四子撒手西去之后,太后即使已有襁褓中的皇三子要照料,依旧是将皇四子接到身边细心教养,这一养就是十年。先帝为此十分感动,称太后为古今第一国母。后来先帝因病驾崩,太后一人辅佐尚年幼的新帝,还有平衡当时朝中的局面,为新帝扶植可靠的肱骨之臣,在新帝冲龄之时为他做出的莽撞之事弥补,实在不易。还好沈羲遥xingqíng沉稳,所谓的莽撞之事,最大的,也不过是之前与父亲的争执,而太后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我入了宫,坐上了她曾经的位置。
晌午时口谕就到了坤宁宫,那时我正在西暖阁里照看玲珑,张德海走了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他一恭到底我没有抬眼,看着玲珑说道:起来吧。然后才转了头笑着问:张公公来此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张德海笑着恭敬的答到:娘娘,奉皇上口谕,三日后太后娘娘还朝,皇上望娘娘准备准备。我点了点头,淡淡的问到:彼时可是文武百官后宫女眷都去迎接?张德海想了想答到:这个皇上还没有定,太后娘娘不喜奢华的。我笑了笑说道:本宫知道了,有劳公公了。张德海再次行了礼就退下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西暖阁窗户的外面,低低的唤来惠jú让她去请芷兰来。
西侧殿里燃着红檀香,芷兰进来的时候我正在看着镶金雕莲的香炉,看着那香燃起时暗红的光亮,西侧殿里有深沉高远的味道。
娘娘,您唤我?门被轻轻的推开,芷兰轻轻的走了进来,我笑着转身:芷兰姑姑,想必你听说了,太后娘娘要回来了。芷兰笑着点了点头,深深的看着我:娘娘唤奴婢来,是想问问太后的qíng况吧。我微一低头,手里拨弄了下蜀锦裙上缀着的玉佩,点了点头:本宫进宫后第二日太后就去礼佛,之前一直没有见到,如今太后回来,心里自然是忐忑的。我轻声说着,芷兰笑着:娘娘心里莫怕,太后娘娘是很平易的我哦了一声,抬起头走到芷兰的身边,西侧殿里此时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到:姑姑,本宫知道太后的平易和慈祥,只是。。。我停了一下:只是本宫缘何进宫想必姑姑是知道的。我的话没有说完,芷兰轻声的打断了:娘娘怕什么呢?当初最排斥娘娘的皇上如今都改变了,何况太后娘娘。以娘娘的xing格,太后一定会喜欢的。我点了点头,浅浅的笑了,芷兰也笑起来说道:娘娘,民间不是有句俗语么。我抬头看她,她的眼中是狡黠:民间说,再丑的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何况娘娘您是万里挑一的女子了。我扑哧笑出来,心里却在想:是啊,民间是有此说法,可是,这个婆婆,却不是一般的婆婆啊。如今只是想让这后宫和谐,想给他一个安静的没有烦忧的家的感觉,我知道他是皇帝,不懂得什么是家,可是我只是希望他在处理了一天的国事之后,不再为着后宫的事烦心。其实我不是很担心太后,毕竟她教出了两个好儿子,眼前突然就闪过羲赫的脸,其实,他为我做的,不比沈羲遥少的,甚至,比他多的多。只是,我们之间,隔着身份的鸿沟,无法逾越。
晚上沈羲遥在坤宁宫里用膳时也跟我说起了太后,那时他正夹了一块鹿脯,又放下,我抬头看他,他就看着我笑。皇上,怎么了?我奇怪的看着他,他说道:我在想,母后一定会喜欢你的。我淡淡的羞涩的笑开去,目光别向了一旁。你不要怕,母后是很平易的。他说道,我点了点头,芷兰也是用平易来形容太后的,可是,平易的理解,太多了。母后很喜欢佛学,也喜欢种些花木,慈宁宫里到处都是她那些花。母后口味偏甜,却用的不多,还有,她很不喜欢奢靡之气的。他絮絮的说着,我安静的听着,他是孝顺的好儿子,也希望我能与太后相处的很好,我一直微笑着看着他,看他的眼睛如孩子般明澈,只有在说起他的母亲时,才会这样吧。
是夜睡的不好,心中是没有来由的担忧,其实按我的xing格应该是与太后很合德来的,可是,心中总有什么挥之不去。看着沈羲遥平静的睡脸,我小心的下chuáng披了件寝衣走到窗前,月色很美,有片片的云轻柔的包裹着,隐隐的,我又听到了那曲《流水浮灯》,心里一颤,手不由的就按到了胸口,那里的心,好痛。
两日很快就过了去,宫里在准备着迎接太后的典礼,我在一旁督促着,沈羲遥将后宫里典礼的安排jiāo给了我,我自然是小心谨慎的办着。后宫的嫔妃们按品级,正五品以上才可去迎接,毕竟太后舟车劳顿,人多了心里是会烦躁的。我想着太后最想见的除了皇帝和裕王,应该就是玲珑了吧。那么柳贵人,自然是该去的。传了旨过去掖廷,六贵人竟然推说自己的品级不够,不该出席的。我一时有些疑惑,她,不是应该愿意去的么。
娘娘,柳妃不去还不好么,太后之前好象还是比较喜欢她的。惠jú一边为我系上披肩的缎带一边说,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风很凉,沈羲遥和大臣在御书房议事,派人传话来晚膳不在这里用了。我才得空去劝说柳贵人。我看着惠jú摇了摇头:本宫是一定要去的,不管太后之前喜不喜欢柳贵人,可是她毕竟是玲珑生母。若是她明日不去,那就等于告诉了太后我这个皇后当得不称职了。我简单的解释了下,惠j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后退一步:娘娘,好了。我低头看着自己,家常的衣服,素净简单,笑了笑说:那我们去吧。不带什么侍卫,不要弄出大阵仗。
第七十二章西宫别夜堪惆怅
掖廷里出奇的静,虽然是日头渐落晚膳的时间,可是那回廊上没有半个人影,我轻轻的走过,偶尔听到一些屋子里传来的轻微的声响。心中疑惑,可是没有去在意,缓步走在落着片片jú瓣的木制长廊里,轻软的绣花鞋没有一点声音。惠jú在我身后也是安静的走着,我看着日头渐渐隐去余辉,西边天际还有一抹绯红。可是周围已暗了下来,有风chuī着,前面不远就是清月堂了,里面燃着微弱的烛火,窗户上有人影晃动。看到那人影我愣了愣,脚下有些迟疑,待走到了门外,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我停住脚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惠jú走到我身边,疑惑的看着里面,又惊诧的看向我,我无奈的笑了笑,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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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在一瞬间落了下去,天上没有任何的光亮,我只看到秋月清冷的光,还有清冷的风。
里面是两个人在说话,一个是柳贵人,激动却倔qiáng。还有一个,是沈羲遥,平和而耐心。
里面他的声音温和,我听到他是在劝柳妃明日去迎接太后。说的什么我没有听得真切,可是有些只言片语还是飘进了耳朵。明日里母后一定也是想见你的。你是想让朕为难了?玲珑毕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识大体。。。。。。
我没有听下去,惠jú轻轻的抓住了我的袖摆,我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最后一句在这静夜里听得真切。皇后那边,朕会去跟她说的。我心里一紧,里面传来柳贵人轻轻笑起的声音,还有她温柔似水的话语:臣妾明日一定去恭迎太后的。我用劲抓了抓手中的丝帕,上面牡丹的图样被绞成一团,手又无力得松了开,脚下飞快的走着,想走出这长长的黑暗,惠jú在我身后面紧紧跟随。
回到坤宁宫里,灯已经掌上了,我一个人坐在东暖阁里,惠jú在我身旁安静小心的站着,我盯着那上下跳动的烛火很久,直到自己的眼睛有微微的酸涩的疼,才收回了目光,惠jú怯生生的叫了我一声:娘娘。我抬头朝她一笑:怎么了?惠jú没有说话,嘴唇动了动,我浅浅一笑:是因为清月堂里的事么?惠jú没有说话,我又笑了笑:皇上是个重感qíng的人,柳贵人之前也是被冤枉的,改放她出来,本宫跟皇上提了好几次,可是皇上都支吾过去了,现在看来柳贵人是要回去那昭阳宫了。也好。我伸手拨弄了下鬓间的头发,看着已经很深的夜色许久,回头对依旧沉默的惠jú说道:夜深了,安置吧。太后虽是晌午才到,可是还是要早起准备的。惠jú看着我轻声说:娘娘,您不等皇上了么?皇上不是说今夜过来的么?我站起身没有看她,自己走到铜镜前坐下,摘下了头上一朵钿花,浅紫色,微亮的光泽,我看着镜中的惠jú笑着说道:皇上今晚,不会来了。话音还没落,小喜子就在门外通报到:娘娘,张公公来了。我看着惠jú浅浅的笑着,惠jú抿了嘴巴。我对外面说道:什么事就在外面说吧。
娘娘,皇上因着和几位大臣商议国事还没有议完,让奴才过来通报娘娘不要等了,皇上今夜在养心殿休息。我用很平静的声音回到: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嘱咐皇上注意龙体。张德海应着就下去了,我收起了脸上的笑,惠jú走上前来为我更衣。
一夜睡得也算安稳,心里虽然是有小小的不悦的,可是,毕竟他是一个皇帝,我怎能奢望他心里只有我一人呢,更何况,我是皇后,我不能妒不能怨不能恼,还要时时去提醒皇帝该雨露均沾,为他物色新的才貌双全的女子以宠爱。我只有笑着看着,接受。做一个得体贤德的皇后。
笠日清晨便起了身,洗漱过后惠jú她们端上今日大典上要穿的宫装,那是一件绛红色金银丝鸾鸟朝凤朝服,隐隐的有团团的暗红如意夹杂其中,只有在转动时方能看见。所配首饰贵重却不奢华,一支赤金景福长绵凤钗上垂下的累累珍珠,一根珍珠翡翠珊瑚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一样馏金镶宝石扇形钗,一对鎏金珐琅荷花耳环,还有颗颗慈菇叶小花簪。穿戴好后只觉得沉重无比,镜中人转身举手间流光溢彩,气度雍容。
看着自己我皱了皱眉,虽然不是第一次穿戴这样奢华的衣裙首饰,可是今日这身未免太过隆重,太后又是不喜铺张之人,我若是穿了这身去,岂不是第一次给太后的印象就是她不喜的。但是那样隆重的典礼上,不穿成这样,似又不合我皇后的身份。犹豫了下,惠jú她们在一旁惊艳的看着我,微笑着,我朝她们一笑,伸手将头上的珍珠翡翠珊瑚碧玺凤凰点翠多宝簪摘了下来,娘娘,您。。。惠jú上前一步要拦住我,我放下手看着她,眼中是不解。惠jú说道:娘娘,这些首饰是皇上先前派人和这朝服一起送来的,娘娘怎么不用呢?我收回自己的目光:本宫知道是皇上送来的,可是本宫实在是不喜如此繁复的打扮,只要不坏了规矩就行。停了一下继续到: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本宫会跟皇上解释的。不用担心。说罢在首饰中寻了一只白玉制的小牡丹花簪戴在了之前的位置,又减了些头上的细小的簪花,衣服外的金色纱衣也脱了去,用淡红的替代。之后再看自己,依然是高贵,可是却少了分奢华,多了分明媚。惠jú在一旁看了也不住的点头轻笑。
晌午时分,文武百官都随皇帝去了十里外的长亭迎接太后凤驾。我率着众嫔妃在靠近皇宫大门处的上下天光殿等候,嫔妃们个个神色紧张,我看到了很久都没有见到的和妃和丽妃,依旧是一个温婉沉静一个明艳动人,还有一些其他的五品上的妃子们,我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去,柳贵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底。她低着头,我不易察觉的笑了,收回目光,远远的宫门处,可以看见前去迎接太后的华盖了。
第七十三章柳花复飞趁东风
我端庄的站在众妃列首,不远处已经可以看见沈羲遥的身影,他搀扶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上墨蓝银丝团团如意吉祥结的裙袍在阳光下闪着沉稳高贵的光泽。我朝着那两个身影迎了上去,带着温柔大方的笑,在离沈羲遥和那个女人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深深的福下身去:坤宁宫皇后凌雪薇率众妃恭迎太后娘娘圣驾回京。我的身后同样拜倒了一片花红柳绿。
我深深的低着头垂着眼,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浓密睫毛的投下的暗影。一时间周围很静,我心跳着有些急促,这时,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手,我顺着那手看上去,是一张慈眉善目的笑脸。我不由也还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缓缓起身。
太后看着我又回头看了沈羲遥一眼微笑到:皇帝,如今还怪哀家给你挑了这么个皇后么?那语气中尽是玩笑,沈羲遥忙笑到:母后说笑了。说完看着我,眼中带着暖意。可是,我的心里却不是甜蜜的滋味。
与沈羲遥一边一个搀扶着太后,其实太后的年纪不大,只有四十岁左右,保养得又很好,因着长年礼佛的原因,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亲近和蔼的气质,却也有着那么一层永远令人无法接近的高贵。
上下天光殿里太后坐在上首,沈羲遥和我坐在一旁,其他妃子在下面按品阶站着,稍晚会有宴席,在此只是请太后稍做休息,与众人话话家常。
太后的眼睛一转,淡淡的扫过下面的妃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沈羲遥的身上:怎么不见柳妃?沈羲遥脸色没有变,带着笑很随意的说道:母后,如今已不是柳妃了。太后哦了一声:是啊,生下帝姬也是可以晋一级的。沈羲遥略有些尴尬的说道:母后,不是。。。我适时的接过他的犹豫说到:太后娘娘,柳妃之前因着件案子被降为贵人了,如今这件案子还在查,待查明后定会给她一个公道的。太后点了点头,仿若自言自语的说道:贵人,那今日就不在这里了。言语中有淡淡的失望。我看着太后微微一笑:不过臣妾想着她毕竟是我大羲第一个皇嗣的生母,今日就特意让她来迎接太后您了。我笑的很温和,也感受到了沈羲遥的目光,可是我没有看他,却将眼波转向了下面的女子们:柳贵人可在?
一个女子翩然出列,一袭水绿裥裙,衣饰都很简单大方。她盈盈拜倒在地:清月堂柳如絮给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请安。那声音柔和谦卑,完全不若当初那个骄横的宠妃。
太后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起来吧。停了半晌转头看着我问到:帝姬在何处,哀家想见见。我低低唤了声芷兰,玲珑就被抱了上来,已经是醒了的,很乖的看着周围,粉嫩嫩的样子惹人喜爱。太后一看见她就满脸惊喜的笑容,伸出手去抱,我笑着在下面承接,余光却不经意间就看到了柳妃的笑脸,心里一颤,手上停了一下,回过神太后已经将玲珑抱在了怀里,沈羲遥也起身过来,一脸开心的看着玲珑。可取了名字?太后问着自己的儿子,沈羲遥点着头:叫玲珑,因着是夜里生的,那晚的月色也极好,就取了玲珑望秋月一句。太后点了点头,要将玲珑jiāo给芷兰,柳贵人就在这个时候走了上来,眼中看似是温柔慈爱的,可是,眼底却是狡黠的。太后和我都一愣,柳贵人笑着眼里却带了泪水:太后娘娘,请原谅如絮,如絮实在是思念自己的女儿。自如絮被关进清月堂玲珑就被皇后娘娘抱走了。。。。。。说完竟泣不成声,太后脸色稍有变动,看了我一眼,之后依旧是温和的笑着将手里的玲珑jiāo给柳贵人。柳贵人带着看似一个母亲的温暖的笑意接过,却不想,就在她抱过玲珑的瞬间,玲珑竟大哭起来,一双小手向我这边伸来。我不由得就上前一步将玲珑从柳贵人手中抱回,怜爱的看着玲珑。玲珑在被我抱住的瞬间停止了哭泣,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目光有些yīn冷的看了看柳贵人。柳贵人脸上讪讪的,手也缩了回去,沈羲遥有些无奈的笑着,柳贵人看了他一眼,他却没有回应。我看玲珑不哭了,才将她jiāo给芷兰,太后用满是深意的目光看了我很久才说道:众妃们迎接我这个老太婆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晚上家宴了再来。说罢看了沈羲遥,沈羲遥朝着太后一笑然后对着众妃一挥手:都下去吧。
柳贵人在众妃皆退下后仍脚步犹疑得不肯离去,我看着她修长的身影在光洁的玄色大理石地面上长长的影子,满是不甘和怨恨。我淡淡的笑了笑,弯身细心的搀扶太后。
慈宁宫是太后的寝宫,我是第一次来,和沈羲遥走到了那朱红的大门门口,太后回头朝我一笑:皇后也去休息休息吧,你也cao劳了。我带着恭敬的笑:太后,这是臣妾应做的。太后没有说话,目光落在了那金琉璃的瓦檐上,我听见她温和却有些冷的声音:皇帝,哀家有事问你。
我看着沈羲遥的背影消失在那扇朱红的门后,心里终于轻松了一些,惠jú在身后轻轻的说道:娘娘,奴婢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今晚的宴席上,皇上要复了柳贵人的位呢。她的声音在午后的秋日里有着不真实的回音,我看了看手上的血玉扳指,微笑着回头看着惠jú:那样,就正合我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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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宴间感旧空回首
晚宴设在御花园水榭楼台阁外,一片毛榉木铺出宽广的平台,面朝飞龙池,后是紫碧山房,花木萋萋,到处都是jú花的香味和娇丽的身影。
众人都已坐好,我和沈羲遥挨着太后两边坐下,近前处的桌子左边是得宠的妃子,右边是皇室贵胄和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我轻轻的一扫,丽妃在和妃之前,羲赫在右边桌首,后面是魏王等沈羲遥的兄弟姐妹。向远处看去,长长的宴席延伸至近水边,我收回目光,眼睛就落在了朝臣坐的桌子上,只看见了大哥,却不见父亲。心里惊了下,可是想到父亲已经辞了官,是不会来此了吧。
太后,我含笑看着她说道:都到齐了呢,可以开宴了。太后温和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羲赫的身上,慈爱的笑着说:赫儿,你过来这里坐。
羲赫站起身向着太后一揖:母后,儿臣不敢。他眼帘低垂,身上石青色的平纹锦袍衬得他的脸色略微带着苍白。太后笑着说:有什么不敢,都是我生养的。说完看了一眼沈羲遥。沈羲遥的脸上是不以为意的笑,开了口到:羲赫,过来坐吧。羲赫迟疑了下,目光飞速的扫了一眼太后身边的我,终于无奈的笑了笑走了过来,却不落座,微笑着看着太后和沈羲遥。太后看了看,沈羲遥身边是不能坐臣子的,又看了看我,我连忙起身:裕王,您坐这里吧。说完笑着看了一眼沈羲遥身边的张德海,他立刻会意的命人搬来把椅子置在沈羲遥的身边。羲赫没有看我,微微恭身:皇后娘娘,小王不敢。我脸上的笑更加温和:王爷说笑了,您是太后的儿子,本宫只是儿媳,自然该您在太后身边的。何况太后十分思念王爷呢。说完走到沈羲遥的身边,与他相视一笑,慢慢的坐了下去。
赫儿,哀家听你皇兄说,之前的征战里你受了伤,可养好了?太后的口气中是浓浓的关切和深深的疼爱,羲赫微微笑了:多谢母后关心,皇兄那时可把天下所有的珍药都用在了儿臣身上,还特许儿臣在宫中休养,儿臣自然是已经全好了。他的眼中是笑意,太后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我:皇后,皇帝说你之前也病得厉害,如今呢?哀家看你,是很消瘦啊。我起身轻轻一拜:多谢太后关心,臣妾已经全好了呢。还多谢了皇上。。。我眼睛满是感激和爱慕的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一直带着浅笑的沈羲遥,可是那份爱慕,却有几分是修饰出来的。太后微一皱眉,羲赫很温和的笑着对我说:皇嫂怎么还对母后称自己是臣妾呢,该是对母后称母后,称自己为儿臣才是的。我怔了下,忙笑到:多谢王爷的提醒,本宫大意了。说完回头看着太后:母后,原谅儿臣。太后眉头舒展了些:也不怪你,你大婚第二日哀家就去了五台山,这一去就是大半年光景的。太后没有说完,微笑着看着我,我含笑低头,沈羲遥开口道:母后,这该怪儿子的。太后脸上的笑深了:都不怪,都不怪,该开宴了。
宴席倒也顺利,我在一旁看着太后与她的两个儿子说笑,讲着这期间发生的事,我在一旁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媳妇的形象,偶而的cha上两句,大多都是含笑倾听。心里却有些凉薄,几次看到羲赫似不经意飘过来的眼神,里面有太多太多的感qíng。
不一会,歌舞表演中大臣们一个个走上来敬酒给太后请安,太后一一应了,我看着那一个个自己不熟悉的身影,有些名字是听过的,我知道他们都是国家的肱骨,却也知道,这前朝的最多的利害冲突,也都是这几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造成的。
一个我感到很熟悉亲切的人走上前来:臣户部尚书凌鸿渐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千千岁。说完又转向沈羲遥: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我身体微一动,不由的就看向了大哥身后,想看到父亲的身影,可是他的身后是一个穿着青金石及蓝色涅玻璃绣雪雁四品官袍的男子,年纪不大。我有些担心,虽然父亲是辞了官,可是依旧是个太傅,按理是可以出席的,毕竟太后与父亲的关系尚好,如果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父亲该来的。
怎么不见凌相?太后的声音响起,她和我一样四下里看着,大哥很淡的笑了笑,目光飞速的略过沈羲遥,轻声却恭敬的答到:多谢太后娘娘惦念,家父前不久已辞去了官职,如今赋闲在家,论品级是不能出席的。大哥的声音较往日里的沉稳多了一丝忧愁,我心里是担忧到了极点,心头涌上不祥的感觉,父亲,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有丝丝的闪烁,大哥此时转向了我:臣给皇后娘娘请安。我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身边的沈羲遥说道:起来吧。凌相有功于国家,若是遇到什么,定要告诉朕。他说完又笑了笑,揶揄的口气说道:不管如何,他也是国丈。我心冷了下,他的脸上满是玩笑,还有一丝的。。。一丝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得意。。。
多谢皇上,臣代家父谢过了。大哥一恭到底,声音里却有些隐忍。太后笑起来:等哪日国丈有空了进宫,来跟哀家话话家常,也算是一家人了。沈羲遥的脸色稍有变动,可是还是笑着对大哥说:是啊,什么时候太傅得空了,请他进宫来。我抿了抿嘴唇,浮上艰难的笑:本宫也想父亲了呢。很轻的一句话,不经意的看到了沈羲遥,他的脸色略有苍白,我心不由的就沉了下,没来由的。
大哥下去了,后面是长长的官员,一个个请安说着吉祥的话,可是我却只有带着虚假的笑,看沈羲遥一个个应承着,此时的他,是完全的帝王气派,看似平易实则拒人千里之外。我的目光悄悄的看向了羲赫,他和太后浅浅的说笑,余光偶尔就飘了过来,却只是如昙花绽开般的一瞬,难以察觉,可是我却能感受到,报以很浅的流云般的笑,他拿起酒杯轻啜一口,两人的心,似乎是近的.
不久,太后突然看着沈羲遥,也看着我说道:哀家今日看到柳贵人,虽然那案子没有查清,可是毕竟她是帝姬生母,只是个贵人说不过去。我心跳起来,沈羲遥很随意的说道:母后说的是。他的话说完就摆了摆手,张德海走上前来,沈羲遥一点头,张德海便走到了膳桌前,手里捧着一张圣旨,沈羲遥的目光看向了我,我带着恬静的微笑不去看他,心里,却是微凉的,即使,我早就知道了那圣旨上的内容。
第七十五章此时对面遥相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月堂贵人柳氏,虽前错未明,但念其诞育帝姬有功,特擢升为正四品昭容,钦此。这诏书上寥寥四十字,不多,却个个如石敲击在我心上,给的是个昭容,虽在九嫔里并不高,可却是真真的个正四品,与她之前的正三品从妃位,仅一阶之遥,更何况,这诏书,我之前是并未看到的。心里稍有些不悦,可是脸上还是带着笑,眼神是悲凉的,沈羲遥的目光此时停在了款款走出的柳昭容身上,眼神中藏有怜意,毕竟是他多年的宠妃。我别开眼笑了笑,就撞进了羲赫的目光中。他直直的看着我,我看到是一愣,若是被发现,这可是极危险的。可是,所有的人都看着底下带着谦和的笑,换了一身玫紫色裙袍的柳昭容,她的笑那么美,有着得意,很缓慢的拜倒在地:臣妾谢过皇上天恩。那声音犹如蜜糖,我却听得腻了起来。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再一次浮上,到底她是凭着什么,得到了如是君王长久的宠爱。
皇后,明日巳时柳贵人听过你的训诫才可正式成为昭容,你今夜稍做准备。太后突然朝我很轻的说道,我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谢母后提点。我的目光也落在了柳贵人身上,她的一双明眸也正盯着我,那里面是复杂的qíng感。宴席继续着,我看着那些嫔妃逢迎的笑脸,还有大臣间虚伪的客套,终于是发现自己再忍不住。我低头拨弄了下面前镂花嵌金均碗里的雪白的雪蛤木瓜羹,那白的晶莹惕透,银勺一晃,我起身微笑着对沈羲遥和太后说:母后,皇上,臣妾担心着玲珑,去看看便来。太后点了点头,我悄悄的走到了宴席的外围,惠jú跟着我,等我离开了那片喧嚣,脚下快了起来,夜色渐渐的上来了,只有遥远的天际还有一丝暗淡的绯红,今日的家宴开宴得早,此时也才戍时半刻光景。池中水已经冰凉下来,我走在那湖边,软缎的鞋底被打湿,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惠jú遵着我的命令远远的站在湖边的柳树下等候,我知她一直担心的望着我,可是我却不想回头,我不想看到那一回头就收在眼底的灯火阑珊。
面前是浩淼的飞龙池,氲氤阖闾的水面上是秋月清冷的倒影,我心里却突然开阔起来,脚下很轻的一个旋转,很久没有跳过舞了,可是这夜色虽美,我却没有舞的心qíng。回头看了看那明亮的灯火辉煌,心中没有丝毫的暖意。
前面有轻轻的脚步声,是鞋子踩碎了落叶的声音,我抬头看去,月色下,他平静的看着我,可是那漆黑眸子下面是汹涌的江海翻滚,我也还以平和如水的目光,不同的是我的目光是清浅的小溪,不含杂质。他笑起来,我们隔着短短的距离,两人没有说话,可是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和我的一样,猛烈。他轻轻的转身,同时我也转过身去,再回头,杨柳依依处已不见那个身影,我低头静默的笑了笑,回过头看着远远的惠jú:我们回去吧。心里已不再凉薄,我知,我见到的,不是幻影。
回到水榭楼台,太后一旁的位子空着,我坐到沈羲遥的身边,很随意的问到:裕王爷不在了么?沈羲遥看着我,带着笑说道:他府里有些事羲赫先回去了。我点了点头,笑着看着太后:母后不知这些菜品和不和您意。太后满意的笑到:很和哀家的口味,真是难得。我回了一个贤惠的笑,目光转向了下面的歌舞,听着那袅袅的乐曲,心却飞到了月光下的烟波亭,飞到了那个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嘴角带上了一抹浅笑,沈羲遥就拉了我的手,我回头对他粲然一笑:皇上。我低语到,心里却是平静的。
宴席结束后众妃将太后送至慈宁宫正门处才告退,我和沈羲遥正要送进去,太后在门前止了脚步,回头慈爱的说道: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吧,皇后明早还要办柳贵人的事,早些安置吧。午膳过来和哀家一起用。我福身下去:儿臣记下了母后。太后含笑看着我,转身走进了那朱红的大门中。看着太后进了正殿,我才起身,沈羲摇站在我身边,他的眼睛看着那深深的门里一盏风灯,眸子漆黑如潭,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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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我唤着他:皇上也要早些安置啊。他惊诧的看着我,我平和的微笑,好似心中没有涟漪:皇上,夜色已深,皇上该早点回养心殿休息才是。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不高兴了?我浅浅一笑:皇上,臣妾毕竟是这后宫之主,再说柳贵人也是被冤枉的,只是这案子没有查明,本来要是按着臣妾的意思,是该给她复到从妃位的。我说的真诚,沈羲遥目光炯炯:朕事前没有告诉你,可怪朕?我垂首浅笑:皇上,您是皇上啊。不再说什么,沈羲遥要拉我,我巧妙的去取袖中的绢帕,抬头看着他,带着最柔和的笑:皇上,臣妾明早要准备柳昭容的进位,还容臣妾先行告退。他讪讪的笑了,点了点头。
我走在长长的黑暗的宫道上,身后是大批的侍从,风将我的裙角chuī起,好似黑夜里翩然的蝶,月色正好,我浅浅笑着,远远的,看到了坤宁宫朱红的宫门,气派威仪。
第七十六章huáng鹤一去不复返(上)
回到坤宁宫里晚宴的酒劲上来,眼皮沉沉的,大致的准备了下明日柳贵人进位是事宜便早早睡下,丝绸锦被在身上初盖上有点冰凉,我翻了个身,看着那chuáng前烛台上燃着的红烛,轻轻的叹了口气,惠jú今夜在外间候着,我心就放了下来,自从经过了那夜,即使沈羲遥给我加派了守卫,可总还是有隐隐的恐惧,挥之不去,尤其是,独自一人的晚上,一定是要燃着几根红烛才行的。可是今夜,我闭上眼睛,却一点也不怕那黑暗。起身轻轻的走到烛台前,chuī熄了那红烛。
我听到砰的一声,那声音那么大,伴着急切的脚步声,我睁开眼,是无边的黑暗,莫大的恐惧包裹了我的全身,我下意识的缩在了chuáng角,心突突跳着。
chuáng幔给掀开,我睁大了惊恐的双眼看着来人,黑影幢幢,借着暗淡的月色,我看到了惠jú,还有沈羲遥。
他们站在我的chuáng边,脸上是悲戚的神色,我心里不详的预感弥漫至全身,手不由得握紧了,不敢眨眼的看着沈羲遥。
皇上,我怯生生的叫了一声,他眼中是怜惜和心痛,我更加的害怕起来。皇上,出了什么事?我的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我甚至已经不敢看他。沈羲遥重重的叹了口气,却不是对我说话,他转头看站在一旁的惠jú:快服侍皇后更衣,应该还来得及。
懵懂中被人扶下chuáng换上一件月华色缎袍,我无助且疑惑的看着沈羲遥,他不看我,只是在东暖阁里踱着步,第一次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焦虑,还有,我看错般的,一丝丝的悔意。
皇上,我挣开在我周围的侍女,走到他的面前,我几乎是含着泪看着他: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终于是看了我一眼,可是飞快的别开,他很苍白的笑了一下,嘴唇蠕动下,低声说道:你父亲。。。病重。。。我们去见他。。。他的话犹犹豫豫,我心沉到了谷地,眼泪掉了下来。木然的看着他,我的唇在发抖,我的脸色已经完全的惨白,我挣开所有的人,飞速的跑了出去。
我站在坤宁宫中庭里,人已经是麻木的了,若不是被他抓住了手腕,我也许就已经向那宫门的方向跑远了。月依旧是清冷的光,我看到他的脸,是痛心的,他是为我伤悲的。我就那样如陌生人般看着他的脸,很久,很轻很低的吐出了一个字:赫。那声音,我自己都听不分明。
他颤了下,我能感到他拉着我手腕的手紧了下,可是他的目光看向了我的身后,我不回头也知道,沈羲遥在那里。
皇兄,臣弟已备好了马车,就在坤宁宫外,您快带皇后娘娘过去吧。他的声音清亮,我回头看着沈羲遥,眼泪婆娑。沈羲遥点了点头走上前拥我入怀:别怕,有我在。我的目光越过他坚实的臂膀,看着羲赫,他的眼神是给我的支撑,他轻轻的朝我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无声的说了两个字:别怕。我点点头,沈羲遥拉了我的手走了出去。
陵府门前机警无声,我们到时那大门是紧闭的,随行的侍卫上去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应,我绻在马车里,沈羲遥抱着我,我见半天没有反应,一把掀开帘子说道:去偏门,那里一定有人。可是,娘娘,走偏门不合礼法啊。一直跟随的张德海说道,我呆了呆,沈羲遥的声音响在耳旁,是不悦和焦虑:都什么时候了,还顾什么礼法。马车正要走,我突然喊到:停,不要走。之后回头看着沈羲遥:是何人通报的家父病重?沈羲遥看着我,眼神中是不解,张德海走到马车前:回娘娘,是凌府大管家。我摇着头:不会,若是管家通报,那是会有人在此守侯的。我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此时是深夜,周围很静,甚至侍卫随手带的火把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我突然明白过来,对着驾车的侍卫说道:去户部尚书府。
大哥家门前灯火通明,早有人在那里等候,一见到这驾深蓝的马车就有人跑来,我一掀帘子看去,是凌府的管家,他一见到我就上前,没有跪拜,已经忘记了我是皇后,只记得我是凌家的小姐。小姐。。。他失声哭起来,我拉住他的手跳下马车:李管家,爹怎么样了?李平福正要开口,突然又合了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的身后,露出惊诧的表qíng。我回头,沈羲遥刚下了马车,李平福定在那,我摇着他的手:李管家,说啊。他终于是回过神来,眼睛还是不住的朝我后面看,沈羲遥穿的是一件十分简朴的墨蓝儒衫,头上也只戴一个普通的青玉发冠,掩去不少的帝王气派。小姐。。。老爷他。。。不好了。我晃了晃,看向那深深的大门里,脚下快步的走了进去。
大哥跪在chuáng前,还有那些御医,我走进去时父亲在的那间房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似乎没有人。我有些踉跄的向chuáng边走去,父亲就躺在那里。爹,女儿来了。我轻声的说着,带着硬挤出的笑,可是眼泪却掉了下来。父亲缓缓的睁开眼,对我慈爱的笑着:薇儿。。。老臣。。。给皇后娘娘。。请安。。。我喉头一紧,拉住了父亲的手:爹。。。哭泣起来。莫哭,莫哭。。。父亲努力的想抬起一只手为我擦去泪水,可是他的手却没有力气抬起,爹不行了,就想着见你一面。父亲带着笑说着:从小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眼看你进了宫去,心里也是懊悔着怎么跟皇上置气,失了做臣子的本分,看到你在宫里也好爹也就放心了。他一口气说着,苍白的脸上满是怜爱和宠溺,就好似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般。我要说什么,爹很轻的摇了摇头,我咬紧了嘴唇,他看着我,眼神明亮,我看着他,他又说道:在宫里要时时注意周围的人,这后宫,可是比前朝还要残忍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要自保。我点着头,眼泪不停得淌着。你三哥在民间,有机会要照应他,毕竟商人的地位。。。父亲没有说下去,我点着头:爹,您放心。父亲笑着: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女儿啊。只要她好,什么都好了。。。父亲看着我,那是天地间最最温和慈祥的眼神,我心酸痛起来。父亲努力的拉着我的手:薇儿,父亲希望,你快乐。那样父亲在天上,也就安心了。我双手紧紧的抓住那枯瘦的手,用力的点着头,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依稀里我看到父亲缓慢的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是想为我擦去脸上的泪,可是,那手抬到一半,就刷得重重的跌落了下去。爹!爹!我喊着,脑中是空白的一片,周围哭声响了一片,我看着那安详的闭着的眼睛,眼前一黑,就掉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第七十七章huáng鹤一去不复返(下)
眼前是漫无边际的白色,我眨了眨眼,却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小姐,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转了头,是皓月,我愣了半晌,恍惚间回到了还未入宫的日子,自己一时不清醒起来,坐起身:我怎么了?又茫然的看了看周围:几时了,该是去见父亲的时候了。我看了看外面的天,已经亮起来,却是yīn沉的,分不清时辰。皓月哭起来,我看着她一身素白,眼神迷茫。再看着周围,我站起来,身子却晃了一下跌坐在chuáng上,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眼前也是金星一片,皓月上前一步要扶我站起来,一个人就挡在了她的身前。皇上,皓月轻唤了一声,我却如雷击般。
一声皇上将我所有的逃避生生的拉了回来,我猛得抬头,沈羲遥满是担心的脸就出现在眼前,我好似陌生人般的看着他,半晌不说话。
小姐。皓月上前来,沈羲遥却伸了一只手拦住了想靠近我的皓月:让她多休息会。他的声音轻柔,哀怜的看着我,我犹如木偶般被他按回chuáng里,看着他为我盖上锦被,听见他在我耳边温柔的说:睡吧,一切都会好的。我好似被施了咒般闭了眼,又沉入了那无边的黑暗。
再次醒来时人是清醒的,房间里点着一根微弱的白烛,沈羲遥一手支着头在桌上打盹,我心里是悲痛至极的,看着他的身影,却找不到温暖的感觉。起身将chuáng上的锦被小心的披在他的身上,这里还是凌府,不过是大哥的家,是我不熟悉的,我走到门前,今夜该是要守夜的吧。自己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月华色裙袍,看着沈羲遥睡得很熟的样子,我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灯笼都换成了白色,看上去分外的悲凉和哀伤,已是夜里了,风很凉,我看着前面远远的一处地方灯火较其他的地方要亮,那里,该是父亲的灵堂了。
远远的看见大哥跪在那里,二哥是赶不回来的,三哥更是,只有大哥一人,他一定感到悲痛与孤单。我走快了几步,我该是去陪陪爹爹,陪陪哥哥的。翻过一座小拱桥就是那灵堂,我一只脚刚踏上桥,就感到一个人从后面轻轻的拉住了我。心一惊,有恐惧升上来,不敢回头,就直直的站在那里。
小姐,是我,李平福。听了那声音我终于回了头,看着他,他的神色小心谨慎,眉宇间是难掩的伤心,还有仇恨。我看着他:李管家,怎么了?我要去陪陪父亲的。小姐。。他支吾了半天,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和您同来的那个。。。是。。。是谁?我一愣才想起沈羲遥来前曾派人叮嘱过了,此次他来不亮明身份,对人就说是一个坤宁宫里的侍从。我虽不知他的用意,可是却是遵照的。那是我宫里一个侍从。我轻声的回答:怎么了?又问到,心里狐疑起来。李平福停了停,语气有些恨意的说道:老爷的死,不是因为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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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他的目光中是冰凉的杀意,李平福做我凌府管家多年,是最忠心于父亲的,脾气xing子也是耿直,我看他咬紧了牙齿,拳头紧握,心悬了起来。你说,父亲不是因病而去,那是?我按着自己即将要跳出的心,盯着他那双布满了皱纹的眼睛。老爷,他恶狠狠的说道:是被人下毒害死的。
好似晴天里的霹雳,我晃了晃,一手扶住拱桥上乌木的栏杆,一手的腻滑,不知何时我已发出汗来。下。。。下毒。。。我几乎无法说出这两个字,李平福点了点头,我看着他,目光明亮:可有证据?他愣了下,摇摇头:小姐,那是慢xing的毒药。我心一沉,看着他说道:不可能的,御医都在这里,怎么可能是慢xing的。李平福的脸上此时就浮上了一层悲戚的恨意,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这些御医拿良药当幌子,老爷才喝下那慢xing的毒药的。我心如激雷,可是面上却是平静的,我深吸了一口气:李管家,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平福的脸色变了变,我看出了他心中的犹豫。我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叫住了我又告诉了我,那么应该是打算让我知道全部的吧。我的声音低沉,温和中带着压力,他怔了下,突然直视过来:小姐,就是今日和你来的那个侍从指使的。
第七十八章万叶千声皆是恨
夜色好深,大哥跪在我对面,jīng神不大好,我看着那火盆里燃着的纸钱,还有灵堂里不灭的烛火,我是清醒的,前所未有的清醒。李平福早些时候对我说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我回忆起沈羲遥之前的那些一闪而过却另我不解的神qíng,如今是全明白了过来。
小姐,你要小心啊,这样的人在身边,还是要早早的除去啊,定是哪个和老爷有隙的大臣指使的。李平福担忧的对我说着,我却只有苦笑,静静的看着他听他说。那日里老爷jīng神不错,很多大臣来看望老爷,也不知他是和谁一起来的,我去厨房端些点心,就看见他跟一个御医在说什么,我是好奇就停下来听了听。李平福回忆着他所知道的,我只有静默的听着,可是心里却是起伏不定,恨意包裹了全身。
他对那御医说,药的分量不要太大,重要的是要慢慢的起了效果。开始我还以为也是个御医,可正要走时那个听他讲话的御医问了一句那么要在多久见效呢?他笑很得邪恶,很轻的说道也不要太久,凌大人在世日子久了,记得,那你们来又是为了什么。当时他的目光扫到了我这边还好是没有看到,我就赶忙的走开了。李平福一口气说道,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是恐惧,我压抑着自己的qíng感平和的问着:那,你为何不阻止父亲。明知那药是。。。我说不出那两个字,李平福摇着头:小姐,我自然跟老爷说了,可是。。。他的脸上流下了泪:可是老爷一直都不信。我说定是什么大臣伺机害老爷的,可是。。。他又犹豫起来,我不由就上前一步站在他面前,直直的看着他:可是什么?夜风chuī得我浑身发凉,我不敢去想,但又不得不想。可是老爷问清楚了之后说了句什么,什么不得不死的话,就。。。李平福哭起来,我的心却是深深的下沉,那,是一个无底的深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难怪爹爹辞官,也难怪爹爹搬来了大哥府生活,原来我的爹爹,一直是生活在极度的危险之中,在那世人看来繁华似锦的荣耀下,是世人无法看到的杀机重重。可是我这个女儿,却在那深宫之中,以为一切安好。母亲在我人宫后不久去了江南探望三哥,如今应是还不知道这消息吧。我嘱咐了李平福,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三位兄长和母亲是一定不能知道这个实qíng的。我虽恨,可是为了凌家,还是让兄长们做他们的好臣子,毕竟凌家是大羲第一忠臣之家。我也很清楚,沈羲遥恨的,其实并非凌氏一门,却只是我的爹爹凌相凌云麾。只是这恨的缘由,是我们都不知道的。毕竟父亲是有大功于朝,如今盛世,沈羲遥也是明君,做这等残害忠良之事,实令人费解。
大哥看着我:小妹,你怎么了?我抬头,发现大哥担忧的望着我,我给了他一个很淡的笑:大哥,我没事。自己这时才发现,自己的眼里不知何时满是泪水。父亲的病后来是越发的严重了,御医们也是尽了力的,只是。。。大哥没有说下去,深深的叹了口气头低了下去。我环顾这灵堂,看外面呼啸的风chuī起落叶片片,如同死亡的蝶。心里突然觉得好累,目光空dòng起来,心也沉重起来。好静的夜,静到我觉得恐惧。
扑通一声巨响,我和大哥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面面相觑的看着对方,出了什么事?有家丁急匆匆的跑来:大公子,不好了,老爷府里的李管家投湖了。。。我不由得向后退去,心被人用手捏紧了般疼痛,似能滴下血来。大哥拔腿就跑,我踉跄且焦急的跟去,前面火把重重,空气里满是焦烟的味道。
李平福躺在岸边,浑身湿漉漉的,可是脸已经青白,还在府里的御医上前看了看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救了。说完看着我和大哥:之前是服了毒物了。我心再次受了冲击,毒物,又是毒。。。我咬紧了银牙,心里已经没有了悲伤,全是恨。
李管家是忠仆,到时就将他葬在父亲墓旁吧。我无力的说着,举目望去,凌府里的侍从几乎都来了,一个个哭成一片,可是,我却没有看到皓月,当年就是李平福收留了她将她带回,才成了我的贴身侍女,如今,她该来的。我看了看站在这里的丫头说道:你们谁去将皓月带来。那些人互相看了看,却没有人动。我加重了目光中的威严,终于一个丫头走了出来:小姐,如今皓月姑娘,不再是丫头了。。。她的声音渐低下去,我轻蔑的笑了:她的确不是丫头了,可是,我也不再只是小姐了。去唤她来。最后一句说得威严无比,那侍女慌忙跑了下去。
站在湖边,李平福的尸首已被糙席包了起来,大哥在我身边低声说道:小妹又何必要月美人来呢。我没有看大哥,只是看着那凄凄夜色下黑色的池水:大哥,毕竟皓月是李管家带进府里的。她也是一直感激着李管家的。该来看看。大哥哦了一声:我将她安置在了客房里,毕竟是个美人了。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小姐,皓月姑娘不在房里。一个丫头跑来说道,我愣了下,心里担忧起来,这么晚,皓月会去哪里呢。
第七十九章qíng怀渐觉成衰晚(上)
先前我住的那间屋子外,我静默的站立,悲凉的微笑。里面是两个人的身影,在烛光的投影下清晰可见,有声音传出,我安静的站着,细细的听着。
皇上,小姐定是去灵堂了,皇上累了一天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是皓月温柔的声音。沈羲遥那边应是点了点头说道:夜也深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他的声音淡淡的,有疲惫在里面。我听到他的声音就不由的一颤,心里包含了太多的qíng感,手是紧握的,牙是紧咬的。皇上,奴婢在这里陪伴皇上。想当初小姐刚进宫一个人晚上睡不着,都是奴婢陪着的。皓月的声音里带着温婉的笑意,可此时我听起来却是多么的不合时宜。沈羲遥没有说话,一阵静寂之后皓月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可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时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皇上,奴婢失仪了,请皇上恕罪。你何罪之有啊。沈舄遥的声音里有了点点的qíng感。皇上,奴婢自小就在凌府里做小姐的贴身侍女,若没有老爷当初的收留,如今奴婢早就饿死街头了。皓月的声音那么悲戚,可是,我却能听出那悲戚之后的用意。沈羲遥停了很久才说道:饿死街头。。。如今会有这等事么,朕竟然不知。还以为早是太平盛世了。他的声音上严肃的,皓月许是没有想到他会是如此的反应,也是停了一阵不说话,可是再说起来,却是巧妙的换了话题:皇上,刚才奴婢进来的时候皇上睡在了桌子上,想来一定是很累了,皇上还是早些的安置了吧。那声音里完全的关切和柔和,我摇着头笑了,皓月,如今是机灵多了,可是,这机灵,却不再有那当初的单纯。哦,朕是有些累了。沈羲遥很随意的说道,又很随意的说了一句:这被子。。。皓月适时的接上:是奴婢进来看见皇上睡着了为皇上盖上的。沈羲遥哦了一声:你有心了。皓月那边是轻轻的笑:这是奴婢该做的。只是。。。皇上怎么不和小姐一同出去呢?我一愣,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我笑了,不愧是伴我一起长大的丫头,可是心中是凄凉的。薇儿出去时,朕已经睡着了。他的声音渐低下去,有浅浅的失望。奴婢还以为,皇上知道小姐出去了,只是不知去向。小姐。。。也许是忘记了吧,毕竟老爷出了这样的事。。。皓月轻柔的说着,我心震了一下,爹爹。。。。。。
没有再听下去,我也不愿再听,一夕之间似乎所有的亲近的人都离我远远而去,一夕间,我已是孤单一人。
重新回到了灵堂安静的跪着,大哥看了看我的脸色没有问什么,我们就这样一直沉默的跪到了天明。
清晨时候,外面是yīn沉的天,有灰白的光投进来,虽然跪了一夜,可是我一点也不感到疲惫,却只是如同没有了魂魄般。小妹,你去休息休息吧。大哥站起身看着我:一夜你一定累坏了。我没有抬头,只是如雕塑般的看着地上黑的大理石,没有任何的雕花,那么光滑,光滑到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投影,还有那个一直站在门外的人的投影。
皇上,臣参见皇上。大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只看着地上沈羲遥的身影,轻轻到:臣妾给皇上请安。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我知道,一定是皓月。昨夜里她应该是没有走,应该是一直陪着沈羲遥的。
小姐,您可要节哀啊。皓月的脸上满是泪水,模样那么哀愁,似她的心都已经完全的碎了。我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没事,你去看看李管家吧,他就躺在偏堂。昨夜里,他追爹而去了。皓月并没有我以为会出现的惊讶和难过,她低低的哦了一声,突然就哭了出来,一抖一抖的:小姐。。。我去看看。。看看李管家。我心一凉,难道,这女子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嫔,就都会变得如此的冷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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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去了。我尽量的压着自己的声音极力用最平常的声音说道,可是我心里是恨的,那么恨,恨到我已经快要失去理智。跟朕一起回去,你该休息的。他弯下身,我将脸别开去:皇上,毕竟是臣妾的父亲,臣妾想陪陪父亲,直到下葬,还请皇上恩准。我低头向他叩首,他愣了愣,我看不见他的表qíng,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惊异的。我嘴角抽了抽,却抽不出一个笑容。
沈羲遥许久没有说话,大哥走到他的身边,低语了什么,沈羲遥才恋恋的看了我一眼:朕回去早朝,之后会派侍从过来。我没有动,只是用平淡如水的声音说道:臣妾。。。谢。。。谢过皇上。然后抬头看了看沈羲遥,他也正看着我,我抿了抿嘴:皇上,月美人,也请皇上带回宫去,这里虽是凌府,可是她已经是嫔妃,不宜多留的。沈羲遥没有说话,定定的看了我很久才转身离去。
我重新低下头,心中翻江倒海。
父亲殁了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从沈羲遥回去皇宫的第二日起,每日都有大批的重臣前来吊唁,我和大哥忙得不可开jiāo,二哥,三哥和母亲也正往回赶,可是我们是不能等到他们回来才将父亲下葬,我和大哥商量后决定,五日后将父亲安葬。沈羲遥也下了谕旨,封父亲为忠义荣国公,施国葬。在外人看来,这是天大的荣耀,只有亲王级才可享此殊荣,可是在我看来,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在弥补和掩饰,掩饰他的残忍和yīn谋。
因着两位兄长手上的权利和我的身份,每日里凌府门前车水马龙,每日里我看着那些虚qíng假意面子上悲伤,其实内心欢喜的人的作态,心中已经是憋闷到了极点,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我不敢去想,去想我回到那个吃人的地方,面对那个我今生最恨的人,自己会怎样。可是我知道,我还是会回去,不论,我是否愿意。
连着几日里都是不分日夜守在灵堂里,守着爹爹,第三日的一早实在是撑不下去,昏倒在棺木的旁边,吓坏了大哥和所有的侍从。待我醒来,还是那日里我住的那间屋子,出乎意料的没有人在,我起身推开门,应是午后的光景,很静。我狐疑的向灵堂走去,半路上遇到了一个丫头,匆匆的要赶着做什么的样子,差点撞到我。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我拦住她问到。那丫头一抬头看到我,愣了下慌忙跪下: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回皇后娘娘话,太后和皇上就要驾临凌府了。我点了点头让她下去,自己站在原地,有风chuī过,我心中一阵战栗。
第八十章qíng怀渐觉成衰晚(下)
大哥家正堂里,沈羲遥和太后坐在上首,我在门外用手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才走了进去。儿臣。。。参见母后。。。我轻轻的跪在地上,声音在连着几日的哭泣和劳累中已变得沙哑,太后很温柔的说道:快起来吧。我起身又向着沈羲遥的方向福了个身,目光却不看他:臣妾给皇上请安。他听了我的声音一下子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薇儿。。。你。。。我看着他的手拉上了我的手,不由的一震,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厌恶和仇恨,我不敢抬头,我怕自己的眼睛会出卖了自己的心。我用很轻的声音说道:皇上,臣妾没事。
皇帝,我们去见见凌相。太后说话间已经起身走了下来,大哥跟在她身后,沈羲遥点了点头,依旧是拉了我的手要跟了上去。我任他拉着走了没几步,我突然停下了脚步,沈羲遥回头看我,我盯着他那只手,就是这只手,沾着我父亲的血。我心里实在是忍不住,可是还是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皇上,臣妾想到有样东西忘记在了房间里,那是父亲珍爱之物,该是让他带走的。今日就要封棺了。我的声音低了下去,沈羲遥盯了我久久,终于是松了手:那你快去,朕在那里等你。我甚至连头都没有点就转身走开,可是我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不散。
等我去到灵堂时,手上拿着的,是一幅自己的画像。这是我进宫前父亲请人画的,一直收在他的卧房中。我想,如今的我暂是不能陪伴他老人家了,就先让这画像陪伴吧。
还没进门就看见里面只有太后一个人,她手扶着棺木低语着什么,神色悲戚,眼中竟还含有泪水,我看了看四周,竟是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的。沈羲遥和大哥也不见了踪影。心里很是奇怪。太后就那样一直喃喃的说着什么,我完全听不到,可是她的脸上的伤心悲痛却是发自内心的,我看着十分的动容,眼看着太后的身子晃了晃,正想进去扶住她,可是脚却没有动,我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轻轻的走到了一边。
那些侍从,还有沈羲遥和大哥,一定是被太后支开了,那么,太后就一定是不愿让人看到她这般的模样。虽然我不清楚太后此举的原因,可是我知道,我得遵从她的意愿。即使,她是沈羲遥的生母,可是从她之前对父亲的礼遇以及今日的qíng形,我知道,她不是我要恨的人。
小心的走出了那灵堂所在的院落,独自坐在池边,远远的看见了大哥的身影,他的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沈羲遥,还有一个,是。。。我不相信自己眼睛般的眨了眨在看,是的,是他,羲赫。
我突然就感到一片温暖,好似隆冬腊月里突然在手中放进一个暖炉,不仅身子也暖了,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暖。泪水差点就夺眶而出,朦胧间我看到他们三人向着我的方向走来。迅速的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站起身,眼睛一直盯着中间那个着青灰色便袍的男子,沈羲遥,我的眼里似要冒出恨来。可是在他们走近,我眼波一转,换上了悲戚哀伤的神色。
小王见过皇后娘娘。羲赫上前给我请安,他的口气那么温柔,带着丝丝的担忧和关切,我不由的心中微暖:王爷请起,本宫还要谢王爷前来呢。我虚扶一把,指间无意碰到他衣袍时猛得缩了回来。我看着沈羲遥平和的说道:皇上,臣妾刚走到这里就看见了你们,特在此等候一同过去。沈羲遥走到我身边低头看着我,他的眼睛就像最平静的潭水,虽然平静,却深不见底。母后独自在那里说有话想对凌相说。他的声音低沉,我却能听出来他的一丝不悦。正巧四弟来了,我就和鸿渐去迎了他。我扫了一眼大哥,他的脸色平静,带着疲惫。我又看了一眼羲赫,他没有看我,只是目光紧紧的盯着前面一池萧瑟的秋水,眉头是微皱的。
回到灵堂,太后已经恢复了常态,若不是我之前所见,根本不会相信一个如此高贵的女人,竟有那般举动,可是却让我对她心生感动。皇后,等国公下葬了,你就回来,这几日里定是累坏了。我点了点头:儿臣谢母后关心。太后停了停说道:先帝以前常在哀家面前说起凌相的好,遥儿登基的前几年若不是凌相哪有那么简单就渡得过当时的凶险,凌相真是我大羲第一相啊。太后说的缓慢,每一个字都有着悲伤和不忍,我听着哭起来,是啊,我的父亲,终其一生都在为这个国家尽心尽力,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却是被他忠心之人,亲手毒害了呢,而那个毒害他的人,却是他最心爱的女儿的夫君。我的心里是不平和怨恨的,极力再极力的隐忍,终于平复了心cháo的汹涌。
我突然嘲讽的给了自己一个很浅的冷笑,夫君,是啊,可是他,并没有将我当作结发,更何况这个夫君,他又有多少个妻妾,那又是多少个绫罗包裹的毒药。我突然觉得好累了,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太后在和大哥说着什么,沈羲遥也在附和的说着什么,我却突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在旋转,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刺耳的尖鸣声,我的心是揪紧的,我的目光不由的就看向了羲赫,他也正看着我,脸上浮现了惊疑的神qíng,然后他突然起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后来大哥对我说,那时的我如着了魔般,脸色惨白,眼神凄迷,整个人在轻微的晃动,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吓坏了太后和皇帝。可是也就只是那么短短的半柱香工夫我就恢复了过来,太医说是劳累至极,身体和jīng神皆疲惫不堪,才出现那样的状况。
我却只记得,在我盲目的看着四周却什么都是晃动的人影什么都听不见的时候,最先恢复过来看到的,是羲赫深切的目光,那目光让我平静。我最先听到的,是一个薇字,那么轻那么柔,仿若的那从天边飘来的云朵。那不是沈羲遥的声音,也不是大哥的呼唤。那是,羲赫。我的泪,就再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第八十一章`叹息人间万事非
父亲国葬的前一天清晨我回到了皇宫里,因着父亲国丈的身份,明日那棺柩是要从英武殿里出发的。
太后唤我去慈宁宫一同用午膳,我知太后心里应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这个历经三朝的传奇女人,更何况,她对父亲的态度,与她的儿子,是完全的不同。她对父亲,应该是欣赏的吧。
出乎意料的,羲赫也在。我依旧是穿着素衣不戴任何的首饰。沈羲遥已经坐在了太后的身边,羲赫在另一边。我看着沈羲遥身边那个已经摆放好的椅子,心中是万分的排斥,可是还是走了过去端庄的坐下,太后怜爱的看着我:皇后辛苦了,过了明日就好了,你也好生的调养下。我勉qiáng笑了笑:谢母后。沈羲遥也关切的转头看我说道:几日里瘦了不少,jīng神似也不大好的,朕命了御医煎了药给你,晚上一定喝了。我看着他,眼前的他是我陌生的,他不再是那个我在幽然亭遇到的男人,也不是灯会上那个才倾天下的才子,更不是为我割ròu解毒的皇帝。他,此时的他只是我的仇人。
药。。。我很轻的吐出这个字,有悲凉的笑浮上面颊。药,莫不也是要来取我xing命的药。皇后,怎么了?不舒服么?太后微皱了眉头看我,我抬头一笑:母后,儿臣实在是思念父亲。。。说着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太后神色一凄,声音也有些改变的安慰我到:孩子,不要再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的。她最后一句里满是哀愁。我点着头,手里的金匙拨弄了下面前金碗里浓稠的紫米蛋花羹,舀了一匙放在口中慢慢的吃着,却是满口的腥苦。
太后在询问着沈羲遥国葬的事宜,看起来太后在这件事上很是上心。我心里感激,目光悄悄的看向羲赫,他也在看我,眼神jiāo汇时他给了我一个充满力量的笑,我低了头,心里酸楚得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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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即将结束的时候,太后已经和沈羲遥羲赫说起了一些家常的事,我静默的听着不说一句话,太后总是不时的投来关切的目光。我就安静的听着偶尔小心的瞟一眼羲赫,总能撞上他恰好投来的同样看似不经意却充满关怀的目光,心里终于有了点点的温暖,不再感到压抑和窒息。突然太后的一句话将我心中仅存的暖意硬生生的浇熄。她的声音是那么的随意和温柔,可是我听起来却是把把尖刀cha进胸口。
赫儿,你那侍妾既然有了身孕,就该晋成侧妃了。可要嘱咐下人好生的照料着啊。
我猛得抬头看他,羲赫的表qíng有些奇怪,可是他还是带着浅笑答到:谢母后关心和提醒,儿臣知道了。太后看了我一眼,我的目光没有从羲赫的身上移开,却是很随意的说道:本宫竟然不知呢,恭喜王爷了。太后就轻轻的笑着说:也是这两天才诊出喜脉的。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也好,不是吗,什么牵挂都没有了,三位兄长我并不担心,母亲有他们照顾,自我进宫那时起,本就已经打消了在双亲身边承欢膝下的美梦。可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羲赫,是那段qíng。如今,他也即将有自己的骨ròu了,如此看来,他该是快乐幸福的,不论那孩子的母亲是谁。
我静静的笑了,真好,真好。
用完午膳等回到了坤宁宫里,嘱了惠jú去奏禀沈羲遥今夜我想一人独处,婉拒了他想陪我好意。其实我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安静的思考一下,可是其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此时实在是无法见到他。却不是永远都不见,只是今夜里不见。
傍晚时分一个人披了件披风,不让任何的侍从跟随,自己在这诺大的皇宫里走着,这里虽美,可是这里的一切都令我窒息,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我觉得自己已经要承受不了了。
秋风chuī在身上,已是深深的凉意,我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小羊皮底的绣鞋踩碎了一片枯huáng的叶,我抬头,自己到了一个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里落满了枯叶,风在地上打着旋。高木戚戚却满目的荒凉。我心中疑惑这皇宫里还有如此残破的地方。身旁是一排高墙,不同的是它并非其他宫墙是朱红色,它只是那青砖本有的黑色,上面已生了斑斑的苔藓,却也是发黑的暗huáng。我顺着这墙看去,不远的地方似有一扇门,慢慢的走了过去,那早已红漆班驳的门上有一块匾,上面是模糊的两个大字,却个个让人触目惊心。繁逝。
我心中一惊,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繁逝,只看名字就知道这里是哪里。我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门口有一个太监侍卫在把守,如同雕塑般没有半分的表qíng,见到我只是看了一眼,许是我没有穿华服带美簪,他没有行礼,我也没有介意,只是看着那门,心里有种奇特的感觉。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有乌鸦鸣叫着从头顶飞过,已是晚膳的时辰,远远的有两个太监抬了只大桶走过来,经过我身边时也只是看了我一眼,我让开一条道,看着那禁闭的门打开又合上,可是就是那么一眼,我也看到了里面的破败和萧瑟。心没来由的一颤,这时,那个一直站在门口的太监侍卫开了口:看你也是个嫔妃吧,这里,是个对你们来说晦气的地方,你还是快回去吧。我看着这个人已经不再年轻的容貌,那上面是经过岁月洗礼的痕迹。在这里做侍卫,其实是最不易的了。我轻点了头:谢谢提醒。说完又再看了一眼那繁逝的门,很淡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纷扬的白色漫天飘飞,好似寒冬的大雪提前降临。我看着长长的送殡的队伍,大哥自是走在前面的,沈羲遥也来了,那些大臣自然少不了,昨日里沈羲遥下了圣旨,凡在京大臣一律前来参加,其实他不必下旨那些大臣也都会来,因为,他的这个皇帝在,哪个能不来呢。我看着这些人一个个脸上的表qíng,虽都摆出一幅哀痛yù绝的模样,可是他们的内心,应是有不少人在得意的笑吧。我的心里是无奈和悲伤的,目光落在了稍前我一步的沈羲遥身上,他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什么东西。我的手不由的伸进了白色素绡孝服的衣袖中,有冰凉的东西刺痛了我的手指,我一颤,拉了拉自己身上的孝服,举目看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耳边传来凄婉的哀乐声,一下下击打着我已经被仇恨遮蔽的心。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抬头,这qíng景多像我进宫的那日,只是那漫天喜庆的红色,换成了哀伤却gān净的白色。
我看着这漫天漫地雪白的一片,真的好纯净,那是完全不同于鲜红血色的白。一瞬间我似乎觉得自己脱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皇宫,可是我已经不去在乎,因为今夜之后,我将可以永远的离开那个暗影四现杀机重重的世界。而所有我爱的人,都已经有了也许最完满的结果。接下来我所要做的,就是平息自己心头的恨意,还有断了那造成今日所有种种的源头。我的手再次摸了摸袖中那冰凉的硬物,嘴角浮上一个哀婉绝艳的笑容,可是依稀里,我却似乎看到了那繁逝的门,向我缓慢而沉重的打开。。。。。。
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关于《凤求凰》
逐làng若非
这是一部长篇后宫文。因为长,所以各方面的描写都有和细致的余地。一位高贵的女主角,一位优柔深qíng的皇帝,一位俊逸多qíng的王爷,一女二男的纠葛构成了这篇后宫文的感qíng关系。当然其中还是免不了有后宫尔虞我诈,免不了对女主角心怀嫉妒的后妃这也是应当的,本来后宫就不是太平静的地方。即使你没有算计别人的心思,别人也会有算计你的想法。后宫佳丽三千,而皇帝却独独一人,这也是后宫风波不断的诱因吧。
身为权倾一朝、重兵在握的丞相之女,这份高贵怎是一般妃子可以比拟?只是这样的出身,对于其他人或许是羡慕,但对于皇帝自己来说,这样高贵的身份确是不讨人喜欢的。皇帝毕竟是皇帝,他考虑各个方面的问题,却是有更多因素制约的。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真正的皇帝,喜欢的是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对于权臣,向来是yù除之而后快,最不济的也要将权利重夺回来。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她,帮谁都不是,而事态的发展变化也非她能驾驭的。
为了家族的荣rǔ兴衰,qiáng迫自己接受那桩无关风月的政治婚姻,继而成为深宫中那一抹寂寞的浓彩,那般聪慧的女子,她摈弃了所有的妄念与痴缠,只为了自己亲人的安危。只是,当dòng房花烛夜,他淡淡告知自己对这桩婚事的不愿,彻夜烛火中,她独守冰冷寂寞的新房。那般骄傲的女子,不是没有恨的,只是,一直都很清楚自己该扮演的是何种角色,所以,只能惆怅。允他所诺平静的居于一隅,对于后宫的争宠夺爱不置可否,她如一株傲梅,寂寞地盛开在辉煌冰冷的殿堂。可即便如此,麻烦还会接踵而来,后宫,向来都不是一个平静的地方。于是,屡遭暗绊与明斗,因为深知后宫倾扎与yīn谋的根源便是皇上的专宠与荣贵,所以,她只能一再避之,把自己困死在那个华美冷寂的后宫。
与王爷相遇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但这个意外却让她的心丢了大半。少女qíng怀总是诗,意外的相遇,彼此的相知,却让她的心逐渐沦陷下去。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qíng之一字,最是难解,淡然如她,又怎能逃脱得过?是以在很多时候,尽管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但事到临头了,却还是免不了凭着心底的悸动,顺势而为。当然在后宫之中,她到底还是理智多于感qíng的。她和王爷身份之间区别,使得他们终究是不可能。在痛苦之中,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也曾为此彻夜难免,泪湿枕巾,只是她所背负的所有终究令她无法任xing。所以,她与他,终此一生,只能是此qíng可待成追忆。
与王爷相遇是一个意外,与皇帝相遇却是意外之下的必然。她是美丽的,这份美丽放在后宫之中,如何能逃过皇帝的目光。虽然她已是极力避开皇帝,但世事难料,两个同样倔qiáng的人终将相逢。于是,便有了纠缠不清、yù诉还休的qíng愫与牵挂。不能说他对她不好,事实上就处在高高在上的帝皇而言,他对她的好已经有些过分了。但对于她来说,这似乎还不够,皇帝是国家的皇帝,是所有后妃的皇帝,所以他的身份注定着他不能只把喜欢,那种独一无二的爱放在一个人身上。而当她早已心有所属,这份爱,注定是一场qíng劫。心若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那个清雅如月的女子,又将面对怎样的哀伤呢?
挣扎与纠葛,爱qíng与感激,争还是不争,这想必是她心底最为彷徨的东西吧
第二部
第一章悠悠此恨qíng无极一
第一章悠悠此恨qíng无极(一)
漫天飞舞的白色的经幡在风中猎猎做响。我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红木雕万福万寿边云纹如意的棺木被缓缓的放进早已准备好的墓地里。震天的哀乐在耳边回旋,我无法逃避。只能任由他们被风chuī进自己的耳中,眼前浮现出父亲的微笑,那笑是那么的慈祥,充满了对我的宠溺。我伸出手去,脚下不由的向前迈着,那素绡绉纱的孝服有着长长的下摆,我一脚踩上,一个趔趄就要倒在地上。
有人扶住了我。那双手温暖,我抬头,他的目光里是担忧和哀痛。我垂下眼帘,只是定定的盯着那双抓着我臂膀的手,我突然心头涌上无法抑制的恨,我的唇微微抖着,打了个冷战。我拼命的克制着自己。许久,直到那哀乐最后一个曲调在空气中噶然而止,我才慢慢的抬起头来。沈羲遥的脸就在我的眼前。我一怔就别开眼去,松了他的手自己站稳起来。沈羲遥的手轻轻的抚过我的鬓角,那里的发已经被chuī得凌乱起来。
我朝着父亲的陵墓跪地叩拜,沈羲遥也执香上前拜了三拜,他的身后是文武百官,一个个恭身下去,哭声响成一片。父亲最后的荣耀,在此达到了顶峰。可是,也是最后的荣耀而已了。
法事一直持续了三天,每日里我都安静的待在明镜堂里颂经念佛。明镜堂虽大,可是建在皇宫御花园边上,四周是茂密的松木和槐树环绕,从榉木雕花的窗户看去,满眼是一年皆绿的树林和蓝蓝的一角天空,殿堂里终年焚着檀香,到处都是浑厚深沉的味道。
我安静的诵读着《大悲咒》,身边放着微huáng的经卷。这是专门从翰林司皇家珍籍库中取出,是历代传下的真迹,很是珍贵。烛光晃动中,那微huáng的书页散着历史的沧桑,我的心在看到它们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平静下来。
沈羲遥派了大批的侍卫在明镜堂周围守着。但是却是我看不见的地方。我想,他是想给我一个宁静的氛围来忘记丧父之痛。可是,即使我从那悲痛中恢复过来,心中最深的伤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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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的跪在明镜堂里诵念着手上的经书。偶尔抬头就看见明镜堂里浑金莲花水糙纹的天花,那纹饰漫铺开去,整个殿堂显得高远。我的面前是一尊纯金观音像。我常常久久凝望观音那温柔慈悲的面庞,那看尽世间悲欢离愁的眼睛里是无量的光芒,充满禅机。心是那么的静,平静得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所有。
一连几天我没有见任何人。虽然我知道有很多次沈羲遥就站在明镜堂的门外。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凝在我的身上,可是,我的心却会在那个时候激烈的跳动,我的仇恨又会蔓延上来,失了一直以来的平静。我想,我还是忘不了那一切。
七日后的清晨,头一天夜里我抄着《阿弥陀经》时受了点凉,一早醒来时浑身无力。可是依旧还是跪在了那菩萨像的面前,拨动着手上的huáng玉念珠,一时间有点恍惚和眩晕。
吱呀一声门被推了开,我慢慢的回头,漫天的阳光倾洒进来。我不由闭上了眼。搭在洒线绣绿地彩整枝jú花经书面上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睁开眼,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我的面前,我努力的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深邃。我的心平静地跳动着,我朝他微微一笑:皇上,您怎么来了。
头很疼,我浑身酸痛,那样抬头看他是十分费力的。沈羲遥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我,满眼的怜惜。已经七日了,该回去了。他的口气温柔,我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心里已经没有一丝的波澜。我摇摇头:皇上,臣妾想在此为父亲诵经理佛一个月的。我的声音很轻,许是那早晨的风因着敞开的门chuī进来的缘故,突然我就猛烈的咳嗽起来。
沈羲遥的脸色一变,慌忙轻拍我的后背。我身子很明显的震了一下,漫金的地面上反出他的身影,却是模糊的。我只能看到自己的脸,在长长的垂到地面的发丝中间的空隙的倒影中,那双憔悴的眼睛里,依旧是仇恨。
霓裳的话
关于下部的第一章,霓裳有些话说.
大家都说下部第一章很少,写的几乎没有内容.其实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是很少,比起任何时候我更新的章节的字数都少,我很对不起大家.昨天写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跟亲们保证了昨天更新,因此虽然我真的很累,很想睡觉,但是还是写了这些.我自己也知道写的不好.但是之后我改了,字数也增加了.不过在这里我还没发.
这段时间真的觉得好累.即使是之前休息了5天,可是却是在忙工作的事,还有修改上部,因此其实是没有休息的,依旧是晚上2,3点才睡,早上还要去上班......
有时觉得自己似乎想放弃了,觉得很多的事,压得我喘不过气.我真的也想每天下班了看看电视,聊聊QQ,早睡早起.之前我说写文对我来说是快乐的,可是现在却有些觉得是任务了,那种快乐的感觉好象在一点点的消失.我不是说我要放弃,或者说是不求质量.我只是希望大家可以体谅体谅我,真的感谢大家了.
有时自己看评论,觉得自己很失败,有时又很冒火,毕竟我是一个普通的人,我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欣赏.大家的意见对我来说是好的,可是个别的言辞说实话我真的接受不了.可是我会让它留在那里,算是提醒我自己吧.
会继续的写下去,也会努力的提高自己的水平.这是我的梦,我会完成,即使不是对得起大家一直的支持,也要对得起自己的辛苦!
最后,关于更新的时间,我再一次跟大家说明,霓裳的工作是倒班,因此我真的是无法给大家确定的更新时间,我只能去尽量的保证一天一章,去保证质量.但是,如果某天我没有更新,还是希望得到大家的谅解.有的时候,真的是我身不由己的!
谢谢大家的支持!发了很多的牢骚,对不起大家
第二章悠悠此恨qíng无极(二)
皇上。我止住了咳嗽借着他手上的力量站起身来,膝盖因着长时间的跪地酸痛不已。我一个趔趄就跌倒在他的怀里。我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那么猛烈,就如同我的一样。我看着面前那尊菩萨像轻轻的笑了。
怎么穿的这么少?沈羲遥扶正了我,仔细的打量着,不住的轻轻摇着头。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是一件素白细宫纱无花无绣的孝衣,长长的头发因着刚才散落了下来,那根用来盘住发髻的木簪已经掉在了地上。是有点冷,我突然感觉到,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一层层越来越重的寒冷。我有些害怕的抬头看着沈羲遥,眼睛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的暗影自己都可以感觉到。沈羲遥深吸了口气,扶着我的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是啊,臣妾也觉得有些冷了呢。我微低下头轻轻的说到。目光却落在了明镜堂正殿通向内室的拐角处。那里,一件狐毛长披风露出雪白的一角。我小小的上前一步靠在沈羲遥的怀里,仿佛喃喃自语的说到:羲遥,你的这里好暖。然后一阵心悸袭来,我觉得天地都旋转起来,自己就向后倒去。
睁开眼,是熟悉的红色。那是坤宁宫东暖阁。我看着自己身上大红撒金百子千孙被,还有头顶五福万寿的纬帐。坤宁宫里燃着安神的玉瑞端合香,我平静的躺着,眼神空dòng。即使我一直逃避着回到这里,回到这个让我时刻都无法忘记自己是谁的宫殿,可是我还是无可避免的回来了。嘴角浮上一抹浅笑。迟早都要回来的,不是么。
起身就看到惠jú和芷兰坐在一边。惠jú趴在桌子上打着盹,芷兰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眼前的一只玉碗。我身上不是很难受了,可是却依旧觉得很冷,拉过被子裹住自己,轻轻的唤到:芷兰。声音一出我自己吓了一跳,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沙哑,仿佛久缺甘霖的gān枯的大地般。
芷兰迅速的站起身,惠jú也醒了来快步的走到我的身边。娘娘,您醒了。惠jú看着裹紧了被子的我:娘娘怎么了?我没有看她,只是很小声的说到:怎么这么冷。我看着惠jú和芷兰身上初秋的宫衣问到:你们不冷么?说话间自己竟打起颤来。芷兰的脸色一变,惠jú也突然不说话了。我不解的抬头看着她们,余光落到了之外的地方,突然明白过来。
坤宁宫东暖阁里摆着四个错金麒麟火炉,此时里面燃着雪炭,有细微的轻烟许许,整个坤宁宫里应是很热的,可是,我却觉得那么的冷,冷得我即使用尽了全力抓紧了被子也无济于事。
娘娘,奴婢去请太医。。芷兰正了正神色对我说到,惠jú为我拉好被子,又唤来小福子和小禄子将那火炉抬得离chuáng近些的位置。我绻坐着,头有点沉。我知道,这是因为昨夜里我并未盖被着凉所致。再加上今晨只穿了单衣在空旷冰冷的明镜堂正殿里,自然这风寒是愈加严重了。只是,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今夜,怕是不会留在我的身边了吧。只是,我自己并没有想到这风寒竟来得如此严重。
隔着漫金撒花的绣帘,太医院中最好的张太医眉头紧皱,惠jú和芷兰站在一旁,沈羲遥因着西南的紧急军qíng在御书房中。其实我嘱咐了芷兰先不要去告诉他,因此此时他应是不知道的。更何况我想,西南的军qíng,那么羲赫一定也在御书房里。我不想让他担心,更不想他跟着前来。因为今夜,我要独自一人与沈羲遥在一起。
我看着帘外的张太医,他的眉头忽紧忽松,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之前几天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此时完全涌上心头,所以当我看到张太医眉头舒展正要开口说话时,自己抢先对着外面的惠jú和芷兰说到:本宫还是觉得冷,惠jú,你带着小福子和小禄子再去寻个火炉来。看着惠jú走下去的身影,我又笑着对芷兰说:芷兰姑姑,本宫想喝些蜂蜜水,你去准备些。芷兰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可是还是出了去。
我看着那门被关上才对张太医说到:张太医,是什么,你先对本宫讲吧。
第三章悠悠此恨qíng无极(三)
张太医捋了捋胡子看着我,他已经上了年纪,是太医院里最年长的御医,早在先帝年轻时就进了太医院,很受赏识。他的眼睛里有行医之人应有的善良和细致,还有上了年纪的人有的那种祥和。我不由想到父亲,心中又是一阵刺痛。
娘娘为何支走所有的人呢?张太医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笑着问到。我低了头,心里是起伏和紧张的,但是表面上却平静的说到:本宫是怕自己的病。。。我轻咳了两声接着说到:是怕自己的病严重,她们去通报皇上,如今皇上正在忙国事,是不益打扰的。我说完抬起了头,虽然隔着纱帘,但是我相信张太医一定能感觉到我的目光,那是坚定和无可抗拒的。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到:张太医,请你告诉本宫。张太医沉思了半晌,我看出了他内心的犹豫和争斗,好久他才终于开口到:娘娘,您感的风寒很是严重,一定要好生的治疗才可好的彻底。还有,他停了一下,那眉头颦了下说到:娘娘,您已经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
我无力的靠在牡丹丝绣水红的靠枕上,胸前起伏不定。我的心是压抑难奈的哀痛。我甚至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百子千孙被,那上面鲜活的孩童图样此时一下下蛰着我的心,在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心口又划下了深深的一刀。孩子。。。我竟没有想到,我会有了他的骨ròu。之前的细小的反应并没有在意,甚至月信也自认为是悲伤和疲惫退迟了去的。可是。。。孩子。。。在这个时候,这是最不该有的啊。但是心里却又有着隐隐的巨大的喜悦,手不由就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我的心带着忧伤和喜悦,自己已经茫然起来。
可是,张太医之后的话让我感到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的手搓着,眉头皱得那么紧,神qíng是那么的犹豫,眼神里是紧张,害怕,还有一份。。。同qíng。
娘娘,恕臣直言,因着之前您悲伤过度和劳累,再加上这次来势不小的风寒,这第一胎,他迟疑了很久,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坐直了看他。张太医眼神里一个坚决说到:这第一胎,恐是保不住了。
我的泪滑落,冰凉的滴落在被面上,那水红瞬间变成了深深的红色。我的心在下沉,我抓紧了自己身上锦缎的外袍,指甲甚至戳痛了手心。
臣会尽力的,臣这就给娘娘开个药方。张太医说着站起身走到靠窗的桌边要写,我静了下心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到:张太医,你说的保不住。。。那什么时候会落?张太医的背影明显一僵:娘娘,他说到:这个,随时都会。我轻偏了头靠在红木的chuáng棱上:张太医,我轻声说到:不用开什么方子了。我哀伤的一笑:本工如今的状态本宫自己知道,开什么方子都没有用的。我的泪静静的淌着,那深红的一片逐渐加大,手上也是紧紧的抓着被面,上面绣的小孩图样扭曲起来,就如同我的心,被绞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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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医。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用自己此时仅剩的力气说到:本宫有件事求你。
PS:一次先写了这么三章实在是困了,还请大家看吧先!算是弥补我删了之前的8章.希望大家看的开心呵呵.不过...先声明,下部的前面还是会有点nüè的.请做好心理准备~呵呵
第四章悠悠此恨qíng无极(四)
张太医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着疑惑和为难的光,他敛了敛神色说到:娘娘请讲。
我仰起头看着chuáng帐帐顶一颗硕大的东珠,胸口起伏了几下才开口到:张太医,若是皇上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样?我没有直接讲明自己的意思,因为我要求他的事,直接讲出来他一定不会同意的。所以,我只有换一个方法。
张太医沉思了片刻抬起头,他花白的头发一晃,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显出世故和智慧。他面带难色的说到:娘娘,可是臣不得不报啊。我摇摇头:张太医,其实你比本宫更清楚,若是皇上知道了这个孩子保不住,那么受牵连的人,一定是你们。他一定会让你们全力的保胎,可是,你也清楚,这很难。我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微笑继续说到:皇上最近国事家事缠身已经疲惫不堪,本宫实在是不想再看他难过。如果在他不知道本宫有孕的qíng况下这个孩子掉了,本宫也可以说自己并未发觉,虽依旧是难过,但是却总比这每日里担忧伤心来的好啊。我低下了头,言语哀戚的说到:这忧伤和痛苦,本宫一个人承受就好了。眼睛湿润起来,鼻子也酸酸得难受,可是我一直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张太医,这样你们太医院也不会为此受牵连,不是最好么。我再次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经历的人间冷暖和在这皇宫里积累的经验世故是比我多的。我相信他会权衡。可是娘娘,张太医犹豫了很久开口到:可是今日老臣来此,总不可能查不出来的啊。我一笑,这样看来他是答应了。这个你莫怕。待你回去就说来此时本宫睡下了,你并未诊脉,开了祛寒退热的方子惠jú就让你回去了。至于本宫这边,本宫自会jiāo代好的。我说完从chuáng角上的一只匣子里取出一张银票,藕白的胳膊伸出纱帘外,张太医愣了愣,我轻轻说到;这个还请你收下。说完手一松,那rǔ白色的银票缓缓飘落在地上,然后我将被子拉了拉闭上了眼睛。
我听见张太医的脚步声离去,微睁了眼睛,地上已经空无一物了。我露出了哀伤决绝的笑容。
惠jú带着小福子小禄子抬了一个新的火炉进来,我已经不若之前那般感到寒冷了。惠jú,你过来。让他们先下去。我朝着惠jú招了招手,惠jú给小福子和小禄子使了个眼色就来到我的身边:娘娘,怎么了?我在她的搀扶下坐起了身,惠jú拿了一件貂毛的披肩为我披上,那黑色的毛皮在烛火下发出油亮的光泽,这本该冬日里才用的物件此时全部被取了出来,我知道眼前这件是内务府昨日新赶制出来的。惠jú,皇上带我回来之后,是否有请太医来诊过?惠jú摇了摇头:回娘娘,没有的。皇上带您回来的时候您昏迷着,那时张德海来通报西南的军qíng奏书到了,皇上犹豫了下去了御书房,不过jiāo代了我们您醒了就去请御医来的。恩,我知道了。我的手轻轻的抚过那貂毛光滑的表面,感受那如丝般的手感,突然手上一紧:惠jú,今日张太医来的事,若是皇上问起,你就说张太医来时本宫又睡过去了,因此开了一张祛寒退热的方字就离开了。惠jú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我:娘娘,这。。。。。。我勉qiáng一笑:这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说完靠在绣枕上,手不由得放在了小腹上,心一阵缩痛。
惠jú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芷兰那里,本宫会跟她说的。我坐起身要下chuáng,惠jú慌忙过来扶我。我摆了摆手看着惠jú愣愣的站在那里,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笑站直了身子,虽然是感觉自己有些轻飘飘的,不过还好,睡了这么久,总算是恢复了些jīng神。
今晚你去做几样小菜,本宫想与皇上说说话。我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慢慢的梳着头发:一道一品天香,一道花好月圆,一道贵妃jī,再做一样酒酿饼。其他的你再做些别的,这四样是不能少的。我看着镜中人苍白的脸和深陷的眼窝,拿起粉就轻轻的扑起来。
惠jú走上前来:娘娘,奴婢知道了。她死死盯着铜镜中的我,眼中是诧异和迷惑。我没有看她也没有再说话,直到她走到门边才又开了口:惠jú,再去备一壶好酒来。就要梨花白。
这菜和酒,都是他沈羲遥喜爱的。
悠悠此恨qíng无极五
我坐在铜镜前,用玉石细簪子挑了些水红色胭脂,用温水化开,淡淡轻拍在自己苍白却扑过蜜粉的双颊上。再将绯色的口脂点在微启的朱唇上,轻轻晕染开来,仅薄薄一层,通透而湿润。耦合色眉碳粉小心翼翼描绘出最适合自己的柳叶眉。
银丝镶边雪白贡锦纱羽缎芙蓉裙上有细细的白丝织就的凤凰图样,隐匿在层层皱褶之中。乌发高挽,却只在顶端cha一只纤丝镂空银缕凤簪,垂下细密的银白流苏。行走翩跹,回眸凝视之间,犹如回风舞雪,影度回廊。
西侧殿里,花梨木福寿永固琉璃镶边圆桌上的huáng地粉彩佛日常明套碗中是惠jú按我的吩咐做好的菜肴,此时散着诱人的香气。菜肴中间一只青花双龙穿缠枝莲纹番莲纹瓶中是最上等的梨花白。瓶的两边各有一只金錾花梅花式杯。窗边青花八吉祥缠枝纹四棱大花瓶中也满cha了名贵的略有浅淡鹅huáng色的秋月明霞jú。望去满眼粲粲huáng金裙,亭亭白玉肤。
西侧殿此时香烟缭绕,满室芬芳。屋内两侧的镶金珐琅三层烛架上燃着十几根红烛,烛光将西侧殿映照得如同白日却充满温暖的气息,最适合疲惫之人放松心境。
娘娘,您看这两盆玉堂金马放在桌边可好?紫樱和馨兰各抱了两个青花垂肩灵芝夔纹花盆进了来,紫樱四下里看了半天才问我到。我一直痴痴的坐在最内间的美人塌上,直到紫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慢慢的回过头去,一刹那满眼的缤纷暖huáng让我如临仙境,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宁。即使,这只是粉饰过的祥和,可我仍愿沉醉其中。毕竟,也许今夜之后,一切都再看不到了。
就放在烛架旁吧。我环视了一下对紫樱说到,然后看着她们将花摆放好,自己的目光在了那一桌的珍馐佳肴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闪闪发光的那一对金錾花梅花式杯上。手看似无意的伸进了宽大的衣袖中,然后又对紫樱和馨兰说到:你们一个去小厨房看看,还有菜没有端上来么。另一个去坤宁宫门外看着,皇上来了告诉本宫一声。
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西侧殿门外我才缓缓起身走到那花梨木大桌旁,看着其中一只酒杯久久,眼神恍惚之处,沈羲遥的脸浮现了上来。我咬了咬牙转身,回眸处,一片灯火辉煌,满室馨香。
娘娘,皇上来了。紫樱匆匆的跑来,我一怔,时间似乎有一刹那的回溯,仿佛突然回到了那个我才入宫不久的清早,那时是小禄子面带喜色地跑来告诉我皇帝走近了当时如同冷宫的这里,那时皓月还在我的身边,我还记得,紫樱甚至立刻就取来了一身樱粉的丝锦宫装。可是那时的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进来这坤宁宫,甚至,我根本不在乎,他是否还记得我的存在。一切,就在时光荏苒之中,全都变了模样。
今日的坤宁宫是真正的大羲皇后的寝宫。在所有人的眼里,这里住着的,是一个权倾后宫,隆宠无人可及的女子。在世人眼中,这个女子为她的家族带来了最高的荣耀和地位。谁都会以为这里住着一个幸福的女人,因为她看似得到了天下女人想得到的一切。可是,我真的得到的是什么。那是无休的后宫争斗的疲惫,是善行恶果的失望,是失去亲人的悲痛,还有。。。仇恨。。。那是即使诵经念佛也驱除不了的刻骨的仇恨。
PS:关于重写的下部,霓裳想说的是,这才是我真正想写的下部.也许后面的故事发展有的人会骂狗血,会不满意,但是霓裳如今只想写自己心里的那个故事.只是落落后宫中一个女子艰难的
人间万事消磨尽一
我安静的坐在西侧殿内室尽头的美人塌上,仿若秋日里一片薄云遮蔽下的月,散出淡淡柔光,恬静平和。长长的裙角铺散开去,在脚下形成一个好看的弧,我就贤淑的微低着头,带着一抹流云翩然的笑,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一本佛经。佛经上讲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如今,该是拔出之时了,如此,我和他,才会得到解脱吧。
沈羲遥走进的时候带了一阵轻微的风,一丝凉意在暖如chūn季的西侧殿里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味稍纵即逝的凉薄气味,却是最能清醒人的神智。我起身向他弯身施礼,长长的流苏在烛火的照耀下发出明亮的闪光。恭迎皇上。我的嘴边带着最美的笑,我知道那笑在旁人看来是多么的妩媚销魂,却不显得轻浮庸俗。
沈羲遥快步走到我的身边,他身上江牙海水祥云九纹蟠龙袍上还有御书房里薄荷香残留的气息。他一把就扶起了我:做什么,不是说了不用这些虚礼的。他责怪得说了一句,我垂了眼帘,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抹暗影。皇上,这是应该的。我借着他臂膀的力量站直了身:臣妾父亲的丧事让皇上费心不少,臣妾心中甚是感动。我说着鼻子就酸了起来,一只手就抬了起来去擦眼角微有的湿润。沈羲遥眼里满是心疼和怜惜。他伸出一只手轻抚着我的脸庞:这是朕该做的。毕竟。。。他停了片刻继续说到:毕竟凌相是我大羲功臣,又是朕的岳丈。
我心里冷笑了下,功臣,岳丈,沈羲遥你真的把我父亲当作过功臣么。你的心里,更不会将他当作你的岳丈了。要说你将他当作什么,恐怕,只是眼中钉ròu中刺吧。我的手紧握了下站直了身子,带着看似感动的微笑说到:臣妾之前一直在丧父之痛中,虽知皇上为了这个cao心不已,可是始终力不从心感激皇上。我抿了抿嘴好像不好意思的说到:今日回来了坤宁宫,就想着为皇上做一桌爱吃的菜,和皇上说说心里话。
我吸了一口气走到离沈羲遥很近的地方,用仔细修饰过的qíng意深深勾人心魄的深邃漆黑的明眸看着他,此时这双眼睛里已经泛起了一层极淡的烟波,却是最撩人心弦的。他明显一震,虽然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和疑惑,可是在我的眼波流转中转眼消失,之留下惊艳和赞赏,还有浓浓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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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突然就伸了上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护着自己后退了一步,就留他修长的手尴尬的停在空中,脸上带着僵住的笑容。我这才发现自己失了态,连忙走到他身前嗔怒的笑着说:皇上吓到臣妾了。说完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前,他的手就不由的抱紧了我。我却平了脸上的表qíng,心里是一阵的反感和厌恶。
终于是拉了沈羲遥坐在了桌前,惠jú馨兰此时才走了进来,手上各端着一个粉彩蜜蜂牡丹纹碗,她们的身后是坤宁宫其他的侍从,整齐的站在四周和门外。
我站起身接过惠jú手上的碗,里面是极品官燕。我轻chuī了下那上升的热气才端到沈羲遥的面前:皇上劳累了一天,先喝碗燕窝吧。沈羲遥正要伸出手去,一直站在一旁的张德海立即走了上来接过我手中的碗,从袖中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探入碗中,我一愣手才松了开,脸上却带了稍许的不悦,心却跳得厉害。
人间万事消磨尽二
张德海手上的银针一个反光,我不由闭了下眼睛,心里是紧张的。因着之前沈羲遥在这坤宁宫里用膳,多是御膳房送来,在端上来之前已经试过是否有毒。今日却不同,张德海试也就不足为奇。即使我之前想到了,可是真的看到那银针,心里还是一惊。
银针探进了碗中,片刻后取出,依旧是光亮无比,发着熠熠的光彩。我一笑,眼睛里是小小的不悦,起身从张德海的手中拿过那只粉彩蜜蜂牡丹纹碗,手指感受到了碗上微热的温度。我稍俯身将碗轻轻放在沈羲遥的面前:皇上,快用了吧,有些凉了呢。我的眼睛一眨不眨,沈羲遥看了一眼张德海,似乎是责备的说到:这是做什么,难道薇儿会害朕不成?张德海连连告罪,我却平和的坐下对沈羲遥说:依臣妾看,皇上不仅不能怪张总管,还要褒奖他。这膳食是最大意不得的,即使是臣妾这里,也是该试的。我说完拿过张德海手中的银针,缓缓的站起身,带着端庄的笑,将那银针一一探入桌上的菜中,小心的旋转着再拿出,银针无一例外的依旧闪着光芒。可是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若他真的是信任的,早就会阻拦我此时的举动了。可是,他没有。心中是有些失落和苦闷的,可是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边试一边跟沈羲遥随意的说着:这道是羲遥你最爱吃的一品天香,臣妾特意让他们做出,就是不知和御膳房做的一样不一样。针拿了出来,又探进另一道菜中:这个是花好月圆,臣妾经历了丧父之痛,幸得皇上在身边,臣妾心中万分的感激,就吩咐他们做了这个有彩头的菜,希望皇上能喜欢。。。。。。。沈羲遥看着我,他的眼睛里闪着光,那是一种欣喜的光芒,还有一丝的狡黠。
桌上的菜试了一圈,最后,我的目光落在了仅剩的酒壶上,有些紧张,手心都发出了细小的汗水。沈羲遥看了我一眼,一摆手:朕说了,不用的。我摇了摇头,揭开壶盖:皇上,既然试了,自然是要都试过的啊。
薇儿,太医来瞧过了。怎么说的?沈羲遥在张德海小心布菜的同时一边看着桌上的珍馐美味,一边问我。我偏了头用金筷夹了一片莲藕在盘中,手停了下,目光对上了他深qíng款款的眼神,嫣然一笑:皇上,臣妾没有大碍,只是在明镜堂里受了风寒而已。我淡淡的说着,夹起藕要送入口中,突然腹中一阵疼痛,手一抖,那洁白的藕片就掉在了金玉镶边的瓷盘中。沈羲遥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就要拉我,他的目光里是担忧,我额上渗出细小的汗水,却qiáng忍着拿起酒壶,站起身:皇上,我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将酒壶中的陈酿梨花白倒入面前的一对金錾花梅花式杯中,那白色透明的琼浆在被斟入杯中时发出丁冬悦耳的声音。我的眼睛看着自己左边的那杯,心里稍有些犹疑,可是还是将那只杯子递到了沈羲遥的面前。
皇上,我举起酒杯:臣妾敬皇上一杯,以示臣妾心中感激之qíng。我说完一饮而尽,沈羲遥看了看我,一笑,一仰头,那杯中酒就尽数被他饮下了。我和双眼满含着真心的笑意缓缓坐下,看着满室的灯火辉煌,又看了看身边沈羲遥的侧脸,那张脸在柔和明亮的烛光下显得不真实的俊美和温和,没有了皇帝的戾气,多了一份书卷之气。如果不是心中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我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
可是,他是皇帝。我提醒自己。他要为他完全的掌权,为他的江山扫除一切的障碍,那些阻挡他前路的人或事,无一不是要被除去的。这是一个帝王必须做的事,可是,我却无法接受。毕竟,那是我的父亲。
不由打了一个颤,腹中的疼痛又渐渐袭来。我qiáng做着笑,和沈羲遥说着话,心里却担忧起来。那太医说的落胎,不会就在今日吧。不,不能,只要过了今夜,什么时候都可以。可是,就是今夜,就是此时,不行!
东暖阁里要已放置了四个暖炉,里面在我之前离开时亲手加进了香粉,燃起来有着馥郁的香气。整个东暖阁里此时如同chūn天的百花园,暖意浓浓,花香袭袭。再加上大红的颜色布置,还有随处可见的金凤和龙的图样,端庄大气之中也带着些许的促狭意味。
知道么,遇到你之后,我心中想的最多的,不是你是谁,而是不论你是谁,是妃嫔,是皇后,还是仙子都好,我只想与你在经年之后,一同并肩观望世间风月后的花好月圆。沈羲遥携了我的手坐在东暖阁深处那张凤chuáng之上,他的目光如同清晨最明亮的阳光,他的笑仿若夏日里映照在一池碧波上的明媚太阳,还有他的手,带着令我感到恰倒好处的温暖,温柔轻缓的抚着我的脸庞。渐渐的,他的眼底升上一层醺醺的醉意,那醉意逐渐的加深。当我看到那漆黑的眸子中的光亮突然消失,轻附在他的耳边柔声到:可是,沈羲遥,在你对我父亲下毒手的时候,你可想过这些?
人间万事消磨尽三
我的表qíng一定是狰狞的,可是他已经看不见听不见了。此时的沈羲遥躺在那张满目鲜血颜色的chuáng塌上,发出均匀的呼吸。他已经睡去,因着酒杯上我之前涂抹的毒药的缘故,他此时是睡死过去,毫无防备的。然后就在那沉睡之中失去生命。而就在之前他拥着我走进这东暖阁时,亲口下了令要那些侍卫远远的守在东暖阁殿阁的三层平台之下。也让张德海守在了三十六级台阶之下。因此,此时,在这门外和近处的四周,是没有任何人的。
我俯下身,看着他平静的睡脸,他的脸上因着酒劲有浅浅的红色,眉目愈发清晰俊朗。此时的他,脱下了帝王的外衣,是个人人都可轻易伤害的男子。
我心抽紧着,嘴不由的就抿紧了起来,呼吸急促,心突突猛烈的跳动,眼眶甚至有些湿润。我坐在他的身边,目光空dòng的看着那撒金的羽纱帐,突然我觉得一道目光略过我,下意识的看了躺在chuáng上的沈羲遥一眼,他的双目紧闭,呼吸渐渐的低沉轻微下去,药劲已经发挥了作用。不过一会,他的呼吸就会完全的停止。可是看着他逐渐苍白的脸,我的心头却有股没有来由的担忧。
我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墙角的花梨木柜上,那里,我早已准备好了三尺白绫。我知今夜之后,我们应该是在huáng泉路上相见。还好,喝下孟婆汤,谁都不记得谁了。我的兄长和家族,势必是会受到牵连。可是沈羲遥死了,他的膝下并无皇子,太后为了保全自己,也是会让羲赫坐上这王位吧。我相信,他不会十分得为难我的家族,一如他曾经对我的保证。我信他。
闭上眼。十八年来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最令自己记忆深刻的,除了父兄母亲,就是那个在烟波亭里与我品萧论笛,谈诗做赋的谦谦君子。还有,我不可否认的看着眼前熟睡的沈羲遥,还有那个在蓬岛遥台的我的夫君。只有那时的他,才是我真正的夫君啊。即使短暂,即使那时的我并不承认,可是他确实是。
我隔着窗向着烟波亭方向看了看,今夜没有那萧声,也许在今后的日子里,再不会有。也许,如今我能为自己做的,为自己的心去做的,也就只有这个了。羲赫,我相信,如果他掌了这大羲的皇权,不会逊色于他的皇兄。即使,成了皇帝,要放弃许多,可是,也能成就更多。
我走到门前,将门闩死死的闩死。拢了拢身上的裙子。那漫无边际的寒冷又侵上身来。腹中的疼痛一阵接过一阵。我用手背抹去了额上的汗,手心里滑腻腻的。在裙上擦了擦手,我手摸了摸小腹,凄凉的一笑,这孩子掉了也好,是孩子的福气。生在帝王家,最是无奈和悲凉。就让他重新投胎去做一个普通的人,幸福一生吧。
走到花梨木柜前,打开最下层的那屉,看了一眼里面的那只小木匣。我qiáng忍住取出的冲动,只是满怀眷恋的看了一眼又一眼,每一眼,无边旧事就涌上心头,润湿了自己的眼,有泪滴落,一颗颗晶莹地打在那匣子微huáng的盖子上。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将那抽屉锁死。
再次的走到chuáng边,那里躺着的沈羲遥已经完全没了呼吸。我用手指在他的鼻翼处停了半晌,确定是没有了呼吸,才收回了手。我看着他,眼泪掉落。之前自己试菜,其实是为了让他松了戒备,不管他是否对我有戒备之心。那毒药,我早已涂抹在了那只金錾花梅花式杯中,酒斟进去才会染毒。用的是断魂散,那是人间最没有痛苦的死亡了。我虽恨他,可是却不愿他受苦。更何况,我自嘲的一笑,若是其他,我恐也制伏不了他吧。
身上的白裙下摆的荷叶边扫过东暖阁的地面,留下身上的淡薄的香气。我手执白绫,仰头看着那高高的屋梁,一瞬间有些晕旋和恍惚。一扬手,手中长长的白绫飘过横梁,缓缓的垂下,仿若生命,其实那么轻,终有坠落的一日。只是,那垂落的一日,不是这gān净纤尘不染的素白。
我狠狠的打了个结,搬过圆凳想要站上去。就在我抓住那白绫上自己已经打好的圈的时候,我又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如同利剑划过我的身体。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了沈羲遥。
他躺在那里,没有动静。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从圆凳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我看着他,心一横,又看了一眼在屋梁上飘动的悠悠白绫,转身从那绣枕下去出之前父亲出殡那日自己袖中的那把玄铁的匕首。寒光一闪略过沈羲遥的脸,也晃了我的眼。我高高的举起,眼睛一闭就要刺落下去。
手下落时我不由得睁了眼,就看进了沈羲遥漆黑深邃的双眸之中。
人间万事消磨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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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眼睛,那么漆黑,那么深邃,却又遮蔓不明。惟一沁心的怒气,清晰可见。那双眼睛最深处,是不尽的凄冷萧索。
我在这样的目光中乱了方寸,手一歪偏了去,却因之前的力道还是刺了下去。沈羲遥一个翻身,却始终躲闪不及。空气中一声锦帛撕裂之声,我看见那匕首生生地刺进了他左边的肩膀之中。
我被那喷涌而出的鲜血吓得乱了方寸。我没有想到血竟是那般红,红过了这坤宁宫里任何一件器物的釉彩,红过了我心中对血的定义。
沈羲遥倒抽一口气,微咧了嘴。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他的眼中充满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怒火,似乎要将我烧成灰烬。沈羲遥发出一声极力压抑却无法克制的喊声,那啊的一声在我听来是无比的刺耳,带着内心无边的恐惧我不由上前一步,手里依旧还握着那把正向下滴血的匕首。沈羲遥略带惊恐的看着我的手,猛得就一挥手,我只感到一股突然qiáng加在身上的巨大的力气,人就被甩了出去。
沈羲遥一手捂着肩膀上的伤口,泂泂的鲜血不断的涌出,从他的指fèng里滴落在描金绣凤的大红被面上。沈羲遥极度愤怒和不解的眼睛紧盯着我,那目光中满是失望和防备。我的眼睛也看着他,可是我的眼神空dòng,脸色惨白,嘴唇不住的哆嗦着。
突然我只觉得一阵疼痛袭来,人已是被甩到了地面上。东暖阁里此时节还没有铺上地毯,我手肘被撞得疼到麻木。泥金漫地的地面上,我斜倒在那里,只觉得一阵温热伴着永无边际的疼痛,从下体传来。
我的眼前一阵金星环绕,依稀中看到沈羲遥摇晃着站起身,踉跄的向我走来。他的目光带着震惊落在了我的身上,在东暖阁明亮的烛光中,他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只是那白影的下面,是不明的一片暗色。我勉qiáng的一低头,身下早已是鲜红一片,在我身上白色的素服映衬下,那么惊心动魄。眼前的金星聚集起来,变成漫无边际的黑暗,我头一歪,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横梁之上轻轻飘摆的白绫。
这是一片馨香馥郁的园子,有暖暖的日光照在身上。周围满是争奇斗艳的鲜花,姹紫嫣红,chūn意深深。还有一池碧波在不远处泛着点点金光。前方不远一个挺拔的身影,沈腰潘鬓,白衣胜雪。他轻轻的一回头,忽有风chuī起,缤纷的花瓣片片飘散在空中,姿态肆扬。飞扬中他浅笑的脸新阳熠熠,一如他的人温暖如煦。
娘娘,娘娘。一声带着哭音的呼唤传来,眼前温柔缱绻的一切在一阵和风中悄然消退,又化做了无边的黑暗。我的眼皮动了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即使只有那么细小,可是依旧是带着我走出了仿佛永无尽头的黑暗的长巷。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蓬冰蓝绣帐,上有珍珠颗颗缀成莲花的轮廓。身上盖着虽轻却暖的羽被,一片的水蓝明澈身心。转了头看去,chuáng前是一挂水晶帘,那水晶反出耀眼夺目的七彩光芒,我立刻就知道了这里是何处。
远瀛殿。
ps:这章有点少,是因为要进入下一个小标题lt;一朝诏下辞金屋gt;.之后的故事发展可能会出大家的衣料,但是还请大家支持~因为这是霓裳真正想写的故事.谢谢大家的支持!
另:我自己写完很喜欢中间那段呵呵,还请大家仔细的去品位下哈~有点卖瓜之嫌呵呵.
一朝诏下辞金屋一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我茫然的看着四周,目光终于落在了一直俯在chuáng边哭泣的惠jú身上。才明白过来,自己此时已经不是在梦中了。
周围的装饰一如我之前来时那样,浮靡讲究,jīng致奢华,人间仙境。只是为何此时我在此,即使我没有死,也是该被送到大牢之中的吧。我突然一个激灵,我没有死,沈羲遥那日受伤无疑,但是那伤不至死,那我的家人,大哥,二哥,母亲和三哥,势必是要受到牵连的吧。也许。。。。。。我的心头涌上qiáng烈的不安和自责,身上甚至出了一身的冷汗。我惊慌的抬头看着惠jú,她此时已经止了哭泣,带着安心的笑去桌前拿着什么。
惠jú,我能感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怎么了娘娘?惠jú回过头来看我,泪迹未gān的脸上是明亮的笑。我犹豫了一下开口到:惠jú,我怎么在这里?
惠jú似是愣了一下,脸色稍变,可是却迅速的转圜过来:娘娘,这是皇上的意思,奴婢也不知啊。惠jú说完忙背过身去,我看到她的手迅速的在眼前一抹,然后就端了一只碗回过身走到我的面前。娘娘,御医说您因着之前的那些事劳了心脾要好生的调养,皇上特命御医为您开了方子,快趁热喝了吧。她说着递过一只青花折枝花托八宝纹碗,里面是墨黑的药汁,一阵苦涩的气味随着那冉冉上升的白气飘来,我不由皱了皱眉,虽接过,却不喝,看着惠jú:惠jú,皇上他。。。开了口却不知怎么说,眼帘低了下去,落在了那药碗上。
娘娘,惠jú用有将我身上有些滑落的锦被拉了拉,声音温和的说到:娘娘您看这宫殿多美,惠j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华丽的地方啊。她看似轻松的说着,只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眼睛里却有闪躲。我凄凉一笑,端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
好苦。
一连几日里,远瀛殿里只有惠jú陪在我的身边,甚至是夜晚,她都睡在殿中支起的小chuáng上,可谓寸步不离。每日那苦涩的药汁也是一定要喝,还是膳食,看得出是jīng心的准备过,依了药理。可是,我却见不到任何的人,还有,我最想知道,沈羲遥如今如何,他到底要怎样处置我。心是悬紧的,我不担心自己,却担心着自己的家人,在自己做出那等事后,会受到怎样的牵连。也许,那一直萦绕心头的想法又冒了出来,也许,我的兄长母亲,已经受到了惩治。可是,如果这样,那么我又为何还在此一日,外面秋光正胜,我yù下chuáng,一连几日都躺坐在chuáng上实在是难受,可是惠jú却总是阻止我想下chuáng走动的念头。问她为何,也说不上来。其实我的心中是明白的,那日里,我是看见了自己流下的血水,那个孩子,应该是随着那血离开了吧。
惠jú,扶我起来。我说话间一只脚已经落在了地上。惠jú慌忙的跑来:娘娘,使不得,您是不能下chuáng的。我没有理会她,自己就站了起来,脚下有些虚浮无力,可是我已经压抑得透不过气了。
娘娘,您不能。惠jú走到我的身边,拉住我的手,她的眼睛里是坚定和担忧。我摇摇头:惠jú,本宫不管是为何,可是本宫只想出去透透气。我说着环视了这间jīng致的屋子,那些华美的器具在窗子洒进的阳光的照she下发出流光异彩的美,可是,我无心去欣赏。
惠jú还是拉着我的手不放,我的脸上升起了一丝的不悦和悲怆。惠jú,我看着她洁白的手:本宫只想出去透透气。我的言语虽平和,可是口中的坚定却是无法抗拒的。惠jú的手不由就松了开。她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咬了咬牙:娘娘,天冷了,我去给您拿件衣服。
雪白镶金丝贡锦纱锦裙,再一件月白色绘浅淡荷花样子的绒开衫,最后披一件红香色大披风。头发只是用白锦缎的丝带挽起,零星几枚珍珠的簪花,却已让我觉得不堪重负。终于是明白,为何惠jú不准自己出去,甚至是下chuáng。却也暗叹,自己已是这般模样。
推开门,惊讶的发现殿外五步一卫,十步一岗。我并不在意,看着惠jú与一首领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我拨弄着披肩上系带底端垂下的红宝石,目光看向了那红墙外高远的明澈的蓝天。
一朝诏下辞金屋二
湖畔,我静默的站在一株柳树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宽阔的水面。杨柳依依,长长的柳枝轻拂平静的水面。水上是高远空灵的蓝天的倒影,还有片片浮云。已是暮秋,虽jú花漫地,繁复明丽,却也略见萧索清淡之气。风已是凉薄下来,木叶萧萧,南雁长鸣。
惠jú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我,我知道她的眼中是悲戚,我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呢。一直安静的站着,不说话,不动,看着那太阳渐渐低沉下去,湖面上被染上了温暖的橘huáng颜色,那洁白的云也已变成了绯红的霞,另一边的天际,却是墨蓝深深,星斗沉沉了。
这一个下午的时光,我一直在想着所有发生的一切。从父亲的死到刺杀沈羲遥,再到今日自己的处境。我的心越来越沉。在这终于安静的时刻,我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是迷茫惆怅,心虽平静,可是,也因着这平静,感觉到了哪里总是有些问题,可是却想不出。一直就这样与自己僵持着,冥思着,却毫无结果。另一边,我也在为自己和家族担忧。自己做的事实在是卤莽和蠢笨,定会连累家人。自己,如今虽在这看似人间仙境的地方,可是我无法看到自己前面的路。我知不过一死,只是,我不知那下诏的时日,还有,最令我不安的,是为何我会在此。那恐惧越来越深,扶着树的手紧了紧,恰一阵凉风猛烈得chuī过,我一哆嗦,看着水面的涟漪,心也是凉到了极点。我只求,自己的家族不要受到过多的牵连。为此,我愿付出任何的代价。手不由的搁在了小腹上,心中是刺痛,这里,已经没有我的骨ròu了吧。
泪滑落,无声无息。
周围的气氛突然间有些怪异,虽然我知道惠jú的目光是一直在我的身上,我也知,这里四周满是守卫,早不是当初我来时的蓬岛遥台。可是此时,我感到了一种肃穆。qiáng迫自己不去回头,我就从水面的倒影看着那夕阳西沉,看着夜色弥漫,感受着越来越凉的冷风侵袭着身体。然后,我看到了那倒影之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不冷么?他的声音此时没有太多的感qíng,我一愣,硬硬的回身,沈羲遥威严的脸就近在眼前。
参见皇上。我深深的拜下去,他没有扶我,虽然我看见了他的手向前伸了伸,可是还是收了回去。恩,起来吧。他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我慢慢的站起来,不敢去看他。
深深的低着头,眼前是一双云龙出海金线靴,还有龙袍金huáng的下摆。我只盯着那靴上龙眼的两颗黑晶石,胸口起伏不定。就这样许久,我几乎感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住了,终于,那金huáng的袍角一晃,我听见一声微弱的叹息,再抬头,沈羲遥已朝远放走去。
我轻嘘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还未落下,就听见沈羲遥的声音传来:还不走?人一怔,脚下艰难的迈开步子,跟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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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瀛殿正殿里燃着高烛,有浅淡的薄荷香的气息。沈羲遥坐在上首一把水杨木椅上,微偏着头听一旁的张德海在说着什么。我站在殿外,门前是两个高大的守卫,我略整理了下被风chuī得有些凌乱的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身后,那朱红的大门砰得被重重的合上,隔绝了外面一切。我的心,就在那砰的一声中,急速得下落而去。
一朝诏下辞金屋三
参见皇上。我走上前几步,在离那高高的首座还很远的距离处跪拜下去,那是完全的跪拜,带着对无法预料的未来的恐惧,以及对那早已认定的结局的逃避,我深深的伏在地上,头发散落在面颊的两边,我看到光滑的纯白大理石的地面上反出的自己惊惧的眼睛。
很静,静到我甚至听见了自己猛烈的心跳,我不敢抬头,只是用勉qiáng镇定下来的声音说到:罪臣凌雪薇参见皇上。
恩。沈羲遥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带着些须的不自然。我不敢动,依旧是那样跪着伏着身子。起来吧。他的声音响起,似是不带一丝的感qíng,可是却又似乎是压抑了许久。
我抬头看他,远远的,在焚起了端合香的正殿里,他的脸在徐徐白雾中我看不真切。我只感到一股如炬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很久,大正殿里除了外面的风声,再没有其他。
为什么。他的声音就在这似乎要永久的静默中突然传来,那语气虽平和,可声音里满却是失望和痛心。我听到这声音猛得一抬头,沈羲遥略带苍白的脸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心没来由的一紧。为什么,朕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我闭上眼,深深且缓慢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得睁开,直对向沈羲遥漆黑如墨的眼睛。因为。。。我一字一顿的说到:因为我恨你。
沈羲遥明显一怔,随之微低了头去:你恨我,为什么恨我,我待你。。。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哀伤。你可知,这弑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沈羲遥突然敛去了那满脸的哀伤,微探了身子看着我,他的眼里有一丝怀疑:聪明若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他眼睛一眯,一道jīng光闪过:还是你凌家。。有什么企图?
我抬头看他,我的眼里满是疑问,嘴角不由就泛起一丝冷笑:我凌家,举世皆知是大羲最忠君的家族。若是有异心,恐这天下早就不若今日这般太平了。我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沈羲遥的脸:这一点,皇上您比我清楚。
他偏了偏头,眼睛眯了眯,继而轻微的摇了摇头:那朕就更糊涂了。他带着一抹笑说到。我带着冷笑看着他:皇上,不是我凌家怎么了,而是皇上您,您做了什么,您清楚。我看着他,他自己做的事,他的心里是有数的。可是,令我奇怪的是,沈羲遥脸上的疑惑越来越重:朕做了什么?他喃喃到,我却是完全的绝望了。罢了,即使他不愿承认,也无妨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已经犯下了轼君的罪名,一切辩解,还有什么意义呢?
朕。。。沈羲遥的口气忧郁:朕很失望。朕,没有办法.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德海,张德海会意的走到我的面前。我抬头看着张德海拿出一张圣旨准备宣读,我带了一丝淡笑,闭上了眼睛。
quot;奉天承运,皇帝诏曰......quot;张德海的声音响起.我带着笑静听自己已经知道的结果.无非,一死.即使,我的内心万般悔恨,却不是因为我刺杀他,而是,我对不起自己的家族,让兄长和母亲受了连累.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魔,带着侥幸的心思,带着对羲赫的信任,我还是做出了这样的事.
慢。
我闻声又睁开了眼,沈羲遥已经快步从那首座上走下来到我的面前。他的眼中有不忍也有坚决。
一朝诏下辞金屋四
朕想知道,为什么。沈羲遥来到我的身边,甚至屈尊的蹲下身在我的身边。我摇了摇头看着他,我的目光悲戚:皇上,您知道的。我淡淡笑了笑:您对我父亲的不满,您所做的一切。我垂下了头:那些,我无法忘记,无法释怀。我闭了眼睛:罪臣做了如此大逆之事,甘愿受到惩处。
耳边传来一阵叹息,仿佛秋日里萧瑟的风拂过,我突然想哭。朕对凌相。。。。。。他没有说下去:也罢,也罢。我感到身边的他起了身,那熟悉的薄荷龙诞香的气息远去,我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渴望这气息。我大口的呼吸着,仿佛想抓住这最后的一丝一缕。以后,我将再感受不到了。
行刺皇帝,论罪当诛九族。沈羲遥的声音传来:在圣旨宣读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对朕说的么?
我抬起头看着他,我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恨和怨。我张了张嘴,可是却没有说话。我只想好好的看着他,将他的样子刻在我的脑海之中。
他的身姿挺拔,他有副能承载一切的坚实的臂膀,宽阔的胸膛,那里面是一颗包容万千的心,他的脸俊美无比,即使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也要自弗不如。他的脸轮廓坚毅,带着自信和骄傲,他的唇薄厚适中,这张嘴可以说出最动听的qíng话,展露最和煦的笑容。他的鼻子挺括,鼻峰处尽显坚定。他的眼,那双眼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即使我身在哪里,人间还是地府,我知道那已经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中,留在了我最深的记忆里,深邃犹如无尽的星空。
我浅浅的哀伤的笑了。
皇上,我直了直身子,身上披着的披风掉落,忽然感到了秋日的寒冷萧索。我反绞着双手,迟疑着不看他:罪臣,罪臣只有一个非分的想法。我低了头去,心里却抱着一抹几乎无法抓住的最后的希望。那是绝望中的希望。
说。沈羲遥站定了身,看着我。我轻轻的说到:皇上,这件事与我凌家其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是罪臣犯下的错,还请皇上看在我凌家以往的功劳上,放过他们吧。我终是忍不住哭泣起来,身体轻颤,看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上,将我的倒影迷糊开去。
沈羲遥的身子动了动,一只脚几乎要迈出,可是,我只看到那袍边一动,又回了去。
沈羲遥没有说话,这时,张德海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一愣才想到他也是一直在这殿里的。
娘娘莫哭,哭坏了身子就不好了。张德海的声音很温和,还有一如之前他对我的恭敬。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娘娘,我摇了摇头,有些困惑起来。再看向沈羲遥,只看到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他的眉稍皱,低头看着之前手中的那样东西。我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落下,心一惊。他的手里,分明是一根碧绿通透的木兰样的簪子。
PS:说几句话:我看到评论说这个已经写完了.我要澄清一下.lt;凤求凰gt;的确要出版没错,但是是出上部,在这里我已经全部发文出来了.下部我还在写,所以那些认为我既然要出书了就应该是写完的朋友我解释一下哈.是上部出不是全部出.
最近的章节字数少,慢慢改会.其实是看我每天写文的时间多还是少.今天休息所以给大家2章.
另外,开了新群,因为皇后群满了.新群群号是1693467,名字是quot;从来薄福送倾城凤求凰群quot;,欢迎大家加入来讨论呵呵.感谢轮回帮我建群.
一朝诏下辞金屋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相国凌云麾,功勋卓著,忠君爱国。特加封为安国侯,以慰其灵。钦此。
我一怔,这诏书。。。茫然的看着沈羲遥,他始终是不动声色只看着手中那只木兰簪。我越发的恐惧起来。又看了看身前的张德海,正要依礼谢恩,只见张德海又拿出一纸诏书念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户部尚书凌鸿渐,廉洁奉公,屡有功绩,特授其文渊阁大学士,尚书房行走。继安国侯爵位。钦此。我的眼神已是不解,这两封诏书,不但不是治罪,反是褒奖。我已经摸不着头脑了。思索间就见张德海又拿了新的诏书出来,朗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镇西大将军凌夕和,赤心报国,能征惯战,勇冠三军,又功成不居,实乃栋梁,特下嫁静娴长公主为妻。钦此。
静娴长公主乃太后亲生,是太后除了沈羲遥外唯一的骨ròu,尊贵无比。二哥因着长年的驻守一直没有娶妻,如今,突然公主下嫁,对别人是荣耀,可是在我的心中,却是沉沉的压迫。
我终克制不住,不由站起身来,踉跄的走了两步,沈羲遥转了脸来看我,神色是那般平静。我止住了脚步:皇上,这是为何?我看着他,手护在胸前,我感受着那激烈的心跳,我不感到开心,反而是更加的担忧:皇上,罪臣不懂。
沈羲遥摆了摆手:听下去。他简单的吐出这三个字。身手正德海轻轻的拉了我的衣角:娘娘,我回头,他带着不易察觉的笑说到:这里还有诏书,没有完呢。
我安静的跪下,垂着头,看着面前大理石上雕刻的团福团寿纹样,心中却是愁心满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商人凌望书,高云薄义,轻财好施,买卖公平实商人表率,特赐天下第一商称号,钦此。我的心伴着那一声钦此猛得撞击胸膛。如此,父亲和三位兄长都有了嘉奖,可是这嘉奖是完全没有来由,或者,是他沈羲遥的愧疚。我的心突然乱了起来。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凌族主母谢氏,育儿有方,特封其为一品灏国夫人以示嘉奖。钦此。我一颤,母亲。父亲已去的消息此时应是已传到了江南三哥处了,她此时定是悲痛万分的吧。可惜我应是见不到她了。
皇上,罪臣惶恐。我抬了头看沈羲遥:罪臣家族实当不起皇上您如此隆恩。我努力平静自己的心说到。沈羲遥没有立刻回答,可是我看到他微微笑了笑。你最后的希望,不就是家族平安么。他反问到。我哑口无言,只张大了嘴巴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他一笑,那笑犹如黑暗中划破天空的金色的阳光,没有任何的芥蒂。我却始终欢喜不起来。
若是,沈羲遥走到我的身边缓慢却玩味的说到:这都是你凌家早该得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如果用这些换你的xing命,你可愿意?
我震了下,继而抬头看着他,我展露出自己最美的笑容:罪臣谢陛下。沈羲遥一时没有回过神,我看见他呆看着我,我说到:罪臣先前之举罪当诛灭九族,可是皇上宅心仁厚,只要不牵连罪臣的家人罪臣就十分的感激了,更何况这些褒奖。如此,罪臣也可更安心的去了。我说完闭上眼睛,带着和煦释然的笑,我的心中没有牵挂,侥幸的,我的家族,不会受到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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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遥在我的身边停了许久,我不知他的表qíng,却突然感到他眼神中的压力。
我大羲,此时还需要你凌家的。沈羲遥的语气有明显遮掩后的平静,我睁了眼看他,意外的发现他也在看我,那眼睛中只有眷恋。看到我看他,他突然换上了生气的表qíng,如同孩子般。我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在没有负担的qíng况下,这个笑很柔美。
皇上,罪臣谢过皇上。我真心实意的向他叩拜,坚硬的地面将我的额头碰撞得疼痛无比,可是我感觉不到。
你真的愿意死?沈羲遥突然问到。我看了看他:皇上,这大羲律罪臣清楚,即使皇上不诛久族,也是要杀了罪臣的。我淡然一笑:不过罪臣,已经没有牵挂了。我闭了眼:留在这世间,罪臣只感到绝望,不如一死倒好。
你想死?他的口气中是不可置信。我微点了头。然后沈羲遥不悦愤怒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透着彻骨的冰冷:你想死,怎知朕就会让你死。
一朝诏下辞金屋六
讶然的看着沈羲遥,他的眼中是怒火,那火似要烧毁了我。他朝张德海一点头,张德海拿出了最后一卷圣旨。我看着那明huáng颜色在眼前,张德海上前了一步,我依旧是跪着,抬起头,上面是明huáng的一片,还有一只蛟龙,威严的盯着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羲朝彰轩帝后凌雪薇,生xing婉娈,xing本端庄,孝惠聪敏,谦和恭谨。实乃六攻表率。特赐蓬岛遥台以彰其德。钦此。
我抬头,沈羲遥的脸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却让我害怕。我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把我怎样处置。我努力的想从他一滩静水的眼波里看出一丝一毫的端倪,但是,我最终还是失望了。从那张脸上我什么也看不出。沈羲遥回头看着我,浮上了一层不易觉察的微笑。
皇上,罪臣不明。我跪了下去:罪臣所犯之罪骇古慑今,众人皆可谓谋逆。即使皇上的胸怀如浩瀚的大海,依律罪臣也是该斩的。如今罪臣幸闻家人不受牵连,内心狂喜不可自止,但也终是可以了无牵挂。皇上此谕一下,知实qíng者定要翻云弄雨,到时皇上英明受rǔ,安危难定,罪臣实不敢接受,还望皇上收回成命。我的头重重的叩在远瀛殿坚硬光滑的地面上。我的话全是肺腑。即使如今父亲的死我不能释怀,但沈羲遥不让我的家人受牵连,我便已十万分的感激了。
朕说了,留你凌家,是为我大羲所用。沈羲遥微咳了下,掩饰他的不自然。至于你口中的知实qíng者,若你不是受人指示,那么,也就只有朕和张德海了。沈羲遥慢慢的走到我的面前。我仰头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怒气:除非,你bī朕让你去死。
我凄然一笑:皇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我看了他一眼,那玄色龙袍肩膀处明显一边高于另一边,那夜我虽手下偏了去,可是惯有的力道却一定刺得不浅。更何况皇上这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了。我悲凉的叹了口气:罪臣不愿让皇上为难。罪臣的家人许对我大羲有用,皇上尚留之。但罪臣。。。。。。我摇了摇头,惨淡的扯了扯嘴角算做一个笑容。
一只用力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我就这样与沈羲遥直直的对视起来。他的眼睛里有一个苍白的人,他的眼睛里,满是悲痛和忍耐。就这样我们看着对方许久,我努力的给了他一个笑容,他一怔松了手。你笑什么?他不自在的转过身去,偏转了头看我。我低头用手抚了抚身上裙边的一朵苏绣碗莲,淡笑开去:皇上,罪臣只想记住皇上的天姿,好在huáng泉路上。。。我话没说完,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抬头看去,沈羲遥定定的站在那里,地上,是一只断成两半的碧玉木兰簪。
朕。。。。。。他似是咬着牙说出:朕不会让你死,不论是愿不愿意。他的嘴角生生扯上笑然后他转身直视着我,我能感到那目光中的压迫。你凌家对朕有用,你也一样。他的语气已是一个帝王的无qíng和冰冷,看得出我先前的话深深的刺激了他。朕之前所有的诏书都有一个前提。他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一把拉起了我,我没有站稳摇晃了几下,沈羲遥扳着我的肩膀让我站稳,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小腹上,一片柔qíng一闪而过,取而带之的是威严,然后他严厉的盯着我,一字一顿的说:这个前提就是。。。。。。
一朝诏下辞金屋七
我看着沈羲遥的脸,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麻木了。我似乎听不见其他,只有那两个字在耳边盘旋。自父亲去后第一次觉得,这个世间,还有希望和美好。
这个前提就是,你腹中的孩子安然产下,不论男女,朕都赦免你的罪。
孩子,原来我的孩,还好好的存在在我的身体里。我的手不由就搭在了肚子上,小心的,轻轻的抚摩着,脸上是和煦的笑,却有泪滑过面颊。沈羲遥不说话了,我知道他一直在看着我,我却只低着头,喃喃的说:真好,真好。
许久,张德海走到我身边,用一种奇怪的温和的口气说到:娘娘,您快起来吧,一直跪着对孩子是不好的。说着就要扶起我。我一抬头,沈羲遥正弯腰去捡那地上已成两段的碧玉木兰簪。他的身形有些迟疑,那双手,微有些颤抖。
终于,沈羲遥走到了我的身边,他从张德海的手里接过了我的手,轻轻的牵引着我向寝殿走去。在他的手碰到我的手指的那一刹那,我有些发抖。沈羲遥只瞥了我一眼,我便镇静下来,任他拉着缓慢的走着。一时间,周围的空气似凝结住了般,只有我鞋上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在孩子生下前,你好生的待在这蓬岛遥台。看着我在惠jú他们的服侍下躺好在chuáng上,沈羲遥不带任何感qíng的对我说。我抓着被角点了点头。沈羲遥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到:至于那些旨意,明日早朝即会颁布下去。当然,也是在放出你已有孕之后。我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点着头,看着已经换过的被子上的图样,这是坤宁宫里那chuáng百子千孙被。最后,沈羲遥顿了顿,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稍有苍白,神qíng也不若先前的自然。如今的你,只是名义上是我大羲的皇后了。我一怔,旋既笑了:罪臣知道了。不要叫自己罪臣。沈羲遥用十分不悦的声音说到:朕已赦免了你。我轻叹一口气,微弯了身子道:臣妾谨记皇上教诲。
我听到一声叹息,虽轻,却震人心魄。然后我看见那玄色龙袍一摆尾,就消失在我的世界中。回头,虽满室繁华,却是满心的凄婉缠绵,如丝如缕,萦回不绝。
之后的数日里,我再没有见到沈羲遥,每日里身边是大批的宫女太监,还有太医院里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御医相随。其实我根本没有出过自己的寝殿,甚至下过那张华丽舒适的龙凤jiāo颈牡丹花开的乌木大chuáng。
我的心很平和,父亲的死我已经埋在了心底。沈羲遥那六道诏书已经颁布下去,世间众人在感叹父亲去世的辉煌后,又增多了对我凌家的尊崇和艳羡。那诏书在别人眼中是皇帝的眷慰,可是在我的眼中,却是他沈羲遥赎罪的表示。罢了,一切都忘却吧。我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如今,我是只为我凌家而活了。
还有,我的孩子。
PS:实在是对不起大家,昨天停在那么欠扁的地方呵呵..大家来打我吧~关于quot;一朝诏下辞金屋quot;是终于结束了,接下来的章节名是quot;览尽经年恩仇事quot;,会jiāo代一些大家的疑问,然后,故事会向一个可能会让大家意外或者不想看到的地方发展呵呵.只是一部分的人哈,相信还是有人喜欢的呵呵~毕竟大家多分为两派~
还请大家支持霓裳.真的是想写自己的文.呵呵.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另:因为工作的关系,有时实在是很累,但是为了保持一天一章,所以有些章节的字数比较少...对不起大家.在以后我会尽量的避免的.但是希望得到大家的体谅..我知道我已经说了很多次这样的话了呵呵.实在是有愧于大家啊~谢谢!!!!
览尽经年恩仇事一
数日里躺坐在chuáng上,目光所及不过一室奢华,金甍琼闼,玲珑轩窗。屋内虽燃着清新的茉莉香,却因极少开窗,连日里积下了沉闷的气息。
我靠在水红色榴花丝缎羽枕上,手里一针一线细细的绣着一个小孩穿的肚兜,用的是鹅huáng底色,绣的是一朵粉嫩的半开的芙蓉。惠jú端了补品进来,浅笑的看了许久正专注手中活计的我,直到我停下要歇歇,她才上前:娘娘,先喝了这安胎药吧。说罢递上一只琥珀银边碗。我皱着眉看了看里面浓稠的墨色汤汁,此药极苦,每日里却要饮上三次,每次对我来说都似噩梦。可是,它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平安而制,亦是为我凌氏一门平安而制。我怎能不用?
缓慢的接过,有些不qíng愿的送到嘴边,却是怎也不愿饮上一口。惠jú扑哧一声笑起来:娘娘还怕吃药不成?我摇摇头:怕是不怕,只是这药极苦,实是难以下咽的。惠jú走上前一步拿起我搁在身旁的那个肚兜,含笑说到:娘娘,古人云良药苦口。娘娘就是为了小皇子,也要忍耐着喝下啊。我嗔怒的看着她:谁说是皇子了。惠jú呵呵一笑:娘娘怀的肯定是个皇子。我看着她甚是确定的表qíng摇了摇头:才两个月,太医都诊不出,你又如何这样说呢。奴婢相信娘娘怀的是个小皇子,这普天下所有的人都是这么盼望的。我笑起来:这丫头,越说越大了呢。若说是你想我还信。可是别说着普天下,就单说着后宫,又能有几个是希望我生个皇子呢。说到此不由哀惋,看了看天光透过雕花窗棱投进的明媚秋光,心中却是凄凄。
见我神色暗淡下去,惠jú似是慌乱起来。娘娘,真的是百姓都期盼呢。皇上已因娘娘有孕颁下赦令,凡非罪大恶极者,均无罪释放。如此看来,只要娘娘产下皇子,皇上更是会大赦天下的。惠jú说的激动。我看着她,心里也是波澜起伏。
大赦天下。。。。。。他是为了这个孩子积德吧。
手搁在了小腹上,感受那里面的小小的生命。我温和一笑,拿起身边那只药碗,一仰头喝了下去。
是啊,良药苦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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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jú笑盈盈得接过空碗,又奉上蜂蜜水。我慢慢的饮着去冲散口中的苦涩。惠jú突然就开了口:娘娘,这肚兜绣得是不是有些大了?我抬头,她手里鹅huáng一片,我摇摇头:不大,正好的应该。惠jú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娘娘?我一笑,伸出手拿过那只肚兜,看着上面温暖的鹅huáng,那朵芙蓉还有最后一瓣未绣。随手就拿起了针线,微眯了眼,一针下去我慢慢的说到:这是绣给玲珑的。
惠jú似是愣了一下。我没有理会她,眼睛专注的看着手上的丝线,轻盈的游走,惠jú迟疑了很久像有话说。我一偏头:怎么了?
娘娘,小公主已经被柳妃娘娘抱回去了。惠jú慢慢的说着,我点了点头:我知道。毕竟是她的孩子。不接回去也说不过去。心里却是冷笑,柳妃此举,恐也是为了讨太后欢心吧。惠jú手轻搓着,神色很是犹豫,嘴轻颤着,口中似还有话,可是却不知如何开口。我心突然有些慌乱。放下手中的东西我看着惠jú,用一种不自主的发颤的声音说到:可是出了什么事?
娘娘,没什么事。惠jú脸色稍有苍白,却是qiáng带了笑对我说到。我一惊,她这样那就一定是有事了。
说。我直了直身子,目光中带着压迫看向惠jú。惠jú不敢看我,眼神四下扫着:娘娘,真的没什么。不说是么?我加重了口气中的严厉,看着惠jú,突然一掀被子就要下chuáng。娘娘,您这是。。。惠jú慌忙的走上前:娘娘,您身子不好,是不能下chuáng的啊。
我的一双腿已下了chuáng来,惠jú轻按着我的肩,我坐在chuáng边,身上只着了单衣,微有些冷。我紧紧的盯着她:你即不说,那本宫只有自己去弄明白了。
娘娘,惠jú扑通跪在我面前:娘娘,是奴婢错了。可是,皇上有令,是不让告诉您的。我心一紧,难道玲珑出了什么事不成。你即不慎表露了,就告诉本宫吧。我淡淡的说到,目光落在了惠jú头上一枚景泰蓝的簪花上:你起来吧,说。
览尽经年恩仇事二
风夹杂着碎沙石一下下敲打在窗棱上,发出细小的撞击声,之前明媚的天此时却灰暗起来,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我已经坐在了chuáng边一张红木扶手椅上,身上盖着一张羊绒的薄毯,虽薄却轻暖无比。惠jú站在我的面前,深深的垂着头,手不自主的绞着,yù说不说的样子让我心里的担忧愈加qiáng烈起来。身子也感到了轻微的不适,下腹有丝丝缕缕的疼痛,我却没有顾及,只是一心想知道玲珑出了什么事。
娘娘,在一缕焚香的轻烟飘过惠jú的脸后,她终于镇定了神色,抬头看我说到:娘娘,小公主前些日子染了风寒,高热不止,柳妃娘娘却没有及时的唤来太医,后来被发现了,却是难以治愈了。
我心中一颤,手抓紧了身上的毯子,上面细丝绣成的扶桑图案纠结在一起。风寒,高热。柳妃怎会不及时发现。她的女儿,在她的宫殿里,那成群的太监宫女哪去了,专门照看玲珑的丫头嬷嬷又哪去了?我心中愤慨激动:那柳妃给的什么解释?我看向惠jú,惠jú咬了咬唇说到:柳妃娘娘说她那日去明镜堂为娘娘您祈福,她的身体不好,昭阳宫里的侍从都跟去了,所以照看玲珑的人一时疏忽,小公主就染了风寒。
我不由泛上冷笑,那笑笑得我的内心都冰凉彻骨起来。为我祈福,这样的理由。。。。。。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头却涌起了无限的恨。玲珑,虽不是我的孩子,可是她自出生就在我身边,我从未介意过她是柳妃的女儿,我只知道她的乖巧可人,至今还能感受将她抱在怀中的那份从心底里升出的暖意。我的坤宁宫都尚有留她之处,却在她自己亲生母亲那里,没了安顿的地方。
我闭着眼,昭阳宫里那天一定很冷,玲珑被放在小小的摇篮里,身边应该是没有照看的宫女,风略过,她应该是哭得很响,那张小脸也该是通红而滚烫。可是,却没有人理会她。柳妃,在所谓的明镜堂里为我祈福,是真的祈福么?我的心一阵阵缩紧,每一下都伴着疼痛。
如今呢?我都听出了自己声音在发抖,那是qiáng烈压抑后的颤抖。我知道,只要我的手松开了,那么我的qíng绪,就会像外面那狂风大作的天一样,不可收拾。
玲珑,柳妃。。。。。。
如今小公主被送去益进馆,有太医在那里专门的侍侯。惠jú轻声答到。我摇了摇头:那益进馆怎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待的地方。有谁在那里照应?我稍平和了下问到。是柳妃娘娘身边的绯然。惠jú很小声的说着,我一震,猛得看向她:为何不是芷兰?她不是一直照应着玲珑么?惠jú没有回答,只是抿了嘴站着。我静下来,是啊,这样的事,她也是不知道的吧。毕竟从我上蓬岛以后,她也是寸步不离的。能知道这样的事已经不易了。
我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说完靠在了宽大的靠背上,惠jú上前为我盖好那张毯子,有带着担心看了看我,我冲她一笑:去吧。说完闭上了眼睛。
突然睁开,惠jú刚走到门边。我叫住她,之前一直忽略的问题此时突然想到:惠jú,你刚称柳如絮为柳妃娘娘,是怎么回事?惠jú的身形一顿,慢慢的回过身:娘娘,柳妃她。。。。。。我看着她的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殿阁里看不真切。皇上前些日子已经复了柳妃的位了。所以如今她又成了柳妃娘娘了。我愣了许久,终还是给了自己一个笑容:我知道了,去吧。惠jú站在门边却不走,迟疑了许久才说到:娘娘,奴婢听到了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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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尽经年恩仇事三
门被轻轻的关了上,惠jú小心的看了看外面,然后才慢慢的走到我的身边。我看着她修长的身形在丝丝白烟中走进,略带着神秘的色彩。心却是悬了起来。
你说你听到些事,是什么?我坐直了身子,拉了拉毯子,殿里有些昏暗,光线里带着浅灰的颜色。惠jú站在我面前似是想了想才开口到:这头一件,其实娘娘您已经知道了,就是柳妃娘娘复位之事。不过,据说是太后的主义,并不是皇上的意思。我点点头,太后似乎是喜欢柳妃的,虽然我并不知道柳妃是因着什么得到了皇帝和太后的喜欢,但是如此看来,一定不仅仅是她的才qíng和美貌。
还有呢?我装做不在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之前手上戴的皇后碧玺扳指已经被卸了去,应该是我昏睡时被摘下的吧。惠jú顺着我的目光看过来,正要说什么,我一个手势止住了:还有什么?惠jú上前了一步,用很小的声音说到: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呢。
我抬头看她,惠jú神色小心,声音也是压低了说到:裕王的那个侍妾不是有孕了么,太后的意思是让王爷纳她为侧妃。我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我的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惠jú这么一说,尘封了许久的往事又涌上了心头,一时间五味陈杂,心里是乱了思绪。
惠jú无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微低了身子对我说到:可是,前几日太后去裕王府,回来的第二天,那侍妾就小产身亡了。
突然一道闪电划破yīn沉的天空,接着是震耳的雷鸣,大雨哗得一声降落下来,那么迅疾,那么突然。我和惠jú都被那雷声吓了一跳,惠jú是慌忙的捂了自己的嘴,我心里也是一惊。
小产。。。身亡。。。
我张了张嘴,正yù问惠jú些什么,门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被推开。我和惠jú同时看向来人,这远瀛殿不是一般的侍从就可以进来,更何况是我现在身处的寝殿。我知道沈羲遥在外面布置了众多的侍卫,常常我能看到他们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的反光,总是那么一晃,闪了人的双眼。
沈羲遥的衣服上有水渍,他皱着眉抚弄着肩部的衣料,看来他是淋到了些雨水的。我看了惠jú一眼,示意她去拿来gān的布巾,沈羲遥一摆手对惠jú说:你下去吧。在门外守着就是。
当殿阁里只剩下我和沈羲遥两人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竟一点也不感到紧张和害怕。
雨水轻轻的敲打在窗棱上,有温柔的乒乓声,和着滴答的滴雨声,竟也是分外的和谐自然。不再有雷鸣和闪电,只有微弱的燃起的烛光,将沈羲遥脸上的苍白悄悄的掩藏了去。
我端正了身子站起身来,唇间反复了许久,心也是思量了许久,终于轻盈跪下:臣妾参见皇上。声音是轻柔软淡的,姿态也是谦卑恭敬的,我只要他忘记那个夜晚,我只是,想力求我家族的平安,在这个孩子平安降生之前,我是要以这样的姿态来面对它的父亲。
沈羲遥怔了怔,声音犹如遥远的天际边传来:平身吧。又补充似的说到:你有孕在身,这些礼就免去了吧。我深深一叩首:谢过皇上。之后才慢慢的起了身。沈羲遥看了看四周,他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和躲闪。这里,你可还觉得好?他突然问我,我笑了笑,随手拿起了之前绣的那件小小的肚兜,平和的说到:这里是我大羲最美的宫阙,臣妾能住进已是皇上的天恩了,怎会觉得不好。这里是好的,可是,它已不是那个我最初来到的蓬岛遥台,那时的这里,是真正的人间仙境,而此时,它只是一个jīng致的笼子,或者说,是一座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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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你心里,这里是不好的。沈羲要戏谑的说到,目光落在了我的手上:这是什么?他说着伸出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jiāo到了他的手上,微笑着说到:在这chuáng上躺着,更觉难受,心里记挂起玲珑,就绣了这个肚兜,应该是适合她现在穿的。只是。。。我低了头,用很轻的声音说到:只是不知玲珑可能穿上。毕竟,我的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毕竟,柳妃一定也是为玲珑绣了许多衣服的吧。
沈羲遥没有说话,我抬了头看他,他只是一直看着那肚兜,眼神中有点点的悲伤。半晌他才开口到:柳妃没有给玲珑绣什么。这个,玲珑应该是能穿的。朕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他说着目光就空dòng起来,然后落在了我的小腹上,有丝希冀。太医怎么说?他突然问了一句,我看着他,他的眼窝有些深陷,略带瘦削,眉宇间有掩藏不住的焦虑和忧心,还有点点的不悦。我想,这份忧心,应该不是仅仅来自玲珑的病,也不会是皇室的私事。对于他一个帝王来说,最重要的,应该是这个如画的江山。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上前一步,拿起身上的一方丝帕为他擦拭着衣上未gān的雨水。他愣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和僵硬。我一笑,在离他这么近的位置,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出的龙诞香的气息,还有雨水生冷的味道。
皇上可是为了西南的战事忧心?我抬头看了他的眼睛,他闪过一片讶然,我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览尽经年恩仇事四
丽妃迟迟没有进位是我猜测的唯一根据,虽然之前她的父亲倒是打了几次的胜仗,可是进入蜀地的崇山俊岭之后,就鲜有什么消息传来,丽妃之前的得意也渐渐的消退。后来是因了父亲的病和之后的事,我什么都不去想不去顾及,此时,一切都静下来的时候,才突然都能了悟。
沈羲遥没有说什么,只是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我没有躲闪,他终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西南那边。。。他的声音低沉,眉头紧皱,手也不由的握成了拳。我看出了他心中的不甘与气恼,却也是无可奈何的惆怅寂寥。朕不知对那孟翰之说过多少次,蜀地不同寻常,要他谨慎再谨慎,可是,还是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如今可好了,大败,三千首骑全军覆没!沈羲遥额上青筋隐约可见,看得出他压抑了许久,许是从得到这消息就开始了吧,可是那朝堂之上他不好如此的发作,毕竟是要端着君王的气势,什么都不能表现出内心的乱,要起着安定民心的作用。他也是不易,可是,更多的,应该是怪那孟翰之的轻率。他怎能不发怒,怎能不痛心。不过,如今的他,却也不再是当初与父亲公然在朝堂上起争执的少年皇帝,若他那时能若今日,恐怕我也是不会进宫来了。
我倒了杯茶给递给他,那是静心提神的药茶,乘在白玉琥珀的碗中,褐huáng的颜色,散着淡淡的清苦气息。沈羲遥接过看都没看喝了下去,随后就皱了眉抬头看我:怎么这般苦涩?我一笑:不知可抵皇上心中之苦?说话间取了用同样碗乘了的蜂蜜水给他:换一样,如此才能更感甘甜。
沈羲遥一愣,手上微有些停顿,不过还是接了那蜂蜜水过去,停在唇边久久却不饮。我没有看他,只是拿起了那件肚兜就着烛光绣起来。
怎么这光这么暗?沈羲遥咕哝了一句,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已将那手中的蜂蜜水放下,却是半滴未进的。朕想让你二哥出征,你觉得呢?沈羲遥走到我的面前,拿起桌上一根银针挑了挑那灯心,噼啪一声,爆出好大一朵烛花,殿内也明亮起来。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肚兜,还有几针就绣好了。这半开的芙蓉绣在鹅huáng的布料上是最好看的,鲜嫩柔婉,清新淡雅。
皇上,若论起西南,裕王才是最适合的人选。我平静的说着:臣妾的二哥虽有经验,却到底比不上裕王。先前一直没有敌寇也多半是有王爷的震慑。如今王爷的伤应是好了的。心里不是不想为二哥争取这机会,更不是怕那西南的凶险,毕竟二哥胆识和计谋均过人。可是我已经知道了树大招风,功高震主的下场,再加上二哥刚接到了迎娶长公主的诏书,此时更不能出了风头。
朕是想让羲赫去的,可是太后那边。。。沈羲遥停了片刻:太后希望是你二哥去,毕竟,他要做驸马,是该再立一功的。若这次大胜而归,就立即为他和静娴长公主完婚。
我一惊,执意要二哥去,这立功的理由似是牵qiáng,毕竟国家的安危较之这虚无的功绩实是重要得多。虽然,不论二哥还是裕王,我坚信都一定可以击退敌寇的。
我点了点头:臣妾在此替二哥谢过皇上了。说完就要跪拜,心中喜忧参半,还有些许的疑惑。
沈羲遥一把拉住了我不要我行礼。太医这几日都怎么说的?他的眉头稍有舒展,声音也柔和许多。我看了看自己淡淡的说到:太医只说要臣妾好好的休养,一定要臣妾在chuáng上躺着。可是,这样实在是难熬。说完自己笑起来,沈羲遥却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被他一把带入怀中,一抬头就看到他的眼睛。
既然太医都这样讲了,你最好是不要下chuáng。他说着就将我抱回到chuáng上,为我盖好了锦被,又盯了我许久,不知为何摇了摇头。
我突然就想到,是什么原因让他来到了这里,毕竟很多天来他是从未上过这蓬岛遥台的。本想开口问,可是又觉得好笑,问了做什么,这天下,哪里不是他想去便去的。
你好生的养着,别忘了,你凌家的兴衰荣rǔ都在你的手中。沈羲遥的口中有故做出的冰冷,他已是背对着我,完全不若之前的那个他了。我微一笑:臣妾从未忘记。
沈羲遥缓缓的走到门边,手在门上停留了片刻,似要说什么,可是他还是没有说出,我看着他的背影,有着萧索和孤寂,其实,帝王也有许多的无奈,也有身不由己之时吧。
皇上,我低头看了看那件即将完成的肚兜,轻柔的叫住了他。沈羲遥没有回应,只是微偏了头。我的思绪飞到了遥远的从前,回到了玲珑刚出生时我和他在坤宁宫里的那段时光,嘴角勾起一轮新月柔声到:皇上,臣妾思念玲珑,还望皇上跟柳妃妹妹说说,让臣妾见见玲珑。
沈羲遥已完全背过身去,他的声音很久后传来:过几日吧,你身体好点了,朕会让人安排的。
览尽经年恩仇事五
一连数日在太医的悉心调理下,我的身体愈发好起来,面色也不若之前那般的苍白无色,脸颊上也多了一抹绯红颜色,惠jú直说好看。气色也逐渐舒朗起来,半月时光飞逝,其间让惠jú去打听了玲珑的qíng况,果然在那日沈羲遥回去之后,照看的人手增派了不少,柳妃竟也能拖着孱弱的身体亲自照看起来。我的心也终于放下许多。
几日里多坐在chuáng上,太医是不许我出去走动的,只好自己寻了事来做。给玲珑的小肚兜已绣好,让惠jú跟内务府要了最轻软的缎料和最细的蚕丝,我总是半靠在苏绣弹花葫芦连藕的金丝羽缎大方枕上,一边给我未出世的孩子制着小衣服,一边与惠jú闲谈。这一谈,也就牵出了许多的旧事。
惠jú,本宫一直好奇,你是如何知道这些外界之事的。我看着手中的布料,是新拿来的羽棉,轻透柔软,按估算,这个孩子应是在夏秋jiāo替之时出生,先准备些薄衣。惠jú低头整理着各色丝线,听见我的话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就回答到:娘娘每日里用的食材都是要经几道审验的,奴婢就是其中的一道,因此是会接触些送食材上岛的太监,也就能从他们口中知道些。她的手指细细的梳理着那些蓝的粉的huáng的丝线,白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我拿过一匝嫩绿色丝线在rǔ白的布料上比对着,想着绣一丛烟柳图案应是不错的,寻了细小的针要下手,突然心里一颤,一直萦绕心头的疑惑又弥漫了上来。我抬了头看了惠jú,手里将那嫩绿颜色放下,眉浅皱了起来。
娘娘,怎么了?惠jú看着我问到,我轻摇了头,自己对自己笑笑,心里笑着自己什么时候这般失了肚量。惠jú却突然说了起来:这皇上也真是,怎么就复了柳妃的位了呢。即使那件事她算是脱了gān系,可是依旧也算是欺君在前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她,半晌,桌上剩下的柱香燃尽,惠jú刚起身去添,我幽幽得说到:柳妃毕竟为皇上生了小公主,也毕竟,是皇上一直宠爱的。这感qíng不是说散就散了的吧。惠jú手顿了顿回头看我,想了想说到:可是奴婢听说,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我搁下手中的东西,一双眼睛看着惠jú的眉目,带着期待的神qíng等待惠jú所说的原因。
惠jú走回我身边,手上又拿起了那细密的线匝,漫不经心的梳弄着,不看我。她的声音犹如冬日里一缕破云而出的阳光,驱散了一直缠绕我心间的疑问。
其实,若是真的论起,我也是知道这件事的。
听一些嬷嬷们说,柳妃与皇上相识,还是她未进宫时呢。这柳妃是柳大人最小的女儿,还是年近四十得了的。据说皇上那时还未亲政,那年柳大人五十大寿皇帝也去赴宴,席间还是柳小姐的柳妃为其父献上了一曲采桑舞,据说舞得夭夭妁华,脱尘遗世,一时众人皆沉醉其间,皇上也是那时就喜欢上了她呢。我点了点头,想起那日里沈羲遥看柳妃的眼神,如今想来,那分明是回忆起了往昔。柳妃入宫几个月后沈羲遥就亲政了,可是却是处处受了父亲与太后的压制,他的心里自是不平的。那时身边最需要的是一个能缓解他心中忧郁的女子,柳妃应该是那时奠定下了日后的宠爱的吧。可是,只这一点,却不足以让君王宠爱至斯,定是还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那席间却出了乱子。竟出现了刺客要行刺皇上,是突然出现的,竟没人反应上来,只有柳妃挡在了那匕首之前,受了伤,皇上却是大为的感动。惠jú说着砸吧砸吧嘴巴,摇了摇头继续说到:柳妃的伤势严重,皇上还守在其身边了一阵才回的宫,立即派了御医。柳妃痊愈之后柳家就得了两张皇榜,一张是处罚了保卫不周的罪,可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做了做处罚的样子。另一张是。。。
惠jú没有说完我接了她的话说到:是一张册封的皇榜吧。这才是最主要的。自己说完低了头下去,如此,心里的疑惑是解了开。柳妃并不是完全靠着她的美貌和才qíng得到了皇上的喜爱,虽然她美名才气在外,但真正的到底有多少却是有待查证。可是,只是凭着这简单的护驾有功,再加上之后的同甘共苦,她和沈羲遥的qíng谊自是别人比不了的。这,也是沈羲遥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她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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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端起一杯茶要喝,却久久不能下咽,一个疑问涌了上来,越过碗沿看着惠jú,我慢慢的问到:那刺客可有抓到?
览尽经年恩仇事六
惠jú想了很久迟迟没有回答,我兀自笑了笑说到:想必是抓到了,不然怎会轻易的就饶了她柳家,即使皇帝由此喜欢上了柳妃,这保护不周可不是小罪。惠jú点了点头,脸色明亮起来,笑着看着我说:是抓到了,据说还是个异邦之人呢。我端茶的手僵了下,异邦。。。。。。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专心的绣起了手上的小衣服,改了水红的丝线,手底下就绣起了一尾锦鲤。
惠jú一直盯着我,目光里是一抹痛惜。我对上她的眼:怎么了?惠jú摇着头:娘娘,奴婢觉得,娘娘和刚进宫时不一样。
我放下手中的活计,带了最柔和的笑看着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啊?
惠jú垂下头去:奴婢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她吞吐了许久才说到:尤其是娘娘与皇上冰释之后。
我一颤,手上顿了顿:是么?本宫可没觉得。
惠jú深深的低着头:娘娘,奴婢是觉得,您在遇到皇上之前,就像幽谷中一支百合,清雅高贵,不食人间烟火。可是,那之后,您就成了一朵明艳的牡丹。。。她没有说完我很自然的接了上去:就变成这俗间之物了,是么?惠jú张大了眼睛看我:不是的娘娘,您一直是那么的高贵,就像仙子一般。奴婢只是觉得,您变成了雾中的牡丹,让人看不清了。
她说完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面前:还望娘娘恕罪,奴婢讲了这大不敬的话。
我伸出一只手拉她起来,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说到:不,本宫不会怪你的。本宫反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惠jú抿了嘴许久才说到:娘娘,奴婢觉得,娘娘遇到皇上之前,是真正的您,可是遇到皇上之后,娘娘就掩藏了许多。她叹了口气:他们都说,柳妃娘娘就是靠她那真xingqíng打动了皇上,毕竟这后宫。。。。。。惠jú没有说完,可是我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是啊,这后宫里充满了面具,身为皇帝,不是不知道的。那一张张明艳笑脸的背后,到底是如何的嘴脸。那看似和平宁静的背后,又其实是多么猛烈的疾风骤雨。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各有目的。小的无非是君王的一个回顾,大的,就是坤宁宫里那张椅子。皇帝在前朝已经看惯了带着面具的大臣,清楚那之间的尔虞我诈,腥风血雨,而那此消彼长的权力争斗,也正是他所要利用的。那么回到了这后宫,他自然是不愿再看到同样的场景。可是,这后宫的你争我斗,却是远远超越了那前堂之上。此时,一个真xingqíng的女子,一个用最原始的自己面对皇帝的女子,自然是皇帝最需要的。
只是,皇帝不懂,即使是他所喜欢,却也不是个个的女子就去做到。皇帝更不知道,即使是想做到,即使有着他的宠爱和保护,在这个弥漫了血的气息的后宫之中,也是永远不可能的了。
柳妃,我信她最开始,一定是一个眼神明澈的女子,有着最美好的容颜和最动人的风qíng。可是,在这日复一日的后宫生活中,即使她有他的保护,却也在流年之中,失去了那份清澈。
而我,在那个傍晚,在坤宁宫前看到那大批的他的身边的侍从的时候,我就已经隐藏起了自己。
惠jú不懂,就算这后宫之中所有的女子都将那面具摘下,我都是依然要带着它的。因为我是皇后,皇后都是千挑万选母仪天下的女子,所以我不能像嫔妃那样毫无顾忌地争宠,那样有失身份。我要永远保持着和煦的笑,大方的姿态,必须做出心平气和,温婉贤淑。我不能妒,不能怨,不能恨,即使有了,也要隐藏在那端庄的笑容之下。我不能展现最真的一面,因为那样,只会给我带来灾祸。毕竟,我的夫君,是皇帝,是拥有三千佳丽的帝王。
淡然的笑开去,不回答惠jú的话,只浅摇着头,专于手中的刺绣来。惠jú也不再开口,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再没有说起这个话题。
一日秋光繁盛,窗外的蓝天明媚娇艳,浮云片片,蓬岛遥台上种植着四时奇花佳木,任意时光看去都是景色明丽,风景殊胜的。此时节棵棵枫树上鲜红yù滴,夹杂着片片金huáng,看上去姿态妖娆,明艳摄人。又有碧蓝一色的天做衬托,高远通彻。
我只朝那阳光明媚的院里一瞧,心就飞了出去,一连数日或躺或坐在那大chuáng之上,身子都困顿了。只想着去走走看看,透透气。
恰巧惠jú进来,我唤她至chuáng前:去请太医来,本宫有事相询。自己看着惠jú出了去,轻轻的下了chuáng,不再感到劳顿和乏力,却是希冀着能走到那清慡的院中,哪怕只是一时半刻也好。也更觉得这屋中昏暗气味陈腐起来。
娘娘,您唤老臣。隔着一层纱帘却也能看出是最先诊出我有孕的张太医,他依旧是带着最温和的眼神问到。我点了点头,见他并未对我下chuáng发出置疑和劝阻,微微一笑说到:张太医,本宫在这殿阁里已待有半月之多,实是想出去透口气,这几日你开的药很有效,本宫感觉好了很多,正巧今日风和日丽,气候宜人,本宫想在这岛上走动走动,以解长久以来的倦怠之感。你看可好?
张太医的眼里流出一层笑意,他转头看了看外面,思索了片刻才说到:臣要先请娘娘脉才可告知娘娘。另外,这也是要皇上知道才可的。
我稍愣了愣:如此小事也要知会皇上?本宫看是大可不必了。我说着走回了chuáng边,惠jú已在我手腕上系上了红丝。我闭上眼睛,心是最平和的状态,不久就听见张太医的声音:娘娘的身体确是调养好了许多,不过还是要注意的,毕竟。。。他没有说下去,可是我是知道他的意思。我的心里,是比沈羲遥更重视这个孩子的,自然不会容许自己出了任何的闪失。
娘娘若实是在这屋里难受,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只是不宜久,最多一个时辰。张太医捋了捋胡须说到,我心中雀跃起来,连连点头,一旁的惠jú看了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张太医离开后,惠jú一边为我更衣一边打趣的说:一说出去就那么开心,娘娘今日真像个孩子。我坐在巨大的铜镜前看着镜中人,已是换上了秋香色烟波宫锦珠花裙,罩了银凤翎羽长披风,斜cha了一只孔雀羚样的松石簪子,垂下一串细碎的蓝宝石,鬓间戴一朵浅huáng娟制芙蓉,更衬得人眉目潋滟,乌发如云。
惠jú正为我在眉心点上一朵桃花,门外突然响起了连串的脚步声,惠jú手微一抖,那花的一瓣就散开去。我轻皱了眉拿出丝帕要擦拭,就听见张德海的通报声响起.
皇上驾到。
览尽经年恩仇事七
我回头看去,正走进门的沈羲遥脸上是掩藏不住的喜悦,好似阳chūn三月里的阳光,他的嘴角不由的微弯着,脸上还带着自豪之气,更衬得人褎然冠首,逸群绝伦,庸庸皦皦。
我朝他笑开去,娥眉皓齿,玉质天成。皇上怎么来了?我站起身行过礼后问到,这一连的半个月里没有见到过他,我一直以为,他是不会再上这蓬岛遥台了。毕竟,我做了那样的事。毕竟,他也说了,留我活着,只是为了我腹中的孩子。毕竟,我,只是这大羲名义上的皇后了。
大捷!沈羲遥扬起他手上一份手绘月浮碧涛huáng绢奏折,目光炯炯有神,脸上是无尽的笑意。说罢走到我的面前将那奏折递给我,他的眼波漾dàng,满面chūn风。
我伸出手,可还是顿了顿。皇上,这恐不合仪制。毕竟,我是个妇人,不能涉政的。沈羲遥不置可否的一笑:朕让你看,还有谁会有异议么?我点了点头小心的接过,二哥熟悉的字体就映入眼帘,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和慰藉,手都有些颤抖。
从奏折上看出,二哥带兵一进入蜀地的崇山峻岭就遭遇了敌军的侵扰,好在二哥熟悉地形事先也已做绸缪,借这地利人和打了胜仗,虽未完全剿灭,却也是给了敌军重创,一时难以恢复。
奏章下面有一行朱批:自十月间西南兵犯,朕夙夜焦思,寝食不安,但有来者,必问详细。今闻尔所奏,少解宵旰之劳。尔大功半成,尚留蜀地直待功成。望尔等谨记前车之鉴,朕在京遥盼汝功成之信。
我一惊,看沈羲遥这御批的意思,是要二哥完全的剿灭了敌人方才能回京了。不过战事要紧关乎国之安危,的确大意不得。我心里是又担心又骄傲的。我们凌家的男儿,一个胜过一个。
待你兄长回朝,朕定大加封赏。沈羲遥在窗边的红木圆凳上坐下,仰着头看着我说。我的手一顿,随即迎上他的眼睛:皇上,这是臣妾兄长该做的。皇上信任他能战胜才将这将军头衔给了他,这打胜只是回报了皇上的恩德。更何况,我一笑将手中的奏折递还给沈羲遥,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挂的锦囊上,略有停顿才说到:更何况太后的意思,不是大胜之后迎娶长公主的么,那这捷报更是他应尽的本分了。
沈羲遥点了点头:你们凌家的子女都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跟朕去要那些荣耀。不过,正因为如此,朕更会加以封赏的。我屈膝下去:那臣妾就先替兄长谢过皇上了。那一串蓝宝石晃在脸旁,有明透的光芒。
沈羲遥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他仔细的打量了我许久才说到:怎么下chuáng来了?我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目光越过他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笑了笑说到:皇上不觉得今日的天特别美么?我的余光看到,他的神qíng恍惚在我最纯粹的笑容里。
蓬岛遥台上有个不小的园子,虽然在这里住了许久,可我却对此一无所知。那园子就在万方安和殿的后面,傍着一池秋水,里面丹枫迎秋,桂子飘香。这里白玉铺地,有千回百转的小径,每一一转弯眼前都是令人啧啧称赞的风景。最后一转,眼前豁然开阔起来,是宽广的水面。此时水面上有片片落叶,我站在水边,看着清澈的湖水中自己的倒影,是沈羲遥方才领我过来的。一路穿花过桂,身上沾染了些须的香气。
我独自站在水边,感受微风拂面的惬意,周身连日来的困顿一扫而光,只留清慡。大口的呼吸着,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手放在小腹上,心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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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遥在带我来此之后就离开了,留了大批的侍从在周围守护,却是隐在那层花叠树之后,好让我一人感受。心在这样的氛围下突然就空dàng起来,无边的寂寞和孤单就涌上心头,一时间乱了安静许久的心。
突然就听到有轻柔的咯咯的笑声,我的心底涌上巨大的欢喜,一回头,沈羲遥抱着玲珑就站在我的身后,玲珑已看见了我,伸出小手要我抱。我的眼泪一下就充满了眼眶,周围的美景在此时有了别样的风qíng。
朕答应过你,等你好些了就许你见玲珑。沈羲遥解释般的说到,我已将玲珑抱在怀中,亲吻着她柔嫩的脸颊。玲珑伸出小手要抓我头上那朵鹅huáng的绢花,神qíng甚是可爱。我抬头看着沈羲遥,眼里满是感激:皇上,臣妾谢过皇上。说着要拜下去,沈羲遥却扶住了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抱着玲珑坐在水边,指着周围的花糙给她看逗弄着她玩。玲珑手里拿着我先前戴着的绢花,一双眼睛一面四下里看着,一面又盯回手上的绢花,带着纯真的笑。我看着她不若先前圆润的脸,有些心疼。可是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毕竟,沈羲遥能带她来这里,说明玲珑的病应是好完全了。
沈羲遥就一直站在我的身边,带着最温和的笑意看着我和玲珑。他的眼里是没有遮掩的爱和qíng,还有满足与希冀。不时的也与我怀中的玲珑说着话,完全是一个父亲的姿态,却不是一个帝王。此时的他,卸掉了皇帝的外壳,也只是一个幸福的男人的模样。而我,在这样的状态下,似乎也不是那个皇后,忘却了前仇旧恨,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却拥有世上最美的一切。
抱了这么久,累了吧。半个多时辰之后,沈羲遥从我手中抱回了玲珑:你也该休息了。他说着又低头看了看玲珑,一直远远站在一旁的玲珑的rǔ母走上前来小声且恭敬的说到:皇上,小公主该吃奶了。
沈羲遥轻拍了几下玲珑才将她jiāo到奶娘的手上,我看着奶娘带着玲珑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亭房里,才回头看向沈羲遥。此时已近huáng昏,太阳虽明亮,可周围的温度却稍有下降。沈羲遥为我重新系了系身上披肩的飘带,一个吻就落在了我的额头上。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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览尽经年恩仇事八
那个吻很轻。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仿佛烙铁深深的印在我的心上。那个吻似乎一瞬间吻去了我心中所有的悲伤仇恨,我似乎忘记了之前的种种,只记得那恰倒好处的温度,还有同时沈羲遥那双紧紧的拥着我的手,温暖有力。一直以来被孤单,寂寞,仇恨,哀怨,忧虑包裹缠绕的心放松下来,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祥和。
那阵风也是适时的chuī来,撩起了我的秀发,轻轻的拂在他的脸上。他一笑,如同撕破风雨浓云的阳光,他在我的耳边低语着,呼出的气息使我感到一阵苏麻。
我想你。
我的心就在这样的氛围下,陷落了。
沈羲遥看着我,依旧是环着我,好象他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一般,他的力度是那么的小心,带着隐忍的用力,我甚至可以感到他微微的颤动。
皇上,您不怨臣妾了?我抬起头,在他深邃的眼睛里寻找自己的身影。他眨了眨眼睛笑了笑:那你,不恨朕了?我一愣,心里似乎打翻了什么,有些蛰,有些疼,还有些酸。这就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不愿去面对的问题,我到底是爱上了他,还是恨他。
皇上,臣妾。。。我迟疑着不知如何去讲,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都忘记,好吗?沈羲遥看着我明晦不定的脸说到:忘记它们,你忘记心中的恨,朕也忘记那晚。他说完低了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到:朕,那时没有想到,是来不及了。
我的胸口仿佛被巨石撞击了一般,那是从最底处发出的疼。他这样讲,是不是就等于承认了,他害死我父亲的事实。我的qíng绪受到了巨大的波动,眼泪不由就落了下来,我不知在他承认的qíng况下该怎么去面对,可是,内心最底处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的耳边回旋。
忘记吧,忘记吧。。。。。。
我咬了咬牙,迎上沈羲遥带着希冀的眼神,点了点头。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们并肩坐在湖边,看着西沉的夕阳在湖面上洒下最后绚丽却柔和的光芒,看远处的紫碧山房苍翠挺拔的剪影,看天上飞过的群鸟,带着归巢的喜悦,看湖中倒映出的两个幸福的人的身影,相偎相依。天地间都静谧下来,只有风,轻柔的chuī着,只有鸟,清脆的叫着,还有两颗心,砰砰的跳着。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偶尔不约而同的注视一下对方的眼睛,找到彼此的身影,也看到了彼此的心。
夕阳即将落下去的时候,沈羲遥站起身,向我伸出手,看了看四周说到:起风了,该回去了。我点点头,早已过了御医说的一个时辰,是该回去了。我向他递过手去,两只手就要在橙huáng的余辉中相jiāo的时候,张德海匆匆的跑来:皇上,西南急报!
沈羲遥一震迅速的回过头去,手也随之落下。我看着自己孤单的伸在半空的手,突然觉得,原来看似一点点的距离,是那么遥远。自己站起身来,张德海已到沈羲遥的身边:皇上,兵部急报,是西南战事的。我看着沈羲遥的脸,他的脸上有不安和焦虑,还有压制的恐惧,却也是带着希望。他的眉头颦起,仿佛被chuī皱的一江池水,唇抿着,眼睛里的光已经不复先前明亮。
速召各大臣即刻去御书房议事。他向张德海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要走,却回了身看着我,脸上的神qíng迅速间变的柔和:你快回去,朕处理完了就来。我点了点头,看着他消失在花影绰绰后的身影,不知为何,就在那月青色福寿祥云袍角在我的视线里一闪不见后,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仿佛,我再看不到这身影了。
这份不安从脚底逐渐的蔓延至全身,心如同秋风中飘零的叶子,茫然无依,心绪凄迷。
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很轻,带着些须的迟疑,我回头看去,是玲珑的rǔ母抱着她。皇后娘娘,小公主,奴婢要带回去了。她恭谦得说着向我弯下身去,怀里是熟睡着的玲珑。
我拢了拢头发,依依不舍的看了玲珑一眼才说到:公主大病初愈,一定要小心侍侯着。那rǔ母点着头,眼神却有飘忽。我一时有些疑惑,就见她抬了头,是一张清秀的面容,朝我一笑,那笑很温柔和谦卑,笑之间就将玲珑抱向我:奴婢知道娘娘很喜欢小公主,娘娘若是舍不得,就再抱抱吧。她的眼神算是真挚,我一时没有多想,玲珑也恰巧醒了来,哭出声来。我心里一软就接了过来,轻轻的摇着哄着,玲珑依旧是大哭不止,伸出手一下子就抓住了我鬓间垂下的头发。
一阵疼痛袭来,那rǔ母慌忙走上前来要接过我手上的玲珑,我轻轻摇了摇头:不碍事。rǔ母笑着说到:小公主近来是很喜欢抓东西。昨日里却看着柳妃娘娘宫里的锦鲤笑开了怀呢。我朝她笑笑,坐在了湖边一块石头上,之前沈羲遥就轻搂着我坐在这里,此时风已将他的温度带走了,剩下冰凉的感觉。
我指着湖水,太阳已经收起了它明亮的光辉,只有很柔和的光还挂在天边,视线不是很清楚,却是依旧可以看到几尾锦鲤在游动。玲珑果然不哭了,一双眼睛盯着,我感受她小小的身体的温暖芬芳,心松懈了下来。
一个身影就突然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一惊抬头,是那rǔ母。她脸色有些苍白,神qíng也有些紧张。我狐疑起来,半起身正yù喊来惠jú,就见她猛得推了我一把,我脚下没有站稳,后退了没几步,脚下一空,扑通一声,就掉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蓬岛遥台因是湖中一个小岛,因此岸边与湖之间没有浅浅的低洼地带。因此一但跌落,就是深不见底的湖水了。
我挣扎着,玲珑也哭起来,没几声就被水淹没。我的心迅速的下沉,远远得看见一队侍卫慌忙得跑来。我四下看着玲珑的身影,却是什么都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也模糊起来,只觉得疼痛,眼前一黑,就坠入了黑暗之中。
PS:关于女主的孩子,簪子的一部分故事,太后以及向下的发展即将在下两章揭开.王爷也即将出现.呵呵.
谢谢大家支持,跟大家道歉.最近裳实在是很忙,所以更新的很慢...请大家体谅,毕竟我不是专业的写手,我还要工作....
今晚争取再给大家一章作为补偿吧.实在是对不起`
览尽经年恩仇事九
我生平第一次觉得,水是那么的温柔,却温柔得充满了神秘和不祥。那弥漫在周身的轻柔dàng漾的碧波,往往也会成为最有力的武器。上天赋予了水无与伦比的美丽,却也有着无可替代的危险。
我的身体就在这一池碧波中漂dàng着,我试图去抓住什么,可是除了轻柔的水,还是轻柔的水。那么幽深和黑暗,仿佛一张张开的口,要吞噬一切。意识渐渐的模糊开去,朦胧中,有人向我这边游来,他纯白的衣袍向白合一样盛开,带来这无边黑暗中唯一一抹明亮。
仿佛是一生的时间,我只有意识,却睁不开眼。我能听到周围的脚步声,低低的说话声,却都浸泡在一种来自遥远的低沉的嗡嗡声中,什么都不真切。隐约有哭声传来。我想动,想睁开我的眼,可是我即使用尽了力气,身体却像一桩已枯死的木头般,毫无反应。我只有躺在那里,在那片缠绕着我的嗡鸣声中,努力的辨别着,似乎可以抓住什么,将我从着令人恐惧的黑暗之中拯救出来。
有人在我的耳边低语着。他的声音如同世间最美的乐章,我在那一瞬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糙,只要小心的用力,就能张开封闭依旧的双眼。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与生俱来的权力与如今拥有的一切去jiāo换你的苏醒。我愿意从此只做一个平凡的百姓,只要可以远远的看着你高高在上的美丽与高贵。我愿意离开,只在别人的口中听到你幸福的流传。只要你醒来,我就彻底的遗忘自己在遇见你之后的所有幻想,以及那幻想衍生出来的yù望。我甚至愿意忘记我的对你的爱qíng,只要你的眼里再没有忧伤与计较,只有最动人的神采。只要你醒来。
第70页
我的眼皮动了动,虽然仿佛是千斤重,却拥有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好象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茫然的行走,却在一个抬头间看到了希望。
睁开眼,那耀目的光刺痛了我的双眼,身体依旧是感到沉甸甸的,却也在缓慢的注入力量。一时间还看不清周围,只觉得所有的人身上都罩着一层明亮的光晕,我艰难的转了头,用尽力气嘶哑的唤出了惠jú的名字。
突然周围静了下来,安静得我听到了窗外滴答的声音,还有满室里挥之不去的清凉。
娘娘,您醒了。惠jú一下子扑在chuáng前,泪水涟涟,却也有按捺不住的喜悦。我朝她点了点头:水。gān涸的声音微弱的说出,只觉得喉咙仿佛火烧一般,急待甘霖的浇灌。惠jú忙不迭的点着头:就来,就来。我看着她一片银白的身影离去,眼前就开朗起来。
依旧是远瀛殿里,依旧是我住的那间殿阁,什么都没有变,有很多的人影在外间晃动,那门没有关,我看得真切。宫女,太监,御医。还有,一个纯白的身影。只一闪就消失在我的视野外了。
有风夹杂着雨的清凉chuī进来,惠jú已端了水来,正好的温度,她小心的扶我坐起来,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忧和悲伤。我的目光在四周漂移,最后落在了雕花窗棱上,有雨噼啪得打在上面,一下下。我听见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是哪个宫女吧,柔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裕王爷,这风雨来势不小,湖面上波涛翻涌,此时要渡,实有危险啊。
不碍事,皇上还在御书房里等我拿了似印与他,这可急不得。一个我熟悉的温润的声音传来,我一愣,这个声音,正是之前拉我出混沌的那个声音。我呆呆得靠在羽缎的绣枕上,之前自己在混沌中所听到的声音,听到的那段话,不是自己的幻觉。还有那个在湖中见到的身影,那个纯白的身影,应该也就是他了。
羲赫。。。。。。
惠jú看了我一眼,正要说什么,我的手轻轻的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惠jú低了头去。我看着手中斗彩卷糙花卉纹碗中清透的水,里面倒映出自己的影象,苍白,憔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我并不十分熟悉,却能一下就知道是谁的声音。那声音里是沉稳和威严:赫儿,你等等。
只有滴答的声音,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惠jú也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门已经关了上,我看不见外面的侍从和御医,周围很静,静得我慢慢恢复知觉的身体和记忆,感受到了异样与惊心。
惠jú我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到:惠jú,玲珑呢?
惠jú的身体明显一颤,半晌才抬了头看我,我能看到她眼中滚动的泪水,一种不祥之感蔓延周身,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手不由的抓紧了胸前的衣襟。难道。。。我挣扎着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惠jú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娘娘,小公主在隔壁屋里躺着,救上来了,太医正在诊治,只是。。。我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身上的力气即将被抽gān般:只是什么?惠jú眼圈一红:只是,太医说不是很好。
我跌靠在chuáng上,不是很好,是不是就意味着不好,就意味着没有希望。玲珑那么小,我跌进水中尚费了那么多气力才醒来。她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又如何去克服那无边的黑暗。
娘娘莫怕,太医虽说不太好,可是依旧是有希望的。方才奴婢去看了看,小公主已经醒了呢。惠jú见我这般模样连忙说到,我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转动下身子,下身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我一时僵在那里,人被定住般。惠jú只飞速的瞄了一眼我,就止不住的哭了出来。
娘娘,娘娘。。。我怔怔的回了头看她,她清秀的脸上满是泪水,代表了心中无限的悲哀。我立即就知道了原因,想哭,却哭不出来。眼睛仿佛gān涩了般,如同枯井,涌不出清泉。
娘娘。。。惠jú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了通报声。
太后娘娘驾到!
览尽经年恩仇事十
深蓝锦丝福寿暗纹纣纱袍有着深沉的光泽,却更显庄重。太后缓缓向我走来,她的脸上的神qíng平和安静,却能从那双丹凤眼中看出深藏的凌厉。
我抬起头看她,撑着身子要下chuáng行礼,太后身边的一个侍女用清脆的声音说到:皇后娘娘不必多礼,太后是来探望娘娘的。我闻言向太后看去,她一直仔细的看着我的脸,那双眼睛似要在我的脸上找寻什么。我微一弯身低了头去算做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太后这才回神过来般淡淡一笑说到:你身子不慡利,这礼就免了。皇上将你安置于此本是想要保护你腹中的孩子,毕竟这后宫险恶他不是不知,却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意外。他们来禀了哀家,哀家一刻不停的就来了。遥儿那边国事繁忙十分劳累,哀家命人先不要通知他。毕竟。。。此时还不宜。说罢坐到我的chuáng前,拉了我的手,细细的看着却不说话。
我在她温柔的目光的注视下不知为何感到了莫名的压力,这个身经三朝的女人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岁月在她的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只是眉目间多了身历万事后的冷静与豁然。她的身上散发着让人不敢仰视的尊贵之气,由内向外,无法忽视。即使,我是她的儿媳,可在另一方面,我也是她的臣民。儿臣儿臣,多么贴切的称谓。
母后,我小心的唤了一声,太后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周围的宫女太监也都屏息垂手而立。半晌,太后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悲伤和同qíng,她的眼睛看着我,里面有种我一时没有看清的qíng感。太医是已经尽了力了,你不要太难过,身体是最重要的。我轻轻的点了点头:儿臣谢母后关心。我的声音很微弱,说话间泪就掉了下来,太后也抹了抹眼睛。眼神却犀利起来,看向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太监:李福全,那rǔ母可有招认?。那太监轻声回答:回太后的话,抓住时那rǔ母已服毒身亡了。下的正在查明是何人指使。太后点了点头:这事要速办。谋害皇家骨血,行刺皇后,可是天大的罪名。说完看着我,眼神里却有躲闪。我迎上她的眼睛,心中明了太后来此并非只是为了此事。我用只有我和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到:母后来此,恐还有其他的事吧。我自己也不知自己怎会讲出这样似乎有些僭越的话来,可是从太后进来到之前她说话,我一直在看她的眼睛,我终于看清了那层我先前不懂的意思。
太后愣了愣,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笑了,那笑很轻很浅,几乎不易察觉,却有赞赏与戒备。她点了点头对着后面摆了摆手说到:你们先下去吧,没有哀家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我越过她向后看去,看见惠jú带着担忧的脸,我也对她说到:你们也都下去吧。
看着最后一个宫女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门嘎吱一声合上,我坐直了身子,迎上太后紧皱眉头。
母后,您要对儿臣说什么呢?我带着一脸温和的笑看着她,太后顿了顿站起身,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说出她要说的话。我看着她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那烛光下反出的影子在之后的时光里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很久之后我终于明白那影子对于我的意义,是它将我的生活全部改变,待那时我想问她为什么做出如此的决定,可是,已却经来不及。
此时太后站定在窗前幽幽的说到:这雨来得突然,谁会想到之前竟是风和日丽的景象。我淡然一笑:这雨下得也好,正好洗刷了连日来的秋风萧瑟,漫天落叶。太后的身子在那窗前站定了半晌终于回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烛光下那件东西有我所熟悉的润泽的光,我看着太后,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那物件递到我的面前:你可认得这东西?
我迟疑得接过,那是一根簪子,有jīng致的木兰样子在簪首,木兰的边缘是用银丝镶嵌,一瓣微弯。我抑制着心里的qíng感反复的看着,极力忍住不惊呼出声。我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它,虽然之前我见到了与它几乎完全相同的那两根,可是。。。我反复摩挲着那簪底细小的兰字,抬头看向太后,心中满是疑惑。
是的,现在我手中的,就是母亲给我的那只碧玉木兰簪。
太后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下,烛光晃动之中她的脸隐在了那yīn影之后,看不清楚。我只听到她的声音,低沉晦涩。
这簪子,你可认得?
母后,这是儿臣母亲在儿臣进宫时jiāo与儿臣的,是她当年的陪嫁。先前不小心弄丢了,不想今日得以重见,心中实在开怀。
可是柳妃也说是她的,你如何看呢?
我一怔,旋即笑起来,笑得很无奈。那只柳妃说是她的簪子,并不是这一根。我再次低头看着那个兰字说到:她的那只,是皇上捡到的,儿臣不知怎么与这根一模一样,不过却没有这个兰字的。太后点了点头,从袖管中又取出了一根:那你看看,柳妃的那根,可是这个?我愣了愣才迟疑的接过,将两根放在一起比对,几乎是难以察觉的一样,不过仔细看去,那玉纹理还是有不同的。
我点了点头,心里疑惑起来,本以为太后是来兴师问罪,却不想,是这样的状况。她到底要做什么,我迷惑起来。
太后笑了笑,那笑就像母亲,很慈爱,可是转眼间她又从袖中拿出一根折成了两断的簪子,我定睛看去,是那根先前沈羲遥折断的那只,是羲赫给我的那根。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这三只,都在太后这里。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她将手伸到我的面前,我慢慢的伸出手,几乎是不敢碰那根簪子,太后突然将我手上那根母亲的簪子拿走,看了半晌,眼神已经变得凄迷起来。她悠悠的说到:你可知,这簪子,并不是你母亲的。
我惊得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看着太后,满眼的不解。太后凄凉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即便哀家不说,遥儿也是会告诉你的。既然迟早也是会知道,不如哀家亲口说出来得真切。
这簪子,是哀家还在闺中时最心爱的物件。太后停了很久之后才说到,她的目光似越过了时间,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我看到她甚至是带着一丝甜美的笑,那笑与她如今身上的庄重是完全不吻合,可是,那却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容。
第71页
那时,哀家小字兰,之后入了宫,先帝给我改为了珏,那兰也就逐渐的被人淡忘了。她低头看着那簪子笑了笑说到:这簪子,哀家出嫁的前一晚,托人将它jiāo给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览尽经年恩仇事十一
之后太后的叙述中,我一直是恍惚的,那很久之前的qíng爱恩怨在她的口中徐徐展现在眼前。
当年的闵小姐,与那时的凌公子,qíng投意合,暗结同心。若是没有那一纸诏书,如今一定会是夫唱妇随,举案齐眉。那时看来,才子佳人,最是登对。可是,闵家小姐注定成为这大羲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而凌公子,才冠九洲,自然也不可避免的要成为政治场上的翘楚。即使无奈,即使怨恨,但是皇命难违。两人只好小心的收起了qíng感,接受命运的安排。这也是为什么父亲一直鞠躬尽瘁的原因,不全是一个臣子的拳拳赤诚,还有对心爱的人的保护。这一保护,就是几十年。
我的母亲,那个我的印象中带着江南柔美温和的女子,想必是知道的,只是她也将内心的怨尤埋藏,做好她相国夫人的本分,也得到了夫君的qíng谊。只是,得不到的往往是最好的,父亲恐是一刻也没有忘记年少时的爱qíng,所以,做什么,付出什么,哪怕没有汇报,都甘之如饴。
沈羲遥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恨父亲,他是恨这段经年前的爱qíng,以及这爱qíng到如今依旧没有完全褪去,在他这样一个天生的帝王的眼中,这是对皇室的亵渎,是对他至高无上的父皇的亵渎。所有的一切就化做了对父亲的恨,也使他做出了那样的事。
在我出嫁的前一晚,母亲将这簪子给我的时候,脸上有的一层迷雾此时也揭开去,这并非她的陪嫁之物,是父亲要它做我的陪嫁,在这深宫中唤起它本来主人对以前的回忆,从而,来保护我。可是。。。。。。我真的就因它得到了保护么?可是这只簪子,却也带给了我一段美好的回忆,即使这里面夹杂着腥风血雨与触目惊心。
哀家问过遥儿,他是否真的害了你父亲。遥儿承认了他之前是有所动作,虽然后来停止了,却无力回天,来不及了。太后慢慢的说到:哀家听到后很是震惊,但他对你父亲的恨,是来自长久的压抑,哀家懂。可是哀家不懂,你为何在确定了遥儿做的事后,反失了怨恨。
太后眯起眼睛看我,我此时早已被那许久前的往事搅乱了心境,停了许久才稍缓过来。我缓缓地看向太后,她头上几根赤金如意簪反出耀目光华,我别开眼去,目光落在了身上的百子千孙被上,手抓紧了,慢慢说到:母后,你既经历了如此qíng感,就会知道,感qíng和命运,往往不是我们能掌控得了的。我叹了一口气,突然有种希望一吐为快的冲动。
在我得知父亲的死因是他所为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恨,是在明镜堂里诵经七日也扫不去的恨,那恨啃噬着我的心,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双眼被仇恨蒙蔽,甚至没有去多想,是不是有什么yīn谋藏在其中。每夜里我的梦中都是父亲慈爱的笑容,而这笑容到了我清晨梦醒之时,化做的是身边人的面孔,可那是怎样的一个身边人,他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啊。我如何去面对,那时的我已经是疯狂的,什么都不顾的。我的qíng感在那时受到了最qiáng烈的碰撞,一面是恨,一面是爱,可是,在那样的qíng况下,爱之深责之切,所有的爱都化成了恨,充斥了我全部的内心。所有的恨,在最后都汇聚成了一杯毒酒,一把利刃,变成了那晚我的巧笑言兮,还有那深深的一刺。那时我只是想让一切都结束吧。可是,我没有成功,他将我送来了这里。他没有治我凌家之罪反给封赏,而我的恨,早在那一刀下落之后,在我获悉我有了我们的骨ròu之后,淡褪了。所以,在他承认了事实之后,我只想,算是两清了。我不能否认他是明君,是个好男子,我也认清,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怨毁了这如画江山,这父亲曾经为之拼命的江山。
这是一种畅快的感觉,直到我吐了出来,才觉得是完全的解脱。我一直渴望去对谁倾诉,可是,这落落深宫中,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倾吐的人。
太后沉吟了片刻,突然看着我,目光炯炯,却带着压迫:你可知,这簪子为何有三个?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太后突然将话题转回了簪子上。不过,这也是我一直好奇的。
儿臣。。。不知。
太后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摇了摇头,又站起身,我突然发现,她保养得很好的脸上此时满是沧桑。
这三根簪子。。。最初的这根,是赫儿捡到的。其余的两根,是他复制下来的。
太后突然转向了我,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凌厉与坚决,完全不复先前的慈悲温和。所以。。。她一字一顿的说到:哀家,不能让你毁了哀家两个儿子!
从来薄福送倾城一
我坐在颠簸的马车里,这是一辆最普通的马车,蓝布的帘帐,桦木的车板,却结实耐用。我以前从未想到,在这充满了辉煌与奢华的皇宫中,竟还存在这样的简朴之物。
直到出了那扇巨大的宫门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我是真的离开了那座吃人的地方,尽管我的心中带着无限的离愁别绪,充满了不舍与遗憾,可是,内心的深处却是欢喜的。我想我终究是不适合着皇宫的争斗,我的xingqíng与智慧,是与它格格不入的对立。我只想要最平静的生活,而这,是皇宫恰恰不能带给我的。
小心的掀开帘子的一角,那朱红的大门气势恢弘,却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雨已经停了,月亮出了来。眼前是清风明月下的树木,虽没有了夏季里的繁茂,可那微huáng的仍存留在树gān上的叶子,却在月下显得那么清逸。我感到有些疲倦,长久以来一直绷紧的神经在此时完全的松懈下来,之后,就只剩下疲惫。我靠在马车里一旁一个青色的包裹上沉沉睡去,尽管是那么的颠簸,可是却是长久以来终于得到的一个安稳的睡眠。这里没有舒适的chuáng铺,没有散着助眠的沉香,也没有最适宜的温度,这里只有一条凳,一件狐毛披风。。可是在我的眼里看来,他们远远比那jīng致的宫殿更加珍贵。
沉沉梦中之前发生的一切断断续续的闪现,我不由的惊叹这世间万事变化是多么的难以预料和迅猛,甚至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可是,即使我完全的明了,不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我都无从选择,不是吗。
哀家不能让你毁了哀家两个儿子。
太后说完那句话就转了身去不再看我,我张了张口,我的心里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可是我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或者说,我根本不想辩解。
哀家当初选你入宫为后,是因为哀家相信,凌相的女儿一定不会逊色于任何其他的女子。哀家虽然知道皇帝不会轻易就接受我的安排,却没有想到他是如此的抵抗,以至于让你的美貌才qíng空付流水。可是哀家也没有想到,他见到你之后对你的感qíng,已经完全的超出了一个帝王该对一个女子的qíng感的界限。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那么这样的感qíng值得称颂。可是,他是一个帝王,这样的感qíng就不能存在。你将成为他的一个弱点,而身为帝王,身为一个绝代的帝王,就不能有任何的弱点,这会毁了他。太后说着看了看我,目光中深意沉沉。她接着说到:不过还好你的xing格中多是隐忍和不争,你是恬静温和的,倒是符合一个皇后应有的胸襟。从你对玲珑和对那些妃子的态度,哀家能看得出,你也算是一个奇女子。那样也正好避免了许多的纠葛。可是。。。太后在说后面的话的时候停顿了很久,她的眼睛低垂下去,眼里闪着无可奈何的光,她慢慢的说到:可是哀家没有想到的是,哀家的另一个儿子,也深陷于对你的感qíng之中,虽然哀家并不完全了解这感qíng来源于何处,可是哀家知道,他甚至有了一些疯狂的想法。这想法,是一个臣子根本不能有的。
太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一直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qíng感的流露,可是我却分明能感到她的痛心,以及,一丝丝的后悔。我咬了咬牙猛得翻身下chuáng,在太后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的时候跪在了她的面前:母后,儿臣让母后为难了,儿臣有罪。我的头深深的埋在了散下的头发中间,我的心猛烈的跳着,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太后很久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我就一直跪在那里,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将仅着薄衣的我的膝盖硌得生疼,还有冰凉感顺着蔓延上来。我咬着牙,身体感到疼痛,却还是一动不动的。
起来吧。你刚小产,这样对身体不好的。太后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其实你有什么错呢?错的是哀家的儿子。可是,他们哪里又错了呢。。。。。。太后的声音里是完全的无奈,还有一种挫败。我想,她在要我进宫的时候,恐怕是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的吧。
我依旧跪在那里,只是稍抬了头看着太后,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金蝴蝶珍珠的耳坠,我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微微晃动的三颗下垂的珍珠,看着它们在烛光下轻柔的光,等待着太后最终要说的话,也是最重要的话。
如今,我的孩子已经没有了,无论沈羲遥是真的只是为了孩子留下我,还是想着保护我,可是如今的局面是,一切由太后做主。她已经是说了不能让我害了她的两个儿子,那么,如果说之前我留着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大羲的皇嗣,那么此时我所有的作用已经失去了。我知道自己不会再有像如今这样的生活。我只是想知道,太后她到底是想让我怎么样。
兀自笑了笑,突然是想到了,如今眼前有一个最现成的理由给天下的人解释。很简单,皇后小产身亡。而给我的,不是三尺白绫,应该就是一杯毒酒了吧。我安静的等着,周围安静下来,只有风,依旧是风,敲打着窗棱。
似是过了一个轮回的时间,太后的声音才仿佛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出宫去吧。
从来薄福送倾城二
按太后的意思,她不能辜负我父亲的托付,可是却也不愿害了自己的孩子,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我悄悄的离开,然后自生自灭。我已经很感激她如此的做法了,更何况,我自己也感到自己在这皇宫中无法生存。我与这里,是完全的不相合。默默的依了旨我叩首谢恩。太后的目光停在我身上很久,她突然转了身对着门外喊到:芷兰,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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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芷兰为我收拾好了一个包裹,里面是几件衣裳。因这蓬岛遥台并不像坤宁宫,所以衣裳很少,有的也多华丽繁复。芷兰挑了几件朴素厚实的衣服给我,我看着她在收拾挑拣时不止一次用袖口抹了眼睛。
最后包裹里的是衣裳和一些银票,首饰也有几件。我已经换上了芷兰的宫女的衣服,然后趁着茫茫夜色,我混在那队跟太后进来的宫女队伍中离开了蓬岛遥台。守侯的侍卫自然是不敢拦着太后的,因此也算顺利。
慈宁宫前已停了一辆马车,当那门帘在我眼前放下的时候,在我完全的缩在车内的时候,我的心开始一点点的下沉。我听着马车行驶在皇宫里宽阔的宫道上的辘辘声,却没有勇气揭开那窗帘去再看一眼这皇宫的夜色。其实,看又如何,不看又如何呢?自己不是早就想逃离了么。
有了太后的令牌出宫变得极其的容易。我用玄色披肩的风雪帽将大半的脸遮去,在漆黑的夜色下旁人根本无法看到我的容颜。我压低了声音对门口的禁军说到:奉太后之命出宫。那首领只看了看我车内没有旁人,大手一挥我便从此离开了这座牢笼。
我渐渐在不自觉的回忆中感到累了,歪靠着那包裹终于完全的睡去。太后吩咐着车夫将我出至城外一百里到一个叫做汉阳的地方,那里是各地通向京城的必经之地,自然,想要去往大羲如画山河的其他地方,也是要从这里离开的。等到达那里之后就是我独自前行了。太后没有问我想去哪里,我却在她说完让我出宫之后,心里立即有了想法。
那里山清水秀,花木扶疏,桃李芳菲,烟水迷蒙。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
雨不知何时又下了起来,已是临近清晨了,虽是雨丝细密,灰天暗地,却也依稀可见光亮。我在颠簸中醒来,睡了没有多久,身体也很疲惫和不适。马车里此时因着雨有些冰凉,我缩了缩身子,芷兰的衣服我穿着略大了些,可这衣服因着她一直在远瀛殿里伺候的关系,是稍薄的秋服,此时完全无法抵挡寒冷。我看了看身边的包裹,还是决定不打开它,自己只拉紧了身上的衣服,等待马车到达汉阳镇在做调整。不过心里已经盘算起来,芷兰给我装了些银票,数目不小应是够我到那个地方了。还有一些首饰,必要时可以典当出去。自己独自一人,女装自然很不方便,还要寻一套男装来。我大略的盘算好后就安静的坐在马车里,窗帘的一角时不时的被风chuī起,有清凉的风chuī进来,扫去了我长久以来的憋闷。大口的呼吸着,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如此的清新了。我,终于是逃离了。
傍晚十分我们到达了一个叫做新阳镇的地方,车夫说此地离汉阳还有三十里,若是要想趁早到汉阳需赶夜路,可是要翻过一座山,夜间极不安全。我想了想吩咐他找见客栈住下,次日的清晨再赶路不迟。
新阳镇不是很大,却也什么都有。用过晚饭我在店小二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家店铺买了两件最普通的男子的衣服。都是半旧的,一件石青弹墨长衫,一件深褐色宽衽儒袖的袍子。做工也算细致,布料虽不上乘,但结实耐穿,这也是我如今唯一的要求了。
睡梦中,沈羲遥在我的面前,他笑着向我伸出手来:朕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朕,我们都忘记了吧。我伸出手去,不知何时我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寒光凛冽,一晃,沈羲遥的眼睛就变得那样深不可测,他直直得盯着我,我后退一步,只觉得身子不稳,惊慌中低头,自己的怀里多了玲珑,我要叫出声,却在还没有发出声音的时候,跌进了一片温柔之中。我无法呼吸,眼看着自己如同漂萍,就在这时,羲赫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神qíng悲凉,我听见他的声音:你死了,我也不独活。沈羲遥的手与羲赫的手在我的眼前jiāo替出现,我想抓住其中的一只,可是,就在我已经碰触到那温热的指尖时,那指头上突然出现了长长的护甲。我抬头看去,是柳妃明艳的脸,此时这脸上是令人恐惧的笑,她只轻推了我一把,我就重重的跌进了身后万丈的深渊里。一个声音回dàng在耳边:我不能让你毁了我两个儿子。。。。。。。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手护在心口,那里还在剧烈的跳动着。我惊恐的看着周围,好黑,桌上的蜡烛不知何时熄灭了。屋子里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当空一轮孤月。我披衣起身对着窗外的明月,此时已是深秋了,外面huáng叶萧萧,月色清冷。我的思绪起伏起来,难以自持。
过了许久我终于平复下来,起风了,我还在小月之中是不能chuī风的。正yù伸手关窗,修长洁白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那窗楞,手却突然停了下来。
开始只是零星的几个调子,我屏息聆听,渐渐的那调子连成一片。我闭上眼,任风将曲调传入耳中,那么熟悉,是萧声,带着哀婉和轻灵,如同最清新的风拂过面颊,却让我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流水浮灯。
从来薄福送倾城三
悠扬的曲调让我的心完全沉醉其中,我借着月色看去,窗外是客栈小小的一片园子。除了影影绰绰的树木和一个池塘,再无其他。眼前暗影幢幢,树木随风摇摆,远处是青山依稀的轮廓,像是一幅泼墨而成的巨画,意境深远。
乐曲听起来是那么的飘渺,飘渺到我甚至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毕竟,这曲流水浮灯在那深宫之中带给了我多少qíng感,曾经多少次安慰着我落寂的心。第一次见到沈羲赫的qíng景又出现在眼前,可是眼前沈羲赫的脸却混杂着沈羲遥那双深邃的眼睛,时而幻化成沈羲遥那更为坚毅的轮廓。
我摇着头,是幻觉吧。此时乐曲已经完全的消失了,我看着那院落很久很久,期待着出现什么,内心是激动和期待的。可是,除了月色下树木的暗影,还是暗影。我关好了窗,感到了困乏,终于和衣睡去。
次日的清晨天已完全的晴朗起来,天空蓝得高远而明澈,有朵朵洁白的云飘着。依旧是有风,虽迅疾,却少了些秋风的萧索。客栈里此时节客人并不多,也许也是因为我起得很早的原因。换上了那件石青弹墨长衫,戴一个深黛纶巾幞头,镜中那个苍白清丽的女子立刻变成了一个面白俊秀的书生。我暗暗笑了笑,收拾好包裹出了门去。
店小二正和几个伙计擦拭着楼下的几张桌子,清早没有什么客人,不过店铺后堂里已传来阵阵米粥的香气,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突然就觉得有些饿了。从落水后到如今我几乎是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刚从昏迷中醒来就匆忙的出了宫。一天的颠簸上都担心着是否会被再带回宫去,因此一刻都未停顿,车夫是太后身边的一个服侍多年的太监,我听到那些宫女唤他huáng总管。他自然明了太后是最不愿我回去的。也就对不停留没有任何的异议。
客官起来啦。店小二只扫了一眼站在楼梯上的我就热qíng的招呼着,他看起来很年轻,十几岁的模样,面目清秀,一双眼睛还带着清澈。说话间就擦了一条长凳,我点点头走到那里坐下,环顾四周,没有其他客人,从敞开的大门和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上尚无人影。客官可要用些早饭?那小二走到我的身边一边倒了碗茶一边问到。我点了点头:来点米粥和一些小菜吧。这时,huáng总管站在我的身旁,那小二招呼到:客官请坐,是一起的吧。也来点米粥?说着又擦了擦我对面的凳子。huáng总管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抬头朝他一笑:表舅,我要了点小菜,表舅看看还想要点什么。然后微一点头,装做是喝茶的样子。huáng总管自然是明白的,也就坐到了对面,粗着嗓子说到:既然点好了就快上,我们好赶路。
小二走开后huáng总管低了头说:多谢娘娘。我手一顿摇了摇头说到:出了那地方,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了。说完轻笑开来,却是舒心的笑。huáng总管看了看我,目光平和:公子穿这套衣服很是不错,显得人清涤如水,玉洁松贞。我扑哧笑起来却不说话。huáng总管停了半晌说到:公子知道。老夫人其实也是不舍的。可是为了那两位主子,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望公子体谅。我看着他有些沧桑的脸说到:表舅知道我感激老夫人还来不及,更何言怪她呢。说罢看了看周围:表舅不觉得这广阔的天地实比那高墙深院要好得多么?更何况这里,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笑里藏刀,这才是最可贵的么。huáng总管点了点头,正巧小二送来了吃食。我粲然一笑:表舅也饿了吧。快吃吧。说完自己盛了一碗细细喝起来。
一时间很安静,店里的伙计们已忙完了手里的活聚在一起闲聊起来。我起初不在意,他们说的都是一些市井琐事,无非是哪个客人出手阔绰,哪家的女儿生得娇美。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他们不知怎么就说到了神仙这个话题上。突然,之前给招呼我们的那个小二说:昨夜里我守店,夜半听到了极动人的曲子,比那颜家班里的曲子都好听。可咱这镇上哪有人有这本事啊。后来我就顺着那乐曲声的方向走,结果你们猜怎么了?众人皆睁大眼睛看着他,我心一惊,却发现huáng总管的眼睛在看我,脸上意味不明。我镇定得夹了一箸菜慢慢送到嘴边,笑着对huáng总管说到:按着昨日,我们几时可到汉阳?huáng总管立即恢复了平和的神色,面带微笑恭敬的回答到:按着昨日,今日晌午过后应就能到了。我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到:那今日就要与你相别了,还望你回去之后代我感谢老夫人,还有。。。我停了下说到:我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与丫鬟们说,还望你回去之后,暗中照顾好玲珑。她亲娘的心思我们知道,之前那事还没有查清,也是不能耽搁的。我的目光沉沉,huáng总管的脸色深重起来:公子放心,毕竟老夫人是很在乎小。。。他四下看了看,我点点头站起身,那个小二眼尖立即就走过来:一共二十文钱,客官。huáng总管从袖中取出一贯钱解了给他,看着他突然就好似不经意的问到:那结果怎么了啊?
从来薄福送倾城四
啊?那小二正看着手中的银钱被huáng总管突然一问还未反应上来,我转了身看着huáng总管,他的眼睛里是狡黠和老练。那小二一笑说到:结果我见到了仙人呢。
哦?huáng总管似是来了兴致,一双眼睛闪着好奇的光:仙人,那你好福气啊。仙人什么样啊?我心一点点的悬起来,昨夜看来不是我的幻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却慌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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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男子,白衣胜雪的样子,站在一棵桂树下chuī一只玉萧。那模样,那气度,那神采。。。小二啧啧称赞起来:我敢说这人间不会有人有那样的气质。我可是见过京里一些王孙公子的,也算见得些世面,可昨日里实吃了一惊。更何况又是夜半,哪有常人不睡觉出来啊。他说得口沫横飞,huáng总管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脸色沉寂下来。我却装作没有看见,轻轻的说了一声:表舅,该走啦。那小二闻声看了我一眼,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我头也不回的出了客栈。外面,是一片纯净的天。
马车继续行驶着,我半挑了帘子看着外面。huáng总管坐在车前一直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眉头微皱着,带着心事。我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树木人家,心里也是沉甸甸的。
安静了许久我说到:huáng总管,我还有事要托付你。我有个贴身的侍女,如今已是贵人了,若是总管可以还多多照顾她。毕竟她曾是我身边的人,我怕有人心有芥蒂。还有惠jú,我这一走,虽不知太后会如何跟皇上说,但太后肯定不会让他们受牵连吧。那她肯定是逃不掉被送去别宫了。你到时还请帮帮忙。huáng总管一一应了:娘娘放心,老奴能做到的,一定尽力。
我听了他的话放心许多,这huáng总管因在太后的身边多年又是宫中的老人,深得太后的赏识,说起话来自然也很是顶用的。娘娘,老奴只送娘娘到汉阳,娘娘之后要小心。不论去哪里,都要小心照顾好自己。老奴在宫里侍奉了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哪个后妃像娘娘您这样心慈。太后也很是感动的。不过,只可惜娘娘路上没个人照应着,若是有,那就再好不过了。我轻轻的笑起来:什么娘娘,我已经不是了呢。huáng总管也好生的照顾自己。这后宫的凶险,你是比我更清楚的。
晌午十分我们到了汉阳。这里是去往京城的必经之地,自然很是繁华。我们在一间饭馆前停了下来,huáng总管看了看那风中飘摇的酒旗又看着我说:娘娘,就在此,老奴给您饯行吧。
桌上是简单的几个菜,选了临窗的位置,周围没有旁人。斜倚着栏杆我端着一杯酒,菜还没有上齐,huáng总管坐在对面看着我轻声到:娘娘,以后的一定要万事小心。天长路远,娘娘保重。说着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袱给我:这是太后娘娘为您准备的。我疑惑的接过正要打开,huáng总管伸手止住:请娘娘之后再看。我点点头。这包裹很沉,似有重物在其中。
huáng总管举起酒杯:老奴给娘娘在此饯行了!说罢一饮而尽。我看了手中白瓷的杯子,一仰头喝了下去。
饭馆的门口,与huáng总管就要分别。我看着他套好车向我轻轻施了个礼,眼神中有点点的慈爱,好象疼爱自己的长辈般。我心头一直有一个疑惑,就在他要调转车头离开的时候,我上前一步拉住了缰绳:huáng总管,我有一事实在不明。
huáng总管愣了愣看着我,突然就笑起来。我也不自然的笑笑,他跳下马车看着我:是什么事呢?我抱紧了手上的包裹,目光在那蓝底白花的图案上凝视了很久: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帮我。毕竟我离开是太后的意思,之后是永不会再回来了。即使是太后所托,可是。。。我一时不知如何去说,huáng总管一直含笑看着我,他看出我心中的疑惑,目光越过我向远处看去,可是分明是看着以往的时光。
娘娘,真的要论起来,老奴其实应算是凌家的家奴。
我惊讶且不解的看着他,huáng总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奴其实可以称您一声小姐。他看了看周围:不如您上车吧。老奴再送您一段。我点了点头钻进车中。
老奴出身贫寒,排行老小,父母便将我卖了。买家想将我们全部送进宫做太监,已经骟了,可是一日不慎得罪了一个官家子弟,被打死了。我们那几个孩子也就流落街头。几乎都饿死了。我算幸运,遇到了好人,被带回去做了家奴。就是凌家,救我的人,那时还是个少年,也就是你的父亲。那时我发下誓言,誓死忠心于他。二十五年前,先帝登极,立太子妃闵氏长女为后,可是没过两年,先帝得到绝代佳人徐氏,施以隆宠。老奴就是那时进的宫。huáng总管说着,完全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那时皇后失了宠,不过你是知道的,皇后心里的人到底是谁。那时的凌公子还是大理寺常卿,尚书房行走。不过协理内务府,便送了老奴进宫安排在皇后的身边有个照应。因此当今的太后才对老奴信任至极,也才将今天这样的事jiāo给老奴来做。
这是我连日来再一次得知了过去的旧事,却一样的触目惊心,我听完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huáng总管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姐,都是陈年旧事了。这下可解开了你心中的疑惑?我扬起脸给了他一个释然的笑:自然。只是连日来这些事,我看是需要时间来消磨的。huáng总管大笑起来:日后有的是时间。不过,老奴有句话要说,过去的,还是淡忘的好。他说完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独自哼起曲子来。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上面是历经人间冷暖后的沉淀。我轻声说:huáng总管,送我去镖局吧。
从来薄福送倾城五
飞龙镖局的门外是即将押镖去往各处的镖师,还有各地的商贾,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很是热闹。这是中原地带最出名也是最大的镖局。因着大羲朝鼓励商贾买卖,因此南来北往的商客很多。飞龙镖局不仅押镖,同时有去往一地的商客可以在此结伴而行,同路的几个镖师可以负责路上的安全。
我看了看huáng总管,他并没有立刻要离开的意思。我心中明了应是太后的意思,想知道我是要去往何处吧。我暗暗笑了笑,当着huáng总管的面打听着去往西北重城洛安的旅队在哪。我看到huáng总管微微的一愣,似要说什么。我朝他一笑,顺着别人的指引走向了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那边。已经有许多的商客聚集在那里了。为首的镖师与旁的几个人聊着。我上前问了价钱,huáng总管一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去洛安要八两银子。那镖师说到,我点了点头拿出了一个钱袋,里面是我带出的一部分银钱,不是很多。其他均分散在包裹中。取了八两给那镖师,他仔细的看了看后对我说到:一个半时辰之后出发,就在这里,可以先歇歇。我转过身看着huáng总管说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看着huáng总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我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里打开了之前huáng总管jiāo给我的那个小包裹。里面是一些上等的首饰还有银票,数目很大,加上芷兰为我装点的那些,若是节俭些,甚至足够我作为一个百姓剩下一生的用度。还有那些首饰,如果是当掉,也是极其可观的一笔了。
包裹中还有一个用烟水色锦缎包裹的物件,四四方方。我只看了一眼便猜到了那是什么,心中感激起太后来。看着四下无人,我将那银票贴身装好,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
问过了带头的镖师,我们今夜会歇在一个不小的镇上,我的心里放松下来,坐在了一起等待的人中间。一行人中有男有女,还有孩子。看打扮有商人,也有普通的百姓,面色和善,带着对出行的期待与担忧。我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孩子身上,是个男孩,两三岁模样,生得虎头虎脑,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满面笑容。他的母亲紧跟在后面,父亲带着最柔和的笑站在一旁看着。从他们身上的衣服看来并非什么殷实人家,可是却有着人间最难得和最珍贵的幸福。那是我一直所向往,可是在那个牢笼里却永远的不到的幸福。
傍晚十分我们就到了那个小镇,安顿好后我去了市集上,问了很多人终于找到了一家当铺。我拿出带出的一块玉佩当了死当。芷兰似是把能装的首饰都装给了我,这块玉佩相较宫里其他的玉饰成色上差了些,不过在民间却称得上是上品。那老板出价远远低于它应有的价值,不过我当了它并非是为了银钱,所以没有讨价还价就成jiāo了。走出当铺时我回了头,那老板拿着那玉佩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他的心里也一定是开怀的,算起来他狠赚了一笔,可是,那玉佩某处有宫制二字,一旦沈羲遥或者其他什么人要查我的去向,查到这里,他可就yù哭无泪了。而我当了这玉佩的原因,就是要造成我是真的去了西北的假象。
回到住的客栈我找到了为首的镖师,他正与其他几个商量什么事。我轻轻的敲了门才进去。
大哥,我哑着声音低深深的垂着头说到:大哥,不瞒你说,其实我是跟家里长辈发生争执一气之下出来的。可是如今我后悔了,还是想回去。特来跟大哥说说,明日里我就不跟你们一同走了。那镖师年纪不轻,一路上听其他几个对他的称呼,想来也是成家了。他上下打量了我很久,突然就笑起来:成。今日正好遇到了明日回汉阳的队伍,你就跟他们一起回去吧。你还年轻,这种出走之事可千万不要再有了啊。我忙点头,他走到房间一边拿了银子给我:还好是才出发,这银子你就拿回去吧。我接到手中看着那银钱在烛光下的光泽,心头是温暖的。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最普通的百姓,可是却已被深深打动。
我又跟着第二日回汉阳的商队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却没有立即跟随新的商队离开,而是住进汉阳城里一家不大的客栈。这客栈地处主街后的辅道上,不是很吵闹。既然决定了要离开,自然要先好好的准备准备。
一连三天我都住在这里,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其实我是在等,虽然明知道是不可能,但是内心的深处却有着qiáng烈的希冀。我在等那晚的那曲流水浮灯,在等一个身影。他应是来送我的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可是那晚,一定是他,不会错的。可是,三天之中什么都没有,我的心一点点落空,最后一个夜晚我安静的躺在chuáng上,眼泪一点一点掉下来。我嘲笑着自己,未免是自做多qíng了。辗转睡去,第二天,我就要踏上征程了。
这是去江南的商队,人很多,足坐了三辆板车。我坐在中间的一辆上,同车的有一个五口之家,还有其他的四个人。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倒也开心。我却因着连日的奔波劳累,还有小产后并未调理身子,渐渐虚弱起来,终日里昏昏沉沉。
车队行了三日,在这天的傍晚正行驶在一处树林之中。我靠在马车的最里面,听同车的一个商人说着自己的经历。突然一阵马蹄声急弛而过,不知为何那哒哒的声音让我的心悬了起来。带着紧张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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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马的嘶鸣,马车急停了下来,我听见一阵脚步声,还有为首镖师大声说话的声音:来者何人?
从来薄福送倾城六
前方传来一阵窃窃之声,我听不真切。但是心是悬的。我知道是他来了,可是却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是为我送别,还是。。。。。。额上渗出细小的汗珠来。若他是奉命而来,那我该如何去面对?朝里缩了缩更觉寒冷,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手触到包裹中一个硬硬的物件,心稍一跌落,又揪紧起来。那是我放在坤宁宫里的那只木匣,虽然不知怎么到了太后的手中,可是那却是我初入皇宫时最初最美回忆的印证。它的存在在那皇宫中是危险的,可是如今在我的身边,却能给我安慰,让我知道,即使我经历了那么多,可是终有美好。
门帘突然被掀开来,有柔和的光投进来,那橙红的光芒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暖,温暖得在我看到他的面庞的时候,差点掉下泪来。他向我伸出手,带着比阳光更温暖柔和的笑看着我,他的眼睛表达了他的心,那是多么明澈的一双眼睛,可是,我却不敢直视。
薇。。。他张了张嘴,那个字他发的极轻,似乎那是我的幻觉般。他似乎不知该如何的称呼我,我看他笑了笑,但是目光中是坚定和欢喜。车里的人将目光全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的身后是首领镖师,那个高大的汉子对我说到:这位客人,你可认得这个人?我内心是挣扎的,我抓紧了衣服,甚至扭的手感到微微的疼。我闭了眼,缓慢的摇了摇头。
光又被放下的门帘遮挡住了。我这才睁开了眼,不管他来此是做什么,此时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凌家的女儿,那个皇后了。如今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从我出了那皇宫的大门开始。太后给了我自由,那我要回报她的,就是不害她的两个儿子。我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可是我的内心知道,那是我对他的歉意。
马车继续行驶起来,我的心缓缓落下,带着酸楚与伤痛,眼睛有些迷蒙起来,垂了头,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笑容。就像huáng总管所说的,过去的,还是淡忘的好。可是,真的就能轻易的淡忘么?不论是他,还是羲遥带给我的种种过去,我想我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淡忘吧。
月亮升到天空中间的时候我们到达了歇脚的客栈,不是很大,却因着南来北往的商客十分的热闹。今夜这小城里有花灯,街上熙熙攘攘的满是人。我之前跟那镖师说好了要自己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加多了些银钱倒也无妨。待进了自己的客房我就立刻躺在了chuáng上,只感到疲惫,下身也隐隐作痛很是难受。找了客房中的铜镜看去里面的人苍白憔悴,脸上似乎只剩一双眼睛,透出疲惫不堪的暗淡的光。给了自己一个淡然的笑,这将是重新的开始。
当当的敲门声传来,我连忙戴上幞头又整理了衣服。
谁呀?我冲着门外暗着嗓子喊到。
客官,是我,张镖师。是为首的那个镖师的声音。
我起了身走到门边:张大哥有什么事么?隔着门我听见那边有很轻微的悉娑声,却听不清是什么。那边有一阵很短的停留,张大哥的声音又传来:客官,是这样的,有事想请你帮帮忙。
张大哥请讲。我斜靠在门上,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小产之后甚至没有休息就出了来,身体在此时已经临界极限。只想着躺回chuáng上好好的休息,进入到深沉的梦里,也许我终会平和下来。
今日是这小城一季一度的花灯会,很多附近城镇的人都涌来在此,因此客栈人满为患。可是今日半路上我们多了一个客人,只有您是一人住一间的。不知您是否方便与那个客人合住一间。张大哥的话说得吞吞吐吐,不过说的倒是实话。这里的确是没有空房了。只是,与人合住,却是万万不可的啊。
我正要开口拒绝,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还请行个方便。都是出门在外的。都不容易。
听到那声音我一怔,不自主的就将门打开。门外,张大哥带着赔笑的表qíng看着我,可是,我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后那个身影上。
他一袭玄色外袍,隐隐可见里面月白的长衫。他带着一抹满含深意的笑看着我,眼睛里却又流露出欢喜。我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空。秋夜是很冷的,心里就软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进来吧。
张大哥一抱拳对我说到:多谢客官了。说完拿出一贯钱与我。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张大哥,你收着吧。说完看着站在门口的他,浅浅的笑了笑,让出一条道来。
今日的灯会可是很有名的,一定得去看看的。张大哥憨厚的笑着说到,我朝他一笑说到:会的张大哥。你早点休息吧。说完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轻轻得将门关了上。
我迟迟没有转身,却能感觉到他就站在我的身后。他的目光如同一道炽热的烈炎透在我的背上。我盯着那简单的木门很久才深深得吸了一口气,定了决心,换了一幅冰冷的表qíng,转过身去。
王爷怎么来了?
从来薄福送倾城七
他的脸上依旧是微笑。那笑犹如没有因为我冷淡的语气与淡若冰霜的表qíng而消失。他看着我,眼里是喜悦,那喜悦是什么都不能减退的。他突然就上前一步,那双手已经伸了出来,可是却在半空中落下。他用那闪着星徽的目光看着我说到: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身体就在这个时候缓缓地下滑下去,我自己也吃了一惊,可是腿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他连忙上前一步,满面的焦虑:怎么了,怎么了?说着就抱起我,我心里是挣扎的,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去抵抗,任由他将我放在chuáng上,他用关切的眼神看着我,焦急与担忧,还有怜惜就全在那双眼睛中了。曾几何时我也在另一双眼睛中看到过这样的感qíng。那是和他的面孔那么相似的一张脸,却有着无法忽略的威仪。我闭了眼,内心纷乱,好似北风chuī过繁丝,带来纠缠纷杂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我去找医生来。羲赫说着就要出门,我拉了他玄色袍子的一角说到:没事的。我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的。说着努力的给了他一个笑容,羲赫愣了片刻,突然他明白过来的说到:母后。。。不该这么急着让你出宫的。
我不解的看着他:你。。。听他话的意思,他是知道太后的意思的。那么,那个他又知道么?
羲赫看着我,上前又帮我盖好被子,笑了笑说到:你先休息吧。明日我告诉你。他说着看了看四下,这客栈的客房很简单,只有简单的家具。他浮上一个无奈的笑回过头看我说到:睡吧。我守着你。我想说什么,可是一阵无法抵抗的困倦袭上,我不由就闭了眼睛,跌入无尽的黑暗中。却是温柔的黑暗。
醒来已是清晨。很早,我被一阵疼痛惊醒,只觉得下身酸痛难忍。chuáng幔已经放了下来,房间里很暖。轻掀开湖绿的棉布chuáng幔,羲赫趴在那张小小的桌子上睡着,他依旧是穿这那件玄色长袍,眉头微皱着,脸上却是我从没有发现的坚毅。
记忆里的他,是如冰壶秋月般超尘拔俗,温润而泽。虽然我一直都有听说他的能征惯战,万夫不当,知道他的文武双全,但是真的见到他如此坚毅的神qíng,却还是头一次。我内心的深处知道,他是坚决的,可是,我却不能成全他的坚决。
我知道,他是为我而来。
羲赫动了动醒了过来,看到我站在他的身边,手上抱着一张毯子,温暖的笑了。我突然觉得,他给我的笑,永远都是那么温柔,不是如同新月般清新皎洁,就是如同新阳般熠熠生辉。那是一个男子能展现的最温和的一面了吧。心就颤了下。可是,我却永远忘不了自己,是他兄长的妻子。即使,这也是我要忘却的过去的一部分。可是,我又如何去忘呢。
你该在chuáng上躺着的。羲赫看了看天对我说道:还很早,再去睡会吧。说着就要拉我,我后退了一步。羲赫,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问道,内心却是起伏不定的。
他低了头,那笑容我却看不懂。半晌他才看我,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略带调侃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希望我来?我将目光别开去,窗外的天很蓝,是清晨特有的毫无杂质的蓝,光就透进来,还有最清新的空气。我转过脸看他:我所希望的,是独自踏上这条路。你和他都有你们生来的责任,而我所要做的,就是成全。
你真的就认为这是成全么?羲赫似乎生气起来,直直的看着我问到。我迎上他的眼,哀婉一笑说到:是的,是成全。但不是成全你们,而是成全我自己。
羲赫愣在那里,他看着我摇了摇头:我不会成全你的。因为,我是不会再放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坚决,脸上有着执拗的表qíng。我的眼睛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然后我走到他的身边:羲赫,我的目光直看进他的眼睛:你回去吧。你的兄长需要你,大羲需要你。而我,我讽刺的笑了笑:我需要的,是看到你和他的丰功伟绩。这样我就感到幸福了。我后退了一步偏了头去,不看他眼里越来越悲愤的目光继续说到:从我出宫那时起就对自己说,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没有凌雪薇,再没有皇后凌氏。这世上,只有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只要最简单的生活,内心存这往昔的美好回忆就够了。这回忆,是两个这世间最完美的男子带给她的。她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我说着笑起来:我有时真的很瞧不起自己。一个女子,已经嫁为人妇,可是她的心却摇摆不定。也许是因为最初的相遇太美,也许是因为得到的太多,所以她割舍不下任一个,那么,最好的方法,其实就是都放下,只要观望着那两个人的快乐,我就得到了最大的快乐了。我直视上他的眼睛:你说对么,羲赫。
羲赫看了我很久,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到:我不会再放手。皇兄他有江山,而我,只要你。
从来薄福送倾城八
我只要你。羲赫的话如同重锤敲击在我的心上,一时间百味杂陈,无法名状。心弦被拨动,可是我却觉得那么疼,那么疼。有泪滑过脸颊,我摇着头,哀戚到:羲赫,你知道,这不可能。我迅速的用手将脸上的泪拭去,迎上他炽热的目光,我努力的区忽略那目光中的含义,我慢慢说道:羲赫,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我带了一抹悠长的笑看着他,他别过眼去,其实他心里是知道的,只是一时的冲动才出来的吧。很久他都没有说话,我将门打开一条fèng笑盈盈的看着他:羲赫,现在走,还不晚。一阵风chuī来,身上如同被万针扎过,使酸酸痒痒的疼,却令人无法忍受,我能感到腿上的力气在一点点地消失,我坚持着,依旧笑着看着他,手却抓紧了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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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赫看向我,突然就笑了起来,他也慢慢的摇着头:我即已出来,门上盯着他的眼,微叹了口气说道:你下了决心,可是这决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么?你生来为王,家国的责任于你也是与生俱来的,你当真就放的下?如今西南侵犯未平,你的皇兄正为此心焦不安,日夜难眠,你就可以放得下么?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沈羲遥那日里最后给我的身影,不觉一悸,心中酸痛的感觉再次袭来。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羲赫,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身份,永远都无法改变。不管如何,你都是大羲的王爷,而我,也逃不掉曾经是皇后的过去。这就注定了,你不能抛下一切走掉,而我,也没有办法接受。我的声音悲怆起来:因为我们没有办法逃避,我们之间在我入宫时就注定好了的关系。
可你现在,已经不是凌雪薇了。羲赫上前一步一把就将我抱了起来,我挣扎着,眼睛撞进他的漆黑的眼底,不由就安静下来。他低头温柔的看着我:所以,我也可以选择不做沈羲赫。
羲赫将我放到chuáng上,怜惜得看着我说到:母后不该就这样让你出宫的。毕竟。。。他没有说完,只是拿过被子为我盖好,看了看天色说到:你再休息一会,还早。我去给你买些药回来。你这样下去身体是不行的。他走到门口,看着已经闭了眼睛的我说到: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好么?我点了点头没有睁眼,待听见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之后,翻身下chuáng,从窗户看出去,直看到羲赫的身影走进了另一条街,我紧紧的闭了眼睛不让眼泪掉落。然后我迅速得拿了包裹出了客栈,向相反得方向走去。
清晨的小镇是寒冷的。我缩紧了身子快步走着,虽然我知道,此时的我是不能chuī风受寒的。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有硬撑着。我没有多少时间,我必须在他买好药回去之前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或者,一个没有什么人去的地方。我必须离开,独自离开。
茫然得走着,我专挑小路而行,方向也是昨日里旅队来时的方向,也就是说,我是在向回走着。这样羲赫应该时想不到也不会向这里找来的吧。我兀自笑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自己的姓名。可是也好,这样就如同我的新生,即使带着过去的伤痕,但只要刻意得去掩藏,不去揭开那些伤疤,我就是全新的一个人了。这个人,不再是什么相府小姐,不再是什么大羲的皇后,不再有锦衣玉食华美宫阙,也不再有这人间最完美的两个男子所倾注的爱qíng。她只是一个普通得百姓。我还要忘记我从小学习的那些才艺,那些是一个百姓不会接触到的东西。我要完全的忘记过去所有的一切,只为我全新的生命。
前方的路越来越简陋,应该是出了那小镇了。远远一座青山,依稀有几户人家。我看见青烟绕绕,混着清晨淡薄得天光,那里宛如仙境般,透着恬淡与平和。
待我走到那两边都是农田得田垄上时,已经完全用尽了力气。脚下踉跄起来,看什么都模糊了。我觉得手上得包裹是那么的沉重,远远得前方出现了几个人影,那是清早起来gān农活得百姓吧。人影近了,是几个农妇,我看见其中一个指着我,自己的身子一晃,犹如枯叶般凋零似的就倒了下去。意识却是清醒的。
从来薄福送倾城九
天光在我的眼中是明澈光亮的白茫一片,有清凉的空气扑在面上。我感觉到有人将我抬了起来,还有嗡嗡的说话的声音,我只是在那片光芒之中失去了看到其他的能力。听不见,也看不清。似乎什么时候我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可是我努力的去想,却想不起来了。那光芒逐渐却迅速得缩成一轮越来越小的光晕,然后,就在一瞬间,那最后的光亮消失而去。我的周身被幽幽的黑暗包裹,可是我却没没有感到恐惧,我只是觉得很放松,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相信,我醒来时,我就会变成全新的我。然后,我感到自己坠落进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带着稍稍安宁的心,我心甘qíng愿得坠了下去。
当我再次睁开眼,眼前是粗糙的窗帘。等我的视力完全恢复之后,我看清那是最普通的农家自制的蓝色的粗布。很小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次,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皓月的时候,她的身上,就穿着这样布料制成的衣裳。那,已经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摇了摇头,我该忘记的,哪些回忆是属于凌家小姐的回忆,而我,此时醒来的我,如我所说,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你醒啦?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在我听来是那么的亲切。这声音就像母亲常常对我说话的口气般,温柔,关切,疼爱。。。。。。
啊,我半坐起来,这才看到跟我说话的人,是一个中年的女人,微微有些胖,不过相貌却是十分的和善,带着最朴实的百姓的面貌,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使她的表qíng愈加柔和起来。是您救了我吧。我看着她露出笑容:真是多谢您了啊。我说这环视了下四周,这房间的摆设和装饰都十分的简陋,可是在我此时看来,它们比那皇宫中金碧辉煌奢侈繁多的装饰和摆设要好得多。
谢什么。那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着走到一边拿了碗水给我:喝点水吧。她说着将那碗递过,那是一只最普通的瓷碗,碗口有的地方甚至有些破损。这是这农家里最常用的器具了吧。我接过就不由得笑了起来,看着那碗中清澈的水轻微的晃动着泛起涟漪,端到嘴边慢慢得喝了起来。
抬头看着那个女人,她一直带着一种暗含深意的笑看着我,虽然那笑中多是关怀,可是却还有别的意思在其中。我看向她,正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她却先开口了。
姑娘,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怔了下,姑娘,这么说她一定是知道了。抬起头略有些慌乱得看着她:我。。。迎上她和善的眼睛,却不知如何回答。
我夫家姓huáng,叫我huáng婶就好了。huáng婶笑了笑:你是姑娘还是男儿,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她说着走到chuáng边坐下,细细得看着我说到:还有,你还在小月中吧。我心里是一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却已想好了说法。
不瞒huáng婶,我确是女子。只是为了出门方便才扮成男儿的。我长长得叹了口气,用悠悠的哀伤的声音说道:huáng婶,我祖籍汉阳,不过从小与家人在西南长大,只知道这里有几个亲戚。上个年头出了嫁,嫁的是同村自幼一起长大的谢郎。我闭是上眼睛仿佛是在回忆着美好的过去,可是自己的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那红瓦高墙,莺歌缭绕,姹紫嫣红的景象来。我们夫妻二人因是自幼相识,婚后生活美满。丈夫很是疼爱我,他家中虽不算殷实,可为人忠厚老实,踏实肯gān,我们的日子过得也有滋有味的。我近乎絮叨得说着,我的脑海中在细细得构筑那个普通的女子的生活,她的家,她的生活,她身边的人。我想象着那个我思想中的男子,他应是有着最憨厚的笑容,有些莽撞,却是朴实勤劳的。我不是在告诉huáng婶我的过去,我是在告诉我自己我的过去。我的言语变得缓慢起来,自己已经陷入了自己为自己营造的过去之中。那是我曾经幻想的甜美的生活,却在那样的时候看似永远不会属于我。
不料西南烽火突起,朝廷派去的将领没有及时的阻止敌人的入侵,失了城池。地方官征集当地青装入伍,就在前月,我的丈夫也被。。。我说到此处已是唏嘘不已,神qíng悲怆不堪。抓紧了被角缓缓说道:那天村里突然来了很多官兵,qiáng行的将丈夫他们几个男子带走。我那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孩子,和几个姐妹哭喊着去追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丈夫他们被带走。没过多久就传来兵败的消息,说是死伤无数。那时同去的有人逃了回来,竟告诉我。。。我。。。我的眼泪甚至掉了下来,即使我知道这只是我的臆想,可是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也许我不是为那个我编造出来的过去而哭,我是为了我真实的过去而流泪吧。
huáng婶慌忙得递过一条帕子,她的眼圈也是红红的,我看她用手抹了抹眼睛,要说什么,我及时的继续说了下去:那人告诉我我的丈夫已经战死沙场了。听到的当时我真想追随丈夫而去,本都投了河,又被救了回来,这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心里已经是麻木了的疼痛了。我继续说道,不过已经是没有任何的感qíng掺杂在我的预期之中:可是一天夜里敌寇突然侵扰了村子,村子里的大部分人都没有逃脱,我那夜在山上的寺庙里与几个姐妹为各自的丈夫祈福请求超度,这才幸免。我说这低下了头:回到村子的时候我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活着的人都去投奔了亲戚,我便想来这汉阳。一路上颠簸受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到了汉阳,我那亲戚却将我拒之门外。我无奈得摇了摇头,带了一丝凉薄的笑说道:我没有办法只想着回到我自幼与丈夫生长的故地。可是这半路上。。。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无尽的悲伤和幽怨说道:半路上我的孩子也没有了。手上抓紧了被子,我想到了那日,那个rǔ母,是她害了我的孩子。可是,她的背后,又是谁,又还能是谁呢。一时间愤恨难耐,我剧烈得咳嗽起来。huáng婶轻拍着我的后背,她的眼泪掉了下来:真可怜,真可怜啊。
之后的日子里,huáng婶留我在她的家中住下。她的家在那日我看到的大山的另一边,就叫huáng家村。huáng婶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娶的同村的姑娘,在huáng婶家旁边另起了小的院落。女儿嫁到了山前村的刘家。她的丈夫在一次进山打猎的时候不慎摔下悬崖死去了。huáng婶拉扯几个孩子也不容易。不过还好儿女都十分的孝顺,生活虽清贫,却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我在huáng婶家就这样住下了。她坚持要我小心的调养身体,我带的包裹她收在一只木箱中,钥匙是给了我的。我曾打开看过,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我想着,等自己的身体好些了再去江南吧。
相逢不尽平生事一
在huáng婶家住下之后我的身体越发的好转起来。这里空气宜人,民风淳朴。huáng婶救了我的消息在huáng家村里传开来,很多其他的农妇常常也来看我,对我的身世哀叹不已,也常送些吃食来,虽然都是极简单的东西,却深深地温暖了我的心。经常huáng婶会与我闲谈着她过去的事,她的孩子和丈夫,还有这村中一些其他的人家的逸事,我偶会说起自己的过去,可是huáng婶总是怕我想起过去心里难过伤了身子,常常轻柔得打断。她家里虽不殷实,倒也还过得去,靠huáng婶和儿子种田为主要的生计。村里的农妇大多也是种田,不过也常常为镇上有钱的人家浆洗衣裳。这里离最近的市镇虽不远,可是因为是后山的位置,倒没有什么人常来。这山势雄伟,不论远观还是近看都是重峦叠嶂,气拔山河,却又不失秀美温柔,即使此时已是秋末,却依旧苍翠不已。观之令人心qíng舒畅,仿佛所有的不快都在这挺秀的青山面前变得无足轻重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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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月过去之后,huáng婶终于使允了我下地走动,也能偶尔走出房子散散步,却都是秋阳高照的时候。她常说这小月不调养好,以后容易落下病根。我自然也是知道这道理的。只是我的以后,是不会再有男子的身影出现吧。
总是这样住在huáng婶的家里我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曾拿了些银钱给她,可是huáng婶当时就生了气。她说救我不是图什么钱财,几次下来我只得做罢。huáng婶的儿子和女儿都是最纯朴的百姓,对我也十分的客气和友好。我在huáng婶家住的也算自在。却一直想做些什么报答她。
白日里huáng婶去田间gān活的时候,我总是帮她浆洗那些衣裳。这活并不难,由于每次huáng婶拿回来的衣裳并不是很多,也就不会十分的辛苦。我常常坐在村头的河边,看着清澈的河水在脚下缓慢优雅得流淌而过,消失在遥远的看不见的尽头,我的心也在这恬淡中逐渐的平和下来。虽然告诉自己不再去想不再去回忆,可是以往的种种总是如同cháo水般涌来。那是从入宫到现在所有回忆的加叠,却带着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心境。我似乎只是一个旁观者,这样,却反而看得更清透起来。
那两个我生命中永远不会被遗忘的男子,一个环佩如水襟如月,带着最初最温润的形象,凭着那曲悠长的流水浮灯走进我的生命,在我内心最孤寂的时候,给了我安慰和心悸。他不止一次的救了我的姓名,我知道他对我的qíng,那是真正的爱qíng,这爱qíng如同江水,汹涌不断。可是他却选择了默默的守护。他的qíng是我今生无法报答的无法偿还的。即使我愿意,可是从那宫门在我身后合上之时,我们就注定了无缘。虽然现在的我已经被迫抛弃了过去,即使我说我会忘记我是谁,可是,又真的能忘么?那三个客栈的夜晚,当我听到那曲流水浮灯时,我是带着在期冀,我以为我可以忘记过去,我以为我知道自己的心。可是,在我真正见到他之后,虽然欢喜,却只是昙花一现般。随后的,是我的不安。我不能毁了他,我已经无法偿还他为我的付出,我不能再欠下更多的债来。所以我选择离开。只要他找不到我,他一定会回去那个属于他的地方的。
另一个男子,他带着最尊贵最威严的面容向我走来,却在最初的时候广袖一挥,否定了我的全部。却又用天下最温qíng的态度,将他所有的爱倾注在我的身上。他是这世间的帝王,可以用他想到的任何方式表达对一个女子的爱qíng。可是,我想不到的是,他表示的方法,却是杀害了我最尊敬的父亲,原因仅仅是那些陈年旧事。我看不透他,所以我害怕他。我忘不了那双在匕首寒光中睁开的眼睛,直到今日我都不清楚哪药为何对他没有效果。可是他却不杀我,不罚我。他给了我一个孩子,本来我可以把这个孩子作为我今生的慰藉。可是,又是他的那些绫罗包裹下的毒药,将我的孩子,葬送。
我曾经是那么的恨他,恨到我的心都在为此滴血,可是我愿意与他同死。对于他,每每想起,心都是被细小的丝线悬起,带着酸楚和疼痛,带着崇敬与畏惧,带着爱与恨的jiāo织,那样随着这随时都会断裂的丝线晃动着,有微痒的颤栗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而我对他所做的那些,现在想来,或恨或悔,qíng衷未偿。
可是我终于明白,所有的一切,怨不得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我要怨的,能去怨的,应该是我们的身份,还有那座红墙。
闭上眼,我轻轻的笑了。心却紧缩起来。我想我是爱他的.
沈羲遥.
PS:为感谢大家的支持,还有庆祝《凤求凰》得到了千万的点击,特今天晚些时候再发一章给大家。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关于大家对下部的争议,裳要说的是,故事离结束还有距离,薇之后还是会回宫的。所以请大家耐心。至于语言方面,裳会尽力回到原先的风格上。不过因为是在宫外,所以有的描写是不同于在宫中的。谢谢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相逢不尽平生事二
一日里huáng婶从市镇上回来,带回许多的绢制夏衣,布料都是中上乘的,颜色鲜艳,上面还有细小的绣花图样,这样的衣裳在民间算得上jīng致,看huáng婶小心翼翼的样子,应该也是价值不菲的。
婶,这些是什么啊?我走到院口迎她,这么久的相处下来我已经只唤她婶了。
这是镇上李老爷家女眷的夏衣,如今夏天都过去了,就让我们洗洗。这些衣料我可是连见都没有见过的阿。huáng婶一面啧啧称赞着,一面将手里的衣裳递到我面前:你看看,这有钱人家的女眷,穿的就是不一样。这料子穿在身上该多么轻柔贴身阿。不过阿,就是做不了农活了。huáng婶说着笑起来,我点了点头,笑着随她走进了房中。
huáng婶不让我洗,第二天天不亮她就拿着这些衣服去了河边,她说清晨的水最是晶亮,用这样的水洗衣裳,那是最好不过的了。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田间,自己回到屋里,收拾好后坐在门前补一件衣裳。那是普通的麻布制的外裳,浅灰的颜色,我的手中是白色的棉线。一抬手,一低头,几番下来,衣裳也就补好了。我看着天光,已经感受到一些难耐的凉意,秋天就快过去了。
风chuī过,一阵索索声后是漫天飘飞的huáng叶,观之倍感凄凉萧索。我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正准备进去屋里,就看见huáng婶的身影远远的走来。可是她一直是低着头,仿佛是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办啊谢娘,这衣裳被我。。。huáng婶远远的看到我就说到,她的脸上是担心和害怕,身上还有水渍。
婶,出什么事了阿?我看着她,将手上刚补好的外裳披在了她的身上。
这衣裳,被我弄破了阿。huáng婶说着走进屋里,颓然得坐在了条凳上。
我从她手上接过那件杏色长裙,是丝绸的面料,只在裙角袖口和领边处有简单的翻云绣花,不过此时它的裙身上有一道狭长的口子。
huáng婶绝望般得坐在那里,哀叹着:这可怎么办,我怎么赔得起哦。她自语着就哭了出来。衰老的面容此时更显憔悴,我心中一动走到她的面前:婶,你别难过,我有办法。
我的声音恳切坚定,huáng婶抬了头看我,脸上的泪还没有擦去。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谢娘,你真的有办法?我点了点头:不过,我要去市集一趟。
我在宫中有件浅杏色杏林chūn燕绢丝夏衣裙袍,色泽明媚刺绣jīng美。曾经是穿着它坐在西子湖畔chuī奏流水浮灯的,身边不远处也有一个水漾蓝的身影,手持一支白玉萧轻轻的相和。婉转缠绵的曲调就流淌飘dàng在水面空中,更显轻灵。那时我的眉眼间都是快乐和放松,内心是找到知己的欣喜与慨叹。偶尔的目光jiāo会,也是伴随着柔qíng的微笑。
也是曾穿着它罩一件月白得长薄披风与皇帝共游秀jú瓣瓣的紫碧山房的。那长长的裙摆曾经被jú繁茂的枝叶勾住,似是要留看客的脚步。他就在那艳丽的秋光下弯腰为我松开那与花枝纠缠的裙裾,带着明丽的笑容,放下君王的身份看向我。漫无边际的金huáng璀璨,明净高远的天蓝云白,还有喁喁昂昂的旷世君王,风姿绰约的倾国佳人。那时有风,chuī起裙间袍间的绦带翩飞,在空中jiāo集纠缠,似是手,要紧抓住彼此,永不分开。
我的眼角有冰凉的液体滑落,没有用手去擦,任风将那冰凉chuī散,却留gān涩在面颊上,有紧致的感觉没,一如心得抽紧。
两边是农田,秋日快尽了,地里没有什么庄稼。我是去村头找同去市镇的马车。我只是想买些丝线,按着记忆里那件裙袍的样式绣出花朵枝叶,也好将那裂痕遮掩了去。即使没有回忆,这样的一件裙袍,恐也是任一女子喜爱的吧。
傍晚时分我才回到了huáng家村。那市镇就是我先前逃离羲赫的地方。市镇很平静,我也顺道打听了下这段时间来朝廷里是否有什么动静,民间有没有什么传言。我只是想知道沈羲遥是如何面对我的不见,担心着他是否有什么举动。不过一切都是风平làng静的,什么都没有,依旧的太平盛世。据传西南的入侵已经平定,使二哥的功劳。不过还要驻守一月以防再侵,之后就能凯旋而归了。我心放下来,也是为了那个将军而高兴的。这样,他就可以迎娶公主,为凌家再添荣耀。
我买好了自己要的针线,夕阳西下的时候,村子里一片祥和。家家炊烟缭绕,有孩子的笑声,狗吠的声音,还有风chuī过的声音。我的脸上不由就泛起了纯粹的笑,脚下轻快起来,远远的,huáng婶的家就在眼前了。
门轻掩着,里面很安静。我心中有些疑惑,不过料想huáng婶许是去了旁边儿子的家里吧,或者去了同村哪个大娘的家里。手刚搭上门扉,突然听到huáng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娘,你回来啦。
她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眼睛里是欣喜和狡黠。我更加的疑惑起来,不解的看着她。
婶,你去咱大哥家了么?我看到她的手上提着一只活jī,还有一条鱼,笑了笑问道:可是姐今天回娘家?huáng婶神秘的笑了笑看了看那虚掩的房门,朝我向里面努努嘴说道:还不快进去,看看是谁来了?
上部出版稿章节名
看到有朋友说下部的章节名与上部有重合.故在此说明下.上部的出版稿的章节名最终版.另外,并不是只出到上部写的38章.而是全部.不过是几章合用一个名字.就像现在的下部这样,我用1,2,3分开.将来出版稿会都是一个大章节.
从这里大家可以看到,下部也将是30多章.所以..离结局还有距离.故事后面的发展还是比较曲折的.薇也会最终做出选择.另外我说的她之后会回去,但那不是最后的结局~回宫才有更多的故事!
目录
楔子
第一章前廷风雨漫闺阁
第二章一入宫门深似海
第三章yù将名利换安和
第四章流水浮灯觅知音
第五章卷帷望月空长叹
第六章翩然一舞感君qíng
第七章未成曲调先有qíng
第八章yù斩qíng思却萦怀
第九章奈何君qíng此时至
第十章清风明月苦相思
第十一章长风万里送秋雁
第十二章无奈匿身藏青楼
第十三章风流文采磨不尽
第十四章终解艰辛得片宁
第十五章柳丝袅娜chūn无力
第十六章空悬明月侍君王
第十七章yù将沉醉换悲凉
第十八章楼台影动鸳鸯起
第十九章终别蓬岛遥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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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等闲风雨又纷纷
第二十一章玉山高并两峰寒
第二十二章忆君迢迢隔青天
第二十三章不如饮待奴先醉
第二十四章chūn风拂栏露华浓
第二十五章相逢不尽平生事
第二十六章尽日东风chuī柳絮
第二十七章平阳歌舞承新宠
第二十八章西宫夜静杀机现
第二十九章愿将日月相辉解
第三十章心怀百忧复千虑
第三十一章昨是今非望无尽
第三十二章南宫夜静百花香
第三十三章秋jú丛中始见伊
第三十四章惜花惆怅对东风
第三十五章此时对面遥相忆
第三十六章huáng鹤一去不复返
第三十七章万叶千声皆是恨
第三十八章`叹息人间万事非
相逢不尽平生事三
快进去看看,看谁来了?huáng婶近乎兴奋得声音说着,她的眼睛里的欢喜却让我感到恐惧。我不由后退了一步,那虚掩的门后透出的黑暗让我不安。我的心如千斤坠底,惊恐不已。
谢娘,你怎么了?快进去阿。huáng婶轻轻的推了我一把。我站在门前,却迟迟不敢去推开那扇柴门。
婶。。。我回头看着huáng婶,带着不安的声音问道:是谁啊?
那个在我的口中向huáng婶描述的我的夫君,他鼻子好像山的脊梁般挺直。眼睛像一汪深水,又长又大。他的眉毛是那种剑眉,透着英气。而他的嘴,嘴角微微上扬,透着威武。牙齿雪白整齐,泛着轻轻的品色。而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chūn天里最亮丽的一束阳光。
还清晰的记得huáng婶当时啧啧称赞的神qíng,她带着关爱慈祥的笑看着我说:谢娘如此的美丽,夫君,自然不会差的。
可是谁又知道,我口中的那个男子,又哪里及得上沈羲遥或者沈羲赫的万分之一。
此时我面对huáng婶甚至有些得意的笑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huáng婶似乎是被我的神qíng吓住了,我见她略有尴尬的一笑上前一步:谢娘,快进去看看吧。是你的夫君啊。
夫君。。。听到这两个字,我猛得颤了下,不解的看着huáng婶。huáng婶依旧是笑着的,手就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的他,与我任何时候所见的,都稍有不同。即使他的眼里满是疲倦和困乏,但是依旧闪着神采。他的身形依旧伟岸,神qíng开涤,俊朗刚劲,气度雄浑。此时的他,与沈羲遥有说不上的相同之处,却又完全的不同。
我有些呆滞的看着他,脚下没有移动。huáng婶带着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突然感到内心有无法压抑的冲动,喉咙处微紧,有细小的颤动的感觉。我想大声地呼喊,可是,一切到了嘴边,都化作无奈的浅笑一片。
赫。。。我只发出了这一个字,就不知道再如何的说下去了。
huáng婶在听到我发出的这个声音之后,脸上的表qíng释然起来,她带着欣慰的快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谢娘,这可是你的夫君?
我一语塞住不知如何回答,羲赫却开了口:huáng婶,想必谢娘一时还没有反应上来,容她整理片刻吧。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软柔和,我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终于从那片混沌中醒了过来,扯上平和的笑对huáng婶说:婶,看我,真的是。。。
屋内,huáng婶找了理由去了儿子那里,只有我和羲赫两人。天光慢慢在消退,只剩天边一抹浅红的云霞,已是看不见太阳了。
我们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终于羲赫开了口。
为什么要离开呢?
我摇了摇头:羲赫,你知道为什么。
又是许久的沉默,我看见最后一片光在天际间消失,屋内黑暗起来,于是起了身点灯。
那油灯放在屋子中间的方桌上,小小的一盏,昏huáng的烛光燃起来,却又说不上的黯淡萧索。我背对着他,手在眼睛上迅速的抹了一把,用手护着灯台转过身。羲赫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就站在我的身后,他的目光近乎痴迷的看着我,那里面是哀愁点点:薇儿,别拒绝我。
啪嗒一声,不知何时的泪掉了下来,是刚才没有拭去的吧。我兀自笑笑走过他将灯台放在之前我们坐的地方,仔细地看着那上下跳动的光芒,轻轻且悠悠的说道:赫,我们注定了,不能。
我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然后就感到自己被温暖环绕。他坚实的臂膀环住了我,我不觉一顿,就听见他缓慢且深qíng的声音在轻轻响在耳边。
不要拒绝我,薇儿。
那声音似有魔力般,我的心痛起来,眼泪又无端滑落。却再摇不起头,内心挣扎着,矛盾着,酸楚着。。。。。。
很久,我就在他的环抱中,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内心的破釜沉舟,还有他海样深厚的感qíng。可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加不能接受。他是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的啊。
我挣脱了开,正要开口,羲赫却说话了。
薇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是否知道,真正为了我好的,就是让我陪在你的身边。我们并不用作夫妻,只要让我守护着你,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张了张口,羲赫一个手势止住了我。他似乎是想了想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日母后上到蓬岛瑶台,正巧听到我对你说的一番话。已经知道了我对你的感qíng。也许这也是她要你出宫的原因吧。他停了下,看着已经坐在凳子上的我,给了我他惯有的那种能安定人心的笑,向我道来那日里后来发生的一切。
我安静的听着,一切在眼前徐徐展开,内心逐渐的平和下来。
相逢不尽平生事四
其实这世间的一切,冥冥中都有定数。
羲赫那日上岛,是奉了沈羲遥之命去取其忘在岛上的私印。却正好看见rǔ母推我下湖。他救了我,在我昏迷之时讲的那番话,却又被上岛来的太后听到。我的孩子,我唯一还对他们皇家有用的,唯一可以保我凌家的孩子,唯一可以让太后允许我还留下的理由,却没有了。
太后自然不能再留我在宫中。送我去佛堂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可是谁也没有办法保证在她百年之后,沈羲遥不接我回宫,甚至都不需要等她百年。更何况,送我去佛堂,沈羲遥如何能同意,即使是送去了,谁又能保证,她的两个儿子不去见我。这世间,很多东西,看得见的,往往是越得不到就越觉得好。唯一让沈羲遥死心,安好的做他的旷世明君的办法,就是我永远的消失。可是她因着我的父亲不会也不能杀我,只有让我悄悄的出宫而去。
我平静的看着羲赫,他正诉说着那日之后的事,我却已经在他之前的叙述中,看到了之后。
太后没有立刻告诉沈羲遥我死了的消息,因为如此沈羲遥不会接受,也不会相信。太后只是告诉他我的孩子没有了,xing命堪忧,如今必须在那岛上调养。但是皇帝不可以上岛,因为此时那里不吉,需等我小月之后,身体恢复方可想见。我不知道沈羲遥是否就接受了,可是羲赫说那时他只是紧锁眉头,不发一言,似是默默接受,却根本看不清他真实的心思。
太后只是在拖延时间,只是想在稍后的时候告诉皇帝我死去的消息。可是羲赫却是知道我的qíng况的。他也看清了太后内心所想,在那天晚上,留在了太后的寝宫。
我只是请求母后成全。他平静地说着,似乎是说一件简单的小事:母后开始不愿,可是,最后却还是允许了。
我静默的望着羲赫,他脸上的轮廓在烛光下有着不真实的舒缓放松,似乎他也与我一样,被那深宫压得不堪重负。只是他又怎会有那样的qíng感。所有人的眼中,羲赫是功名两全的。他不用去担心什么朝堂争斗,不用去担心朝不保夕,甚至不用去担心那些倾轧与黑暗。他是王爷,我大羲的裕王,皇帝最信赖的兄弟。可是,我似是突然翻悟,不论他是谁,多少才gān,尤其他也同样是先皇之后,生母的出身也不甚高贵,但只要不是帝王,纵有经世之才,堂构之志,也不得不匍匐与皇权之下,身不由己。好在他没有任何的异心,总是云淡风轻得俯瞰着那纷繁忧绕的朝堂,带着高居的洒脱与与生俱来的身份超然在外。即使,他的头顶,还有另一个男子,yīn枭明睿的眸子光影烁烁,凌驾在万物众生之上。
太后竟然会允许他来寻我,这是令我最不可思议的。我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羲赫,脸上满是不怀疑的表qíng。羲赫淡然一笑:是真的。我在母后寝殿里跪了一夜。她终是允了。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冰冷的夜晚,秋风萧索,雨打霖铃。他也不是跪在寝殿之中,而是在凉薄的漆黑的夜里,还有雨,看似无qíng却有qíng的下着,纷扬得浸湿了他的周身,太后在雕花桂木的棱窗后站了一夜,目光中只有羲赫孤单却坚决的身影。也许终是那无休止的雨打动了太后,她在那窗后轻一点头,羲赫便朝她拜了三拜,起身离去。雨竟停了下来,天际间有霞红斑斑,那是清晨最明媚的阳光。在羲赫跪过的地方,有清雅和灿烂的光泽,那是一块玉佩,裕王佩。那是一只印,大将军印。
也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太后三天后告诉对羲赫不见终生怀疑的沈羲遥,裕王奉她之命去了五台山办一件要事,是什么,却没有告诉羲遥。沈羲遥似乎是平静的接受了一切,但是,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还有行动。只是我之前设计的假象,真的迷惑了那些衔皇命秘密找寻我的皇家御守,说来也巧,那玉佩竟在我当掉之后第二日里被一个前去西域的客商买走。于是,那些御守便全部跟着那块玉佩踏上了西行的道路。他们中的很多人丧生在了西部边陲茫茫的huáng沙之中,虽没有找到我,却在之后为大羲将那些如沙海中璀璨明珠的很多小国收为了属国。
经年之后,这块玉佩作为贡品之一被回鹘敬献,辗转又回到了我的手上时,却已物是人非了。
还是又改回去了,其实对后面的故事发展没有什么大影响....
相逢不尽平生事五
当晚huáng婶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接受了羲赫留下的决心。虽然我的心仍然可笑的还在摇摆中紧锁,可是,太后的默许似乎是打开它的一把钥匙,有条fèng缓慢轻微的显露,我想,也许老天真的眷顾我,给我幸福。
也许你爱的是皇兄,毕竟,他是你曾经的夫君。可是,我希望你忘记从前的一切。从此,这里没有沈羲赫,没有凌雪薇。这里只有谢娘,还有谢郎。我相信你终能忘记他,我相信你的眼里,终会只看到我。羲赫的眼睛里有种令人沉醉的光,我痴痴的看着他,闭了眼睛,几乎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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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认命,而是上天,已经为我安排好了我的选择。
huáng婶住的房子里只有一间卧房,羲赫,不,如今已经是谢羽桓。这是羲赫为自己起的名字,他是完全的抛弃了他的过去。他清楚地知道,从今,他选择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我自然还是谢娘,谢羽桓的妻子。
薇儿,羲赫第一次朗声以这个名字呼唤我时,脸上甚至带了一抹浅红,我亦是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尴尬的笑了笑,我一低头一走神,手上的针就不小心刺进了指尖。忍了疼痛看着他:怎么了,谢郎?他也一怔,我们旋即都笑出了声。心突然就完全的放松开来,我瞬间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就是我一直向往的那样。
趁着还没有入冬,我们可以搭船下江南。你不是本打算去江南的么?
我正在fèng补那件杏色绢衣,手底下绣着一朵细小的花瓣,水红颜色,瓣顶开了极小的叉,心的形状般,看起来娇柔水嫩。细密得绣了一丛,正好fèng补又修饰了那条断纹。
我没有直接回答羲赫,只是凑在灯下小心的收着针脚。突然眼前明亮许多,抬头,羲赫举着另一盏灯凑过来,见我看他,长长的睫毛一眨,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心就dàng漾开去,好似湖水中起了轻柔细小的涟漪,却久久不去。
复低了头,一边收着针脚,一边慢慢说道:我何时说过自己要去江南阿。说着嘴角就泛起了一丝神秘的笑容。抬了头看他。羲赫正盯着我手上的绣花,眉头淡锁:这绣花繁复jīng细,如此灯光,你的眼睛如何受得了?我浅浅的笑开去:这是huáng婶急要的。本该明日还给那李老爷的。我今夜是无论如何都要补好了。用手摩挲着那花纹细密的凸起:很快就能补好了。huáng婶去了儿子家,我也正好趁这个时间补上。不然她也是不允许我这样彻夜不眠的。
羲赫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站在我的身旁为我掌着那盏烛台,四周明亮了许多,我迅速得fèng补着,又慢慢的说到。
我的母亲是江南大户女子。虽后来嫁于父亲,但是常常思念家乡。我年幼时曾随母亲回过江南外祖家。那时虽小,可沿途清新淡雅的风景,淳朴自然的民风却深印我心。我手上停了下来,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小时候深印在脑海中的风景。我带了一丝柔浅的笑回忆着:那次是chūn天,路途中我见到一处美景。那里景色明丽,柳杏将吐,桃花烟柳,风景殊胜。前傍绿水,后倚青山。山下就是漫漫的挑花夭夭,芬芳无边。只一眼我的心就被那景色勾走,虽然也只有那么一眼,可是那便成了我之后所有梦幻的所在。我一直企盼着有一天,我能坐在那芬芳殊胜的桃李之中,观望面前的曲水兰船。我笑开去,那笑无边的dàng漾在我的脸上,甚至只要是想一想,我都会感到极度的幸福与满足。
羲赫的眼睛里似有星辰,那么明亮光辉。他怔怔的看着我:你要去的,就是那里。
我点了点头:聪明如沈羲遥,若他真要找我,一定是走两条路。一条是我迷惑他设下的那个假象,往西北而行。另一条,就是江南。我孤身一人,一定是会投奔亲人的。我的两位兄长均在朝中,唯有三哥在江南经商。那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江南了。我半眯了眼睛笑起来:我心中的那个地方,那只是这大羲无边江山的尘埃一角,他找不到,也没有人知道。我说完扬起脸看着羲赫,一字一顿的说道:除了你。。。
天亮的时候huáng婶回来了。我将那件已经补好的衣裳jiāo给她。虽是按着我宫中那件衣裳绣的,可是毕竟丝线的颜色和质地不如宫中的好,时间仓促,也只有五六分像了。不过,对于民间百姓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件华服。
huáng婶小心的抚摸着那绣花,甚至yù掉下泪来。很久她才看着我说到:谢娘,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好的手艺。这绣花,婶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啊。我挽了她的胳膊柔柔的笑着说:婶,快拿去给那李老爷吧,可耽误不得的。
huáng婶一边点头一边将之前她洗好的那些衣服收拾在一个包裹中,才走到门口她回了头看我,想了片刻问到:谢娘啊,你的丈夫回来了,你们是不是就要回去家乡了啊?
我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竟不知道如何的回答,只是悄悄的低了头。huáng婶略有不舍的声音响起:婶知道也留不住你们,不过若是下江南,这天马上就凉下来了。若是下了雪就不能走水路,旱路又太远。不如你们就在这里住到明年开chūn?
我看着huáng婶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有期盼,我朝她笑了笑:婶,这事还要从长计议的。如今我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肯定还是要再打扰你一些时日的。huáng婶点了点头,似是稍稍放心下来般转身去了市镇。
我走回屋里,羲赫站在门边看着面带憔悴的我说到:你一夜没有睡了,去休息一阵吧。不论去哪,什么时候去,起来了我们再商量。
相逢不尽平生事六
我素来不是贪睡之人,醒来的时候还未到晌午。可是周围空空一片没有人影。仿佛昨日里羲赫到此只是我的一场梦幻。我披衣起身,huáng婶去了市镇,不到傍晚是回不来的。可是,我的身上分明还有羲赫的玄色披风。
huáng婶家三间屋子。南边一间是烧火做饭的灶房,正中算是厅堂,北边的那间是休息的睡房。屋子很小,是最普通的农家。屋前有个小院子,当中有石磨和水井。
我在屋前屋后里外找了几圈都没有看到羲赫的身影,直到晌午过了还不见他,心里不免焦急起来。
我正yù出了门寻找,就见羲赫和一个男子向这边走来。仔细看去,那男子正是huáng婶的儿子。
谢娘,前夜里村子进来头野牛毁了不少的庄稼。我清早来想告诉我娘别去地里了,可巧她已经去了市镇。这不,遇到谢兄弟,他便去帮我们增个人手。huáng婶的儿子憨厚的笑着,一面感激得看着羲赫,啧啧称赞的说着:没想到谢兄弟的身手真好,唰唰两箭就把那野牛she死了。他还想往下说着,羲赫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没什么,以前在家乡,总出去打猎,这也是该有的本事。他说着看了我一眼:谢娘胆小,再跟她说,下次可就不许我去了。
我释然一笑,有些责怪的说到:下次去便去了,只是要告诉我一声的阿。让我着急。
huáng婶的儿子看着我们嘿嘿一笑说道:我先回去,晚上和娘过来吃饭吧。这野牛打死了,每家都能分上几块ròu呢。说完便离开了。
我担忧的看着羲赫:没伤着吧。素闻着野牛力大难训。。。我话没说完,羲赫轻轻的用手放在我的唇边,我睁大眼睛看他,他的脸在阳光下有极其明亮的神采。别担心我,这算不上什么的。
傍晚时候,huáng婶回来了,面带喜色,那李老爷不但没生气,反还多给了她工钱。huáng婶买了好些菜回来,本想着做顿好吃的,正巧她儿子也要我们去吃饭,便拿去一同做了。羲赫竟不知从哪得到一身庄稼人的衣裳,换好了要与我去huáng婶的儿子家里,一出来被我看到,我便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有些不自在的看着我问。我掩了口戏笑道:从前见你,都是锦衣华服,却从没想过你穿了这样的衣裳是什么样子。如今看起来,真真的不习惯呢。
羲赫也笑起来:只要穿上不显怪异就好。这huáng大哥衣服我穿上也算是正好了。
我点了点头:就是短了点,明日里我给你改改就好了。我仔细的看了看羲赫,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百姓的衣服,他与生俱来的气质依旧没有被磨灭掉。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样的灰蓝粗布罗裙,随心的笑了。
很久没有这样笑了,自进宫之后,即使是最初与羲赫相遇的时候,虽然那时我只是如同虚设的皇后,但是依旧是芥蒂与自己的身份,心中挣扎惶恐。得到沈羲遥的宠爱,这样的笑容就更加的不会出现。我要面对的,是那深不可测的后宫相争,虽然我只经历了很少,可是,心却是一直悬起不曾放下的。就是这样,我却依旧是一次次陷入危机和困境,一次次遭受磨难。想起母亲在我进宫前说的话,她说我太过纯良,心太软,见不得别人待我好,更看不得别人受苦,这样在那深宫中是要吃大亏的。可是,这生来的东西,如何去改。也许,如果我没有出宫,很多年后会被那里历练得铁石心肠,心思缜密,虚与委蛇,曲意逢迎起来。只是那样的女子,却又是我最不齿的。唯一的方法,只有离开吧,就像如今这般。
我们没有离开huáng家村去江南那处我梦中的地方,而是在huáng家村后山里找到一处地方,那里是huáng婶之前为其做工的李老爷家的一处私宅,其实算是一处消夏的地方。却与我之前心中所念的地方不尽相同。
那晚在huáng大哥家吃饭的时候,huáng婶也是无意中说起来,那李老爷本就嫌这屋子建得偏僻,如今他家将迁去京城,留着这屋子更没有什么用处,却又觉得要是拆去了很是可惜,便让huáng婶问问这村中是否有人愿意买下,实在没有人要,他便拆了去。
huáng婶一边说着一边感慨:这huáng家村里个个都是贫苦人家,谁能买得起哦。不过却是个好地方啊。屋前是一汪湖水,后面是青山。要说有钱的老爷就是和我们不一样。那屋子周围多美,却不是农家住的地方。
我搁了筷子问:huáng婶为什么这样说呢?
huáng婶笑着看着我:这屋子在村头那座小山的另一边,这小山与后面的大山中间是一条小河,这屋子建在河的那一边,中间是条竹桥。屋子后面就是山了。没有可以种庄稼的平地。若是种在村前的地里,虽然从那里过来也就半个时辰,但是每天一出一进很是不便。加上周围再没有别的农家,要真出什么事,也没个邻里照应。
我点了点头,羲赫看了我一眼对huáng婶说道:huáng婶,明天可否带我们去看看?
相逢不尽平生事七
那屋子半临在水上,前面是一汪碧水,远远得在两山开阔处浩渺成一片。屋的两侧是平整的糙地,屋后一大片低矮的树木,照huáng大哥的说法那都是果树,不远还有高大的玉兰,挺秀的樱树,水边几棵垂柳。屋子是用竹子修建而成,不大,屋檐廊角上都挂着铜铃,风chuī过时,一片晶莹安和的声音。屋前同是竹子修成一道平桥,自然纯朴的点缀在碧波dàng漾的水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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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闭了眼,仿佛看到这里的chūn天,桃李芳菲,柳杏暗吐,风动梨花,淡烟软月。
我与羲赫相视一笑,第二日里,huáng大婶带着羲赫去了李老爷家,回来时,那房契就在羲赫的手中了。
我们搬了进去,huáng大婶,huáng大哥还有村子里几个汉子大娘过来帮我们修补整理了屋顶,布置了屋里的家什。羲赫又去镇上买了些,他来时也带了不少的银钱,我们的吃穿是够用了。一切都安顿好后,我和羲赫坐在屋前的阔廊,看着前面秀丽的景色,心中是说不出的惬意。那时我们都以为,余生,就会在这里平静的度过。
羲赫与我分住了两房,不过每日里他都看着我睡去才离开。huáng家村里有个小小的学堂,村里人见羲赫有些学问,便请他去教那些孩子。于是白日里羲赫去学堂,我便在huáng大娘家里帮她做些简单的农活,甚至学会了烧饭做菜,待学堂收了课便与羲赫一同回去。夜里我在灯下fèng补从huáng大娘那里拿来的衣裳,与羲赫絮絮闲谈。有时竟还会吟诗作赋,画些风景花鸟。日子清雅恬淡,宁静祥和。
就这样冬天过去,一转眼,又是一年chūn了。
最先开的,是屋后一株玉兰,洁白的花瓣好似剔透的白玉,有似天边飘dàng的浮云。我在水边浣洗衣裳,清透的水中映出一个女子,玉颜光润,气若幽兰,气息恬淡悠闲非常,尤一双眼睛,璀璨如星,灵动如珠,轻舞飞扬。这样的神采似是很久之前曾经见到,那还是在入宫之前,在凌府中,单纯而快乐,好似最纯洁的一汪清泉,没有半点杂质。入了宫,即使是最初的日子,只有自己,却因着那红墙深深,心意沉沉,失了灵秀。
羲赫在一旁劈柴,哐哐的声音一声声传来,在寂静的山谷中回响,更衬出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境界了。我浅浅笑开去,目光落在了那白玉兰上。
这几个月中,我们相敬如宾,却没有越雷池半步。相依相守,不是夫妻,更似知己。
在想什么?羲赫不知何时走到我的身边,凝视着我。我迎上他的目光,微摇了头。羲赫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只玉兰,新摘的,还带着清晨微消的露珠。他一弯腰,就将那玉兰别在了我松散挽起的发髻上。
自从出了宫,我便不再戴任何的珠玉首饰,发总是简单的用一块蓝布挽起,完全的村妇装扮。羲赫却说这样看起来更是一种风采。临水照影,水中人明丽的容貌更甚头上那娇嫩的花朵。羲赫怔怔看了我很久,目光中qíng意深深,柔qíng点点,好似星辰临落,又似chūn光投she。我小心得不去在意,用手拢了拢发髻掩饰去心中细小的涟漪。
chūn色渐浓起来。屋子周围的桃花纷纷开放,远远望去,妖冶缤纷一片,甚是妩媚。
一日里huáng婶的女儿带着幼子来看她,唤了我与羲赫一同吃饭。huáng婶的女婿年初时经举荐进了州府衙门当差,举家也迁到了汉阳,回来一趟不甚容易。huáng婶做了许多吃食,大家围坐在一起停她女婿说着一些新鲜的见闻。毕竟是在州府中做事,直到的事还是比民间传闻的可靠得多的。
都是杂事,我有意无意的听着,羲赫偶问些边关的qíng况,我知道,他的心里,即使放得下王爷的地位,将军的头衔,依旧是放不下大羲的安定的。这chūn日,往往边关有所侵犯,虽构不上威胁,却也能另边关的自民忧扰不堪。
今年边犯倒不严重,去年西南侵犯被平定,凌夕和大将军就一直在那里留守。今年西北变了,之前都是皇帝的兄弟裕王爷在那里,这次换了名老将,姓孟,不过据说皇上是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huáng婶的女婿说得口沫飞扬,我悄悄得看了羲赫一眼,他镇静自若的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那裕王二字。
最近汉阳城很热闹。今年开chūn就开始在各州府里为皇上选秀了,那城里的大家小姐们一个个都巴望着京里来人,如今那些绸缎铺首饰铺生意极好,每天都有很多的女眷去挑选。前几天京里人来了,城里最出名的李老爷家的女儿,第一个被挑中了呢。要是在京里被皇上看中,那可就成了娘娘啊。huáng婶的女婿赞叹得说着:那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漂亮多才呢。
我心里一震,有些微酸的感觉浮了上来。感到有目光投在我身上,抬头看去,是羲赫。我给了他一个释然的笑容,不觉就端起了面前的酒杯。手突然一顿,之前羲赫的心里,恐也是有悸动的吧。
相逢不尽平生事八
夜里在屋中,羲赫坐在灯旁默默地看一本书,很久都不发一言。我知道他的心里牵挂着边关的百姓,那孟姓新将应就是丽妃之父了。我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慢慢补着一件外袍,偶尔抬头看他,他嘴唇微抿,眉头深锁,坚定地轮廓在烛光下没有半分的减退。我微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身边:羲赫,我知道你的心中牵挂不下,不如,你回去吧。
我的声音在这暗夜中显得格外空茫,羲赫一怔抬起头看我:你说什么呢,我是不会离开的。他说完有些不自在得低了头去,似乎是自语道:只是这西北不比其它,皇兄不知为何要派孟将军去。他的xingqíng太过冲动,是不适合做守将的。突然羲赫反应过来一样,匆忙得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安慰他自己说到:西北边犯虽年年有,但是三年前那次的侵犯被击退之后,就难成气候。这几年我们一直小心提防,对那边也是实行恩威并重的政策,所谓的侵犯多是一些散落的小部族,孟将军应付得了的。他说完笑了笑,那是一个暗淡的笑容,我没有说话,目光看向了窗外。许久缓缓说道:只要是侵犯,不论大小,都会殃及边关无辜百姓。我知道三年前那场大战,也知道那之后朝廷的政策。可是羲赫,你不能不否认,这三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侵犯,有一部分,也是那些部族慑于你的声名。如今换了新将,难免有变啊。
羲赫没有说话,烛光下他的面庞忧虑起来,不过他终是朝我粲然一笑:不是说好了么。这里,哪来得沈羲赫啊。只是他最后的尾音悄悄的降落下去,难掩他心中无尽的担忧。我知道,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
桌上的烛火突然上下跳动,晃得人眼疼。我起了身挑着蜷曲的烛芯,眯起眼睛手下细细得拨着。羲赫站起了身看着我:不早了,不去弄它了,早点安置吧。
我点了点头,看着羲赫走到门边,刚yùchuī熄蜡烛,突然那门后传来羲赫的声音。
今年chūn天,又是新人入宫的时候了。
这年的chūn天去得格外早。枝头上桃李缤纷的花朵还未完全凋落,天气就炎热起来。山中自是清凉些,可是晌午的日头愈发灼人了些。
今日huáng大哥起了新屋,羲赫一大早就去帮忙。傍晚才能回来。我本要同去,可是他说那打桩上梁的活都是粗活,我在还是不方便的,便回绝了我。
清晨我拿了衣衫去河边浣洗。眼看夏日近了,那些冬日里厚重的衣裳自是要清洗gān净才能收起来的。今日天气正好,微风轻拂却又满是暖意。
屋前的小河水流太缓不适合洗衣,好在山坡后面有处水流湍急。坐在河边一块大石上,素缟的裙角被风chuī进河中,dàng漾在碧蓝的水波中。眼前清流声喧乱石,色静沈松。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那些飘dàng在水面上的落花有些聚在我的裙边久久不散,好似给那素净的缟裙平添了最美的绣花。
我看着眼前的绿水在遥远的前方开阔处与纯净无瑕的天接成一片,不由脱口而出: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
我坐在河边面朝河水弯腰清洗着那些冬衣,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之后,一个淡雅的声音传来:这位姑娘,我们在前面走错了岔路。请问你可知去汉阳的官道怎么走?
我听到那声音的时候手上正洗着一件羲赫的内袍,手不觉一松,就见那暗墨色的袍子顺着水流迅速的漂向远方,好似碧水中一个流动的不祥的漩涡,又给倒映在水中的蓝天徒增了黯淡的yīn影。
我感到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般,人几乎要变成一截无生命的木桩,呆呆的定在那里。我不敢回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
那,分明是沈羲遥的声音。
PS:即将进入下个大章,章节名quot;君恩已尽yù何归quot;
君恩已尽yù何归一
这年的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才十一月天气,就已经是寒风萧索,百叶飘零了。
风总是呼呼得打着唿哨chuī进来。每每此时,我除了拉紧身上淡薄的衣服蜷在墙角,再不知如何去抵御那冷彻肌骨的寒意。我总在想,如果那是个chūn寒料峭的日子,也许今天我身上穿的,就不是这么一件单薄的夏衣,丝毫抵抗不起冬风的肆nüè。很多次,我以为自己会在冰凉的夜里死去,因为是那么冷,冷得我在闭上眼时,总觉得有更一个深深的黑色的漩涡将我吞噬。其实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掉进去再也出不来,这样,我或许就可以看到父亲慈爱的笑脸,也许,我就会身在温暖如chūn的地方。不过,我想也许我会掉进阿鼻地狱之中,因为我早就犯下了这世间最难被容忍的罪孽。
自那个chūn日里我被送进这里,在踏进这屋子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自己何时会离去。不是离开这里,而是这个尘世。我以为会很快,因为他那天的脸色是那么的可怖,那双眼睛中的怒火甚至可以烧毁世间的一切。我终于知道什么是雷霆震怒。他是帝王,可以用一切方式表达对一个女子的爱意,自然,也可以有任何的方式,消除心中对一个人的恨意。
每次这样想,我的心就揪了起来。不知道羲赫会遭受什么惩罚。那天沈羲遥看他的表qíng是那么的yīn沉,然后他手一挥,羲赫就被人带了下去。也许,此时的他,处境难过我。也许是在那人人闻之色变的天牢,又或者,沈羲遥将他发配。可是,我的心中抱着小小的希望,毕竟,他是他的兄弟,也是太后默许了的,所以,一切罪责都可以让我承担。只要,羲赫不要受到过多的牵连就好。他是那样一个男子,是不能被那残酷的刑罚所摧毁的。
其实冷是其次,那种一开始如同无数细小钢针扎进肌肤的疼痛感在一日日的重复中变成了习惯,渐渐得忘却了般。我只是无法忍受这里的寂静。那么静,好像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偶尔我会看到天空中的几只乌鸦,带着夕阳的暗影呀呀飞过。虽然是繁逝,是冷宫,可是我所在的这里却是一个独立于其他的小小的院子。那次在繁逝的门外看进去,是有些被打入冷宫的女子的,可是我知道自己在的地方,与那些女子的住所,中间隔着一个很大的距离。偶尔,有很小的叫喊声在深夜传入耳中,虽然小,可是那划破夜色的尖锐的悲鸣,在我的耳中听来,却已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了。它让我知道,这里是真实的凡世,还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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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想紧紧地抓住那声音,可是它总是一瞬而去。我只好睁着空dòng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屋顶上有一个不小的dòng,如果不下雨,我总是能看到疏淡的星光,我总是想,难道只是因为这里是皇室和嫔妃遗忘的地方,老天就都不眷顾了,连星光都少于别处么。可是我想,他是天子,那么,上天自然是眷顾他更多的。
我在的院子周围什么都没有,每天的吃食是按时放在院门口的,只是我从没见过送饭的人。我总是呆呆的坐在残破不堪的廊柱旁,看着天空每天不同时刻的光景,看那太阳的yīn影轻轻掠过院中的每个角落,在这寂静荒凉的地方,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的沉寂中,默默地度过一天的时光。
这样的环境下,人,就只有靠燃烧过去的回忆打发时间了。
我常常回忆起那天,那是个多么明媚的天气啊,我还能感受到那河水的清凉温柔,还能看到羲赫早上出门时给我的笑脸,还有那篮没有洗完的衣服,那件随水流漂走的羲赫的内袍。还有,沈羲遥的声音,久久回旋在耳边。。。。。。
这位姑娘,我们在前面走错了岔路。请问你可知去汉阳的官道怎么走?
我迟迟没有说话,我的脑中飞快的思索着该如何去应对。但是我什么都想不到。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另一个略粗犷的声音传来:问你话呢,知不知道啊?
这声音我没有听过,听见脚步声连忙把头低下,拼命得摇了摇头。
李常,你吓到这位姑娘了。沈羲遥的声音依旧温雅,那粗犷的声音暗下去:是,主子,奴才知错了。
姑娘,我们不小心走错了岔路,现在急着赶回去,还望姑娘指点一下。
我一直只是摇着头,身上越发的僵直起来。
主子,我看这女子好生奇怪。李常的声音压得很低。可是我依旧是听见了.
胡说什么,沈羲遥低声呵斥着:我们在这林子里转了这么半天,不问问人怎么出去?
姑娘,你真的不知么?
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河水中已经出现了沈羲遥半个熟悉的身影,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稍稍得抬了头,镇定了下,压低了声音改变了声调快速得说道那边。说着手向远处一指,那是条能通到汉阳官道的小路,村里人虽然多从村前的路过去,可是我知道有时他们回来,会走这条。
多谢。沈羲遥说着,我听见他渐远的脚步,心稍稍放下了些,想一等他离开,我就立刻回去。这个地方,还是离京城太近了。
马的嘶鸣声响起,我只等那马蹄声扬起。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山下传来。
薇儿,薇儿。。。
是羲赫。
君恩已尽yù何归二
薇儿,薇儿。。。羲赫的声音传来,我心中一惊,身上感到无比的寒意。
一声马儿痛苦的嘶鸣传来,那是被突然收紧缰绳才会发出的叫声。薇儿?一个质疑的声音传来,沈羲遥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的目光yīn冷,即使不去看他,可是我依旧打了个寒颤。
你叫什么?他一步步bī近,声音里是无法抗拒的严厉。
我除了低头,再不知做什么。
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感到一阵力道将我扳向后方,即使我死命得坚持,即使我用了全身的力气去反抗,可是,还是被硬生生得bī得面对着他。
我看到他脸上的怒气,那是极度的愤怒,他的额头青筋bào起,面色甚至因为激动略显苍白。他的嘴唇甚至是微微颤抖的,我能感到他施加在我肩上的力道逐渐得加重,直到我实在无法忍受那疼痛。可是,我除了默默地qiáng忍着,低下头,再不能做什么。
你。。。沈羲遥的声音是颤抖的。一个你字包含了太多的qíng感。但是,最多的,在那双眼睛中我看到的最明显的,是他冲天的愤怒。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时已经完全yīn鹫下来,那曾经深邃的眼神此时看起来却是另人恐惧的深渊。仿佛只要掉了进去,就会失去多有,甚至生命。他是帝王,自然有这样的权利。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沈羲遥的肩膀上。
你是何人?那是我从未听到过的羲赫的语气,充满威胁的声音就如同那yīn暗的眼睛,透出杀意。
沈羲遥没有动,我看到他的面部微微抽动了两下,然后他用极缓慢的语气说道:裕王羲赫,你不认识朕了么?
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羲赫没有那样回答,也许沈羲遥就不会气怒到那般地步,也许,此时我和羲赫的处境就会好一些。可是每每这样的想法出现,我又对自己那般的不屑,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兀自流下泪来。羲赫那般的回答,对于我来说,其实是无比珍贵的。
这里没有什么裕王,皇上。
我第一次见到沈羲遥那般失望生气的表qíng,我甚至看到一层烈火在他的周身燃烧,那火焰冲天。我似乎看到一层浓密的乌云遮在了他的头顶,里面夹杂着阵阵刺目的闪电,还有震耳的雷鸣。那之后,将是无尽的磅礴的大雨,摧毁万物。
在山脚下我们住的竹屋中,沈羲遥看似平静得坐在上座。可是从他乌云压顶的面色中我看得出,这是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我与羲赫跪在地上,我空茫得看着自己的裙边,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花瓣,却已经完全颓败,显出暗淡灰败的色泽。我看着那已经开始蜷曲的花瓣,心也抽紧起来。
一个是大羲的皇后,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朕的妻子,一个是朕的兄弟。你们。。。。。。禀退李常,沈羲遥震怒的声音传来。
皇上,臣。。。羲赫停了一下,似乎是迟疑,却也似乎是下定决心:臣爱慕皇后,不忍其流落民间,愿放弃一切与之相伴。
啪的一声巨响,我抬了头,这屋中唯一的瓷瓶被沈羲遥摔在地上,他的脸色暗沉不已,一双眼睛痛苦得紧闭,但是内心激烈得感qíng却在那一下下面部的抽搐中反映出来。
爱慕。。。那是qiáng力压抑后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份嘶哑:她可是你的皇嫂。那皇嫂二字被沈羲遥说的极重,看似提醒,实则警告。
臣。。。知道。
我听到一声悠长的叹息,那么轻,轻到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沈羲遥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羲赫,突然就将我一把抓起,我惊恐得看着他将我丢在马背上,在羲赫冲出来的瞬间,跃然马上,疾驰而去。
李常,押送裕王即刻回京。
风呼啸在耳边掠过。沈羲遥行驶得很快,我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那些农田,山丘,溪流,人群在眼前一闪而过。他的马蹄声急促而沉重,一如他的心,急速的跳动。
我只有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边,带着对前路的未知的恐惧,紧闭上绝望的眼睛。我知道,在自己面前的,除了一死,恐没有其他了。
PS:下面的一到三章会将是薇对这一段时间的回忆,揭开一些先前的伏笔.然后进入新的大章节,出现下部中一个重要的人物.还请大家支持!谢谢.感谢大家!
实在对不起大家,最近工作很忙,几乎没有写文的时间,还请见谅.这两章略显粗糙,之后会做语言上的修改.
另:上部即将出版发行.
君恩已尽yù何归三
风打着唿哨从窗户外chuī进来,夹杂着这个冬天第一场雪轻盈的雪花。与其说是窗户,其实早已只剩下残破不堪的雕棱。日子实在无趣的时候,我会看着这些雕饰jīng美的残椽,回忆。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冬天,山里的寒气重,民间不比皇室显贵,取暖烧得银炭。在这僻静的山村里,黑炭都是难得的东西了。屋里cháo湿冰冷,毕竟是消夏之所,冬日里自然是不适合居住的。
冬日来前huáng婶帮我们做了几chuáng厚实的被子,起了烧火取暖的炕头。我为羲赫做了几身新的冬衣,虽然都是民间最普通的料子,可是却十分的保暖。这样,他有时和同村的几位大哥进山打猎就不怕了。
每日的清晨我都会在噼啪的劈柴声中苏醒。那是羲赫在院中备柴。即使是现在,我都难以想象一个王爷竟能做到如此,就如同最平凡的村夫,做着最平凡的农事。
那天我醒来得早些,羲赫劈柴的声音停了下,我站在门后看他,他却没有发现我。那天他一定是感到很热了,开始时已是挽了袖子,后来估计是看四下里没人,将上衣脱了去。
就是那一刻,我惊得几乎要喊出来。
虽然羲赫身为将军,常常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可是他的皮肤光洁,观之毫无瑕疵。此时我看到他的后背,那里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伤疤。
那伤疤看起来是利物所伤,狭长的一道,暗红色,那么直,是利器一次破坏所成。如今这伤疤都未淡褪,可以想见其时这伤有多深。可我曾经听别人说起裕王身姿明耀,肤无半伤,身经百战此实属难得。如今看到这伤疤,隐约猜到了来历,心中泛起波澜。
夜里他坐在灯下看一本手札时我看似无意的问道:羲赫,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怔了片刻旋即笑了:是战事所留,毕竟我长年征战在外,身上有伤在所难免。我支吾着点了点头,低头看手上正在fèng制的一件棉衣,那银针一闪,我淡然道:那背上的伤,又是如何来得呢?
其实我只是好奇,那时并没有想到羲赫是否愿意告诉我。他犹豫了很久才轻轻的开了口:是一次被敌军包围拼杀出来时留下的。他说的那么轻松,日常的口吻,仿佛是我在问他是否明日里要与huáng大哥进山一般。可是心却被紧揪了一把,他身为首将,战事身边一定有众多的士兵保卫。在我所有听到的关于他的战事里,只有一次他被敌军包围又是孤军奋战,而那次,缘于我送他的那只荷包。
我的手颤抖着伸了出去,想去轻抚那伤痛。可是伸到一半还是无力得垂下,泪水模糊了双眼。
羲赫轻轻的环抱着我,他亲吻着我的发喃喃道:哭什么,没什么的。那怀抱真温暖,那么踏实,充满安全感。
我茫然的伸出手去,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怀抱的温暖。可是雪花被风chuī得落在指尖,我只感受到了冰凉。一颤,将手缩了回来,这冬天,真冷啊。
我抓紧了身边的稻糙,早已不再gān燥,我将它们拢在身前,酸楚的凉意渗透进身体里,我却将它们抱紧了些,只想着将自己用什么包拢起来,让我不感到那么的寒冷。
第81页
风依旧chuī着,我突然觉得很累很困,手上松了松,斜靠着墙睡去。
黑暗之后,是chūn风拂面,金井玉栏;是锦帐千里,皓月当空;是满目桃花,芳菲满径。风为裳,水为佩,光彩斑斓,浮生若梦。那是一个旖旎的世界,温暖舒适。还有一个温雅的身影,似乎就在不远处,隔着一座虹桥,含笑凝视着我。
我就向着那个身影,不由得迈开了脚步。
PS:下面一章许久没有出现的皓月将再次登场.
君恩已尽yù何归四
我向前走着,每一步都是那么轻盈,好似迈着最美的舞步,又似行走在水上。那个身影就在远远的地方召唤我般,我看着那温暖如煦的笑容,痴迷得失去了意识。刚踏上那座仿若由百花千羽砌成的虹桥,一切在脚下迅速的坍塌下去。人就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那深渊,是永远都爬不出来的。我呼喊着,茫然的挥着手臂,惊慌无助中看去,之前羲赫那张温柔缱眷的脸,不知何时,变成了沈羲遥高高在上充满愤怒的神qíng。只那幽幽深潭的深邃的眸子就让我心中一惊,彻骨的寒意涌上,我一震,就从深沉的梦中苏醒过来。
门外站着一个人,隔着冬日里耀白的天光,朦胧恍惚中我看不清,不过那是个女子,身形修长。我这里一直没有人迹,我猜应是沈羲遥下过旨意的。可是,这个站在门口身披胭脂色狐狸毛长披风的女子,又会是何人呢?
我揉了揉眼睛,这么久都没有沐浴梳洗,即使已经将长发全部反绾起来,可是依旧有缕缕散在额前,遮挡住早已失去了光彩的眼睛。
那个身影,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皓月。
只有她一个人。在最初的一刹那,我是欣喜的。我以为沈羲遥终是允了人能来探我。可是,在下一刻我自己就告诉自己,这不可能的。心中有些疑惑起来,低低得唤了一声皓月,那女子转过身来。
桃花如面柳如眉,轻颦双黛螺子翠,金簪甸甸动光辉。我不由慨然,皓月的美,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小丫头了。此时的她,明眸皓齿,完全一个妃子该有的气度与装扮。
皓月的脸上闪过一抹哀伤,她用手掩了掩面,看着我突然就流下泪来。
小姐。。。她踉跄得走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可是却刻意得保持了一段距离。
我看着她有些让我感到作态的表qíng,淡淡得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皓月抹了抹眼角悠悠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听说起的,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今天特意悄悄过来看看。没想到。。。她说这又哭起来,我伸出一只手本想向从前一样帮她拭去泪水,可是我看到自己暗黑的手指,凄婉一笑缩了回来。
我在这里这么久,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熟悉的人了呢。我微低着头轻轻的说道:你不该来这里的,若是被发现,皇上一定会责怪的。还是赶紧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了。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害怕那长久的寂静,以及那寂静之后带来的深深的寂寞的恐惧。可是,只要见到了故人,知道还安好,那就好了。
小姐,你受苦了。皓月说着站起身:我过几日来看你。她的神色中有一种达成什么目的的释然,甚至有一丝高兴的qíng感。我看着她身上蓬松的披风,慢慢的说道:不,以后也不要来了。
皓月低了头,她髻上簪的那枝金珠步摇一晃,幽幽的说道:小姐,皓月会再来的。
之后的几天里,皓月没有再来,我也是不希望她来的,可是心中却不知为何有着小小的期盼。外面下起雪来,东风肆nüè的撕扯着漫天的雪花,天地间茫茫一片,我的身上已经被冻出了疮,暗紫得一片一片,每日里的食物越来越少,多是冰凉坚硬的,不过还好,这样就吃不出那严重腐烂的味道。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愿意活到今天。这些日子即使没有镜子,我也知道自己定是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因着最初几乎吃不下那些腐坏的食物,我迅速的消瘦下去。本来贴身的裙子此时已经宽大了许多。我用手摸过自己的脸,所摸之处,只感受到坚硬的骨,没有半点丰盈。这里,若真的论起来,不失为一座寂静的人间炼狱。
其实若是我想解脱,这大半年的时光中有的是办法。可是,我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开始我想,我不能死,我还不知道羲赫如今的境况。可是如今我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死,没有选择死,那是老天注定的,要我发现真相。
君恩已尽yù何归五
那日里,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皑皑落雪,因我并不出门,那雪地上没有一丝的印迹,平平整整得铺满了大地。那么洁白,在冬日极好的天光下,发出刺目耀眼的光芒。
我是在一阵似有若无的暗香中醒来。这些日子来,每日醒来向想的便是如何能忘却寒冷睡过去。因为在深沉的梦中,不会感到饥饿和寒冷。
我睁开眼睛,就看见皓月拿了只小篮正走进这院中。她穿的jīng致的小麋皮靴,那正好可以抵挡冬雪的寒气。身上依旧是那件胭脂色的狐毛披风,轻轻得拖在纯净的白雪之上。我想,那一定很温暖吧。
想起在huáng家村的那个冬天,羲赫专去市镇上为我买了一件狐毛的披肩,虽比不上宫中那些,可也是花费了不少的银两。我想起我将那披风拆了去,取出那些温暖轻盈的毛皮,细细得fèng制在他进山行猎的外袍上。我还记得,那日他从学堂里回来,我将已经改好的衣服拿给他看,却不想他竟生气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不高兴,yīn沉着脸,像极了他的皇兄,我却只一笑,知道他是为我考虑才买的那件披肩。可是,我也要为他着想,那深山中寒气最重,没有毛皮抵御,人是会冻坏的。我还能看到他那时在我微笑的注视下终无奈的一笑,我便将那件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那件黑色的袍子点缀了雪白的狐毛,穿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人英武俊美,魄力巍峨。我仔细的看了他很久,心中竟有几分自豪。
想到他那时的样子,我的嘴角不由就浮上恬静的笑,皓月正巧这时走进屋子,一面仔细的找了个地方坐下,一面将手中的篮子搁在了我的面前。
不是说不要你来了么?快回去。我看着她姣好的面容说道,自己又朝墙角缩了缩。皓月冲我一笑:小姐放心,这几天皇上去离宫看太后了,那些得宠的妃子都跟了去,宫里松散了些,不会有人知道我来的。她说着将篮子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是一些点心和一壶酒,用最普通的白瓷碟装着,一一摆在了我的眼前。
这些都是小姐喜欢的,我特意做来给小姐。皓月看似羞涩的一笑,我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多谢你。说完看着她:以后不要再来了。这里,即使不被皇上知道,我也不想有谁来打扰我。我故意说的很决绝,皓月愣了愣,微低了头:我只是想见见小姐。只是觉得皇上这样实在是。。。她突然抬了头泪水涟涟:小姐,皓月没有亲人,只有小姐,小姐就不要赶皓月走了。皓月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小姐在此的。她的泪滴落,我的心一震,轻轻地说:没有我这个胜似亲人的人更好,我是带罪之身,与我撇清关系对你日后才有好处的。我看着她难过的表qíng,笑了笑:今天,就是最后一次了。我们说说话,然后,你离开时,就当我已经去了。
皓月愣了很久,一滴很大的泪珠砰然掉落,她紧闭了下眼,点了点头。
我靠在墙上,皓月叹了口气看着我,眼里竟有悲悯:小姐,你为何又要回来呢。。。我摇摇头棼然一笑:如果可以,我何尝不想永远都不回来这里。只是,上天注定了,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皓月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看着她好似不在意的问道:听说chūn天里选了新秀,那皇上对你。。。
皓月听到这话,凄凉又不屑的一笑:小姐知道,皓月出身微贱,皇上能让我做一个美人已经是天大的赏赐。更何况。。。她虽没说完,可是那愤然的口气和脸上怨恨的表qíng却让我知道了她心中的伤痛。其实纠根论底,那是我造成的不幸。
皓月摇了摇头,硬是将之后的话咽了下去,她换上一副无所谓的神qíng,跟我闲聊着那些新人,我只是带着浅浅的笑看着她,这些话,她是无处诉说的,虽然好似只是最简单的议论,却在那深宫中无人可说。毕竟,这宫中最不缺的是流言蜚语,最害人的,也是那些无根的传说。
君恩已尽yù何归六
(贺上部出版特发)
今chūn的选秀倒是选出了很多不错的女子,不过皇上倒没有特别宠爱哪个。皓月慢慢说着:后宫里还是原先的柳妃丽妃皇上召唤的最多。也不过一个月三五次而已。皇上自小姐走后,常常是一个人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到清晨的。
我默默地听着,想着那空dàng的御书房里他寂寥的身影。不过,他是皇帝,那就必须去接受常人无法触及的高寒。我笑了笑:皇上心系国家,实是难得的明君。
皓月定定得看着我,也qiáng笑了下换了话题:这些新进的女子,有些空负了美貌。不过官宦人家的女儿与那些商贾之后实有不同,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们知书达理些呢。
我听她不知为何说到这上面,心中一动:怎么,今年选了些商贾女子?
皓月点了点头:选了几个民间声誉不错的商贾之女。她说着就不屑得笑了笑:夏天里一个新进的女子,仗着皇上曾说她肌肤明丽,到处炫耀。也不知她从谁那里听说小姐你的肌肤细嫩柔滑,竟然。。。皓月掩口笑起来,半晌才说到:竟在皇上下一次召见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问了皇上。
我心里一惊,我已是被关在此处,算是废后,沈羲遥应是厌烦我不愿被人提及了,她这么一问,定不会有好结果,实在是鲁莽啊。
结果如何呢?我轻描淡写得问道。
据说当时皇上就下令将其贬为浣衣婢。之后还怒斥说她也配与您相比,不自量力,人都带下去了,还摔了杏花chūn馆里一只古瓶,是生了很大的气呢。可是这里却也有件怪事,那女子被召见时穿的衣服,在被带走时,竟变成里另一件呢。
我心中一动,衣服。。。不知为何脑中闪过一道光,脱口问道:那女子,可是姓李?
皓月惊讶的看着我:小姐如何知道的?我没有回答,只是浅浅一笑:没什么,猜的。说罢摇了摇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被冻得青紫的皮肤,早已不是那令他恋恋难忘的冰肌雪肤了。我想起那时每每沐浴,宫女们总是用最轻柔的花瓣小心得为我擦拭,那水真柔,那花真香,还有之后的芙蓉帐,温暖馨香。我一震,心中愈加凄苦起来,想那些做什么,已是没了意义。不过他竟会摔东西,可见,依旧还是个xingqíng中人,即使身为帝王,还是没有完全的学会掩藏自己的内心。
第82页
这次选秀,谁坐在皇上的身边?我抚弄了下已经发黑的裙子,那下面是我早已冰凉的肢体。
皇上身边?皓月想了片刻:太后娘娘是坐在后面的。柳妃与和妃她们都是坐在下首,皇上身边并无他人。
我一偏头:不该啊,这选秀,皇上身边定是要有人的。太后是长辈,皇上身边不是皇后,就该是会成为皇后的人。那三个从妃中该有一个皇上中意的。怎么会没有呢?
皓月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小姐。。。她的眼中不知为何露出了不甘:小姐,皇上。。。有皇后的啊。
君恩已尽yù何归七
原来我并未被废黜,对外宣称的,也一直是皇后报恙,一如我刚入宫时的说辞。不过不同的是,此时的我被赐蓬岛瑶台为其休养之所,一时间朝野上下,后宫里外皆惊,人人都知道蓬岛瑶台在沈羲遥心中意味着什么,凌家的脸上,荣光更胜。此时人人口中的皇后,还是那个得到无上隆宠的凌家独女,是那个让皇帝视六宫粉黛如尘土的绝代佳人,是那个为帝王分忧的贤良淑德并存的才女。。。
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个皇后,身居在荒凉孤寂的冷宫角落志红,也已变成了一个失色的戴罪之人。那些所谓的贤良淑德,已不是形容她的词汇。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子,已经成了帝王心上一块不可触及的伤疤。
我唯一给自己的解释,这大羲还需要我的兄长,若是不明不白的死去,疼爱我如斯的几位哥哥,定会有异议的。不是说沈羲遥怕,他完全没有必要,只是,这忠臣之家是不易培养的,更何况,朝堂党争本就繁扰,再出什么旁支,势必给政务带来不便。我极力的这样说服着自己,这恐也是他迟迟不杀我的原因吧。只是,其实我宁愿死去,也好过在此艰难的每一日。
皓月看了我一眼,淡淡笑了:皇上还是忘不了小姐的。那日听丽妃身边的丫头说,丽妃去养心殿给皇上送点心,竟发现皇上对这小姐的画像喃喃自语,不过说的什么就不清楚了。只道当时皇上表qíng悲伤yù绝,丽妃回来便说皇后估计在那岛上快不行了。
我点了点头:皇上看的,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了。
小姐。。。皓月抿了嘴,迟疑了下终释然得笑了笑:看来小姐不想听,那皓月就不说这些了。她说完指着我面前那些点心:小姐不用些么?这里的吃食一定不好吧。
我一笑:冷宫么,正常。说罢拿起一块玉桃苏,只是无意得瞥了皓月一眼,却不想看见她有些巴巴的眼神,那眼神,让我害怕。手停在嘴边,朝她一笑:刚起来,没什么胃口。稍后我会用的。真是让你费心了。你都是美人了,不该做这些的。皓月的眼神中有些失望,可是她小心的隐藏起来:小姐说笑了,要非这样论起来,小姐还是皇后呢,我不是该每天来跟你请安么。她笑得明巧动人,可是不知为何,我却觉得那笑像是装出来的。
小姐一定觉得冷吧,我带了些水酒,小姐喝点驱驱寒。她说着就倒了一杯递到我面前,我心中一动,还是不动声色的接过,杯子在唇齿间停留着,目光好似无意得看着皓月。她的目光看似无意得在这房中漫游,不过,我分明看见,她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我手上的酒杯。
低头,这杯中的水酒有着清透的润泽,也是香气袭人的。可是,我心中明了,它终是一杯毒酒。那波转间隐约暗浮的柔绿色,却是象征了它的不祥。
在huáng家村,村中有位老郎中,对毒物很是了解。他是huáng婶的叔辈,有时会到huáng婶家,我便听他讲些毒理和药理,也算有些心得的。皓月拿来的这杯中之毒,应是一喝,等待几个时辰,便会毙命的。死相,该是像不奈严寒冻死的吧.这是难有的quot;清寒quot;之毒.很难被发现.
我的心凉意深深,哀痛不已。皓月毕竟是我从小的贴身丫头,最得我心,我虽想到一入宫门,后宫之中人心难测,可却没有想到,她竟藏了害我之心。我已是如此境地,已经没有退路了,难道,还不能被放过么?真的只有一死,才能彻底的解脱么?心中绝望孤寂到了极点,我看着皓月,目光平和,好似我的心中没有波澜。我将酒杯停在唇边平缓的说道:皓月,裕王现在何处?
只要我知道羲赫没事,只要他还好,那这酒,我可以喝。
王爷啊,皓月盯着我的手,她终还是没有练就到那样心如激雷而面若平湖,她的紧张没有完全的掩饰下去。她匆匆说道:王爷chūn天里为太后办完事从五台山回来,就自请去漠北了。
听到皓月如此的说法,我的心中总算是放下些。漠北虽寒冷无比,可好在他还是自由的,他本是那翱翔天空的鹰,若是被束缚在牢笼里,那才是真真的令人惋惜。像到此,我心里感激起沈羲遥来,还好,他是念着兄弟qíng的。不过,心中却对皓月生出更多的疑惑。她知我在此,却不知我为何回来,可之前还感慨地说小姐你为何要回来呢。我以为,她是知道的。
我不动声色得站起身,皓月看到我时吓了一跳,她几乎是哭喊得说出:小姐。。你怎成这般模样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冬风瑟瑟,chuī起我已显宽大的夏裙,那是纱制的襇裙,此时在风的chuī拂下飘dàng着,好似空灵哀怨的游魂。我自己,此时恐是更像一个鬼魂了吧。我凄苦一笑:能活着,已经是福气了。
皓月流下泪来,那是真心的泪,这泪,就算是她在我身边那么多年的qíng谊了。
不过小姐,皇上还留您xing命,已是天大的恩赐了。。。皓月抹了抹眼睛说道。我心里一愣,看向她,不知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君恩已尽yù何归八
小姐刺杀皇上,这换了别人,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了。即使是皇上害死了老爷,您也不该。。。。。。皓月说着,她并未发现,她说的,太多了。
我刺杀沈羲遥的事,这宫中,除了他本人,除了太后和张德海就再无他人了。若是宫里有传闻,那么沈羲遥不可能以我是因身体原因在蓬岛瑶台休养为由,前朝里也不可能那么平静。还有,沈羲遥害死父亲的事,虽说皓月是李管家的gān女儿,可是他连我的几位兄长都没有告诉,他也说自己除了我再没敢与任何人说起,那么,皓月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我心中的疑团愈发的加大,看皓月的目光也变了不少。皓月似乎也是发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定定得看着我,一时间这屋子里静默下来,风呼呼得chuī着,气氛十分古怪。
小姐。。。皓月不知该说什么,低了头,我看到她眼中浮现的点点杀机,又看了看手中的酒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般:这些后宫里的是非传闻不要相信。我若是刺杀皇上,即使皇上能容许我存活,那些大臣是不会放过这个除去凌家的机会的。
皓月仿佛抓到救命稻糙似的忙不迭的点头:皓月知道了,皓月也是听一些丫头议论的。
我在心里摇着头,皓月,依旧是皓月啊。
我浅浅笑了,告诫似的说道:皓月,要知道,这皇宫里最多的,是流言蜚语,可是,最不能信的,也是流言蜚语。若是信了,有可能会害了自己的。我说完转过身:如今我已经成了这般境地,无法做你的支撑了。从今以后,要好生的保护自己。我说得字字qíng真意切,然后,举起酒杯,另一只袖子掩口,一仰头,那酒在皓月眼中,应是以为我喝了下去的。
背上感到冰凉的液体缓缓滑下,却比不上我心中的寒凉。我坐了下来,带着浅笑,将酒杯放在了面前,看到皓月轻舒了一口气,好似随意得说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皓月还是直直得看着我,听到我的话半天没有反应上来,许久,她站起身:小姐。。。皓月谢过小姐这些年的照顾,还有,多谢小姐给了皓月成为美人的机会。她那多谢二字咬得极重,仿佛是在啃噬着我的肌骨。
我别过眼去:我只是,给了你你想要的。
皓月看了一眼我面前空了的酒杯,突然奇怪得笑起来。我镇定得看着她:既然是最后一次来了,我也知道,这些年我也有让你委屈的地方,都告诉我吧,以后,可就没有机会了。
皓月怔了下,抿了嘴唇,似是想了想,终于说道:小姐没有让皓月委屈过。即使皓月在皇上心中只是小姐的替代,那也足够了。
她终于说出来了,只是那替代二字,在她看来,不是足够而是不甘吧。
我摆了摆手:你也是倾城的佳人,不是什么替代,如今皇上心里已经没有我了,你要在他的心里,做你自己。我的目光越过皓月,那缕暗香又飘dàng过来,是寒梅的味道,我一笑,柔婉决绝:你走吧。
皓月之后果然没有再来。她走的第二日说来也巧,旁边冷宫里一个女子因实在耐不住这寒冷在睡梦中去了。那天我第一次离开这个院子,悄悄得站在离其他废妃所住的院子的门口,紧紧抱着手上的稻糙,听着太监的叫嚷声,看着他们将那个已经发青的尸首用糙席随便裹了抬走,心中充满了恐惧。
繁逝的门合上,又是寂静一片。
皓月,会以为那个是我吧。
那夜翻然苏醒,不是因这寒冷,而是我突然想到了李管家的话,还有他的死,如今看来,我是无知得落入了一个圈套之中了。沈羲遥身为皇帝,怎会亲自去对太医说下药之事,他虽承认了,可是,李管家看到的qíng景,却一定是虚构。那么,能让他诬陷皇帝,给他胆量,期待他告诉我后我的反应的人,得到好处的人,即使不是皓月,也是她身后的那个我并不知道的她所依附的妃子。
托了无力的身体走回居住的地方,重新要面对的,又是无尽的萧索孤寂。也许,我是该喝下那毒酒的,这样一了百了。可是,我却心中还有隐隐的疑惑,还有大胆的猜想,我还不能死,不仅不能死,我还要找出真相,父亲死的真相。我还要报复,那个害死我腹中骨ròu的凶手。多少个日子里,我似乎是忘却了那个孩子,只因为它的父亲是皇帝。可是,它毕竟存在过,它也曾是我的希望,带给我短暂的幸福与快乐。我,不会忘。
我不会死,即使苟延残喘,我也要活下去,我还要等待机会回到那后宫之中,解开我所有的困惑,所有的想法,了却所有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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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眼前飞雪茫茫,我跟自己说,如今剩下的,是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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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自有通宵路一
初chūn的第一缕阳光从残破的后院矮墙上照进来,我终于熬过了这个寒冷的冬天。可是,在这个冬天里,我知道了,比冬天更寒冷的,是人心。
积雪渐渐融化开,我用之前那些瓷碟装了雪水,撕掉身上薄衣的一角,开始慢慢且庄重得擦拭自己的身体。我重新审视了这煎熬的一年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迹,除了肮脏,剩下的是累累的冻伤。当初的如玉雪肌隐藏在了青紫的瘀痕之下,可是,只要小心得保护,过些时日,还是会恢复过来的。
第一枝嫩芽在越过颓墙的树杈上破出,那新鲜的几乎不真实的绿色带给了我无尽的希望。还有鸟,因这里人迹罕至,有很多的鸟在那树枝上搭巢建窝,每日里唧唧喳喳好生热闹。我再不感到孤寂,可是,内心的不甘与愤恨一直啃噬着我,让我在每个夜半醒来时,都感到彻骨的冰冷。
当天空变得如一匹鲜蓝缎子的时候,后院矮墙终因年久失修坍塌下去了一块。那日我坐在院中听到那轰的一声,回头,眼前就出现那波光粼粼的湖水,暮色如浮光掠影淡笼其上,有着缕缕轻柔缥缈的水气蕴氲...
我抬眼看去,水波远远得蔓延开去,水天一线,无边无际。不知为何,我的泪在看到这浩渺的水面后,不由掉落下来。心在剧烈的跳动着,一种莫名的兴奋涌漫周身。
夜半小心的下到湖中,用白天里摘下的树叶花瓣擦洗自己的身体。水波dàng漾间,一轮明月破云而出,洒下清辉点点。我感受着水波温柔的轻抚,好似他温暖的手,环抱着我。不由沉醉。
洗罢将带来的那个竹篮推入水中,看着它越dàng越远,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竹篮里只有一块素帕,上面一首词。词的本身也许不会震慑人心,但是,那是我咬破手指以血书写其上的,暗红的颜色配上不再净白的素帕,无限悲凉萧索,一如那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木兰花)
我并不期望被沈羲遥本人捡到,只要是哪个宫女太监就好。这词很适合吟唱,只要能传到他的耳中,只要能给他内心一丝的波动,不要让他在那些莺歌燕影中徘徊而将我遗忘,就好。
初chūn的天总是那么蓝,那么透,我常常一看就是一整天。每日的夜里我都去那湖中清洗自己,逐渐的,衣服上的污垢淡褪下去,肌肤也逐渐的恢复最初的白澈。只是消瘦无法改变,但只要恰当的掩饰,依旧能有不一样的风qíng。只是,我依旧在等待,用这些时间,恢复我自己。
那天的云好轻柔,一朵朵棉花般柔柔得漂在天上。有轻缓的风,时不时得chuī拂着我的面颊。我闭了眼感受chūn天美妙的气息,感受那枝丫间新生的嫩芽的清甜味道,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面上轻抚而过,我一惊睁开眼,一只明艳的蝴蝶样风筝就落在自己的身后,静静得躺在没有修饰的糙地上,那么鲜艳夺目,我看见上面用上等的彩釉绘出蝴蝶翅膀上jīng美的花纹,色泽明亮,质地优良。
可以想见,这风筝的主人,地位也不会低下了。
远远的传来脚步和说话声,是一些女子的声音,口气中有高傲的成分。我轻轻一笑,朝着苍天一拜,将自己的面容用轻纱掩了去,捡起那风筝,静默得站立。心,却跳动个不停。
我感谢苍天,这么快,就给了我一个契机。
青天自有通宵路二
咦,这里没有人啊。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也没有看到那风筝。脚步声多了起来,我躲在房门后面,手里紧紧抓着那只风筝。
这地方,yīn气森森的,看着就害怕,还是快回去吧。
那怎么行?这风筝可是皇上御赐给娘娘的,丢了怎么jiāo待啊?娘娘还等着呢。
我隔着门看去,两个宫女打扮的女子站在院中,一个小心的看着四下,眼里流露出害怕。另一个也是qiáng作镇定。
我们去那后面找找吧。她们说着要朝后院走去,我浅浅一笑,依在门上,看着她们明丽的身影消失在廊柱后,但是她们说话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
惠姐姐,我真怕。这里,可是冷宫啊。
这里才不是冷宫呢。那个声音似乎刻意压低了说道:都说这里是个废弃的院子,以前是皇上一个妃子住的地方。那美人受人诬陷为表清白自尽了。之后这里便开始闹鬼,很是厉害的。都说这里离那冷宫太近,沾了不少的晦气。
难怪呢。。。不过我说咱们进来的那条小路真是隐蔽,若不是惠姐姐你发现了,哪里走得到这儿啊。
要来也是可以的,就是要进那冷宫。之后这里都打通了。可是,冷宫门前的守卫怎么会让你我进来啊。那个被称作惠姐姐的女子说到。
就是,看他yīn沉的那张脸,没准就是主子来都不会让进呢。
主子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别瞎说。那惠姐姐斥责的声音响起,我轻轻一笑,主子。。。主子为何就不能来?
找到没有啊?
没有啊,这里都没有。可是眼见着掉进这院子里的嘛。难道。。。那说话的声音已经恐惧起来,带着微小的颤音。
大白天的。。。不会的。我们先回去吧。
我看着她们的身影走了回来,手上紧了紧,可是我没有迈出脚步。两个丫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的。那所谓的小路,恐就是皓月为何能神不知鬼不觉进来此处的原因。我不会用那小路出去,要出,也要有个正式的名头。
我看了看手上这只jīng妙的风筝,看着它上面美丽的花纹在暗室里依旧能反出的五彩流光,我想,如果真的是皇帝所赐,那么,她们一定会再回来的。
果然,晌午之后,又有脚步声传来。我靠在门上,看见从那树影婆娑之处,走出一个秀雅端庄的女子。着浅赭色绫罗宽边竹叶裙,天青色鸳鸯玉带飘摆。鬓发如云,桃花满面。
有那么一瞬,只那第一眼,我似乎看到了刚入宫的自己。
主子,您慢点,小心。。。那个应叫惠儿的宫女小心地搀扶着这个女子从一处土坡上走下。我说主子,这种地方您gān吗非要来。这里。。。
惠儿没有说完,那女子盈盈一笑:毕竟是三郎亲赐的东西,我怎能弄丢呢?
三郎。。。我心一震,这应是她对沈羲遥的称呼吧。。。
再看眼前的这个女子,竟是那日里在紫碧山房中紫鹃唤作的怡姐姐。
青天自有通宵路三
心像是被人用力得揉了一下,不疼,却是极酸的。像极了未熟的青梅,只一口,甚至有泪流出。
如今,她应是沈羲遥最宠的女子,该可被唤作怡妃了吧。
哎呀,雪儿,回来!惠儿一声惊呼,我顺着她的声音看去,一团雪白颜色冲着我跑来,仔细一瞧,是只白猫。
我心一动,这猫,我是见过也熟悉的。不由再次感怀老天的安排,他并没有弃我于脑后,而是一直在为我铺设着契机。
想起那个寒冷的冬夜,我蜷在墙角朝自己哈着气,依旧是冷,冷得我无法入睡。四周是漆黑一片,外面,寒风裹着雪花纷扬而落,我紧紧地抱着自己,一阵极重的困倦袭来,眼皮再睁不开。我以为就会在这个夜里永远沉睡,心有不甘,可是好像却实在抵挡不住这严寒的肆nüè。
一声极轻的叫声传来,那么微小,也是虚弱的。我睁开了眼睛,暗夜里两颗碧绿的明珠熠熠发光,我有些惊恐,但还是镇静下来低语到:什么在那边?话音刚落,一团雪白就扑进了我的怀中。低头看去,是一只玲珑可爱的白猫,那么娇小可人,它一直朝我怀里钻着,身上的毛已经被雪打湿,我打了个寒战,还是抱紧了它。就这样,在肆nüè的寒风中,在看似无尽的黑暗中,一个人抱着一只猫,静静得等待。我再没有睡去,只是不停得抚摸着怀中这小小的生灵,直到天亮起来,风停了,才将它放了出去。自此这只猫不时得跑来我处,但只是短暂得停留一阵,大多时候我都是抱它一会就将它放走。我知道它不是野猫,看它的皮毛与神qíng皆佳。我也知道,它的主人地位也不会低,毕竟后宫之中是不允许私养动物的,除非是特许。这猫儿,一定是哪位正得宠的妃子的爱物吧。
自chūn意渐浓之后它没有再来我这里,我的日子也因此变得寂寥起来。没想到今日里又见到了它,也见到了它的主人。
雪儿,原来你叫雪儿。我弯了腰将正在蹭我的脚的猫儿抱起,它喵喵叫着,好像表述着思念的qíng谊。我柔和的笑了,看它将头靠在我的怀里,走了出去。
门外的两个人愣了片刻,我将怀中的猫jiāo给怡妃,看了看她说道:这是你的猫吧。怡妃怔了怔看向我,突然笑起来:它喜欢你呢。雪儿很少对人表现得亲近。她伸手接过,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里问道:你住在此处?
我垂下眼帘,面上半长的纱巾飘dàng在膝间,眉眼一弯用略带暗哑的声音说道:我是被责罚至此的。
责罚?怡妃有些诧异,她看了看周围:这里,不是一座废宫么?
我摇了摇头,因为心里知道这怡妃进宫的日子不会比我长,这里又一直只是传说之地,因此,我倒是可以利用些许编出有利于自己的说法的。
这里其实是冷宫的偏僻角落,只因先帝一弃妃在此悬梁自尽才罕有人住的。我善意的笑了笑,不再多说。
怡妃没有说什么,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名叫惠儿的丫头开了口:那你怎么住在这里啊?你不怕么?她说着还心带余悸得看着周围。
我的目光落在了乖乖得卧在怡妃怀中的雪儿身上,那洁白的皮毛像极了冬日里终日覆盖在那院中的茫茫积雪,一片纯净无瑕。
我将头稍稍得抬起,苍茫一笑:我。。。既然都进入了这冷宫,迟早有一日是要在此归去的。还有什么怕的。说着眼睛越过面前的人落在了她们身后不远处的院门,抬起一只消瘦的手说:其实有时,那些或活着却疯了的人,比夜半传说中出现的魂灵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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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我说这话的声音飘缈怖人,那惠儿一怔就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恐。见她如此,我忍俊不禁笑起来,连连摇头,余光却发现怡妃一直在看我,心中暗惊,,想到那次的一面之缘,即使短暂,仍让我的心轻悬起来。
青天自有通宵路四
好在我适时得低了头去,声音也是一开始便隐藏得装出沙哑的。怡妃似是想了许久,终还是舒展了眉头,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儿,静默如栖息在花瓣上的蝶,却只要一振翅,便也能落的花枝摇颤的。
我看她嘴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她身边的惠丫头却先开了口: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呢?为什么被送进来啊?
我看她的年纪不大,还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即使在其他的丫头面前似装出老成,内心依旧是不够沉稳的。有点像刚入宫时的皓月。可是。。。。我无意识得摇着头,可是这人心与世道终会改变,皓月她。。。好在她还没有完全得学会这后宫生存的那套,还不够缜密。不然,我也是活不到今天的。
我是一绣娘。我用轻柔略哑的声音娓娓说道:我本是绣兰阁中一个普通的绣娘,她们都唤我谢娘。我最擅秀牡丹,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那年太后娘娘一件富贵如意衫拿来修补,我不慎将一朵牡丹的花瓣绣得半合,为此得到了大不敬的罪名。皇恩浩dàng没有处决,只是被关在此处。开始是在前面,可是那里的女子日夜疯癫,我实是无法忍受,也不甘心最后落得如同她们般,便一人住进了这里。我的表qíng平和中略带悲哀,绝望中又仍透希望:因为我相信,有一天太后娘娘若是不怪罪我了,还是会放我出去,让我再为她绣上一幅牡丹争艳的。
怡妃听后稍有动容,可是她抚摸雪儿的手缓了下去,许久才抬了头看我:你这样想,不放弃自己真的很令人钦佩。她说着环顾四周:若是我,恐也难有你这样的心境。她很浅得笑了笑,可是却不是赞叹的笑,这笑在我看来更像是掩饰着什么。她终究还是个善心之人,即使得宠,也不骄不傲,对下人和善,甚至是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废了的宫人,她依旧能如此,也不枉沈羲遥一场宠爱了。
那你可是等不到那天了。惠儿在旁边小声得咕哝了一句,我心头一颤,目光凄厉得看向她,惠儿一惊,低了头。
我等不到了?是什么意思?我上前一步,几乎要抓着惠儿的衣衫,心里有莫名得极大的恐惧,好似千万的蚁在啃噬着。
没。。。没什么的。。。惠儿被我吓到,低声说着。
怡妃走到我俩之间,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头:谢娘,太后娘娘已经。。。她说着流下泪来,我却在她苍茫的眼神中感到彻头彻尾的冰凉。终腿上一软,几yù跌到在地。
你是说。。。。太后娘娘她。。。我的喉咙翻滚了许久才吐出那两个字:薨了?
怡妃愣了愣,她看到我眼中流下的泪水时脸上闪过一层诧异,可依旧悲伤得点了点头:是的,去岁冬天里薨的。
我呆呆得站在原地,心中是一片空白,已经几乎失去了意识,身体也是不住得颤抖着。一阵chūn日里少有的疾风chuī来,屋外树影婆娑,遮得大半天光时明时暗,树叶摇摆间发出悲鸣般的沙沙声,一派与这chūn光不和谐的凄冷萧索。
怡妃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去的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的。甚至连皇上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你身处此处,虽是皇宫,实则已与与世隔绝无异了。她看了看四周的荒凉颓败,又看向我:不过却是可惜了你的忠主之心。她此时的目光中有着赞赏之qíng,我见她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只是无心之过就将你禁于此地实是可惜,待我奏请皇上将你放出,实在不能留在宫中便回家去吧。
青天自有通宵路五
我淡淡地摇了摇头:谢娘家中已无人了。说着流下泪来:多谢娘娘的好意,可是依谢娘看,若是娘娘要奏请皇上,还不如就让谢娘在此了却终生好了。我的心中,并非不是不愿沈羲遥想起我,可是,此种方法却是下策。对怡妃是否有影响暂且不提,单是我以谢娘自称,又谎造了身份,沈羲遥定是会不快的。我既然要出去,既然要了却所有的事,那么,就必须是他下令接我出去此地,以凌雪薇的身份。
你这绣娘也怪,奏请皇上可是唯一的路子。我家主子愿为你恳请皇上已是难得了,你还。。。惠儿有些愤愤得说着,一双大眼睛不满的看着我。
我柔缓了声音说道:我知道娘娘的好意,也知道为了我去奏请皇上是我修来的福分。可是,我抬了眼用沉沉的目光看向怡妃:其实我也是为娘娘考虑。我是因太后被禁于此处,又是大不敬绣出晦气图样的罪名。娘娘也说皇上很是为没有见到太后最后一面而扼腕,若是在皇上面前提起难免触及皇上伤心之事。恐对娘娘你有所影响啊。我的言语真诚,目光中也是拳拳衷心,怡妃只微微垂首了片刻脸上便明亮起来:还是谢娘想得周全。她眼睛眨了眨说道:可是不走奏请皇上,你如何能出去呢?
我纷然一笑:其实办法是有的。心里却计较起来,怕自己露了太多锋芒,引得怡妃怀疑。可是话已出口,机会难得,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娘娘想必正值隆宠吧。我毫无掩饰得看着怡妃,她红了脸,面上有不由浮出的甜美笑意。她没有回答,倒是惠儿说了:我家主子如今可算是这后宫第一人呢。
惠儿,胡说什么。怡妃呵斥到。
惠儿撅了撅嘴:主子,在此怕什么,谢娘又不会怎样的。她说完不等怡妃开口便向我炫耀般的说道:皇上可是很喜欢我家主子呢,每月大半夜晚都是在传唤我家主子的。白日里也常去主子住的怡心阁。
娘娘容貌秀美,身姿绰约,xingqíng温和,皇上不喜欢才难呢。我戴上甜蜜的面具说道,怡妃面上已经是红霞漫天了。
惠儿,别瞎说了,皇上去柳妃那的次数不比来我这少的。
皇上那是去看小公主,夜里还不是不怎么召唤她的。惠儿有些大胆起来,许是因为这里是皇宫中的废弃之地,她似乎也没有将我放在眼中,认为我即使就是听到也无妨,愈加松懈起来。
娘娘,她们都说,皇上之所以去柳妃那,还不是因为玲珑公主。哪里是因为她柳妃呢。
说是如此说的。。。可是。。。毕竟柳妃是公主的生母啊。
娘娘你忘了,这小公主出生了就是皇后娘娘带的。若不是皇后娘娘生了重病在那蓬岛之上休养,柳妃哪里还见的到皇上。
不能这样说。。。
我见她们几乎要在我这里争执起来,心中虽觉得好笑,还都如孩子般,可是却不得不打断这争执。即使我是想从这无心的争执中知道更多的后宫的变故与消息。
皇上毕竟有六宫粉黛,这六宫又与前朝盘根错节,独宠一人是不可能的。不过却可见娘娘的皇宠极盛,只是指派一个丫头做个浣衣婢,以娘娘如今的地位,应是不会有人有异议的。我说着半屈下身:谢娘只求做个最普通的浣衣婢,在这宫中有口饭吃就行了。
怡妃沉默了许久,声音如流云飘过,我的心就在等待的静默中突突跳个不停,身上甚至出了汗来。
娘娘,这浣衣婢都是在浣衣局里,平日里也不会出来的,若是没有知道谢娘的人见到她,也就无妨了。惠儿在一旁小声说到。怡妃点了点头: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安排你去浣衣局倒不是什么难事,我实在是钦佩你的忠心,也就帮你离开此地。日后,可要小心做事,不要再出纰漏了啊。怡妃盈盈笑起:明日里我会派人来带你去的。
我轻轻施礼:多谢娘娘。目光低垂处,一片碧绿轻柔,金光满天。
青天自有通宵路六
浣衣局在皇宫西南角上,临着悠悠湖水,却因着地势终年cháo湿。这里也是大多宫女太监的居所。
我去的那个清早,是怡妃宫里掌事的太监带去的。那浣衣局的主事姑姑一见到这个张姓太监,立刻堆上了谄媚的笑意,连连招呼着,我看了看四周,一队宫女一字排开,手上利落得搓洗着大盆的衣裳。我知道,这里洗的不会是那些得宠主位的华服,只是一些低等妃子甚至宫女的衣裳。
不由摊开了双手,那上面早因在民间的日子里做的家务活摩出颗颗茧子,虽细小,却也是硬实一块。微微摩挲着,心却不悔那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知秋姑姑,这是谢娘,怡妃娘娘特意jiāo待了,要好生的对待。张太监对着那姑姑指了指我说到。
敢问张总管,这谢娘是怡妃娘娘的。。。知秋眼睛瞥看着我,略低了声音问到。
是娘娘的家奴之女。张总管口气中有着傲慢。那知秋飞快得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面上的面纱久久停留,满是好奇与疑惑。
戴着面纱。。。这。。。她踟蹰得说着,张总管看了我一眼,正yù开口,我上前一步眼含谦卑的笑意:姑姑,早前谢娘住的地方走水,面上被毁了,好在主子怜惜没有将我送出去,为了不吓到别人特允谢娘戴上面纱。
知秋看了看我,她的眼睛如清浅的池塘,不过毕竟是在这宫里数十年的老姑姑了,也是深知这后宫的机关的。
张总管,你知道,来这里,是要内务府的命令的。她做出一脸的为难,可是,在她闪烁着jīng光的眼神中,我知道,这只是装出的神qíng。
这可是怡妃娘娘的意思。张总管也是知道知秋的意思,不过他提高了嗓音说到,那声音尖细,我差点笑出来,好在有面纱的遮挡,又将目光别开去。不过余光分明看见,张总管说话间将一银光灿灿的东西塞进了知秋的手中。
我心中是对怡妃的感激,不过却想,这知秋。。。真是污了这如诗的名。
那就jiāo给知秋姑姑了。张总管说完走到我的面前:谢娘,怡主子要我再三嘱咐你,可要小心做事了。
我蔚然一笑:多谢张公公提醒。谢娘知道了。
张总管还走好。知秋脸上甜腻的笑容在张总管一个转身之后消失下去,她转向我,已是一幅不屑又盛气凌人的表qíng: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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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月中,我都是安静得呆在浣衣局里,每日不过是浆洗些宫女们的衣裳,活虽累,可终究是自由许多。和那些其他的浣衣女一样住在一间大屋中,好在天气渐暖,倒也不怕寒冷。我总是睡在最边角的位置,夜半无语时透过简单的木头窗棱看着外面繁星点点的夜空,呼吸着清凉的空气。耳边除了虫鸣声,时不时还会传来某个宫女打鼾的声音,心思在这样的时刻平静安和,总是回忆起在huáng家村的日子。没有烦恼,没有争斗,没有担忧。。。。。。可是,我知道,我永远也回不去了。
在浣衣局里我收获最大的,是能在洗衣的同时听到那些后宫中流传的种种传闻。夸大也好,虚构也罢,总还是能从中发现许多真实的。
知秋人很是严格,对手下这些浣衣婢也总是摆出管事的架子,常欺负一些女子。其实,她也只是掌管着浣洗低等妃子宫女衣物的这些浣衣婢,其他负责妃子衣物的另有宫女和姑姑,住在一墙之隔的旁院之中。
都给我好好的洗着!知秋走在一排浣衣婢中大声嚷着,带着傲慢的神qíng,时不时皱眉低下身子查看挑出些毛病。chūn光渐浓起来,空气里隐约有了炎热的气息。手虽一直浸泡在冰水之中,可是身上还是因着浣洗了一上午而大汗淋淋。
谢娘,你这里根本没有用力搓洗,重新洗过。知秋手上拿着一件我早前洗好挂出的碧罗裙,指着一处污渍对我说道,口气很是粗bào。
我伸手接过,只看了一眼,那是尘土沾湿了附在上面的。我洗时很是用心,毕竟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如若不是掉落在地,根本不会是我没有洗gān净的原因。心中知道知秋有些针对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样的qíng况并非一次两次了。
默默得接过沉在面前的大水盆中,知秋冷冷笑着嘲讽得提高声音说:我们这里,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来的。有些人,不要以为自己和娘娘有关系就怠工起来。她的声音一下下击在我的心上,我只是抱了淡然的一笑,周围有窃窃的声音和轻微的笑声传来,我装作没有听见,深低了头使劲搓洗着手上一件烟罗裙。
知秋见我并不搭理她,她的话对我也毫无影响,在我面前站了片刻,终是走开了。
我看着她半旧的银灰的绣鞋远去,轻浅得笑开了。
青天自有通宵路七
四周是安静的搓洗的声音,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没有人说话。盆里的衣裳多有鲜艳的色彩,浣衣婢们个个神qíng专注,带着一丝不苟的皱眉,仔细得洗着。
听说过几日是丽妃娘娘生辰,皇上要为她庆生,宫女们都要穿明丽的衣裳,才要我们洗的。我身边的蓉儿轻声对我说着:这些娘娘宫里的丫头真好,有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她说着看了看自己身上灰白的罩袍,目光落在一盆的衣物上,满是艳羡的神色。
蓉儿年纪很轻,不过十三四岁,是从小送进宫中做宫女的。不过因为出身卑微,做不到那些妃子宫殿里的侍女,就被安排在此了。因着我挨着她睡的缘故她与我算是相熟,年纪虽小xingqíng却是成熟了。
羡慕什么,这些锦衣华服穿在身上,其实根本不如我们身上这简单的布衣来得舒服踏实。我没有看她只是悄声得说道。
谢娘你穿过这样的衣裳么?蓉儿拉起一件海棠色青花缠枝的裥裙,轻轻得抖动着给我看。那衣服质地中成,绣花还算jīng致,却不生动,是地位较高的宫女穿的。我看着这在浣衣婢眼中已是极美的华服凄然一笑:没有,我哪有福气穿如此美丽的衣裙呢。
想起我在坤宁宫中那些华里的闪缎衣料,那些集天下刺绣大成的徽娘几人花数月合织一件的玉罗chūn衫,还有那缀满宝石珍珠的大红常服,上面的金凤更是人间少有的美妙眩目。更不必说那些皇后的各类朝服了。还有那些或jīng巧别致,或大气典雅的首饰,任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稀世珍品的。
可是那些丝缎轻纱穿在身上,冰凉而光滑,却没有安定的感觉,好似轻轻一拽便会剥离自己身体,那般的不定,那般的虚无。还有那熠熠生辉的件件饰物,每一件都那般的沉甸,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倒不如一根木簪挽起三千繁丝来得简单舒适。
可是我还是喜欢这样的衣裳。蓉儿在明亮的日光下仔细打量着那衣裙,年轻的脸上有近乎痴迷的表qíng。我看着前方知秋半转的身子,以劈手就将她拉起的衣服打落在盆中。
李氏,你怎么不洗,偷懒!知秋怒斥的声音传来,即使已经习惯,可是在猛然听到的时候仍是吓了一跳。
我和蓉儿皆回头看去,一个女子看着那水盆怔怔出神,在知秋的断喝声中勉qiáng回神过来,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直看向知秋,却不言语。
不要以为自己曾经是个贵人就了不起了,皇上不要你贬你至此就不要还想着回去。知秋严厉得训斥着,一抹不屑又稍显恶毒的笑浮在她的脸上: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就是个商人的女儿,也敢跟我大羲的皇后相比。我说,皇上不杀你已是隆恩浩dàng了。
周围响起阵阵嬉笑的声音,那女子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仍是鼓了勇气喊出声来:皇上会接我回去的,他说我肌肤明丽,xingqíng温和,他会接我回去的。她近乎疯狂得哭喊着,周围的笑声越加的大起来,我的心中却是悲愤难忍。
肌肤明丽?知秋似是不满她的反抗,冷笑一声就猛得拧住那女子的胳膊,一声惊呼传来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冷气。你真以为皇上喜欢你?知秋冰凉嘲讽的声音传来,听得人内心寒彻不已:皇上若不是为了你觐见时穿的那件衣衫何必召唤你!这宫中可是都传遍了
青天自有通宵路八
一阵刺耳的笑声几yù震破我的耳膜,我茫然得看着四周,所有人脸上都是讥笑的表qíng。只有那个决绝茫然的女子,带着含恨的泪水,倔qiáng得站立着。
我不由脱口而出:皇上是天子,怎会为了一件衣衫传唤后妃,这可是对皇上的不敬。我的声音镇定而平缓,走上前几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继续说道:比起我们,李氏总是见过皇上承过皇恩的。皇上金口玉言,怎会平白称赞女子,定是其心所想其口才出的。只是李氏不慎冒犯了皇上才被贬至此吧。若说什么其他,总是虚言。
李氏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我,知秋却是满面通红,呼吸加快了。
你。。。她怒视着我,却不知说什么好。你竟敢顶撞我!她的一只手高高扬起,我闭了眼,心是害怕的,等待那极具羞rǔ的一巴掌落在我的面上。
一时间,气氛紧张qíng势急迫,众人皆安静下来,带着惊慌的神qíng看着我和知秋。但其中,也不乏嘴角浮着微薄的冷笑,抱着看好戏的女子,心中不留余地。
一个轻柔却威仪的声音传来,只是这声音在我听来只是端庄而已。
知秋姑姑,这是在做什么?
她也是喜欢素净颜色的。此时身上紫晶色撒点点银白珠花的复纱罗裙衬得她清秀的面目多了分高贵典雅,甚至更趋成熟的味道,只是,却不适合她年轻的容颜。
啊,奴婢参见淑仪娘娘。知秋慌忙跪下,周围也随着她跪了一片。
起来吧。怡妃没有看她径直朝我走来:谢娘,这里可还习惯?
她的目光真诚,我甚是感动,连连点头:多谢娘娘了,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报答!
怡妃羞赧一笑到:就是来看看你。她说完看了看我脚边那盆衣裳回头对知秋说:我有事要跟谢娘讲,这衣服。。。
娘娘放心,这衣服奴婢洗了便是。知秋面上再次出现那令人生厌的谄媚表qíng,声音早不复先前的粗鲁凶狠。
院外临湖有一处石廊,怡妃在里面坐下,惠儿站在不远处。我看着面前银光点点平整如镜的湖面,目光一转,落在了怡妃犹豫为难的面上。
娘娘可是有什么需要谢娘的地方?我问道。
怡妃抬了头看我:什么都瞒不过谢娘的眼睛。她说着拿出一只香囊,墨蓝的底色上祥云朵朵,我只扫了一眼便大吃一惊。那分明是我曾绣给沈羲遥的。
这是皇上随身之物,今日皇上换衣服时拉在了我那里,可是整理的宫女太不小心将上面的丝线勾了出来。这绣工过于jīng巧,我也不敢拿去绣兰阁,这若是传出去,皇上会不悦的。便想到了你。她温柔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淡淡的bī迫。我没有说话接了过来,仔细地翻转看了片刻,那丝线勾出得不算严重,可是若说修补却要费番功夫。
娘娘何时要呢?我抬了头看着怡妃。她听我如此说心中的石头应是放了下来,我见她嘘了口气,沉思半晌说到:若是我现在就要呢?
我一低头,其实自己是知道这香囊是要立即修补的。按着传闻中这怡妃的得宠程度,沈羲遥随时都会去她宫里。或者,沈羲遥发现了香囊不见了会派人去找,是半刻都耽误不得的。
我弄弄笔墨还好,可是这绣工实在是没有天赋。借着仲chūn最明媚的天光我细细得修补着,怡妃在一旁看着我手上下飞转,眼里都是赞叹。她突然自嘲得说到,神qíng放松而开涤。
娘娘说笑了,这绣工对于官家小姐只是打发时间的用具,对于我们来说,却是糊口的本事,自然是不同的。我小心得咬断最后一针上剩下的丝线,扬起头说到。
怡妃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前面波光粼粼的湖水出神,我没有打扰她,目光也顺着看了过去,隔岸的杨柳依依,风华清淡。
可皇后也是官家小姐,却一样绣得那般美好。她的目光黯淡下去,声音中有悲戚:这香囊就是皇后亲手绣就的,皇上总是带在身边,几乎是片刻不离的。
我的心中冷笑着,片刻不离,外人看去是他深爱皇后如斯,qíng深意浓吧。可是,若他真的那般爱我,怎会丢我在那冷宫中一年都不闻不问,让我几乎惨死其中?若是爱我,为何不听我和羲赫的解释,甚至连我们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一个囚禁一个发配?若是爱我,又怎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另立新宠,恩爱甜蜜?。。。。。。心中酸涩胀疼得厉害,不由咬紧了嘴唇。
我在胡说什么,我怎能和皇后娘娘相比呢。怡妃掏出丝帕抹了抹眼睛换上一个无奈的笑容,我手上迟疑了片刻,不知如何去安慰,只有将修补好的香囊递到她的面前:娘娘,您看看,可还有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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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妃仔细得瞧着赞叹着:谢娘,你绣得真好,根本看不出先前有损伤的。她目光晶晶看着我:刚才我说的,让你见笑了。
我将目光别开:谢娘惶恐。先前谢娘专心于修补没有听娘娘说话,还望娘娘恕罪。说着微曲了身子算做行礼。
怡妃一愣,停了片刻才扶我起来:谢娘。。。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中分明有着释然。
我亦然。
PS:明天,即11月1号因工作原因无法上网,特发一章算做明日的内容.后天,即11月2号上午更新.请大家谅解!谢谢大家!
稍后沈羲遥将正式登场,与女主展开爱恨qíng仇呵呵!希望大家喜欢!
祝万圣节快乐!
上部现已发售,与连载版略有不同.还请大家喜欢的支持一下哈!做个广告!呵呵~
青天自有通宵路九
看着怡妃的身影消失我慢慢走回浣衣局,才到门边就看见知秋靠在门边冷冷得看着我,见我走近丢下一句:未时前衣服都要洗完,不然可是没有饭吃的!说完便走开了。此时已是午时半刻,一个时辰是断然洗不完那些衣物的。
我没有任何表qíng的走到盆边,用力搓洗起来。心中有些隐隐的慌乱。那怡妃拿来的修补的丝线,虽颜色相同,但仔细看却是与我当时用的质地有所不同的。我那时绣此香囊,用的是罕有的晶冰蚕丝,绣兰阁里不会有,用此丝绣出图样的衣物只有我的朝服和沈羲遥的几件龙袍,若是需修补,是要向内务府专取得。只是那时沈羲遥什么好的都拿来给我,这丝线也只有小小的一团而已。如今怡妃,自然得不到,甚至不知道吧。
谢娘,我帮你洗些。蓉儿一边警惕得看着做在树荫下的知秋,一边轻声对我说到。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我没有抬头,只是专心得搓洗。
别逞qiáng了。到未时你肯定是洗不完的。我帮你,我的已经洗好了。蓉儿说话间就抓走了我盆中的几件衣服,朝我粲然一笑埋头洗起来。
我心头一暖,却见知秋的目光扫来,人跟着站了起来,心中暗呼:不好。
蓉儿,是不是今日的衣裳太少啊?她站在蓉儿的面前问到,那言语尖刻,吓得蓉儿深深的低着头,不敢说一句。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们违背我的意思,看我怎么收拾你!知秋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话,将先前蓉儿拿去的衣服扔在我的盆边,冷冷说到:再想着偷懒,就不是没饭吃了!她说完倨傲得看着四周垂着头的女子,威风得对我说道:今天你们两个,都没有饭吃。
我qiáng抿了唇,默默地拾起那落在地上的几件衣服,给了蓉儿一个鼓励的笑容:不要怕,没事的。
夜晚,蓉儿躺在我的身旁小声得对我说着:谢娘,你睡着了么?我转过身看着她:还没有,怎么了?
淑仪娘娘真美啊,就跟画上似的。那衣服真好看,人的xingqíng也好吧。可惜大家都说皇上并非真心喜欢她。只是因为她长得与皇后相似呢。
我幽然得说到:不会的,淑仪那般美貌,怎可能是因为与皇后容貌相似才得宠。再说,皇后娘娘在蓬岛上休养了那么久,皇上都没有去看她,可想皇上并非如传说中那般深爱皇后的。我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说服我自己,让我相信沈羲遥对怡妃的宠爱并非源自于我。
皇上不去看皇后,据说是太后娘娘曾经的意思,还有太医也是说皇上不能去的。真不知皇后到底是什么病,这般严重么?蓉儿自言自语着,我看着她却不说话。
有人说皇后其实已经去了呢。蓉儿挨近了我在我耳边轻轻说到:皇后的两位兄长不止一次请求探望皇后,皇上都拒绝了呢。所以才说皇后恐是已经殁了,只是皇上怕凌家有异心才一直说皇后娘娘还在病中的。
我莞尔一笑:这些无稽之谈你是从何处听说。皇上怎会欺骗天下呢。皇后娘家是大羲第一的忠臣,就算是皇后殁了,他们也不会生异心的。以后这样的话可别再信了。
蓉儿撅了撅嘴仍是点了点头,我见她似乎还要说什么,轻声转了话题:蓉儿,你饿么?我是饿极了呢。说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蓉儿也笑了:我也饿了呢,子时肚子就一直叫着。
我朝被子里缩了缩头:睡吧,醒来了就好了。
谢娘,
嗯
过几日丽妃娘娘生辰,知秋要去打下手,我们偷偷去看看好么?
谢娘,谢娘。。。你就陪我去嘛。
嗯。。。好。。。
丽妃生辰那天天气稍有yīn沉,沈羲遥设宴在御花园武陵chūn色一开阔处,周围是芬芳宜人的鲜花碧糙。
众妃围着一张一张的圆桌坐着,主桌上都是位阶高的几个得宠妃子。筵席开始前,沈羲遥和几个妃子还未到,其他的众妃们三两站在柳荫花下,执起罗扇,半掩粉面,言笑晏晏。
蓉儿硬是拉我躲在不远处的巨石后。她是喜爱那些珍奇华衣的,目光落在上面就再离不开。我在那些莺莺燕燕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和妃已来了,站在一株海棠后,穿着碧水色杨花漫飞锦缎裥裙,头上简单戴了一对紫水晶缺月发钗,细碎的流苏从乌黑的发髻上直垂下来,衬得一张白面越发清冷矜贵。她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浅紫色的织锦纱衣上有缤纷的蝴蝶,梳得是宜chūn髻,簪一个扇形金八宝玲珑簪,又有一排细密的短流苏垂至颈间。她背朝着我,却可以看出与和妃相谈甚欢。我心中直是纳闷,这和妃一向不与宫妃来往,总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可是如今与她面前这妃子却显示得十分亲密,可见关系非同一般。
正想着,远远得金huáng的华盖渐近,众妃皆缓缓上前整齐得站好。那女子也转了身来,大方端庄的面容上还带着没有收起的笑容。这面容是那般的熟悉,我心一紧,是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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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销被冷残灯灭一
参见皇上。沈羲遥的身影刚走进这小小的花苑中,那些高贵夺目的颜色齐刷刷拜倒,沈羲遥却没有说话,只是懒懒一抬手,身边的张德海便会意的说道:各位娘娘请就座吧。
丽妃带着得意而高傲的笑容坐在沈羲遥的身边。身上那件蜜桃红花间孔雀的织锦长裙衬得她面若桃花,一派chūn风得意,艳丽无匹,更不用说那满头的珠光宝翠,熠熠其华了。她是今日的主角,自然是要好好的打扮。生知这样众妃齐聚的场合,并非是真为她庆贺,更多的,是让自己入了君王的眼,得到宠爱。下面那些嫔妃,哪一个不是悉心妆扮了自己,带着恰到好处的欢喜的表qíng,不时向高高在上的沈羲遥投去温柔妩媚的蜜箭。
我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柳妃的身影。怡淑仪端庄得坐在沈羲遥另一侧,面容恬静,穿得也朴素大方,那霓色烟波绫花裙的颜色虽不出挑,却显得她神qíng开涤,窈窕沉静。
皇上,丽妃甜得发腻的声音随着风传来:臣妾多谢皇上一番美意为臣妾庆生,臣妾敬皇上一杯。丽妃说话间站了起来,风qíng万千得一拜,一双美目仰视着沈羲遥,那般的娇俏动人。一旁的蓉儿看得眼睛都直了去,不住的摇头赞叹。
起来吧。不知为何,沈羲遥的声音一直是那般淡淡的,好像丽妃的明艳,其他妃子的光彩都没有入了他的眼。他的目光总是在飘渺中游dàng,偶尔真实了去,也是换上了虚假的微笑的面具。
皇上,怡淑仪轻柔似水的声音传来,沈羲遥侧了身去看她,带上了半分真心的笑容,却不言语。
皇上,怎么不见柳妃姐姐?怡淑仪环顾了很久说道,带着几分担忧的语气:可是姐姐身体又不适了?
沈羲遥还没有回答,丽妃轻哼了一声,却在之后用丝帕掩口掩饰了去。
柳妃妹妹啊,这几日身体都不大好的,皇上就免去她来此了。丽妃做出媚笑看向沈羲遥:皇上真是宠爱柳妃妹妹呢。
柳妃身体不适么,德海?沈羲遥看了一眼立在他身后的张德海,声音略沉得问道。
回皇上,柳妃娘娘昨夜里受了凉,今日便不能来了。
朕怎么不知?沈羲遥有些不悦。
这个。。。老奴以为柳妃娘娘已向皇上通报过了。张德海的声音渐小下去,却也是刚好了。
沈羲遥的脸色有那么一瞬暗黑的如同风雨yù来的天空,却在下一刻便成了漫天的明亮:既然柳妃不来,那就开宴吧。
笙歌起,美人吟,胡姬舞,百花纷。一时间言笑晏晏,桃李芳菲下是踏歌而行,时光漫漫。有那么一瞬的时间,我仿佛也是会到了那经久之前,自己也是华衣美服悠然其间的。只是,我并不怀念,也并不向往,甚至在想起那烂漫chūn光的同时,不由一个寒颤,看到了那chūn光明媚下隐藏的黑暗。只是,我终究要回去,终究要带着最高贵的神qíng坐在沈羲遥的身边,借助他的权力,为我的不甘,我的怨恨,我的悲辛讨一个结局。
谢娘,你看那些妃子,真的好美啊。还有皇上,那就是皇上么,真。。。蓉儿几乎迷恋得盯着沈羲遥,的确,他是一个让人在第一眼就深深烙在心上的美好的男子,尤其是,带着帝王的身份。可是,帝王却不是任何人都爱得起的,爱他,就一定要付出代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我们回去吧,已经出来很久了。我扯了扯蓉儿的衣角。
再看一会嘛,谢娘。你看,上吃食了呢。她咽了口吐沫,眼睛都直起来。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其实不用去看,那诱人的香气已经被风传来,我闭了眼,是福字瓜烧里脊,红梅珠香,宫保野兔,还有绣球乾贝,炒珍珠jī。不由觉得胃中翻滚,灼热的饥饿感袭来,喉咙都酸涩起来。
我也是一连两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
快走吧,蓉儿,在此,只能感到更饿的。我说这自己小心的走下那方大石,蓉儿撅了撅嘴也要下来,却因着忍不住的一回头一脚踩空,唉呦一声摔了下来。
什么人!一声断喝如晴空炸雷,惊得我心一沉,手上攥紧了粗织荷花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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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是早上给一章的,今天也早上给吧(不过其实是凌晨),不然大家就要等到我下班了,好象不太好...呵呵.周日将更新2章,不过不同时段,因为要去取样书,所以不能一次写2章.请谅解!
香销被冷残灯灭二
什么人!那是张德海的声音,说话间已有侍卫奔跑过来。我qiáng镇定了心境,扶起跌在地上的蓉儿,低声对领头的侍卫说道:我们是浣衣局的丫头,不巧经过此处,实是好奇,就偷看了一眼。。。说着拜倒在地上,头拼命得低着。
是什么人?沈羲遥毫不在意的声音传来,那侍卫高声回答道:回皇上,是两个浣衣局的丫头。
哦。沈羲遥停了片刻淡淡得说:这浣衣局里就没个主事的了?丽妃,不是让你与和妃协理后宫么?怎么还会出了这样的事?没了规矩。他说的自然,可是却能想见那边丽妃的惊恐。
皇上,这。。。丽妃紧张的声音传来,却不知如何回答沈羲遥的问题。
皇上不该怪丽妃姐姐的。是皓月的声音,我周身突然就涌上了不适的感觉,抓紧了蓉儿的手。
皇上,这浣衣局是奴才们的地方。丽妃姐姐虽然协理后宫,可是妃子们之间就已经有很多事了,这奴才们的,应是内务府来管的。皓月轻柔得说着。
沈羲遥唔了一声:丽妃,你们起来吧。
丽妃的声音在下一刻传来:不懂规矩的丫头,带下去杖责四十!
我咬紧了唇,一旁的蓉儿不住得打颤。
杖责四十,别说四十,那板子就是打了二十一个青壮男子也能丢了半条命了,更何况是我们。丽妃不是不知的。
丽妃姐姐,四十,恐是多了。怡淑仪求qíng到:皇上,二十板已能要去人半条xing命,何况四十呢。臣妾看她们也是好奇,这责罚太重了。
怡淑仪说着朝向大石这边朗声道:你们上来跟皇上,丽妃娘娘道个歉,向他们请罪。
她始终是善心之人,却不知这样做会与丽妃结怨,更不知,若是沈羲遥见到了我,更有如何难测的心思翻涌。
蓉儿已经站了起来,哆嗦着就向前走,我犹豫得站直了身子,刚绕出那大石,就听见一个女人惊呼道:谢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是知秋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满是怒气,如若我今日能平安得回到浣衣局,夜里也不会安生的。可是,我知道,自己不会回去了。
只消看一眼沈羲遥犹如bào风骤雨前夕宁静海面的诡异面容,那如同万顷暗波般幽深的眸子下,分明有磅礴的怒火在酝酿。
皇上,是奴才教导不周,这是我手下的两个丫头。知秋甚至没有得到沈羲遥的允许跪在天子面前,战战兢兢的说道。
沈羲遥扫了她一眼,满眼的yīn鎨。
皇上,知秋似是由什么yīn谋,眼睛里jīng光一转迅速得说到:不瞒皇上,这谢娘本不是浣衣局中丫头,是淑仪娘娘。。。她抬头看了一眼怡淑仪,又不经意得扫了一眼丽妃说道:谢娘是先前淑仪娘娘让人送来的。却没有内务府。。。她话音未落,沈羲遥一声怒喝:住口!
他的怒火已经从一道被撕开的小fèng中点点泄漏出来,这fèng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那肆nüè的愤怒将全部倾泻,彼时,那会是任何都无法阻止的风bào了。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实在看谢娘可怜。。。怡淑仪此时也是慌了阵脚,跪拜在沈羲遥脚下,用发抖的声音说着。在她的印象中,甚至在这里所有的妃子的记忆里,恐都是没有见过沈羲遥如此的吧。他是至高无比的帝王,随时都是将内心最深的qíng感埋藏在冰冷浅笑之下的。哪像如今这般,任谁都看得出,皇上今日的愤怒。
可是,只是一个丫头的偷看,何至如此呢?
我心慌乱着,蓉儿已是被吓得呆傻过去。我看见沈羲遥紧紧地盯着我,那目光如利剑一般。
谢娘。。。他从牙fèng中挤出这两个字,字字带着恨意:谢娘!
PS:会在今天的下午再更新一章给大家,希望大家喜欢~沈羲遥出场了呵呵.整个故事将进入最高cháo.
香销被冷残灯灭三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沈羲遥面前的红木大桌被一把掀翻,上面琳琅jīng致的吃食散落一地,那先前还美妙得躺在金盘玉碟中的美味佳肴此时已成糙地上的láng藉,众妃们皆惊恐万分得跪倒在地,却一个个看着彼此,丝毫不明白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沈羲遥越过众妃径直来到我的面前,我抬头看他,那漆黑幽深的眸子里蓬勃的愤怒已经汹涌得倾泻出来。我的心是恐惧的,眼看着他一把将我拉起,甚至不等我站直了身拖着就走。
我几乎要摔倒,腿上被青糙刮得生疼。
皇上!我哀唤一声,他没有理会我。
皇上!我又唤了一声,腿上已经感到丝丝的凉意了。沈羲遥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停下来。
羲遥。我脱口而出,前面的他怔了怔,不远处的怡淑仪也怔了怔,一双疑惑伤心的眼睛就盯向了我。
沈羲遥终于停了下来,可是他抓着我的手却没有松开,我甚至感到他在克制着自己不再更加的用力,我的手腕已经被他抓得发白而疼痛了。
我踉跄而láng狈得站起了身,腿上有血迹斑斑,那是被青糙划伤的,在破损的裙摆下那雪白的腿上分外明显。
沈羲遥微微侧偏了头,目光落在了那鲜红之上,眼中的怜惜只一扫,立即变成了燃烧的怒火。他突然就弯了身一把将我抱起,大步走出了武陵chūn色。
风越来越急,chūn日里多雨水,来得有时也是突然。早上的天气本就yīn沉,此时,更有风雨yù来的味道。风中有略微生腥的混合着浅浅花香的泥土气息一下下扑打在脸上,有微微的疼痛感。腿上的伤痛已经明显起来,刺啦拉的,我轻皱了眉,内心紧张且恐惧得跳动不已,不知将面对什么。
不过,帝王的怒火,终是无法避免了。
又是点点的雨滴落了下来,突然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雨天,那突如其来的磅礴的大雨就将我带进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女子永不得进入的地方,也将我,带进了帝王年轻的心中。可是如今,当初的大雨早已不复存在,帝王心中的那个女子,恐也是随着雨丝零落了。
沈羲遥似是根本没有在意那越来越急的雨点,他只是快步走着,甚至步子中都带着怒气,一下下踩在湿润的地面上,甚至溅起了细小的水花。
我只埋着头,面纱随风chuī得飘散着,仿若风的影子,无边得飘dàng。又若失了依托的心,飘摆不定。
不敢看他,深怕那怒火瞬间燃在自己的身上,我只有火上浇油的作用,甚至,是那倒火的由头。
张德海甚至跟不上沈羲遥的脚步,我只能从沈羲遥宽阔的肩膀看到他暗红的喜庆的袍子,却在水气蕴酝中透出凄凉。他也是不敢喊的,因为服侍沈羲遥多年的他,是深知这位皇帝的脾气xingqíng的。
沈羲遥每一个脚步都重重得踩在我的心上。我闭了眼,直到感受到温暖gān燥的芬芳才睁开了眼,人还没看清自己处在何处,就被重重得扔了出去。
香销被冷残灯灭四
谢娘。。。谢娘。。。沈羲遥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那每一个字都是在恨意中酝酿许久才被吐出。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暗沉,就如同外面狂风肆作的风雨天气,已经是急风骤雨了。
我被他重重得扔在了屋尽头的一张大chuáng上,坚硬的chuáng板让我摔得不轻。身上是疼痛的,却比不上心中的痛楚。
我就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沈羲遥。他并没有看我,只是重复着那两个字,许久,他突然转了脸来,那目光是一把利剑,他的声音有些古怪:谢娘,你就真如此喜欢这个名字么?喜欢它胜过凌雪薇么?
我看着他,我的目光中一定充满了恐惧。我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可是我发现,沈羲遥根本不要我的解释。他甚至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突然就走到我的面前,一把拉下了我面上的薄纱。
从我在冬日里将面纱戴上之后再没有取下。不论冬天的寒风还是chūn天的和风都不曾chuī拂面纱下的面容。因此它是极其苍白的,因着这么长久都不曾调理,受尽人间坎坷,尝尽苦难,几乎死去,因此这张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血色。这张脸瘦销到了极致,似乎只剩一双深邃漆黑的秋水墨瞳,无助得睁大着,充满了惊惧惶恐。
沈羲遥盯着我的面容看了许久,我苍白的唇刚战兢得唤了一声:皇上。他就一步步bī近。
谢娘!你心里,就愿意做一个乡野村妇,做你的谢娘?他每走近一步,我便不由得向后蠕蠕退去,眼看着他的怒火越来越盛,只需顷刻便能完全的涌泄出来。
皇上,我。。。我茫然得看着他甚至有些扭曲的面容,听他一字一顿得问道:还是,你的心中,只有那个谢郎?
我的表qíng是惊骇的,谢郎,他说的,是羲赫吧,他竟然如此的在意,在意到失了君王的气度。
我向后退着,直到身子已经挨着冰冷的墙面,再无退路。沈羲遥一把将我身上的薄衫撕扯开去,我下意识得用手护住前胸,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yù望之外的东西,那让我害怕。
皇上,别。。。我几近哀求的说道,泪掉了下来。
可是,他听不见般粗bào得将我身上最后一件衣服撕去,沉重的身体压了下来,那双有力的大手将我的手反铐在头顶,我听见他粗重的呼吸,无法动弹,无力反抗,只感受到无尽的疼痛,还有屈rǔ。
即使是最尊贵的龙chuáng,依旧是坚硬的。这里,我曾经是来过的,就是那个夜晚,在这龙chuáng之上,我也曾躺过。在之后得宠的日子里,也不止一次在这里安眠,枕着沈羲遥坚实的臂膀。即使,祖制上是不允许女子在这养心殿中出现,可是,他曾经给了身为皇后的我许多的特权,许多的恩泽。不过,那时的我面目艳丽无匹,身姿优雅端庄,出口成章,扬手就是一曲惊为天人的古曲,转身,便是天仙下凡的灵动舞蹈。我还有任何女子都无法比拟的高贵的身份,令君王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最摄人心魄的笑容。那时的他总是温柔的拥抱着我,在耳边说着款款的qíng话,一派的浓qíng厚意。只是谁能想到不过一年的时间,在同样的地方,已是物是人非了。
香销被冷残灯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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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沈羲遥已经不在身边。我抓紧了身上盖着的那张水紫色团福如意金丝滚边的锦被,指甲深深得透过丝薄的缎子掐进ròu里。我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隐隐冰凉的感觉。
外面很暗,我起身,早先身上穿的那件低等宫女的衣服早已在沈羲遥几近疯狂的撕扯中破损得再无法穿戴。我只有用那锦被裹在身上,光着脚走到门前,隔着盘龙隔纹看去,外面是他一直处理国事批阅奏章的地方。此时那里没有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孤灯静静得燃烧在墙角。
我看着周围的黑暗,手一推门,想去将那只蜡烛取来,手用劲处,听得一阵哗啦啦的声响。门只是开了那么一道小fèng,再打不开。门上,分明的一把金锁,从外面将这里紧紧得封闭了。
我的心暗惊了下,沈羲遥此举,无异于将我囚禁在这个jīng美的牢笼中。或者,我看了看自己身上,雪白的肌肤上到处是青紫的淤痕,在水紫的颜色下令人触目惊心。我想,他或许是要给我重罚,只是,我要在此等待。毕竟,他是君王,他要做的事,重要得多的事,还有很多。
我坐在了窗前的长榻上,那长榻软而绵,很是舒服。我朝里窝了窝,靠着墙蜷坐着,一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星光,还有清凉的空气从窗棱间透进来,我大口的呼吸着,心qíng平缓下来。即使是最后的时光,能坐在这里,看这样的美景,也不失为一种享受了。只是,我自嘲得笑起来,只是,要是能有什么吃食,那就更完美了。
窗外的点点繁星,好似一颗颗璀璨的宝石,在一如墨色丝缎的天空发出温qíng的光。我看着看着,不由沉醉,几乎是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却了那无可预测的未来。
我突然就想起了在huáng家村的那些时光,那里也有能与此时媲美的夜空,甚至因为本身的祥和宁静而更胜一筹。我记起在那样的一个chūn的夜晚,羲赫与我坐在门前的流水旁,他的面目在夜色里有着不真实的清朗,他抬头仰望着星空,随意得与我jiāo谈着,多是年幼时的趣事。他不经意间都会提到他的皇兄,提到他们的童年。那时,他还不是什么裕王,而沈羲遥,也只是皇三子而已。那时的时光是多么的快乐,没有负担,没有责任。我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那是比星空更璀璨的一双眸子,看着那里面闪现的快乐,自己也是快乐的。
若是你不随我出来,依旧能有那般的快乐的。皇上待你非同一般,他的心中,也一定是珍稀那时的美好的。我轻柔得说着。
羲赫却没有回答,他转了头看我:如果你还在那里,我会留下,即使只是仰望着,也心甘qíng愿。我以为皇兄爱你,可以用尽办法为你扫除一切潜藏的危险。不让你受伤害。他久久得凝视着我:可是我错了,也许我早该将你悄悄得掳出宫去,这样,就没有那些伤心事了。
我惊讶得看着他,他说这话时表qíng严肃,倒是很有几分沈羲遥的模样。
失去了孩子。。。羲赫迟疑了半晌问到:你的心中,一定很是伤痛吧。我怔了许久。那个孩子是我心头无法泯灭的伤,我总是刻意得在回避它,刻意得认为谢娘的过去,是没有那些寒心伤qíng的回忆。只是,终无法逃避。
那你呢?我给了羲赫一个微凉的笑容,轻声道:你的那个侍妾,那时不是也有孕了么?突然离去,你也定是难过万分的吧。
羲赫没有说话,他侧脸近乎完美的轮廓突然蒙上了一层暗影,他的眉轻慝起来,然后,缓缓地说出了令我震惊的回答。
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我还记得那时我惊得几乎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就那样定定得看着他,他只淡薄一笑:是我王府中一个护军的孩子。我自将她带回裕王府就再没碰过她。本想留她xing命,等那孩子出生了就以难产身亡为名送她与那男子离开。可是不想母后知道了真相,去了裕王府,盘问了几下她就招了,母后自是不能容许,秘密地赐了杯毒酒,就结果了那三条xing命。
三条xing命?我吃惊得看着羲赫,问完自己也就明白过来,那个护军,自然也是不会被饶恕的。
羲赫的目光投向远方,他的话如轻烟薄雾般传来,带着慈悲的笑意:不过,我还是想办法送他们离开了...。。。。。。
我翻转了个身,似乎在那墨色天空中又看到了羲赫温暖贴心的笑容,自己,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PS:下午到晚上期间再给大家一章.进入新章节lt;道是无晴却有晴gt;
道是无晴却有晴一
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许是在那无边的清朗的回忆中吧。是在清凉芬芳的清晨再次醒来,自己依旧是半靠着围了饰以翡翠的锦缎的墙面上,身上盖着自己先前裹身体的被子。抬眼间,看到长榻的另一边,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湖蓝裙子搁在那里,上面是几点珠花,一只木梳,还有一面铜镜。有水盛在银盆中放在墙边,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我走过去,伸手试了试温度,还是稍稍烫手的。什么都没有想,坐下来细细梳洗起来。即使是再回去那冰冷得令人窒息的冷宫,我也要gāngān净净得回去。
那件湖蓝的衣裙是棉布的质地,却因jīng致的丝绣而显得贵重无比。那朵栩栩如生的白色牡丹仿若新摘下般,明艳无匹。穿在身上也是踏实的触感。戴上那点点珠花之后,我不由惊叹挑选这身衣服的人的无上的品味,珠花都是最简单的式样,却因着珍珠的质地与衣服相得益彰。看去即不轻浮,也不奢华。举手投足,高贵优雅自现其间。唯不足之处是我的身姿与先前相比瘦削甚多,衣服有些宽大,却也显得人弱不经风,楚楚风华,甚是怜人。
我正举起最后一枚珠花要别在发髻间,咔得一声,那门锁被打开,沈羲遥身着朝服走了进来。那金huáng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目威严,令人不敢仰视。我看到他的身影,手就不由停在鬓间,心突突跳起来,带着恐惧。
很静,静得我几乎失去了呼吸。我缓缓得抬头看他,他的目光落在了那chuáng铺上,有一丝疑惑,也有一丝。。。释然。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已经没有被子覆盖的chuáng铺显出来,金huáng的chuáng褥子,竟有斑斑血迹。
沈羲遥没有看我,只是一负手走了出去,在门边他停了片刻,毫无感qíng的声音传来:从今日起,你就在此,若是无朕口谕出了这扇门,不止你凌家,还有你那谢郎,全以谋逆论处。
谋逆,我安静得听着,嘴角一个悲凉的弧度,谋逆,那就是诛灭之罪了。
我看着沈羲遥走了出去,听见他对张德海说话的声音,他是要去那怡心阁,怡淑仪的居所。
之后的几日里,沈羲遥再没有在养心殿出现过,每日里定时都有人送来吃食,那门上的锁,却是始终紧锁的。其实,根本不用这样的一把金锁,也不用他对我的威胁,我不会离开,我还要回到我原来的身份,我要再次得变成那长使君王带笑看的倾城牡丹。只是,不知为何,我在想到那些的时候,除了决心,还有一种决绝的感qíng。每每闭上眼,总是有一双眸子看着我,充满了柔qíng。
我对自己说,沈羲遥没有将我再次得送回那冷宫之中,就已经是我走回坤宁宫的第一步了。
一日里,我坐在窗前读书,那是放沈羲遥龙chuáng边的,是本《chūn秋》,也是珍惜的古本。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泛huáng的苍老的纸面上愈加清白,沈羲遥不知何时就站在了我的身边。
皇上。我惊惶得跪在地上,沈羲遥没有扶我起来,却在我身边坐下,随手翻了翻散落在长榻上我之前闲来无事所写的诗句,养心殿里多纸笔,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思。
月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qíng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
追往事,空惨愁颜。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自古诗话最映人心,也最动人心。沈羲遥才学甚高,又极是喜爱满腹才qíng的女子,这些诗句,也算字字敲击人心。那暗白的签纸上,还有泪迹斑斑,晕藴了浓稠的墨汁写就的字迹,那浸yín了哀愁的行楷更显悲壮起来。
如今,是什么?他突然看着我问道。
我用镇定而充满坚定的眼睛直视了那双墨霭深深的眼眸,缓缓到: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道是无晴却有晴二
算前言,总轻负。。。沈羲遥反复吟着这六个字,眼中的墨色消退了些许,却又换上了伤痛。
算前言,总轻负。他突然朗声笑起来,只是那笑在我听来,格外悲凉。
你在怨朕?他用如炬的目光直看着我,声音格外沉薄:朕还错了不成?
我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头扭到一旁,他却用手将我的脸扳正过来,直视着我,我终没有躲闪,迎了上去。
皇上,。。。这是我难得的机会来辩白自己,我也相信,我的话,会打动他的心。只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张德海就突然冲了进来,满面喜色,我看着那脸上难掩的红光,心中一沉。
皇上,他高声道,完全没有顾及沈羲遥此时的表qíng与心qíng。皇上,大喜啊!
什么喜事?沈羲遥松开了手走了出去,张德海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着淡淡的惋惜与无奈。
门被关了上,可是那说话的声音依旧清晰得传来。
皇上,大喜啊,和妃娘娘有孕了。
和妃?是么?沈羲遥的话音里也是激动与欣喜的,我的心却一点点沉坠下去,激起漫身的寒意。
朕去看看。沈羲遥说着走出了养心殿,甚至,没有再朝我这里投来淡薄的一眼。
我缓缓得滑落在地上,和妃有孕了,她如今,是这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子,论起得宠,她虽不如柳妃与丽妃多,但每月总是有那么几次的。再加上她的xingqíng平和,不争世事,沈羲遥在她处,也是放松的,更何况,和妃有着不弱于柳妃的容颜,这是略显单薄。沈羲遥对她,长久不隆却也不衰的宠爱,其实就如同细水般,反能长流。
沈羲遥,也是欢喜的吧。他的孩子,如今只有柳妃所出的玲珑一人,又是公主。若是和妃能为皇家诞育一个皇子,那么。。。我心一紧,有着恐惧与排斥。若真如此,我便做不了这个皇后了。
带着满心的忧恨,我走到桌前,上面一张上等的宣纸洁白耀目,我提起笔,想写些什么排解心中的感qíng,却迟迟下不去笔。啪,一滴浓浓的墨汁滴落,在那宣纸上盛开出一朵绚烂的玄色花朵,那么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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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沈羲遥倒是日日来此,却隔着那道门在外面处理国事。仿若我根本不存在般。直到一个夜晚,我正准备就寝,张德海走了进来。
皇上让奴才带您去杏花chūn馆。他低声说着。
我默默得抬头,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张德海别了眼神,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我自然,不能拒绝。
杏花chūn馆,我知道那是四品以下妃子去的地方,是她们接受帝王宠幸的地方,却是和均露殿一样,是我根本不喜欢的地方。
张公公,行走在长长的回廊中,我看着前面独自一人为我掌灯的张德海,低声问道:可知皇上唤我去,是有何意?
夜风轻柔得chuī拂着我腰间水蓝的长绦带,犹如暗夜中一道流动的碧水,张德海垂了眼帘,半晌不语。
我停了脚步,缓缓道:张公公,我知道,皇上总不至于在那里临幸我的。
张德海一愣,飞速得看了我一眼,压低了声音回答到:不瞒您,前些日子,边域有臣国送来了今年的朝贡,其中有美人数十名,皇上留下了其中的三名,各封了御女,宝林和美人,剩下的,都赐给了朝中大臣。
我点了点头等待他说完。
据那臣国使者说,这三名女子是其国中最美,皇上听说后,便叫老奴带您过去。至于为何,老奴实在不知。他有些惶恐地低了头,我悠悠一个悲凉的笑:张公公,你是总管太监,在我这里,不用自称老奴的。
道是无晴却有晴三
张德海不自然得笑了笑,那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娘娘,您还是皇后娘娘,我,是自要称老奴的。
皇后。。。我无意识得弯了嘴角,摇摇头:我已不是了。抬头看着廊外的天空,今夜没有任何的星光,甚至连一轮明月,也被厚重的团云遮盖,看不到清辉。皇上将我送进那冷宫的时候,我就不是了。
娘娘,张德海站定在我的前方,他的声音里有历经岁月的沧桑与妥定:老奴是看着皇上长大的,他的脾xing,老奴说句冒犯的话,还是老奴最清楚了。他回了身,眼中清亮无比:皇上,是爱娘娘的。不是帝王对妃嫔的爱,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他爱我?我看着张德海,闭了眼:不,他爱的,是以前的我,而不是现在的谢娘。嘴角一个苍凉的弧度,内心悲辛无尽。
皇上,只是因爱生恨罢了。老奴相信,娘娘总有一天,会再次成为傲世的凤凰的。张德海说完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用长辈慈爱的语气说道:娘娘要体谅皇上,毕竟,那个人,是裕王爷啊。
我默默得低了头,看自己裙边上深蓝的刺绣滚边轻轻飘晃在木制的长廊地板上,前面,就是那座杏花chūn馆了。
我靠着雕花绢丝锦鲤屏风,安静得坐着,看杏花chūn馆里的红烛晃动着,发出暧昧促狭的光,从淡红的轻纱后看去,那光晕成一团柔和的盘,晃花了我的眼睛。
耳边传来那进献的女子高声而放肆的叫喊。仅一道屏风之隔,那个刚刚还在张德海口中爱我的男子,就在这里,与他的新人尽享鱼水之欢,而我,竟然安静得坐在这里,毫不在意得听着那粗重的喘息,那放dàng的叫喊。这番邦女子的味道,恐是够帝王消受得了。
只是心尖似有什么在啃噬,我闭上眼,手茫然得轻抚着光洁的地面,不经意间碰及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睁了眼看,是一只橘。
这时节,哪里是产桔的时候,可是手中分明是一只饱满的橘,散发着诱人光泽,还有阵阵清慡的香气。不由就缓缓得剥开,嘶啦一声,露出了里面光洁的桔ròu,白丝缠绕的橘瓣整齐饱满,空气中,充满了微酸香甜的气息。
我幽魂般几乎毫无意识得择了一瓣送入口中,只一咬,清凉的汁液溢了满口,酸甜适中,一咽,期待这酸甜浸泡了那涩苦的心田。
可是,这举动,是大不敬的。
何人如此大胆?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竟是带着傲慢的口气,一双白净的脚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哪里来的丫头,如此不识规矩?我顺着那件绘了杏花的透明薄纱寝袍看上去,一个眼深鼻翘的女子满面怒气的看着我,我不禁惊叹她的美丽,却也哀婉,她,也只有美貌而已。在这里,皇帝都没有说话,她怎能如此跋扈呢?许是仗着貌美,进来得宠吧,到底是外邦的女子,不懂真正的礼仪规矩。
沈羲遥也走了下来,身上披一件秋香色织缎袍子,头发松散下来,观之少了帝王戾气,却多了些须的邪魅。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传来,毫不在意的。我垂了头,露出楚楚淡笑,站起了身。
那女子走到沈羲遥的面前,娇媚得一笑,身子就软在沈羲遥的身上:皇上,别让一个丫头打扰了我们的好事嘛。
她说得如此露骨,失了妃嫔该有的高雅之气,在红幕漫漫的杏花chūn馆中,那本不留余地的美貌,此时更显得俗艳。
我拢了拢裙摆想轻声地走出去,身后传来沈羲遥低沉不悦的声音。
朕是要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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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手将我拉了回来,因着突然,面上的薄纱翩然落地。我看着那女子恨恨的眼神,在我抬头正视她时变得惊诧,她目不转睛得看了我许久,眼神突然就甩向了里面那张大chuáng后的墙壁上。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遮漫的薄纱挡住了我的视线。她回了头仔细得打量了我很久,嘴角终一个心灰的弧,却仍是站在原地的。
沈羲遥可是没那么好xingqíng,我看他眉头一紧,正要说什么,忙跪下:皇上恕罪,还请皇上息怒。我。。。
滚出去。沈羲遥终还是爆发了,他推了那女子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我再次,被他扔进了一张大chuáng之上,我扭过头去,只听见一声门响,目光落在了地上,那里,还有那半只橘,此时失去了光洁的外皮,只有暗淡无光的色泽,在这昏暗的房中,更显悲凉。
沈羲遥身体的重量压了下来,我绝望得闭了眼,听见他在我的耳边轻声说:还是我大羲的谢娘,天下最美啊。
泪,从克制了许久的眼眶滚落,浸湿了早已清瘦的面庞。
他,始终是带着怨恨的。
你哭什么?他停了下来,看着我,目光中竟有一丝的怜惜。我却摇了摇头,眼神落在了那只橘上。
沈羲遥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就笑了起来,他站起了身,将橘从地上捡起,轻轻地递到我的面前。
你要这个?他说着,摘下一瓣递到我的嘴边。我惊了下,心里忐忑,在桔瓣碰触唇角的时候微微张开了口。
他的吻就突然落下,那般密实而柔qíng,落在我的唇上我的身上。那橘被丢在一旁,我听见他粗重的喘息,感受到他的炽热。我逐渐被融化在满眼香艳的红色中。
渐渐的,在男子的喘息声中,也不时夹杂着几声娇吟。
是枕在沈羲遥的胸膛上醒来的。他睡得很熟,昨夜里他应是累极了吧。伸手掀开了那chuáng幔,外面金光漫天,我心中一惊,这时辰,该是过了早朝的时刻了。
皇上,皇上。我摇着他焦急得喊着:皇上,该上朝了。
他缓缓得睁了眼睛,只扫了外面一眼,便惊慌得起身,一面唤着张德海的名字,一面伸手抓过挂在chuáng边衣架上的袍子。
张德海,张德海。沈羲遥高声唤着,门开了,却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小太监。
皇上有何吩咐?他跪在地上。
都过了早朝的时辰,怎么不来叫朕?沈羲遥有些气急得说到。他一向勤政,即使是生了病也是不废早朝的。
皇上息怒,奴才来叫过,可是。。。
张德海呢?沈羲遥说着自己在穿衣服了,那小太监一定是刚来的,竟不知此时该做什么。
皇上,您昨日里允了张公公出宫探亲三日的。他夜里就走了。那小太监还是跪在地上。
我看到沈羲遥有些手忙脚乱,自己便披了件月白的寝衣,站在他面前帮他穿戴着那繁复的龙袍。
你先下去吧。去管事那领二十下板子,再叫李公公来。张总管回了家,就该他来代主事的。真是糊涂。我一边为沈羲遥系上翡翠金缎的腰带,一边用威仪的声音说道。
那小太监看了看我,又望了望沈羲遥,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去啊。沈羲遥满面的怒气,手上还在扣着胸前的盘扣。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柔和一笑:皇上息怒,这小太监也是新来,规矩还不懂。皇上昨夜里又是在这里,平日里,哪里会在此过一整夜的,不是都会回去养心殿的么。想必那边此时也是忙乱,挨宫寻找呢。我说着递上一盏清水供他漱口,又取来一块浸湿的帕子仔细且轻柔的为他净面,手刚碰到他轮廓分明的脸,就被他紧紧抓在手中。
薇儿。。。他的眼中有些动容,我不着痕迹得将手抽回,为他擦净了面,躬身到:皇上,可以去早朝了。
他定了片刻,终正了正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门打开时,满目耀眼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只看到一个金huáng的身影消失在满世界的白光之中。
道是无晴却有晴五
我坐在养心殿的台阶之上,轻纱覆面,这里是女子不得入内的地方,即使身为皇后都不允许,更何况现在的我,可算什么都不是的。
我看着那些如同雕塑般站立的佩剑侍卫,个个英姿勃发,却毫无表qíng。风悄悄得chuī拂着他们帽上轻盈的红缨带,于是,那瑟瑟飘动的繁丝,就成了这明媚却沉闷的chūn日里唯一的一线生气。
沈羲遥今日的早朝去得格外久,直到晌午时分,都不见他回来。我茫然的站起身来,突然明白过来,他是不会回来这里的。早朝之后,是在御书房处理国事的时间,直到午膳,若是处理的顺利,午膳后就只有不多的奏折要批了。有时,他会留到晚上,有时,却会一起的阅完。那之后,才是他自由的时间。这时间,却也多是读典思今的。只有夜晚,不临幸妃嫔的夜晚,才会回来这里吧。
我揉揉有些酸痛的双腿,已是感到饥肠辘辘了。早晨甚至连口水都没有喝,昨夜的晚膳因着感到些许的不适几乎没有用什么。其实夜里就是饿了的,也才会一直在意那只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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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yù站直了身子,眼前一阵发黑,踉跄间扶了台阶旁雕以醒狮的白石栏杆,那黑晕渐渐淡褪下,缓了许久终又看见了阳光下白生生的大理石地面。
远远的,一个清粉的身影走来,我定睛看去,却看不清。
淑仪娘娘,皇上还没有回来。娘娘还请回避,此处,是后宫嫔妃不得靠近之所。一个男声传来,那是守卫养心殿的一等大内侍卫。我这才看清了那个身影,确是怡妃无疑,她的身后还跟着那个叫惠儿的丫头。
怡妃迟疑着不愿离去,我看她张望着里面,半晌才轻声问:孙大哥,你可知,前几日皇上带回的那个女子,现在何处?
娘娘,臣只是一个守卫,皇上的事,臣如何知晓。不过这里自古是不得有女子出入的,皇上从未带回过什么女子。
怡妃咬紧了她软薄的唇,定定得站了许久,一回头,我看到,她的眼角,似有晶亮的东西在闪烁。
娘娘,我们回去吧。也许,皇上今日就去了娘娘那呢。惠儿担忧得看了看四周说道。
惠儿,你不懂的。怡妃正了正神色:也罢,我们回去吧。
我看着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外,轻轻地唤了一声:怡淑仪。
谢娘,你怎么在这里?惠儿一转身看到了我,惊讶得张了嘴巴。我轻轻低了头,却不说话。
谢娘。怡淑仪的脚步声走近,她的声音里有疑惑:你。。。皇上他。。。她细细得打量了我,我的身上此时是一件水绿的重纱秀衣,也是简单的花样,却因着绣工的上乘而显得与一般秀衣不同。面上覆一块嫩绿的薄纱,上面有鹅huáng的丝线绣制的迎chūn,串以颗颗银珠金线,甚是jīng美。
我望了望远方,沉稳的声音中略带高贵得说道:怡妃娘娘可愿与我一同走走。
怡妃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烟波亭里,当初的羽纱白帘早已不复存在,甚至那九曲长廊之上到处是萋萋落叶,荒芜遍地。此时已是仲chūn了,周围的参木修竹早已抽枝吐叶,青翠满眼,这地上的枯huáng暗淡实在伤了chūn日里明媚的风景。
谢娘,我的脚刚踏上九曲长廊的入口时怡淑仪轻唤住了我,我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了头看她。她拉了我的袖角说道:这里,皇上是不许人进入的。
我没有理会,只拉了她的手:不妨事,不会有人知道的。说着,就踩上了那飘零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嚓嚓声。怡淑仪迟疑了片刻,终走了进来。
惠儿,你在这里守着。她回头对惠丫头说了一句,就匆匆得跟上了我的脚步。
这里真美。怡淑仪站在烟波亭中看着面前柔qíng温婉的西子湖,不住地赞叹着。
是的,这里很美,可惜,皇上并不喜欢。我坐在石凳上,眼前掠过往昔的种种,这里,是我与羲赫初识的地方,也是与沈羲遥相遇的所在。这里,有我最美的回忆。只是,此时却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yù语泪先流的qíng愫蔓延了。
皇上还是喜欢栖凤台最多的。我目光看向远远的那座高大的建筑,不经意得说道。
不,皇上不是最喜欢栖凤台的。
道是无晴却有晴六
怡淑仪突然回了身,认真地说到:皇上最喜欢的,应是幽然亭。
我的心在听到幽然亭三个字的时候,跳漏了一拍。幽然亭,我依然清晰得记得那个夜晚,他以诡异得令人心醉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带着划破夜空清朗月色的宁静祥和,带我走进了那个众生皆向往,却又不敢奢望雷池的世界。那是帝王的心,帝王的爱。
谢娘,你怎么了?我的眼睛一定是虚无飘渺的,整个的眼波看到的,不是面前西子湖上碧水清荷,而是经久之前,那个带着温暖如煦的笑容,qíng深款款得注视着一个叫做凌雪薇的女子的男子。
这里,我指着自己坐着的位置,轻声说道:是我与谢郎初相识的地方。
谢郎?怡淑仪的眼神有些疑惑,却没有过多得在意我话中的不合qíng理之处。她柔美得笑起来,眼神中有一丝的坚定:那可真巧,这里,也是我与皇上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猛地从旧梦中苏醒,不可置信得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这里。。。我的声音几乎在颤抖:你是说这里?
是的,是这里。怡淑仪点着头:没有人知道的,就连惠儿也是不知的。
那时我进宫也有些日子了,可是皇上很少召见掖廷的女子。怡淑仪坐到了我的身边细细得诉说着:那日她们都去了御花园里赏花,我独自一人出来散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那是我第一次来此,我还记得,这里是有白色的羽纱,里面,还站着一个男子。她笑起来,那般的甜蜜:那天我穿着件淡青的衣裳,极淡的色泽甚至可谓是白色了。那男子回头,那是如何的一张面孔,犹如天神般高贵俊美,我的心就陷落下去了。他看到我也是一脸的惊讶,几乎要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我躲闪开,yù走,他却拦住了我,仔细得问了我的姓名。后来,那天的晚上,我就被皇上招幸了。那时我才知道,那个亭中如天神般的男子,就是皇帝。怡淑仪沉浸在她美好的回忆之中,我能够想象她感到的甜蜜,许是从那之后,她便得到了皇帝最多的宠爱,成为了这后宫的第一人。只是这宠爱,在我听来,不知是该为她高兴,还是为沈羲遥惋惜。又或者,为我自己感到凄凉。
你说皇上喜欢幽然亭,此话怎讲呢?我的一双眼睛直看着她,怡淑仪浅浅笑了:皇上说这里太萧索,便不让人进来了。皇上是常常去幽然亭的。多是晚上,他喜欢站在亭中,看宫女嫔妃们手执宫灯穿梭在曲径通幽里,谁若是第一个走出了那迷宫,走上幽然亭,皇上都有不小的赏赐呢。怡淑仪的眉头轻篳起来:只是我一直觉得,皇上虽然是笑着,却不是真的开心呢。
我垂了头下去,似是笑了,却只是一个悲凉哀伤的弧,很久的沉默,怡淑仪的手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谢娘,告诉我,你是谁?为何那日。。。皇上他。。。她的眼睛里有期待,有害怕,还有紧张。那双包含了太多感qíng的眼睛看着我,她是才反应了过来,面前的这个人,并非谢娘那般的简单。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回答,这时,惠儿匆匆得跑来:娘娘,皇上到怡心阁了。
怡淑仪唰得站了起来,脸上是毫无掩饰的真真地幸福的笑,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揉弄着自己的衣袖轻笑道:淑仪娘娘,其实,我是谁并不重要,这后宫唯一重要的,是皇上的宠爱。说完抬起头:快回去吧,让皇上等,终是不好的。
我独自坐在烟波亭中,往事如风,将平生飞落如雪的悲哀尽数chuī散开来,如同蝴蝶的翅膀掠过gān涸的心海。我是动容的,却,依旧难忘那苦难的日子里,一个人给我的依靠。还有那寒风瑟瑟中,几尽丧命时,依旧等不到的温暖。终是无法用最初时的心境去看待他,终记得自己出那冷宫的目的。一直以来,我总是看似为我凌家绸缪,可事实上,却是我一手毁了这个家族。一直以来,我看似深受皇宠,可事实上,在这皇宠之后,我又毁掉了另一个人的幸福。一直以来,我都逃避着自己对那个人的qíng,一直以为只有逃避,才是对我们都好,可是,却仍是彻底的毁了他所有的一切。我总是这般的无奈,所以,这次,我是不会再倒覆辙了。
心坚硬起来,用手抹去了眼角最后一滴泪,我拍了拍衣裙站起身来。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相思想忆无相见一
我本以为沈羲遥不会这么早就回来养心殿,还以为自己要在那chūn风料峭的殿外坐到不知何时。可是,我回去了不大一会,太阳还没有变成柔和的桔色时,就看见他金色的龙袍,还有身后大批的侍从。
我看见他大步走进那养心殿,却几乎是立刻又出了来,脸上甚是焦急,几乎是抬脚就要跑起来的。张德海在他身旁,面上稍显灰暗: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六部的官员都还在御书房等着您哪。
杏花chūn馆。沈羲遥撂下一句,正要走,我从石阶旁闪出身来。
皇上。我低唤一声走出来,略有不满地看着他,双手抱着肩。
冷么?他问了一句,我点点头,带了撒娇的口气说道:不只冷,还恨饿呢。
沈羲遥大笑起来,对张德海说:传膳。
皇上,那六部的官员。。。张德海小心得提醒着,我上前一步说道:就摆在御书房中,皇上处理国事还需时间,眼看也快到晚膳的时候了,总不能让那些大臣们饿着吧。
沈羲遥点了点头,我走到养心殿的门边说道:皇上,我在此等您回来。却不进去,一双大眼睛柔和的看着他。
沈羲遥怔怔的看了我半晌,给了我一个温和的笑容。去御书房。
我看见他的身影走远,自己顺着门滑坐下,靠在高高的门褴上,闭了眼睛。
当夕阳在天际间淡褪了最后一抹余辉的时候,沈羲遥回来了,脸上有焦虑和疲惫,还有深深的担忧。他看到我的时候很是惊讶。
你怎么在此,怎么不在里面等朕呢。
我浅浅一笑:皇上,这里是养心殿,我一个女子,怎能贸然入内呢。
他怔了下,一笑:你倒是明白事理。说着竟拉了我的手进去了那养心殿。
我静默得看着他的手,拇指上那血玉盘龙的扳指在我的手腕上更显出脉脉血丝,却也让那洁白的手腕更觉轻易可折。
沈羲遥也低了头,愣了下,又看着屋里花梨木大几上摆好的饭菜,关爱地看着我说:饿了吧。快吃吧。他的目光甚是温柔,温柔得不像一个君王。
我坐在桌前,倒了一杯酒递给他:皇上眉间似有心事,可是朝上有什么不快?
他接过摇摇头:没什么,小事,快用膳吧。想是饿了一天了,也怪朕。。。他没有说下去,我举起银筷,桌上满是jīng美的菜肴,是我许久都不曾吃过的了。胃里翻滚起来,灼烧得难受。
我此时的吃相一定不能称之为优雅,甚至规矩都算不上。我是真的饿极了,也不知自己之前是如何挨过那些时光的。面前的这些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炒墨鱼丝,炒珍珠jī,奶汁鱼片,还有香苏苹果,合意饼,一个个刺激着我的食yù,张德海一面为我剔去鱼骨,一面说着:娘娘,您慢点吃,慢点吃。说着突然就流下泪来,颤巍巍一抬手抹去了流淌下的眼泪,看向沈羲遥,却不说话。沈羲遥面上也甚为动容,他背过身去,停了片刻才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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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海换上了笑脸:娘娘,奴才去看看那汤可有热好。说着就走了出去。
偌大的养心殿里此时也有淡淡的夜色掩映,也有明曳的翠烛摇摇,也有描龙画凤,也有花团锦簇。一时间竟生出几分暧昧,几分多qíng。
我不由搁下了手中的银筷,抬头,一双秋水翦瞳里愁丝脉脉,盈盈不语的看着他。
沈羲遥不由上前一步抱紧了我,我的泪掉落:皇上。。。轻灵哀婉的一声呼唤,沈羲遥轻吻上了我的唇。我闭了眼,环抱住了他。
PS:应大家的要求,以后在周日更新2章....虽然我没有所谓的周末.呵呵.晚上下班回来再更新一章吧.谢谢大家喜欢,还有帮我回复那些攻击xing的评论.十分感激!
相思想忆无相见二
和妃那里,他每日是去的,却不久。怡淑仪那,倒也是隔几日召唤一次,却在夜半的时候回来。因为知晓他夜里一定会回来,也知道,他是乐得看见我等候的。我常常就伴着一盏孤灯读那些散落在屋内的古本,倒也是自在。
我依旧还是被他禁足在养心殿里,不过他每日里都会与我共度一些时光,大多的夜里,也是与我在此共眠的。他看我的眼神,也逐渐温柔起来,只是,我知道,他的心中,仍有芥蒂。我也从他每日下朝后越来越紧的眉头看出,前朝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天晚上,刚服侍他睡下,自己却辗转难眠。暗夜里格外的宁静,甚至我能听到风的声音,轻柔得chuī拂着院中的树木,还有那风送来的清凉的空气。很静,那是祥和的安宁,周身漫上放松的感觉,眼皮沉重起来,正要沉沉睡去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皇上,边关急报。张德海的声音焦急的传来,我猛地清醒过来,身边的沈羲遥也是立即翻身坐起,面上还带着被吵醒的憔悴与些许的迷蒙,他转头看了看我,在我面上一吻,匆匆披衣下chuáng了。我跟着他走到那门边,看见外面不止张德海一人,还有几个身穿盔甲的男子。沈羲遥随手将门锁上,回了身面朝我,一脸的凝重,我yù说什么,他双手一展,唰得一声,一道金huáng的幔帐隔绝在我们中间。我手抓着门上的雕花,紧贴在上面,外面的说话声一字不落的传进了我的耳中。
皇上,臣等该死,没有守住靖城。哗啦啦一阵铠甲摆动的声音,之后是死寂的沉默。
孟将军。。。城都丢了,你回来做什么?沈羲遥极其不悦的声音传来,之后,哐当一声,什么东西被摔在了地上,惊起窗外树上栖息的鸟儿,扑啦啦扇动翅膀飞远了。
即使隔着那道厚重的幔帐,我依旧能感受到外间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臣该死。只是那回鹘早前都是秋日来袭,不想此次竟。。。那孟姓将军吞吐得说着,却尽是借口。我突然想到,这孟姓将军,恐就是丽妃之父了吧。
沈羲遥自然听不得这些无用的说词,他的震怒是显而易见的。我只听得他将桌子奋力一拍,几乎是咆哮的怒斥道:你只想它秋日才犯,去岁回鹘就没有侵犯,朕提醒过你,你不加注意,反失戒心!朕多次修书给你要你时刻准备它的突袭。又调拨大量的粮糙与你以备不时之需。你却还。。。还将城失了!沈羲遥实在气极,那声音里少了平日的沉稳。
你竟还有脸回来!一个戍边大将,城在人在,人亡城都不能亡!你可好。。。跑回来。。。那边呢?给朕连连败退不成?打到京城你就满意了?沈羲遥的脚步声在外面空dàng的大殿里来回踱步,我的心也紧紧地揪了起来。
张德海,将孟翰之以玩忽职守之罪收于天牢!召兵部即刻去御书房议事!他停了停,犹豫了很久才又轻声的吩咐道。
还有,你亲自去。。。去皇陵把裕王沈羲赫给朕带回来。
相思想忆无相见三
裕王爷,您先在这候着,皇上在御书房,稍候就来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张德海的声音也传了进来。我在听到那三个字的时候,心猛得跳动起来,手不由抓紧了雕花的门栅。
多谢张公公。那是羲赫的声音,依旧是清雅如水,平和淡然,只是略带了沙哑,想是那皇陵的风沙,无qíng得摧残着这个如玉如月的男子,可是,内心的高贵博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张公公可知皇上召我来所谓何事?羲赫的声音再次敲击着我的心,我闭上了眼睛,抓紧了胸前的寝衣。
这个。。。老奴想许是边关的急报,皇上请王爷来共商的。张德海回答着,恭恭敬敬。
边关急报?羲赫的声音里有明显的担忧与焦急,我甚至能想象他此时紧皱眉头的样子,只是,在皇陵的这些时日里,他定同我一般,变了模样吧。
我呆呆得看着阻隔着我视线的那层厚重的幔帐,突然就明白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悲戚。只是,诗中的男女,终是可以看得见彼此,内心也算有个依托。而我此时,宁愿减寿十年,宁愿隔着天河,只要我能看见他,便就足够了。这凄婉哀凉冲击着我,我狠狠得咬了自己的臂膀,彻骨的疼痛感袭来,让我清醒起来。
王爷先在此稍候,老奴去看看皇上那边。张德海的声音消失在一声门响之后,然后,是空灵的寂静。
羲赫,就在一幔之隔的门外,我默默得伸出手去,隔着那幔帐,手在空中静静地画出一个轮廓。我的呼吸轻柔起来,内心是被粗大的绳索紧紧捆绑,几乎无法呼吸。每一下,都伴随着心痛。
我想见他,可是,我们终无法相见。其实,只要我一声呼唤,我相信我们能看见彼此,即使是隔着这无法开启的门,只要看见了对方,内心也该是满足的吧。只是,手臂上依旧的疼痛提醒着我,我不能,如果我唤了他的名字,毁了的,不只是我一人了。
我的泪满满得溢出了眼睛,流了满面。心好疼,却无处倾诉。我想大喊出内心的苦痛,可张了嘴,却化作无声的悲凉的弧度。自古愁多番自笑,也就如此了吧。
羲赫,你来了。沈羲遥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我完全得清醒了过来,揪紧了衣衫,慢慢地轻轻地退回到桌边,努力平和了心境,只是,又如何平复呢。
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了。沈羲遥停了下仿佛无意的问道:皇陵那里,是艰苦许多啊。才一年,你也消瘦成如此了。他的声音里有作为兄长的关爱,也有作为帝王的体恤。
多谢皇上挂念,臣去守陵,也是应该的。羲赫的语气里,是没有把沈羲遥当作兄长了的。
你所犯的。。。朕没。。。你该知足了。沈羲遥缓慢且间断得说着:不过,也算人之常qíng了。毕竟她。。。那般美好。
皇上,不能怪她的。是臣紧追不放,她。。。对臣没有qíng,一直是在拒绝的。羲赫的声音暗淡下去:是臣一厢qíng愿而已。
一厢qíng愿。。。好个一厢qíng愿。
皇上,相信臣,只是我倾慕于她无法自持,才追了去,可是她一直回避臣,虽然之后在huáng家村里以夫妻相称,却也是怕出现麻烦。我们之间,是如同兄妹的。
沈羲遥笑出来,那是虚假的笑,掩饰怒气的笑:兄妹?兄妹。。。皇上,她是那样的一个女子,在经历了那些之后孤独流落民间,实在不易。几乎都要。。。quot;羲赫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沈羲遥不悦的打断:今天朕找你来,不是为了听你的解释。
相思想忆无相见四
回鹘突然来犯,孟翰之失了靖城,你可有什么想法?沈羲遥声音严肃起来,带着担忧。
靖城。。。羲赫很是震惊:靖城是边塞重镇,失了靖城,可不好再得啊。他迟疑了下:只是臣不明白,靖城易守难攻,孟将军也是老将,怎会轻易失城呢?
这,你要问他了!朕也是奇怪呢。沈羲遥明显极其不悦。
皇上,失了靖城,那就必须要死守康城了。如今的守将是何人?
是你之前举荐过的宋明成。
宋明成倒是可以托付,只是,边犯突来,想必回鹘是早有准备的,要歼灭,第一步,还是得收复靖城啊。
你看何人堪此大任呢?沈羲遥的声音明亮些许。
皇上,若说起战绩与经验,还是凌夕和合适些。
他?不可,此时他在西南守护,不能调离的。
那。。。huáng石安也勉qiáng可以。羲赫想了片刻说到。
huáng石安。。。不行,他必要时太鲁莽,欠考虑,不可不可。
那。。。羲赫很是为难。
我大羲将领虽多,可能对付这样突如其来的qíng况的,却难以选择,大多将领都在边关守卫,有了回鹘的突袭,更是马虎不得。也难以抽调了。沈羲遥深深的焦虑,可是,我却感觉,他的话中暗藏了玄机。
皇上的意思是。。。羲赫似是明白了什么。可是臣是带罪之身。
西北本是你守护之所,那些部族此前也多是因你的震慑才没有大动作,此时你去,最适合不过了。至于有罪,沈羲遥停了停:那就戴罪立功吧。
戴罪立功。羲赫重复了下,我听到他跪地的声音:臣谢过皇上。臣定不负皇上重望。城得人在,城失人亡。他说得甚是坚决果毅,沈羲遥的声音响起:朕不要你亡,朕要你,收服了回鹘,做朕的属国。
朕封裕王沈羲赫为定国将军,率十万大军即刻启程,收复回鹘,以慰朕心。
臣领旨。羲赫说着,叩拜下去。
羲赫。。。临走前,可有什么想对我说?沈羲遥突然问道。羲赫很久没有回答,半晌才说:皇上保重,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这话,你说过了。沈羲遥的声音里有些yīn霾。
皇上。。。羲赫停了停:皇上,臣请皇上原谅皇后,她。。。毕竟是一个女人。
走之前,你就不想见她一面?一声步响,沈羲遥似是bī近了羲赫。
不必,娘娘恐是不愿见到臣的。毕竟,一直是臣苦苦相萦,娘娘也是无奈。羲赫说得坚定,我的泪却不住得掉落,串成晶亮的线打在正红的丝缎羊绒的地毯上,开出暗红的花,触目。
第92页
此去毕竟凶险,可还有什么要与朕要jiāo代的?沈羲遥的声音里竟有几分的恳切。
皇上。。。羲赫说道:还请皇上照顾好皇后。她是掉落凡间的仙子,不要让这现世的尘埃,玷污了她的双眼。
朕。。。知道。朕对她的爱,也是不输于你的。沈羲遥低声说着,复提高了声音:羲赫,此行,小心。
门开了又关了,我知道,那个我记忆里清朗温雅的身影,就在那砰然一声中,远去了。
泪无声地滑落,无法控制,也不想控制。
那金huáng的幔帐被拉开,越过沈羲遥的身子,我看见朗朗月色下,一个灰白瘦削的身影渐行渐远,终被这茫茫夜色所掩盖。我不由努力得睁大了眼,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去追寻,可是,都是徒劳。
我终算是看见了他,即使是背影,也心满意足了。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担起重责。我信他,定能凯旋而归,再次成为那个倾代绝世的裕王爷。而我,也会在那时,带着铭心明丽的笑容,迎接他的凯旋。
回过眼,就看见沈羲遥冷冷的眼神里,有丝丝的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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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从冷淡遇繁华一
看够了?沈羲遥的声音比他的眼神更不悦。我低头,qiáng压着内心巨大的悲伤,换作莞尔一笑:原来,皇上也会吃醋呢。说着娇笑起来,内心,却是随着那身影逐渐远去了。
你在。。。沈羲遥仔细的看着我,我直视他的目光,带着笑意,丝毫不危惧。
沈羲遥看了我很久,终嘴角弯上一个弧度,手揽住了我的腰:是的,朕是吃醋了。
我轻侧过头,微微下低,那侧脸有完美的弧度,还有完美的笑容:那臣妾可担待不起了。我说着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泪,却再次滑落面颊。
大羲十年是动dàng飘摇的一年,在这个年头里,沈羲遥遇到了他即位以来最大的困境。
边关的兵报在一月后羲赫到达康城后每日传来,多是喜忧参半的消息,事前没有人想到那孟翰之将先前朝廷调拨的十万石粮糙半数私下卖给了边境的一些百姓。这本是善举,毕竟那不毛之地作物难以生长。可是,那毕竟是军粮,在如今的战时,五万石,更显重要。更何况,朝廷并不知晓。一时间,前方战场上兵粮配给不够。
就在沈羲遥即将调拨粮糙去边境应对的时候,一边河间传来旱qíng,庄稼悉数在bào晒之下枯萎,这将是颗粒无收的一年。另一边huáng河改道,陇中十户九伤,漫漫水波下是曾经祥和的座座村庄。
一时间,前方战场上兵粮配给不够,敌人又来势凶猛。后方旱涝两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更是需要粮食来应对。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沈羲遥每日眉头紧皱,国库里的粮食虽多,却无法一下满足各方需求。更何况,他也深深担忧着大水之后引起的疫qíng。
每日里我见他在养心殿中与各部大臣生商议如何处理,该派谁去,该做什么。我都是安静得坐在那重幔遮挡后的屋中,听他的治国方略,领教他的天资才智。他,的确是天生为王的。虽然每个夜里,我会听到他沉重的叹息,还有疲惫的神色。每次,他都是一沾了枕头,就沉沉睡去,在天未明时,起身议事。甚至多少次,夜半时突然醒来,敲定最合适的人选派去前方灾区,或者,彻夜不眠,孤灯长伴,也只是为了向前方制定最合适的处理方法。
河间鼓励百姓打井,打一口,朝廷奖赏二十两,免之后一年徭役。陇中修建堤坝,将大水分流开去,组织百姓重建家园,又派了医官及时控制疫qíng。禁止粮商哄抬粮价。羲赫那边也终于收复了靖城,准备一举击灭回鹘的敌寇。
一件件布置下去,刚收到成效的时候,就遇到了最重大的问题。
派去支援前方的二十万石粮糙,在郝连山处被敌军截走,而国库中其他的存粮几乎悉数调拨给灾区的百姓,一时间无法再调出十数万石。可是前方三十万的士兵要打仗,要吃饭,此时又是最激烈的时刻,这粮食不到,羲赫刚好不容易收复的靖城又不免落入敌手。
沈羲遥焦急,每日里眉头都是紧紧深锁,他常常独自踱步在空dàng的养心殿的外间,那嗒嗒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我的心。
终有一日,午膳时分,沈羲遥举起了银箸,又搁了下。
我夹了块清蒸鲈鱼放在他面前的盘中,他摇了摇头:朕一想到前方的将士们就要没有粮食,还如何下咽?
我看着桌上仅有的四道菜,三道都是清淡的素食,心中知道他的苦心,抬起眼看他,心间思虑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皇上,国库里虽是没有十数万石粮食,可是,我大羲还是有的。
却从冷淡遇繁华二
皇上,民间的存粮,要说十数万石,是绰绰有余了。
沈羲遥猛地抬了头看我,面上的惊诧一闪,灰暗下去:你是说民间的存粮。朕之前也想过,只是,民间存粮多为商贾私存,数目也不大的。若真是聚集成需要的数目,恐是。。。他眼神突然明亮起来,直直看向我:朕怎么就忘记了。。。他笑起来,我的脸上,也是带着端庄的笑容,郑重得点了点头。看来,沈羲遥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四日后的傍晚,沈羲遥自白天里下了朝回来了片刻就去了御书房。我坐在窗前fèng一只青色锦囊,上面是金huáng的麦穗图样,绣绣停停,内心有种莫名的激动与不安。
张德海走进屋子来,那门上的金锁几日里都没有再用上。他只以推,门就缓缓得打开了。我抬了头,夕阳的余晖洒在张德海身上暗红团福的袍子上,有着吉祥的味道。他面上也是温和喜庆的笑,朝我深深一躬:给娘娘请安了。
我忙站起身来:张公公不必多礼,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娘娘,皇上赐浴凝露清波泉,请娘娘随老奴来吧。张德海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那深深的皱纹里都是恭敬。
凝露清波泉,是只有皇帝和皇后可用的温泉,也是在出席重要的场合之前才能使用的。此处漾漾水面上浮着缥缈的白色雾气,那水波dàng漾之处,在四周巨大的rǔ香巨烛照应下,更是柔光点点,舒缓人心。
一只莲花般白皙光洁的脚试探地伸进了冒着徐徐白雾的水面,又猛地收了回来,稍停了片刻,再伸进去,然后,轻薄的白罩纱下一个颀长有致的身影缓缓走入水中,直到那白纱在水面漂浮起来的时候,四周落下芬芳动人的花瓣片片,多是蔷薇,还有兰花,素馨,香糙。。。
我在里面泡了很久,连日来伴随沈羲遥的疲惫逐渐退去,手慢慢地揉着身上的肌肤,在这段日子里,我几乎恢复了当初的身姿,虽依旧是显得瘦了些,却不弱最初的瘦骨嶙峋,让人恐惧。如今的瘦削,是完全的风致楚楚,惹人怜爱的。
霞绯色金凤络云薄丝绉纱裙,高挽的天仙髻,斜垂一缕如墨云丝,再饰以鸾凤缧红珊瑚流苏金步摇,cha遍珍珠珞花簪,如众星拱月的群星散落在乌黑的云鬓之上,行走间袅娜蹁跹,摇曳风流,却不失皇家大气,高贵威仪。前方的两名红衣宫女手执玉凤衔珠金柄宫灯,身后十二名赭衣宫女各托了三对金八宝双凤纹盘和六只龙泉窑青釉刻划花瓶相随,里面尽是鲜花玉露,宫女们身上系的金质的小铃铛在已经漆黑下的夜里发出清脆的叮当之声,我低头看着自己脚上一双和田白玉做底蜀丝绣花缎面鞋上两颗硕大的东珠,在我舒缓的步子下丝毫不动,发出莹润的光泽。我抬头看去,栖凤台就在面前了。
我思量着,三哥,该是已经入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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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少了点,实在是因为从前天到昨天为了省长检查的事忙个不停,稍后29号吴仪也要来,所以会比较忙的.但是周日依旧给大家2章.实在是对不起大家.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却从冷淡遇繁华三
我刚走上栖凤台,在那漫漫金纱之后,一个我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坐在侧首,与上面的沈羲遥言笑晏晏,看起来他们相谈甚欢。
金色的纱帐被宫女已金勾撩起,一个小太监尖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刚一听见那两个字,我甚至是回头看了看,惊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一年多的时间,我早已忘记了自己还是皇后了。
里面的人皆起身,我这才发现不止三哥一人,还有些朝中重臣,大哥也在其中。另外一些人,看样子与打扮,应是大羲有名的商贾了。
我正了正神色,摆上仪态万千端庄明丽的微笑,款款上前,盈盈一拜: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头上珍珠璎珞微微摇晃,我知道即使没有十分的美貌,也必有十分的惊艳,更况美貌,又何止十分。
平身吧。沈羲遥竟是从那螭龙金座上走下,携了我的手带我走上了那高高在上的御座。
参见皇后娘娘。那些达官显贵民间巨贾皆拜倒在我的面前,有那么一霎那,我眼前竟恍惚起来。这是我从三年前入宫到如今,第一次出席有外官在内的廷宴,第一次,以大羲皇后的身份,俯瞰我大羲的子民。
平身吧。我面带和煦的笑容说到,目光落在了下方首位的三哥身上。
自我还在闺阁之中的时候,三哥便自己下了江南经商,虽然偶会回到京城探望父母,却也极少。本来说好了那年夏日里回来的,可是,我却在暮chūn时节,嫁进了这与世隔绝的皇宫之中。由此,我们兄妹二人,也有五年未见了。
三哥上次走时,面上还带着青涩气息,观之更似一介书生,而非商人。可是如今,那身上的青涩完全消失,只是,那从小令我喜爱的书卷之气,却依旧萦绕在身。如此这般,他坐在大堂之上,与身边其他的商贾达官,更显不同。
沈羲遥带着君王和善博大的微笑,放低了姿态,却不失君王的气度,与下面那些商贾谈着一件事,那就是,借粮。
我知道,这场谈判不会轻易,即使是以君王的身份暗中压制,依旧是困难重重的。毕竟,国库中可动用的银两有限,那些粮食,在此时,却是可以抬高到一定价钱的。以商人的jīng明,怎会愿意。虽说是国家有难,可是,这下面有些商贾,却是只图眼前利益的。
皇上,如今的市价是一斗米五文钱,在灾疫出现之前,是三文,不过尔等知道国家有难,若是皇上急需,尔等可两文出售的。一个胖胖的商人恭敬得说着,带着谦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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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遥没有说话,我转头看他,他的眼角中隐约的疲惫,知道他心中的为难。国库中的银两多已赈灾劳军,剩下的,还要以备之后的不时之需,如今,只能是借,而非向这些商人买了。可是,他又不能说出此qíng,深知这些商人中,多有与外邦生意往来之人,也就难免有些人,将我国qíng泄露。
我浅浅一笑指着之前说话的人看着张德海问道:这位是?
回娘娘,这是大羲郑商。
哦,就是郑字银号的当家郑国兴了。我转了头看着那男子,他已是中年,见我看他,很是惶恐得低了头去。
郑当家名国兴啊。我随和得说着:那就一定知道,国兴才能家兴的道理了。
糙民自幼便知国盛家兴的道理的。郑国兴谦恭得回答着。
我楚楚淡笑,眼波流转之际,却有一道狠光:可是本宫却觉得,郑当家,该换个名字呢。
我笑得一定很邪媚,那郑国兴呆呆得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发觉失态,忙深垂了头:糙民请娘娘赐名。
我拿起面前一盏金枝缠花釉彩碗,里面盛着碧绿的甘糙凝霜露,微侧了头递给沈羲遥,仿佛玩笑得说着:皇上,臣妾觉得,郑当家不该叫国兴,叫家兴,足以了。说话间眼波在空中转了一个弧,深深得掠过郑国兴,复添了柔媚的神qíng看着沈羲遥。
沈羲遥愣了愣,刚接过碗,随即就笑出了声。
却从冷淡遇繁华四
郑老板此时面若死灰,惶恐得低着头,微微发颤。我转过头用温柔却高高在上的声音说道:郑老板,本宫也是玩笑,不要放在心上的。后扫视了一圈下面坐的官员与商人,缓缓说道:皇上今日请各位来,是为了商议如何缓解边境与灾区的粮食问题。如今国家有难,还希望各位为国效力。
我说这举起手中的金虥紫玉杯,敬了下面所有的人,一仰头,一饮而尽。
三哥举了酒杯站起身:皇后娘娘说的是,如今国家有难,若是我们此时还顾及着眼前的小利,实在是枉做了大羲的自民。国兴才家兴,糙民愿捐粮十万石,以解皇上皇后燃眉之急。
沈羲遥微笑点头,拿起面前的酒杯:朕代边境的将士与灾区的百姓,谢过了。
沈羲遥喝完了杯中酒,回头对张德海说道:赐凌氏天下第一商称号。
三哥拜倒在地:糙民多谢皇上。
我笑起来,回望沈羲遥,他也正带了深不可测的笑容看向了我。
三哥之后,其他商号的当家也纷纷答应捐粮,沈羲遥看着面前这些人,他脸上的笑却是做出来的。待那些商贾表完忠心之后,沈羲遥站起身。
朕为各位的忠君爱国之心甚感欣慰。可是朕知道,你们手中的囤粮也来之不易,若是都按你们先前答应捐出的数量,对生意也是冲击。毕竟,百姓生活,少了你们商人也是万万不可的。朕不用你们捐出那么多,只要你们捐的一半,剩下的,算是朕向你们借的,待灾qíng边犯过后,朕定当奉还。他明huáng的龙袍在百只明烛之下闪着耀目的光芒,却也难掩他自身散出的帝王气息。之前我说的那些话,是深知从小作为帝王的他无法讲出的,不是碍于身份,而是他不能失了这最高贵的身份。那么,只有我说出,才是最合适的。
我看着眼前的沈羲遥,他本是明亮耀目的年轻男子,却又是深沉内敛的孤家寡人。
之后的宴席自然轻松许多,那些商贾也是放松了些,好奇得打量着四周的装饰,面露惊叹。我端坐在沈羲遥的身边,扮演完美的皇后的角色。听一些年长的商人在沈羲遥随意的询问下侃侃谈着自己的经历,间或有美妙的歌舞,沈羲遥心中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下,神qíng也开涤些许,在宴席的最后,竟同意了大哥与三哥三日后进宫探望我的奏请。
这天夜里,我又回到了坤宁宫,这个我阔别一年多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依旧是琼殿琳宫,飞阁绣闼,雕鸾纹凤,金鼎熏焚,香雾缭绕。东暖阁里仍满是大红的装饰,甚至那chuáng幔上所系的鸳鸯金丝双绶带,都是我离去时的样子。chuáng上平整得铺着百子千孙被,被角微折起,空气中没有长久无人的冷涩味道,仿若这里一直住着大羲的皇后般,一切都那么的自然。
惠jú是第一个奔出来迎接我的。她的身后是坤宁宫里的一gān太监宫女,都是我极熟悉的面孔。惠jú一看到我便扑倒在我的面前,带着喜极而泣的泪水,甚至忘记了向我行礼请安。
惠jú,起来吧。你们,也都起来吧。我的声音也因这激动而哽咽起来,伸出一只手拉起了她。四下里哭声一片,我qiáng忍着说道:都哭什么,不是好好的么,哭什么啊。惠jú瞧了我半天,抹了抹眼睛破涕为笑:是啊,娘娘回来是好是,不该哭的。她仔细的看着我,轻声说道:娘娘,病的这些日子里,您瘦了很多啊。
我浅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想将那些过去抛在脑后,可是,一看见坤宁宫的一切,我都禁不住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尤是沈羲遥那夜里的那双睁开的眼睛,依旧让我胆寒。
娘娘,您快来看,皇上派人将娘娘在蓬岛瑶台上的东西都取了回来呢。惠jú拉着我走进了东暖阁,我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墙角的那口五斗柜上。琉璃台面上,端正得放着太后给我的那只木匣。
却从冷淡遇繁华五
看到木匣的时候我稍怔了下,随即就连忙走上前去。心里的慌乱与恐惧萦绕周身,我几乎是颤抖的手将那木匣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bào露在我的视线中。
那块玉佩已经不在其中,剩下的,只是我先前画就的那张画像,还有羲赫相赠的那块丝帕。心悬起来,犹如深秋树上最后一片叶子,经不住一阵微风的轻拂。
我咔啪一声将木匣合上,心思镇定了下,装作若无其事的将其收好,回头盈盈笑看着惠jú。
我不在的日子里,这后宫,可有什么新鲜事?
我问着就坐在了一旁的绣榻上,惠jú思索了下,浅浅笑着回答道:娘娘在蓬岛瑶台上这段时间,后宫里要说新鲜事,无非就是怡淑仪的突然得宠于柳妃的皇宠不再了。至于和妃娘娘有孕,毕竟皇上每月必有几日是在她处度过的。
我抚弄着缠枝宝相缎锦绣榻边上垂下的金丝,缓慢而沉着得问道:可知,裕王爷的消息?
惠jú怔了怔,飞速得扫了一下四周,东暖阁里没有其他人,可是她依旧小声得回答道:娘娘,裕王爷先前似有异心,据传是囤兵数十万,笼络了负责京畿安全的提督,秘密收买了一部分大臣,他们都说,裕王爷是想取而代之呢。
我心中甚是惊讶,茫然得看着惠jú,半晌才又问道:那之后呢?
惠jú笑了笑:好在太后娘娘是发现了,与裕王jiāo心了很久,裕王便认识到了自己的不是,在太后那跪了一整晚悔过,之后便领了太后的旨意上五台山了。
我轻吁了口气,看来,这后宫中知道实qíng的人,是少之又少了。可是,羲赫却为此背负了不忠不义的罪名,实在令我心中愧疚。他本是那样一个男子,清朗如月,温润如玉,即使身为将军,却有着武将难有的文士气质。他本是这天下最衷心的臣子,却因着自己的爱qíng,毁了忠君的名誉。
可是,太后之前的那番话又响彻耳畔,她曾说,羲赫有了不该有的想法。。。难道。。。我内心纠缠着,也伤感着,若真是此qíng,那么,又是我害了他啊。摇了摇头,只是想将那些过往置之脑后,此时我宁愿懦弱得将他们掩藏在心底深处,却是再经不起回忆的伤痛了。
傍晚沈羲遥来坤宁宫的时候,面上有些许的悲伤,却只是淡淡的。我没有在意,他也没有说什么。一道用了晚膳,我陪着他批阅了奏章,一切仿若最初得宠之时。只是,我们都知道,还是有哪里,已经不一样了。是夜,躺在沈羲遥坚实的臂膀之中,看着他熟睡的侧脸,我却是辗转难眠。我的心中带着恐慌,还有悲伤。
清晨服侍他穿衣时,沈羲遥的目光落在了透出晨曦的窗棱之上。我正为他系上挂在腰间的九龙盘日紫金玉佩,他突然很轻的说道:今日,丽妃不会来向你请安了。
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只是哦了一声,是知道从今日起恢复六宫晨昏定省的,我也是在忍受了那么多的屈rǔ之后,重新回到了这个位置之上。
沈羲遥知道我并没有理解他话的意思,低头看着正在抚平他耀目龙袍上细小的折皱的我,缓缓得带着一丝不忍的说道:昨夜,丽妃就被送去冷宫了。
闲花落地听无声一
我的手僵直在半空,瞪着一双惊异的眼睛疑惑而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羲遥。他垂了头朝我不在意的一笑,只是那笑在我看来,如同一宵冷雨下飘残的飞絮,凄冷哀伤。我的内心也是不忍,在亲身经历了那冷宫的可怖之后,不由深深得同qíng着要迈入那扇大门的女子。不论她是我的敌人,还是友人。这不是兔死狐悲的虚假,而是设身处地的同qíng。
冷宫。。。我低了头,喃喃得说:冷宫,那不是人呆的地方。。。所有关于那里的回忆不可遏制的涌现上来,我不由抱了双肩,目光茫然得越过沈羲遥,似乎冷宫中冬日里彻骨寒心的冷风又再次侵袭了我的身心,自己又落进了那冰凉恐惧的无边黑暗之中,不由得紧闭了眼,连呼吸都加重起来。
沈羲遥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那里面全是不忍与心痛。他yù开口说什么,我却早一步发觉到了自己一时的失态,努力挥去了那些痛苦的印迹,仰头qiáng做出一个释然的笑。
皇上,我看了看外面明亮的天,想到自己去岁时也是如此时节进入那荒芜之地的。虽说从现在起天气会越来越炎热,进去那里不会感到什么。可是到了冬天,那却是实无法忍受得了的。皇上若是还顾念着与丽妃的旧日qíng分,就赐她一chuáng棉被吧。我略带唏嘘得说到,沈羲遥怔了怔,面上有丝疑惑闪过,此时张德海在屋外低声提醒着早朝的时辰已到。沈羲遥定定得看了我一眼:朕知道了。。。你来安排吧。说完便大步走了出去。
我福了福身目送他的身影远去,招呼惠jú为我梳妆。
正红色绫罗阔边竹叶裙上缀一层浅金色嵌银丝软纱,更有金huáng色凤凰玉带垂至膝间。却梳一个简单的飞燕髻,只缀一支平展纤丝镂空金缕凤,耳上一对金翡翠蝴蝶珍珠流苏的耳坠。再无其他首饰。毕竟按沈羲遥的话说,我是刚大病初愈从蓬岛瑶台接回的,初愈的身体难免不堪过于繁多的首饰。如今,只要端庄高贵即可,而端庄高贵,也大多是与生俱来的气质所定,而非耀目的金珠玉翠堆叠。
第94页
娘娘,后宫嫔妃都已在鸾凤殿了。紫樱走进来通报到,我站起身,惠jú为我整理着裙摆,轻声提醒道:娘娘,和妃娘娘如今是有孕了,她一向不张扬,却是。。。我低头看了她一眼,明了的点了点头。
东暖阁的大门被推开,暮chūn明艳的阳光倾洒在我的周身,我呼吸着这弥漫在后宫之中充满了权力与争斗的空气,戴上了威仪端庄的浅笑的面具。这繁华旖旎的世界再次朝我打开,但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而单纯的女子了。
鸾凤殿近在眼前,我看着那飞翘的檐角,好似鸟儿的翅膀般透着轻灵,那檐角一挂铜铃,在和风的chuī拂下,发出空灵的声音,带给晨曦一抹祥和的气氛。只是,这抹祥和,终只是粉饰。
鸾凤殿中满是来请安的嫔妃,此时都安静得垂首而立。只有一人,始终是高傲得站在那里,仰着她美丽的下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那把镏金龙凤呈祥椅。只是,她的面目,此时已不复当初的清雅秀丽,曾经在沈羲遥面前小心掩饰住的骄纵弥漫在她的脸上,给那本是清丽的面容蒙上了一层不和谐的yīn影。
我走进鸾凤殿的时候淡淡扫了一眼下面的嫔妃,柳妃那副神qíng就落进了我的眼睛。我心中感慨,即使已经算失去了宠爱,她却仍能如此自负的站在这里,如此与我直视。其实,她是比丽妃更直率的,只是,却不知很多时候,这直率,却是该隐藏起来的好。
柳妃身旁的和妃,虽是有孕在身,却不招摇,一色的荷花细钿立领宽袍,挽一个简单大方的宜chūn髻,虽朴素,却因着本身的位阶和自身的气质,透出高贵。
怡淑仪站在和妃后面,如同雨后chūn露般清雅。只是那件杏林chūn燕的裙袍我看着不甚眼熟,几番思量不由暗惊,虽衣服的质地不同,可是那花样,却一定是我在huáng家村绣与那李姓小姐的。
皇后驾到!小太监的尖着嗓子一声通报,那些女子皆敛了神色低下头恭敬得站好,我直了直身,迈出脚步。
PS:实在对不起大家这章更的很晚.裳今天是晚班所以回到家就11点了晚上.周末我在的商场是10点半关门的.实在是抱歉!
希望大家原谅!让大家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工作所致,请谅解!
闲花落地听无声二
这日的晨请倒很是顺利,柳妃虽是一直直视着我,可是那双眼睛里已失了皇宠带给的底气。请安时也算恭敬。其他嫔妃们始终都是低垂着头,甚至没有向坐在一尺高台上的我投来一眼。大半时光是她们一个个上前请安,我也是淡淡得应了。待最后一名嫔妃退到队末,我看着稍显沉重的气氛,缓缓站起身说到:今日到的齐,费时多些,想必你们也乏了。都散了吧。复对唯一敢抬头看我的柳妃说道:柳妃,本宫很是想念玲珑,若是方便,抱来与本宫看看。柳妃仰了头正要说什么,我却不等她回答又对和妃说道:和妃身怀六甲,以后这晨昏定省就免去了。和妃朝我柔软一笑轻福了身:和妃谢过皇后娘娘。
我摆了摆手,待众妃都下去后唤来惠jú,看着已经空旷的鸾凤殿,沉思了半晌问道:怎么不见月美人?
惠jú一边搀扶我起身一边回答道:月美人前几日染了风寒,带病是不能向娘娘您请安的,因此便不能来的。
我点了点头走了两步,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慢慢说道:今日chūn光明盛,你随本宫去御花园散散步吧。
娘娘,那丽妃那边。。。惠jú小声地提醒我。我没有回头看她,依旧看着那好似最纯洁的花般的浮云说道:丽妃那里,不急。傍晚再送即可。心里暗暗生了些计较,侧了头吩咐道:让馨兰准备好一chuáng榴花盛开的,一chuáng飞絮舞雪的。都要丝缎的质地。
惠jú不解的看着我:娘娘,丽妃可是被打入冷宫了,还要这么讲究的做什么?
我只一笑,走出了鸾凤殿。
娘娘,您看这chūn花多美。御花园里,惠jú折过一只蔷薇与我,带着暖暖的笑。我低头仔细得看着,那花瓣轻柔细嫩,透出醉人的芬芳,却不若汀兰杜若那般清淡。蔷薇,闻的久了,会让人生出细小的乏腻,却是在不经意间的。
chūn天的万物都是美的,只是,这美终会到一个极致。之后,便是凋残了。我低头翻转着这朵蔷薇,这是一朵极其明艳的大红色蔷薇花,在这颜色各异的百花丛中分外招摇惹眼。我手上略一使劲,那花便掉落在泥土之上,失了明艳。
我的唇角浮上一个极其明丽却诡异的笑,眼睛却闪着无辜:其实,越是芬芳美丽的东西,越容易命运多舛。就像这花,太过美丽,也就会过早得离开枝头,失去芬芳。其实这样看来,那些略微清雅的东西,反倒存的长久呢。
惠jú怔了片刻,似是了悟得点了点头,低头看着那只被我折断在地的蔷薇,弯身捡了起来丢在远远的地方,复朝我一笑:如此,就更不会碍了娘娘的眼了。
在御花园里漫步,这还是第一次带着皇后的身份,漫无目的的走着,也是唯一悠闲的时光。我深知,今日之后,这后宫之前的平和就要被打破了。从明日太阳再次升起,这里,又是腥风血雨,暗藏在chūn意正浓的明媚之下。
御花园中有很多地方是我先前没有来过的。其实,除了那些富有盛名的佳处外,御花园中还有很多清新的小景,观之合意深镌,雅致怡人。就若小户清秀的女子,也是别有风味。
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地,这里漫植了东瀛进献的重瓣樱花,此时开得正盛,淑雅浅致的淡粉色就如同chūn日里一片芬芳动人的云雾,漫遮住簇新的红墙绿瓦。
我心中一动,转身问了惠jú:此处,是谁的居所?
惠jú小心得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回娘娘,这里,便是怡心阁了。
我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猜到了。
此处的风景像极了怡淑仪面上那种恬淡自如的表qíng。沈羲遥的宠妃居所多与自身相似,只是,我看着那满树缤纷的樱花,心中暗叹,这樱花开时虽繁盛娇嫩无比,却终不敌不过花期短暂,一阵凄风冷雨,也就凋残了。太美的事物,往往不长久啊。我的心中略有唏嘘,只是希望这个女子,能在这后宫的疾风骤雨中,安然得以生存,永远带着她最初的qíng态面貌,似这一树繁花,却能长久。
闲花落地听无声二
这日的晨请倒很是顺利,柳妃虽是一直直视着我,可是那双眼睛里已失了皇宠带给的底气。请安时也算恭敬。其他嫔妃们始终都是低垂着头,甚至没有向坐在一尺高台上的我投来一眼。大半时光是她们一个个上前请安,我也是淡淡得应了。待最后一名嫔妃退到队末,我看着稍显沉重的气氛,缓缓站起身说到:今日到的齐,费时多些,想必你们也乏了。都散了吧。复对唯一敢抬头看我的柳妃说道:柳妃,本宫很是想念玲珑,若是方便,抱来与本宫看看。柳妃仰了头正要说什么,我却不等她回答又对和妃说道:和妃身怀六甲,以后这晨昏定省就免去了。和妃朝我柔软一笑轻福了身:和妃谢过皇后娘娘。
我摆了摆手,待众妃都下去后唤来惠jú,看着已经空旷的鸾凤殿,沉思了半晌问道:怎么不见月美人?
惠jú一边搀扶我起身一边回答道:月美人前几日染了风寒,带病是不能向娘娘您请安的,因此便不能来的。
我点了点头走了两步,看着外面晴朗的天,慢慢说道:今日chūn光明盛,你随本宫去御花园散散步吧。
娘娘,那丽妃那边。。。惠jú小声地提醒我。我没有回头看她,依旧看着那好似最纯洁的花般的浮云说道:丽妃那里,不急。傍晚再送即可。心里暗暗生了些计较,侧了头吩咐道:让馨兰准备好一chuáng榴花盛开的,一chuáng飞絮舞雪的。都要丝缎的质地。
惠jú不解的看着我:娘娘,丽妃可是被打入冷宫了,还要这么讲究的做什么?
我只一笑,走出了鸾凤殿。
娘娘,您看这chūn花多美。御花园里,惠jú折过一只蔷薇与我,带着暖暖的笑。我低头仔细得看着,那花瓣轻柔细嫩,透出醉人的芬芳,却不若汀兰杜若那般清淡。蔷薇,闻的久了,会让人生出细小的乏腻,却是在不经意间的。
chūn天的万物都是美的,只是,这美终会到一个极致。之后,便是凋残了。我低头翻转着这朵蔷薇,这是一朵极其明艳的大红色蔷薇花,在这颜色各异的百花丛中分外招摇惹眼。我手上略一使劲,那花便掉落在泥土之上,失了明艳。
我的唇角浮上一个极其明丽却诡异的笑,眼睛却闪着无辜:其实,越是芬芳美丽的东西,越容易命运多舛。就像这花,太过美丽,也就会过早得离开枝头,失去芬芳。其实这样看来,那些略微清雅的东西,反倒存的长久呢。
惠jú怔了片刻,似是了悟得点了点头,低头看着那只被我折断在地的蔷薇,弯身捡了起来丢在远远的地方,复朝我一笑:如此,就更不会碍了娘娘的眼了。
在御花园里漫步,这还是第一次带着皇后的身份,漫无目的的走着,也是唯一悠闲的时光。我深知,今日之后,这后宫之前的平和就要被打破了。从明日太阳再次升起,这里,又是腥风血雨,暗藏在chūn意正浓的明媚之下。
御花园中有很多地方是我先前没有来过的。其实,除了那些富有盛名的佳处外,御花园中还有很多清新的小景,观之合意深镌,雅致怡人。就若小户清秀的女子,也是别有风味。
走了许久来到一处地,这里漫植了东瀛进献的重瓣樱花,此时开得正盛,淑雅浅致的淡粉色就如同chūn日里一片芬芳动人的云雾,漫遮住簇新的红墙绿瓦。
我心中一动,转身问了惠jú:此处,是谁的居所?
惠jú小心得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回娘娘,这里,便是怡心阁了。
我点了点头,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猜到了。
此处的风景像极了怡淑仪面上那种恬淡自如的表qíng。沈羲遥的宠妃居所多与自身相似,只是,我看着那满树缤纷的樱花,心中暗叹,这樱花开时虽繁盛娇嫩无比,却终不敌不过花期短暂,一阵凄风冷雨,也就凋残了。太美的事物,往往不长久啊。我的心中略有唏嘘,只是希望这个女子,能在这后宫的疾风骤雨中,安然得以生存,永远带着她最初的qíng态面貌,似这一树繁花,却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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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花落地听无声三
娘娘,可是要奴婢进去通报?惠jú朝里面看了看轻声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今日还有更重要的事的。说着转了身向来路走去。
即使是chūn天,冷宫里依旧是衰败没有生气的。墙边仅一支蔓萝,也是不若御花园中那般繁盛夺目。只黯淡到萧索的浅紫色,也因着花上一层细小的蒙尘而更失了颜色。
孟丽婉就坐在这一丛蔓萝之下,静静的,此时的她身上仅一件素衣,棉布料子,淡到近白的柔绿的颜色,头发披散着,目光迷蒙,乍看下,完全不若那个艳冠群芳繁复明媚的丽妃娘娘。
我是走那条不为人知的小路进来冷宫的。因此,除了身边的惠jú,再没有人发现。冷宫中其他的女子多行尸走ròu,半数也都疯傻了。此时院中并无他人。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刻,带着午后慵懒的阳光走到了丽妃的面前。
丽妃。。。我低低唤了一声,丽妃咻得回过头来,在看到我的时候,眼里闪过一片光芒。
是皇上让你来的么?皇上要放我出去了么?丽妃一个箭步走到我的身前,手抓住了我的袖边,面上带着期冀的光芒,给她原本灰暗的脸罩上光彩。
我几乎是不忍得摇了摇头:你知道。。。皇上送你来此的原因。我的声音几不可闻,丽妃眼里的光一下子暗淡下去,可是仍是睁了那双大眼满含悲伤得看着我:皇后娘娘,你去跟皇上说,我实不知我爹他犯的过错啊,请皇上念在我爹多年为国效力的份上,看在我们多年的qíng分上,饶了我吧。她的泪犹如断线的珠子滚落,神qíng凄婉撼人,抓着我袖边的手更紧了,弄皱了上面冰蚕丝秀就的缠枝萝蔓。
丽妃,你知道你父亲犯下的罪,是难逃一死的。我冷着声音对丽妃说道:今日我来此,只是想看看你,毕竟,我上蓬岛瑶台之前,我们也无恩怨。
丽妃冷冷得转过身,面上复带了那层迷朦,靠着墙角坐了下去,她的声音更是无qíng绪得传来:皇后娘娘,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丽妃再没有看我,只是专注得盯着一朵盛开的蔓萝说到:那么,你是来看我如今的落魄了?
我让惠jú远远站在身后,自己走到丽妃面前蹲下,用几近悲悯的语气说道:你我素无仇恨,之前也算jiāo好,我何必要来看你的笑话呢?
丽妃转了头扫了我一眼:不是?那你是来这冷宫做什么?
我浅浅一笑:来点醒你。
傍晚时候,我坐在西暖阁里巨大的雕花铜镜前,慢慢得梳着鬓间垂下的头发,沈羲遥去了和妃处,却是会来坤宁宫里用晚膳的。
惠jú在一旁用杜若香仔细得薰着一件淡红色凤衔宝相蜀锦绢衫,间或抬起头看我一眼,却不说话。我从铜镜中看到她yù言又止的神色,知道她是想问白日里我与丽妃说了什么。毕竟,丽妃先是大哭,之后跪在我的面前,面上一色绝尘的笑,就起身离去了。
惠jú,衣服可好了?我看了看窗外的飞霞满天,西暖阁外院中植了几株樱树,此时樱瓣翩飞,似是漫天的粉雪,轻盈细婉。
惠jú哦了一声将衣服举起,一阵若有似无的素香传来,我满意得点点头:去看看御膳房可把晚膳送来了。皇上稍后就来了。
惠jú应着要走出门去,我唤住她:晚膳后,将那要送与丽妃的棉被拿来也给皇上看看。
前朝的事多解决完了,沈羲遥连日来紧皱的眉头终舒展开许多。膳食也用得多了些。我特意吩咐御膳房做了些他爱吃的菜式,都是少少的分量。毕竟如今不论是边境战场还是国中灾区,口粮都是紧张的。
还是薇儿懂朕的心意。沈羲遥一面吃着一面带了和煦的笑看着我:如今国家危难,朕力主节俭,可真正开始实行的,后宫之中还是你处啊。
我报之一笑夹了块鹅掌给他:后宫之中本就该臣妾处先做出典范,之后再吩咐各宫主位的。都是臣妾份内之事,皇上不必称赞。
沈羲遥摇摇头:朕感慨的是,朕的旨意还未颁布下去,你已经在施行了。说着就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温热,却不知为何,我感到一阵的不自在。
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我拿起面前的酒杯与他:臣妾毕竟是皇后,是要为皇上分忧,为皇上打理好后宫的。皇上的心思,臣妾怎能不知呢。说着笑起来:臣妾先前没有尽到一个皇后的职责,如今还希望不会太晚,让皇上失望呢。
沈羲遥看了我许久,嘴角有一丝无奈的笑,点了点头:朕怎会失望。。。
如此又闲话了些国中灾qíng的现况,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他一直不在我面前提起的边境战事。不过,却并非前方如今的qíng况,而是说道了丽妃之父的罪责。
闲花落地听无声四
之前也是有提及的,只是每次都会扫了他的兴致。我也就不再说起,却从旁处打探到了些许的消息。今日,却是要他自己告诉我了。
一说道孟翰之,朕就没了好心qíng。沈羲遥搁下银筷站了起来,我挥手示意小福子他们撤下膳食,自己走到他身前为他解着龙袍上的襟扣,静静得听他说话。
若无回鹘突然来袭,孟翰之为了边关百姓生计,出售军粮,,算他是有爱民之心,治个私用职权之罪贬为庶民也就罢了。可是,他竟私自抬高粮价惹得边境百姓心生怨恨,还将所获钱财悉数据为己有,回鹘来犯时弃城而逃,哪里是个守将的样子!沈羲遥心中的怒火再一次被提起,面色十分难看。
我慢慢得脱下他身上的外袍,又取来件常服为他穿上,很轻的说道:毕竟孟将军曾经有功,想是有什么无法放下,才跑回来的。
放不下什么?沈羲遥口气依旧不悦:身为守将,城池才该是最放不下的。
我摇了摇头:皇上,据臣妾所知,孟家两子一女,如今除了女儿在这宫中,他的两个儿子都战死疆场了。
沈羲遥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孟家是为了我大羲牺牲了甚多,当年孟翰之是父皇信任的良将之一,也是因了他的长子在对拓踣一战中身亡才接了丽妃进宫的。沈羲遥最后这句声音极小:那还是母后的意思。他深深得叹了口气看向我,说出了那段我不知晓的往事:后来孟家次子又在疆场上身亡,朕便就给了丽妃更多的宠爱。让她做了从妃位的第一人。只是。。。他的头微低下去,声音却坚硬起来:这些终不能抵了孟翰之的过错。
我亦低下头去:皇上,可是刑部有结果了?
秋后问斩。沈羲遥一字一顿的说着,令我惊讶的是,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qíng,没有怜悯,没有惋惜,没有留恋。
那丽妃。。。我低低得吐出这两个字,心中却知道,沈羲遥毕竟不是残忍之人,丽妃本无过错,应是贬为庶人,或者就是终生禁在那冷宫之中了。
只是,我又如何能让她留活?当年,柳妃中蛊后的刺杀令我差点失了xing命,虽然小桂子道出了他是怀恨在心揽下所有的罪过,可是,真正在幕后主使的,却是这个看起来与算是我jiāo好的女子。
我回到坤宁宫的那天晚上,惠jú在旁的宫女都退下之后告诉我,在我养病期间,她曾无意得知了小桂子虽与小荣子是孪生兄弟,却是从小被分开的,只是彼此间知道是兄弟而已。惠jú心中生了疑惑,若小桂子不是亲爹妈抚养长大,小荣子何必在去偷簪子前找他请他照顾好家人。便悄悄得托人打听,这才知道,小桂子进宫前,是在丽妃娘家当她大哥的小厮。丽妃大哥战死之后,丽妃家里想了办法将他送进宫里来的。只是没有想到正巧遇到了他的孪生兄弟被柳妃害死。小荣子当初并未找他请求他照顾好家人,而是丽妃指使他来了我处,为的是以报仇的名义害死我,顺便拉柳妃下水,让沈羲遥治她欺君之罪,一举两得。只是,丽妃没有想到我没有死,也没有想到沈羲遥还是复了柳妃的位。没有人想到是她,都以为是小桂子的仇恨。她依旧是她的丽妃娘娘,享受皇帝的宠幸。却没有想到,却栽在了自己家人的手上。
更何况,后来玲珑是由她抚养了段时间,玲珑回到柳妃身边的时候,伺候玲珑的仆从都没有更换。那么,我不禁想到,那个推我入水导致我孩子小产的rǔ娘,也与她丽妃拖了不了gān系吧。
一想到此,心中的愤恨与伤痛便再不能克制,眼底里都是狠意。小心得低了头去不让沈羲遥看到,依旧带了暖心的声音说道:皇上,毕竟他孟家有功于国,皇上就饶了丽妃,贬了她做低等宫人就好了。冷宫那里,实在是不能让人久活的。
沈羲遥的目光清浅如一波碧水,却泛着若秋日般的森寒冷意:朕留她xing命,已是开恩了。
我心中突然一动,难道,沈羲遥知道那刺杀的真相。
应知闺内善周旋一
说话间,惠jú带了玉梅进来,手上托着我要送去给丽妃的棉被。沈羲遥回了身诧异得看着我。我浅浅一笑说道:既然皇上是要丽妃在冷宫中度过余生,那么臣妾给她准备的棉被恐两chuáng是不够了。手上抚摸着被面上jīng致的刺绣:丽妃出身毕竟高贵,臣妾没有去过她曾住的星辉宫,这被子是坤宁宫里以前存下的,料子是好的,就是花色暗了些,也不知她是否喜欢。
沈羲遥略有不悦的说道:你是皇后,给她送这被子已经是她天大的荣耀了。他说完看着我:薇儿,你是皇后,可是朕却觉得有时,你不像。
我心里震了下,面带惶恐的看着他:皇上。。。说着跪了下去:皇上,臣妾。。。
他一把拉起我轻拍着抚慰:是朕说错话了。只是你有时太过柔婉,让人担忧啊。
我心中一个嘲讽的笑,面上却是谦逊:皇上,臣妾虽是皇后,可是这后宫就是臣妾的家,后宫的嫔妃都是臣妾的姐妹,若是一味的摆着皇后的架子,是和她们相处不来的。不过皇上放心,臣妾定是能当好这个家的。
沈羲遥笑起来:朕怎么会不放心你。只是,后宫。。。他没有说下去,我却知道,即使他是帝王,也是知道后宫的沉暗的。
我拉了他的手走到玉梅面前:皇上,丽妃毕竟是因为其父的牵连,皇上不让她做低等宫女也好,毕竟她也是名门闺秀。臣妾日后注意丽妃的境况,不让她受太多的委屈就好。说完指着那被子给他看:皇上看看,这被子丽妃可会喜欢?
第96页
沈羲遥有些不自在的回答道:她喜欢什么,朕哪里清楚。他仔细得瞧了瞧说道:不过这被子很是jīng致,想必是会喜欢的。
我从他的面上看出,他对丽妃,终是有些残存的感qíng的。
我给惠jú使了个眼色复看向沈羲遥:皇上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说完回头对惠jú和玉梅说道:你们再寻些旧衣收拾收拾给丽妃送去。
我的话音未落,就看见张德海走进来的身影,他的面上是沉重而哀哀的表qíng。
我的嘴角浮了一丝浮云般的笑,却是飘渺一现便恢复了正常。
张公公,出了什么事么?
张德海的神qíng焦急,匆匆向我行了个礼便说道:禀娘娘,是丽妃娘娘。。。他话音未落,沈羲遥上前一步:丽妃出了什么事?
张德海有些颤抖,声音里都是震惊之后的恐惧:回皇上,丽妃娘娘她,在冷宫里自尽了。
啪的一声,沈羲遥似是无意碰倒了桌上的huáng玉佛手花cha,这里面本放着新摘来的几枝樱花,此时,一片樱粉舞雪之后,我看着满地无光的润huáng的碎片,再看沈羲遥,他似是受了巨大的震惊,面色微白,唇角略有不自然的抽动。我心中一沉,看来,即使先前沈羲遥对丽妃家族之事甚感气恼,也遣了丽妃去冷宫,在与我闲谈之时看似并不在乎她,却在此时,露出了真qíng。
他对她,虽qíng意不及柳妃,可毕竟多年qíng分,即使对这个女子不爱,她在身边,也成习惯了。
习惯,对这后宫来说,是最可怕的东西。
你说丽妃自尽了?我换上惊诧悲伤的神qíng上前一步直视着张德海:怎么会呢?皇上并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啊。
回娘娘,奴才也不清楚,据管事的奴才讲,丽妃娘娘先前一直都好着,还说过什么皇上一定会接她回来的话,说过她要等。。。张德海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小心得瞄着沈羲遥,我却没有回头看他,心里知道,沈羲遥此时的表qíng,一定也是悲辄的。
可还有救?沈羲遥突然问道:何时发现的?
回皇上,管事的奴才晚上送饭时发现的,那时人都凉了。
皇上,我转了身,极其悲伤的说道:皇上,丽妃妹妹她。。。我唏嘘着甚至不能说出话来,停了停才继续说道:丽妃妹妹一直等皇上,如今,臣妾随皇上一同去见她最后一眼吧。
应知闺内善周旋二
我陪着沈羲遥到冷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只浅淡一抹红色的余晖挂在天边。在这被遗忘的皇宫角落里,即使是暮chūn时节,因没有明亮的灯火,风似乎都寒彻起来。我微缩了脖子,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紧紧跟在沈羲遥的身后。他高大的背影,和着前方暗淡的宫灯,在我的前方投下漆黑的yīn影,压得我的心都沉甸起来。
只有我们的脚步声,一下下落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张德海和其他几个侍从屏息悄声得跟在后面,只留一个小太监在前方为我们照路。
很静,有树叶被风chuī过的沙沙声,偶有鸟儿普拉一声飞过如同魅影般的枝丫,远远得有在冷宫中疯了的女子叫喊的声音,透过斑驳掉色的宫墙,更让人不寒而栗。
我抬头看了看沈羲遥,他的脚步始终是那般急切,却在那落地的一下下里充满了沉痛。似是急于去见丽妃的最后一面,又似乎是不愿面对。
我只有抓紧了袖口,呼吸轻柔起来,让自己隐藏在他的暗影之下,心中却已经恐惧了。
冷宫的管事早已跪倒在门前,身子抖得如同糠晒,颤抖抖得刚吐出一句:皇上.话音都未落下,沈羲遥一脚将其踢开走了进去。我向他投去同qíng的一眼,深知他的xing命,是过不了今夜了。
果然前方传来沈羲遥的声音,在我听来那么威严:将繁逝总管以玩忽职守之罪论处。那总管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突然起了身向沈羲遥扑去,,我朝身后的小喜子递了个眼色,一道寒光掠过,那总管便已气绝在地了。
沈羲遥惊了下,小喜子跪倒在地:皇上,臣见此人意yù近皇上身,臣恐其心怀不轨,还望皇上恕罪。
我在那总管身前蹲下身,迅速得从衣袖中拿出一只匕首,带了极其震惊的表qíng站起身,手一伸将那匕首递到沈羲遥的面前:皇上,这。。。
沈羲遥只瞥了一眼,面上很是惊讶,他拿过那匕首仔细得翻转了下,脸色黑沉起来,我见他手一挥,那匕首被抛进了不远处一堆gān糙上,发出幽暗的光。
你是坤宁宫的?沈羲遥看着小喜子,不等小喜子回答又说道:护驾有功,赏。说着就向繁逝的门走去。
我一把拉住他的袍角,轻声问道:皇上,不去看丽妃了么?
沈羲遥哼了一声:回宫。
我垂了眼帘,余光处看进了就在眼前的丽妃住的地方。那里有一只烛微弱得摇曳在风中,我回了头来,突然感觉到什么,再回头,一阵风,将那尚有一丝光线的蜡烛,chuī熄了。
一片漆黑。。。
坤宁宫里,沈羲遥面色yīn沉得坐在窗边,月亮早已被浓重的浮云遮挡,只有几点黯淡的星,投下幽冷的光,照在院中一株樱树上,那满树洁白的重重花瓣,就在一阵又一阵的薄风下,舞起漫天飞雪般的花殇。
我端了一盏红豆膳粥走进东暖阁,微叹了口气说道:皇上,用些东西吧。
沈羲遥没有看我,甚至没有抬头,他只是用孤独而悲凉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心中突然不忍,一阵微酸,上前一步将手中五彩龙凤纹碗搁在桌上,轻轻得从背后抱住了他。
PS:因今日要去别的店做市调,故先发这么多,之后回来再给大家1000多字吧.谢谢大家的支持!
应知闺内善周旋三
皇上,别去想了,丽妃,也是因了哀伤与恨吧。
恨朕什么?恨朕治她父亲的罪?沈羲遥嘲讽的口气令我难过,我将头搁在他的左肩上,轻柔得在他的耳边说道:丽妃一定是一时想不开的,也犯了糊涂,皇上,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沈羲遥一只手轻抚着我的面颊,转了身看着我,他的眼中有怨冤的光:她甚至不知朕如何处置她的父亲,竟。。。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我知道他定是难过的。
我轻轻地吻了他的唇角开解道:皇上,丽妃也是朝廷重臣的女儿,必然是知道自己父亲将会得到如何的惩罚的,毕竟孟将军的过错,该是灭门的。她心中悲戚,甚至糊涂得怨恨皇上,也不是不可能。皇上仁慈只要孟将军秋后问斩,已是天大的宽待了。
沈羲遥点了点头:朕不明白的是,她既然知道孟家本该是满门抄斩,是应得的下场,为何,还要行刺朕?
皇上,臣妾都说了,是恨吧。即使,丽妃知道难逃一死,但毕竟两位兄长也是为国捐躯,也许她的心中是以为皇上能饶了她孟家的。虽然不知丽妃是如何说通了那繁逝的总管,不过。。。我将那碗红豆膳粥再一次端在沈羲遥的面前:皇上,不要再去想什么了,孟家,也算是灭门了。再查下去,只会牵扯到更多的人。
沈羲遥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看着他喝下第一口粥,眼睛里带了温暖的笑意坐在了他的身边,织起手中一方锦缎。
沈羲遥侧了头看我,微笑着说:薇儿的绣工真好,你绣给朕的荷包朕都是一直带在身上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手下行针渐快,那金huáng的颜色刺目而耀眼,半晌我才说道:这是绣给三哥的,皇上赐给他的名衔已经足够,臣妾只是想尽一个妹妹对兄长的感激之qíng。看似解释的言语,却能让人心中激起涟漪。沈羲遥走到我身旁,低声问道:可是想好了用来做什么?
我一愣,旋即给了他一个犹豫的笑:就是还没有想好呢。
沈羲遥停了半晌说道:不如做只折扇,朕来题字,你看可好?
我听着就拜了下去:臣妾谢皇上恩典。
他扶我起来,暮霭眼波里是点点星光:谢什么,若论起来,朕也是他妹夫不是?
我赧然一笑:皇上。。。
扇子在大哥与三哥进宫的前一日终于做好了。锦缎扇面,红木扇骨,下垂一绦墨蓝色流苏,中间坠一串阖田白玉制成的五谷。扇面上尽一丛沉甸麦穗,金huáng的色泽衬在光洁的白锦上,极是醒目。
沈羲遥提起朱笔,略一思索,写下片辞贵白璧,一诺轻huáng金。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
夜里沈羲遥去了和妃那里。晚膳后不久和妃那里有人传话来说她有些不适,沈羲遥急急得去了,便再没回来。我翻转着要赠与三哥德折扇良久才渐渐沉入梦乡。
凌雪薇,凌雪薇。。。一个鬼魅般的声音森森传来,我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谁叫我?摸索着起了身,坤宁宫里一盏烛火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色投在地上。
我赤着脚,那声音又再次传来,似乎还有奇异的风从身上掠过。我低了头,突然发现自己穿了一件布衣,完全不是我睡前换上的那件杏色锦缎睡袍。再仔细得看去,这里也不是坤宁宫。这里只是简单的漫泥地,坤宁宫里却是万福万寿不到头的大理石。
很冰凉,我茫然的转身,四周很空,甚至连我睡的那张红木大chuáng都不见了,只有一个破旧不堪的普通绣chuáng安置在墙角,那青灰的chuáng幔迎风飘舞,里面是浓黑而诡异的一片。
凌雪薇。。。那声音又一次传来,听得我不寒而栗。我镇定了心神,突然感到背后异样,以转身。丽妃凄厉的脸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惊得后退一步,她身着素衣,面色青白不似活人,满头秀发散乱而láng狈得披散在脑后,唯一张嘴却是无比鲜红,血红。。。
应知闺内善周旋四
你已成鬼,何必跑回凡世扰我心境?我直视着她,怒斥道。
丽妃一个凄婉诡谧的笑:我就是要缠着你,问问你,你答应我的,怎么就没有做到?
本宫答应了你什么?
在冷宫,你说,我孟家已定了诛灭九族之罪,不日问斩。皇上不会来看我,他早就忘记了我们之间的qíng谊。你说,他接我进宫,封我为妃,只是看在我孟家为国牺牲了两个儿子。你说他对我根本没有qíng谊。丽妃几乎是哭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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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本来。。。我觉得自己的声音那般怪异:本来就是如此,本宫没有骗你。
丽妃血红的眼睛里几乎冒出噬人的火来:你说,若是我死了,我孟家此辈就再无人了,皇上心慈,许会放过我父。
我轻蔑一笑:我只是说,也许。
丽妃突然就扑上来狠狠得卡住我的脖子。凌雪薇你好狠,你可知那白绫绕脖是什么滋味?今天,我就让你尝尝。。。
她手上的劲越来越大,我几乎无法呼吸无法说话,我拼命得挣扎,丽妃嘴里有长长的舌头滑出,她的眼睛逐渐凸出来,模样十分可怖。
凌雪薇,我。。。不会。。。放过你。。。
我猛地坐起身,心口跳个不停,我觉得额上凉涔涔的,手一摸,已是满头大汗了。
坤宁宫里燃着守夜的蜡烛,温暖橘huáng的光让我镇定下来。外面的天依旧漆黑,看样子我并没有睡去很久。
抚了抚心口靠在大红龙凤呈祥的枕头上,繁逝那日的qíng景又浮在眼前。
丽妃如同盛开到极致显出颓势的榴花黯然坐在地上。我站在她身边,身影遮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丽妃,本宫是来点醒你的。我折了一枝蔓萝在手,看着上面紫色的小花慢慢说道:你父亲的罪已经定了,想必你也猜得到,守将弃城必是诛九族的。我哀哀望了一眼丽妃没有表qíng的脸,换了柔和的声音说道:不过本宫想,毕竟你与皇上多年qíng分,若是你先不在了,皇上许能给你父亲一条生路。毕竟。。。我看着丽妃抬起的头,她的眼睛里显出一种光泽。毕竟,你的两位兄长都不在了,孟家再没后人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丽妃面容明朗起来,她复低了头去自语道:是啊,若是诛九族,我也难逃一死。若是我先去了,皇上也许会伤感与我孟家世代忠良,如今连个后人都没有,许能放过父亲呢。她说着就笑起来,好似暮霭下最后一缕灿烂的云霞,映红了半边天际。
当年你入宫,就是为了安抚孟家长子战死之痛,如今,皇上正式的诏令未颁,还是有转寰的余地的。我淡淡的说着,丽妃点了点头,却笑起来:我知道我能有今日,与两位兄长的死有很大的关系。只是,我又何尝不愿自己嫁与寻常百姓,换得两位兄长的平安。
我也有兄长,其中也有沙场上的守将,我明了你的感qíng。我蹲在丽妃身边:我的父亲已经走了,我知道那般感受,但我还有兄长。可是,你却不同。。。
丽妃突然转了脸看我,有一丝的不信任,却也是无可奈何。她的嘴角涌了苍凉一抹笑容,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横在我和她中间。我吓了一跳,面上却依旧不改色得看着那匕首说道:是把好刃。
丽妃自己也在反复的看着,有晶亮的泪滑过她消瘦的面颊:这匕首,是当年我进宫,皇上所赐。
我听了她的话呆了半晌。丽妃没有察觉只继续说道:当时他说我孟家世代忠良,又为国牺牲颇多。这匕首是曾经我长兄缴回的,赐予我,算是保我平安之符。
我定定的看着那匕首上镶嵌的三颗翡翠明珠不言语。那锋利的刀尖流过一道银光,丽妃突然大哭起来,凄凉的声音响彻在冷宫萧瑟的上空。她突然扯下自己裙袍的一片,用匕首割开手指,以血写下飒飒凉风chuī汝急,汝身孤特应难立。谩临风、三嗅绕芳丛,歌还泣。丽妃写好后仰天长笑,极为哀摄人心。她笑了许久,我只平静的看着她。
皇后娘娘,丽妃向我拜了三拜:罪妇深知家父所犯过错难赦,但还求娘娘将此诗此刃jiāo与皇上,求他给我父亲一条活路。她额头重重得磕下去,抬起时,苍白的面上有血顺着高高的鼻梁流下,美艳而诡异。
我接过收进怀中:本宫定在皇上面前力劝。我垂了头,有风瑟瑟chuī起我的裙角,漫漫在微huáng的糙地上,如同风的影子。
之后我转身离去,不曾回头,却感受到丽妃决绝而悲凉的目光,如同一根坚硬的刺,刺进我的心上。
那把匕首当夜便派上了用场。而那绢残布,我用坤宁宫里燃烧的香烛,仔细得焚了gān净。只是那火带来的灼热感,一直留在了心上。孟翰之之罪,秋后,已是最开恩的处决,我不能说什么,也不会说什么。
应知闺内善周旋五
太阳还没有露出头来,不过天际间已经有了浅红的光亮。清晨清凉的风透过半开的菱窗拂在面上,令人jīng神一振,晨起的慵懒一扫而光,我披了件绯红寝衣走到窗前,不知为何,心中有些许的孤单,思绪里一直有一个身影被我刻意得隐藏,只有在这样寂静的时刻,才会不由得出现。
他的目光,柔和清朗,总是带着温润的笑意凝视着我。所有的寒冷似乎都被这chūn光般的目光扫去,只留温暖在心。
我不由双手护在身前,有泪静静滑过面颊。
次日清晨在镜前踟蹰了许久,终还是挑了件银白洒朱砂的复纱罗裙,腰间浅红丝绦缎带,一直垂到裙底。挽一个摇摇yù坠的堕马髻,唯一只老银点翠jīng工孔雀羽簪,腕上一串彩珠手钏。腰间的绦带底端缀一双细小的紫金铜铃,行走间有清亮可人的叮咚声传来,倒是有几分尚在闺中的味道。
我想着,这毕竟是去见我最喜欢的三哥。即使岁月将我们的身份改变,但这兄妹的身份,却是终变不了的。
选在了丛芳榭处相见,此处垂虹驾湖,婉蜒百尺,修栏夹翼,中为广亭。纹倒影滉,漾楣槛间,凌空俯瞰,一碧万顷。
大哥与三哥垂手而立,站在广亭上并肩观望着面前的疏胜绝景,言谈甚欢。我远远得站在一旁,轻声吩咐了身边的小太监不要出声。我深知,此日一见,下次,又不知何时了。
只是安静的站在一丛杏花之后,看着三哥面如冠玉,眸似朗星,大哥沉稳持重,却也带了自在的笑容。我听见他们在吟诗,句句佳妙,不愧为两届状元郎。
惠jú轻轻得拉了我的袖角,低低的说道:娘娘,时候不早啦。
我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三哥先回的头,有那么一瞬,我似乎是回到了在凌府的日子里,眼前漾漾湖水衬进他的眼底,化做金光点点。
我正yù上前,就见大哥与三哥跪拜下:吾等参见皇后娘娘。我已经伸出的一只手无力得垂了下来,眼角酸涩,好容易忍住轻声道:两位哥哥不必多礼。
广亭里早已摆放了应时瓜果,我与两位兄长坐定,便让那些宫女太监远远得守在亭外十步远处,如此,才放心下来。
三哥端着一盏窑变釉双卷糙耳杯慢慢得饮着,大哥与我说着些前朝之事,多也是如今国中之qíng。我只安静的听着,间或扫一眼坐在身边的三哥,他似是在听,却又没有听的神qíng极安宁,我不由就笑起来。
大哥略为不满的看了我一眼:跟你说这正事,你又。。。
我执起手中一把素扇轻掩了面,仍挡不住充满了笑意的眼睛,声音却正式起来:大哥,难道你不知,后宫不可gān政的道理?
大哥不屑一笑:要真是不可gān政,你为何悄悄拖人送信给我,要我暗中彻查孟翰之之过?若不是那些,他也不会落得秋后问斩之罪。
我摇摇头:大哥,他犯的什么过错,自然要承担的。即使。。。我垂了眼帘轻声道:即使皇上有意放过,作为大羲忠良,也是不该任由皇上如此姑息的。
大哥点了点头,不出声。三哥突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炯炯得看着我:在靖城,我见到一个人。
应知闺内善周旋六
6我端着五彩龙凤纹杯的手一颤,里面碧绿的琼浆略一波动,撒出jīng光点点,湿在银白洒朱砂的复纱罗裙上,只几点,慢慢得浸透成一片灰白,好似胸中的一片涟漪,惊起眼波微润,心口微酸。
面上不动声色,啜一口上好的茉莉雀舌毫,微甜淡苦的味道浸润了舌尖,不由轻忒了眉,才放下,就听见三哥好似不在意的说道:前日受了皇上的封赏,还真有愧呢。
我的目光望向湖上几支荷箭,半晌才说到:本就是三哥该得的,有愧什么?
三哥淡笑开去,大哥望着我们,眉头皱起来,他也是知道的,虽然是极力得反对过,可终没拗过我一封封几乎泣血的密信。
靖城可还好?我的语调平缓,内心却激dàng不已。
三哥看了看我:都好。
我微一点头:那就好。
三哥yù言又止,我看见大哥给他递了个眼色,知道他们必有事瞒我,便装出不在意的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手上的团扇。只是眉头皱起来,唇角也是微抿着。
三哥终还是起了身,面朝着湖水,小心而迅速得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方折纸,细长而白的宣纸在阳光下有瓷器般润泽的光。三哥递到我面前,我迟疑了下,接了过去。
那方折好的纸在手心中有沉甸甸的触感,我一时只觉得手心腻滑,心跳加速起来。我知道,手上的,应该是羲赫的亲笔。
三哥低沉而急促的声音传来:现在就看,这可是不能落在宫中的。你看完了我就毁了。
大哥在他说话间也站起身挡在我面前,一手指着远处湖上亭亭幼荷,一面吟诗到:波面出仙妆,可望不可及。三哥也是明了他的意思,接口道:薰风入座来,置我凝香域。
我就在两人看似对诗的遮挡下,压抑着内心的狂跳,迅速得展开了那小小的宣纸。
他的字体依旧遒劲,此时却添了几分糙体。我知应是匆忙中写就,便捡了主要的来看。
他是一切安好,收了靖城只待稍事休整便可一举收了回鹘。提及我与他的jiāo代,他对我要他暂不发兵一事甚感不解,不过收回的信心极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至于粮糙,他也说,城中粮糙甚足,要我安心。
我怎会不安心,得知了孟翰之私售粮糙,我便托了三哥先予他万石解去燃眉之急,却不要他告诉沈羲遥,只道是待朝廷送了给他还与三哥便可。那封信上我说,我凌家一门荣耀太盛,此举就不必报皇帝了。他也是允了。若是不允,之后我的筹划,便也无处施展。
信末一句叮咛后宫险恶,孟氏虽除,尚有其他,小心行事,照拂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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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泪便掉了,速擦了去,就看见张德海的身影远远得来了。
应知闺内善周旋七
两位兄长迅速得站在我两旁。我仔细得将手中的宣纸揉成小小的一团拢在袖中,起身含笑看着近前来的张德海。
奴才给娘娘请安,给尚书大人请安。张德海恭敬得弯了腰,我虚扶一把:张公公来此,可是皇上有什么话要传?
张德海一笑:还是娘娘细致。皇上知今日娘娘两位兄长进宫,特赐宴清夏斋。
我一点头,玩笑到:这天气尚润,怎就移去清夏斋了。言语间极亲昵,甚至大哥都侧目看了我。
张德海垂下眼:本是在上下天光殿的。可是皇上说虽是暮chūn,可这午后已有了炎意,怕娘娘不适,也说三公子在江南生活惯了,不习惯这热。又说算是家宴,上下天光显得生分。方才赐宴清夏斋的。
我唔了一声,转头看向两位哥哥,轻柔一笑:本宫代两位兄长谢过皇上了。
张德海打了个千便去回话,我却没有立刻回去坤宁宫更衣,只伸手撷了近前处的一盖荷叶,旁一支半开荷花,荷瓣上一抹极淡的绯粉如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却不耀眼,我深思了片刻,慢慢说道: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yù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说罢起身唤来惠jú,准备回坤宁宫换过宫装。
三哥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此句,我定传给大将军。
我低眉浅笑,眼波流转。大哥,我轻声唤了下:那万chūn楼之事,你先查不发,待我再思量思量给你消息。大哥一点头,便和三哥拜送了下去。
换了一身殷红色的立领夹袍,绣星星点点的银白福字团花,虽是寻常服色,不奢华,却也并不朴素。头发盘卧在脑后,只一支鎏金八宝玲珑簪,一副吊珠耳坠,再一枚荷花样的白玉吊坠,沉静得贴在喉下。雪白的一双手,jiāo握在裙上,眉眼间的笑意也是恬淡自若的。
惠jú为我整理换下的衣裙时,那团纸掉了出来,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云纹的窗棱洒进来,已是被分割成了碎金片片。那雪白的一团就掉在暗处,甚是明显。我转了头心便惊起来,惠júyù弯腰捡起,我咳了一声道:惠jú,去将先前做好的扇子取来。
惠jú迟疑片刻出了去,我弯了身将那轻柔的纸握在手中,竟有不忍,终还是定了心神,在案前供的观音像上以香点燃,看那雪白化作焦黑片片边缘一带莹亮的红光,好似将凋零的蝴蝶的翅,一点点消融开去,终作灰烬散落在脚边。
惠jú进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窗前,慢慢得喝一杯茶。已是温凉而涩苦,好似内心深处最苍凉的感受。
娘娘。惠jú递上那折扇,我哗得打开,沈羲遥的题诗蜿蜒在扇面上,大气而流畅。我低低念诵着片辞贵白璧,一诺轻huáng金。谓我不愧君,青鸟明丹心。复有一丝冷笑袭上,只怕不是谓我不愧君,而是心有愧疚难对君了。
起了身,正要向清夏斋去,突觉腹中一阵疼痛,有渗骨的寒意侵上身体,不由弯下腰去,额上有细密的汗珠,眉头都皱了起来。
惠jú见我如此很是惊慌,速唤了紫樱去召太医。我摆了摆手:不必,近来总有,想是冰碗用得多了些,稍后便好了。今日是要与兄长同膳,一定得去的。
惠jú隐忍了片刻,终是又唤回了紫樱,扶我在chuáng前坐下,又取来湿帕为我拭去额间汗珠。
我无力得靠在chuáng边的雕花屏障上,只觉得背部被硌得生疼。这疼痛日日袭来,与我在夜半的辗转难眠一同侵蚀着我。我想,许是近来心中压抑太过,积了郁气,待稍后,便能好了。转念忽想到,似乎自己的葵水,也有一月未至了。
何须妩媚争如意一
清夏斋是后宫四大景观佳所,此处取了夏意,只因廊前屋后皆植了榴花,还有养在大瓮中的亭亭睡莲。周围是茵茵如盖的苍天古木,遮去大半天光,投下清凉的浓荫片片。
宴席设在院中,晌午时候太阳最盛,此处却只有树yīn下的清凉舒适。因只有我们四人用膳,菜式不多,却都jīng巧。用的是圆桌,我坐在沈羲遥的身边不言语,只含笑听着他与两位兄长的闲谈。
御菜上齐的时候,沈羲遥看着三哥突然笑道: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吧。
三哥举了著的手愣在半空,随即笑起来:皇上此话糙民不懂。
沈羲遥摇摇头:三年前的上元灯节,在西市,我们见过的。
我的心此时已经提到嗓子眼上,三年前三哥一直在江南一带经商,那时其家业正做的大,他甚至连年都抽不出空回来。我深知,沈羲遥恐是认错了人,将女扮男装的我,错认成了三哥。
三哥迟疑了下,目光迅速得掠过面色较沉的大哥,露出他独有的清朗的笑容,举杯敬向沈羲遥:如此说来,是糙民的福气啊。
沈羲遥淡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我见他用银筷轻轻敲了下细瓷镶金的碗边,好似无意的说道:那时我深深为你的才学折服。还记得你做的那句诗,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他似是忘记了之后,轻忒了眉看向三哥。三哥也是一怔,毕竟这诗,他是不知晓的。
沈羲遥一直盯着三哥,我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手jiāo叠在裙上已是紧紧相握。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而古怪,沈羲遥突然转头看我:薇儿可知这后一句是什么么?
我的手相握得更紧了,甚至有凉薄的疼痛感传来,背上犹如芒刺扎身,坐立不得。我抬头朝沈羲遥竭力一笑:臣妾。。。之后的话还未说出,胃中一阵翻滚,不由俯身gān呕起来。。。。。。
傍晚时分躺在坤宁宫东暖阁的chuáng上,沈羲遥面带喜色的看着我,他的手牢牢得与我的十指jiāo握,眉目里全是开怀。不知为何,我面上是笑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想起午膳赐宴我那一呕竟半晌不止。沈羲遥大惊,即刻传了太医前来,一诊脉,便得了喜脉。之后不想即刻又有靖城的八百里加急送到御前,也是捷报,虏获了回鹘一世子为人质,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当下,沈羲遥大加赏赐,脸上的笑就再没掉下去。
大哥同三哥也是开心的,只是不宜再在宫中停留,匆匆告辞。我要嘱咐的话之前已说完,只是心中不忍,看着两位兄长俊美挺拔的背影,心中酸凉起来。突然想到,那把折扇甚至都未来得及赠与三哥,而从即日起,又只有我一人,孤单得挣扎在这杀机四现的后宫之中了。
那天御医请完了平安脉,隔着漫金泥障乌木大屏轻声对沈羲遥说:皇上,娘娘早先小产落下了病根,这孩子,需好生将养,不宜有任何细小的闪失。之后又说到了孕期该避讳的东西,除去饮食,还需滋润胎气,避讳血光之色。言下之意便是暂停了前方的战事。
那边沈羲遥良久的沉默,半晌只听到他犹豫的声音:朕需想想。
我听到他的声音,心头一暖,他是在乎这个孩子的。只是,我却不能让羲赫之前的拼杀功亏一篑,即使此时能止了回鹘的侵袭,却不能长久。还是一举完全歼灭得好。
我挣扎着下了chuáng走到沈羲遥面前,盈盈一拜,他连忙扶起我,充满怜爱得说到:太医都说了要好生的将养,怎能下chuáng来呢。他的目光中是柔光点点,爱意沉沉。我轻别了眼去,用正经的口气说道:臣妾请皇上不要停止前方用兵,毕竟完全的胜利在望,此时停止,无异于釜底抽薪,断断不可阿。
沈羲遥看着我,眼波中满是激动与挣扎,只是。。。他内心仍是迟疑。我见他如此,知道他的心中对这个孩子的看重,一咬牙跪在他面前:皇上,臣妾感激皇上对这个孩子的保护与怜惜。只是,若是仅仅为了这个尚未成形的孩子,就牵连我边关将士,边界百姓,让他们不能重获安宁祥和的生活,那这个孩子,即使他安然出生,在得知曾经为了他付出的代价的时候,也会深感愧对祖先的。更何况,他是我大羲皇后嫡出,更应为我大羲做出牺牲。臣妾宁愿不要这个孩子,也不能看着他乱了我大羲的国势。
沈羲遥重重一点头,伸开双臂扶起我拥进怀中:还是我的薇儿,体朕苦心。
何须妩媚争如意二
自五月末我有孕以来就一直在坤宁宫里调养,羲赫的捷报月月传来,三哥所借粮糙提前到达,正好解了边境上三十万大军的燃眉之急。之后我与沈羲遥关于孩子的对话也不知为何传入军中,令前方将士感慨,一鼓作气,在七月里攻进了回鹘的都城,虏获了其王高车氏,沈羲遥的本意是让其称臣,羲赫也是按了王命办事。不想那高车氏出尔反尔,先称了臣,jiāo了御印,却在羲赫返回靖城后授意长子狄历率兵突袭,羲赫终没再忍,杀回回鹘都城,弑杀了回鹘王,不想其子却带了上百心腹逃窜在茫茫荒漠之中。
接到八百里加急那天是九月里一个雨天。连绵的细雨已经下了近半月之久,虽扫去了夏日里的暑气,可yīn沉的天却让人心qíng都郁郁起来。
我坐在廊下看风雨中飘摇的jú花,那是内务府新送来的重瓣大jú,植在庭前廊下,大瓮埋在地里,看去好似自然生长出的般。
我随意得搭了一件绯色秀金jú的披风与沈羲遥下棋,时时就看着那连绵成丝的细雨出神。手下面走错了几步,回过神来,那盘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懒懒得一推棋面:不下了,这雨天真让人心烦。我手搭在已经隆起的小腹上,不悦得看着沈羲遥说到。
沈羲遥一笑:天公意于此。
我孩子气得扭了头去,烟雨之中,张德海撑了把油布大伞匆匆而来,我心中一沉,必是前方又出了什么事。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张德海打了个千下去。我轻轻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张德海抹了抹面上的雨滴,从团绿福字袍袖中取出一份奏折恭敬的说到:皇上,这是前方的八百里加急,奴才怕实在紧急,便将送信的随军赵副将带来了。他说完又看了我:娘娘。。。
我朝远远的垂花门看去,细雨烟烟中,一个挺拔身影站在雨中,雨水打在那银光暗闪的铠甲上,激起薄薄一层水雾。我点了点头:如是,本宫该回避了。说罢扶了馨兰的手站起身来,朝沈羲遥楚楚一笑:皇上,臣妾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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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遥也站起了身,亲手为我系好披风上杏色的绦带:朕稍后来看你。
我摇摇头:皇上,这十几日里你都是在我处,和妃也有身孕,今日就去她处吧。
我半推着沈羲遥:和妃定也是希望皇上前去的。眼波流转望着沈羲遥,他抿了唇,良久才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又挨着廊柱坐下,端起之前沏好的枣茶望了那濛濛细雨出神。馨兰俯在我耳边说到:娘娘,不回去么?起风了呢。
我摇摇头不说话,慢慢喝着有些凉的茶水,半天才说到:今日惠jú出宫回家,可回来了?
紫樱想了想答道:惠jú姑娘家在城西,一去一回都是要两个时辰呢。今晨她快已时才走,如今也才申时,之前都是酉时半刻方才回得来的。
我唔了一声站起身:有些乏了,想睡会儿。若是惠jú回来了,唤我起来。
这一觉睡得稍稍踏实些,不若之前的夜晚里常有梦魇缠绕,即使沈羲遥在身旁也驱散不了。我从未向他提起过此,只是在漫漫长夜里,听着他均匀深沉的呼吸,自己望着透过重重鲛纱醇厚的烛光发呆。
傍晚太阳将落时惠jú回来了,我已经醒来坐在chuáng上fèng一件孩子穿的衫子,团圆福字蜀锦的料子光滑轻柔,都是内务府寻来的上等衣料。拿在手上却是冰凉。
惠jú走进门时面色略有些忧愁,反关了门低低得唤了我一声:娘娘。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心突然跳动的厉害。
可是。。。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出了什么事?
何须妩媚争如意三
惠jú四下看了看,虽然明知道没有旁的人,却仍是小心而低声的说到:回娘娘,来使只给了口讯,说是前面虽大捷,但逃了名王子,恐一时是回不来了。
我点了点头,来使何人?只有这样么?手上又开始fèng那件小小的衣裳。
惠jú迟疑了片刻答道:来使是三公子。还有。。。她半天不知如何说出口。
我搁了手上的布料看着她,略有不满的说:什么时候学会在我面前卖关子了?
惠jú慌忙跪了下去:娘娘,奴婢不敢阿。
我叹了口气:别动不动就跪的,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一套。起来说吧。
惠jú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低低得说:听三公子说,王爷在边境染了风寒,已经许久不见好了。
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不知怎的,针竟生生戳进了手指。有血逐渐渗出,凝成一颗鲜红晶亮的血珠。我吮了去,满口的腥甜。
三哥。。。还说了什么?我慢慢问道。
还有,王爷说,要娘娘小心。
自上次托了三哥协助羲赫之后,他便往返与边境与京都之间。之前沈羲遥借了粮食,又怕再次遭到劫持,知道三哥与番邦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便请他以商米为掩饰送去前方战场。如今回来了,却不方便进宫,我只能派了心腹惠jú去见他。之前也有几次,三哥在前方,也是派了自己身边的忠仆回来传些口讯。如此,即便沈羲遥不与我提及战事,我却几乎知晓得比他还多。
大哥与二哥,也是无意中得知了我与羲赫之qíng,本是竭力得劝阻,我也应了,答应他们做好自己如今的位置,只是请他们协助羲赫。素来三位兄长都极宠我,为了让他们同意,我便告诉了大哥那一年多我蓬岛养病的真相。大哥终是同意了,二哥自然也就没了异议。三哥更是在我初说时便同意了去。
他们始终是大羲的忠臣,不曾背叛,即使,我悄悄请三哥制造了劫粮的假象,也是在清楚不会造成前方粮食紧缺的qíng况下。而此举,终使三哥与羲赫之间有了正当的联系。
只是,我总是在内心深深的自责。我知道,父亲若在世,定是完全不能容忍我如此的。只是,每当想到如此,我的泪便零落成雨。若是父亲尚在,我又何必如此呢?若是父亲还在,我还是那个善纯的女子,我也会是一个贤后,完全收起生命中最初而最美的那段邂逅,笑看后宫中始终波及不到的纷争,为他化解,辅佐他朝事,做一对恩爱的帝后。
沈羲遥夺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我就要以别的方式,拿回来。
天色暗沉下来的时候,沈羲遥在御书房做出决定,留羲赫在靖城直到抓获逃窜的回鹘王子,彻底收复了回鹘。自然留他在那里,也是做个善后。毕竟要回鹘做大羲的属国,就不能也对自民赶尽杀绝。要让他们甘心臣服。如此,真如羲赫所料,一时是回不来了。
时光如同一个巨大的车辙,轧过了暮chūn,碾过了盛夏,走过了深秋,又是一年冬了。
这期间里,因我有孕贪睡,沈羲遥便免去了六宫请安。只在盛大的节日时见那些妃子。为保我平安,任何人不得进入坤宁宫,甚至连食材用具都有专人仔细检查的。如此我也就平安得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因和妃也有孕,沈羲遥便常召了怡淑仪与柳妃侍寝,偶尔也会翻月美人的牌子,不过,一月中大半夜晚他都陪我度过。后宫里也还算平静,柳妃与月美人都没有什么动作。
一日半靠在重重绣枕上我突然想起,似乎自从我被沈羲遥抱回养心殿后,就再没有见过皓月了。我知道,她应不会罢休,却不在此时。至于怡淑仪,我对她也是心存感激。暗中派了人观察她,若是遇到什么难事我好还她恩qíng。因她身上有皇宠,暂没有人为难她,却也在这观察之中我发现,怡淑仪算得上这后宫中少有的温良之人了。就像。。。最初的自己。
腊月里梅花开得正艳,我坐在窗边就能闻到那清冽的香气。近八个月的身孕,我的肚子高高隆起,行动也十分不便了。却能感受到那小小的生命的跳动,常常是在腹中踢打,自己内心温暖。沈羲遥总笑道,这必定是个皇子,还未出世就如此顽皮,出来了可怎么好。
那日与沈羲遥对弈,外面下着大雪,坤宁宫里却温暖如chūn。早上内务府送来数品茶花,这本不是花季,却都是在并州火窖中培出,再以装了暖炉的快船贡入宫中的。
外面的大雪扑娑得下着,漫天都是白茫茫一片。我执了白子不知下落何处,抬头看到沈羲遥淡笑的眼睛,一副胜券在握的表qíng。我看着那棋盘,又看了看漫天的飞雪,随意到:这雪真大,若不是有孕,我定是要坐在廊下好好观赏呢。
沈羲遥端一盏白玉错金梅影杯回头看向窗外:待明年,我们带着皇儿一同观赏可好?
我垂了头:皇上,还未出生,不能妄说的。
沈羲遥大笑起来,翻弄着腰间的荷包突然问道:朕一直有件事不明白,你的绣工那么好,在女红坊里怎么没绣出一件东西来?
PS: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发的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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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须妩媚争如意四
女红坊?我诧异得抬头看他:什么女红坊?臣妾从未去过阿。
如此换了沈羲遥一脸迷惑:那年罚你在冷宫,秋日里朕怕你仅着夏衣受了寒,却始终怒气在心,便让他们送你去了女红坊阿。之后冬日里还让李德全以旁的理由送了棉被给你,难道。。。
我的手紧紧攥着身上大红百子的袍子,皇上。。。我心中激dàng不已:臣妾一直是在那冷宫之中,直到chūn日里无意遇见怡淑仪,她可怜那时的我,才悄悄得送了我去浣衣局的。
我的声音低不可闻,往昔那我尘封的回忆再次如雪片般涌来,泪水也不由滑落。沈羲遥眉头紧皱,突然惊诧得看着我:那么。。。那个冬天。。。他的声音颤抖着,人已经走到我的身前,上下看着我却不发一言。
我苍凉得笑了:是啊,我就是一袭夏衣,过的那个冬天。。。
话音未落,沈羲遥已是一把抱住了我。怪朕,都怪朕。。。
他突然松了手,满面的怒气对外面喊道:张德海,传李德全来。
我按住沈羲遥的手:皇上。。。这一声充满悲伤与恐惧:臣妾怕。。。
他拥紧了我:怕什么,有朕在。之后喃喃在我耳畔到:我的薇儿命大,我定饶不了那悖君之命之人。
李德全走进坤宁宫时我已是躺在九重漫金的纱帐内了。外面传来沈羲遥平和的声音:朕之前让你送繁逝里那个谢娘去女红坊,你给朕把人送到哪里了啊?
李德全的声音颤抖着:回皇上,按皇上的意思,送去了。
啪一声之后沈羲遥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如今还想骗朕,说,是谁指使的?
那边突然寂静下来,李德全半晌都没有回答。我掀开纱帐一角,看见李德全面若死灰却坚决地神qíng,嘴抿得紧紧的,跪在沈羲遥yīn沉的暗影里。
沈羲遥等得不耐烦起来,一挥手:给朕带去宗人府,不查出来,让那宗人府管事提头来见朕!
李德全被守卫带了下去,沈羲遥揉了揉额头转了身,我已将手缩了回来。
皇上,我轻轻说道:罢了吧。。。
违抗圣旨,已是死罪了。沈羲遥坐在chuáng边怜惜的看着我:让薇儿受苦了。
我摇了摇头: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
沈羲遥轻揉着我散落下的秀发,一只胳膊环绕着我:如今,再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传来脚步声,张德海的声音响起:皇上,湃雪宫那边传来话说,和妃娘娘要临盆了。
沈羲遥咻得站起身,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柔和的笑了:和妃提早生产,臣妾有孕不能坐镇湃雪宫,皇上快去看看。不过血房不祥,却是万万不能进去的啊。
沈羲遥点了点头,掀开幔帐走了出去。我看着那大红的颜色缓缓落下遮住外面金碧辉煌的殿堂,重新闭上了眼睛。手搁在肚子上,腹中的小生命又踢打起来。
心事重重,思绪也沉重起来。如果真如沈羲遥所言,那么,我在冷宫那些日子,他是不知晓的,只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才不惜违抗皇命。想到那日皓月送来的毒酒,我心中一沉。只是,这幕后之人,该是谁呢?
第100页
柳妃?皓月?还是。。。。。。
虽闭了眼却一直睡不着。唤来惠jú要她去湃雪宫看看qíng况。直到天亮惠jú才回来,和妃那边是早产,一直疼着却生不下来。如今宫中产婆全在湃雪宫,沈羲遥虽没进去,却是在和妃寝殿外站了一夜,刚上朝去了。
我看着外面依旧飘散的雪花,想着,这一夜,恐是冰冷无比了。
如今呢?可生下来了?我问道。
还没呢娘娘,和妃又昏了过去,这一折腾,和妃娘娘也够难的了。惠jú端上rǔ络给我,我用银匙搅了搅对惠jú说道:你再去,什么时候和妃生下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惠jú点了点头,却不走,我看了她一眼:可是还有什么要报的?
惠jú踟蹰了下,点着头说到:昨个夜里,那李德全在宗人府里自尽了。
我端了玛瑙葵花碗的手一颤却不抬头,只又舀了一勺rǔ络送入口中,那rǔ络光滑细腻,入口即化,只留了香甜在唇齿间。
倒是个忠仆。我轻蔑一笑:不妨事,本宫已经回来了。抬头看着惠jú:你速去湃雪宫看着。
惠jú领了命抬脚就要走,又被我唤住。我从枕边拿出那块白玉皇后佩给她:就以我的名义去,带着这个,你代我坐镇湃雪宫。
直到晌午午膳之后,惠jú终于回来了,外面雪已经停了,我让紫樱开了几扇窗,窗下植的玉瑞檀心梅芬芳清冽的香气浸润了满室,从我坐的地方看去都是白梅,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梅。却有阳光将梅枝疏淡的影子投在地面上,这才看出上面点点雪梅。
娘娘,惠jú小声说到:是个皇子。
何须妩媚争如意五
大羲十一年,皇长子降生,生母湃雪宫和妃也因此进正二品妃位,赐惠妃名号。沈羲遥随了祖制大赦天下,一时间举国欢庆,万民皆为新出生的小皇子祈福。寺庙香火盛极一时,人人的脸上都是笑意。
惠妃依旧是那般淡淡的,不过眉目间却多了几分得意颜色。因这一辈皇子名字须从车,小皇子赐名辖,是沈羲遥从礼部报上来的诸多字中御笔钦点的。
名字颁布那天,我九个多月的身孕已完全不能走动,连日来睡眠略差,总是在夜半惊醒,梦中都是缥缈虚幻的魅影。那是个清冷的早晨,我已经醒来,惠jú端来安神的汤汁一勺勺喂着我,玉梅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块huáng绢。我知道,这名字,是定下了。
拿来与我瞧瞧。我伸出一只手去,玉梅将那块柔软却至高无上的绢帕呈到我面前,我轻轻一展,一个朱笔所书的辖字映入眼帘。这字是沈羲遥亲笔,苍劲的笔画透出坚毅。
听湃雪宫里那些宫女说,惠妃娘娘很是喜欢这个字呢。
我点了点头:辖乃cha在轴端孔内的车键,意为不使车轮脱落。我闭了眼睛:皇上,是要这个孩子保我大羲滚滚国轮吧。
惠jú面色略有担忧的看了我一眼:难道,皇上有意立此子为太子?
我不以为然的一笑,饮了口安神汤,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大羲朝并未有过皇长子立为太子的规矩。都是看皇子们成长后的资质来定的。当年虽然皇上年幼,但先帝仍是选了皇上为继位之君,也是因为皇上的天资异常,堪当大任的。我说罢望向窗外:再说,我这个中宫还未生产,就算皇上有这个意思,也是不便的。心中却明了,沈羲遥并没有要这个孩子作为太子的意思。毕竟,辖只是保证不使车轮脱落,但真正前行的,用的却是车轮,驶的是车。
惠妃生产之后,沈羲遥一门心思就放在了我身上。每日下了朝一定会来此陪伴我。李德全自尽让沈羲遥很是不悦,下令要宗人府去追查,却是一直没有消息。常常他陪我坐在chuáng边絮絮得闲谈着,偶尔我会说说那段时光,却因担心他再次震怒轻描淡写得过去了。其实我何尝不愿宗人府查出那幕后之人,只是,此人竟将皇帝身边的太监都买通了去,自然是要费一番工夫了。
沈羲遥也怕提及当年我心中难受,影响了腹中的孩子,如此,这个话题就慢慢得消失在我与他的谈天之中了。
三月来时,我的产期也快到了。沈羲遥夜里不能与我同住,只好睡在了养心殿中。每日坤宁宫里上下紧张成一片。我却只是沉静的看着窗外苔方绿处阶迎午,花yù开时露润晨的早chūn略有清冷却处处生机的风景,想着这怀胎十月里,竟是如此平静。不过,我的目光落在了窗外偶尔被反she进来的铠甲的光,淡淡笑起来,自诊出我有孕那天开始,沈羲要便调了他身边的部分亲兵守在这坤宁宫各处了。
是夜里被剧痛疼醒。只觉得浑身都如同被火燎了,却又如同浸在了冰水之中。我颤颤得摸索想起身,那疼痛再一次传来,就觉得下体有些异样。惠jú。。。我嘶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外面立即就传来脚步声。
娘娘,怎么了?惠jú搭开chuáng幔,我还没有回答,她就呀了一声,旋即对外面喊道:快来人,娘娘要临盆了。
我已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折磨得几乎没了气力,仿佛一把钝而锉的刀子在身上缓慢得一层层划开,有让人崩溃的感觉。我终是再承受不了,啊得一声喊了出来。好像有些许的疼痛随着这声叫喊被带向远方。可是,一波更胜一波的疼痛又漫上来。昏昏迷迷之中,有谁在耳边大声得唤着:用力,再用力。
突然有人握住我的手,还有低沉的声音响起:薇儿,我在你身边。
沈羲遥的声音犹如从天籁间传来,我茫然得看着她,用尚存的一丝清醒与气力说:皇上,产房不祥。。。
他摇了摇头:什么不祥,朕还怕了不成。
我努力想给他一个笑容,可是身上无尽的剧痛让这笑都扭曲起来。
用力!再用力!产婆的声音一下下传来,于是我挣扎,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一声啼哭,那般的宏亮。产婆喜滋滋上前福了个身: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是个小皇子。
沈羲遥激动得攥紧了我的手:薇儿,我们的孩子。他的眼睛笑成一轮弯月,我点了点头:是啊,我们的孩子。
满室跪了坤宁宫大小侍从,诵着恭喜,沈羲遥一挥手:赏!
张德海恭敬上前:皇上,还有一桩大喜事。
我只觉得很累,他们的话语传进耳朵都是嗡嗡声一片。朦胧中几闭上眼睛,张德海尖细的声音却清晰得传来,后来我想,许是那三个字吧。
皇上,荒漠中回鹘逃窜的王子已被捕获,如今回鹘甘心臣服,已上呈了国书与国印。裕王爷率大军,在班师回京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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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帘幽月清平调一
大羲十一年chūn,裕王羲赫彻底剿灭了残存的回鹘敌寇,完全收复了回鹘为大羲属国。中宫产子,起名为轩,轩乃高车,大羲之车,甚是用了皇帝尊号中的字。彰轩帝沈羲遥大赦天下,减免民间徭役税赋,万民感恩戴德。又有澄城在皇子诞生那日出现了祥瑞,更是给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增了许多的吉祥。
沈羲遥十分高兴,每日下朝了就来坤宁宫抱轩儿。我亦是高兴的,虽然产后身体尚虚,却只要看着我的儿子粉嫩的小脸,便也有了十足的jīng神。
四月里我坐完了月子,轩儿的满月宴也要办了。
惠妃之子满月时,因我有孕,加上前方战事不明,上下紧张,国库中银钱也不足,便没有大办,只是宴请了皇家的亲眷,传了丝竹班子进宫。惠妃那边没有任何的异议,依旧是欢喜的。那天我没有去,沈羲遥去了半日便回来了。直说累,又说了那孩子的可爱乖巧。末了说道:薇儿,等我们的孩子满月了,若是前方战事具结,定要好好办一次。
如今轩儿的满月还未到,皇宫上下都准备起来。满月宴那天,天气微和,四月里阳光明媚却不耀眼,宴席设在涵虚朗鉴,是皇宫中用来摆宴的殿阁中仅次于上下天光的大殿。不过涵虚朗鉴傍着飞龙池一汪chūn水,两边垂柳抽出嫩huáng新绿的叶子,殿内殿外皆遍布了奇花佳木,又有柳絮飘飞宛若飞雪,衬着明媚chūn光刹是好看。此殿阁便不若上下天光那般庄严肃穆,处处透着jīng巧温馨。
轩儿身上穿着早先内务府秘密从民间挨家搜罗来的百件小孩子的衣服,九蒸九曝之后,每件各取一片我亲手连缀而成的百子衣,讨个吉利。颜色上虽七七八八,却也甚是有趣。外面罩了件金线织锦螭龙的罩衣,是沈羲遥在晨间亲自拿来与轩儿穿上的。
今日的宴席,在上下天光殿请了朝中大臣,涵虚朗鉴里是后宫嫔妃与皇室女眷。大臣的家眷只有重臣才特许了前来。一时间涵虚朗鉴里衣香云鬓缭绕,金珠玉钿摇曳,锦衣华服翩翩。
我虽出了月子,但身上并不丰盈,只是较刚进宫时润泽了些。先前的衣裳穿着也都合身。沈羲遥本意做了新衣与我,我却婉拒了。虽然先前的国难已过,如今一派升平之气,但毕竟耗费了大量的银钱,还有欠了民间商贾的粮食,虽也还了大半,多剩三哥所借,但依旧是不小的一笔。我知道,一件新衣与这些相比是杯水车薪,可是,若是能从我这里省下,后宫效仿,便也能略近绵薄之力了。
几番思量,仍是选了纻丝绫罗金绣云霞凤凰大袖衣霞帔,戴正式的龙凤珠翠冠,双鸾衔寿耳环。手上亦有金镶珍珠牡丹样护甲,举手投足间尽显凛然的端庄贵气。
奶娘抱了轩儿跟在我身后,之后还有宫女太监数十名,均端了福器相随。我搭着惠jú的手慢慢走着,此时节湖上还未有荷花,只有婷婷水面碧波dàng漾,涵虚朗鉴雕栏玉砌,自起芳池,亦有言笑晏晏,隔了水声不断传来。
宫中嫔妃和皇室女眷们都没有进去殿阁中,却三两站在水边花下笑语盈盈。柳妃带了玲珑来,已经两岁多的玲珑,正是孩童最天真烂漫之时。梳了短短的朝天小辫,粉嫩的小脸胖乎乎的,十分可爱。穿一件杏色兜裙,脖子上挂一把长命金锁,在五彩的裙裳间跑来走去。柳妃只远远看着,带着和煦的笑,倒是累坏了rǔ母跟前跑后。惠妃亦带了沈辖来,众妃围着逗弄,却不想将孩子惹得哭了起来,声音嘹亮,我隔了老远就听见了。回头看着rǔ母怀里睡得正甜的轩儿,心头不由涌上密实的温暖。
第101页
我走近的时候,那些衣香的鬓影都安静下来,静静得垂手而立,恭敬得俯下了身子。
各位妹妹不必多礼。我柔柔浅笑着说着,搭了惠jú的手走上那花团锦簇的后座,一扬手:都坐吧。
各位妃嫔命妇上前施了礼,进献上贺礼后,都挨个去看轩儿,纷纷夸赞。我只沉静淡笑端坐在位上,目光随意得一扫,就看见皓月微抿了唇,脸上是不自然的笑。她发觉我在看她,忙低了头,正巧身边一个正五品婕妤问着她什么,便转了头去。
我揉揉眉心看了小福子一眼:去看看前面,皇上可赐宴了?这都晌午了。
PS:今天晚班,依旧是下班回来给大家再给大家一章哈~裳不会忘记自己的诺言.近期想写沈羲遥的番外,毕竟大家对他的内心很关注呵呵~写了就一定也放上来哈
一帘幽月清平调二
小福子领命下去了,便有三位命妇推搡着上前来。我仔细看去,各个都是一身jīng美斐然的衣饰,云霞翟纹真红色礼服,神qíng端庄大方。这真红色,是一品命妇才可用的颜色,如此,这几位便必定是沈羲遥的三位姐姐了。
皇后娘娘,这几位是长公主。身边已被我擢升为坤宁宫副总管的小喜子说道。我点了点头站起来:几位姐姐不必多礼。
沈羲遥有三个姐姐,长姐静淑,先帝冒妃所出,在我入宫前就嫁给了那年的状元郎,之后随夫君前往任职的沪地。二姐静柔,先帝齐妃所育,嫁了世家公子,夫妻琴瑟和鸣,在京中是一段佳话。三姐静娴,便是我之前看的那为首的一个,是太后的掌上明珠,一直伴在太后身边,直到前岁里嫁了人,便是我的二哥。
此时我仔细得看着静娴,她的容貌与太后有些许的相像之处,都是婉柔殊丽的。
见到三姐实不知该如何称呼了。是叫三姐,还是叫二嫂啊。我温柔的笑到,面前的三位女子也笑起来,右边那个说道:我曾就问过母后这个问题,母后那时说,皇后是皇帝之妻,我们都是臣子了,自然是唤名讳了。这女子声音明丽,长得也十分美艳,看样子,该是皇长女静淑。静娴长公主谦和一笑:皇后想如何称呼便如何称呼了。我见她眉目婉约,必是xingqíng温良之人,虽生在皇家,又是皇后所出,却不跋扈骄纵。二哥得此妇,也是福气了。
我既嫁入皇室,自然得随了皇上,就叫三姐了。我携了她的手:之前听皇上说,大将军留守蜀地后,三姐就过去了。何时回来的啊?
静娴楚楚一笑:三日前便和夫君一同回来了。毕竟皇后产子,这可是普天同庆之事。我是皇上亲姐,夫君是皇后你的亲兄,自然是要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蜀地不比皇城,三姐吃苦了。
哪里,有夫君在,自然不苦。她垂了眼帘,面上满是娇羞。
我心头一暖,为我二哥,也为这美满的良缘。
闲话了不久,小福子便回来了,沈羲遥那边已传了宴,这边也即时便开了。
一道道jīng美的菜式上来,席间铙钹大乐响过了,还有细乐鼓chuī,舞姬翩然起舞,如姣花临水,美不胜收。
轩儿被抱去了东侧殿,而玲珑与沈辖,却是在西侧殿里睡下了。
我看着席下的表演,间或扫眼席间的女子们,她们看得很是兴致勃勃。我淡然一笑,月子出来后胃口不是很好,满桌的菜肴都不入眼。只那红珊瑚镶金碗里一盏百合香糙白果蜜汁粥甚是透亮可爱,刚端起来,无意中就看见皓月的眼,直直得盯了我的手,甚至她手上的团扇,都略有些颤抖。见我对了目光上去,她匆忙垂了眼,拿起面前一块点心细嚼起来。
我低头看了手中晶莹透白的粥,里面散出徐徐醉人香气,想来用起来必是清甜慡利的。
搁下手中的碗,刚好一段舞蹈结束。我似是对身边的玉梅说到:这粥是好粥,只是本宫自幼不食白果。说完看向皓月,浅声淡笑着说道:月儿,你跟随我多年,如今我们也是许久未见了。我记得你是喜食白果的。还不等皓月张口回答,我的眼波一转指着面前红珊瑚镶金碗说道:将本宫面前这碗粥送到月美人桌上。
皓月一张脸立即变得煞白,却仍是不得不起身谢恩。玉梅端到她面前,她捧着那碗似捧了一个炭炉,我夹了箸藕片正yù吃,看着皓月舀了一勺吃又不吃的样子说道:还是有些烫的,晾晾再吃也无妨。
说罢起了身对着下面说道:你们先用着,本宫去看看轩儿。便不再看皓月,由紫樱扶了去了东侧殿。
PS:因是晚班,因此回家已经11点多了,发的晚请大家谅解!
一帘幽月清平调三
轩儿睡得正熟,身上盖一件朱红织锦的被子,许是热了,粉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小小的嘴巴嘴角微翘,惠jú守在一旁,见我进来笑了笑轻声道:小皇子许是知道今天给他办满月,睡觉都是高兴的呢。
我也笑起来:一个满月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嘴上虽这样说着,心里却是饮了蜜般甜美。
东侧殿里很静,地上镂云销金鼎里燃了越合香,碧青的一缕青烟直散入半空中去。我也微微有了汗意,惠jú取了块湿帕与我拭了额间的汗珠,便带了温柔的笑安静得看着睡在乌木镶玉小chuáng上的轩儿,眉目间也是怜意。
我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动静,多是丝竹之音如流云般轻盈的声音。突然细碎得一声轻响,略有人声波动。我抬眼看了惠jú,示意她悄悄得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惠jú打开东侧殿钩金枝蔓的帘子时,我看到惠妃正搭了侍女的手走进了西侧殿。她较先前丰腴了许多,倒是更显得富贵之气了。又因成了这后宫中唯一的四妃,仅在我之下,更是在眼角眉梢之际多了雍容。
惠jú去了片刻便回来了。漫金的门帘一放下,她便掩口笑道:没什么,只是惠妃娘娘过来看皇长子时不慎将月美人桌上的粥碗碰倒了。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俯身看着似是要醒了的轩儿。可是一只红珊瑚碗?
惠jú点着头:是呢,摔碎了,倒是可惜。
我嘴角浮上讥诮的笑,月美人面前的膳桌并不低矮,若真是不小心,恐实在是巧合得紧了。心中翻涌起来,如此,那粥必定是有些问题,而惠妃,也是知晓的了。
手心里冒出汗来。这个平素里低眉顺眼谦和柔婉的女子,恐不是之前所想的那般。这漫漫后宫,到底还有多少人如此,却恐怕是,无一不是了。
正想着,小喜子在门外轻声说道:娘娘,皇上那边要咱们抱小皇子过去呢。
他的话音刚落轩儿就睁了圆溜溜的大眼睛,嘴角一撇就要哭出声来。奶娘立即上前,我忍俊不禁得笑开:可巧,小皇子刚醒了呢。
看着奶娘喂了奶,我抱过轩儿走了出去。惠妃也正从西侧殿里出来,见了我盈盈一拜,目光久久落在轩儿的身上。
上下天光殿里都是皇家亲王与朝中二品以上的大臣,沈羲遥高高在上,满面chūn风。我上前去轻一施礼,便有奶娘将手中的轩儿接过抱给沈羲遥看。我也坐在了他的身边,低下的臣子们简单的行了礼,我是有些乏了,没有在意。却觉得有一道目光暗暗投来。
这目光我甚是熟悉,抬了头,便惊在那里。
他着一身紫金窄身螭云纹箭袖袍,环佩苍玉铿锵,塞北的风沙在他脸上留下了几分寒凉与刚毅,少了我熟悉的谦谦君子之气,多了大将军的俊朗刚劲,气度雄浑。一双深邃的眼睛,看似无意得落在了我的身上。
只觉得心尖一颤,往昔种种皆涌了上来。尤huáng家村的过往,伴随着冷宫漫漫长夜里记忆中他温暖的眼神陪伴才不至崩溃到疯狂。眼底有润湿的液体,我端起酒杯到唇边,轻一颔首,便转向了沈羲遥。
可巧了呢,皇上刚派人来传,轩儿就醒了。我巧笑言兮得看着沈羲遥,他注视了我半晌,目光落在了羲赫身上,好似忘记了前尘旧事般说道:四弟,你上来瞧瞧,这孩子,是像朕多,还是像皇后多。
羲赫愣了下,依旧是起身走了上来,似乎我不存在般细细得看了轩儿,眼中流露出喜爱。
臣弟觉得,还是像皇兄多些。只是眼睛,更似皇后娘娘。羲赫恭敬得回答道。
沈羲遥点了点头:都是这么说的。说完笑起来。
轩儿一直看着羲赫,一只小手就挥啊挥得抓住了羲赫的衣襟。一旁的奶娘随口说了句:小皇子是喜欢裕王爷呢。
这话说得我一惊,看着沈羲遥,他的面色倒如常。羲赫略白了脸,我忙解围的对沈羲遥说:轩儿并不认生,方才在那边,命妇们皆围着看,都是不哭不闹的呢。
沈羲遥用手指点了点轩儿的笑脸,轩儿立即松了抓着羲赫衣襟的手,转而抓住了沈羲遥的手指,面上就浮了笑意。
我轻吁了口气,看着羲赫回到位子上坐下,便专注于席间的歌舞了。
之后倒是平静。我坐了片刻便又带了轩儿回去虚涵朗鉴,在那里与命妇妃嫔们说说笑笑了把个时辰,满月宴便算结束了。
一帘幽月清平调四
晚膳的时辰过去了许久都不见沈羲遥来坤宁宫,之前却没有遣张德海来我处通报。轩儿吃饱了便睡去,奶娘抱着他在内阁之中。我在西暖阁里坐着看一本经书,馨兰看了又看外面的天,终是忍不住地问我:娘娘,皇上日日都是在坤宁宫里用晚膳的,就是不来,也会传了张总管通报。今个儿时辰都过了,也不见啊。
我没有说话,只专心得看着手中的书。惠jú端了碗紫米粥给我:娘娘今日宴上几乎没用什么东西,想必一定饿了,先吃些东西吧。说完有稍带严厉的对馨兰到:皇上自有皇上的原因,娘娘都不急你急什么啊?
馨兰低了头,我一笑搁了手上的书:也是,都这个时辰了。惠jú,你让小禄子去看看,可是皇上忙着什么。若真是在忙,就叮嘱了皇上别耽搁了晚膳。
不大一会外面就传来宦官靴子特有的脚步声。我心中纳闷怎么如此快,就看见惠jú带了张德海进来。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张德海带着满面笑意,打了个千又说道:今日诸亲王皆进了宫,皇上与他们在镂月开云饮酒,方才都回了各王府去。皇上略有些醉意,便请娘娘去养心殿用晚膳。那边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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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了点头:有劳张总管了,本宫换过衣服便来。
我想着沈羲遥略醉,也就只是我们二人,便只穿了件简单的杏huáng色络薄纱裙,云鬓用一支金簪松松挽在脑后,垂了一串细碎的珍珠珞花,很是家常的打扮。
夜里风凉,披了件秋香色水貂毛披风,只有惠jú在前面提了盏金柄宫灯,身后小喜子静静相随。
养心殿里燃着高烛,还有上等的龙脑瑞合香在错金销银的大鼎中燃烧,从福shòu口中吐出屡屡清白的烟,因着有微风,便在空中盘旋不散。
我走进的时候,他正被对着门站在睡榻旁,隔了烟般轻柔的金huáng色纱幔看去,那背影颀长而挺拔,却又因了纱幔反出的光泽显得如同泼墨山水中层叠的青山,宽厚而踏实。
我在看清了那身影的同时,脚下停了下来。
金簪上的珍珠珞花滴答一声响,他便转过身来。隔了幔帐看不清他的表qíng,可是那薄薄的唇角,却是上扬的。
他轻轻朝我一揖,我也回了礼,越过他宽厚的肩膀看去,沈羲遥躺在睡榻上,一双幽深的眼睛此时已经紧紧闭上,胸口均匀而平缓得起伏着,看起来是睡得正香了。
我指了指沈羲遥,羲赫便掀了幔帐走出来,朝我浅浅一笑低声说道:我从回鹘那里带了好酒献给皇兄,酒是醇美,不过后劲极大,方才劝了,皇兄还是饮了不少。回来不久就躺在这里睡着了。
我点了点头,解下身上水貂毛的披风轻手轻脚得盖在沈羲遥身上:夜里还是凉,尤其酒后更是易着了凉。说完看着已经随我走进来的羲赫说道:既然皇上睡下了,那本宫就回去了。看了看外面的天又到:王爷也早点回府吧。宫里就要下匙了。
羲赫一笑:皇兄要我为他画出回鹘地形,正画着,稍后完工了就回去了。
我一只手已经撩开了纱幔,回头朝他一笑,又看了看桃木大桌上已经摆好的几样清淡小菜,目光再次与羲赫对上,他给了我一个chūn风般的笑容,我知道,他是理解了我的意思了。
既然王爷有公务在身,那本宫就回去了。我说着唤来惠jú便要回坤宁宫。
刚走到门边,就看见张德海微探了头看向里面,我心中一笑,面上却不露声色的说道:张总管,皇上那边醉倒了,你小心照顾着。本宫先回宫去了。
张德海连连点头,匆忙进去,我走出养心殿所在的院落,看着茫茫夜色,心中一动,便朝御花园走去。惠jú见我走了其他方向,忙拉了我:娘娘,这才是回宫的路。
我没有看她,只说:今夜月色清朗,本宫倒是想去烟波亭里坐坐。
仿佛是时光倒流般,又回到了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好像也是这个时节,我在茫茫的夜色中看到了他,长身而立,清俊明朗,那时,他是我在闺中所认为的世间男子的极致,他是我以为那天宫中的神将,也被这人间美景所吸引,下了凡尘。
只是,这些在如今看来,终不过一场chūn梦,了无痕迹了。
此时我半倚在烟波亭里,看着一池chūn水在月色下如脉脉水银流动,有珍珠般润泽细致的波光在眉间轻dàng,好似心底漾漾的回忆,婉转而隐涩。
一帘幽月清平调五
我一人枯坐了半晌,惠jú和小喜子被夜间依旧凛冽的风chuī得有些瑟瑟。我也感到了层层的凉意,却是由心底而生。想到了过往种种,就更难磨灭掉在冷宫那段岁月。还有,在杏花chūn馆的那夜。婉转承欢,其实内心的厌恶与悲凉一直啃噬着我。即使是自己qiáng发出那连自己都鄙视的呻吟的时候,心头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下割着最柔软的部分,哀凉的鲜血浸透了我所有的思绪,只留了那仇恨在心间,支撑着我所剩无几的意志qiáng做笑脸。我常常在这样令自己不齿的梦中醒来,眼角是冰凉的泪珠。我想,如果父亲天上有知,定是会为我感到苍凉的。
可是,如果不去曲意逢迎沈羲遥,那么今日的我,也许还在那金丝笼般的养心殿夹室中,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无法去弄清楚。而那些害我的人,却依旧生活得美好。
我只能,放下我所有所学,所有被教养的东西,如同最低等的娼jì,放下自尊去迎合他,我的夫君。。。
我又想起丽妃,虽然我并没有见到她最后的模样,可是那常常缠绕着我的梦魇,却令我在无数的夜晚里无法安眠。其实,我又做错了什么,她孟家之罪本该满门抄斩,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过早得结束了沈羲遥不要的她的xing命。可是,却终难释怀。
就这样胡思乱想中,天色沉沉下来,漫天的星光灿烂,我抬了头,不由遗憾,并未带萧前来,如此一想,也是许久都没有再chuī过了。
正想着,远远有依稀的笛音,我先是一怔,旋即笑了。那是我所熟悉的曲子,不是流水浮灯,却是我在那夜跳长绸舞时所唱的曲子。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
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
白兔捣药秋复chūn,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李白:《七古,把酒问月》)
我不由站直了身子,看着九曲长廊中一团孤单的灯火渐近,惠jú手上那盏宫灯早已熄灭,因此,来人应是不知晓这里有人的。惠jú拿出火石正要点燃,我轻轻将手指放在唇上,抬手示意她与小喜子匿在一旁,不大会儿,就看见一个身影带着那孤灯走近了。
他依旧是那身紫金窄身螭云纹的箭袖衣袍,不持灯的手上握了一只笛,看到站在一旁的惠jú时一愣,目光就火炬般投进了亭中。人却是站在了原地,手上不自在得翻转着那只玉笛。
王爷今夜不回王府了么?我隔了羽纱帐子淡淡得问道。羲赫停了停才说道:皇兄jiāo待的事做完已晚了,先前他也说了今夜要我住在海晏堂的。路过,便进来看看。
我唔了一声再不知说什么,他也是安静地站在原地。我转过脸去看向了远远明亮的烛光,那依旧是栖凤台上彻夜不熄的巨烛,照得远水淡淡金光,却又显得近水漆黑无比。
边漠凶险,我那时要你按兵不动,实在是为难你了。我起了身走到亭边,目光直视着看着他。
羲赫一愣,迅速得看了看惠jú与小喜子,我见他如此谨慎,一手掀开了帘子慢慢说道:不妨事,他们都是我的心腹。那些信,也都是他们悄悄送出去的。
羲赫点了点头,上前一步,还是四下里望了望,淡然一笑:你如此说,可就不对了。那口气里也是宠溺,却是淡淡得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
我偏了头:定是吃苦了,我一直想,若是我没有要你那样,恐怕去岁末就能回来了吧。
羲赫不置可否得一笑:其实那回鹘王子,本就是去岁末抓到的。
我诧异得看他:那为何当时不报呢?不就可以回来了么皇上也会更高兴啊。
羲赫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我,那漆黑如潭的眸子里满是柔qíng:如此说来,你是很在乎他是否高兴了?
我一语噎住不知如何回答,只偏过头去:早早报了,大家便都不会再担心那回鹘再犯,如此,不止皇上高兴,万民也高兴了,不是么?
羲赫苦苦一笑没有回答却是反问道:如今回来,不是最好的么?
我一愣看向他:你是说,你是专挑了此时?复又问道:为何是此时呢?
羲赫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一双明目投在我身上,那眼波清和,却又带了万般柔qíng。我心中突然犹如明镜般,之后便是内心激dàng,有甜,更多的,却是酸。
他此时回来,就如同那澄城的祥瑞一般,为轩儿的出生,增了无上的吉祥。如此,再加上他是中宫所出,对遥远的未来,是十分有利的。只是,他却为了这份有利,在那艰苦的边漠中,又守了近一季的时间。
没什么,正好也是时间与回鹘百姓接触,教了他们大羲民俗,选派了亲我大羲的官员,也让他们学习了中原文化,融通了回鹘与大羲的货币。如今,百姓们已经不若最初那般排斥,将我大羲子民视做仇敌,而是都当成了一家人了。羲赫见我几yù掉下泪来,慌忙解释着。
我抹了抹眼角:也是难为你了。我知道,这改习教化必是十分不易的。
羲赫笑了笑,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那是一件小小的饰物,月牙白色,不是珍珠,却也有着润泽的光。我接过,是一对雕琢古朴的耳环,近似月牙的形状。我仔细得辨认着,却不知是何物制成。
回鹘人崇拜láng,认为与láng有关的,便能护身。这耳环,便是láng牙制成。羲赫见我眉眼间皆是迷惑,便随意得说到。
我听着就摘下了耳上本戴的碧玺玉珠,将这一对láng牙耳环戴上,末了看着他:可有回鹘女子之感?
羲赫朗声笑起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见他这样开怀,那笑容是真心的欢喜,泪就掉了下来。
羲赫敛去笑意,yù上前,却仍是止了住。我转身走进亭中,徐徐羽纱在身后飘散着,仿佛一颗心,没有依托。
皇兄,待你可好?沉默了半晌羲赫问道,却又自己回答了:想来定是好的,今日的宴席。。。他没有说完,我转回身看他:皇上待我。。。自是不错。。。自己低下头去:孟将军那案子,也多亏了你在百忙之中细细明察了。不然,大哥也不会掌握到那么多的证据,让皇上连想宽恕的意思都施展不了了。
羲赫目光别开去:孟氏之过太甚,也是该彻查的。皇兄只是因了他家先前的过往,便想从轻的。
他说完看了看月色,似下了决心:方才张德海在外面探听,如今此处虽没有外人,还是小心得好。毕竟皇兄为着先前的事还心有芥蒂。他转了身:你早些回去,若是皇兄醒了,少不了找你。
我嗯了一声:夜里风凉,你也快回去吧。说着摸了摸耳上的耳环淡淡笑了。
他已走到廊上,又半回了头似是叮嘱道:后宫险恶,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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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明日进入新大章《善手明徽高张清》开始除柳呵呵~希望这章的字数大家还能满意。。。裳今天休息,但是要去亲戚家,所以就只发一章,字数相当与之前的快两章哈
善手明徽高张清一
五月里正是百花盛开,莺啼婉转之际,御花园中更是一片团花似锦,缤纷如织的盛况。宫中妃嫔多喜在武陵chūn色,或拈花斗糙,或闲庭对弈,或曲池dàng千,或池亭赏鱼。每每清早傍晚时分,但见衣裙逶迤,笑语盈盈,姹紫嫣红,芳香满园。
柳妃自沈羲遥得了怡淑仪之后便盛宠不再,虽也是月月受到雨露,但相较之前的隆宠,自然差了许多。不过如此,她的xingqíng终温和了些,也是时常带了玲珑去御花园中游玩,遇到了低等的嫔妃,也不若以往的高傲轻慢。惠妃亦是常常抱着沈辖在武陵chūn色中的兰香亭里赏花,很是亲切端庄。
我甚少去那里,只有偶然的几次,却也是在清晨huáng昏之后,不过,却时常远远得看到怡淑仪,却没有jiāo谈,甚至打个照面。不是我不愿,也不是她躲避,只是恰巧了她没有看到我,而我,也多是去御书房或养心殿的路上。心里却是有些茫茫,是要与她说清的,不过,却要在适当的时间。
其他大多时间遵了沈羲遥的意思陪他在御书房,轩儿就在偏殿里由奶娘丫头们照看。我几乎日日都去却并非贤德,只是,在御书房里,不时能得到些羲赫的消息。自那夜之后,他除早朝外再未入宫。
当西子湖上菡窰发荷花,红幢绿盖随,荷风送香气,笙歌醉里归时,大哥秘密得托人送了信来,万chūn楼之事,已算是查清了。
我独自坐在烟波亭里,午后日头毒起来,宫人们多躲在殿中小睡。沈羲遥在前庭与大臣们议事,我吩咐坤宁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午睡下,自己带了惠jú出了来。
荷花开的正美,却还不是最盛的时候,此时多荷箭,如同一支支饱蘸了粉彩的巨笔,从玉盘般的荷叶中探出身来。荷下水中有条条红鲤穿梭,我手上慢慢展开大哥清晨送进来的信,带了沉稳的心境细细读起来。
那万chūn楼果真柳家暗中经营,那老鸨便是柳妃之父的远房妹子。那些qiáng抢民女,还有其他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在大哥的手中都有了罪证。只要上呈,柳家一定会因此而获罪。只是,大哥在信中也提及了,若是上呈,必会经过与柳妃之父jiāo好的官员之手,便能给了柳家时间准备。毕竟,烟花之地本就多yīn暗,所谓qiáng抢,也难以说清。即使有证,但只要有人从中作梗,还是难以彻底治了柳家之罪。
大哥信中问及我的意见,毕竟当时我也叮嘱了,查清后等我的意思,不要贸然上书。
我拈了素白绢纱团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得敲打着烟波亭上的栏杆,心思翻涌。
正理着思绪,小喜子匆匆跑来,面色紧张。我预感到不好,忙站起身:怎么了?
娘娘,小皇子从醒来便一直呕奶,如今烧起来了。
我手中团扇啪得掉在地上,连忙抬脚匆匆得回了去。老远就听见轩儿的哭声,一声声砸在我的心上,好似什么揪紧着,心疼得厉害。
御医已经来了,我才回去没多久,沈羲遥也匆忙得赶来,还穿着在御书房里议事的朝服,金huáng的颜色在盛极的阳光下耀眼而刺目,金丝银线绣就的威龙刺痛了我的眼睛。
怎么回事?轩儿是怎么了?沈羲遥担忧得问道。
我摇着头,眼睛一直落在轩儿身上,此时他已经停止了哭泣,沉沉得睡了过去,脸上是不正常的cháo红,小小的身躯也滚烫得厉害。我眼角里噙着泪水,抓着他的小手,却又怕弄痛了他,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沈羲遥看着太医,一双眼睛几要冒火:说,轩儿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一个太医上前恭敬得回答:请皇上皇后莫急,据臣等诊断,小皇子应是食了什么不净之物,这才又呕又烧的。
可有大碍?沈羲遥已走到我的身边,低俯下身子看着轩儿,一只手轻轻搁在轩儿的额上。满面的焦急与担忧。
回皇上,小孩子肠胃脆弱,又不好用药,只怕是要费些功夫。
沈羲遥眼里突然就暗沉起来。只怕。。。?他的声音严肃得令人发颤:三日里治不好小皇子,就别活着来见朕。
我就在此时抬了头:不gān净的东西?这坤宁宫里哪里有不gān净的东西?说罢就看向了服侍轩儿的几个宫女奶娘:你们给小皇子都吃了什么?
那些宫女早已跪在地上,带了哭腔说到:回娘娘,除了两个时辰前喂了一次奶,就再没吃什么了啊。
我直直盯着她们:再想想,没吃什么,小皇子怎么会成这样?
跪在前面的一个rǔ母想了想轻声说道:小皇子中间醒了一次,看上去因天气炎热而口渴,便拿了凉下的水喂了几口。恐是那水凉透了,让小皇子肠胃受了寒。她说着叩头:请皇上皇后饶了奴婢吧。
我扫了她一眼,淡淡得说:从今日起,你就去浣衣局里当差吧。说罢站直起身来,幽幽得叹了口气,将轩儿抱在怀中,心中酸楚得厉害。
沈羲遥站在我身边,轻声安慰着:薇儿,轩儿不会有事,过几日就能好了。他说着环住了我,我给了他一个凄楚的笑:臣妾知道,皇上不要担心。心里却清楚,不会如此简单。
PS:今天更新的晚了,实在是裳自己白痴把计算机搞错模式来,具体在博中有说,这里就不说出来丢人了。还请大家原谅。
第190章:善手明徽高张清二
三日后轩儿那些症状便好些了,我的心也终于稍稍放下了些,暗中命了惠jú悄悄得监视那几个rǔ母,另一边,便是在思索着柳家之事了。
据大哥所说,这万chūn楼里每月都向柳大人孝敬银两,也都非小数目。只是得不到里面的帐目,难有实证。那qiáng抢民女,也因了拿不到帐目出入明细,即使是实qíng,却也无法。
我坐在窗下紧皱了眉头,屋内冰雕化出水来,叮咚一声,落在了玉盘之上。我心中一动,便有了主意。
傍晚,暮色黯淡了天际,有微风柔和的chuī来。我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夜空中一轮孤月,还因西边最后一抹流霞的光芒而显得淡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听见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怎么了?独自一人在此?
我回了头,轻轻朝他施礼下去:皇上怎么来了,不是传了话说去惠妃那么?
沈羲遥走到我的身边,仔细得端详着我,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略带讶异得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怎么哭了?
我好似才醒来一般,忙拭去腮边的一滴清泪,柔柔得朝他笑着:没什么。说着却低了头。
沈羲遥装出不悦的语气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皇上,真没什么。臣妾只是暗自为轩儿难过罢了。
此话怎讲?沈羲遥一道剑眉高高挑起。
我拉过他的手抿了嘴看着,他的手上有薄薄的茧子,那是自幼练习骑she留下的,却只是薄的一层。不若羲赫,常年的驻守和征战,手上的茧子厚实而坚硬。
不过是因为轩儿一直病着,虽见好了,可是终是不彻底。如今每日里吃的都不若原来的一半多,我这个做娘的,心里难受啊。一滴泪掉在沈羲遥的手心,他颤了下,握紧了。
轩儿太小,不能用猛药,只能慢慢好起来。沈羲遥眼中也是难过与担忧:朕已经下了旨,要太医院里的御医好生诊治。
我担忧似的说道:我就怕这孩子出生时福太大,他小小的身子承不起啊。停了片刻又说道:方才我在想,还是请求佛祖保佑才好的。
沈羲遥点了点头:如此也好。一边要太医诊治着,一边祈求佛祖。他看着我:朕派人去明镜堂里收拾了,你白日里便能过去。
明镜堂。。。我踟蹰着:臣妾想去京郊的护国寺里。那里香火最盛,多是得道高僧,定能求得佛祖保佑的。
沈羲遥沉默了半晌:也好,毕竟护国寺是我大羲国寺,为轩儿祈福,那里最适宜。
我点了点头:只是,臣妾放心不下轩儿独自在宫中,可是若只去一日难免又显得心不够诚恳。这该如何是好?
沈羲遥看着窗外一轮明月:就去三日吧。轩儿在宫中由芷兰带在朕身边。如此,你可放心了?
我灿然一笑,福下身去:臣妾谢过皇上。
护国寺建在京西三十里的法线山上。巍峨高耸,逶迤动人。护国寺是大羲开国皇帝下旨所建,甫开始建便是以护国之寺的名义。因此护国寺建成之后,飞檐斗拱,气宇辉煌。
那日之后,沈羲遥命了张德海吩咐护国寺里的方丈,却并不想扰了日里香客的向佛之心,便没有因我礼佛之故闭了寺门。这也正合我意。
五日后一个清晨,我从皇宫出发,身边人只带了惠jú和小喜子,随行的侍卫却有一二十。都是沈羲遥身边的亲兵,待去了寺中,成佛门弟子保我安全的。
护国寺住持亲迎出山门,却因了沈羲遥之前的授意,只带了一个弟子站在山门前,并不隆重。
我扶了惠jú的手下了轿来,清晨凉慡的山风拂面而来,令人jīng神一振。
普济方丈走到我面前,略施一礼:施主,贫僧有礼了。
我欠了千身子:住持不必多礼。随后跟随着普济走进了护国寺。
护国寺座西向东,朝迎旭日,晚送落霞。寺周楠树蔽空,红墙围绕,伟殿崇宏,金碧生辉,香烟袅袅,磬声频传。
虽然沈羲遥有旨不扰其他香客的朝拜,但住持仍将普贤殿空了出来,专供我祈福之用。又将寺中的离垢院为我暂住之所。离垢院四周高树笼罩,因山环林障,气流回旋,屋面上无枯枝败叶,整个院落无尘无垢,gāngān净净,人们视为奇迹。故先帝亲笔赐书离垢园。此处,也多成了皇室亲眷礼佛暂歇之地。
我心中甚是感激,同时也为自己此行目的而自责。借了礼佛名义却去查案,实在是对佛祖的不敬。心中忐忑不定,命了惠jú去收拾厢房,自己便走进了普贤殿,带了一颗诚心跪在莲花蒲团之上,凝神屏息地诵起经书来。
普贤菩萨梵语为三曼多跋陀罗,即普遍贤善的意思。普贤因广修十大行愿,又称大行愿王。愿是理想,行是实践。普济住持将此殿给我祈福,也是瞭我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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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日我的网断了,今天才好,实在抱歉。
第191章:善手明徽高张清三
月亮刚升起来的时候,寺内的香客皆散尽了。寺中晚课在一阵击鼓声中开始,有梵梵佛音传来。西天边际还有最后一抹云霞,有鸟儿成群的飞过天空,叽叽喳喳飞进了法线山上茂密而层峦的翠波之中。一切都是那般祥和,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安宁,只有美好,只留了疏淡清雅之气。
我独自坐在厢房之中,手上是一串huáng玉佛珠,剔透而温润的颜色令人心qíng平静,我微阖了眼睛口中诵读《般若经》,整个身心皆在佛法无边的救赎之中了。
很清的吱呀声,惠jú进了来,小心翼翼得。我沉着心默完一段才缓缓得放下了手上的佛珠,一双眼睛却明亮许多。
怎么样?可找到了?我问道。
回娘娘,真如娘娘所料,是有条小路下山去。只是。。。她yù言又止了片刻才说:只是此时去倒没有什么,可是回来的时候必已入夜,怕这小路上不安全。
我不知可否得笑笑:所以,本宫才选了小喜子根来。
万chūn楼与我上次秘密出宫所见时又扩大了些,已是占了大半条街之多。门前车马络绎不绝,脂粉香气处处可闻,还有那些青楼女子,打扮娇媚得半倚着门廊栏柱,风qíng万千得招呼着来往的公子,但见缤纷的手帕携了香气挥洒在空中,仿若最鲜美的花朵,等待采摘。
我与惠jú做了男装打扮,和小喜子一起来到了这万chūn楼的门外。即使只是在门外短短停留的时间里,我也在那些从马车小轿上走出的人中,看到了不少朝中大员的面孔。还有一些年轻男子,看去便知是达官家的纨绔子弟。心中不由感慨,为我大羲担忧。
待走进了万chūn楼,我更是惊诧万分。上次无意中进入的藏chūn阁是最佳的青楼姑娘所住之地,自然有许多的雅韵。而这座前面的万chūn楼主楼,则是处处极尽奢华,既是我出身相府,嫁入皇宫,在初看到时,依旧惊讶无比。
万chūn楼主楼五层,中庭植一巨木,洒下荫荫片片,树下蜿蜒了一条小溪,曲曲折折经过了这万chūn楼大半位置。溪上飘dàng着莲花灯,点点烛光如天上的星光落在凡间。而整个中庭,也被着曲折的溪水分成了不同的区域。
有离舞台极近的,有看去甚雅也能清楚看到表演的,还有靠后看不清最前方的。不过,在中庭中散落着几个圆形的小台,也有舞姬歌姬在上面表演。
此时这里高朋满座,最前方的高台之上,一个女子斜抱了琵琶在一层薄纱之后浅声吟唱。歌喉婉转动听,倾诉出一腔幽怨,恰是那曲中之意。
我负手站在远处,身上穿的是早前做好的男装。金丝滚边蟒缎襦衫,戴一顶紫玉发冠,清色淡雅中也露出几许富贵之色,毕竟这里认的,只有那白花花的银子。惠jú和小喜子也换上了寻常富裕人家的衣服,看去一个眉清目秀,一个英气十足,站在我的身后。好奇得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眼神中不自主得流露出赞叹。
我正瞧着前面转轴拨弦的女子一双素手上下舞转,突然身侧传来一阵浓郁的脂粉气息,不由轻颦起眉。
哎呀,这位客官,怎么不找个地坐啊?这声音满是阿谀谄媚,我转了头,一张大大的笑脸就出现在面前,甚至惊了一下。眼前的女人虽看去年纪不小,却是风韵犹存。身上满是珠宝,却显俗气。
我翻转着手中的折扇带了倨傲的神qíng说到:是想找个好地方坐坐,只是,看去没有哪里适合。
那女人唉呦一声,装出为难的神色说:想必这位公子也是来看牡丹的吧。只是这牡丹半月出来一次,今日的好位子早被京中公子们订了去。出的可都是极高的价钱呢。不说别的,就那个树枝下靠近前面的位子,就值三十两银子呢。她说着看着我,又将我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遍。我唇上一丝淡笑,侧了眼,惠jú立即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拉过那女人低声说到:我家公子不在乎银钱,你只要给找个好位子,打赏钱定少不了你的。
善手明徽高张清四
那女人面色稍动,嘴上却还说:这实在为难。这京中哪家公子在乎这点银钱。惠jú没再说话,只是将那银票jiāo给那女人。她展开只一眼,脸上立即堆上了笑容走到我身边:这位公子也是头次来,我说什么也是要找个好位子给您。说着便要拉我的袖子,小喜子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了她,她面上讪讪的,不过看我的眼神多了些畏惧,便带了我们三人穿桥过溪得走到了一处地方。
这里前后皆是流水,侧对了高台,却算得最前。仅一张红木圆桌,便是与其他客人隔绝了开,正合了我的心意。待我们坐好,她招手便要唤姑娘们上前。我一摆手:既然是要看牡丹,这些庸脂俗粉就不必上来了扫了本公子雅兴。说着示意惠jú打赏。
那女人得了五十两打赏银子喜滋滋得下去了。惠jú呀呀舌头低声说:娘娘,这里实在是销金之窟啊。就方才,就这三个位子,我便给了她三百两呢。
我摇摇头:大花销还在后面。让你带的银两可带足了?
惠jú点了点头:足了娘娘,加上从皇宫出来时皇上给的,足有一万两huáng金。娘娘说今日多带些,我便带了六千两,一千两换成了散银,整的如今是五千两了。
我唔了一声:五千两huáng金,够了。
说话间,周围人密集起来,空气中浮现上暧昧的味道。我大略得环视了下四周,都是锦衣华服的年少公子,个个脸上带着痴迷的表qíng,盯着面前空空的舞台。有跑堂的小厮端了瓜果茶点过来,我低声问:这牡丹姑娘,可是万chūn楼的头牌?
那小厮一愣旋即笑起来:这位公子,京中的男女老少都知道,牡丹姑娘,可是我万chūn楼的头牌姑娘,就是拿到大羲旁的地方,也能是花魁。艳名远扬山河四出。听你这话,倒像是异世来的了。
我一怔,面上稍有些不悦。一旁的小喜子怒斥道:大胆的奴才,竟敢以如此口气与我家公子说话。
我打开折扇:罢了,不与他计较。不过一个小厮,不要伤了兴致。之后抬头看着那小厮:我初来京城,并不熟悉。这牡丹姑娘半月出来一次,可在这日里待客?
那小厮摇摇头:牡丹姑娘只卖艺,不过若是她觉得哪位公子与她意气相投,便还是有可能请去雅间小谈的。只是。。。那小厮笑了笑:如今入了我家牡丹姑娘眼的,前后也就只有两人了。
我点了点头拿出十两银子与他:多谢。
那小厮拿了银子走了,我看着面前细瓷茶盏里碧绿的茶水,淡淡一笑。
一声叮铃,满室的烛火暗下去,唯高台之上一片光亮。一个白衣女子轻轻走出,长长的秀发半数披散下来,其余挽一个堕马髻,cha一支白玉牡丹簪,一串细碎的珍珠流速dàng漾鬓间,观之如漪漪青涟,又若当空皓月投下银华幻做美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令众生沉醉。
其实若论其美貌,牡丹是美,却不若宫中有些女子。宫中美人如丽妃者,美的大气,美的耀目。如惠妃者,美的温婉,美的灵秀。还有若怡淑仪者,美的淡雅,美的清冽。不过,却因了她出身烟花之所,却多了一分后宫女子所没有的独特的味道。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qíng。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借白居易《琵琶行》中几句)
我心下一颤,随即面上就浮了笑容。这造诣高超的琵琶自幼年在清流子处听过,便再没有耳闻了。幼年时,清流子几乎将一身的造诣悉数教给了我,独这琵琶,我却如何学也不若其他乐器那般顺手。虽如今弹奏起来较一般乐者尚高出一些,可是,与当年的清流子相比,却是差之千里了。而眼前女子,看起来与我几乎一般年纪,一手琵琶却隐隐有当年清流子的味道。我的手上不由随着那琵琶弹奏出的声音而轻叩桌面,倒是极其的相合。牡丹的眼波一个流转,就落在了我的身上,却也只是一刹那,便又转了回去。
一曲终了,牡丹起身,一直如冰霜般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流云般的浅笑,顿时如三月里破冰的chūn水,令人如沐chūn风。她轻一施礼,便在身边丫头的搀扶下走下台去。
我的周围响起一片啧啧之声,有惊艳,有惋惜,最多的,却是那些世家公子们意犹未尽,吵嚷着要牡丹再弹一曲的叫嚷声。
那老鸨走了出来,就是先前我在秀荷房中所见的那个女人。只见她一笑向台下所有人施了一礼:今天看到如此多的公子前来,牡丹心中感激,特愿再出来弹奏一曲。不过。。。她眼里jīng光一转,脸上便是狡诈的笑容:不过,这要看哪位公子出的银子多,便弹奏哪位公子所点之曲。
顿时台下如炸锅般,那些先前还一个个文质彬彬模样的公子此时个个站起身来,叫嚣着挥舞着手中的银票,嚷出自己所出的价格。那老鸨听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fèng,连连点头应对。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阵不适,有些难过,便起了身对惠jú说:走吧,去见秀荷姑娘。
在人声鼎沸中我快步走着,这周围的一切是如此陌生,仿佛所有的热闹与我无关,仿佛周围震耳的吵嚷声,与我不过寂静。我的内心,在震惊那如仙乐般的琵琶之后,对牡丹有惋惜,也有敬佩。如此女子流落烟花之地,实在是可惜。可是,如若让她嫁人为妇,岂不更是可惜。心中略感唏嘘,便不再去想,毕竟我此次前来,是为了见秀荷。
行至门口,身后的大堂安静下来,稍后便是如天籁般的琵琶声,我闻之一惊,那分明是一曲《流水浮灯》。
PS:今天因回家晚所以只能给一章,周三将补给大家。请谅解!
善手明徽高张清五
我站在藏chūn楼外,惠jú进去了片刻便出来悄声说道:里面鸨儿讲,秀荷正在待客,要稍等把个时辰的。
我望了望已经黑透的夜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从此处赶回护国寺需一个时辰,此时已近丑时,再无可耽搁了。心定了定唤了惠jú近前:给那鸨儿一锭金子,要她想办法,我们此时就要见秀荷。
惠jú面上惊讶一扫而过,之后便领命去了。小喜子站在我身边,低声说道:娘娘,一锭金子。。。只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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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不多。能进得了这藏chūn楼的姑娘们,身价可都不低。而能入了这藏chūn楼的客人,身份更是可想而知。这鸨儿不敢得罪也无法得罪,不多给好处,她是做不来的。
小喜子点了点头:那娘娘要见的这个秀荷,娘娘心中有十分的把握么?
我轻轻摇头:十分的把握虽是没有,但七八分却是有了。
若是这秀荷不愿,娘娘该如何呢?小喜子又问道。
我看了他一眼,眼帘一垂:若是她不同意。。。我巧笑起来:她不会不同意的。
不久惠jú与那鸨儿一起出来,面带喜色。惠jú正要开口,那鸨儿上前一步,脸上是烟花地里鸨儿常有的笑脸,却都是外笑内平的。
这位公子,方才秀荷正在待客,那可是来头颇大的。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口舌才劝走了。她一脸谄媚,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也是恭谦:有劳这位嫲嫲了。
秀荷房中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我让惠jú与小喜子受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秀荷正坐在桌前,身上一袭浅粉墨荷的裥裙,面容清丽。听见门响抬了头看我,脸上惊诧了下随即便笑了:是你。
我点了点头:秀荷姑娘好记xing。是我。
秀荷拿起桌上一盏茶水递给我,又细细打量了片刻,忽得笑起来:当日见你一副穷困模样,不想今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身斐然的服饰不置可否一笑:那日。。。也是不得已。说罢饮了一口茶环视四周:你这里,倒是没变。一算,也有近三年的时光了。
秀荷点了点头:三年,不过白驹过隙。说罢为我斟满茶水:今日来,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她淡淡一笑,却是善意。
我郑重得点了点头搁下手中茶杯:是有件要事,需要秀荷姑娘帮忙。
。。。。。。
清晨时分我已回到护国寺,在空灵悠远的佛鼓声中走进普贤殿,安静而虔诚得诵起经来。内心最重的石头已经放下,昨夜两个时辰的jiāo谈,秀荷已答应帮我秘密窃出万chūn楼的账本,还有那些我所需的证据。我在去时不曾想到,秀荷竟是如此憎恨万chūn楼里鸨儿,还有那背后支持的柳大人。一听我说起,想了片刻便答应下来。只是这账本难找,若是偷出更是不易。秀荷对我的身份很是好奇,我只说自己是朝廷中yù除去柳家一派中人的家眷,如今只要有了这账本,便能扳倒柳家了。绿柳不再多问也就算信了。我将惠jú身上所带金银大多给了她,又许诺,一旦成功,这万chūn楼,我jiāo给她打理。
如此,柳家之事,便多了几成的把握。
诵了一天的经,内心平缓下来,心中甚多的忧烦也散去一些。夜里竟也睡得实在了些。
次日清晨再起,用过早饭,便是要回宫了。
普济方丈将我送出寺门,我刚拜谢过,他和蔼一笑,将一本经书双手递到我的面前柔声道:心中的yīn影不宜久存,存得久了,便再挥之不去了。这世间,有太多无可奈何之事,太多无可奈何之人,太多无可奈何之心,便是非理直气壮,却要理直气和才好。
我抬头看他,清和眼底便尽是慈悲,不由眼角一酸,内心翻涌,再次福身重重谢过,双手接过那本经书,面上一层清雅浅笑:多谢法师。
阿弥陀佛普济方丈笑起来:娘娘走好。
马车辘辘前行,周遭是奉命守卫的亲兵。行至京城外十里突然停了下来。惠jú轻掀开门帘:出了什么事?
我一直低头看着那本经书,普济方丈还赠与我了三只香蜡,莲花形状,拿在手上如玉生香,温润柔滑。正感悟佛法无边时,惠jú低呼一声下了马车去,同时对我说:娘娘,皇上来了。
善手明徽高张清六
我放下手中物件,整理了心绪与表qíng下了马车,就见沈羲遥骑在一匹通体尽白的神驹之上,意气风发,英姿飒慡。身上白衣飘飘,仿若谪仙。身边是徐征远,一身黑衣骑在黑马之上,神qíng一如既往的严肃。
我下了马车上前低声笑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沈羲遥没有回答却是伸出一只手来,我犹豫片刻便将手伸了过去。他一用力,我便被他带到马上,心中一阵狂跳,略带嗔怒得看着他。沈羲遥哈哈一笑:今日chūn光明媚,朕在宫里待得烦闷,便出来迎你。
我侧了脸柔声道:皇上。。。
他对面前跪着的侍卫说道:你们先回宫去吧。之后指着惠jú对徐征远说:你带着她好了。
我一愣看着沈羲遥:皇上要?
他神秘一笑:很久没有出来了,皇后可愿陪朕赏赏着京中民风?
我宛然一笑:自然愿意。
于是,华灯初上时,我便与沈羲遥并肩走在了京城的大街之上。惠jú与徐征远跟在身后,徐征远的手一直按在腰间时刻警惕得看着四周,我知道,那里是护剑所在。惠jú却是一脸欢喜得四处看着,脸上满是笑容。
眼前是京城久负盛名的酒楼聚仙阁,沈羲遥看了我一眼:可饿了?就在此用饭吧。
我低眉一笑,心思一动:都依夫君的意思。
他闻言一愣,随即脸上便是甜蜜的笑容,连连点头,内心似是十分满意。
这聚仙楼里此时宾客满座,竟是找不到一处空位。有小二迎出恭谦一笑:几位客官,此时没有空位,若是愿意,等待片刻便好。我越过沈羲遥的身影看去,里面人头攒动,杯碟声不绝于耳。便拉了拉前面的沈羲遥:不如换家好了。他摇摇头:这聚仙楼的鸽子蛋实乃天下一绝,今日即出来了,便一定要尝尝的。
我掩口笑道:只为了鸽子蛋,未免。。。抬头看沈羲遥,他的面上竟有如孩童般纯粹的一丝神qíng。只见他摇了摇头:家里做的,全不是那个味儿。
我听他说道:家里二字时,心中一动,复平缓下来,浅浅一笑便站在他的身边。可巧这时窗边一桌客人结帐要走,沈羲遥便拉了我的手上前。我面上一热任他拉着,惠jú他们跟在后面,也是面带喜色。
不料,就在我们刚走进那桌时,两个锦衣男子抢先一步坐下,甚至还撞到了沈羲遥。我心中一惊忙看向沈羲遥面色,只见他面上的不悦隐隐在眉间涌动,此时徐征远上前一步说到:这两位公子,我家公子先到的。
那两人倨傲得看了我们一眼,目光落在我与沈羲遥的身上做了片刻的停留懒懒却无礼到:谁看见了?
PS:今日休息,特补上周末少更新的一章,即两章。明日只有一章。
善手明徽高张清七
这时那小二走到我们身边低声对沈羲遥说:这位客官,这两位你们得罪不起,那边也有一桌结了帐,不如就过去吧。
徐征远白了那小二一眼:他们惹不起?难道我们看着就像惹得起的了?他的气势极大,那小二一时愣住,周围也有人微微侧目。
沈羲遥面上恢复了往常的淡淡神色开口对那两人说道:凡事讲究先来后到,你们这般,便是不对了。
那两人霍得站起:什么先来后到,老子有钱有势,如何?
我听得着粗口之言心中都已不快,更何况沈羲遥这天生为王之人。我见他面色略略一白,眼中的不满便生生流露出来。我怕在此曝露了身份,拉了拉他的一角:夫君,这位子靠近窗边,妾身此时不宜chuī风,我们便换一桌吧。
沈羲遥关切得看了我一眼,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他毕竟也是年少儿郎,意气正发,又如何能平复心中由于之前那两人不敬的言辞。却见我满眼恳求神色,拉着我的手紧了紧,便抬脚向另一桌走去。
本来一切到此也就结束,不想那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更是有一只手竟拉住了我的裙角。
我一怔,沈羲遥也是一怔转过身来,目光落在那只手上,竟是如同利剑般,有似燃烧的火焰。
把你的手拿开。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不悦,低沉,威严。那两人一愣对看了一眼,手便松了下来,不过轻薄之言又起:这位小娘子看起来如此美丽,不如跟了我们,包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我面色一白,心中极其愤怒,身边的沈羲遥更是要上前一步。徐征远一直在腰间的手也出来些许,一道银光闪过。
就在此时,那小二硬是拦在我们中间,一脸的惶恐:这位公子息怒,有话好好说。不就是一个位子,那边的风景更胜,还是那边坐吧。
他的面上是苦苦哀求的神色,沈羲遥却不理,此时这聚仙楼的老板也走了出来,似乎是一看遍知了是什么事,忙笑容满面得连哄带劝得将我们安排进了一个雅间。又让小二奉上好茶。沈羲遥的面色依旧难看,看着那老板要出去的身影突然说道:这位老板,请留步。
那老板一怔转了身:这位客官可有什么吩咐?
沈羲遥看着面前的茶盏缓缓问到:那两人,什么来头?
PS:周四起更新沈羲遥番外《此花开尽更无花》(暂定名)
那老板长叹一口气:不瞒您说,那是中书侍郎柳大人的家眷。
我心中一愣,之后便是一喜。沈羲遥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即是中书侍郎家眷,就更该遵纪守法,为百姓做出表率才对。沈羲遥停了片刻又说道:再说,不过是个侍郎,竟也如此嚣张。
那老板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您说这话可要小心。您怕是不知,这柳大人的千金可是皇上的宠妃,官员们也多附庸他,在京中的势力可不小呢。你刚那话若是被人听去,可是要遭祸的。
沈羲遥只哼了一声,满面的不屑。我低低笑了笑站起身:这位老板,我们也是从外乡来的。这些都不懂。什么柳大人杨大人的,还有什么皇上宠妃。只是我们觉得,若真是如此,那这柳家就更该为百姓做出表率。不说了,我们都饿了,你这聚仙楼里有什么拿手的招牌菜式,都端上来吧。
那老板诺诺得下去了。刚出了门,我的身边就传来啪得一声巨响,回头,沈羲遥面色煞白,额间隐隐有青筋bào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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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柳大人。。。他手用力处,一双玉筷被砸成两段。
yù为圣明除弊事一
一顿饭在之后吃的索然无味便早早回了皇宫,我倒没觉得什么不好和不快,心里是一直感慨老天的眷顾。看沈羲遥的脸色,他对柳家,似有不满了。不过我并不好过问,只带着温柔浅笑看他熟睡,自己便去了侧殿探望轩儿。
轩儿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回来的时候睡得正香。芷兰姑姑一直陪伴着他,三日里恐是日夜不眠,甚至消瘦了些。我心中感激,便忙让她去休息,自己坐在轩儿身边,轻摇着小小的摇篮,心里想着之后的行动。
仍旧是借沈羲遥皇命之手,除去柳家,同时除了柳妃。不能怪我,若怪,也只能怪她们的家族,仗着皇恩,不知天高地厚了。
之后倒也算平静了把个月,其间我命惠jú以回家探望之名见了几次大哥,又去找了几次秀荷。大哥那边已经找到了更多的证据,而秀荷那边,虽然艰险,但依旧是在两月后,终将那账本偷了出来。
此时已到流火七月,天气渐渐转凉下来。那日大哥奉命进宫议事,之后便请旨来了我处探望。彼时我正抱着轩儿观赏夏日里最后的百花争艳,穿梭在万芳吐蕊的御花园映水兰香之中。
皇上那边似也有动作,据朝中亲信讲,皇上之前也秘密派人调查了柳家。大哥一边反折了一朵早jú逗着轩儿,一边悄声说道。
我点了点头,心中甚是明了那日沈羲遥是极不痛快的。
这边已经完全掌握了证据,只要参上一本,皇上必然不会轻饶。大哥说着,面带喜色,我怀里的轩儿却挣扎起来,一双小脸有些微红。
我浅浅一笑将轩儿jiāo给身后的惠jú:轩儿似是饿了,你命rǔ母带他回去。今日出来得也久了。
惠jú下去之后,我才缓缓坐在花间一只长凳上,大哥负手站在我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不知为何,我沉思了半晌之后说:再等等。
大哥一愣:为何?
我抿了抿嘴:总觉得,若只是这些证据,似乎难以完全达到我们要的结果。毕竟。。。我抬头看着远方,昨夜里玲珑有些发热,沈羲遥本在我处用膳,得知之后就过去了,一夜未回。
毕竟柳妃在皇上的心中,分量是很重的。要做,就要做到当初孟翰之那般,让皇上没有办法原谅。
心中一阵茫然,大哥久久得看着我,定了定身子说:那就由我们来想办法吧。
这天晚膳前,沈羲遥抱着轩儿一直逗他开心,轩儿也不知怎的也一直咯咯笑个不停。我见沈羲遥龙颜大悦,心中也有了几成的把握。
皇上,我莲步轻移,雪丝月华裙的裙底一道金色锦缎镶边,行走间有流光溢彩纷呈。皇上,该用膳了。
沈羲遥唔了一声将轩儿jiāo给芷兰便坐了下来。我不宜察觉得一笑,端了一只玛瑙玉盖盘放在他的面前。沈羲遥看了我一眼,手上的银筷一指:这是何物?
我神秘一笑轻掀开,里面十数枚拇指大小的圆润之物透出柔和的光,看去皆是浅浅的金光颜色,衬在红色的玛瑙之上,甚是诱人。
沈羲遥哦了一声:这不是?
我点了点头:是啊,这就是皇上之前带臣妾在那聚贤楼吃的鸽子蛋。皇上快尝尝。
沈羲遥一笑取了一枚,之后连连点头:不错,只是若是从聚贤楼买回,此时味道不会如此鲜嫩。
惠jú在旁一笑轻声道:皇上,这是娘娘亲手做的。不是买回来的。
我只安静得喝着手中一盏甜汤,带了最温柔的笑看着沈羲遥。
这是薇儿做的?沈羲遥似是不信得看了惠jú一眼,又看着我。
我搁下手中的碗淡淡说道:那日见你因之前之事没有兴致,想来吃得也不是很好,这美味一定也因了那两个人而吃不出味道了。可是你身为皇帝,自然不能常出宫去,我便拖了大哥将那秘方买来,前几日大哥进宫便给了我,只是此物不甚好做,这才试了好几回。今日终于算是有了几分的味道,才敢拿出来让皇上尝尝的。说完又是一笑:皇上若是不信,后面小厨房的蒸笼里,还有呢。
惠jú在一旁多嘴到:娘娘为了做这个,前个还把手烫到了。
多嘴。我回头斥了惠jú一声:去看看小皇子睡了没。
沈羲遥捉过我的手:烫在哪里了?我笑笑抽了回来:一点烫伤,没事的。
他有些责备得说到:这等粗活,让他们做了便是了。
我摇着头:毕竟是皇上你爱吃得东西,自然不能马虎。他们做,我总是觉得不好。还是自己做了,心里才有底的。
沈羲遥笑着,眼底尽是满足。
yù为圣明除弊事二
半月后,惠jú同以往一样出宫去见秀荷,傍晚回来时面色却不好看。晚膳前沈羲遥命人传了话来,今日他去惠妃处,如此,定也是在惠妃那里过夜了。
我先前已经请了怡淑仪来坤宁宫一起用晚膳,对惠jú的脸色倒没有注意。
月亮升上来的时候,怡淑仪带了身边的宫女来了。此时轩儿已经睡下,我命了身边的人下去,自己独坐在桌前,含笑看着面前这个女子。
她依旧是一袭浅色衣衫,倒最是衬她气质中的清丽婉转。此时她默默得低着头,一张红唇紧紧抿着。
我浅浅一笑:妹妹不记得我了?
怡淑仪愣了片刻终抬起头来,带了略有不信的声音问道:真的是你,谢娘?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是我。
怡淑仪脸上的神色大变,满是置疑。不过我心里清楚,她应是知道的。只是一直猜测的成了现实,毕竟还是难以接受吧。
我端起面前的茶具斟了一杯茶慢慢喝着,半晌才对她说道:那日,多谢你了。
怡淑仪摇摇头竟也在我的示意下坐在了我的面前,仔细得打量着我,突然无声却有些哀苦得笑了起来。我并未理会她的笑容,只又斟了一杯茶给她,看着满桌的佳肴说道:请你过来一同用晚膳,这么久了,近一年的时光,早该谢你,却一直耽搁了。妹妹不会怪姐姐吧。
怡淑仪淡然一笑:臣妾不敢。
她夹了箸菜却又放下,终还是不信得看着我:你真的是谢娘么?
我点着头:是的,我是那个当日被你救出冷宫的谢娘。
可是。。。她迟疑了片刻:皇上一直说,你在蓬岛瑶台休养身体的啊。
我不置可否得笑起来:皇上那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说罢望着窗外的明月:不过,也是因我犯了大错,皇上不杀我,已是最大的开恩了。
怡淑仪定定得看了我很久,轻轻得叹了口气:皇上他。。。她说着却止住了,只是目光之中,分明有哀怨之qíng溢出。
我见她如此,便不好再说些什么,只看她默默得喝着手中的香茶,一双眼睛迷蒙。
那日丽妃生日,皇上夜里是去了你那里的,难道就没有问你什么么?我不动声色得问道。
怡淑仪怔了下,旋即摇了摇头:皇上之前问了我是不是和你认识,我心中害怕,便否认了。
我哦了一声:皇上也就信了?
怡淑仪摇摇头:皇上眼中是不信,可是却没有为难我。不过之后便是很多日没有召见我。再见时我本想说的,可是刚开了口,皇上就制止了。怡淑仪说此话时言语中有些为的难过之qíng。不等我开口她又继续说道:我自得到皇上宠爱之后,却一直觉得这宠爱像是借来的般,每日里小心翼翼,生怕惹了皇上不高兴。皇上待我是很好,可是,我却觉得,他看我的目光,其实不是落在我身上,而是透过我,看着别人。怡淑仪目光直视着我:如今我便知道,他看的,是皇后你。
我心中一愣,手上的银筷一颤,却是笑了:怡淑仪错了,皇上。。。我沉吟了半晌说到:皇上看的,就是怡淑仪你,那时我深深惹怒了皇上,他恨我还来不及,若他透过你看的真是我,那你恐是不会有半点皇宠在身了。
怡淑仪没有回答,只饮尽了杯中茶水,连连称赞道:皇后娘娘处的茶果然不一般呢。
我知道我们都不愿再就刚才的话题说下去,更何况我今日请她来,并不完全是为了叙旧。
妹妹若是喜欢,我便让内务府给你送些。说着看了看手中的茶杯: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茶,不过雪芽新焙罢了。
之后便随意得聊了些,渐渐得倒觉得两人算是投缘,喜好方面竟甚是相似,怡淑仪在我一直以来暗中的观察之下,算是这后宫之中少有的表里如一之人,也是单纯的一个女子。于是聊着聊着,便向我预计的话题聊去。
听说妹妹的家人都在岭南之地。我剥着一枚荔枝,鲜红的薄皮之下,是润泽若白玉般的果ròu,看上去饱满而多汁。只是中心一抹暗色,隐隐得透了出来。
家父是在岭南做一州之长,皇上本有意将家父调往京城,不过,却受了些阻隔。怡淑仪淡淡得说着,好似不在意般。
我装作不知qíng得看着她:皇上都有此意了,还能遇到什么阻隔?
怡淑仪面上有些不满:只因中书侍郎极力劝阻,家父才不得入京的。
我抬眼看她:中书侍郎?随即眯了眼睛:难道是柳妃之父?
怡淑仪点了点头:正是那个柳大人。看来她心中对此极是不满。
怡淑仪心底醇厚,却是十分的孝顺。据我派人暗中了解,她父亲患有风湿,在岭南那种瘴气颇盛之地,一年中大半病都是犯着,很是痛苦。而她父亲的政绩不错,只要有人愿意提点,入京为官也是名正言顺。可巧女儿得到皇宠,皇帝又有此意,本是顺水推舟之事,怡淑仪也极是欢喜,却不料,柳大人从中作梗,硬说怡淑仪之父政绩卓然,当地百姓正缺如此清官,该留出色的官员在京外,几番上奏,又有他的同僚不停得烦扰沈羲遥,此事便搁置下了。其实柳大人之话不无道理,沈羲遥也才愿意暂搁下。只是,这背后,不过是前朝后宫错综复杂的纠葛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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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ù为圣明除弊事三
你父亲的政绩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留在岭南之地,也该加官进爵,我记得当初柳妃得宠,便是求了皇上的。不然,她父亲怎能做到中书侍郎之位。我饮着茶不动生色得说着,怡淑仪愣了愣:臣妾并不知还能如此的。
我一笑:不是你不知,而是本不该如此。哪有仗着皇宠为亲眷讨官爵的。如此,朝中还不就只剩党争,人人都盼生女儿了。我的话说得戏谑,不过也有认真在其中。
怡淑仪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那柳大人在京中,是有些仗着女儿得宠而胡作非为呢。
我眉头一挑:哦?怡淑仪也知道?
怡淑仪浅浅笑了:当初我进京遴选秀女,遇到过柳家人。便有他的亲侄儿硬是要抢我做。。。她垂了头不再说下去。
我心中甚喜,不想老天如此眷顾,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做出愤怒的神qíng:怎么,这柳家都敢跟皇上抢了?说着手一拍桌面,杯中茶水一颤,洒了些许出来。惠jú连忙上前:娘娘,您气什么,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日在聚仙楼,那两个男子不是连皇上都得罪了,那般气焰。。。我递了惠jú一个眼色,她便缄了口。
罢了,俗话说,一人得宠,jī犬升天。便是如此。只是柳家,本宫倒没什么,实是为皇上不平啊。我唏嘘着说道。
怡淑仪何等聪明之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她当下便站起了身:娘娘,有什么需要雪怡帮忙的,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我一愣看向她,竟没有想到会如此容易。
怡淑仪看着我:当日臣妾与娘娘有缘结识于繁逝旧地,之后娘娘虽没有来找过雪怡,不过却暗中命人照顾雪怡的家人。我父亲几次来信都说到凌大人一直有意提携他。还有去岁的灾荒,若不是凌三公子及时相救,那我父亲此时也许就不在这人世了。她说得真诚,我也看着她:这一切,算是报你当日相救之恩。若没有你,也许,我也死在那冷宫之中了。我低了头,似有无限寒意从脚底升起,渐渐弥漫了全身。
如此,我便是真的有事,想请怡淑仪协助。我盯着自己脚上一双红缎绣花鞋说道。
月上中天之时怡淑仪已经回去了。惠jú服侍我换了寝衣,素知我睡前是要读书的,便又减亮了烛火,端来茶盏点心之类安放在窗边矮几上。
我默默得回了身看着惠jú的举动:你说,这怡淑仪是否能信得过?
惠jú手上停了一下:娘娘。。。这个。。。她踟蹰着。
我一笑坐在椅上:你跟随我也多年了,说罢。
奴婢觉得,怡淑仪是可信得过的。毕竟娘娘之前对她有所了解,又暗中帮助了她的家人,她心中应是感激的。再说,她因其父之事与柳妃定然不合,娘娘身边也没有十分亲信的妃嫔,如此怡淑仪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惠jú低了头:只是奴婢不解,月美人是娘娘自幼的贴身侍女,娘娘为何不找她协助呢?
我一双眼睛看着惠jú:你说皓月。。。沉默了片刻才说到:皓月,已经与我不是一路人了。我的声音渐沉下去,惠jú站了一会,便收拾了东西要出去。
我一直坐在窗前的椅上思索着,却有风chuī进来。换上的寝衣淡薄,这一chuī竟觉得有丝丝凉意,不由抬头看去,却见惠jú手上端着那只楠木托盘,在门边流连,要走不走眉间隐隐透着心事。
怎么了?我唤着她问道。
娘娘。。。惠jú的口气满是迟疑,端了托盘的手上因用力而发白,似犹豫了很久才说到:奴婢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脸色稍沉:若是你觉得真不当讲,就不会问我了。说吧,什么事?
惠jú依旧迟疑,却仍是开了口,断断续续地说:娘娘。。。今日我去见秀荷。。。在万chūn楼。。。藏chūn阁。。。见到了。。。
见到了何人?我实在看不了她如此,心下一急问道,语气竟不复从前的温和。
惠jú吓了一跳,定了定心神才说到:娘娘,她走进房中突然跪了下来:娘娘,奴婢在那里看到了裕王爷。
yù为圣明除弊事四
我手上突然软弱无力,手上的书也噗嗒掉落,正是普济方丈赠与的那本经书,纯净的深蓝色漫漾开去,犹如佛法无边,却不奢无华,正是本真,却也最摄人心。
你见到了裕王?我的喉咙似被什么撕扯住,gān涩无比,声音也失了往日的婉转清凉。在万chūn楼里见到了王爷?
娘娘。。。惠jú似是被我的声音吓到,慌忙上前:娘娘。。。却不再做声。
我突然一笑:这有什么,裕王没有王妃,那万chūn楼里尽是国色,男人嘛。。。好似自己说服自己一般,qiáng压着心底最深处的震惊与难过,用满不在乎的口气又问道:王爷是见了哪位姑娘啊?
惠jú小心得看了我一眼:娘娘,我看见,王爷从。。。从牡丹的房中出来的。
寂静,完全的寂静,我几乎失去呼吸。牡丹。。。不由想到那日里那曲《流水浮灯》,虽然这曲子并非我做,只是三哥小时候chuī给我听得,不过,乐谱却显有人知。如是,那曲子,多半也是。。。
我不敢去想,细细回忆牡丹的身姿风采,心中一阵怅然所失。不由轻抚自己的面颊,苦笑着,我这是在做什么。我是皇后,我答应了兄长忘却那些前尘旧事。我已经有了孩子,更该将自己内心深处的qíng感隐藏起来,直到。。。淡忘。只是,为何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之后,心cháo起伏,心意难平。
惠jú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直到烛火上下跳动我才回了神来,捡起地上那本经书,qiáng定了心神,兀自看起来。佛家箴言,一字一句,深刻心间。便感到平和豁然,只是,似有大石,重重压抑着心底的什么,有些喘不过气来。
三日后傍晚,我请了怡淑仪前来,两人正坐在坤宁宫小花园的池塘边下棋,张德海笑吟吟得走过来。
张总管,怎么了?我执了黑子落下,织起绢扇看面前的怡淑仪皱起了一双黛眉,心中便知此盘该是我胜了。
张德海笑着:禀娘娘,今日裕王进宫,皇上要与其议事,今夜便在御书房不过来了。
我点了点头:那便嘱咐了皇上别又是忘记晚膳,你仔细些。
张德海打了个千:仅遵娘娘教诲。
我笑起来:我那哪里是教诲。末了随意问了句:可是又发生什么大事?皇上能留裕王通宵议事,想来不会是小事了。
这一句本是无心,却不想张德海脸色变了变,嘿嘿笑着:老奴这就不知了。
我摆摆手,虽心中生疑,却不留他:那张总管便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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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的金钗之梦就拜托大家了!
看着张德海的身影消失在坤宁宫重重红墙之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怡淑仪却掩口笑起来。
怎么了?我温和的问道。
没什么,姐姐。怡淑仪执了白子落在棋盘一处。只是觉得皇上和王爷感qíng实在深厚。我记得先前娘娘出宫礼佛那三日,皇上也是夜夜传召王爷进宫议事的。不过却听说,其实两人最后是在吟诗下棋了。她笑得如姣花照水,明媚动人。只是可怜了我们这些妃嫔,好容易姐姐出宫去,又来了王爷争去了皇上。她这最后一句明显是玩笑之言,我的心里却翻转起来。
我出宫那三日,沈羲遥竟是将羲赫扣在这皇宫之中三日,可见,他内心深处,根本是没有放下那些前事,即使轩儿出生,他也是一刻都没有放下啊。
夜里命人送了怡淑仪回去,我便吩咐惠jú准备了些点心,带了小喜子等人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漆黑一片,根本不像有人议事的模样。而殿外只有日常的守卫安静得站在夜色之中,好似雕像般高大,只有那手中的长刀,在月色下发出清冷的光,给这沉沉夜幕增添了唯一的闪亮。
我站在殿门外,不见张德海身影,甚至里面也没有动静。心中突然开朗起来,唇上是一抹淡到再淡的笑容,转身翩跹而去。
大哥那日说的我们。。。,便是他与羲赫了吧。
yù为圣明除弊事五
柳妃之父被关押进天牢是在一个万物祥和的清晨传来的。就如同夏日里当头的一声霹雳,接着,便是倾盆的大雨了。之前大哥所做的所有的准备都那般的悄声无息无人觉察。加上我从秀荷处得到的证据,柳大人的罪责便是无处逃脱。只是唯一令我感到惊诧的,却是沈羲遥。据金銮殿里当差的太监说,当日大哥一上奏折,沈羲遥便在朝堂上发了天威,当朝下旨将柳大人投入天牢。其实若是他愿意,对柳大人的处决可以是削去官职发配便好,而天牢,一般说来,若是被关进去了,便是不会活着出来了。
朝堂之上的震动甚至传到了后宫,几乎一夜间人人私下谈论的,都是此事。而柳妃,则是跪在养心殿外整整两日。可是,沈羲遥竟不曾召见,甚至都没有命了张德海将她带回昭阳宫。直到第三日的清晨,柳妃几乎昏倒在冰冷的石阶上,才被昭阳宫的宫女扶回去的。
我虽知柳家为何获罪,却并不清楚大哥是用了什么手段让沈羲遥气极至此。不过,我并不需要去了解,我要做的,只是如同那日丽妃之事般,gān净而不留痕迹得除去柳妃。依旧,是用沈羲遥皇命之手,取了她本该因家族而丢掉的姓名。
毕竟,柳妃在沈羲遥的心中,地位远大于丽妃的。而这地位的来源,我想,大半便是因了她为沈羲遥挡的那一剑吧。只是那一剑,却又真的是因为忠心,因为仰慕么?
柳妃被禁足在昭阳殿中,后宫里也是议论纷纷。一时间似乎特别的热闹了。
我虽要除去柳妃,可是心里却是心疼着玲珑。不知为何,我竟一直是十分的喜爱她的。一想到后宫里向来跟红顶白的作风,柳家从目前的qíng形看,是不会也不可能翻身,而柳妃,也是一定还会受到更多的牵连,那些嘴脸的奴才们,定是会为难了昭阳宫里的人。我的心中便觉得心疼,却也只是心疼那年幼的帝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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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早膳后心中实在不忍,便要惠jú做了些小点心,想带去昭阳宫里。一来是看看玲珑,另外,便是瞧瞧柳妃想再有什么动静。沈羲遥那边我没有去说,不是不想告诉他,而是我天真地认为,以我皇后的身份,这后宫没有不能去的地方的。正巧头天晚上沈羲遥
翻了怡淑仪的牌子,便也是没有见到,没有去说了。
只穿了一件简单的樱花纹样素纱绉裙,罩一层浮锦绢纱的对襟薄褂,晨间的微风轻拂,便有裙上栩栩如生的纱花轻轻飘dàng,就是花海一片的模样了。头上也是简单的粉樱簪花,一串流苏步摇下点点金珠,便是皇后身份需要的点缀。
惠jú随在我身后,眉间却隐隐有着担忧。我一回头便看见她微皱着眉,便笑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的,娘娘。惠jú抬头笑了笑,却又低下去:只是据说柳妃被禁足,皇上意思没有得到他的手谕,便是不能去探视的。
我点了点头:我是有耳闻。可是确实放心不下玲珑。说话间眉也皱了起来。
惠jú看了看周围说道:娘娘,奴婢不理解,公主虽是皇帝的女儿,可是也毕竟是柳妃所出阿。她往日里那般的害您,您又何必。。。
我摇了摇头:玲珑,毕竟是无辜的啊。
惠jú见我无意再说,便也缄了口,默默跟随我至昭阳宫前。
沈羲遥派了大批的侍卫把守此处,远远看去便感到一片肃杀之气,那些闪着银色光亮的铠甲与长刀,更是给这个脂粉的后宫红墙里添上了一抹不和谐的刚阳。
我行至昭阳宫的门口,正yù进去,眼前一道银光,我怔了怔后退一步,抬头看去,是那守门的侍卫手上的长刀,一双横在我的眼前。若不是我退得快,便是一定会被伤到了。
大胆。身后惠jú一声怒喝,随后走到我身边:娘娘,没伤到吧。
我抚了抚心口摇摇头,目光停留在半开的昭阳宫朱红色大门上,从那道fèng隙中,隐隐可见里面凋花败叶凄凄,竟无人打扫。而飞絮殿的大门如同一张shòu嘴,紧紧闭着。
让娘娘受惊了。领头的侍卫慌忙跑上前,又呵斥了守在门外的那两个守卫,之后一群侍卫跪下行礼,我只摆了摆手:不必。
本宫想进去探望公主,不知可否?我淡和着声音说道。
那侍卫一脸为难:这个。。。不瞒娘娘,皇上有严旨在先,任何人不得探视的。
我眼中jīng光一轮:便是本宫,也不得入内了?眉头微挑,半怒半笑得看着那个侍卫。
娘娘。。。那侍卫登时跪在地上:皇上严旨,任何人。。。自然也包括娘娘您。。。都不能入内的。他的声音有害怕的颤抖。
我不想为难他,便转了身,这时,昭阳宫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门声,我闻声望去,那飞絮殿里走出一个小小的人儿,正是玲珑,身后却没有嬷嬷相随。
我心头一紧,看来这昭阳宫里的宫女太监,是真如传闻中所述,多半都被撤去了。
我定定站在门外,看着玲珑捡起一片树叶,又拾起一朵小花,纯净的小脸上是不知世事的笑容,朝门外这边看了一眼,便又转身跑回飞絮殿里了。
我心头微酸,一转身,便也回去了坤宁宫。
yù为圣明除弊事六
怡淑仪来看我,是在我回去坤宁宫之后了。一路上虽然心中有所不快,不明白沈羲遥既然将柳妃禁足,本该就将玲珑jiāo给别的妃嫔代看,却也是将玲珑关在里面,毫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行为。
甫进了坤宁宫的门,就看见怡淑仪站在广院之中,对着一株木兰仔细观赏着树上绽开的木兰花,神qíng竟是纯粹不含杂质的。
妹妹怎么来了?我笑着上前,也看着那木兰说道:我入宫的时候,这里是没有这株木兰的。
哦?怡淑仪惊讶得看着我:那这株是。。。
我浅浅一笑手抚上粗糙的树gān:我从冷宫里回来,这里就多了这株了。不知道是何时移植到此的。
怡淑仪笑着:既然如此,那娘娘定然不知,这株木兰,是罕见的含笑荷花木兰了。(自己编的名字,不知道有没有)
这次,便是轮到我惊讶得看着她,怡淑仪点了点头:我自幼喜爱花木,便多去读了《全芳备祖》,也就知道些。
我笑了:怡淑仪果然博学广闻。这《全芳备祖》本宫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呢。依稀记得那笔者是束发习雕虫,弱冠游方外,初馆西浙,继寓京庠、姑苏、金陵、两淮诸乡校,晨窗夜灯,不倦披阅,记事而提其要,纂言而钩其玄,独于花果糙木尤全且备,所集凡四百余门的。
怡淑仪面上露出敬佩之色:皇后娘娘才是博学广闻,如此,娘娘也是看过了?
我摇摇头:我若是看过还能不知道这是含笑荷花木兰了?只是略有粗看而已,太小的时候,记不得了。
怡淑仪点着头:这木兰,是极难得的一株呢。大多木兰花多无香气,颜色也都是稍重或全白的,而此株,却是浅和颜色,细闻之下,还有香气。
我仰头看去,但见满目浅粉,隐隐有略甜的花香,那朵朵奇花在微风chuī拂下似点头致意,看去开合之间,竟真有含笑之态。
怡淑仪回过目光看我:皇上将此树移植于娘娘院中,对娘娘的一片qíng谊,由此也可见一斑了。
我只是微笑,也只能微笑了。
之后携了怡淑仪的手走进坤宁宫侧殿随意得聊着,自上次请怡淑仪前来之后,我们之间便多有走动,在对柳妃一事上,甚至在这后宫之中,我也算多了个帮手。
说到木兰,我端起茶盏无意得说到:本宫还有一只碧玉木兰簪是入宫时我母亲赠与的呢。说罢便让惠jú拿来。
这可是本宫的珍爱之物。我母亲自我入宫之后,竟因着些许巧合,再未相见,也是因着她在我父亲过世之后,去了江南我三哥家。我说着将手中的簪子递给怡淑仪,她小心地接过在手中细细观赏,不住地点头:真是枚好簪子啊。做工与质地均是上乘呢。
我见她也是喜爱,心中一横,目光落在了玉制木兰边缘光滑的平边,带了柔和的笑意说道:若是妹妹喜欢,便赠与你了。
怡淑仪大惊:这如何使得,这毕竟是娘娘珍爱之物啊。
我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不防事。当日因我是在喜爱便复制了一只,你手上这只便是复制而来的,你真的喜欢便收下好了。也算我聊表姐妹qíng谊了。
怡淑仪沉吟了半晌才说到:那就多谢姐姐相赠了。
说罢我们相视一笑,渐渐闲聊开去,也就聊到了柳妃之事上。
我带了不以为然地口气说着今日所遇,怡淑仪便皱起秀眉:如此,皇上怕是为了护着她了。
我点点头:妹妹看法果然和我一样。只怕到最后,便是chūn风chuī又生了。毕竟皇上对柳妃的qíng谊,非常人可比。
怡淑仪眼睛眨了眨:却不知是为何?
我搁下茶盏,将柳妃入宫前那段旧事说与了怡淑仪,她听后,沉默了许久。
不过。。。我笑了笑:有些入宫后的旧事,若是谁在皇上面前无意提起,她要想翻身,几年时间里,也怕是难了。
怡淑仪眉毛一动看着我:所谓旧事,都是什么?
我起身走到錾金雕花的香鼎前,看着里面快要燃尽的梅花香一点余辉,慢慢说道:那可是多了。。。。
yù为圣明除弊事七
傍晚怡淑仪已经回去了,晚膳摆了一桌就等沈羲遥过来。我在配殿哄着轩儿,此时rǔ母已经喂过奶了,却还没有睡,我拿了一只小鼓逗他,配殿里不时传来轩儿的轻轻的笑声。
沈羲遥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qíng景。不过,在我转身看到他脸上略有yīn沉的面色时,心中咯噔了一下,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
果然,沈羲遥过来抱了会轩儿之后,将他jiāo给rǔ母,与我用晚膳时,之前因轩儿而露出的笑脸此时又换做yīn沉。我心中忐忑,小心得用着晚膳,沈羲遥一直一言不发,气氛十分僵硬。
我夹了一箸碧绿青菜正要吃,沈羲遥突然冷冷说道:今日你可是去昭阳宫了?
我一愣,不是因他的话,而是因他的口气,那般的不悦。片刻后我点了点头:臣妾是去了。话音还没有落下,沈羲遥一双鹰隼般的利目直视过来:朕真不明白,难道如今你也变成这般落井下石了?
我诧异得抬头看他:皇上。。。
他有些不满的说道:柳家已经获罪,朕将柳妃禁足,难道你们还要让朕将她杀了不成?
他此话说得令我摸不着头绪,只呆呆的看着他,心中有寒意渐渐升了上来。
皇上,臣妾只是去探望,并无别的意思。
探望?沈羲遥似是不信:你与柳妃不合,去探望她做什么?
我一语噎住,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鼻子酸起来,眼眶也有湿润。他此话,分明是认定了我会害柳妃了。
柳家之事,朕自那日起一直派人暗中在查,早朝上朕派的人刚上奏本,你的兄长竟也附上奏章。。。他没有说下去,但是我之前的担忧与猜测看来是真的。他是会因这旧qíng将柳家从轻发落,而大哥的奏章,却是将他bī到了不得不处死柳妃之父的地步。只是,这何尝错了,犯了错的官员,是该按吏惩处的,难道真的因为有女儿在皇帝身边,就可以得到从轻么?我的心中翻涌,实在是伤心,甚至有些看轻了沈羲遥,他根本不若父亲所说的英名,他担不起父亲的赞誉。一想到父亲,我的心更加沉重,仿佛什么在啃噬着自己,手脚都冰冷起来。
难道皇上,真是是想因这柳妃之故,从轻发落柳家?我的声音在此时自己听起来都那般的冰凉,却不看他,只盯着自己面前的金碗不再作声。
沈羲遥似是怔愣了片刻,之后竟哼得一声拂袖而去了。
随着他脚步声渐远,我突然无力地颓坐在椅子上,惠jú慌忙过来,小声得问:娘娘,皇上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只怕是那日,大哥他们bī得过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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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殿里传来轩儿哭泣的声音,我连忙起身,掀开配殿门帘的时候,我对惠jú说:明日你出宫去找我大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夜,轩儿哭了一阵便睡去,而沈羲遥却没有回来。不过,听守门的小太监说,他是去了怡淑仪那里,我才略感宽心。毕竟,怡淑仪那边,也还能为柳妃之事,帮我出一份力。
次日傍晚惠jú回来了,带了一封大哥的亲笔信。我独坐在小池塘边,借着夕阳尚存的光辉看着。沈羲遥今日是不来坤宁宫了,早前张德海过来传了话,他将在怡淑仪那里用晚膳。如此,我便能安心的看这封信来。
果然,那日沈羲遥本意发配,大哥他们力劝,上呈一道道奏折,大有bī迫的架势。虽然沈羲遥终是将柳妃之父投入天牢,但是,大哥他们私下里也说,是有些cao之过急,bī得有些紧了。而沈羲遥,在早些年里被父亲bī过留下心中不快之后,此时,定然是更加的气恼了。大哥信上要我小心行事,也说柳妃之父虽已在天牢,但是,只要沈羲遥愿意,那么被放出,自然不是没有可能。而这,就是要看后宫之中的柳妃了。言下之意,便是除去柳妃。
我心中有些伤感,终究还是无可避免的,投入了这后宫倾轧,卷进了前朝纠葛之中了。夜半辗转之际,曾想着,若是时光一直停留在最初进宫的日子,只我一人,没有遇见羲赫前的日子,那该多好。可是,终究是回不去了啊。
我知道沈羲遥心中有气,他之后几日里都没有来坤宁宫,不过却日日派了张德海过来抱轩儿去养心殿里,多时两三个时辰,少了也有一个时辰的。而我一直密切注意的惠妃那边,却没有动静,就如同她一直以来般,恬淡清雅。不过,却是和皓月走得更近了。
一时间我只觉得这深深后宫之中,明媚的阳光之下,实是风云变幻暗cháo汹涌。只不过,都是暂匿着不发而已。
终于,大哥找到了更多的罪证,在朝堂上上疏请求惩治柳家之过,怡淑仪在后宫里帮我经营那些旧事,半个月后,沈羲遥下了旨,出乎所有人意料,柳家满门抄斩,包括那在昭阳宫里的柳妃。
惟将终夜长开眼一
柳家倒得迅速,甚至很多人都还没有明白过来是如何。沈羲遥很多天来一直yīn沉着脸,不过,从大哥送进来的家书我知道,沈羲遥脸色yīn沉并不是因为朝堂上大哥一党的bī迫,因为在最后,当大哥拿出最有力的罪证时,沈羲遥在朝堂上就白了面色,之后便是真正的天怒了。
其实那道罪证很简单,不过是柳家勾结了外族,其间,也还有一道证据,便是当日指派刺客刺杀。任谁都知道柳妃为何得宠,为何沈羲遥对她一直qíng谊绵绵,如今,所有的美好记忆都坍塌了,那认为的忠心倾qíng,实际上,只是骗局一场。沈羲遥作为帝王,自然是不能容忍的。
于是柳妃,便因这株连,断送了xing命。其中,也不乏怡淑仪之功。那碧玉木兰簪能勾起沈羲遥对柳妃的一些不快的记忆。自然,还有怡淑仪无意问起的一些旧事。比如那冷宫中的李美人,自然是柳妃设计下了落胎之药,之后又趁着李美人身体虚弱在药剂中添了让人发疯的毒剂,才有了之后李美人疯癫不得不被送进冷宫的下场。还有当日推我入湖的rǔ母,虽然本是丽妃之过,但沈羲遥,毕竟不知,也会因了玲珑是柳妃之女的原因,自然而然的想到是她的指使。
而我,只是做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静静的,看着那个女人的消失。
柳家被带往刑场的那天,天色极yīn沉。我很早便从梦中醒来,沈羲遥已经一连半月没有来坤宁宫,我知道他仍是对大哥他们的上书有所介怀,但是,他总会回来的。
空气里有着压抑而沉闷的气氛,我便想,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与刑场上的血腥相衬了。那手起刀落的瞬间,那个人的心中,是否会有怅然所失之感呢?毕竟,这么多年的qíng谊,即使最初是假,却始终是难以磨灭的吧。
我兀自得笑了笑,去了侧殿看轩儿,他正睡得香甜,小小的身躯在jīng巧的锦被里,那般的可爱。我忍不住亲了亲他娇嫩的小脸,便坐在了小chuáng的旁边,拿起那本经书看起来。如今,似乎只有佛法,能让我的心,平和下来。
我的双手,也不可避免的,沾上了鲜血。
惠jú端了早膳的米粥进来悄声对我说:娘娘,用些吃食吧。
我望着窗外的天空,端起碗说道:这样的天气,怕是一场大雨了。
惠jú也望了望:是啊,不过,晴朗了许久,一场雨,也能将下暑气呢。
我一笑:不到午时,谁都不能断定,到底是降暑,还是蔽日。
惠jú点了点头:可要奴婢出宫去看看?
我摇了头:不用,自然是有回话的。
这一日倒是平静,天气虽yīn沉,却终没有降下雨来,午时三刻之时我跪在坤宁宫里一个小小的佛龛前,握了huáng玉念珠的手微微有些滑腻,是手心出了汗的缘故。
未时有小太监传话过来,沈羲遥在坤宁宫里用晚膳,我让紫樱去准备些沈羲遥爱吃的东西,便又一个人安静得诵读着经书。直到惠jú走进来,面上有着浅浅的喜色,我便知道,是没有意外了。
娘娘,前面的守卫说,一切顺利。
我将手中的佛珠恭敬得放在佛龛前,抚了抚身上细绢织锦的裙子,面上平和没有一丝波澜:那便好。你去请怡淑仪过来吧。
晌午时分,我与怡淑仪共游御花园,曲院风荷里荷花开的正盛,藕花菱蔓满重湖。远远便有香风传来,令人心神一震,不再介意暗沉yù雨的天气。
妹妹的父亲,下个月便可进京了。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朵并蒂白莲之上,上面有几只低飞的蜻蜓环绕,一池碧波,无风而动。
雪怡多谢娘娘了。怡淑仪轻轻施了一礼。
谢我做什么,你父亲本就该入京为官的。不过,我转了身,头上碧玺宝珠的金钗一晃,一道掠影便闪过怡淑仪柔美的面颊。
妹妹一定要记得柳家与孟家为何到了如此下场,叮嘱了自己的家人,进了京,便要牢守为官的规矩了。
怡淑仪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多谢娘娘教诲。
我一笑,神色开涤起来:如今柳妃不在了,后宫之中从妃位便没了人,妹妹皇宠颇多,也该晋位了。
怡淑仪一愣:娘娘,雪怡无妊无功,之前因了皇上的宠爱已经晋位淑仪,此时,便是不能再晋位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谁说只有有妊或者有功才能晋位?再说,你怎么能说自己没有功呢?
怡淑仪不再说话,低下头去。我静静得看着她:若是你怕引得后宫其他妃嫔不服,那便不用担心了。本宫自有办法的。
之后便是一同观赏着池中盛开的荷花,怡淑仪在诗词上也颇有造诣,随口便吟出佳句。
波面出仙妆,可望不可及;薰风入座来,置我凝香域。她轻声说着,面上柔和浅笑起来。
我看着她,她站在池边,一身柔绿百柳衣衫更是衬得目若秋水,眉似远山,面若芙蓉,体态婀娜。再加上本身的清洁气质,更是自有淡雅沁入人心。
我的面上也浮上笑容,接口道:东林北塘水,湛湛见底青。中生白芙蓉,菡萏三百jīng。白日发光彩,清幽散芳馨。泄香银囊破,泻露玉盘倾。我渐尘垢眼,见此琼瑶英。乃知红莲花,虚得清净名。
怡淑仪回头看我:皇后娘娘真乃不世出的才女。
我淡淡摇头:怡淑仪过奖了,一点才qíng,不足挂齿的。
听娘娘此诗,雪怡不由想到了之前曾捡到的一篇诗呢。她似想到了什么脱口道:那诗写的真好,我拿给皇上看,皇上都直夸呢。
我心中一动:是什么?
怡淑仪沉思了片刻说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我心中大惊,这首诗是我当日在冷宫之中写下放入水中的,本都忘却,以为沉溺在那漫漫湖水之中,却不想,是被怡淑仪捡到了。
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我打断了怡淑仪的话接着说道,面上,已经有清泪点点了。
怡淑仪愣在那里,半晌才说到:原来,这是娘娘的诗。。。她低下头去:娘娘的诗,实在是动辄人心啊。
我拭去腮边清泪一点:有感而发之诗,都是能震慑人心的。若是淑仪当日处在我的境况,必然会有更美的佳句。
傍晚时候沈羲遥来了坤宁宫,我已准备好他喜食的菜式,又亲自下厨做了那鸽子蛋给他。沈羲遥在侧殿陪轩儿玩了半个时辰,终是坐在了膳桌前,面上,也是谦谦笑意了。
我倒了杯梨花白给他:皇上不生臣妾的气,不怨臣妾的兄长了?语气上虽是暧昧的抱怨,眉目间却是柔qíng一片。
沈羲遥接过酒杯讪讪一笑:你凌家为朕除忧,朕赏还来不及,如何会怨呢。
我嗔笑了一下:那就好,皇上不气了就好,愿意来了就好。说话间便夹了一枚鸽子蛋放在他面前青玉托底蓝玛瑙镶嵌的银碗之中。
朕。。。他竟不知说什么,一双眼睛却看着我,隐隐有心事涌动。
皇上,我迎上他的目光说道:柳妃已死,可是玲珑却不能没有妃嫔带。皇上迟迟没有下旨将她拖付给那个嫔妃,臣妾心中担忧啊。我说着看着他,目光恳切:若是皇上信得过臣妾,便由臣妾带好了。
沈羲遥摇摇头:轩儿太小,你一人照看便已费力,又要处理后宫大小事务,不能。朕这几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惠妃身边有辖儿,也要帮你协理后宫,自然也是不能。
我轻颦了眉,复舒展开来,浅笑吟吟得对沈羲遥说道:其实臣妾掌管后宫,这本是臣妾该想的事,却烦忧了皇上。臣妾有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沈羲遥一挑眉:什么?
我越过沈羲遥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有风chuī拂院中的树木,所过之处,便是沙沙之声一片。
后宫妃嫔虽多,但在高位的如今却只有惠妃一人。自然所有的事物都只有她帮我打理。而惠妃本身身子又不好,也一直是淡泊之人。皇上如今有些宠爱的嫔妃,不如就一同晋上一位,也能填补了后妃之位的空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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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遥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也好。一切都jiāo给皇后了。
我笑着:至于玲珑,既然柳妃生前与安婕妤jiāo好,想来安婕妤定是也喜爱玲珑,玲珑也与之相熟的。不如将安婕妤升至昭仪,也不会委屈了玲珑的帝姬身份。至于其他,臣妾想,如今要说皇上最喜欢的,该是怡淑仪了,臣妾也很是喜欢她,升至从妃最适。而其他,如月美人,晋上一级做婕妤便好。其他皇上虽有宠爱,但却很少,臣妾的意思,便是不动好了。我说完看着沈羲遥:皇上以为可好?
沈羲遥默默了一会儿才说:也好。你挑个日子下玉牒就好了。复又似自语道:若说朕唯一爱的,是薇儿你啊。
PS:明天起更新皇帝或者王爷或者怡妃的番外。。。。主要取决于我今天的灵感。。。还有,请大家帮忙去腾讯原创上踩踩哈~
依照大羲历,后宫妃嫔晋级,在皇帝授意之下,挑吉日行册封典礼,之后,由皇后赐予玉牒方才完成。
此次后宫三位女子的册封典礼,因其中怡淑仪升至从妃,特是要稍正式得办一场。我命了礼部挑选了吉日,下了懿旨,内务府便好生准备下去了。
典礼举行的那天,和风送暖,妃嫔们齐聚在涵虚朗鉴,jīng心妆扮了自己,观之满目薄纱水袖,霞丝帔缎,银光烁烁,金光闪闪。尽是香露萦回,脂粉飘飞,檀扇轻摇,黛钗辉映,美妙艳绝。
安婕妤一身紫粉色锦缎宽带海棠石榴裙,身边的皓月也是一袭耦合色丝锻锦边隐花湘竹裙,俱是明华流彩,艳丽无匹。眉宇间是丝毫都没有遮掩的得意。也不怪她们,在这深宫中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升了一层,欢喜是难免的。
不过,待怡淑仪走来时,满室的光华便被她遮盖了下去。芙蓉色蝉翼锦丝隐花拽地裙,宽幅银丝带,云鬟半卷,星眼微饧,一朵大红色牡丹花,娇艳yù滴,悄悄绽放于云鬓之上。又有平展纤丝镂空金缕凤贴在脑后,显出华贵端庄。莲步盈盈进入朝堂,纤腰婀娜,步态翩迁。
一时间,满室的光华熄灭了,只有在正中的这个女子,带着谦和的笑意,似还有些许的不适应,温柔得低着臻首,一双素手jiāo握在身前,便是娇羞可人了。
我端坐在殿阁上首,大红的描金绉纱染花裥裙上有一只展翅的凤凰,以金丝绣就,十分生动。乌云轻挽,娥眉淡扫,只一枚明玑珍珠钗,复一件金丝络编成镂空的流苏巾子,斜斜裹在发髻上。毕竟今日的主角,不是我。
惠jú在身后,手上一只金八宝双凤纹盘里,便是将赐给眼前这三个女子的玉牒了。
三跪九叩之后,三人由侍女扶着上前,再拜在我的面前,便是要听皇后的教诲,再接受玉牒了。
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下面皓月的身上,她似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兴奋。我盯着她姣好的面容,心中唏嘘,若是她如今仍站在我这一方,又何尝只能才是一个婕妤呢。不过,既然那日的毒酒已经表明了她的意图,她的立场,那么,我便不会再顾及着多年的qíng谊,不然,便是自身难保了。突然想到,如今知道我与羲赫有qíng的人,在这后宫嫔妃之中,恐也是只有她了吧。只是她一直没有在沈羲遥面前提及,却不知意yù何如。
娘娘,娘娘。惠jú在我身后小声得唤着,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出神得有些久了。
几位都起来吧,从今之后,便都晋了一级,更要恪守宫规祖训,不能出了差错,rǔ了皇上的宠爱。之后便是例行的由我身边的大侍女执暗huáng懿旨带我告诫了《女则》与《女训》,还有宫规种种,整个大殿沉寂而静默,底下的女子们纷纷凝神屏息,恭敬得听着,面上神qíng严肃而认真。自此日之后,安婕妤变作安昭仪,月美人变作月婕妤,而怡淑仪,则成了怡妃了。
我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如花美眷,最终,惠妃淡雅的身影进入眼帘。她依旧是淡淡得不引人注意,似乎消失在了这脂粉缭绕的涵虚朗鉴之中。不过,她毕竟是四妃之一,这样的场合,是必须参加的。我看着她如江南烟雨迷蒙般温柔的样貌,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的女子内心竟是机关重重的。却也感叹后宫,不论如何的女子进入,都会在漫漫时光之中,脱胎换骨。
之后的日子,后宫出奇得平静,我在时时提防的同时,一面与怡妃较jiāo好,另一面,则把心思全放在了轩儿的身上。自先前那场病后,轩儿便时常有些小小的症状,看起来细小,一夜便好,可是我的心中,却知道,一切,都不会是那般的简单。我的敌人,已经在暗中行动了。而目的,若是不错,便是我的儿子了。
沈羲遥为此派了太医日日前来为轩儿诊断,由此,便没有大碍。这太医我熟悉,就是当日最先诊出我有孕,我不让他告诉沈羲遥的张太医。
一日清晨,沈羲遥上朝去后我便再睡不着,换了秋香色锦缎牡丹的蚕丝印花裙,唤了惠jú陪我去御花园散步。此时大多妃嫔都未起,御花园中一派宁静祥和。秋风已经悄悄得将树上的绿叶染成浅huáng颜色,还有凋落的花瓣片片铺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之上。
我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不觉就来到了一处院落前。抬头看去,不由一怔。
海晏堂。
有风chuī拂着檐角的铜铃,便有清脆的叮当声传来,悦耳动听,意境深远。我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羲赫修长挺拔的身影,周围的一切因没有高大的红墙,仿佛带我回到了huáng家村的那段时光。似乎一闭眼,羲赫就出现在眼前,一袭白衣,如神如仙。
我不由笑起来,这里,他应是许久没有来了吧。闭了眼,呼吸着清晨清慡的空气,有早jú略苦的香气冲进鼻端,便是清醒了。
奴婢参见王爷。惠jú的声音突兀得响起,我一愣,内心涌动,几乎不敢睁开眼来。只认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惠jú的声音不会错。
我缓缓睁开眼睛,他就站在我的面前,一袭天青色螭龙朝服,衬的人钟灵毓秀,气宇轩昂。
他也是定在那里,与我相视,面上渐渐浮上笑容,那般的纯粹,却又似想起什么,慌忙行了礼:小王参见皇后娘娘。
我心中一苦,就如同空气中漂浮的早jú的气息,硬生生扯了嘴角:王爷不必多礼。
之后便是尴尬。好在惠jú机灵的问道:王爷怎在此?此时该是早朝时刻啊。
羲赫面上终于放松下来,好像得了救命的稻糙:是早朝,皇兄要我前来取了边疆地图的。前段时日绘得差不多,放在海晏堂里,张德海一直没有来取。
我唔了一声:那王爷快去吧,让皇上等急了,可不好。
羲赫点了点头,走过我身边时低低问了句:你可还好?万事小心戒备。
我心头一暖,目送他离开。
这一见,心里便是起伏难平,直到回去了坤宁宫,也不得平复。往昔种种,那些我以为埋藏起来的过往,却又不由再次涌来,充斥着我的整个头脑。
傍晚张德海带话过来,沈羲遥留了羲赫用晚膳,稍后便定是议事到深夜了。我这才传了晚膳,让惠jú请怡妃前来一同享用。与怡妃闲话了很久才送她回去。自己哄了轩儿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倒不是因这匆忙一见,而是,自从柳妃死后,我夜夜不得安眠,一日甚过一日。有沈羲遥在身边还好,而独自一人的夜晚,就是辗转难以安眠了。
我没有告诉沈羲遥,怕他担心。前朝上近来出了些急迫的事,他常常又是在御书房中与亲信大臣议事到深夜了。我只暗中请张太医开了安神的方子,却也是逐渐失去了效果。此夜,又是难眠的一夜了。大红鲛纱帐外燃着一对高烛,照得满室华彩。我实在无法入睡,便披衣起身就着烛光,静默得跪在佛龛前,诵读着〈般若心经〉。此时,也只有借着无边的佛法,驱散心中的yīn影了。
外面的风轻轻chuī着,这样的夜里,一片静谧,只有树叶婆娑的声音不断传来,更显幽静。宫人们多睡下了,我披衣走出殿门,清凉的风拂在身上,将身后轻柔的白丝月罗寝袍chuī起,如同暗夜一只飞舞的蝶,孤单而惊心。
隔着夜幕下重重宫墙看去,北边那座最高的殿阁,此时隐隐能望见灯火。我想,这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不只是我,还有在御书房中的那二人吧。
也只有在这样的夜里,往事再次如cháo水般汹涌而至,无法控制。我总是深深的呼吸,安定了心神,目光一别,便是轩儿住的侧殿小房,那里也是彻夜点着一盏清灯,芷兰带着rǔ母们就休息在轩儿的身边。还有侍卫,在这后宫禁地中行走的侍卫,在阙阙宫殿里值夜的侍卫,无声息得守护着这个巨大的牢笼。里面的人想出去,而外面的人,却挤破头得,要进来。
我突然想到,等过了年,开了chūn,又到了选秀的时候了。那时,又有多少如花美眷,投身进这个噬人的地方。
不是君王无qíng,却是这后宫,本就是无qíng之所。
当夜风浸染了周身,寒意点点升起的时候,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站得久了,也想得多了。最近常是如此,好似一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在生命的最后,缅怀着往事与今朝。
不由宛笑起来,拉了拉身上的披肩转身走了回去
之后,却依旧是无法安眠。梦中丽妃哀怨的召唤中,又加进了柳妃惨白的脸,她们质问着我,纠缠着我,让我在每一个独自的夜晚,辗转反侧,大汗涟涟得惊醒,之后,便有泪滑落。
清晨惠jú带人端着洗漱用具进来的时候,我和衣坐在chuáng上,目光有些虚渺,惠jú见我已经起身甚是吃惊,之后,就发现我有些不对劲了。
娘娘,娘娘。她唤了我好几声我都似没有听到,惠jú怔了怔上前,却见我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眼中尽是血丝,不由愣在那里。
娘娘,你怎么了?她轻轻摇了摇我,我才从一片空白中反应过来,朝她浅笑了下,却觉得很是无力。毕竟细算起来,我已经有三个夜晚,没有好好安睡了。身上乏得厉害,接过惠jú递上的手巾在面上覆了覆,温热的感觉却另本身就不清醒的头脑愈加混沌起来。我将手巾递给惠jú的时候轻声说道:本宫今日有些不适,吩咐下去,免去六宫今日的晨昏定醒。说罢靠在柔软的大红锦缎软垫上,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日头已经升了起来,即使闭了眼睛,也是一片明亮。我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几yù就此睡去。却突然一切暗沉下来,我心中一惊睁了眼睛,才知惠jú以为我又睡去,将厚重的chuáng幔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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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了片刻,伸手掀开对惠jú到:轩儿醒了么?我再睡会儿,把这幔帐收起来吧。
惠jú答道:小皇子还没有醒,不过嬷嬷们都起来了。芷兰姑姑一直带着,娘娘就不用担心了。
我点了点头:如此,我就再休息片刻。巳时了唤我起来就好。
不知为何,这一觉开始时睡得不甚踏实,却在之后安稳起来。虽然睡着,却是内心欢喜。这一觉似乎睡得很长,待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正要唤来惠jú,却看见一双笑眼盯着我,那眼神中,还有担忧之色。
皇上,我坐起身:皇上怎么在此?此时不是该在御书房的么?
沈羲遥笑了笑:是该在那边的。还有大臣等着。只是,下了朝时想,有三日一直在处理国事,实在想念你和轩儿,便先过来看看。
我哦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他握在掌心,那般温暖。只是,我的手心,却隐隐有了汗意。
沈羲遥的脸色此时便是担忧:听惠jú讲,你晨间起来的时候感到不适,可传了太医来瞧了?
我一笑:昨夜睡得不好,总有风声扰了睡眠。晨间才感到乏力的。这才又补眠了片刻。本想着巳时就起来,如今,我看了看天:该有午时了吧。
沈羲遥宠溺得一笑:是啊,午时了。
我轻推了他一把:那皇上还不快回去御书房。之后轻颦到:早朝下时恐只是辰时三刻,如此,皇上在此也有把个时辰了。那些大臣还不是也苦等了这么久?
沈羲遥点了点头:朕本意过来看看便走,只是,他的眉头皱起来:朕过来时你睡得并不安稳,一直翻身,眉头也是紧皱的。朕执了你的手,你这才舒展开,看去睡得也踏实许多了。朕怕一松手,你又睡得不好,便才一直在此的。
我听之心头一暖,娇羞得低了头去:皇上。。。却不知再说什么。
朕命太医为你开些安神的方子。看你面色依旧不好,许是这后宫之中诛事烦心,cao劳了。
我点了点头:近来皇上也忧心国事。臣妾不能参政,也不知是何事,但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啊。
沈羲遥在我额上深吻了下去:别担心朕,照顾好你自己。
之后的夜里,沈羲遥都会来我处过夜,但我知道,大多时候,他以为我睡熟了,便起身坐在桌边批阅奏章。而我,其实也没有熟睡,有时就定定得看着鲛纱帐外那个身影,不知为何,我觉得寂寞,而那个身影,却更是寂寞。不过,沈羲遥在的时候,梦魇便不常来扰了。
那日,沈羲遥在窗前看一本奏折,眉头逐渐蜷曲成蚕,我一直悄声得观望着他,只见他将奏折放下,神色凝重低声唤来张德海:去,到海晏堂请羲赫过来,朕有事与他协商。
张德海下去了,我却定在那里。海晏堂,羲赫。。。
沈羲遥向我走来,我忙阖上眼装作一直睡着。我听见他在我耳边悠悠的一声叹息,之后,九重幔帐放了下来,顿时,我陷入了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
第二日前朝有消息传来,柔然国在我边境似有异动,边境子民自之前回鹘侵犯之后,都心存恐惧。此时更因不知柔然何意,便有边将上书请旨。
沈羲遥与众大臣商议,却是分了两派,一时又是在朝堂上争得不分上下。据闻沈羲遥倒是一直冷眼看着,羲赫也没有表态。而我知道,他们,在前个夜晚,该是已经商量好了的。
最终是前遣人刺探,但仍是调拨了部分士卒增援以备不测。又迅速从西南之地调回二哥前去镇守。毕竟柔然国实力较回鹘虽弱,但仍不能小觑。尤其此次他们意图不明,便是为难。
后宫倒没有因此而产生波澜。我只要知道前朝都有什么事就好。每日里多是陪伴轩儿。而轩儿,虽然还未足岁,但已经显出优于平常孩子的聪慧来。我心甚喜,沈羲遥亦然。而惠妃的辖儿,想必之下却显得老实。不过,都还是小小的婴孩,看不出什么。只是后宫里多传言,轩儿天赋异禀,而辖儿却是乖巧敦厚。
我听了只是笑笑,心里却隐隐有着担忧,这样的话一定也传到了惠妃耳中,哪个做母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最好,如此,该是结下怨了。
天气转入秋凉的时候,我夜里不能安眠的状况越发严重起来。甚至沈羲遥在身边都不得有用。我又怕他忧心,只有装着睡着,在听到他睡熟去均匀的呼吸声后,张着眼到天亮。如此,白日里的jīng神渐渐低迷起来。人也消瘦了下去。
此月份,马上便是沈羲遥的万寿节了。宫里宫外忙忙碌碌一片。毕竟万寿节绝非小事,隆重程度一年里只有元旦能与之相媲美了。
各邦国,属国的都会派遣使节前来,还有各地官员也会进京贺寿,奇珍异宝这几日里源源不断得送进宫中。礼部也是忙得喘不过气。因我的皇后,后宫之中筵席之上许多细琐之事需我定夺,因此,每日里坤宁宫常有礼部当值太监进出,一份份玉牒发出去,眼看着,万寿节就近在眼前了。
沈羲遥依旧几乎夜夜在我处度过。每每缠绵之后他熟睡去,我也能因着疲惫小睡片刻了。也好,总是比先前那睁眼到天亮的光景好多了。
只是,身体上,却似乎有些不负重荷了。
那日,万寿节的大多事宜已经确定完毕,难得空闲了一天,清晨沈羲遥上朝之后我便带了惠jú去御花园。此时金jú遍地,观之一片轻肌弱骨,金瑞流霞。一时诗兴大起脱口吟道:粲粲huáng金裙,亭亭白玉肤。极知时好异,似与岁寒俱。堕地良不忍,抱技宁自枯。(唐吴履垒《jú花》)
好个堕地良不忍,抱技宁自枯。那个我熟悉的声音在身后突兀得响起,我身子一顿,竟是不敢回头去。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他的才qíng一向甚高,毕竟与沈羲遥一个帝师所教,自然不会逊色于人。
我这才缓缓转身:王爷怎会在此?不是该在早朝么?
羲赫淡淡一笑:昨夜皇上命我处理些军机政务,便是留在御书房一夜未眠。今早皇上便免了我早朝,要我在海晏堂休息。想来之后还是有事要商议的。
我点了点头:那你该回去休息才是。一夜未眠,恐是累了。
他摇了摇头:习惯了。只是淡淡的一句,之后看向远处:你怎么。。。也如此早呢?
我无奈一笑:今日醒得早,便想看看这带了晨露的jú花。
羲赫大笑起来,复紧紧盯着我:近来,你也辛苦了。
该是我做的,谈不上辛苦。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满地的金huáng中,一点洁白甚是夺目。
太医开的方子,可还有效?他突然问了一句。好似清晨第一声鸟啼,划破了所有的静谧,我的心猛地跳动,惊讶得看着他。
他看着我无奈得笑了笑:张太医与我也算旧识了。早前他曾做过随军的医生,那时我刚做了将军带兵去西北驻守,便是两年。
我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之后苦笑了下:那药,有效的。
羲赫却忧心得摇了摇头:那药不能常用,若是用得频繁,便会逐渐失了效力了。
我没哟说话,只是轻轻一声叹息。目光所及,日头才刚刚升起,此时,六宫该是尚起未起,整个皇宫中,也是安静一片的。
王爷可愿陪本宫走走?踟蹰了许久我终是问了句。也许仍是没有放下,也许,是坚定了心思,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九曲长廊之上,温柔的风徐徐chuī来,池中点点残荷,往日鲜艳的粉色如今已经枯败下来。但沿着长廊却是遍植了秀jú,或十丈垂簾,或日出海天,也有朵朵粉色太真含笑夹杂其间。这些本该是生长在jīng美盆器中的名jú,此时却如同最平常的jú花般种植在此。由此也可想见,当年那个深得先帝垂青的女子,得宠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我的母妃很喜欢jú花,听宫里的老人讲,这些jú,她都是亲手种植在此的。羲赫看着那些迎风颤动的鲜艳的花朵突然说道:父皇对她的宠爱,盛极一时,后宫无人可匹,只是,却终是红颜薄命。
我心中为他感到悲伤:你的母妃,定是集世间美丽优雅于一身的佳妙女子。
他一笑:我并未见过,只是听那些老宫人讲过。
我心头一跳:难道,连画像都没有么?
羲赫摇摇头:有是有的。只是,我自出生便是太后抚养,直到父皇驾崩前才知道自己并非太后亲生。之后,我怕看母妃画像会让太后伤心,便没有看过了。
我心中讶异,更是感慨于羲赫对太后的孝顺。
只是有时夜半会想,自己的生母,该是如何的模样。若是她没有过早离开人世,也许,今日也不会是如此了。羲赫的一番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面上一抹苍凉却是难掩。
风送来了淡淡jú香,清雅沁人。我们说着走着已不觉来到了烟波亭中。我在亭边坐下,羲赫凭栏而立,我们的目光,皆投向了远远那幢金碧辉煌的殿阁之上。
一直无声,惠jú远远站在亭外。风chuī起我身上五色彩绦,轻柔得打在他天青色的便袍之上。还有悠长的发丝,几缕略过他的眼前,似浮云,终是无法抓紧的。
他叹了口气,如同流霞,又似冬日里第一片雪花,那般清淡,却是无尽伤感在其中了。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他突然笑着说道:那时,我竟鲁莽得以为能带你走。
我一怔看向他,英俊挺拔的面容身姿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一层苍凉与忧郁。
初见你,便是在此吧。我是被那笛声吸引至此,那声音宛若天籁,当我看到你,即使隔着那层纱帘,即使有长剑在身,我依旧是以为,你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子,降临人世。他絮絮得说着,似乎内心深处,与我一样,将这样的清晨当作了最后相见的时刻。所有的感qíng,所有内心最深处的话,便是要说明了,坦白了,也不枉一场qíng深,两处相思。
之后,我一厢qíng愿得以为,你只是皇上后宫万千佳丽中的一个,不爱纷争,恬淡娴静。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池中唯一的一朵尚在开放的荷上,甚至我在想,这朵荷,经历了多少风雨,经历了多少时光,竟还能挺拔在此,即使,那鲜艳的颜色已逐渐淡褪,但是,依旧那般的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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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夏日,与你共泛一池chūn水。我常常在梦中重温那美妙的时光。从此,在我的心中,莲叶田田,便是人间最动人的风景。
你可知,在你告诉我你是谁的那个夜晚,我第一次醉酒,那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但我依旧暗暗发誓,不论将来如何,我定会默默守护着你,只要你开心,我也便是开怀的了。
你知道吗,那疗伤的药真的很苦,可是,因着那是你煎出来的,我竟能一口气得喝下去。
羲赫说着,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只是声音中渐渐染上悲凉,那所有的往事在我眼前也一一浮现,心中越来越酸涩,我知道,这似乎算是我们对那段过往的诀别了。我只有安静得站在那里,听他的倾诉。
之后你受伤,小产,每一件都似钢刀扎在我的身上。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你,因了本身的良善在这凶恶的后宫之中步步遇险,我却无能为力。有时候我真的恨皇上,他即娶了你,宠了你,为什么不能保护你。可是,他是皇帝,有的东西,他给不了,也无法去给。这是他的无奈,也是我的无奈。
直道母后将你秘密送出宫去,我才知道,一直以来我以为已经死了的心其实还在跳动。我出去寻你,我想,即使翻遍了这河山,我也要将你找到。还好,我寻到了你,也说服了你让我守护着你一起生活。他笑起来,他的笑那般的好看,如同初chūn最和煦的阳光,又似夏日里透过茵茵树叶投she下来的日晕,明亮,却不耀眼。
huáng家村,我想,那将是我一生向往的地方。只因为那里,有我最温暖的回忆,最动人的风景,还有,最铭心的感qíng。如果一切能停留在那段时光,便是用我余生一半的时间jiāo换,我也是愿意。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只是,所有的美好都消逝得太快,与我,却已是满足。他苍茫得笑起来,眼波涌动间,似有晶亮一闪而过。
我喉咙紧涩说不出话来,他如此坦白的话语,却将我的心生生撕扯开去,我隐隐觉得,他之后所说,将是我难以接受的。
羲赫。。。我轻轻打断了他:你怎么了?
他终于回头,眼神久久停留在我的身上。晨曦洒在他英俊的脸上,给那坚毅的棱角增添了一丝柔和气息。我看到他缓缓得绽开了笑颜,却从那笑脸之中,看到了内心的哀苦与不甘,还有,无奈的妥协。
柔然那边,要与大羲jiāo好。他缓慢得说着:已经进献了公主,皇上。。。
他突然停下,嘴张了张,却没有再说出什么。
我的内心什么东西轰塌了下去,终于还是有这样的一天的。毕竟,他是清贵亲王,终是要有如花美眷来配。而一国公主,正是最佳的人选。
何时。。。我只说出这两个字,内心激动,面上似也白了下去。最深处的感qíng,终究还是没有压抑住,在这样的一个清晨,在满地的jú花之中,这个在我生命中也许是最重要的男子,在我的心头烙下最深印记的男子,终于,还是无可避免的,要离我远去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一天,甚至,在我再次走进坤宁宫大门的那个时刻,我便该是知道,所有的过往,皆成云烟。
柔然路途遥远,最快,也要两月时间。皇上的意思,在万寿节之后办。他的声音很低,却有一双温暖的手伸过来,轻轻的,小心的抓住了我的手。我一颤,却没有逃避。他手上的温度逐渐传来,我的心,在这温暖之中逐渐平复。
终于是要结束了,是么?我低声问道:其实,早该结束,斩断这qíng丝了。不论是你,还是我。我别过头去,任泪水满流了面颊。
羲赫的声音似也有哽咽:是的,一切,都要埋藏了。复又坚定的说:但是,我会一如既往地在暗中保护你。
我闭了眼轻轻摇了摇头:不,你只要,做好你自己便好了。
我看着远远的蓝天,晨曦那般耀目动人,这本是人间最美的风景,此时在我的眼中,那光芒,却似乎刺眼得让人不悦。
那首诗。。。我沉吟了半晌:还有后半阙吧。
羲赫一愣,笑了笑点了点头。
是什么呢?我轻轻吟道: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
羲赫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一同观赏,好么?他突然说道:这云霞真美,我想以后,是再见不到如此美妙的风景了。
我抬头望去,太阳从一片金色的朝霞中升起,带着无边的金芒万丈,冲破了重重云彩,终在高远的天空,露出盛大的身彩来。
一阵静默之后,有宛若天籁的箫声响起,一点一点沁入我的周身,那曲动人的《流水浮灯》,带着些许的悲伤,带着若gān的苍茫,还有本身的轻灵柔婉,回dàng在烟波亭的上空。阳光暖暖得洒在我的身上,如同最温暖的手掌将我环抱,又似一chuáng最轻柔的棉被,在里面,便是暖意无限了。
不知为何,我的眼皮沉重起来,连日来的cao劳一起涌上心头,整个心都是疲惫的。也许不是连日来为了万寿节的cao劳,而是不知从何时起,一直都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下来。
眼前羲赫的身影渐渐模糊化做明亮的光芒一片。再下一刻,我已进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若是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闺中少女一场chūn梦,那该多好。陷入温暖乡之前,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这样的念头。
是啊,若只是一场梦,醒来,我还是那个凌家无忧无虑的小姐,待字闺中,生活中只单纯到了只有高堂兄长,只有琴棋书画女红刺绣,甚至不懂qíng之何物,不识爱之一字,是个劫难。
我想我终是太累。
落花飞雪何茫茫一
仿佛睡了很久,在沉沉黑暗之中,竟有踏实温暖之感。意外的,那些一直纠缠的梦魇此时完全失了踪迹。我的心中欢喜,甚至脸上,应该也是笑意。
终于,懒懒得睁开眼,只见漫天的阳光倾泻而下,待眼睛适应过来,那纯净如上好丝缎的蓝天之上,还有浮云片片,在秋风温和的chuī拂下缓缓漂动,竟是那般惬意。身上也是说不尽的舒服之感,好似久渴之人得饮琼浆,身上软绵绵的,这般舒适,竟是许久未有的了。
只是,却有一种奇怪的,有些令人窒息的气氛环绕在周围。我的心隐隐涌上不安,转了头,人就呆在那里了。
沈羲遥一脸怒色坐在亭中,羲赫站在他的身边,面上竟是执着与坚毅,以至于他的面上,甚至微微发白。而惠jú,早就跪在一旁的地上,张德海的脸上,也尽是忧虑。
我一个激灵忙起身,皇上,拜在沈羲遥的面前。
沈羲遥冷冷哼了一声,这一声,便如晴天里一声霹雳,又似九幽之下的寒冰。之后,便起身拂袖而去。
有声音远远传来,犹如天边一抹乌云:裕王,从即日起回府给朕思过,没朕的谕旨,不得迈出府门半步。沈羲遥说完这话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至于你。。。他的声音有隐忍在其中,是压着无尽的怒火,他仔细的看着我很久,转身回来,一把拉着我便向外走去。
我回头,羲赫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的身上,我见他手上的拳头紧了又紧,却终是松开了。张德海上前对他说了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尽是哀伤。
一个转角,羲赫的身影便再看不见了。而我的面前等待的,却是未知的恐惧。
坤宁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气都不敢喘一口。方才沈羲遥发了很大一通脾气,甚至将桌上一套新晋的钧瓷悉数拂在了地上。
我被他拖进东暖阁,在他怒目而视下,缓缓得跪了下来。
皇上,您责罚臣妾吧。
责罚,责罚你什么?沈羲遥的口气那般轻蔑。
臣妾与裕王见面,虽是无意,却该立即回避。。。我没有再说下去,只咬了唇深深地垂着头。
沈羲遥没有说话,我只看到他金线蛟龙的明huáng靴子在停在眼前,谢上那蛟龙的眼睛,似乎也在怒视着我。
从今日起,你也在这坤宁宫里,闭门思过吧。沈羲遥的声音传来,那般缥缈而遥远:至于轩儿,朕会让芷兰带在朕的身边。
我一颤抬头看他,他的眼中满是无法遮掩的伤痛与失望,还有无尽的愤怒。所有种种,化作冰凉一片,投在我的身上,便是寒冷。
之后,他离去,那金huáng的龙袍一摆尾,便消失在我的视线,甚至生命之中了。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期间沈羲遥没有踏进这坤宁宫半步,却念着我对轩儿的母子qíng深,每三日便派芷兰抱轩儿来我处,即使只有个把时辰,却依旧是令我宽慰了。何况芷兰也无意中说道,因着与柔然联姻之事,沈羲遥已解了羲赫闭门思过的旨意,甚至还有几次,因着国事,留羲赫在海晏堂过夜的。
我一直想向他解释,可是,却不知如何张口。他已经认定的事,再加上那日在我熟睡之后,他与羲赫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根本不知,如此,便更是无处辩解。我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是我,恐也是不会相信任何解释的。
可是,总是要打破僵局。
我一直想着用如何的方法才是最佳。本意是请芷兰帮暗中传话,可是又要做的不留痕迹,便是为难。
就在我等待芷兰再来时拜托她帮我一把时,一件突发的qíng况,却打乱了我所有的安排。而这件事,也将之后的所有,更改了模样。
我虽被禁足,但每日的饭菜却一如往昔。只是我自己吃着无味,多是因为心事。
那日里,御膳房送来一尾蒸鱼,看去很是清淡的模样。我连日来胃口不好,再加上夜半的梦魇,人有些仄仄。张太医自然是跟着轩儿去了沈羲遥那边,我只道自己的jīng神不济,便没有多虑。
惠jú将那鱼端上来,竹篾的蒸盖打开,一股热气伴着鱼必有的丝丝腥气扑面而来,我胃中翻滚,不由俯身gān呕起来,连连不止。之后,自己便是僵在了那里。
惠jú见我如此先是吓到,迅速得让玉梅将鱼端走,又拿来清水让我漱口。
我接过杯子,目光却沉滞起来。
娘娘,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惠jú关切的说。
我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个月的葵水,似乎也迟了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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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jú思索了下:娘娘,若是没有记错,上个月的,也没有来呢。
我一怔,那时以为自己因着久不成眠身体失了控制,所以连带着葵水就晚至,之后也没去注意。如今,如同最初那落的一胎一样,恐是又暗结珠胎了。
心中本该是欢喜,可是,却有一层恐惧,莫名得笼罩在我的心头,好似晴朗天气里一抹暗淡的乌云,挥之不散。
惠jú出去请了御医来,不久太医院里便有一个中年的御医随着惠jú过来。诊了脉,眉头轻轻皱着,又再诊了便,一旁惠jú的面上露出担忧神色,我心中也是揣揣。
娘娘近日来休息可是不好?隔着一层锦花纱帘那御医看着我问道。
我点了点头,惠jú答到:娘娘夜半难免已经很久了。
那御医又问:娘娘可曾服过什么安神的方子?
惠jú正要替我回答,我止住了她,自己说道:之前是有服过一种叫定神散的方子。
那御医点了点头:娘娘没有大碍,只是那方子属yīn,不宜常服,久了便有害处,何况娘娘之前身体受损,服用更是该少之又少的。他停了停再次说道:可是娘娘似乎服用过频,因此才有了不适的反应。
惠jú担忧而焦急的问道:如此可能医治?
那御医一笑:其实说起来倒不算什么病,只要好生调理不宜cao劳便好了。他说着站起身:凡药三分毒,臣就不为娘娘开方子了,只是那定神散是万不能再服。
我点了点头:多谢,还不知你的姓名。
那御医一愣笑道:我是新近太医院的御医,姓yan。
严?可是严厉之严?我随口问道。
那御医低头沉吟片刻才到:不,是阎罗之阎。
我怔在那里,看着那御医向我行礼告退,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阎罗之阎么?
这日本是到了芷兰带轩儿来见我之日,平素里都是晌午过后轩儿睡醒时,傍晚时便会抱回沈羲遥处。可是如今日头已经偏西,却还不见芷兰人影。我一直站在坤宁宫正殿外的白玉殿基之上,目光恨不得透过那重重殿阁望向养心殿之中。
风已凉下来,chuī起我身上rǔ白色柔绢暗花曳地长裙,一层薄纱罩衣便迎风而舞,日头渐渐西沉,天际间已失了明亮,徒留黯淡的橘色光yīn落在身上,竟是无尽悲凉。
娘娘,回去吧,也许今日那边有事,明日再来呢。许久,当夜色铺满天空时,惠jú站在我的身后轻声劝到:这天也黑了,也凉了,今日那阎太医还说娘娘要注意身体,却又在这chuī风。
她的话没有说完,我却飞一般向坤宁宫的正门跑去,惠jú一惊,忙跟在身后。
那是一点灯火,虽只是微弱的一点,可是站在三层的殿基之上,却还是能分辨的出。
只有养心殿里的宫灯是明huáng颜色,而那明huáng之后的烛光,却比不上白色绢纱宫灯明亮。只是每次皇帝用时,身前身后哪里只有一盏,多聚起来,便显有人注意了。
而之前芷兰带轩儿走时,我常常就站在这三层殿基之上,直到那烛光渐行渐远,才回去宫殿之中的。
我的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那也许是一个母亲最幸福的笑脸。坤宁宫的门在我的眼前缓缓打开,我正要上前去,一个熟悉的略微尖细的声音向里面喊道:皇上驾到!
我的脚下没有收住,就那样,如同一只失了方向的蝶,扑进了沈羲遥的怀中。
他愣在那里,我也怔住了。
第215章:落花飞雪何茫茫三
惠jú在后面气喘吁吁得上来,看到沈羲遥忙跪下:奴婢给皇上请安。
沈羲遥手一挥,我已经从他的怀中站出,却不看他,一双眼睛紧盯着他身后,隐隐有期盼之光。
轩儿今日不过来。沈羲遥的话在夜空中响起。
我一扭头看他:为何?话说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沈羲遥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张德海上前笑着说道:昨日里魏王和楚王皆入了宫,今日皇上与他们一同用了午膳,之后魏王与楚王一同看望小皇子。他的话未说完,沈羲遥说到:一个下午轩儿都没有睡,刚才睡着了,朕便没有让芷兰带来。
我点了点头,后退一步,深深福下身:臣妾给皇上请安。声音中满是恭敬。
不必了。沈羲遥说着,脚步却是向坤宁宫院中走去。
我一愣,身边的惠jú拉了拉我,我才紧跟上去。
西暖阁里,沈羲遥坐在红木圆桌前,看着桌上一碗清粥,旁边几碟小菜,眉头皱了起来。
你就吃这个?他指着那些问道,却不等我回答,声音中隐隐不悦得对张德海说道:这御膳房总管未免也太大胆了!
我向惠jú使了个眼色,她便走上前轻声道:皇上误会了,娘娘连日来胃口不是很好,好几日没有用什么了。今日娘娘说想吃些清粥,这才让御膳房里做的。
沈羲遥眉毛一挑看着我:你这几日胃口不好?可有找御医瞧了?
我点了点头:瞧了,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忧心而已。我说得很是不以为然。
沈羲遥没有看我,只是拿了大海碗中白瓷莲花勺子,仔细地舀了一碗清粥,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张德海yù上前,却被他一个手势止住,然后,他缓缓将盛了粥的莲花碗递给我。
我接过,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我不知道他此日来是何意,而这样的举动,又是为何。可是,还是挨着他坐下,是感到饿了,胃中宛若火烧一般,舀了一勺正要吃,可是粥到嘴边,却又是一阵翻滚,便再忍不住又gān呕起来。
沈羲遥站起身拉着我,他的声音尽是担忧:薇儿,怎么了?然后便是吩咐张德海去请御医来。
我被他扶进东暖阁的大chuáng之上,他坐在我的身边,一只修长的手搭在我的额头,之后眉便皱了起来:有些发热,到底怎么回事?
我苍白得朝他一笑:恐是cao劳过度了。
话音未落,门打开,那个阎姓御医上前向沈羲遥行礼,我想他该不用诊脉,不想,他却又是隔了纱帘绢帕,两根手指,搭在了我腕间的脉上。
我正等着听之前已经听到的结果,却不想,那御医面上一层喜色,对这沈羲遥一拜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沈羲遥面上一怔,之后也是喜色,眼中之前的寒意顿时消失得毫无踪迹,只留了欢喜。毕竟,在这后宫,能让御医向皇帝道喜的,关于后妃的,也就只能是一件事了。
我心中也是惊喜,可是,却总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心越来越沉。
果然,那下一句,竟是生生将所有人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我有如闻晴天霹雳,再看沈羲遥的脸色,竟是死灰般苍白,而那苍白逐渐变成浓重的乌云,压顶而来。
一个月。。。他一笑,只是那笑竟如此诡异。我周身冰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一个月。。。
皇上,这。。。怎么可能?我的声音此时如此苍白无力,带着沙哑,带着迷茫,还有恐惧。
我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设计好的圈套。眼前的阎太医,一定又是谁的亲信吧。而放眼后宫,能有如此本事的,此时,也只剩下了一个人。
沈羲遥突然哼了一声,我正yù下chuáng,他紧紧盯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的手在空中扑了个空,之后无力的垂下。
为什么?我轻轻问到,还在房中的阎太医一愣,我的目光已如利剑般看向他。
娘娘所问臣不知如何回答。还请娘娘自知。他说完便也走了出去。
惠jú一把拦在他面前,我幽幽说道:让他去。
落花飞雪何茫茫四
三日里,坤宁宫上下一片沉寂,窗外逐渐有了纷扬的落花秋叶。往昔着都是佳妙的风景,可是,此时所有的一切,在我眼中,尽是无味。
娘娘,这该如何?皇上一定误会了。惠jú在一旁焦急,几乎每日都要问我。
我只盯着一片落叶不语,惠jú在身后,她身上的担惊即使不看她我也能感觉的到。
我站起身,目光落在了尚平塘的小腹上,那里,是另一个生命。
惠jú,我开了口:你去太医院里找其他的御医,我就不信,所有的御医,都被收买了不成。之后停了片刻又说道,此时我的语气已经坚定:不论如何,也要出去。
自那日之后,这坤宁宫的任何人,皆不得外出。沈羲遥派在坤宁宫门外的侍卫,竟多达百人。整个坤宁宫便笼罩在一层肃杀之中。
惠jú是了一声,连忙向外走去。我看着她略有消瘦的背影,一颗心却提了上来。要知道,能出去,便是千难万难了。
我又坐回在廊前的椅子上,近日来身体越发不好了。总是觉得疲乏。
不多久,一声沉闷的开合之声传来,接着,便是侍卫整齐的脚步声。
我心头一颤站起身来,脚下却是一个虚浮,几乎跌倒。
大批的侍卫,伴随着沈羲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东配殿之外。
你可有什么要说?沈羲遥背对着我负手而立,我跪在地上,目光处都是鸾凤殿东配殿厚重绵软的大红地毯,上面是绽放的各色牡丹。
臣妾不知自己所犯何罪,如何去说。
那孩子,朕恐有一个多月未来此处,你怎会有一个月的身孕?沈羲遥怒目盯在我的身上,宛如千万把钢刀狠狠得刺进了我的身驱。
皇上,臣妾是清白的。我不知道,除了清白二字,我还能说什么。而此时,这两个字,却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清白?沈羲遥的口气充满了不信任与轻蔑,突然,一样东西从他手中飞出,落在了我面前的地上。
那是一枚白色的玉佩,正是当初羲赫所赠。接着,又有东西纷纷落下,我曾装在那只木匣中的所有,皆被他扔落在地上。
这一切,你又如何解释?沈羲遥的声音从上空远远传来,我漠然地盯着那些,悲哀一笑,无从说起。
你不说,朕来替你说!沈羲遥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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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他相识在这后宫,之后互生qíng愫,也不难理解他愿放弃一切出宫寻你伴你。不过,却不像他所说那般,是一厢qíng愿,而是两qíng相悦吧。他冷冷一笑,一挥手,一个太监端了一只玉碗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愣,这是一只很眼熟的碗,只是颜色不同。我记起,在父亲尚在的时候,沈羲遥每日要我喝的药,便是盛在与这一模一样的红珊瑚琥珀碗中的。不过眼前的,却是清珊瑚绿玉碗。
里面的药汁浓稠,散出浓重的苦涩味道。我抬头看沈羲遥:这是?复笑了笑:不是该是一杯毒酒么?
沈羲遥一愣,之后侧了身:你想死,朕还不想让你死。留着你,你凌家就还能为朕所用。他的声音有丝丝颤抖,却是刚qiáng:喝了它,将你腹中的孽种给朕除了。
一股腥甜充斥了口中,不知何时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皇上,那是你的孩子啊。我哭喊出来,内心最后的一道防线终崩溃掉。
朕的孩子?是么?他的声音让我跌入冰窖之中:朕现在还在想,轩儿,是不是朕的儿子呢。
我大惊:沈羲遥,你怎么能。。。
喝了它,你就还是朕的皇后,大羲的皇后。沈羲遥的声音不带一丝感qíng,一根手指就指着我面前的药碗上。
我看着他,摇摇头。
沈羲遥似乎是忍耐到了极限,终一挥手:你们喂她喝。
便有几个年长的嬷嬷上前,一个架住我的双臂,一个按住我的双腿,另一个,硬是掰开了我紧咬的嘴,将那腥苦的药汁,灌了进去。
我觉得好疼,好疼。心疼。。。。
落花飞雪何茫茫五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西暖阁的凤chuáng之上。我觉得口渴,好生难受,身体里什么东西消失了一般。整个人似乎都gān涩起来。挣扎着下chuáng,外面漆黑一片,不见一个人的踪影。都被牵连了吧。我对自己说。如今,我几乎如同废后了吧,小喜子,小福子他们,还有紫樱,玉梅,都被送走了吧。想到此便没有唤人来,推开门,依旧是漆黑的一片。我慢慢走着,每走一步,腹中都有剧痛。可是,我也不知为何,竟那般执着得,要找一杯水喝。
很凉,夜空中没有月亮,甚至疏朗淡薄的星光也消失了踪影。却有风,一阵紧似一阵得chuī来,chuī得我瑟瑟发抖。我向廊外望去,那纷然的枯花败叶,在半空之中,如同飞雪一般,纷纷扬扬而落,说不尽的悲凉萧索。
有人声从前面传来,还有脚步声。我的神经此时甚是脆弱,身子一闪,躲进了旁边一根巨大的廊柱之后。夜色是最好的屏障,没有人注意到我在那里。
如此,那娘娘可真是冤枉了。
可不是么,好在惠jú姑娘找了另一个御医来,不然娘娘的清白,可就洗刷不去了。
唉。。。那还终是晚了一步啊。那孩子,不是还是落了么。
与娘娘,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也是,毕竟娘娘的冤屈是洗刷了。
只是,这样一来,娘娘的身子,却是更差了。唉。。。那女子一声叹息,我竟根本没有听出她们是谁。
皇上当时的神qíng你可看见了?那个女子又说道。
看见了,可是怎么之后皇上却没有看娘娘一眼,而是走了呢?
傻瓜,若是你,还敢面对,又怎么面对啊!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
是啊。我看皇上似乎是受了重创。几乎是失魂得走了。不过,皇上怎么不派人守在娘娘身边啊。还有惠jú姑娘,怎么也不见了啊。
惠jú被张德海之后带走了。皇上的意思,谁能明白。不过,你没看到,这里的守卫也撤去了?
说到底,还是咱们娘娘最可怜,那孩子。。。唉。。。
孩子二字让我突然醒悟过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有了。
那两个女子渐行渐远,我转了个身,向外走去,茫然而无目的的走着。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到底是谁,甚至,不知道前路如何。我就这样走着走着,好像只要能这样走下去,我就能脱离了这深宫高墙,就能遗忘了所有的悲伤哀痛。
有水落在面上,之后,一点,两点,逐渐化做倾盆的大雨,砸在我的身上。
只是一件单薄的寝衣,我甚至没有穿鞋,就这样,赤脚走在雨天里。
前面,似乎有光波粼粼,我脚下一湿,走进了一片轻柔dàng漾之中。
远处,有人声传来,还有杂乱的脚步声。我大半身子已在湖水之中,只剩了脖颈在外了。
娘娘,娘娘。。。依稀是惠jú的声音,我漠漠转了头,看见有大片的灯火向这里而来。
脚下一软,便是无声。
很温暖,如chūn日里一抹最和煦的阳光,又似冬日里围炉边厚重锦榻的柔软,更似心中那个挺拔温文的身影,带着无尽柔qíng的目光,注视在身上。
我缓缓睁了眼睛,入目之处,便是无边无际的金huáng,眼睛适应过来之后,头顶是一只盘龙,驾在五彩祥云之上。
薇儿,你醒了?那个声音有稍许的沙哑,我艰难得转了头,沈羲遥的目光就落在了我的眼中。只是,我的心,在他温暖的目光之中,再没有涟漪,有的,只是那浑身的伤痛。
这是哪?我问着。
这里是御书房。他的声音传来,我看了看他,眼前的这个人此时竟是如此陌生。
皇上。。。我低低说道:送我回去吧。说着便挣扎着要起,只是,身上却无半点力气。
沈羲遥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悲伤与自责,之后,他扶我起来,嘴动了动,却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被一众宫女扶上鸾驾,正yù走,忽见明晃晃的日头之下,这最靠近前朝的地方,竟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模样。不由回头,心思翻动了下,轻声对着身后那个人说道:臣妾恭祝皇上万寿无疆。
今日,若是不错,该是他的万寿节了。
之后半月中,我就一直躺在坤宁宫里,身边是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还有许多的御医在旁诊治看护。房间里充满了药的气息,竟有些让人无法喘气。
轩儿依旧在沈羲遥那边,不过也是每日由芷兰抱来,我的心神一直低落,只有看到轩儿的时候,才会露出难得的笑脸。
那个阎姓御医,在那日之后,便失了踪影。本来,这些御医在京中都有家室,每日回家也是正常。只是那日之后,准确地说,在说出我有一个月身孕的之后,便消失了。
能不消失么?难道,还等着皇威一怒之下,凌迟的折磨么。
我介怀的,不是那个御医。而是,皓月,终于将所有的过往,讲了出来。
那日,沈羲遥拂袖而去,她竟前去找了沈羲遥,带着负罪的神qíng,痛哭着将我与羲赫的过往,悉数告诉了沈羲遥。可是,若她并不知晓沈羲遥对我的作为,又怎会那般的凑巧。只是,那药,那日的qíng形,却是没有外人再知了。
除非。。。我紧紧咬着贝齿,除非,一切,都是她们计划好的。
心头顿时涌上无限恨意,侵蚀着我,让我几乎要发了疯。而沈羲遥,也让我的心,寒到了极致。
二桃杀三士,讵假剑如霜。众女妒蛾眉,双花竞chūn芳。魏姝信郑袖,掩袂对怀王。一惑巧言子,朱颜成死伤。行将泣团扇,戚戚愁人肠。我悲伤的反复念着这首诗,嘴边,带了一层凉薄的笑意。
同来不是同归去一
大羲十二年,继中宫产子之后,国家又迎来一件喜事。
柔然国自愿臣服,并献上公主以为两国jiāo好。沈羲遥没有收柔然公主入后宫,而是下旨赐婚与裕王羲赫。
万寿节之后,后宫里再次张灯结彩,民间也是一派喜庆气氛。殊知这联姻最是为人乐道,最主要的,它免去了边关百姓惶惶之苦。
此时已近冬日,坤宁宫里生了火盆,倒是温暖。还有以快船运至的江南水兰,丝丝缕缕的清香气息驱散了因闭窗而生的cháo气。
我一直都是在这殿阁之中不曾出去的。沈羲遥虽日日来见我,可是我总是那般淡淡的,不发一言,甚至不去看他一眼。他不气不恼,只是看我,然后离去。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好,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不闻窗外之事,该有多轻松。可是,心,却总是沉重。
那日沈羲遥又来时,手上多了一张谕旨。
薇儿,他坐在我的chuáng边,我只低头看一本诗书,仿佛这屋中再无他人。三日后,便是裕王纳妃之日了。大典你是要出席,次日也是要圆了家礼的。他的口气,不是与我商量,而是告知。
我点了点头,目光匆匆略过他一眼,想了想说道:皇上费心了。
他一怔,面上有些难看,我却不理,又低下头去。
我听见他叹息一声,接着是脚步声远去。我浮上苦笑,那诗书,其实根本一字也看不下去。
惠jú走了进来,端了一瓶jú花。我看着那花竟是浅绿颜色,又正是开得艳时,不由好奇问道:这时节,哪里来的jú花?这颜色,也没见过啊。
惠jú神秘一笑:这是新进贡的,叫什么绿水青山,皇上刚命人送来的。
我唔了一声,突然失去了兴致。
惠jú走到我身边:今日日头很好,娘娘要不要走走?
我莞尔一笑:那就去御花园走走吧。
临近梨园处,有浅浅歌声响起,想是新排的歌舞。只是那歌声美妙动听,词也甚好。我凝神细听,慢慢得,脸上变了颜色。却是欢喜,随后是心酸。
别圃移来贵比金,一丝浅淡一丛深。萧疏篱畔科头坐,清冷香中抱膝吟。数云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yīn。
这首诗的上半部,分明是那日羲赫所做。我还记得,我问他该有下阕时,他那一笑。之后,因着突如其来的诸事,我忘却了。可是今日听来,却是无尽回忆涌上心头。原来,我的记忆中,还有美好的东西。
数云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秋光荏苒休辜负,相对原宜惜寸yīn。我反复斟酌着这下半阙,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羲赫迎娶柔然公主的那天,我早早起身端坐在铜镜前,仔细得看着镜中那个女子。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也失了神采。不过,一切,用jīng致上好的脂粉,还是遮掩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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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个公主长相如何,不过在柔然使臣到来时,在那些宫女悄声的议论中,那女子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肢轻亚,行时风摆杨柳,静时文雅有余。内心,一直的自信不知何时已经淡去,心是恐恐,却又是希望那个女子,能与那个英武俊美,魄力非常的男子相配。
我笑起来,手上拿了一支眉笔慢慢描绘出远山含翠黛,手划过处,竟是有些颤抖。
惠jú走进来,看到坐在镜前的我,怔了下说道:娘娘今日起的真早。
我楚楚一笑,正将嫣绯色的口脂涂在薄薄一双唇上,顿时,整个面目如诗如画,开涤起来。
惠jú,你过来看看,本宫这个涵烟妆,化得可还好?
惠jú上前,几乎窒了呼吸。娘娘。。。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了头去。
大红绫罗丝锻蝉翼镂花荷叶裙,红绡抹胸刺绣了牡丹chūn笑图。侧起云髻,层层叠叠,斜垂至耳畔,水糙般柔韧的发丝,如云雾萦绕。左戴掐金鸣凤流穗海棠簪,右cha鸾凤缧红珊瑚流苏金步摇,又戴双鸾衔寿果金簪,后斜九玖碧玉珠。耳畔低低垂着的,是飞燕衔穗流苏耳铛。一双银丝羽缎软鞋上还有颗颗明珠制成团花样式。待妆毕,明彩流华,贵盛非凡了。
我并非要与那个女子比什么,毕竟,无论如何,此时,她是他要娶之人。而我,却在早远的最初,就注定了会有这样的一天,带着一国之后端庄高贵的气度,含笑看着下面热闹非凡的场景。只是在那最初,我何曾知道,这样的一天,竟是如此残忍。第221章:同来不是同归去二,三
在白玉石阶上跪迎沈羲遥。我款款下拜,他亲手相扶。随他走进大殿之中,他回头顾我,我含笑应对。殿内满是王公贵族,肱骨大臣,后宫佳丽,属国使臣。他谈笑风生,我语笑嫣然。在所有人的眼中,眼前,都是一对恩爱和谐的帝后,那般默契,那般相称。却只有我们自知,一切,不过是水月镜花,毫不是内心真实之现。
待羲赫携了柔然公主进入殿堂之后,一室的喧哗安静下来。我定睛看去,目光却是落在了那个男子身上。他的脸上是笑的,好似幸福的笑容。只是这笑如同之前我与沈羲遥的笑一样,不过是做出的。
直道身边的典礼官拿出圣旨朗声念道:兹有柔然公主南宫氏,澹钟翠美,含彰秀出。固能微范夙成,柔明自远,修明内湛,淑向外昭。是以选报名家,力效藩国。式光册典,俾叶鐆谋。联姻于大羲皇四子裕王沈羲赫,以示两国jiāo好之诚心实意。望二人。。。。。。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下去,一双眼睛,却是望向了下面那个女子。
这柔然公主果然貌美,丰容靓饰,光明殿宫,顾影徘徊,竦动左右。一室风华,多半被她占去。又因出身高贵,自有端雅的气质流露出来。
我心中一动,此女,确实配得上裕王羲赫。也不愧为一国公主。
之后的典仪礼制,总有两双目光,不时落在我的身上。一道苍茫决绝,一道,深沉yīn鹫。而我,却是一直带着最动人,最娴雅,最端庄,最高贵的表qíng,含笑看着大殿上的一切。好似一切与我无关,好似,我只是空中的轻烟,没有实质。
谁的叹息,低低在耳边响起,那叹息声中,一生的所有,皆化做过眼烟云。
不知何时我回了坤宁宫,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好像所有关于那个日子的记忆都在我踏进东暖阁的一刹那,全部消失在我的脑海中,我的内心深处,也将这些记忆,永远得排斥在了外面。
只有依稀的印象羲赫带了柔然公主上前请安,沈羲遥给了赏赐,我也发了玉牒给那个公主。依稀,那位公主端庄大方,算是佳人。
我应是喝得多,面上一直是笑的,笑得那般灿烂,那般夺目,以至于后来,满室光滑落在了我的身上,众人称赞之际,却有悲凉的目光,一直相随。
是羲赫吧,还是沈羲遥呢。却都无所谓了。
转眼间,羲赫大婚已有数月,期间那公主倒是常常进宫,我也是一团和气得与她话话家常,解解她的思乡之苦。一来二去,她竟是真心对我,将我引为知己了。
一日里裕王妃进宫,我们坐在坤宁宫的廊下,欣赏内务府刚送来的chūn花,眼前是一片姹紫嫣红,此时只是初chūn,如此多的花,也是因着我前日里无意说起想看看chūn色,沈羲遥下令,从江南以快船运到的。
我嫁来前早已对他有所耳闻,柔然的将领对他都是害怕的。我便想,那该是如何一个男子啊,一定是凶残bào戾的。当得知大羲皇帝将我赐婚于他时,心中竟是难以接受,可是毕竟我身负家国使命,便还是来了。裕王妃絮絮说着,我只含笑绣一件孩童穿的小衣,那是为轩儿周岁生辰准备的。
可是当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时,真的是吃惊万分,不由感叹老天的眷顾。竟是十万分的愿意嫁给这样一个夫君了。裕王妃笑着,一脸的娇羞模样。
我也笑看着她,用一个嫂子的口气说道:我们裕王爷,放眼天下,可是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夫君了呢。
皇后说笑了,王爷如何,也是比不上皇上的。
我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王爷。。。起码,王爷没有这后宫。
裕王妃歉意得一笑:可是,皇上却是一颗心全记挂在皇后您的身上啊。
你们之间,处得如何?我问出这句话时,内心猛然一跳,连语气都有些奇怪了。
不过裕王妃却没有看出,她面上有一丝苦笑,沉思了半晌才说到:其实不瞒娘娘,裕王对紫晏虽好,却。。。她突然低头不语。
我一怔抬头看她:怎么,难道王爷还欺负你了不成。
不是的娘娘,裕王妃急忙说道:不是的。王爷对我很好,可是,我却觉得,他待我更似一个兄长,而不是夫君。她停了停又说到:他总是很忙,下了朝与皇上议事到夜里,然后自己在书房又是大半夜。躺到chuáng上便睡了。。。
我轻柔得打断了她:王爷毕竟是皇上最信任看中的兄弟,国事上也就多与他商量。王爷是辛苦了,可是,这也是为了国家,王妃还要体谅啊。
裕王妃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只是,看着他那样辛苦,心里担忧啊。
我笑起来:王妃对王爷,真是qíng深意重啊。裕王能娶到王妃,也是修来的福气了。说着这话时,心中却在滴血。什么时候,我已变得如此了。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是紫晏有福气,嫁与王爷的。她低下头去,面上一抹飞霞,不胜娇羞。
过几日便是皇二子的生日,那日皇上会办家宴,王妃一定要来。傍晚时分,我将柔然公主送至坤宁宫门外时,携了她的手亲切得说。
一定来。她略施一礼,上了小轿。
当我目送那青花小轿远去之后,脸上的笑,逐渐消失了。
轩儿生日那天,家宴格外的热闹。轩儿已经一岁了,早已学会了走路甚至说话,很是聪明可爱。这次家宴不若早前满月宴那般大办,却因着都是自家人,显得很是温馨。
只有沈羲遥的兄弟姐妹,还有我的三位兄长。三哥正巧来了京城,而二哥,数月前便被调回京师任兵部尚书了。如此,我凌家,便有了两位尚书,户部与兵部,掌握一国之财,一国之兵。势力甚至胜于父亲当年。
裕王妃早早便到了,女眷们在畅音阁听曲,男子们在御花园中比箭,也有得宠的后宫妃嫔三两聚着赏花观鱼,一派和谐。
我坐在鸾凤金椅之上,看着他们言笑晏晏,沈羲遥今日兴致很高,甚至走下龙椅与兄弟大臣们一同she箭,气氛很是高涨。
可是,我虽笑着,却总是频频惊心,频频顾盼,直到开了宴,也不见羲赫的踪影。于是唤来几位命妇,随意问着,一转头便对裕王妃说:咦,怎么不见王爷?
裕王妃笑了笑:王爷前日请旨,因要去京郊察看,今日便不能前来了。皇上是允了的。
我哦了一声,端起面前的玛瑙葵花杯盏,轻chuī着面上浮的一层茶叶沫子,笑道:王爷为国,真是费心了。复又到:那王妃今日可一定要尽兴而返。
筵席上也是热闹随意,有舞姬美妙的舞蹈,还有歌女无暇的歌声,大殿之上,一片把酒言欢。
我的心,却似失了一点什么,却也似放下了什么,释然什么,目光无意识得转着,惠妃略带恨意的目光,就不经意间落在了我的眼底。
她心中,自然是不快的。不知为何,许是早产的原因,沈辖有些笨拙,走路说话,什么都比轩儿会得晚,甚至晚与普通的孩童。因此,沈羲遥不是十分喜爱他。两个月前沈辖的周岁生辰,办得十分简单,沈羲遥也只是给了些赏赐而已,哪里又轩儿的万分之一。如此,惠妃心中很是不满。有几次,甚至在无意中,显露了出来。
我心中有担忧,怕她对轩儿做什么,一直小心提防。不过轩儿周围的宫女嬷嬷我逐渐都换成了心腹之人,还有张太医专门照顾,如是,便是难以下手了。
傍晚时分筵席结束,沈羲遥的两位兄长难得齐聚,便是一同去了养心殿。当所有的女眷官员都散去之后,月亮,已经渐渐升上来了。
轩儿早已被嬷嬷抱了回去,我饮了些酒,有些微醉,便扶了惠jú的手,在御花园中散步醒醒酒气。
因是漫无目的,便自己也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夜色渐深,我披的是件暗红色团花披风,在夜色下很难辨认。行至一处假山之前,有些累了,看着假山一个凹处有平滑的延伸,便与惠jú走了过去坐下,因有个小小的弯,从外面,就很难发现里面有人了。
我安静得坐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却因是在沉静的夜中,便是分明。同来不是同归去四
惠妃娘娘。一个女声低声唤到:您找我来,所谓何事?
上次的事做得很好,告诉了皇上她与他之事。不过,却因了那个惠jú不知怎么出了去找了张太医,还是让皇上知道了是诬陷。宠爱更胜从前了。惠妃此时的语气完全不复平日的温和浅淡,竟隐隐有之前丽妃的味道。
娘娘,小声些,万一这附近有人。。。
不用担心,本宫找你来此,已是派人察看过了。惠妃的声音响起,我却在暗中冷笑起来。
那娘娘今日是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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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药,放进她每日喝的药汁里。
这。。。娘娘,这恐是难做啊。
难做什么?当初皇上停手不再往凌相药中下毒,你不是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得继续了下去才害死了凌相。不然,就凭皇上之前那些,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也多亏了你,让那个管家告诉她是皇上所为。不然,她也不会刺杀皇上,不会被太后送出宫去,更不会与裕王有了纠葛。
我一愣,心揪紧起来,原来。。。竟是这样。
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苏醒,那是恨,无边无际的恨。。。。。。
你不是有熟悉的人刚好进了御药房么?这是个机会。只有除了她,你才能翻身。别忘了,若不是她故意引起皇上注意,你又怎会只是今日一个小小的婕妤,皇上一个月,多半在她那里,剩下的时日,也多是在御书房处理国事,哪里还能轮到你?
我知道了,惠妃娘娘。
这个声音,我熟悉无比,那时皓月的声音。
黑暗中,我的手紧了又紧,直到指甲深陷进手心,却不感到疼。皓月,枉我之前的苦心,枉我顾念过往的qíng谊,甚至枉我凌家,对你的收留照拂,最终,却换来如此结果。
我恨,更多的,是心寒。
回到坤宁宫已是很晚的时候,我想了想,唤来惠jú。
今日听到的事,不要说出去,装做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明日所有的饭菜,全部悄悄倒掉,我们自己在小厨房里做。另外,明日傍晚,请月婕妤过来。
娘娘,这是为何?您该去跟皇上讲的啊。月婕妤与惠妃他们。。。惠jú没有说完,我打断了她:你可有证据?皇上难道就会听信我一家之言么?
惠jú没有说话,只默默站定了片刻,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我却一夜未眠。
次日傍晚,皓月来了,我装做没有前尘旧事,与她随意得闲话这过去在凌府的日子,皓月一直很小心,毕竟她知道,我对她已经不是当初了。可是,我总是皇后,她不能不应对。
月儿,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好好说说话了。我摘下桌上huáng玉佛手花cha中一朵大红蔷薇,一片一片得撕下娇嫩的花瓣,手上便沾染了香气,却是伴随着如血般的花汁。
皓月一直看着我的手,似是吓了一跳:皇后娘娘。。。
我已笑:gān吗这么客气,我们怎么说也算是姐妹了。以前,你都是唤我小姐的。
皓月一愣,撞上我含笑却威的面容,低下了头。
今日皇长子有些不适,皇上定是要留在惠妃处了,你便在这里留宿,我们好好说说知心话。我站起身,不等皓月说话:我去看看轩儿,惠jú,你带月婕妤去东暖阁。走到门口转了身:对了皓月,我恨想念你做的桑叶糙籽饼,那些御厨做的,远没有你做的那个味道。
皓月慌忙站起身:娘娘想吃,我去做便是,很快就好的。
我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娘娘,这样好么?真的不会有事么?惠jú一面担心的看着我,一面问到。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药瓶,笑了笑:不会,这药虽毒,但只要及时,便不会有事。本宫之前也服了些化解的东西,却不多,但可以抵挡一阵子的。今日张太医还没有过来请平安脉,多半是快来了,就是正好了。我说着一仰头,将手中的药剂喝了下去,之后对惠jú说:你速去将那饼换成之前做好的。皓月本身是不吃桑叶味道的,就不会有意外了。还有,一定要将些须粉末,落在地上。
惠jú点了点头下去了,我缓缓坐下,等待皓月过来。
不多久皓月便在惠jú指引下走了过来,看惠jú悄悄递来的眼色我便知道,一切都没有纰漏。
不多久腹中开始有了隐隐的疼痛,我知道,那药力是上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我心中一喜,计上心头,突然指着皓月,满面的悲伤神色:你。。。为何要如此。。。我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而摄人心魄。之后,便倒了下去。
薇儿。。。沈羲遥几乎是冲进门来,一把扶住我下滑的身体,我的唇边已经有一丝血迹:皇上,她。。。我手指向已经吓坏的皓月,又转向那盘点心:有。。。毒。。。
皓月被关进了天牢,那些地上的看似不经意的粉末定了她的罪,沈羲遥下旨留她xing命到秋后,而我,因张太医来得及时,便无大碍了。
惠jú,随本宫去一趟天牢。一日清晨,我唤来惠jú,要她准备些东西。
娘娘,去天牢做什么,那里,也不是我们可以进去的啊。惠jú虽是将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却是不解。
我一笑:昨日里,已跟皇上要了谕旨。我们,去看看皓月。我说着,将一只白瓷酒壶放了进去。
天牢里黑暗而cháo湿,更有难闻的味道飘散其中。不过,这里的人几乎是不在意的,只剩一死的人,是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了。
皓月,我走进她在的牢室,惠jú悄悄地退下,只剩我们两人了。
为什么呢?我看着眼前的女子问到。
什么为什么?皓月看了我一眼反问道。
为什么要背弃了我们多年的qíng谊?我直直看着她问到。
皓月哼了一声:那你为什么,把送我给皇上,却是做你的替身?
我一怔,难道,就是因为如此。。。
那你是怪我了?我凉薄一笑:所以,就做出了那么多天理不容之事?
皓月看了我一眼,目光复杂:不,不只是因为如此。她低了头去:若是说你将我送给皇上,我该是感激你的。可是。。。你心仪裕王,为何还要出现在皇上的面前,为何,在出了宫后,还要回来,为何,你明明不爱皇上,却还要夺走他所有的宠爱?皓月有些发狂得问着我,可是,她的问题在我看来,是多么的可笑,若是我愿意,甚至是根本不愿进宫的。
你好有心计,要我去幽然亭,哪里是为了成全我,不过是提醒皇上不要忘记他看到的那个女子。之后你再出现,更是让皇上无法放手了。皓月冷冷看着我:从来,你只当我是一枚棋子,用我的幸福,我的感qíng,做了你的铺路石。
我看着她,她已经是完全着了惠妃的魔,这些话,是那么可笑,可是她作为当局者,竟是看不透啊。
我摇摇头:罢了,罢了。说完将那篮子给她:这里有样东西,今日是来还你的。
我说完走了出去,那篮子中,那酒瓶里,放的是当日我在冷宫,皓月送来的那壶好酒。
可是,我终还是不忍杀她,秋斩前,恳请了沈羲遥,完全由我处置,之后,便悄悄得派人,将她送去了一个地方。那里,她不会死,却也能消了我心头的恨意。
万chūn楼。
日落沧桑又万年一
一晃三年,这期间,行了两次选秀,还有臣国进献的佳丽无数,一时间,后宫中添了众多各色美人。沈羲遥的宠爱,除了大多仍在我身上之外,便再无专宠,盛宠之人了。只是,我与他,不论如何,都是有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三年间,沈羲遥添了一子两女,期间也有怀了身孕却终落胎的,我知道,有些,是惠妃做的手脚。
三年间,我无时不再密切提防着惠妃,而她,似乎在皓月之事之后,对我收敛了许多。而沈辖与轩儿,也长大了。
轩儿十分的聪明,才三岁便已熟读了四书,甚至还能做些妙诗。沈羲遥十分骄傲,而我,也是欣慰。沈辖相比之下便更似平常的孩童,xing格怯懦,忠厚老实,倒也算可爱。
几次沈羲遥yù立轩儿为太子,可是我都是婉言劝住了。不是我不愿,轩儿虽不是皇长子,可是毕竟是我这个中宫所出,又聪颖异常,只是我怕那惠妃暗中使着什么计谋,权衡之际,还是觉得隐忍得好。毕竟,我想,这太子位,甚至皇位,若不出意外,终将是轩儿的。
五月间是我的千秋节,筵席设在御花园,我不想打办,只是宴请了后宫嫔妃和皇室女眷,那日日头正盛,御花园里,碧丝柳垂,团花锦簇,百蝶穿萦,莺哥缭绕。我只着了简单却jīng致的烟水色衣衫,带着轩儿坐在白玉台之上。轩儿一双眼睛瞧着园中美景,稚嫩的脸上满是笑意。
惠妃也带了沈辖坐在下首,与旁边皇三子之母,前岁入宫的邓婕妤闲话着。半年前因诞育了明慧帝姬的怡妃此时已经升至四妃,改称贤妃,坐在另一边桌首。之下便是抚育玲珑的安昭仪,诞育了端雅帝姬的秦修华。还有其它的妃嫔。沈辖与轩儿由不同的师长所教,平日里不大见面,但毕竟是兄弟,又都是孩子,再加上皇三子尚在襁褓,便是十分jiāo好。一见面,竟一同跑到一边玩耍了。我给惠jú一个眼色,便有嬷嬷侍从在后面跟着照看。
筵席一片祥和,这后宫平静了三年,嫔妃彼此间也多jiāo好。但是暗中的汹涌,我却是知晓。不然,那几个有孕的嫔妃,也不会好生却落了胎去。这之中,恐不止只是惠妃做的手脚了。
轩儿与沈辖不知何时回了来,玩得满头大汗,还在一旁追追打打的。我看着,面上笑得舒心。
一道冷冷目光却扫了过来。我好似无意间扫了众妃一眼,却不见那目光所出之处。
娘娘,这是樱桃凝蜜冰碗。惠jú端了五彩琉璃的玉碗到我面前。五月里天气已渐热起来,那冰碗看起来甚是美味合时。
我正感到些微发热,便端了起来。正巧我是喜食樱桃的,看着碗中红色的果ròu,深吸一口气,清凉的带有甜味的气息使jīng神为之一振,舀了一勺正要吃,轩儿突然跑到我的面前。母后,这个,给轩儿吃好不好?
我看他也是热得急了,一笑递了过去:去吧,不过要慢些吃的。轩儿乖巧得点了点头:儿臣知道了。便喜滋滋得端了碗下去。
我目光一扫,却在惠妃面上,看到一丝不经意的笑意。
二弟,我也要。那是沈辖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没有在意,只是侧身与旁边贤妃说着些俗事。
那兄长先用好了。轩儿的声音隐约传来。
真好吃啊。呵呵,二弟,我们再跟母后要些啊。是沈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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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哥,你都吃完了,那我吃什么啊。轩儿有些失望的喊道:说好了给我留的。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我抬头看去,惠妃面色惨白得站起身,望向两个皇子在的地方。
日落沧桑又万年二
轩儿与沈辖是在我身后远处的花圃中打闹,因此谈话我隐隐能听到一些,而在我下首坐的妃嫔,却是听不真切。方才轩儿高声的责问,却正巧因了丝竹之声停顿了片刻而格外清晰。
我不解地看着惠妃,她身子摇了摇,拔脚就向我身后的花圃跑去。
辖儿,辖儿,你。。。
我与一众嫔妃忙跟过去,就见惠妃拉着沈辖,用不可置信的眼光死死盯着:你可是用了那樱桃凝蜜的冰碗?
沈辖点了点头,突然面上一阵痛苦表qíng:母妃,我。。。我肚子好痛。。。说着,竟有鲜血从嘴角流出。
啊!惠妃一声尖叫:太医,太医在哪里?
我看着她怀中的沈辖面色越来越苍白,眼睛甚至向上翻去,有血,从口中涌出。心中一寒,这,分明是中了剧毒,无可救药了。而这冰碗,本该是我用了,或者,我身子一凛,或者,是轩儿。
那是剧毒,御医匆匆赶来时,沈辖已经断了呼吸。沈羲遥闻讯也赶了来,此时惠妃已如同疯癫了般,又哭又笑。众人好容易拉扯住,深羲遥在问了御医之后,也是悲伤不已。沈辖,已经离开人世了。
你。。。惠妃突然挣破一众人的拦扯,指着我,突然大笑起来:老天不开眼啊。我本想害你,却害了我自己的孩子。老天不开眼啊!哈哈哈哈。。。她已是疯了。说的话,却让所有人愣在了原地。
我只看着人群中那个已经没了气的孩子,脑中一片空白。
惠妃之后因着罪责被打入了冷宫,她已经完全疯了,在疯癫时,断断续续讲出了自己的作为,那些,多是yīn暗。沈羲遥受的震动与打击很大,毕竟,在所有人的眼中,惠妃一直都是那般云淡风轻,好似所有的风波斗争都与她无关,她都是置身事外的。可是,谁又能想到,她,才是所有一切背后的掌控。
我也只能,终是无言。
夏末秋初的时候,后宫之中已从那场巨大的变故中恢复过来,沈羲遥却更加深沉yīn郁。边关上,在平静了多年后,突然有柔然大举侵犯,来势突然,我方毫无防备。毕竟,当初那公主嫁来,是为两国jiāo好,如今,却是在一夕之间,边境生灵涂炭。
沈羲遥震怒,经查那裕王妃竟在三年间不断与柔然书信来往,这本是正常,可是,那书信上,全是我方军机。而她,是出于恨,因爱而生的恨。
羲赫待她不错,可是,终不是丈夫对妻子的方式。甚至一年里,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夜晚是与她一起度过。她毕竟是公主,也生得貌美,又全心仰慕羲赫。不料,三年羲赫都不曾有丝毫的改变。于是,心冷了,爱也变成了恨。
沈羲遥一纸密诏,那公主,便被赐死在宗人府内,羲赫请旨领兵出战,沈羲遥也便准了。
他出征那日在九门前由沈羲遥授大将军印时,我在坤宁宫最高的楼阁之上遥遥而望,那重重宫阙金huáng的琉璃瓦顶,那层层宫墙朱红的层峦之外,便是他所在的地方。这层墙之隔,却是万里。
日落沧桑又万年二
那柔然非弱国,自然兵力也能与我大羲抗衡,又因着知晓我大羲许多军机,此仗打得艰难。每日都有前方奏报传来,时好时坏。沈羲遥多在前朝处理国事,身边总是聚集了朝中重臣。我独自在后宫之中,往日里那些我最大的担忧之人此时已经悉数除去,剩下的那些妃嫔,虽也有勾心斗角,但却毫无法波及,也不敢波及到我了。
我与贤妃jiāoqíng甚好,虽后宫不得gān政,但每日里,也都为了国事而忧心不已,便派了小喜子,日日将前朝兵报密报与我。
秋天快尽的时候,京中突起痘患,虽然发现的早,可是还是死去了不少的百姓。其他患了痘者,都迁至京郊五十里一座专门腾出的寺庙之中了。
宫中倒未发现,京中又发现得早,整治的快,便也没人放在心上。
可是,那夜里,轩儿突然高烧,第二日,便有痘发出,来势凶猛。我的心几乎都要碎了,除了每日去照顾,其他时间,都是虔诚得跪在佛堂里,为轩儿祈求佛祖的庇佑。
可是,却终是无力回天。
轩儿去的那天,我与沈羲遥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御医虽说这样对我们凶险,但是,我还能顾得上那些,只抓着轩儿的小手,看着他的小脸一直是痛苦的表qíng。从两日前,他便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之中了。
我一直呼唤着他的名字,几日下来,嗓子哑了,jīng神也慢慢不济起来。
那天,他的小手突然动了动,我连忙凑上前,只见轩儿缓缓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沈羲遥一眼,突然笑了。父皇,您还没教儿臣骑马呢。沈羲遥连日来也是未曾合眼此时消瘦了许多。等你好了,父皇立即教你。他的声音也是沙哑,眼中是无尽悲伤与父爱的关怀。我们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母后,您给儿臣绣的那个荷包,儿臣还要。他的声音那般稚嫩可爱,却是微弱下去。
我的泪流了满面:母后给你,多少都给你。
轩儿笑了:父皇,母后。。。他的小手伸出来,我与沈羲遥正要握住,却见那双细嫩的手臂,刚伸至半空,便无力垂了下去。
一片哭声。。。。。。
冬日,大雪纷飞,寒冷非常。惠jú端了火盆进来,放在我近旁,为我掖好了锦被,又端了药汁给我。我看着她秀丽的面容,突然问道:惠jú,你今年,该有二十了吧。
惠jú一愣抬头看我:是啊,娘娘,奴婢今年二十一了。
我点了点头,似自语道:二十一,在民间,早是儿女绕膝了。
惠jú一怔:娘娘。。。
我看着她:若是本宫想将你嫁人,你可愿意?
惠jú没有反应上来,我说的如此直接。半晌才说到:娘娘,莫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我摇着头:不,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所以本宫才想让你出宫去。这后宫险恶,你也不能在此待一辈子。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娘娘。。。惠jú跪在我面前:惠jú不愿嫁人,惠jú要侍奉娘娘一辈子。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什么傻话。而且,我的嘴角一抹苍凉:你不是不知,前日里张太医说了什么。
惠jú愣了很久,眼圈突然红了:娘娘,张太医虽说您身子已是损的利害,可是,用心调养,还是能好的。
我看着她,淡淡摇了摇头:你我都知,这心病,是永远也解不开了。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自轩儿死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摇着头,有泪,又掉落下来。
我的三哥,你是见过的。停了半晌我继续说道:他虽是商人,但终是可放心之人。我将你托付给他,虽不能是正妻,但也好过我去了之后,你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依靠。更何况,我的三哥富甲天下,跟着他,总不会受苦的。我看着惠jú说道:我已经向皇上请旨了。
惠jú扑通跪在我的面前,泪流不止。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门被重重推开,夹杂着冬日里的凉气扑在我的面上。
娘娘,前方急报。。。来人是小喜子,气喘吁吁得说到,面色却是十分难看。
我霍然起身,紧盯着他:什么消息?
大将军他。。。他。。。战死了。
有如晴天霹雳,我的身子摇了摇,眼前一黑,终如同飘絮,被无qíng东风摧残,落了下去。。。第4卷第二百一十九章(完结)天上人间qíng一诺
一连一个月的时光,我都安静地躺在坤宁宫坚实的大chuáng上。
身上盖着最轻柔的云丝如意被,自轩儿死去的那天,这里的一切全被换掉,那鲜艳夺目的大红颜色,自此永远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哭声很久,恨了很久,借沈羲遥无上的皇命之手,除去了丽妃、柳妃。至今,她们惨死的模样,仍不时地在我眼前浮现,我只是紧闭着眼睛,自己对自己说道:这是她们应得的下场。
至于惠妃,当她的儿子被她自己亲手害死之后,人便疯了。这,甚至是比死更加痛苦的事qíng了。
而皓月,我只是将那个寒冷冬日里她送来给我的那壶好酒转赐给她,之后,她便因着一纸密诏,去了京城最大的消魂之所,在秀荷的看管之下,遍尝人间屈rǔ。不是我狠心,我实在是不忍杀她,这个从小伴我长大,叫了我十六年小姐的女子。若是没有当日她送来毒酒,没有她指使李管家诬陷沈羲遥,没有她在沈羲遥停手之后继续在父亲的药里下毒,没有她在沈羲遥的耳边诬陷我与羲赫的关系,让沈羲遥bī我喝下那药汁,我一定会将自己的荣宠分她几分,让她也成为这后宫之中得意的女子。可是,她的心终究那般飘dàng着,信了和妃的鬼话,弃了我们多年的qíng谊。
沈羲遥轻掀门帘,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温柔如水,可是却怎么也比上羲赫那温暖柔qíng的眼神。在他bī我喝下那落胎的苦药之后,我心中所有对他的爱,就在我最后看他的那抹苍凉之后,消失怠尽。
薇儿,今日可感到好些了?他沿着chuáng椽坐到我的身边,问着每日都必问的问题。
我看着他,轻轻一笑:皇上其实已经知道了,不是吗?我的声音哽咽起来,目光别向远方,落在了赤金幔钩之上,看着它反出黯淡的薄光,凄凉一笑。
沈羲遥沉默了许久,将我轻轻地拉进他的怀中。我依靠在他肩头厚实温暖的地方,平和而宁静。
他环紧了我,用下巴摩挲我的头顶,我就笑出了声,随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手没有来得及捂住苍白的唇,一道鲜红就喷在沈羲遥月白的龙袍之上。那上面金丝绣就的苍龙在鲜血中遨游,黑玛瑙制成的龙眼光芒一闪,黯淡下去。
沈羲遥几尽惊恐地抱着我,他无意识地摇着头,喃喃地说着我听不清的话。
我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身上一阵胜一阵的疼痛。我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
皇上,我抬起一只手,在他的眉间游走,想抚开他紧皱的眉头。往昔点点滴滴美好的回忆又涌上来,我努力将那些痛苦的旧事隐藏起来,朝他明媚地一笑:皇上,臣妾还有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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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头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星光点点。
我垂了眼帘:臣妾想去烟波亭。
他怔了好久,眼中的伤痛再无法掩饰。
我却闭了眼,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地接受另一个女子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而不是再去寻找我的影子。
其实,他是知道我内心的qíng感所向的。在他做出了那些让我痛不yù生的事之后,在羲赫阵亡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只是,他没有办法放手,除非天命难违。我也不是狠心薄qíng,如果说我完全不爱他,那是假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qíng分总是有的,更何况那最初,是多么的美好,即使那美好,只有那么短暂。
沈羲遥终是点了点头,我笑起来,纯粹的孩童般的笑。他也笑了,只是那笑眼中,有星光点点。
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就是这里。靠在栏杆上,轻柔地诉说着。
沈羲遥只是安静地带着微笑,看着我,没有芥蒂,没有怨气。
他是那样一个男子,与皇上你不同,他有最简单的笑脸,还有最纯净的爱qíng
是的,羲赫他沈羲遥沉默了良久,说道:其实我很羡慕他,因为他不用被家国所累,可以无所畏惧地爱一个女子。我是帝王,我没有办法,但是他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可以给那个女子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你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吗?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没有回答,只是宠爱地笑了笑,目光看向远处飞龙池栖凤台上彻夜不熄的巨烛,良久,回头看我,在我的耳边轻轻地低语。
只那一句,我的泪就掉了下来。
薇儿,再为羲遥舞曲吧。
我怔怔地看了他很久,他带着凄凉的qiáng笑,温柔地看着我,似乎要用那眼底的温柔包裹我已经完全gān瘪的心,让它恢复最初的丰盈。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我垂了眼帘,轻轻地点了点头。
吴刀剪彩fèng舞衣,明妆丽服夺chūn晖。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稀。
扬清歌,发皓齿。且吟白停绿水,长袖拂面为君起。轻躯徐起何洋洋,高举两手白鹄翔。宛若龙转乍低昂,凝停善睐容仪光。佳人举袖耀青娥,掺掺擢手,映步生姿进流芳,鸣弦清歌及三阳。清歌徐舞降神,四座欢乐胡可陈。寒云夜卷霜海空,胡风chuī天飘塞鸿。玉颜满堂乐未终。
大羲十五年chūn,皇后凌氏薨。
谥号孝端昭敬仁懿慈淑恭安惠温穆敏静淑承天辅圣纯皇后。其谥号之广,旷古未有。
帝哀痛不已,罢朝一月。
举国皆悲,万物其殇。
谢郎,你可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那个地方?群山环抱间,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飘dàng在烂漫的桃花缤纷之中。点翠描丹迎髻,雪白绫丝花裳,娥眉翠黛,神采飘逸,夭夭妁华,脱尘遗世,美如谪仙。
自然记得,那里景色明丽,柳杏将吐,桃花烟柳,风景殊胜。前傍绿水,后倚青山,山下就是漫漫的桃花夭夭,芬芳无边。回话的男子,白衣胜雪,钟灵毓秀,清冷沁贵,气宇轩昂。
一阵风chuī来,片片花瓣飞扬开去,婉转细碎如蝴蝶翩飞,渐成花雨芳菲,乱红点点,落在悠悠碧水之上。
有道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桃花夭夭,水之汤汤。
青山环翠,碧水缭绕。
风致楚楚,qíng意绵绵。
神仙眷侣,天上人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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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部分】
摊开双手,沈羲遥默然了很久。那双手修长,却在筋骨间透出坚毅。到底是做错了,还是本该如此呢?
早朝上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中,不过,只要想到凌相那咄咄bī人的架势,沈羲遥心中暂存的一点悔意便消失殆尽了。一国首辅,再如何,终是臣子,怎能在朝堂之上与皇帝相争,忘记了臣子的本分。可是,凌相如此,这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每每想到此,沈羲遥眉头一紧,目光一凛,双手,再次紧握住。
吱呀一声,有人带着夕阳的余晖走进了养心殿中。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去慈宁宫。是慈宁宫总管王德福。
唔,知道了,你且退下吧。沈羲遥说着,却坐着不动。
皇上。。。,许久之后,身边的张德海悄声在他耳边说:让太后娘娘等,终是不好的。
一道凛利的目光投向张德海,张德海一愣,旋即低下头去。只是那目光却缓了下去,之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站起,口气中已是带了笑意:不知母后找朕所谓何事,王公公。
回禀皇上,太后娘娘说许久未见皇上了,今日命了御膳房做了佳肴qíng皇上过去呢。太后身边的慈宁宫总管王德福恭敬得说到,面含笑容,却是惶恐。
那便去吧。沈羲遥说着回头看了张德海一眼,目光落在了他身后小几上一只乌木托盘之上,目光缥缈开去,停了停说到:今夜去昭阳宫。
张德海面上一抹淡笑:老奴这就传话下去,请柳妃娘娘准备。
慈宁宫
母后,您唤儿臣。沈羲遥看着前面镏金宝相缠枝大椅上端坐的太后闵氏,轻声而恭敬得说到。
近来前朝可好?太后端起面前一盏茶,轻chuī着却不喝,缓缓问到。
前朝。。。沈羲遥迟疑了下,抬头到:前朝甚好,母后不必担心。
啪得一声,太后手上青瓷百蝶茶碗被重重摔在桌面上:如今,你倒是敢骗哀家了。
母后。。。沈羲遥低下头去:母后息怒。
前朝甚好,那凌相如何近一个月没有上朝?太后的声音很是严肃。
沈羲遥没有回答,目光却冰冷起来。
遥儿。太后的声音缓和了下来:哀家知你心中不平,可是,凌相有大功于国,所奏所想之建议,也是为了国家。。。
沈羲遥一抬头,目光中已是愤恨:他是为了国家,那儿臣就不是了么?
太后身子一凛,眼中点点哀戚之色,头上赤金合和如意上一瓣玉叶一晃:你们都是为了这大羲的万古江山,哀家如何不知。只是。。。
只是我们不合,对吧?沈羲遥面上一抹古怪:可是这不合,不都是母后你一手造成的么?
皇上。。。一声惊呼,是太后身边的读chūn姑姑。
太后此时的面色已是惨白,一双薄唇颤抖不已:你。。。你。。。逆子!一只手已是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沈羲遥向着上面那个满面怒气的女人深深一拜:母后息怒,儿臣错了。声音已经暗沉了下去。
罢了。太后摇摇头:你回去吧。
沈羲遥没有再看太后一眼,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只是脸上,却是悲伤。
才行到门口,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冷冷的,威严无比的:哀家已经着礼部准备下聘,聘凌相之女为后,三日后下诏。
沈羲遥身子一顿,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许久之后,那双手松开来,他默默转身看着眼前那个女人,眉眼间竟有一丝浅淡舒展。母后。。。沈羲遥的声音颤抖着,面上是苍白一片:多谢母后。。。成全。
昭阳宫
皇上今日怎么过来了?柳妃款款走来,满面chūn风得意。此时的她已经身怀有孕,内心深处是只等麟儿产下,荣登皇后宝座的。
朕不能来么?沈羲遥口气中并无不满,只是默默注视着面前一只老银玉盖碗,里面盛着一碗浓稠的汤,散出徐徐热气。他似乎是没有看到那热气,端起来饮了一口。
烫,皇上。柳妃惊呼着,已经上前了一步。
不妨事。沈羲遥看了柳妃一眼,一直紧皱的眉稍稍舒展半扇,目光又低下去:如絮。。。许久他才又开了口:朕之前答应你的,恐是要追回了。
柳妃身子一顿,看着沈羲遥:皇上是说什么?
沈羲遥的目光落在了柳妃尚还不明显的肚子上:朕曾经说过,若是你诞下皇子,便立你为后。如今,朕恐是要食一次言了。说完苍茫得笑起来,轻轻摇着头:没有想到,一言九鼎的君王,也有不得不食言之时啊。
柳妃面上有一层明显的不悦,却是在沈羲遥转头看她的时候敛了去,换上淡淡浅笑:臣妾一直是当皇上开臣妾玩笑的,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皇上也别难过了。她说着却咬紧了唇,半晌才又问道:那个人,是谁?
沈羲遥没有看她,只是看着窗边紫晶水仙花cha里一束晚梅,有自嘲的笑容浮在面上:是凌相之女。
柳妃一怔,几乎是不可置信得看着沈羲遥:皇上。。。她踟蹰了半天才说到:臣妾恭喜皇上,终得美人。
番外2
沈羲遥用过了晚膳便回去了养心殿,诺大的殿阁中只燃了一对青灯,他静静的坐在chuáng边,手上翻转着一份谕旨。这是太后已经命文渊阁学士撰写好的聘后诏书,只待三日后颁布即可。
沈羲遥仔细得看着上面所书之字,一抹嘲讽的笑便浮上面颊:诞钟翠美,含彰秀出。。。他突然大笑起来,惊得门外站的张德海一个激灵,忙向此看来,却也只看见一个孤寂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在屋内踱着步子。
好一个诞钟翠美,含彰秀出。沈羲遥坐下身,望向窗外,一轮明月皎皎于碧空之中,透出清冷光华。
张德海。沈羲遥低低唤了一声:你说,这凌氏之女,该是个什么模样?
张德海悄声走近,面上恭敬的笑容小有些许的哀叹之色。皇上,他轻声说道:皇上不是知道么。
沈羲遥抬头看向张德海,淡淡一笑,却不说话,一双已经变得温和的眸子投向了窗外的朗朗星空。
那一次,也是这样一个晈月朗星的夜晚吧。好像,是一年前的事了。
第119页
沈羲遥闭上了眼睛。往事历历在目,带着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纯良,慢慢沁上了心田。
那日里,没有错的话,该是送了羲赫出城。兄弟二人各牵了宝马良驹,遣散了跟随的将士随从,悠悠漫步在京郊之外。chūn日里阳光送暖,不远处便是层峦叠嶂的山峰座座,近前处还有山上流水汇聚而成的清澈湖泊,两岸垂柳依依,碧丝轻垂之下,便是翠翠青糙地,其上便开野花,轻风拂面,有chūn日里最清新的气息扑面而至,令人心旷神怡。
四弟,此去西南,可要小心。寇患较猖,还是要靠你一人之力了。一袭儒衫的沈羲遥站在湖边,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其实,你大可不必去的。
他身旁的男子身穿金色铠甲,在明媚的chūn色之下,显得英姿勃发,神清气朗。
其实西南之地,我去最适。皇兄不必挂怀,羲赫定保西南百姓安定。
若不是凌相。。。沈羲遥恨恨得拽下身边一条柳枝,满树繁丝摇曳了片刻,终恢复了平静。
皇兄,其实凌相也是为了大羲。孟将军年迈,我也该去历练。羲赫带了温和的笑容慢慢说道:其实,皇兄心里也清楚,凌相是我大羲难得的忠臣,皇兄不该常与他作对的。羲赫说此话时,面上已是庄重之色。
沈羲遥摇了摇头,有一丝苦笑暗含眼底: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他没有说下去,目光投向了涟涟水面之上,许久转了头,看着面前从小一同相伴长大的男子说道:羲赫,待为兄全掌了皇权,便不会再让你去那等瘠地受苦。
羲赫一笑:皇兄。。。
两人的目光jiāo会,面上都浮上了会心的笑容。如同最和煦的日光,温柔而带着暖意得投在彼此身上。
皇兄,羲赫去了。沈羲赫说完便跨上马背:皇兄保重!
一声嘶鸣,羲赫转身,湖边的男子带了朗朗浅笑,英俊的面孔有不真实的光芒覆盖其上,这便是从小一同生长的兄长,自己曾誓言终其一生效忠的君王。
沈羲遥点了点头:一路小心。保重。
看着羲赫远去的身影,当良驹终消失在路尽头后许久,沈羲遥才迈开了脚步,心中有所不甘,毕竟,若不是凌相力持,如今,哪里会有兄弟分别的场面。他与羲赫自幼生长一处,直到了先帝驾崩前才得知了不是一母所出。羲赫生母全贵妃早逝,羲赫一直是与沈羲遥一同由沈羲遥生母,先帝皇后闵氏抚育的。因此,此兄弟之qíng,远非一般人可比,尤其又是在那个牢笼般的皇宫之中。
只是,自己年少即位,国家大事多由朝中老臣把持,而说实话,其实都是由当朝右相凌云麾裁决。太后虽违了祖制参政,也是因为沈羲遥年幼而至,如今,他已经长大,若不是凌相不肯放手,他早已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了。而母后,却一直不说什么,因的,恐是些旧事吧。。。
一想到此,沈羲遥不由握紧了拳头,闭了眼长舒一口气,心思却又翻涌起来。其实,如今的一切,哪个,又何尝是他愿意要的呢?番外此qíng可待成追忆三
信步在流水澈澈的湖边,柳条随风轻扫在面上,沈羲遥抬头望去,只见眼前青山叠嶂,郁郁葱葱,观之心qíng一震,接着,便有悠悠佛鼓声传来,衬着悠悠斜阳,甚是安定了心神,平和之意笼上,他的嘴角泛起笑容。
前方是何处?好似自语般,沈羲遥停住了脚步。
回皇上,前方是兴善寺。不知何时,沈羲遥的身边多了一个人,声音尖细,面上光滑,正是张德海。
随朕去看看吧。也求佛祖保佑四弟。沈羲遥说着便向前走去,张德海慌忙跟上,悄声说道:皇上,今日不是说好了与太后一同用晚膳的么?
沈羲遥的脚步没有停止,只是抬头看了看暮色渐深的天,一缕无奈的笑容浮在面上,他慢慢说到:今日凌相进宫,母后也留了他一同用膳的,朕还是不去的好。
张德海头低了下去,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也该是跟太后那边回个话的。
沈羲遥身子顿了顿终转了身:如此说来,道也便是。那你就回去跟母后说一声吧。他笑起来,竟有一丝邪气。
张德海知道自己多了嘴,慌忙跪在地上:皇上,奴才。。。
沈羲遥摆了摆手:起来,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还有,跟你说过了,出门在外,称我为公子。看到张德海面上有为难之色,知道若是自己不回去,他在母后那里也不好jiāo待,便又说道:只是去寺里为四弟卜一卦,之后便回去,不用担心。朕会向母后说明的。
说完不再看张德海,牵了马就向前走。
兴善寺是京城有名的寺院,虽不及护国寺,但也是香火鼎盛之所。此时已近傍晚,却依旧是人声鼎沸,人cháo涌涌络绎不绝。
沈羲遥将马拴在八十一级台阶之下,便有寺中小僧代为照看。从台阶底端看上去,八十一级台阶如宏瀑飞落,气势不凡。而顶上兴善寺红墙金瓦,更是犹如西方极乐一般,令人不由仰视着,赞叹着,崇拜着。
沈羲遥不由想起自己登基那日,从金銮殿里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须弥座髹金雕龙椅上看下去,殿外整个广场之上,站满了大羲五品以上的所有官员,他们带着兴奋而惶恐的表qíng,一个个垂首而立,在他登上宝座端正的坐下之时,在五色彩幡迎风摆动发出的猎猎声中,在百官下跪朝服发出的沙沙声之中,在震天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膜拜之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权力,至高无上的皇权。
沈羲遥淡淡笑了笑,即使如此,这万人皆往的龙椅的滋味,又有谁知呢?
今日怎么这般热闹?张德海看了看眼前台阶上来往不息的人群,又看了看暮色四合的天,一脸不解的问旁边的小僧。
那小僧一袭灰蓝僧衣,身量未足,双手合十低一声阿弥陀佛抬了头笑起来,白净而稚气未脱的面上有一双gān净的眼睛。今日普惠大师开门讲法,这才有了众多香客前来的。他看了看天:不过此时快是结束了。一双眼睛看着沈羲遥,隐隐有惊讶之色。
走吧,若是能赶在讲法结束之前得听余音,也能受益匪浅了。沈羲遥说着,袍摆一甩大步而去。张德海在急忙追了上去,两人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那小僧微笑起来,喃喃自语道:这位公子,倒是和那位小姐很是相配呢。只是,不知有缘否。复拉了拉手上的缰绳,缰绳的另一头,一匹通体俱白的良驹打了个喷响,原地踏了几下。那小僧回头,白马背上青底银纹暗花马鞍下,落出一角金huáng,在夕阳照耀下,甚是灿烂耀目。小僧人一怔,向台阶上看去,只见层层人群之中,再看不见那个挺拔而高贵的身影。甫登上八十一级台阶,只见面前阁院森森,气势恢宏,斜阳晚照之下,竟感到无边佛法的暖意。更有十数位僧人站在寺门前,与出入的香客回礼低语,面上都是慈悲之色。沈羲遥正yù上前,突然看见人群中分出一条道路来,一个女子身着天青色淡绿兰花儒裙,在左右扈从伴随之下,带了楚楚笑意,一只素手从身前侍女手上所托木盘上抓起铜钱,轻轻抛洒向周围的百姓。便有鼎沸人声与欢呼的笑声响起,那女子面上始终挂着柔美的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在这样的环境下,如同慈悲的仙子,济世的观音。有孩童在她身边抬头凝望,她微微垂首,面上笑容更盛,半蹲下身子,有五彩的裙间绦带轻盈舞起,如同蝴蝶轻盈的翅膀。她身后有侍从递上包裹好的点心,那孩童灿烂一笑,抓住跑远了。而她的目光一直想随,那般的温柔,一个渐深的笑容绽放开来,整个人的面上满是动人的神采。
沈羲遥不由看得痴了,自幼生长在后宫之中,看惯了后妃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看厌了那些qiáng装出的友好的笑脸,他对那后宫,竟是产生了几分厌烦而不愿前往的。有时他会想,若是没有宠着谁胜似他人,那些争斗,会不会少去,甚至消退。
公子,张德海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却见沈羲遥定定站在前面,不由好奇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一个天仙般的女子,浑身都是令人舒服的气息,即使是见多了后宫那些万里挑一的佳人丽姝,眼前女子的绝色容颜依旧令张德海震撼不已。世间,竟会有如此佳妙的女子,如同珍珠一般散发出熠熠光辉,又好似chūn夜里一抹轻柔皎洁的月色。再看沈羲遥的面上,也是一抹浅笑,只是这浅笑,却是真真发自内心的最单纯的笑容。
张德海自然是知道沈羲遥一直不留恋后宫的原因,除了去岁因护驾有功而入宫的柳婕妤,皇帝几乎不曾正眼看过哪个女子,即使是宠幸,也似乎是因了太后在耳畔一直的唠叨。如今算是得宠的,只有柳婕妤,孟昭仪(后来的丽妃)与冯淑仪(即和妃),也都是最早进宫侍奉且家世颇好的倾城之色。这三个妃子若真论起得宠缘由,除过柳婕妤是有功印在了皇帝的心上,其他两位,多也是沈羲遥碍着家族的原因。殊知这后宫与前朝,总是有着错综复杂而纠葛的关系。不过,柳婕妤所得的隆宠,也不能不说与她从二品的父亲没有任何的关系。
皇上他,恐怕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哪位妃子吧。张德海在心中暗叹了声,目光再次落在了远处那个女子身上,落日的余晖给她罩上了一层耀目的光芒,在众人的注视下,转身优雅的走进了寺门之中。之后便有小僧人半拦在门外,阻住了众人的观望。片刻后,估计也是那女子远去了,方才允许香客们进入。
日头渐渐在西方天际间落了下去,不知何时,第一颗明星闪烁在如一匹上好丝缎的天空之上。沈羲遥站在原地,和田白玉发冠有着清洁的光泽,如同他此时的表qíng。张德海轻轻咳了一声,小声说道:公子,您不是要去为四公子求一副平安挂么?
此时已是夜晚,寺中香客们多散去了,只有三两人漫步在月色之下,多也是在斋堂借住之人。
沈羲遥在正殿里向着面前赤金大佛拜了三拜,拿过身边僧人递上的竹制签筒,那签筒因用得久了,十分光滑,抓在手心里一点凉。闭了眼虔心默念着自己预卜之事,哗哗之声便回dàng在空空的殿堂之中,更显清幽。
啪嗒,一根竹签翻动了下落在地上,沈羲遥捡起,朱红色的小楷写着失意番成得意时,龙吟虎啸两相宜。青天自有通霄路,许我功名再有期。一旁的僧人接过,波澜不惊的面上有一层笑容。这位施主,此乃上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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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海在一旁笑起来:恭喜公子。沈羲遥却没有欢喜的表qíng,淡淡扫了一眼,默然到:再有期么?
此签并非为求平安之心所祈,而是朝堂之事,这再有期三个字,在沈羲遥看来,远不是上签。他突然笑起来,只是有无奈蕴藏其中。
番外此qíng可待成追忆五
有轻柔而略显不经意的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人,行至殿门前猛地消失,便有轻柔的女声传来:小姐,您怎么不进去啊?
里面还有香客,是男子。回答的声音温柔悦耳,好似银铃般清脆动人,又似潺潺流水般清雅柔和。我们用了斋饭再来吧。之后,便是叮当的环佩之声,在静夜中更显清幽。
沈羲遥偏过头去,白纸糊的窗上正印出一个女子纤瘦而窈窕的身影,缓缓而端庄得渐行渐远,他的目光,就一直随着那暗影移动,唇上有笑意。
张德海将一切看在眼里,这个说话的女子,就该是之前的那位佳人了吧。
这位大师,这佛寺中还有女子?张德海问道。
那僧人一笑,目光却是看在沈羲遥身上。寺中香客甚多,也有暂住礼佛的大府家眷。停顿了一下又好似不经意得说道:像刚才这位,每月总有几日是在寺中度过,也常常为周围百姓布施的。
沈羲遥点了点头:不论是达官还是民间富商,向佛之心,慈爱之心,该是有的。
那僧人带有赞叹得继续说道:行善之心,人皆有之,不过若论其持之以恒,倒是难得。这位小姐,自及笄之后,每月都会来此,风雨无阻。不过之前都是由着下人出来布施,自己在佛祖面前祈求,毕竟大府千金,抛头露面,总是不好。前月普惠法师开解,方才出了寺门的。
沈羲遥笑容更盛起来,目光落在了手上翻转的签上,不经意得问道:大府。。。京中大府千金颇多,只是不知是哪家,教养出如此绝代风华的女子。
那僧人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便笑道:出家人不该有这般多闲言的。不过若真论起大府,此女所在大府,便是当之无愧的。看沈羲遥面上讪讪,却依旧笑而不答。
沈羲遥等了片刻,张德海看了看外面的天悄声到:公子,该回府了。他才站起身来,又看了看那僧人,略一点头:多谢。
行至寺门口,沈羲遥回头,朗朗月色之下,一女子身着浅色裥裙,款款迤逦而行,进入方才他所在殿中。如松竹般风骨,却是淡雅,好似暗夜蝴蝶挥着轻柔的翅翩翩飞过,只留下慑人心魄的惊艳。旁边不知何时有轻轻赞叹之声,是一个小僧人,细看下,正是之前牵马之人。
敢问这位小师傅,这位是?张德海轻轻问道,余光处,沈羲遥有些侧目。
此乃京中大户人家小姐。那小僧轻轻一笑:是才冠九洲之人。
才冠九洲?张德海愣了下,旋即摇着头:我大羲才德兼备之人遍布,怎能让一个女子担起此名。再说,他略有不信得笑道:也从未听过此女所作啊。
那小僧半垂了头:这位小姐家规甚严,双亲都是不愿张扬之人。复想了想说道: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huáng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沈羲遥接过说道:巧笑东邻女伴,采香径里逢迎。疑怪昨宵chūn梦好,原是今朝斗糙赢,笑从双脸生。之后便笑起来:若是此女所做,便是有些文采。
那小僧点着头:黯然消魂者,惟别而已矣。便也是这位小姐初说的了。
沈羲遥打起漫金山水折扇,一道幽光便一闪,他的眼睛在扇后更是明亮。这位小姐,可是有了意中人?
那小僧笑起来:是为其兄所作。
其兄?沈羲遥看向远处大殿,看不清人影,却更显神秘。
三位兄长,两位在朝为官,另一位独在江南经商。
张德海怔了下:那不是。。。
那小僧一点头:正是凌相之幺女。凌家唯一的小姐了。
手中的折扇一顿,心中什么轰塌了般,沈羲遥面上有些苍白。一抬头,便见月色临地,冷如清霜。第228章:番外此qíng可待成追忆六
回到宫中已是深夜,张德海被沈羲遥遣去了慈宁宫,毕竟自己此时归来,太后一定是心急了。不过,沈羲遥并不想去那座宫殿,自他登基之后,便一直对那里是有排斥的。
歪坐在窗边长榻上,半靠着围以碧玉镶嵌团福深蓝锦缎的墙壁,窗外一轮明月,带了宁静祥和的月光,轻轻掩在一抹薄云之下,给院中一株合欢罩上一层云雾般的轻纱。有风缓缓滑过,沙沙声不绝于耳,之后,又是宁静。
在这样的夜里,沈羲遥的心也平和下来,那个女子,带着超凡脱俗的身姿出现在他的面前,又似月中仙子,清朗宁祥,只一眼,便沁人肺腑了。文采非常,不愧是出了三届状元郎的凌府千金。心地良善,笑容最映内心,那样的笑,这世间,恐是再无其他了。若是有女如此而长伴身边,该是要得几世修来的福气了。
想到此,沈羲遥淡笑开去,若她,是其他人家的女儿那该多好,心上无人,即是迎进宫来,也不会落得拆散鸳鸯之名,讨个虚qíng假意的对待。若论起自己,也是会真心待之,在这后宫之中,留出一角安和。只是。。。她是凌家之女啊。这凌姓一字,便就是万水千山了。沈羲遥长叹一口气,伸出手将窗关上,那一道皎洁的月色,也被隔绝在了这尘世间最尊贵的房间之外了。外殿御桌的明huáng团龙锦缎之上,叠起累累暗huáng奏本,反出暗色光芒,沉沉压在帝王心上。那些奏本,恐怕凌相,多已批阅了吧。
慈宁宫
张德海垂手低头站在殿中,有徐徐香烟飘dàng在殿内,带了混合了麝香的檀香特有的气息。许久,传来轻轻脚步之声,张德海头低得更低,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碧色绣花鞋,一抬头,是太后身边的读chūn。
张总管,太后已经睡下了,张总管此来何事?读chūn声音温和柔美,一双眼睛却是暗含波涛。
张德海笑笑:今日皇上本是要与太后一同用晚膳的,只是白日里送裕王出城,耽搁了时辰,便没有及时赶回来。皇上怕太后娘娘担心,特命我过来。
读chūn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定会转告太后娘娘。不过今日里可是等了许久,凌大人也为此耽搁了回府,太后娘娘有些不悦呢。
张德海心中有些不快,凌相怎么说也是臣子,怎能责怪皇帝耽搁了自己的时间。不过,他的面上到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恭敬得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皇上今日回来的是晚了。读chūn又说道:若只是送裕王爷出城,不该此时才回来的。
张德海讪讪笑着:皇上与王爷手足qíng深,实在不忍王爷去那瘠苦之地,路上多有停留和jiāo谈,这才耗了时间。
读chūn也掩口笑起来:皇上与王爷,自幼感qíng就不一般呢。说完正了正神色,朝里面看了看,又看向张德海似有松了口气的模样,眼睛一眨说道:如此,便有劳张总管跑这一趟了,还请早些回去休息。
走出慈宁宫,张德海长长舒了一口气,一抬头,只见天际那一轮皓月,已被厚重的云朵遮住了朗淡的身影。
之后大半月里,倒没有什么异常,沈羲遥依旧是多在御书房和养心殿里,偶尔白日里去御花园散心,也是只带了张德海一人的。
那日里御花园樱花开得最盛,日头也好,湛蓝的天上,一朵云缓缓流过,下面是一座红桥,飞架在一池碧水之上,两岸繁茂的樱树开出绚烂璀璨的樱花,洁白无瑕的,绯红若云霞的,枝枝朵朵,汇成醉人风采。树下是华服的丽人迤逦而行,都执了各色描金团扇,巧笑言兮,顾盼生辉,有悦耳之声传来,不知哪个女子放开了歌喉唱起来。双蝶绣罗裙,东林边,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chūn。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无瑕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唱到云字,声音已经极低,却如梦似幻,勾起无限回忆。
沈羲遥站在虹桥之上,有些怔怔,一身月白福字素锦便袍在艳阳下反出光彩,那边有女子得见了这桥上的九五之尊,歌声乍停,纷纷跪拜下来。
沈羲遥却似不见,只望着一丛繁花似锦,突然微笑起来,转身走开。张德海匆忙跟在他身后,却是向宫门处去了。
是夜,慈宁宫慈祜殿,太后闵氏半靠在绿玉色垂枝白梅的绣垫上,手上缓缓转着一串huáng玉佛珠,自张德海进来有一株香的功夫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粉墙上一副观音画像出神。
张德海自然只能恭敬得垂首站在厚重的海蓝色镶金边秋jú斗妍地毯上,眼光所及,便是漫漫秋jú之色,有些肃杀之气。
张总管,皇帝今天去哪了?太后的声音突然传来,张德海一个激灵抬起头,只见太后凝视着自己,保养得极好的面上不怒而威。自己不由心虚起来,迟疑了半晌才说道:皇上今日。。。一直在御书房里,不过中间去了御花园散步。。。话音未落,太后手上的佛珠被重重搁在梨木小几上,清脆的啪哒声听来却让人胆寒。
皇帝今天,去哪了?太后的声音,此时已是无比威严了张总管,皇帝今天去哪了?太后缓缓站起身,身影投下的影子将张德海覆盖在一片yīn暗中。
回太后娘娘,皇上他。。。张德海头也不敢抬,只是低声说道:皇上今日是一直在御书房内的,后见天光正好,去了御花园。。。
那之后呢?太后半眯起眼睛看着小指上一根五寸来长的银质护甲,上面有huáng米大小的碎金点点,聚成一朵牡丹。
张德海身子一顿,回想起白日里在宫门前的qíng景。
朕只是出去片刻,你若再拦着,休怪朕无qíng了。沈羲遥看着张德海紧紧抓住自己衣襟的手,面上略有不悦的说道。
皇上,您就一个人出去怎么行?太后那边要是问起来,要奴才怎么回话啊。这时辰也不早了,这一去,今日可就回不来了啊。张德海自然知道沈羲遥出宫去做什么。
朕就是要出去,你还敢拦着了?沈羲遥一甩衣袖背过身去。
皇上。。。张德海面上为难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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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羲遥半转了身看着张德海,心中有些犹疑,前方不远便是巍峨的宫门,那朱红色半敞的大门外,便是与这令人窒息的皇宫不同的天地。那片天地里,有一个她。也只有在那片天地里,他才会忘记自己是谁。不能入得宫来,只再见一眼,便是满足了。
张德海,你听着,朕今日出宫,夜晚定能回来,若是母后问起,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朕挡下了。
皇上,这。。。张德海低了头。
朕能回来,就不会食言。沈羲遥说完,挣开张德海抓着自己衣角的手,大步迈出宫门而去。那些侍卫,自然不敢阻拦。
张德海敛了敛神色整理了衣袍走到宫门前,严肃地说道:皇上今日出宫私访,任何人走漏了风声,斩立决!
可是,皇帝说了夜晚定回来,此时已近亥时却还不见人,太后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召自己过来,这可如何应对得过去啊。
想到此,张德海额上便满是汗珠了。
皇上现在何处?太后已走到张德海的面前,居高临下得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德海问道。
皇上。。。张德海心已提到了嗓子眼:皇上在御书房。。。话音未落,太后轻蔑一笑:如此,我们便去看看。
京城近郊的青龙寺是东瀛与大羲jiāo好,互通佛理之所。常遣来东瀛僧人在此学习。建成之时东瀛奉上金线重瓣雪樱树近千株植于此,在之后漫漫时光之中不断分衍,形成了今日蔚为大观之象。这金线重瓣雪樱乃是难得一见的佳木,除去皇城御苑之中尚有一片,普天之下,便也只剩这青龙寺了。此时樱花盛开之际,便也因了这樱花,在京城中有个不成文的节日,俗称樱临,此日里女子们均可外出赏樱斗糙,煞是热闹。而赏樱最佳的去处,无外乎便是这青龙寺了。
月色正浓,一树繁花在月色下更显出惊心动魄却不失温柔之美,薄如蝉翼的花瓣娇嫩而纤细,让人甚至不敢去触摸,那花瓣上均有丝丝金线,这便是其名的由来。
沈羲遥站在树下,月光透过花间洒下一地柔和的华彩,有萧声远远传来,轻盈而灵动,飘逸而高远,chuī箫之人的技艺高超,非常人可比。沈羲遥侧耳倾听,半晌也没有听出是什么曲子,微微皱起剑眉,面上却是笑了。
一阵微风轻拂,带起花雨阵阵,竟似腊月里纷茫的大雪,却是温暖而动人。萧声停了,有银铃般的浅笑声传来,接着便是环佩之声,还有女子的低呼声。小姐,真美啊。
越过墙上的槟榔眼,那边的院落中,一树繁盛的樱花下,一个女子,白衣素服,裙裾飞扬在漫天雪樱之中,好似月中仙子,又似这金线重瓣樱花的花神临世,翩转舞蹈之间,樱花瓣缠绕周身,美的令人窒息。那舞,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妙。
沈羲遥定在那里,眼中只剩下那个在漫天花瓣中起舞的身影,生怕自己一眨眼,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如同烟云般飘散了。
小姐,夜里风凉,要进屋去了。一个娇柔的声音传来:前个儿大夫还说了要您好好休养,今个儿就跳舞,累倒了可怎么办?
哪有你说的那么娇弱。那起舞的女子声音及其悦耳,伴着巧笑说道:若不是身体不适,父亲也不会送我来此休养。你瞧这景多美,若不能起舞不是一桩憾事?说着随口吟道:尘世难逢开口笑,且cha樱花满头归。
沈羲遥身子一颤,尘世难逢开口笑,且cha樱花满头归。他心中默念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一个人,是可以与自己知音知己,能真正明白自己心中所想的。只是,为什么是她。。。。。。
可是自己,却依旧是忍不住来此,依旧是抱着赌一着的心思,匆匆而不顾一切的前来,即使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是否会来此,是否会相遇。可是,他们竟真的相遇,只是遥遥数步,只是,一墙之隔。
想起自己huáng昏时到来此处,大半的游人皆已离开,自己风尘仆仆,看着疏疏人影的石阶,看着夕阳下丛丛繁花,心里竟是跳动的厉害的。那短短几阶石阶,在自己的眼中竟是那么长。可是,当看到满园唯有的几个看客之后,在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那一刹那,心底的失落,却是无法遮掩和阻挡的。若不是因为天色已沉,若不是此时实在赶不回皇宫,他也不会恳请方丈借宿一宿,也就不会看到悄悄在青龙寺休养的她了。
每见她,便会不由动了迎进宫的念头,只是,她是凌相的掌上明珠,唯一的爱女啊。夜风飒飒,沈羲遥翻转了身子却睡不着,青龙寺后山是大片的竹林,此时风过林梢便有沙沙之声,晃动得一林翠竹摇摆难定,似是人心,飘摇难测。索xing披衣起身,明日天不亮就需赶回皇宫中去,这早朝虽不能全由自己拿主意,可是,却是从即位起便没有荒废过的。母后那边,也不知张德海能否挡得过去,他这个帝王,这次,还真是食了言了。
不知何处有轻微的叮当声,是女子绣鞋上一双银铃,在这漫山竹海翻滚之声中几不可闻。沈羲遥轻推开门,一个婷婷袅袅的身影从门外一闪,一袭白衣胜雪翩然而过,几乎让人疑似鬼魅。
沈羲遥跟了出去,但见满目或浓或浅的黑色,一片月光也被浮云遮盖下去,却看不见之前的身影。沈羲遥心中一惊,有丝丝凉气从背后而起,心中竟是有些揣揣,正yù反身而归,却见墨色密林之中,闪过一道白影,接着,便是轻柔的笛声。沈羲遥屏息侧耳倾听,有淡淡笑意浮上面颊。这曲子他知道,是清流子的名作《迟暮》,只是在宫中听得时,多有钟鼓齐鸣,而此时单一只横笛,却将那份淡淡的哀愁完全展露,让人闻之不由心生落泪之感。沈羲遥心中一叹,此等技艺,便是清流子,也未必能及啊。
脚下迈开步去,踏在细碎的落叶之上,有轻微的喀嚓之声,那边笛声乍停,有优柔的女声传来:什么人?声音中有点点恐慌的颤抖,惹人怜爱。
沈羲遥停下脚步,望着眼前漆黑一片,密密竹林之中,隐约可见一角素白,他微微一笑:竹海漫漫,令人不由一赏。之后,有心试一试眼前人的才qíng,便道:梅英疏淡,冰澌溶泄,东风暗换年华。金谷俊游,铜驼巷陌,新晴细履平沙。长记误随车。正絮翻蝶舞,芳思jiāo加。柳下桃蹊,乱分chūn色到人家。那边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不过片刻工夫,清扬悦耳之声便至:西园夜饮鸣笳。有华灯碍月,飞盖妨花。兰苑未空,行人渐老,重来是事堪嗟!烟暝酒旗斜。但倚楼极目,时见栖鸦。无奈归心,暗随流水到天涯!
沈羲遥不由拍起手来,夜色中这声音甚是分明,那边似传来浅笑一点,之后,便又有声音说道: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青chūn,虚负青chūn。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沈羲遥脱口而出: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那尾君一字,拖出稍长,便带了笑意。
那边怔愣了很久,期间只闻风过林梢之声,有丝丝清凉传来,掀起沈羲遥月白的袍角,而不远的前方,亦有如烟似雾的纷白一片。
只有笛声再次传来,悠扬在天际云端,空灵高远。轻轻迈出一步,透过竹间细小的空隙,只见那边一个女子,眉目潋滟,乌发如云,面晕浅chūn,缬眼流视,神韵天然。纤细长身静静矗立,着一袭白胜雪的芙蓉裙,汤汤广袖飘飘如仙,裙摆轻盈若飞若扬。
正是那树下起舞的女子,也正是大羲凌相之女,凌雪薇。
一曲终了,沈羲遥不由再次拍起手来:好曲,好曲。
公子过奖了。那女子淡淡说道,之后,有轻柔的脚步踏在落叶之上,却是走远了几步:夜深至此,露水深重,公子也该回去休息。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沈羲遥似是没有听见那边的话,而是略有激动的问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轻笑声传来,良久,温婉女声又至:一首江南小调,只是因着悲凉,少有人唱罢了。公子若想知道,是唤作流水浮灯的。
流水浮灯。。。沈羲遥在心中深深记下,之后一揖,也不管那边人是否看得到:多谢小姐指教。说完,看着夜色深重,自己若是不走,那边的女子也是不方便现身,便转了身:小姐,告辞。
清晨时分,太阳还没有在山尖露出身影,沈羲遥便已跨马而归。一路上清风阵阵,伴随着清凉芬芳的气息,嗒嗒马蹄之声响在无人的小径之上。不久,路上人烟渐渐增多,道路也越来越宽,九城恢宏的城门就在眼前,此时铜制的城门还没有开启,有守城军在城楼之上巡逻,门外已聚集了些早起进城的商客,三两坐在道边,许多是家住城外的庄稼人,挑了装满新鲜蔬果的担子,与熟人闲话。还有远来的商客,牵着驮满货物的马匹静静等候。
沈羲遥的出现在这群等待的人中引起一阵赞叹之声,便有无数目光汇聚身上。沈羲遥略觉得不自在,却也无法。眼看着早朝时间将至,可城门开启之时与早朝开始的时辰一样,若是自己那时再进,便是万万来不及了。
城门口的守军手持长矛,威风凛凛得站在那里,火红的缨子迎风而舞,晨曦明亮的光投she在他们身上的铠甲之上,反出灿烂光芒。沈羲遥思量了许久,终上前问为首的一个侍卫:今日九门是谁当值?
那侍卫看了看眼前人,一袭白衣胜雪,眉目若天神般英俊威仪,虽带了浅笑,却是遥不可及的高贵,只一眼心中便生感慨,不由生出敬畏。许是哪个世家公子,回话恭敬起来:今日是赵大人当值,此时正在城楼之上。
沈羲遥点了点头,手中折扇一顿:我想见这位大人,就在此时,不知可否通报?
那侍卫愣了愣,又仔细看了看眼前之人。赵大人可是九门副提督,位列从四品,可不是轻易便见得了的人物。
赵大人可不是轻易见得了的。侍卫说话稍硬起来。
沈羲遥一笑,这赵副提督,还不够金殿参政,怎得他还见不了了。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是他见不了的?不过,自己此时不能bào露了身份,只得笑道:我与赵副提督有段jiāoqíng,这样,这块玉佩烦请你jiāo给他看,他便能来了。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那是他着常服时常带的一块,青玉质地,上雕蟠龙云海,底端一字,正为羲,反为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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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卫半信半疑得接过,又犹犹豫豫得上了城楼,不知为何,眼前人他就是无法拒绝。城边围站的百姓也兴致勃勃得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低声议论着。
一炷香的工夫不到,就见一个金甲加身的男子匆匆从城楼而下,面上满是惶恐之色,见到沈羲遥几yù拜倒,沈羲遥却及时上前,笑道:赵大人近来可好?
那边的中年男子面上是十足的紧张:臣。。。话还没说,沈羲遥看看天色正色道:我有急事进城,还望行个方便。
赵副提督连连点头,一挥手:开城门。
沈羲遥跃马而上,朝着赵副提督露出笑容:多谢。便驾马而去了。
赵副提督目送沈羲遥远去,提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才敛了神色,一低头,发现手上,还有那块玉佩,沉甸甸在手心。
原来,皇上,是这般模样。养心殿中,太后端坐在上首缠枝宝相红木大椅上,手上转着一串huáng玉佛珠。沈羲遥负手而立,微垂着眼帘,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漫漫无边的云海腾龙。
皇帝,昨夜里,上哪去了?太后的声音有着淡淡温和,却似初chūn开解的江面上一层浮冰,薄而轻透,并不真实。
儿臣。。。沈羲遥轻扫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张德海,知道是瞒不住了,一抬眼,看见太后淡笑的目光,底上却是寒气。
儿臣不过微服出巡。沈羲遥的回话十分简单,再不说一字。
微服出巡?太后眼中jīng光一闪,很是凌厉:大晚上微服巡去哪里?能巡去哪里?
儿臣。。。沈羲遥正要说什么,太后却咻得站起看着张德海怒喝道:这奴才守不住主子,还要着做什么?来人,给我拖下去,杖责四十。着实了打!话音刚落便有高大的侍卫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张德海的双臂。
张德海在一旁已吓得面无血色,疏知这着实打,可就是要人命的打了。
母后,您这是为何?难道儿臣身为天子,还不能见识这民间百姓了?沈羲遥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侍卫前面,一回头,目光威严得扫过:都退下!
饶了他可以,太后说着缓缓坐回椅上:那皇帝就告诉哀家,昨夜,去了哪里。
沈羲遥沉思片刻终抬了头:母后以为儿臣去了哪里呢?
太后仔细打量了眼前自己的儿子,轻哼了一声:依哀家想,年少气盛,恐不是去了那烟花之地?
话音还未落,沈羲遥大笑开去:原来儿臣在母后心中不过如此,那母后当初为何还要想尽了办法让儿臣坐到此位上?沈羲遥虽是笑着说的,目光却是寒凉起来。
你。。。太后愣了愣:哀家只是那般想想,却也是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国之君,不会如此的。
沈羲遥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笑了笑:儿臣,不过去了青龙寺赏樱。
青龙寺?太后一双黛眉拧成层峦的叠嶂,眼里却是不信:去礼佛么?话音一落便是笑了,轻轻摇了摇头。
沈羲遥正起神色,低头翻动着手心一片竹叶,便是前一个夜晚,那瑟瑟竹林之中的一片。目光之下,苍翠狭长的竹叶有着硬而脆的质感,似印象深处某个身影的风骨,想着想着,面上便不由露出笑容。
青龙寺里樱花最负盛名,儿臣昨日里见到御花园中纷落的樱花,便突起xing质,想去看一看那久负盛名的樱海之景。
太后仔细得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眼前的男儿,面上笑容纯粹,越发衬得人如沐chūn风,细细观之更是清朗沁贵,华茂chūn松。心下便生出些计较,知道这青龙寺一行,必不是什么突起的兴致,更不是简单的赏樱。只是此时不便相问,即便是问了,眼前人也是不会说的。只有待从旁打探了。如此想着,太后的目光便转向了张德海,只淡淡一扫,早前面上的严肃之色就消褪去了。
若真的是赏樱,跟母后说了便是,独独跑出去,一个晚上不见人影,能让人心安么?太后说着走到沈羲遥的面前,轻轻拈起月白便袍上一根碎发,在手中翻转了片刻,笑道:下次若是要出去,怎得也要寻个人来知会一声啊。这尾一声啊字里满是关爱之意,沈羲遥却皱起了眉头。
儿臣知道了,让母后担心是儿臣不对,以后。。。话还没有说完,太后手一挥:皇帝,人说着已走到门前,背光而立,有长长的人影投在地上,声音已正式起来:这天下都是你的,便是想去哪里便去的。只是,停顿了片刻太后继续说道:只是,每一次出去,便要是有收获的。
沈羲遥看着眼前的母亲,面上也敛起神色,轻轻一揖:儿臣多谢母后教诲。
一晃便是3个多月,期间沈羲遥自然是老老实实呆在皇宫之中,好似之前什么都没有遇到过。而太后那边,也是暗中打探着皇帝之前的行踪何处,渐渐得,也就有了些许的眉目。毕竟,沈羲遥却是去了青龙寺,便是好查了。
得到确切答复的那日,正是六月里明艳的天气。正午的日头明晃晃倾下,慈宁宫四处有繁茂的树木,遮去大半光yīn,殿阁里已搁进了吉祥如意万福万寿的冰雕,偶有滴答一声响,惊得廊下半睡的小太监一个激灵。一抬眼,便见绘chūn匆匆走来,面上喜忧不定。忙上前:绘chūn姑姑,太后娘娘正在礼佛,此时不便打扰。
绘chūn是太后自入宫之后的贴身丫头,自然知晓太后的习惯,却只是一点头:知道的,只是太后娘娘等此已久,便不会在意了。说着便掀帘进去。
慈宁宫里有处佛堂,此时香烟缭绕,都是西域进献的如意檀,略带着点点蜜意,却又有些甘苦参半。闻得多了便是醒脑之功。太后跪在蜜合色罡字蒲团之上,手中huáng玉佛珠流转出淡淡光滑。一双凤眼微闭,却说了话:可是查清楚了?
回太后,是清楚无误了。绘chūn笑着上前扶起太后:真的如早前所查出的一般,皇上是去见一个女子了,还是偷偷去见的呢。绘chūn说着掩口笑起,太后投过来一眼,便忙敛了起来。
可查清楚了是谁家的女子?坐在花梨木宽椅中,太后端起茶盏问道。
查清楚了。绘chūn上前一步,轻声在太后耳边说到:正是凌相之女,雪薇。
新沏好的茶有白烟徐徐上升,汇成云朵半天不散,茶香漫溢在室中,雅致无双。沈羲遥看着眼前人,一身雨过天青色裥裙上满绣了细密的水仙,枝枝杈杈分明,越发衬得人窈窕纤弱。一个回眸,柳淑仪浅浅一笑:皇上,这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用些吧。一双凝白素手递到眼前,沈羲遥不由就想到了那个暗夜中洁白的身影。
沈羲遥点点头,接过青花缠枝宝相茶盏,一抬头,便见张德海笑吟吟站在门边,却也有犹豫,似有话说。挥了手问道:怎么了?
张德海慢慢走近,不看柳淑仪一眼,低声道:回皇上,今日太后设宴,请皇上去一趟。
沈羲遥眉头微皱起来,品一口手中茶却不说话。倒是柳淑仪款款上前柔声对张德海说到:张总管,你不是不知道的。。。话未说完,张德海却适时得打断,却是对着沈羲遥说:皇上,今日宴请的都是一品大员的亲眷。
手中茶盏一顿,沈羲遥却没有抬头,只是盯着一盏碧水,嘴角却带上了丝缕笑意。这样啊。他敛起神色:好几日也没有去母后那边用膳了,今次便还是去的好。这后一句,似是自语,唇角已经不由上扬起来。
一旁的柳淑仪看着心中有些好奇,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身抚平了沈羲遥衣裳的褶皱,看着那秋香色常服上一只吉shòu,一双碧眼透着寒光。
皇上,今夜。。。柳淑仪抬了头,一张俏脸上尽是期待。
沈羲遥却似乎没有听见,眼中是掩不去的欢喜,面上还故作镇定,目光一直飘在晴空万里的窗外,半晌才唔了一声,却是低头:你刚说什么来着?
柳淑仪惊了下,心中竟是打翻了五味瓶,镇定了心神,心中略有了计较,不过面上还是笑吟吟:臣妾是问,今夜皇上想用些什么点心,臣妾也好准备。
沈羲遥摇摇头:御书房里还有奏章未看,今夜不过来了。你早些安置吧。说完便大步出了去。
柳淑仪恭敬得弯身相送,待那个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蓝天之外,才缓缓起身,面上的笑不见了去,声音也变的清冷起来:霞儿,去打听打听,皇上这是怎么了。
慈宁宫里此时传来阵阵晏晏言笑,沈羲遥甫走到殿外便听了见,脚下停下步子,示意门口的小太监不要通传。
张德海看着眼前的男子,带一抹初chūn阳光般和煦的浅笑,静静站在廊下,负手而立,眉头微皱,眼睛里却满是期待,还有年轻人脸上常见的紧张之色。只是,在张德海的记忆里,这个他一直服侍的主子,这样的神qíng,却是极少见的。
屋内传来一阵巧笑,一听便是年轻的女子,张德海见到沈羲遥眉毛一挑,嘴角刚咧出一个不由的笑,却又在瞬间收了去。微微侧耳,在听着什么。
就在此时,屋内却传来一个声音:何人在外啊?声音不大,也是温和,一听便知是太后身边的绘chūn姑姑。说着便出了来,见是沈羲遥,深深一福:皇上总算是来了,太后刚还说起,以为不来了呢。奴婢去御膳房就来,皇上快进去吧。说着再一福身走开了去。
沈羲遥正了正身上的衣服,似乎还担忧的看了看腰上那枚绯紫玉佩,张德海想起沈羲遥晨间曾说了这绯紫配秋香似不是很雅,当时却没有换下来,此时。。。张德海想到此,看看沈羲遥有些为难的神色,心中不由暗笑起来。也许,屋内的某个人,能和这个英主,结出旷世良缘。
轻掀开烟水色青山含黛的丝织门帘,便有一阵清凉扑面而来。慈宁宫里分散摆着细小的冰雕,多是福寿吉祥的雕刻,只有正中一架梨花木上搁着幅山河万里,地上有金盆只只盛着水滴,偶有滴答一声响,也淹没在阵阵欢歌之中。
正殿里没有人,笑声皆是由后面传来。
沈羲遥大口呼吸了下,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心中如此忐忑,又似猫抓了般火燎。脚下有些生涩起来,似是忘记了如何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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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定心,跟自己说,不过是陪着母后见见那些达官的亲眷,以示皇恩浩dàng,皇室的亲民,也是应该的。这样想着,便向里走去。
隔着一屏巨大的雕屏,从金丝楠木镂空山水人物上花鸟的间隙看去,一群命妇cha金戴银得坐成两列,太后端坐上首,眉眼间满是笑意,一个女子,背对着屏风,长身纤细,一袭蜜粉色双瑚糙间玉环的儒裙,乌发高耸,斜一支碧玉芙蕖银流苏的发簪,婷婷玉立,风华无限。
沈羲遥唇上绽开笑容,正要一个转身进去,只听得一个柔浅女声:燕子不归chūn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一句最是佳妙,得闻后心中便生出无尽赞叹。
沈羲遥脚步停住,面上的笑渐渐消失。身后张德海没有及时收住脚步,哎呦唤出声来,竟也是生生停住了。
似乎很久没有写过随笔这个东西,类似于日记。最初的记忆,还是很小的时候,老师bī迫着每日一篇。那时也是为了锻炼学生的写作能力。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时候,爸爸在国外,我和妈妈住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冬天很冷,一间小小的房子,一台小小的电视。晚上妈妈去图书室值班,我一个人坐在桌前,外面是大学宁谧的夜,偷偷的开开电视看动画片,手边就是每天让我头疼的日记。。。每每都是快到晚上九点的睡觉时间,似乎是听到了妈妈的脚步,才匆匆关了电视,匆匆的写下一些。
这样想来,似乎从小时候,写东西,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
因为每次,绝对是不到最后的关头,不会动笔。其实,是不知道如何做开头,便觉得十分痛苦。
只是,却又十分的喜欢动笔的感觉,只要开起了篇首,便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很多次,在那种必须在两节课上构思并写完一篇命题作文的时候,只要jiāo了便可以回家的时候,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写了2页(作文本),最多2页半就起身jiāo稿,我一边羡慕着,一边忍受着肚子饿,一边。。。恨自己的手怎么还在写,写啊写。。。不由就想到了漫画的qíng节,一边流泪,一边郁闷的继续写着。。。如今回想起来,十分的有趣。
都说是因为小时候看了很多书的原因,所以一直以来,我的作文,都是老师必读的范文,还记得,初中的时候,那是规定作文必须要有扣分,所以,每次考试,我的作文都是被扣0.5或者1分。。。那时,根本不担心这个环节,可是,每次下笔,总是要有斟酌,因为,既然之前都是范文,那么新的一次,总不能不好。。。
可是,我是多么的羡慕那些匆匆写完,可以放学或者出去玩的人。
不过,也总是有惊喜。虽然我的xing格让我总是在最后的时间里才写,即使有时实在是没有办法匆忙写出,也还是可以有些收获。
两次,一次是初中,因为急着去好朋友家和她玩,花了20分钟写了一篇,自认为属于流水帐。。。在老师点评时等待被骂,可是,出乎意料,竟然被说是脱离了无病呻吟,进入了更高的境界。。。那时真的很汗。。。就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当作范文的一篇,老师在读前说:这个文有明暗两条线,请大家找出来。结果,周围所有的人都问我,是哪两条线啊?我就十分的郁闷,因为。。。我也不知道。。。
另一件,便是高中,要参加影评大赛。给了最后的时间,一共一周,周五必须jiāo。。。所以,我就在周五上午第三节体育课上请假,花了40分钟写了一篇,本以为完全没戏,却还是得了3等奖。。。
之后,我便想,也许,自己真的该如老师所讲的那样,在文学这条路上狂奔几年。。。。。
只是,长大了,要考虑的也多了。所以,在高三分文理科时,还是毅然选择了理工。然后进入大学学习信息管理与信息系统,四年,整整四年,再没有碰过关于语文,关于文学,关于写作的任何东西。以前喜欢的那些书好像一夜之间都看不进去了,看到厚重的书便觉得头疼,甚至在一段时间里,连最短的文章都看不进去。
我想,我的文学之路,应该是终结在此了。
四年里,经历了很多,任何方面,终于在毕业时挣脱开,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只身踏上南行的道路。以为将开始新的生活,一样没有文学的生活。可是,却让《凤求凰》打断了我的想象。
最初写,是在大四那段无聊的日子里,没有课,论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博客上第一次发《凤求凰》还是在06年的12月底,之后便断了3个月,那时电脑坏了,也根本没有想过要真的写一部小说出来。
只是我想,博客既然申请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写吧。便再次拾起了扔掉多年的笔,带着打发时间的想法,一笔一笔,写下这个故事。
然后就是毕业,工作,出版商出现,签约,赶稿,出版。。。
还记得,最后赶稿的日子里,下了班便坐在电脑前,一直写到天亮,然后去上班,这样持续了3天,终于将《凤求凰》的下部写完,只是,这个下部,却是我自己都十分不满意的。因为时间的紧迫,准确的说,还是因为自己xing格中的那个不好的习惯,总是压到最后不给自己余地,才造成了可以说败笔的最后。只是,我依旧还是喜欢,自认为,在语言的运用上,下部成熟与上部。自己在写的时候,也感到更加流畅。
要感谢很多人,第一个,便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许东老师。没有他,我不会发现自己的作文,其实写的真的很好。
第二个,是高中的语文老师,李玲雀老师,她接过了许老师对我的喜爱,继续给我鼓励,让我一直拥有自信。虽然,我相信,我选择了理工科,对于他们来说,也许是个坏消息。只是,那时,许老师已经调到其他学校失了联系,而李老师,则已经在紧挨休起产假。所以,高二之后,便再无联系。也许,他们并不知道吧。
我很想念你们。
第三个,是喜欢这本书的读者,在最初,如果博客上没有那些鼓励的留言,也许《凤求凰》早就因我的懒惰而停笔了。没有那些鼓励,那些支持,不会有出版的这天。尤其是叉叉,轮回,小乔,Damp;J,凤凰,糖果宝宝。。。很多很多的你们,成就了《凤求凰》。
第四个,是腾讯主编阿里哥哥。感谢你将《凤求凰》首页推荐一周之久,帮我加jīng,为我开专区,最后,还把这本书介绍给出版商。还有,感谢在那个静夜,在QQ上,我们聊起西安,聊起城墙,聊起城墙下那个老太太。还记得,你说:我们一起来听一首歌,那悠扬古典的曲子,一直铭记在我的心中。
第五个,一定是八不戒大人,我的编辑,在我一拖再拖的qíng况下,在超过合约所说的最后期限2个月之久,都不生气。。。虽然你快急跳脚了呵呵。真的感谢你,帮我将这个小说变成书籍。
最后,感谢我身边的所有人,我的家人,朋友。虽然我没有说关于这本书的qíng况,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但是,有你们的陪伴,你们的关心,才使我不孤单。
还要感谢一个人,没有她,就没有《凤求凰》,感谢流潋紫,紫大的《后宫》,是我钟爱的小说!
还有那些腾讯的作者们,快乐的,优雅的,幸福的,成熟的,可爱的。。。通过写文,认识了很多好朋友。
写在《凤求凰》的最后,好像有点大牌的感觉,却只是想写出自己心中的感激,那些甜美的回忆。即使,这中间,遇到了很多的挫折,但是回首,都是那么的美好。
新的一年,也长大了一岁,虽然不知道还会不会写新文,但是,我知道,我不会丢掉写作的习惯。工作之余,便是幸福的消遣。
心中的故事还有很多,期待他们能让大家看到的那一天!
就像书边的旁白所说,写作是辛苦的事,但是因为喜欢,便也是甘之如饴了。
此时,里面的人都看向此处,那个女子,也缓缓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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