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作者:楚济 文案 转学第一天,林斐被老师叫家长,损友找了个人给他扮叔叔。 这位傅叔叔温柔优雅,绅士多金,笑起来两颊梨涡如春风拂面。 典型的人美、钱多、好骗。 脸蛋乖纯,骨子里野坏的林斐动了歪心思。 圈子里傅施阅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说他雍容华贵,谦谦君子,有人说他表里不一,偏执阴暗,不折不扣的疯子。 林斐是只他相中温顺宠物的宠物,他随手施舍几分恩宠。 同龄人尚在埋头苦读,林斐拿到了世界一流大学的通知书。 他人还为考试夜不能寐,林斐暑期在NASA实习。 …… 傅施阅手把手将金丝雀养起来,高高在上的看着他步步沦陷。 正得意之际,他玩脱了,金丝雀变成白天鹅飞走了。 他才明白,不可自拔的是自己,林斐TM就想找块踏脚石。 28岁科技大佬疯批攻x18岁野坏心机学霸受。 [你控制我的身,我控制你的心。]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破镜重圆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斐;傅施阅┃配角:预收文—恋爱不但接地气,还能接地府┃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不过是想上位而已。 立意:努力追求幸福生活 第一章 泛黄空调嗡嗡作响,办公桌上碧萝垂头丧耳,附中刚刚开学两周,基础四班的班主任赵涛,双手抱着保温杯,脑袋比空调还响。 面前站了两个少年,一个鼻青脸肿,鼻孔塞着纸球,白色校服短袖脏兮兮,膝盖破了皮,露出粉色的肉,惨不忍睹。 另一个白T恤整洁,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完好无损,眉眼周正,唇红齿白,规规矩矩又干干净净,像一棵明朗清透的青松。 “赵老师,他打我。” 音色干净,乖乖巧巧,泛着少年特有的清朗,像股潺潺泉水,炎炎夏日听着很舒坦。 后面那个说。 赵涛的头更疼了,翻开转学生档案看看,“你叫林斐是吧?到底怎么回事?” 林斐低头看着白球鞋尖,“我今天第一天来,他问我借烟抽,我哪有烟?我们争执的时推了他一把,他撞到墙了。” “你放屁!我明明看见你兜里有烟!”男孩目瞪口呆,没见过这么能装的。 林斐恍然大悟,把手伸进口袋摸摸,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一包扑克牌,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你说的这个吗?我买来练习魔术的。” 男孩不依不饶,“我看见了,就是烟,你掏左兜……” 赵涛“啪”地一声拍办公桌,“什么烟不烟,你眼里有没有老师,写一千字检讨,周五班会当众朗读。” 男孩还想再说,看见班主任不怒自威的表情,怂了,夹着尾巴溜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 赵涛上下端量一遍林斐,天生的白净皮,许是烈日晒的两颊有些泛红,衬的那双乌浓的眼睛更无辜,像头懵懂的小鹿,轻易让人想到“稚气”“明净”等词语。 可惜是从新阳二中转来的。 新阳二中是老城区的学校,平均成绩算不上低,但比起钱塘附中差远了,往年附中收过不少新阳二中的学生,没几个能跟得上附中学习进度。 更别提分到基础班,附中是个好学校,仅针对先锋班,基础班的学生,默认都是家长花钱进来的,能考个二本就烧高香谢谢祖宗保佑吧。 “你上学期怎么休学了?”赵涛收回视线,声音不自觉的放轻柔,像是怕惊扰了少年眼里的小鹿。 林斐低头,乖顺地说:“赵老师,麻烦您了,上学期我生病了。” “哦,我看你在新阳的成绩都是A,以前基础打的应该挺不错,现在落了一学期的课程也不要紧,多问问代课老师,争取两个月把课程补回来。” 赵涛合上档案,和颜悦色地道:“我现在这里没课本,明天给你要一套,明天早上你正式去基础四班报道。” 林斐抬起头笑了,无辜清纯,“谢谢赵老师,” “对了,明天早上带上你家长,你打架这事我得和他谈谈。” 林斐似乎是没想到,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轻轻点点下颚,“好的,赵老师。” 附中校园种了一排香樟树,滚烫的空气里草木香气蒸腾,在黏腻的夏天,如同融化的香草味冰淇淋,令人烦躁。 林斐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撞上放学时间,原本空荡荡的校园热热闹闹,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像从蒸笼拎出来的包子,满脸的汗珠还张着嘴喋喋不休的喧闹。 他抱着厚厚的参考书,径直走到寂静的走廊尽头,那沓方才视若珍宝的书“啪”落在阶梯上,林斐坐上去,一条长腿伸展,一条随意半曲着,熟稔的从口袋掏出手机,单手快速的敲着键盘。 周勉来的很及时,大步跑过来,“你怎么又要叫家长?” 林斐活动活动手腕筋骨,看着前方,漫不经心地说:“我打人了。” “不愧是你,你爸妈……”话到嘴边,周勉咽了下去,担忧地瞥一眼林斐无所谓似的侧脸。 周勉心底叹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身边没同学,“我帮你找找,你来附中以后就是我罩着你,别担心这种事了。” 林斐“嗯”一声,睨了眼周勉的口袋,弧线流利的下颚一扬,“有火吗?” “那必须有。” 周勉“吧嗒”一声打着,橘黄色的火焰跳跃,林斐从左口袋拿出包烟。 随手衔一根在嘴边,偏过头点烟,垂在两颊柔顺的碎发随着动作偏离耳廓,露出一侧清冷的耳钉,在日光下冒着寒光。 野得很。 “饭堂在哪儿?请你吃饭。” 林斐抽完烟,长长伸个懒腰,从口袋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含在嘴里。 这会是饭点,人头攒动,贸然出现的新面孔引起关注,路过人有意无意的瞟一眼林斐,回过头一脸的八卦,小小声的议论些什么。 “公告栏那边那么多人,看什么呢?” 周勉朝黑压压人头看去。 林斐没他那么强的好奇心,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直到听到周勉一声“卧槽!”,止住了脚步。 卧槽这个词语在口语表达中具有多重含义,一部分情况下作为某个国骂词语的前缀,但大部分情况下表示愤怒、激动,或者像周勉此时一样的震惊。 随着林斐回过头,走过来,公告栏前的人群引发一阵骚动,自觉地给正主让开了一条道路,各式各样的目光停在林斐脸上,想要从他表情上获取一些八卦信息。 但林斐让他们失望了,面对那张印有本人一寸照、姓名,满分150分,考分16分的全省数学联赛决赛成绩单,这位乖乖崽连眼皮都没抖,从容不迫地从公告栏撕下来。 刚黏上去不久,胶水还没干透,他单手揉成团,手腕轻轻一扬,一道流利的抛物线落进垃圾筐,顺带从口袋里抽了一张纸,随手把黏糊糊的胶水也擦干净。 这一切行云流水,仿佛揭的不是那张令人贻笑大方的成绩单,而是保送重点大学的通知单。 全省数学联赛决赛一共才二十个人,能进决赛名单,那是各个学校尖子生中的尖子生,按照往年的惯例,前八名可以进省队,轻而易举的保送高校,就算是淘汰的十二人,以他们的成绩,重点大学稳打稳扎。 在这样重要的比赛中,16分也令人难以置信,就算靠蒙,也不至于这么低吧? 议论的声音很小,还是传进林斐的耳朵里,“假的吧?”“不可能。”有人惊叹。 周勉想要说些什么,林斐率先回答了,微微抬起下颚,用一种无所谓眼神看向那个人,轻描淡写地说:“是真的,当时睡着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 “……” 转学不到一天时间,林斐成功的令大部分人记住了他的名字,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特殊待遇。 林斐面无表情,纸巾用力擦手心的胶水,掌心的皮肤摩擦微微泛红发烫,丝丝的刺疼,才缓缓停下动作,深深呼出一口气。 在众人讨论他是逼王还是真有料的时间,他微微侧过头朝公告栏侧边的走廊瞧了一眼,运气很好,一个摄像头正对着这个地方。 运气真好,第一天就有人跳出来想给他当沙包,林斐迫不及待活动活动手腕。 周勉骂娘的心都有了,从新阳二中转学到附中的就那么几个人,要让他逮住是谁干这么损的事,皮都给他剥一层。 林斐倒是表现的很淡定,下午找个附近的书店翻翻参考书,蹭蹭空调,补补落下的课程。 干好事周勉可能不行,但干坏事一个顶两个,下午放学后,周勉将手机伸到他面前,“这人当你叔叔怎么样?” 太阳下的手机屏幕曝光过度,林斐扫了一眼,大约瞧见是个穿着西装的男的,眯眯眼睛,“这谁?” “附近的人加的我,他说自己是男公关,喜欢cosplay,大概是哪个公司公关部上班的。”周勉表情凝重地道。 林斐掠过资料简介,头像是个男的,没露脸,穿着廉价的黑色西装,一手掀起衬衣,露出一截瘦巴巴的肚皮,像营养不良,看的人心生怜悯。 [男公关+V谈价格]:角色扮演陪聊伴游都可以。 不能说和周勉说的一模一样吧,至少是毫不相干。 周勉擦擦头上的汗,继续说:“我给你约好了,本来想和你一起去,但这会有急事,这人现在就在北门口等你,穿白衬衣和马甲。” 林斐意味深长地瞥一眼周勉,慢悠悠地点点头:“我记住了,谢了,下次别找这种人了。” 懒得纠正周勉的错误,当鸭子整天伺候人,应该演技都不错,只要帮他把明天那一关过去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谈。 北门口是条商业街,此时华灯初上,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林斐举着一个抹茶甜筒,小口小口舔着吃,盘算给多少钱合适,比起普通的高中生,除了没有父母管教,生活费大把的有,足够他日常花销。 这么热的天,能穿衬衣和马甲的人会很显眼,林斐认真的扫一圈周围,没有这种傻子。 他摸出手机,正想要问周勉要鸭哥的微信,马路对面一辆白色的特斯拉推开了驾驶座的门,一颗矜贵的后脑勺冉冉升起,衬衫的领子整洁挺直,外头是件紧贴着腰身的亚麻色西装马甲,妥帖的一丝不苟,身量很高,再加上脊背挺直,仪态绝佳,往人群中这样一站显得鹤立鸡群。 男人身边还有个更不怕热的,一身的黑西装盖不住虎背熊腰,似乎在和男人说些什么,还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卡递给男人。 大白天的,没想到行情还挺好,林斐穿过斑马线,男人已经坐回了驾驶座,但并没有发动汽车,应该是在等他。 来来往往的学生络绎不绝,林斐侧头打量一遍特斯拉,以前没见过这种型号,或许是新出的,单手拉开副驾驶的门,他动作迅速弯腰坐了下去,咬了一口甜筒上快要融化的巧克力碎片,才乖乖地说:“你好,我来谈生意。” “生意?” 男人的音色很独特,低沉之中多了一种游刃有余的缓,有种难以言喻的禁欲感。 林斐别过脸,残存的夕阳穿过挡风玻璃,他反射性眯眯眼睛,男人微偏着头,目光停在林斐脸上,亦在端详他。 男人是典型的冷淡挂长相,偏分的黑发整洁的一丝不苟,窄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幅薄薄的银边眼镜,纤细精致的铂金眼镜链条垂在削直脸颊两侧,衬的原本流畅的下颌线越发英挺,嘴唇色浅而薄。 皮相和骨相在他脸上得到绝妙的化学反应,既令人生畏,又让人觉得优雅雍容。 林斐拧起眉头,本来打算给八百,这种品质的鸭,没有两三千,怕是搞不定。 第二章 “你有什么事?”男人抬起手腕,瞥一眼手表,似乎要急着赶下一场生意。 林斐瞄到表盘是漂亮白金质地,价值不菲的样子,外加这一身精致苛刻的西装,这样的超前消费能力,难怪长这样要出来当鸭。 不过职业素养有些差,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林斐向后一仰,靠在副驾驶椅背,空调送出来的冷风凝结脸颊上细腻的汗珠,白净的脸皮泛着浅粉,手指在包裹甜筒的纸巾上蹭蹭沾的抹茶,“周勉和你谈过的事情。” 男人拧了拧眉,静静盯着他,甜腻的冰淇淋味扩散在空气里,带着一点抹茶的清凉,丝丝缕缕的钻进呼吸。 眼前少年身上的白T恤宽松,圆领露出一截修长白净的脖颈,锁骨线条纤细清晰,有种薄弱的易碎感,似乎一捏就能四分五裂。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斐转过头,低眼看看手里的甜筒,又看看男人,“那个……叔叔,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再买一个给你,这个我咬过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 “……” 林斐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凝滞,舌尖卷卷嘴唇上沾的冰淇淋,漫不经心地问:“叔叔,你干这行多久了?” 精薄镜片下,男人的眼睛眯成一条修长的线,吐出清晰的两个字,“十年。” “你多大了呀?”林斐怔愣一下,再次打量他的脸,模样看起来不超过三十五。 男人单手推推镜框,略一沉吟,“敝姓傅,二十八。” 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大一点,干这行果然操劳,鸭哥十八岁就出来赚钱了,如果不是家境贫困,谁愿意出卖色相呢? 林斐眨了几下眼睛,轻声说:“傅叔叔,你好,我姓林。” 话音刚落,“叮咚”导航支架上的手机屏幕发出一阵光亮,几条未读的联系人微信弹出来。 [陈总]:四条未读信息 [刘总]:两条未读信息 [郑总]:七条未读信息 傅施阅随意伸手点了息屏,手指清瘦修长,骨节分明,淡青色的青筋在薄薄皮肤下凸起,颇有成熟男人的韵味。 林斐瞥一眼屏幕,目露错愕神色,“你客户好多,平时生意一定很忙的吧?” 他心想,傅施阅能干十年,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一定很好。 “嗯,这行加班是常态。”傅施阅慢条斯理地回答。 林斐有点佩服鸭哥了,真正践行爱岗敬业这四个字,客套归客套,没忘了正事,从口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扫码界面,“傅叔叔,我加你个微信,可以嘛?” 傅施阅盯着他瞧几秒,有些耐人寻味的意味,一只手解开手机屏幕,打开了好友二维码。 林斐握着手机摁了几下,微信名称u5085,头像也不是那张卖弄风骚的腹肌照,而是一张自然优雅的生活照,清晨的森林弥漫淡淡薄雾,傅施阅穿着休闲雅致,怀里抱着一头小小的麋鹿,小鹿的下巴搭在他宽阔的肩,他漫不经心地看向镜头,像个贵族的绅士,很有意境之美。 “你有两个微信号吗?” 林斐顺手把备注改成了[嘎嘎嘎],方便记忆。 傅施阅解开了下摆一颗西装马甲扣子,不置可否,“这个是生活号。” 这就叫专业。 林斐随手点开朋友圈,单从朋友圈,很难看出鸭哥是做皮肉生意的,有在环山公路晨跑健身的,有穿着潇洒打马球的,还有在豪华游艇喝下午茶的,甚至还有一张在壁炉旁边捧着书认真阅读的,看的还是精装版的《资本主义的未来》。 “你平时看书挺多啊?”林斐滑到底,奇怪的是,鸭哥只有三个月的朋友圈,不是设置三个月可见,是只有三个月。 傅施阅嘴角微微提了提,“看哲学比较多,偶尔也看看金融。” 这还是一只文艺鸭,一边思考智慧的真谛,一边倘佯在肉欲的海洋,灵与欲结合的多么好,真是令弗洛伊德拍着大腿直呼内行,林斐不得不佩服鸭哥的思想觉悟。 林斐几大口把甜筒吃完,低头摁着手机,给嘎嘎嘎转了一笔钱,满意鸭哥的素质,贵有贵的道理,“这是定金。” “不论老师说什么,你一概同意,什么话都不要多说,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剩下的。” 说完,林斐真诚地看着鸭哥,唇红齿白,眼尾微微下垂,有种清透的无辜感,天生一张讨巧的脸。 特别是此刻,鲜艳唇边还沾着抹茶,一股子青春朝气,嫩的能拧出水来。 傅施阅盯着他瞧了几秒,眉骨轻轻上挑,“你要叫家长?” “嗯,你扮我叔叔。”林斐握着手机揣进口袋,眼巴巴地看着他,认真地说:“我知道你经常会给人扮爸爸,扮主人,扮狗狗,这次你要收敛演技,演的朴实无华。” 傅施阅偏过头,盯着他看,忽的勾着嘴唇笑了下,嘴角很浅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一般男人有梨涡会显得甜,可在傅施阅身上,化成了一种谦谦君子般的温和,“你懂的倒很多。” 鸭哥开始摆谱了,林斐有点不虞,板起脸,“鸭子要有鸭子的职业素养,不要过问客户的事情。” “有什么不妥?”傅施阅问。 刚刚还夸你觉悟高,这会林斐收回,鸭哥的服务觉悟差的太远,难不成是一边拿钱一边说坐上来自己动的软饭硬吃型? 林斐耐下心,表情恬定,“你是不是嫌钱少?我又不睡你,你得知足。” 傅施阅静默片刻,林斐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地盯着他,像小鹿似的懵懂又清澈,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好,我同意。”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 林斐松一口气,花钱还要提心吊胆,在附中以后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免得又要请家长。他推开副驾驶的门,热风扑面而来,跨下车,关门之前,一手扶着把手,回头又瞧了眼傅施阅,皱着鼻子,小声撇一句:“叔叔,你也不小了,做你这行不是长久之计,趁身体好攒点钱早点转行。” 说罢,他转身向前走去,背后半湿的T恤紧紧贴着紧实柔韧的腰身,沿着微凸的脊椎向上,勾出一个足够令人心猿意马的弧度。 傅施阅瞄了一眼,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看着正前方,从储物格抽出一双整齐干练的黑色真皮手套,慢条斯理地套在手上,轻轻拉展边沿,这才搭在方向盘上。 几分钟后,方才西装革履的壮汉开着一辆黑色轿跑停在一旁,边擦汗边快速下车,走到特斯拉车旁,弯下腰道:“傅先生,我来开车吧。” “不用。”傅施阅降下车窗,手肘搭在窗边沿,眼尾带着浅浅笑意。 司机愣了一下,“好,您是想先回家,还是想先去园区?” 傅施阅偏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嗅着空气里残余的甜味,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舌尖,漫不经心地回答:“想先改行。” 第三章 七点的早自习,基础四班的班主任赵涛背着手走在前,林斐单肩背着书包跟在后,还没走到教室门口,飘来各种口味的包子香,还有隐约的煎饼果子味。 教室里比起早读时间,更像早晨的菜市场,吵吵嚷嚷,热热闹闹,赵涛踏进教室一瞬,像摁下了静止键,心照不宣的瞬间安静下来,后排几个睡觉的男生打着哈欠抬起头。 赵涛皮笑肉不笑的站在讲台上,“你们几个昨晚是不是又通宵上网去了?哪个网吧还敢收你们?” “老师,我们熬夜学习呢!”后排的男生笑嘻嘻地说。 赵涛嗤笑一声,没好气地说:“别在这贫嘴,就这么好好混日子,等到明年考不上大学,看你们怎么给父母交代!” 下面的学生听多了,脸上一点动容都没有,脸皮厚的人咯咯地笑,像是听到夸奖似的。 赵涛朝门口看一眼,林斐背着书包,单薄削瘦的少年眉眼低垂,看着乖乖巧巧,心里舒坦多了,和颜悦色地招招手,“来。” “给大家介绍个新同学,林斐,新阳二中转来的,以后就是我们四班的一员……” 讲台上说着话,讲台下好几个女生从抽屉掏出小镜子,悄无声息的照照自己,有的瞧林斐几眼,脸颊泛红着低下头。 林斐一点也不怯场,嘴角的笑意人畜无害,乖的要命,倒数第二排的周勉冲着他挤眉弄眼,媚眼快要飞到天上去。 老师最喜欢的就是林斐这样的转学生,长得好看又乖巧,一看就不是惹是生非的人,便于管理,所以给林斐安排的同桌也是个乖孩子,戴着一副酒瓶底眼镜的清秀男生,看着瘦瘦小小,身高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似的。 钱塘附中的基础班有钱就能上,林斐在新阳的时候听同学说过,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前桌在桌兜里打游戏,后桌睡的香的直打鼾,还有老师说了自以为幽默接下句的,整个班级的气氛像春晚的舞台,和和气气,一片祥和。 周勉一下课,火急火燎地来找林斐,左顾右盼一番,压着声音问:“昨天那个人怎么样?” 林斐握着笔写着卷子,想起傅施阅的脸,头也不抬地说:“不错,就是不像我叔叔。” 形象气质绝佳,比起像他的监护人,更像什么金融巨鳄。 周勉挠挠头发,一脸的茫然,少年人的心思飞来飞去,这件事他抛之脑后,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从口袋神神秘秘掏出手机,递到林斐面前,得意地说:“看,附中的表白墙,昨天有三个给你表白的,不亏是新阳的校草,真给哥们长脸。” “谁是校草?”林斐抬起眼,表情不咸不淡。 周勉错愕地看着他,“你啊!你们学校贴吧封的。” 林斐低下头唰唰地写下一行字,无所谓似地说:“哦,我还以为你封的。” 周勉笑了,两手撑在桌沿,后知后觉地看见林斐在写数学卷子,白花花的卷子填的乌压压,写了不止一时半会,他没记错的话,刚才那节是语文课吧? “这是奥数卷子?” 林斐轻轻“嗯”了一声,笔下的字迹劲骨丰肌,锋芒毕露,爷爷是教书法的老先生,从小耳濡目染,写了一手好字,卷面分从来没丢过。 周勉张了张嘴,压低身子凑近他,“你还准备参加省里的数学联赛,为了保送名额吗?” “不是。” 林斐否决,握着笔的手一顿,直直看着试卷,鼻音稍稍有点哑,“为了争一口气。” 说完,他咳嗽一下,把那点酸涩的鼻音驱散,才不在乎。 周勉没来由一股子热血冲上头,初中和林斐一个学校,那真是他认识的最强学霸,年级第一如同探囊取物,这样的好学生一般是不屑于和周勉这种学渣玩的,但林斐从来没嫌弃过他,虽然一开始,他和所有人一样,被林斐的脸骗了,可接触久了,逐渐发现林斐对朋友很真诚,一道题不会,能有耐心给他讲五六遍,如果没有林斐一直给他讲题辅导,就他这样的学渣,连高中都考不上,更别提附中这样的学校了。 当时中考可惜了,林斐的分数完全够上附中的先锋一班,可上附中要学区房,没有就得交一大笔择校费,林斐爷爷奶奶心甘情愿交,但林斐不愿意花二老的养老钱,家里的人拗不过,最后还是去了新阳二中。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 这一两年,周勉听林斐多多少少提过,学校里大小奖项全部抱揽,市区好几个学校去他们家拜访,想让他转学,新阳二中把林斐当香饽饽,其他学生逢年过节给老师送礼,到了林斐这反过来,老师给他爷爷奶奶送礼,就指望着他数学联赛拿第一进省队,给整个新阳二中长脸,这种待遇周勉做梦都想不到。 所以,周勉清楚基础四班都是什么货色,林斐和这个班的人完全不一样,这就是鸡窝里落金凤凰,他很替林斐高兴,那股子当年的热血又回来了,“林斐,你只要每一科都能及格,你就是我们班的全班第一了!” “你对我的要求真高。”林斐盖上笔盖,活动活动瘦削的手腕,“上课的时候我看完了教科书,有一部分不太会,其他都很简单。” 休学这个学期他也没闲着,虽然没办法去学校上课,但高二上半学期的网络课程他在电脑上学完了。 坐在后排睡觉的老哥听不下去了,一会校草,一会都很简单,只嗅到了凡尔赛文学的味,阴阳怪气地说:“你一个基础四班的,你还想考北大不成?” 旁边的同学仿佛笑点很低,配合哈哈笑起来,大家都是烂泥扶不上墙,林斐最多是好看一点的泥。 周勉变了脸色,林斐握着笔,在他手腕上轻轻敲了敲,示意忍住,周围的人还在不怀好意的低笑,林斐姿态松散的回过头,后面的男生愣了一下,嬉皮笑脸地看着他,“看什么看?” 早晨的太阳照进窗户,林斐侧脸轮廓干净明朗,微微抬起下颚,微凸的喉结尖锐冷淡,“我看看垃圾长什么样。” 男生的脸色白了又青,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四周笑声渐渐熄灭,没想到林斐那么刚,长的甜丝丝,脾气到挺野。 剑拔弩张之际,一颗圆圆的脑袋从门里探进来,“谁是林斐?你们班主任找你。” 林斐一手合上课本,若无其事般向外走去,男生难堪地盯着他的背影,为了争回面子,咬牙切齿地低声说:“转学生,狂什么狂!” “于晔,别惹他。”周勉抽了本厚课本,“啪”的一声拍在男生的脑壳上,“你去坐我的座位,我座这里了。” 于晔捂着脑袋“哦”了一声,动作迅速的收拾书包,周围的同学见怪不怪了,据说周勉家很有背景,开学都是坐宾利来的,是招惹不起的少爷。 教师办公室像是刚装修完的图书馆,一沓一沓的试卷书籍摞的和山一样高,林斐一走进去,第一眼瞧见了傅施阅。 鸭哥太显眼了。 这会马上要上课,零零散散只有几位老师,能在附中做教师的,年纪比傅施阅不相上下,不是穿的格子衫就是冰丝短袖,不惑之年发际线岌岌可危,大夏天的抱着保温杯,喝着枸杞茶养生。 唯独傅施阅,一件简单浅蓝的竖条纹衬衣,袖边整齐挽到小臂处,露出的肌理劲瘦有力,他坐在赵涛的办公椅上,双腿自然的敞着,姿态笔挺利落,手肘撑在办公桌沿,两只手随意交叠,微眯着眼,神情自若,正在听着一旁站着的赵涛说话。 这不像是学生家长听老师教导,倒像是贵公子给脸面屈尊降贵来听戏的。 赵涛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瞧见林斐,笑眯眯地招招手,“我已经和你叔叔谈好了,你带他在学校逛逛。” 林斐乖乖地点点头,几步走过去,“我们走吧。” 傅施阅转头看了他一眼,纹丝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林斐不明所以,轻轻眨了几下眼睛,琉璃似的眼珠清透明亮,示意傅施阅可以杀青了。 傅施阅轻轻推了精薄的眼镜,别过脸,侧脸禁欲又冷清,一言不发。 林斐有点明白过来,压着那点不爽,乖乖地道:“傅叔叔,我们走吧。” 傅施阅眉眼微挑,起身向外走去,昨天在车里,林斐大概判断他个子好像挺高的,此时站起身,比自己要高一个头,天然的优势条件令人艳羡。 林斐没见过比鸭哥还讲究的人,未免有些太拿自己当回事,打定了注意,就算是下次闯祸叫家长,也不找这种难伺候的,花了钱还要讨好人,这生意也是没谁了。 等远远离开办公室,一直走到校门口,林斐摸出手机,剩下的钱转到嘎嘎嘎微信上,“傅叔叔,记得把我微信删了。” 傅施阅回过头,影子扑面而来压在林斐身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伴随着很好闻的香水,沉静内敛的木质调调,成熟男人的味道,林斐话语一顿,抬眼瞧着他。 傅施阅在看他,镜片后的眼睛深沉,像幽深不可测的潭水,泛着锐利又压抑的寒意,仿佛荒芜的末日里嗜血的野兽,下一秒就要咬断猎物脖颈,林斐的脖子瞬间冒起凉意,来自大脑的自我保护提醒危险到来。 这个眼神,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但这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傅施阅低头笑了下,那种令人齿寒的意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好的,林斐同学,下次再见。” 林斐打个小小的喷嚏,像傅施阅这样的人,如果见过,那肯定不会忘记,他可以肯定,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傅施阅。 回到教室,老师已经在上课了,打了个报告,斯斯文文的回到座位,刚拿出课本,后排的周勉冷不丁的拍拍他的肩膀。 林斐低着头翻课本,没搭理,周勉脸上神情变换多端,急的抓了抓寸头,像只快要被蒸熟的螃蟹,快速地抓起笔,写了一张纸条扔到前面, 林斐一手拿着笔慢悠悠划重点,一手拆开纸条,漫不经心地瞥一眼。 [男公关说他昨天被电瓶车撞了,今天还在医院打吊瓶,班主任那边你没事吧?] “……” 林斐淡定自若的表情裂开了一条缝。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 这也太刺激了吧? 第四章 林斐打开微信,翻出[嘎嘎嘎]的聊天页面,头像里傅施阅那双深沉的眼睛静静的直视着他,像是在和他说:“林斐同学,谁是鸭?” 一种直冲灵魂的尴尬从脊椎骨升起,像窜天猴似的窜到脑门,林斐面无表情地删掉了备注,留下那个u5085的微信昵称。 课照听,卷照写,假装啥也不知道。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朋友圈页面有个小红点,提醒头像是个漂亮的中年女人,林斐拇指在屏幕上游移几秒,轻轻点进去,备注名为[妈妈]的账号发部了一组新照片。 抱着五六岁的小女孩,背后是临江迪士尼乐园粉嫩的城堡,母女两人喜笑颜开,坐在豪华的旋转餐厅吃着西餐,精致的草莓蛋糕可口诱人,配文是“宝贝生日快乐,妈妈永远爱你。” 这话林斐也听过,不止一次,目光凝在永远爱你那四个字上,嘲弄地勾勾嘴角,真没意思,顺手把账号拉进黑名单。 眼不见为净。 这节课一下课,是个大课间,林斐揣上手机径直出了教室门,周勉没赶得上问他什么情况,一直等到快上课,林斐才慢悠悠回来了。 “你去抽烟都不叫我。”周勉闻到甜甜的奶糖味,小声地埋怨。 林斐靠在课桌沿,嚼着嘴里的奶糖,懒得解释刚才去干什么,手机伸到周勉眼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里是视频监控画面,一个满脸痘印的高个男生正在公告栏前东张西望,手里捏着一瓶白胶水,和做贼似的。 “有点眼熟,看着应该是高一那帮孙子,就这个人贴你的成绩单吧?”周勉看看照片,又稀奇地看着林斐,“你哪儿来的这张照片?” 附中学生是无权查监控的,就算老师查监控,也得写申请书,还得请保卫部门的领导签字,周勉那天也看见监控了,根本没往那上面想,查监控的难度和他考年级第一不相上下。 “我说我手表丢了,过世亲人送我的,保卫科就让我查了。”林斐脸上波澜不惊,说谎没有一丁点心理压力。 周勉下巴都快掉下来,这都行?保卫科全是老师的亲戚,不是爹就是舅舅,一帮老头子,整天板着个脸,管的那叫一个严,甭说查监控这种职业原则问题,他有次抽烟被保卫科揪住,写完检查,还要给那帮老头罚抄一百遍消防知识手册,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做人怎么这么不公平? 周勉百思不得其解,一瞧林斐现在这副模样就懂了,乖乖地站在这,慢慢吃着奶糖,一副谁都能欺负的模样,欺骗性太强了。 天生就是一张能诓人的脸,就算是做坏事都没人信,大家还都能觉得他是被冤枉的小可怜,让人怜爱。 周勉真是服了林斐,这就是坏学生的王者段位,杀人于无形之中是也。 走读生不用上晚自习,能早早回家写作业,这也不值得高兴,高二相比高三压力更大,老师三令五申,耳提面命一年后高考的紧迫和重要性,到了高三,整天学习忙成狗,也顾不上压力不压力了。 林斐收拾书包回家,那张照片躺进收藏夹,附中这么小,总会遇到有缘人。 林斐现在住的房子是那个被拉黑的女人的,一套小两室,以前人家一家三口住在这,墙上还贴着小姑娘的百日照,现在林斐来上学,这套暂时给他住,家里还有个做饭洗衣的阿姨。 离附中四站路,他习惯走回去,插着耳机听听英文,顺便背点单词,钱塘市区的晚高峰,路口车堵的水泄不通,喇叭声音此起彼伏,林斐慢悠悠走在人行道上,浑然不觉吵杂。 这时,一声微弱的叫声从路边草丛传来,“呜汪!” 林斐摁紧耳机,充耳不闻,大步向前走去,还没走远,又是一声可可怜怜的狗叫,像是饿了好几天的碾转呻'吟。 运气真不好,倒霉的事攒一块了,林斐回过头,走回去,双手抄在校服裤兜口袋,用眼尾瞥了一眼草丛,是条很小的白狗,两三个月不到的样子,全身脏兮兮的,看不出什么品种,乌黑的眼睛看着他哀叫。 “你怎么这么脏。”林斐皱着眉,嫌弃地说。 小白狗没想到他那么没爱心,支着颤抖的腿爬起来,往林斐身边蹭,想要撒娇卖萌,林斐往后退一步,特别冷漠地撇过脸,“你别过来。” 边说着,他摸出手机,查查附近的宠物医院,看在这狗还有几分姿色的面子上,帮它一把。 小狗狗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蹲在他脚边,仰头眼巴巴看着他。 最近的宠物医院离这里六七站路,林斐锁屏手机,低头看着小白狗,小家伙仰头可怜兮兮看着他,林斐背过身,拉开书包拉链,拎出崭新的校服短袖,扔在小白狗身上,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小白狗很有眼力劲,吐着舌头使劲舔他的手,讨好他。 林斐顾不上闪避,先是听到了路边停车的声音,引擎嗡嗡地响,然后闻到一股很好闻的男士香水味,昨天早上刚刚闻过,回过头,傅施阅站在身后,整洁灰色的西装外套闲适搭在臂弯,探究地望着怀里那条狗。 林斐怔了一下,应对这种尴尬场面最好的办法是面不改色,“傅叔叔,你好呀。”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 傅施阅瞥了他眼,伸手亲昵摸摸狗头,小白狗一点也不怕生,呜咽一声,蹭蹭他的手心,“它怎么了?” “不知道,我准备带它去医院看看。”怀里小小的狗狗颤抖不止,林斐轻轻拍拍脊背哄着。 傅施阅从西装的口袋抽出领巾,雪白的丝绸质地,略躬身,轻轻擦拭着小白狗脏兮兮的脸,“附近有家宠物医院,我们带它去看看。” 林斐皱眉,他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单纯,对陌生成年人抱有警惕心,这件事早都知道了,但傅施阅不一样,对待狗狗如同情人一般温柔细致,眼里的柔情能溺死人。 傅施阅开的还是那辆白色的特斯拉,车内干净的一尘不染,空气里飘着淡淡香薰,林斐抱着小白狗坐在后排,顺手把短袖的领口拉链拉到顶,削尖的下颚轻轻埋进去,只露出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乖得不像话。 “傅叔叔,你今天怎么有空?” 傅施阅透过后视镜瞧他的模样一眼,淡定自若地说:“男公关也有休息日。” 林斐窘的摸摸鼻尖,正想为昨天的事情道歉,一阵嗡嗡嗡的手机震动声响起,是傅施阅的手机。 傅施阅随手摁下接通,手机那边叽里咕噜一大段急切的英文,林斐英文功底尚可,但对方语速太快,大概零碎分辨“导弹”“定位仪”“侦查”等几个词汇。 似乎是和战争有关的。 纵使电话那头火烧眉毛,傅施阅回复依旧慢条斯理,林斐能听出他口语绝佳,不是那种许多人刻意模仿的伦敦腔,而是特别自然优雅,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 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北极星这个词语林斐很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等到傅施阅挂断手机,抬眼瞧后视镜里的林斐,少年的嘴唇像衣服拉链一样拉紧了,眼睛没有到处乱看,特别纯粹坦然地盯着他,和他怀里小白狗的眼神一模一样。 可可爱爱。 “傅叔叔。”林斐停顿一下,乌黑的睫毛煽动,“你不是男公关吧?” 傅施阅轻笑,饶有兴趣,“我像吗?” 林斐摇摇头,真诚地说:“你像是个有钱的大老板。” 人美,钱多,好骗,速来的那种。 傅施阅笑笑,不置可否。 宠物医院不是林斐在地图上看到的那家,的确离的很近,短短几分钟就到了,牌子挂的是中英日三个语言,装修档次很高的样子,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后面跟着两个护士,驾驶座的车门一开,几个人热情地迎上来。 医生看上去和傅施阅很熟悉。 一个漂亮的护士从林斐手中抱过小白狗,去做基础检查,林斐去趟洗手间,仔仔细细洗了手,这里确实和一般的宠物医院不一样,空气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没有狗叫猫叫,很安静。 “您好,刚才那只是您的狗吗?” 走廊口,白大褂医生已经在等他了,长得很和善,笑起来更和善。 林斐很保守地回答:“暂时不是,它怎么了?” 医生笑眯眯地说:“它有点发烧,具体情况还要检查。” “好,在什么地方交钱?” “傅先生是我们的贵宾客户,不用您交钱。” 林斐不太习惯被人您您您的称呼,很别扭,“不用这么客气,傅叔叔也养了狗吗?” 医生朝房间里瞥了一眼,笑容更盛,“在训狗这方面,你可以多多咨询傅先生,以前有人送给傅先生一头凶猛的法国狼犬,在我们这里寄养,脾气凶悍,咬伤了好几个员工,谁都治不了它,但傅先生很有耐心,一直悉心教导,没过多久这条狗很温顺,见了傅先生和奶猫一样撒娇。” 这是事实,但没有说的是,那头狼犬被送回傅施阅身边后,关在笼子整整一周,滴水未沾,奄奄一息之际傅施阅打开笼子,亲手给它喂新鲜的肉块,恩威并施,降服的妥妥帖帖。 这位傅先生一向深谙此道。 第五章 房间内有间独立洗手间,傅施阅立在洗手台边,第三遍涂了消毒洗手液在手心,似乎在做一件闲情逸致的事情,脚下垃圾桶里躺着那条雪色的丝质领巾。 直到第五次,他抽了几张纸巾,低头认认真真地揩着手指,一滴水珠都不沾,做完这些,他朝着镜子里瞥一眼,眼皮浅薄,显得眼睛冷冰冰,一副薄情寡义相,他慢条斯理地戴上那副斯文俊秀的眼镜,转身走了出去。 林斐抱着书包坐在长椅上,弓着背,下颚懒洋洋抵在书包顶,听见脚步声,眼睛朝这边看过来,皑白日光灯下,脸皮白的像牛奶似的,上唇的唇弓略高,从傅施阅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这样的唇形简直像是在索吻一样。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 “傅叔叔,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林斐有气无力地说。 傅施阅眯眯眼睛,轻轻笑了下,“想好它叫什么名字了吗?” 林斐垂着头,不假思索,“阿尔法。” AlphaGo。 男孩子多多少少喜欢科技类东西,林斐不例外,人工智能的AlphaGo多酷,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 傅施阅看着他后颈漂亮流利的线条,“下周末你来接阿尔法。” “傅叔叔,周末我还能见到你吗?”林斐抬起脸,询问软软的。 傅施阅回味着棉花糖似的语气,淡道:“或许可以。” 高高大大身影压在头顶,成熟男人的气息浓烈,林斐抬起头,顶着一张乖乖崽的面孔,“谢谢傅叔叔,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林斐。” “哪个斐?” “斐波那契的斐。” 傅施阅勾了勾嘴角,慢条斯理地说:“傅施阅。” 礼尚往来,林斐问道:“是什么字?” 但傅施阅并没有给他解释,搭在书包上的手腕被捉起,还未来得及抽回,手心触感痒痒麻麻,傅施阅垂着眼,轻描淡写一点一点在他手心里写下三个字。 很轻很轻,像雪花落在掌心一样微凉,但傅施阅专注的眼神,让林斐却有一种错觉,仿佛傅施阅握的是一把尖锐的刻刀,要把这三个字深深刻在他的手心。 “记住是什么字了吗?”傅施阅握着他瘦削的手腕,嘴角笑意浅淡温和。 林斐有些心不在焉,轻轻抽回了手腕,“记住了,你的名字真好听。” 手心那块的皮肤有点痒,他垂着又忍不住握了握,一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傅施阅或许对他有一点意思,“我要回家了,周末我们再见。” 这是千锤百炼之后的直觉,他生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从十三岁起就开始收整沓的情书,直到至今十八岁,收到的告白不计其数,男的女的都有,甚至比傅施阅年纪大的,为老不尊的老色鬼也有过。 但那些老色鬼的小伎俩能被他一眼看穿,言行过分的被他狠狠修理一顿,但傅施阅和那些人完全不同,不会让人觉得行为逾越,反倒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或许因为傅施阅长得足够好看。 傅施阅没有开那辆特斯拉回家,他坐在宠物医院的办公室处理几份工作邮件。 不到半个小时,司机开着另一辆轿车停在门前,这辆特斯拉需要好好清洗一番,毕竟他挑剔的雇主是最讨厌狗的。 晚上还有几场视频会议,回园区的路上,傅施阅的手机响了,戴着皮制手套的手摁下接通,目光淡定地看着前方。 来电话的算是他的朋友,程则,做短视频直播的,手里有几个受众很广的APP,迎着风口赚了些钱,但和傅施阅的生意比起来差远了。 “什么事?”傅施阅波澜不起地问。 程则听上去很高兴,“傅总,我刚落地就看到国外新闻了,那个北极星系列无人机,能不能让我先体验体验,新闻上说这玩意能装炸'弹是真的假的?” 傅施阅沉默以对。 “哎!傅总?我是真羡慕你,你们科锐每次上新闻不是军事版块就是财政先锋,哪像我公司,天天就是明星八卦……” “打电话来为了说这些?” 程则笑声爽朗,“不止,傅总,前些日子你从我的爱心狗舍领养了只狗,这事我纳闷挺久了,我记得你最喜欢温顺乖巧的小东西,这回我给你带了个纯种的布偶猫,绝对合你胃口,明天让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傅施阅瞥了眼空荡荡副驾驶,林斐吃甜筒的模样,牙齿很白,两个小虎牙尖尖的,抬起头看人的时候清透可爱,整个人透着乖巧软绵绵,看着都很好蹂'躏,他嘴角轻扬,“我养猫了。” 程则愕然,“什么猫?” “抹茶的。” “还有这个品种?傅总果然见多识广。”程则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傅施阅说的是个英文单词,理查德什么词语,没有去深究,“傅总要是不想养狗,我排人来把狗崽子接回来,不给你添麻烦,它现在怎么样?” 傅施阅漫不经心地说:“死了。” * 九月的太阳热烈,天蓝的没有一丝云彩,空气好像是低温的烤箱,附中操场上的学生是半成熟的食物,烤的他们生活不能自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 这样的天气上体育课是一种酷刑,林斐懒洋洋坐在树荫下的花坛,手里捏着一瓶温热的矿泉水,周围不少人有意无意地在瞧他,隔壁班的女生叽里咕噜地低着头讨论,一个怂恿另一个来要微信,但毕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脸皮薄,谁也没敢来。 “我们体育老师请假了,还好这节课是高一的带,不然得累死我。”周勉大喘着气,坐在林斐身边,甩甩寸头的汗珠。 林斐撇开脸,远处高一的学生刚跑完一个圈,体育老师是个大高个壮汉,穿个背心,露着两胳膊腱子肉,很能唬人,勾肩搭背搂着一个男学生往器材室方向走,那学生累的快爬了,但拗不过老师臂膀,像小鸡仔一样被揪着去搬器材。 周勉啧啧几声,“要我去搬器材,不如把我杀了祭天。” 林斐没理他,微微眯眯眼睛,目光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直到周勉汗津津的脸凑到他眼前,稀奇古怪打量他,“你看哪个美女呢?那么入迷?” 林斐一把拍开他的脸,削尖的下颚努努,“十点钟方向,眼熟吗?” 周勉一瞧,乐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逮住这小子了,那一脸痘印,贼头贼脑的模样想忘都忘不了,呲了呲牙,恶狠狠地说:“还真是高一的,一会找机会弄他一顿。” “你叫他来体育馆二楼的厕所,我们和他聊聊。”林斐把水瓶放到花坛边沿,伸展开两条笔直均匀的腿,慢悠悠活动着手腕筋骨。 根本不认识那个男生,何必要费心机整他呢? 这种坏事他们干过,周勉一见他这样就懂了,笑眯眯跑过去,好哥们似的搂着那个男生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男生看看周勉,又看看不远处的林斐,脸色不大自然,但一句话也没说,跟着周勉往厕所走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爱面子,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再同学面前丢脸。 体育馆二楼的厕所来的人少,经常有人在这里偷偷抽烟,味很难闻,林斐走进门,关上门,顺手拎起门后的拖把,抵在门把手上。 他回过头,那个男生立在窗边,嘴角有点破皮,倔强梗着脖子,死死地盯着林斐,一副铁汉模样。 “嘴还挺硬,我看你是拳头没吃够。”周勉揪着男生的衣领,用力抡着把人摁在了洗手台,手肘压在背上遏制住男生的挣扎,偏过脸看着林斐,“他叫高远航,说不是自己干的。” 林斐慢悠悠靠在洗手台上,伸手从周勉的校服裤子口袋摸出一包烟,握着打火机点了一支烟,散漫地叼着烟,居高临下地看着高远航,“认识我吗?” “不认识。”高远航眼神诧异,林斐抽烟的动作熟稔,一般的同龄人抽烟都是扮酷,吸进去吐出来,但林斐喉结滚动,显然是咽下去了,这股劲够狠的,多少老烟枪都做不到。 林斐单手转着打火机,速度越转越快,高远航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乖乖崽看上去比周勉更狠,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他色厉内荏地喊道:“我背后的人你惹不起,你才来附中多久,以前再风光那都过去了,现在附中不是你的地盘,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看!” 周勉脾气烈,一个巴掌就糊上去了,打的高远航半边脸通红,“试试就试试,我看是你嘴硬还是老子拳头硬。” 高远航两眼发红,仇恨地瞪着他们俩,“你们完蛋了!我老大弄死你们!” “你老大谁?”林斐一把握住旋转的打火机,淡定地问高远航。 高远航讲义气,闭紧嘴不说话,都是高中生,又不是社会上的人,大不了挨一顿打,林斐还能把他怎么样? 林斐坐上洗手台,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没想到高远航还挺讲义气,“啪嗒”一声点着打火机,炙热火焰凑近高远航的脸,点着了一撮头发,发出难闻的焦糊味,高远航反射性想要躲,周勉死死摁着他的肩膀扼制。 “我对你背后的人没兴趣。”林斐将打火机移到高远航眼前,火焰的温度烫的高远航闭紧双眼,林斐低头看着他,非常平静,像是在叙述中午吃什么一样,“老师说眼皮是人体最薄的皮肤,油脂很少,就算烧着了也不会难闻吧?” 高远航狼狈地睁开半边眼睛,林斐侧脸的轮廓精致温顺,那双小鹿一样的下垂眼静静地注视他,侧耳的耳钉在日光里闪耀,整个人看上去干净轻巧,不像是做坏事的人,但高远航此刻却觉得,林斐烧他的眼皮估计都不会眨眼。 “你把打火机拿开,我说。”高远航大喘一口气,横的怕狠的,狠的怕疯的,他不敢赌林斐是不是那个狠的,灼热的温度一从眼睑消失,他立即说:“我老大是严昊,是他给我你的成绩单,让我贴在公告栏,不关我的事。” “严昊?”周勉的表情不太好看,看着林斐说,“附中的校霸,家里挺有钱的,据说他爹是个大老板,一直在外地做生意,常年不在家,所以没人管他,他有不少兄弟。” 高远航又神气起来,得意洋洋地说,“附中的地盘是严昊说了算,你们打了我,就是得罪他,你俩完蛋了!” 周勉握着拳头正要捶他,林斐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衔了唇边剩的半根烟,动作漫不经心地塞到周勉嘴里,“你没听他说,附中严昊说了算,你还敢打他?” 许是他不久之前吃了糖,烟嘴淡淡的甜味让周勉猝不及防,定定的看着他的侧脸,耳边全是嗡嗡嗡的声音,根本听不见林斐说什么。 高远航咧开嘴笑了,不忘挑拨离间,“林斐,你比他聪明。” 林斐剥开一颗奶糖扔嘴里,弯腰凑近他,伴着浓郁纯纯的奶香味,一字一顿地说:“回去告诉严昊,以后附中他说了不算。” 第六章 不止高远航懵了,回过神的周勉也懵了。 高远航那小子跑的比猴子还快,在附中横行霸道那么久,头一回遇到连严昊都不怕的,不跑还等什么呢? 周勉知道林斐不是做事冲动的人,相识好几年没干过出格的事,这么说必定是意有所图,叼着那支烟问,“你真要跟严昊开战?” 林斐推开厕所门,手肘搭在栏杆上,嘴里嚼着奶糖,“我们今天把高远航打了,高远航是他的人,你不会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 他不知道严昊是什么样的人,但能在附中当校霸,也不是什么善茬,打了校霸的人,就等于大庭广众扇严昊的耳光,这事不会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去。 另一条路是给严昊赔礼道歉,伏低做小,当几次免费沙包,林斐没那么下贱,他宁可正面开战,被狠狠揍一顿,把这事直接了了。 再说,不一定谁挨揍。 周勉叹口气,两手揉揉脸,“一起装逼,一起挨打,兄弟不会让你一个人被打的。”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林斐神情淡定地吐槽。 高远航是个给皇军带路的好苗子,林斐下午刚上到第二节课,有个陌生男生大摇大摆走进基础四班教室,嚣张跋扈地来放话了,叫林斐的最近小心点,有人要把他一条腿打断。 气势十足,基础四班那见过这阵势,吵杂的课间鸦雀无声,不约而同看向林斐,那位还在座位上低着头写数学卷子。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天和林斐闹矛盾的于晔高兴了,果然林斐不是什么正常人,校霸都敢得罪,他可太期待林斐鼻青脸肿的样子了,阴阳怪气地说:“林斐,你最近别和咱们班同学走一起,免得误伤我们。” 周勉卷起一本课本猛地扔了过去,于晔欺软怕硬,闭着嘴不说话了。 林斐的同桌梁静,很腼腆的男生,顶着酒瓶底似的镜片,小声地说:“林斐,你自己小心吧,严昊很坏的,经常问高一的要钱,不给钱就打,夏天还掀女生的裙子,老师都管不了他。” “不用担心,谢谢你。” 林斐转转手中的圆珠笔,低着眼审题,方才刚安静的于晔嗷嗷嗷尖叫起来,兴奋地喊道:“这期英语周报头版是科锐!” “卧槽!真是科锐!” “科锐牛逼!北极星牛逼!” 惊叹的声音此起彼伏,十七八岁的男生最喜欢的就是两件事,一件不可描述,一件就是玩,科锐属于玩里面的高玩,全世界一流的无人机公司,曾经有媒体说如果全球随机发射导'弹击落十架无人机,里面七架有科锐的logo,科锐在无人机的行业里是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林斐扫了一眼,英文周报的头条报道科锐被迫卷入他国战区纠纷,一款北极星系列的消防救援无人机,因为出色的定位追踪、红外摄像、载重等等功能,在战区被改造成杀伤力极强的绞肉机,□□的最爱,与其研发的目的背道而驰。 于晔捧着报纸,像捧着祖宗的排位,一脸的崇拜,“科锐的老板不到三十岁,最年轻的独角兽公司掌舵人,我以后要去科锐上班,天天在科锐的科技园测试无人机,男人的梦想,那也太爽了!” “有什么厉害的,这行很烧钱的,他肯定是家里有钱,资本家的后代而已,没一个好东西!”有人瞧不惯于晔,嘲弄地说。 “对啊,科锐的工业园就在钱塘,也没见这独角兽给社会捐多少钱!”还有人附和。 周勉“哗”地一下站起来,林斐诧异地回过头看他,周勉表情不忿,紧紧地咬着两排牙,“别张口闭口的污蔑别人,科锐的启动资金是人家自己赚的,人家十七岁就给谷歌写算法代码了,你们在这酸也没用,没人家那个脑子!” 于晔更崇拜了,“周勉,这你都知道!” “杂志上看的。”周勉长长呼吸一口气,恶狠狠地坐下去。 “你气什么气,科锐老板又不是你家亲戚。” 周勉黑着脸,重重砸了一拳课桌,高声喊道:“都闭嘴,皮痒了是不是?” 周围比刚才还安静,林斐回过头,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笔尖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思索着点了几下,行云流水地写上去几个俊秀的字,傅施阅,北极星,后面打上一个大大问号。 写完字,他的手若无其事伸进抽屉里,一直摸到书包底,触碰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防身利器还在,顺手抽了一本参考书扔到桌上翻看,明天就要月考,学校管得很严,除非严昊脑子有坑,让所有同学老师都知道自己被打了,那么考完试之前暂时是安全的。 周勉今天放学有急事,一位重要的长辈今天回国,碰巧来看他,背着书包噔噔噔的跑下楼,校门口有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在等待,趁着还没什么同学,他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接过司机递来的白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扭过头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舅舅。” 傅施阅戴着黑色的真丝眼罩,仰在后座,淡淡地“嗯”了一声。 司机小声地提醒:“周少爷,傅先生刚下飞机,可能需要倒时差。” 周勉安静的像猫一样,连呼吸都刻意的压制,用口型说知道了。 傅施阅揭下眼罩,低头捏捏鼻梁,单手勾起挂在胸前的铂金眼镜链,轻薄干净的镜片架在了英挺的鼻梁上,“考试考的怎么样?” “我们明天考。”周勉一点也不想提学习的事,提起成绩真是对不起舅舅那套学区房。 傅施阅大约知道他的德行,不疾不徐地说:“有学习上的问题多多请教同学。” 周勉欲言又止,挠了挠后脑,不知道该不该说林斐的事情。 “想说什么就说。”在傅施阅面前,周勉像一张白纸,什么心思全写上面了。 周勉松了一口气,如果舅舅能帮忙,找两个保镖保护一下林斐是最好不过了,原原本本的把林斐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顺带添油加醋,危言损听地说严昊有多丧心病狂,当然厕所抽烟和打高远航那段省略了。 “舅舅,你是不知道,林斐他爸妈也不在身边,他真的太软了!严昊就是看他脾气好才欺负他!”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 林斐有多软,傅施阅可太知道了,冷不丁地问一句:“你和同学的关系如何?” 周勉猝不及防,想起林斐的脸,耳根子发热,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舅舅,我们就是好……好朋友,真的没有其他关系,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没有其他的关系。” 傅施阅轻轻推眼镜,似是笑了下,“嗯,我知道了,你们是朋友,这件事情我会和学校沟通。” “啊?和学校沟通吗?”周勉睁大眼睛,“严昊是校霸,他爸一直在外地,他妈也不管他,老师根本管不住,就算是这次他不打林斐,还有下次呢。” 傅施阅睨了他一眼,口吻淡定,“他爸一直在外地?” “是啊,听说做生意的。” “有两种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一种长期,一种短期。” “我选长期的,一次得把严昊的毛病治了!” “好。” “舅舅你真是太好了!你真是大好人!” 在他看来,长期就是让保镖把严昊打一顿,不然就是和教育局谈谈,给严昊的家长施压,这两种办法都很好。 周勉开心地快要蹦起来,拿出手机正要给林斐发信息,听到后面傅施阅慢条斯理地说:“先别告诉他,等处理完之后再告诉,这样他会对你更有好感。” 被长辈点破心思,周勉一下从脚后跟红到脸颊,特别的不好意思,“舅舅,你别告诉我妈,她要知道我喜欢男的,得打死我。” “我会尊重你的隐私。”傅施阅一顿,很是随意地语气问:“你的朋友呢,他的性取向你知道吗?” 视线越过周勉的肩膀,深深盯着着后视镜里周勉的神情,周勉一无所知,脸色变了几变,“我觉得他喜欢男的,但也不一定……” 傅施阅冰冷的指尖轻轻点点手背,心底了然,耐人寻味地眯了眯眼睛,别过脸看向窗外车水马龙。 第七章 如同林斐预料的一样,考试的两天波澜不起,严昊还没胆量在这两天动他。 月考考场不在基础四班,按照年级成绩排名来了一次对折,也就是说林斐有幸能一睹先锋一班一半人的风采。 如同小山一样的书籍堆在教室后方,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班级奖状,黑板报的字迹镌秀,写着“头悬梁,锥刺骨,巾帼挥毫书奇志。”,与基础四班吊儿郎当的模样相比像另一个次元。 距离开考还有几分钟,先锋一班的好学生们抱着书啃,四班的学渣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东张西望,啧啧称奇。 这样安静的环境里,赵敬台给同学讲题的声音尤为显耳,林斐手中悠闲地转着笔,抬头瞥了一眼,赵敬台长了一张标准学霸脸,看起来挺清秀帅气。 “他是年级第一。”梁静一脸艳羡,小声地道:“去年进了数学联赛省队,保送复旦了,人特别好,经常给同学讲题,谁问他都会讲,不像是年级第二名夏炽,从来不正眼看四班的学生。” 周勉回过头,讳莫如深,“我记得夏炽也是新阳二中转来的,你的老校友,会不会是他和严昊勾结整你?” 夏炽这个名字,林斐没什么重要印象,每次年纪排名总紧跟在他后面,看的次数多了才记住,听说学习起来挺变态,每天规定自己只喝半杯水,因为喝多了上厕所影响学习时间,连洗澡都是掐着时间洗,那真是不要命的学习。 是个狼灭。 不知道在附中还是不是这样。 周勉的嘴像开过光,说曹操曹操到,夏炽抱着一个文件袋走进来,目不斜视,越过林斐桌沿时“啪嗒”一声响,草稿本被衣角碰到了地上,他充耳不闻,瞧也不瞧一眼的径直往前走。 “捡起来!”周勉拔高声音喊了一嗓子。 夏炽坐在后排摊开文件袋,一样一样取出考试工具,和梁静说的如出一辙,傲慢显而易见。 周勉还想说什么,监考老师走进来,这才偃旗息鼓,林斐弯腰捞起地上草稿本,余光里夏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直视迎上去,夏炽反倒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分卷子。 真是莫名其妙。 最后一科考试,代表林斐的安全日终结了,放学回家时,周勉死乞白赖地想和林斐走一路,林斐找了个借口先遁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严昊是来找自己茬的,没必要让周勉一起跟着挨打。 运气相当的好,他背着书包下楼,迎面撞上提前出考场的严昊一行人,浩浩荡荡七八个男生,严昊站在当中,隔着人群,嚣张地伸出食指点了点林斐,用口型说了一句国骂,脏的不能再脏的那种。 其余的男生挤眉弄眼,嘲弄地看着林斐孤零零一个人,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这会就把林斐狠狠地揍一顿。 林斐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握紧书包背带,面对那么多人,一点也不慌那是假的,一会别输的太惨就行。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 一旦走运的时候,真是百事皆宜,南校门口因为最近钱塘创文,喧哗的商贩不见踪影,只有几位零散的路人,林斐一走出校门,以严昊领头的男生流里流气地围上来,把他团团围住,像看稀奇动物一样打量他。 人群里的少年白白净净,宽松的校服穿在身上显得清瘦,皮肤细腻的手腕上能瞧见淡淡的血管,秀气的鼻尖冒着细细的汗珠,像一头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几个巴掌就能让他嗷嗷哭着回家找妈妈。 “你就是林斐?”严昊的视线在他脸上扫。 林斐解下书包带,拎在手里,方便掏工具,冷笑着说:“我是你爹。” 严昊点了一支烟,轻佻地吐了一口烟雾在林斐脸上,“你他妈还挺横啊?” 林斐厌恶拧着眉,偏过脸躲避,严昊抱着手臂嗤笑,“看你长得还不错,跪下给我们每人磕三个头,叫一声爹,就放过你。” 林斐捏紧了拳,忍耐一拳砸在严昊鼻梁上的冲动,平神静气地说:“喔?要是我打赢,你们是不是全是我儿子了?” 严昊让他气笑了,附中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一个恶狠狠地巴掌扇过去,林斐反应迅速,抡起书包摔上去,砸的严昊手腕酸痛,他忍着痛,小羊羔似的少年眼神冷冽,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严昊火冒三丈,“你还真是个贱骨头,我看你是活腻了!” 手一抬,后面一个男生突然从背后顶住林斐脊背,严昊猛地一把抓住林斐衣领,来来回回地拽,“你们愣着干什么,手机都拿出来拍视频,让附中的同学看看我是怎么收拾贱骨头的!” 林斐咬紧下唇,手慌忙在书包里掏东西,听到汽车引擎戛然而止,一辆轿车停在马路边,上面下来一个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哭哭啼啼的女人跟在后面。 严昊惊讶地张大嘴,叫了一声,“爸!” “闭嘴!”男人大声的制止,脸上神色难看,几个箭步上来,粗暴揪住严昊的头发,“你跟我去做亲子鉴定,我看看你是不是我儿子!” 大家愣在原地,看着这不知哪门子的戏。 女人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抱着男人的胳膊不撒手,“你疯了,你从什么地方听的风声,他就是你儿子。” “是不是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男人一把甩开她,揪住严昊就往车上拉,方才还叱咤风云的严昊面色苍白,嘴唇抖的不像话,毕竟再坏也是个半大孩子,遇到这种事就像天塌下来一样。 “妈!”严昊哭着喊。 女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皆是泪痕,“你个挨千刀的,我天天在家里给你照顾你儿子,你莫名其妙的怀疑我的清白。” 男人把哭闹不止的严昊塞进副驾驶,黑着脸骂道:“要不是你在外面给我戴绿帽,我至于怀疑他不是我亲生儿子?是不是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 严昊脸上烧红,把着车窗声嘶力竭地大喊:“我不去!” 周围同学捧着手机拍摄视频,眼光稀奇古怪,幸灾乐祸,八卦探究,那帮兄弟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不敢想象明天会被传成什么样,以后他在附中怎么混下去? 唯独那个阶下囚林斐,神情平静地看着他,似还有几分同情。 “小杂种,去不去由不得你!”严昊爸爸上车,锁上门,扬长而去。 事情发生的很快,结束的也很快,留下满地的吃瓜群众,方才还气势汹汹要打林斐的男孩们,此刻顾不上他,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严昊,多劲爆的新闻,校霸居然不是亲生的,当街被抓去做亲子鉴定,这个八卦明天能轰炸附中! 好面子是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通病,家长永远不知道在同学面前的体面有多重要,沸沸扬扬地闹这么一遭,严昊在附中不再是校霸,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柄。 不被同学背后指指点点,起外号叫杂种就谢天谢地吧。 林斐叹口气,拎着书包顺着马路往前走,树倒猢狲散,没有人来拦。 一直走到十字路口,停在路边的白色特斯拉摁了摁喇叭,心里五味杂陈的林斐回过头,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冲着他“汪汪汪!” 林斐的心情瞬间拨开云雾见青天,驾驶座的傅施阅倾身推开副驾驶的门,阿尔法蹲在真皮座椅上,咪咪地看着林斐,巴巴地伸出一截舌头,要不是绳子拴着,这会一准扑上来舔他。 “傅叔叔。”林斐乖乖地叫一声。 傅施阅噙着笑意,温柔安抚着阿尔法的脑袋,“上车,叔叔送你回家。” 林斐抱起阿尔法坐下来,车里适宜的冷气吹在脸上,很舒服,边替阿尔法顺毛,边问道:“傅叔叔今天有空呀?” “路过,碰巧遇上你。”傅施阅抽出一张湿巾,从善如流地擦擦手掌,很是随意地问:“刚才怎么了?” 林斐慢慢吐一口气,“我同学的爸爸怀疑他不是亲生的,带他去做亲子鉴定了。” 傅施阅挑了挑眉,捉摸不透的笑意一闪而过,不着痕迹地反复擦拭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当着同学的面,父亲这样做不妥。” “我也这样觉得。”林斐拎起书包放到膝下,仿佛找到了知音,“傅叔叔,父母的矛盾不该牵扯到孩子。” 傅施阅将那张湿巾丢进垃圾篮,慢条斯理地道:“做父母的责任其一是避免孩子受到伤害,其二是潜移默化建立正确的三观,帮助他了解这个世界,其三是把他当成独立个体看待,你同学的父母不合格。” 林斐看向傅施阅,认真地说:“傅叔叔,当你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 严昊的事他说不上开心还是难过,都是同龄人,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况他也经历过家庭破碎,能设身体会严昊的无奈,如果这是做个坏孩子的惩罚,那未免惩罚也太重了。 傅施阅低低地笑了,很是绅士优雅,瞧着林斐稚气的侧脸,“或许吧。” 阿尔法热乎乎的舌头舔着林斐手指,林斐抱起阿尔法,好奇地问:“今天不到周末,它就出院了?” “医院太闷了,带它出来透透气。”傅施阅道。 林斐惋惜地看着阿尔法,手指逗弄着不让小狗舔,“你看看你,给傅叔叔添了多少麻烦。” 傅施阅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意味深长地说:“可爱的生命值得被宠爱。” 许是这句话暧昧含义深厚,林斐瞥了一眼傅施阅端正的侧脸,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傅叔叔,我算不算可爱呢?” “算。”傅施阅干脆利落地回答。 傍晚小区门口热热闹闹,亮堂的夕阳照的一切闪闪发光,林斐依依不舍地和阿尔法告别,步履轻巧跨下车,重新拥抱炎热的气氛,刚走了一步,背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傅施阅低沉悦耳的音色,“林斐。” 林斐回过头,傅施阅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书包带,游刃有余地倚着车门,深色衬衣的扣子一直扣到领口,透着不可侵犯的禁欲感,朝着他风轻云淡地笑,“小朋友,书包忘了。” 林斐走回去,傅施阅并没有递给他,两手拎起宽宽的背带,林斐没有犹豫,手臂大大方方伸了进去,傅施阅的指尖碰到他紧致柔韧的腰部,温热细腻,软软滑滑,触感一流,林斐比他想象的还要瘦。 傅施阅顺手扶了书包底,掌心碰到一块坚硬的棱角,随意地问:“书包里装的什么?” 林斐怔了一下,睫毛下的眼睛乌浓浓,“傅叔叔,是英语字典呀!” 等到那辆白色特斯拉消失在视野,林斐走到垃圾箱旁,慢悠悠解开书包,伸手从书包底掏出一根可伸缩的弹簧棍,坚硬全金属质地,打人能敲断肋骨,他掂了两下,绝情地丢进垃圾桶。 第八章 李阿姨今天做几道南方清淡家常菜,林斐坐在餐桌上细嚼慢咽,看着电视里的全英文频道,练习听力。 这间房子不大,桌角的幼儿防撞角还未来得及拆除,冰箱贴是定制的全家福照,处处细节透着曾经的温馨甜蜜,李阿姨洗完手,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林斐,才犹犹豫豫说:“今天你小汪打电话给我说,你把她拉黑了。” 林斐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漫不经心搅着白粥,“哦,她有什么事找我?” “小甜糕。”李阿姨叫一声他的小名,幽幽叹一口气,“我知道因为给你妹妹捐骨髓的事,你心里怨恨你妈妈,但小汪她也有苦衷,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还是爱你的,不然能大费周章的把你从新阳转到附中吗?你要多多理解她。” 林斐是李阿姨看着长大,从一个小不点长成少年模样,林家这点事她最清楚,林斐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各奔东西了,家里大人都知道,瞒着一个小孩子,那会林斐年纪小,天天缠着她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再长大一点,林斐不问了,个子还没有柜台高,端着个小板凳跑到小区门口超市,爬上凳子,奶声奶气地背电话号码,每天准点给爸爸妈妈打电话,撒娇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后来电话也不打了,劲头全用在学习上,因为那会考了年级第一,学校要求父母做为代表上台演讲,讲讲教育之道,但这对林斐的父母不管用,一直是爷爷充当这个责任。 再后来,林斐不提这档子事了,好像已经全然忘记了有爹有妈,除了那张全家福的手机屏保,李阿姨几乎以为这个孩子已经不想要爸爸妈妈了,直到去年,林斐消失的妈妈狼狈出现,带着和新任丈夫,跪着求爷爷奶奶救救自己的女儿。 两位老人家坚决不同意,不知道那个女人给林斐灌了什么迷魂汤,临参加省数学联赛前,带着林斐去了临江市的大医院,打了整整一周运动员针,增加体内造血干细胞,口口声声说不会有任何副作用,但林斐直接趴在考桌头晕目眩,呼吸困难,监考老师打电话送到医院,保送名额就此飞走,那张16分的卷子落地了。 手术还是做了,为了补偿林斐,汪素洁花了一笔择校费,把他转到附中来,爷爷奶奶纵使不情愿,也看出来林斐想和妈妈在一起,站在林斐的角度,向他的父母每人讨了一笔生活费,这笔钱会一直持续到林斐大学毕业。 林斐低着头,嘴角嘲弄地弯起,“你让她负责给钱就行,没事别打扰我,我看见她就烦。” “小甜糕……”李阿姨张张嘴,长长叹一口气,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雇主的家事不便多说,“我下周要回新阳区,自从老爷子走了之后,奶奶身体一直不大好,我去照顾奶奶一段时间,小甜糕你得在外面吃饭了。” “奶奶没事吧?”林斐语气柔下来,看着像个孩子样了。 李阿姨笑笑,“每年的老毛病了,你别操心了,要好好学习。” 晚上洗澡之前,林斐把汪素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很早之前他就释怀了,对汪素洁没抱有任何希望,只要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没有失望也就不会在日复一日里绝望。 白天傅施阅说的话记忆尤深,他翻出傅施阅的聊天框,正正式式的敲了一句,为初次见面的闹剧,“对不起,傅叔叔。” 单发这一句突兀,孤零零的绿色对话框看起来很尴尬,林斐点开不怎么常用的表情包按钮,点了一只拿着手绢抹眼泪的小兔子发过去,锁屏手机,扔在了床上,然后挂上耳机,双手捧着平板学学睡前英语。 傅施阅久久没有回复,林斐洗的干干净净躺在床上,拿起手机瞥了一眼。 这一瞥不要紧,直接瞳孔八级地震。 缩略小图乍看的确是只粉嫩的兔子举着手帕擦眼泪,软萌可怜,但大图不一样,以为的手臂是小兔子的擎天一柱,手帕是裤子,配上这张嚣张的黄色表情,道歉的话语丝毫不真诚,反倒有一种“老子就是冒犯你,你小子能把我怎么样?” 林斐握着手机,睡意全无,什么时候微信能开发个新功能,一小时之内的聊天记录全可以撤回? 恰在此时,屏幕亮了亮,傅施阅回复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 [u5085]:没关系,不用在意,你是小辈,帮助你是应该的。 如林斐所愿,直接忽略了那张表情,这种绅士风范在这个时代实属罕见,林斐小纠结的心里舒坦多了。 [u5085]:现在到小朋友休息的时间了吗? 林斐假装若无其事。 [斐波那契]:还没有,要听半个小时的单词,练习听力。 [u5085]:听力与口语相辅相成,如有需要,下次见面可以陪你练习。 傅施阅或许真的对他有意思。 林斐懒洋洋在床上滚了一圈,握着手机靠到窗边,推开窗,夏季的晚风亦是温热,他从抽屉摸出烟盒,咬了一支烟,没点燃,吊儿郎当地叼在唇边。 暖光下裸在睡衣外的皮肤白的扎眼,姿态散漫,衬的那张脸更标志,可惜这会没观众,无人欣赏这副诱人模样,他握着手机慢悠悠敲下一行字。 [斐波那契]:好哇,傅叔叔,谢谢你呀![可爱] 傅施阅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和他遇见那些色欲熏心的老色鬼不一样,被这样的人欣赏喜欢,总不会是一件坏事吧? 月考的成绩还未出来,赶上了万众期待的十一假期,整整七天假,就像一张大额度的消费券,发到学生手里,到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短短一天时间,严昊的事情人尽皆知,平时被他欺压的人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纷纷转发那段严昊哭爹喊娘的小视屏,坏一点的,发到短视频平台,点赞了几万,严昊也算钱塘的“网红”了。 周勉觉得林斐洪福齐天,欧皇是也,要不然严昊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要和林斐约架的时候就出事呢? 周末校门口停满了接送学生的私家车,堵的水泄不通,周勉背着书包,亲昵勾着林斐肩膀,“这算不算恶人有恶报?” “算是吧。”林斐不咸不淡地说。 周勉啧啧几声,“你说严昊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讨厌?” 林斐哪知道这个答案,大概率严昊是不知道的。 真正的坏人从来不觉得自己坏,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行为逻辑,即便做了坏事仍旧问心无愧,因为这在他们的价值观里是正常的,所以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坏人。 周勉在他肩上蹭了蹭汗,“你假期怎么过?” “看书写作业。”林斐塞上一侧耳机,扫了眼周围车队,没有看到熟悉的车。 周勉听见这五个字就害怕,朝着林斐挤挤眼睛,“七天呢,带我上分呗!” 林斐果断塞上另一边耳机,冷酷无情地说:“你太菜了,带不动。” 周勉正想说笑,在乌压压的车队里一眼瞧见了显眼的豪车,抓着林斐的手腕,大步跑过去,“司机来接我了,正好送你回家。” 这辆闪亮的梅德赛斯林斐之前坐过几次,周勉熟门熟路的坐在副驾驶,嘴里说着有的没的俏皮话,“林斐,所以我们的爱会消失对吗?” 林斐手搭在后座车门,拉开一半,听见周勉惊讶地叫了一声舅舅,里面的人轻轻应了一声,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剪裁精细的羊毛料的西装裤,烫迹线干净利落,雕花布洛克鞋看着很硬朗。 认识周勉好几年,从来没听周勉说过他有个舅舅,林斐好奇地偏过头,灿烂地阳光像曝光过度的照片,车内暗淡的光线令他适应了几秒。 傅施阅眼中含笑地看着他,直白的目光毫无掩饰。 林斐愣了几秒,现在和周勉绝交还来得及吗? 一种被社会性死亡的情绪油然而生,撩好朋友舅舅这件事真不是人干事。 “我以为你今天在园区。”周勉没注意到林斐的不对劲,还在错愕短短一周,日理万机的傅施阅居然两次探望自己。 以前半年都遇不到一次。 傅施阅没有接话茬,瞧着林斐晒的泛红的面颊,还有那双嫩出水的眼睛,平神静气地问:“这是你同学?” 周勉才想起来,从副驾驶伸出脑袋,“林斐,这是我舅舅,快上车呀,我送你回家。” 林斐弯腰坐进去,阳光像一道黄金分割线,将真皮座椅分为两半,处在阴影里的傅施阅闲情逸致,阳光灿烂里的林斐默然无语的装死。 周勉坐在前排,看不见两个人表情,热情洋溢地给舅舅介绍自己的好友,“这是林斐,我最好的朋友,学习特别好,以前在新阳二中经常拿年级第一,数学是他的强项,还拿过不少奖……” “好好向他学习。”傅施阅十指交叠,搭在膝上,声音稳定优雅。 周勉想起了前几天在这辆车内的对话,一下子从耳朵根烧起来,透过后视镜偷偷看一眼,林斐偏着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神游天外,与我无关的模样。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 他很失望,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 这一切傅施阅尽收眼底,慢条斯理地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地笑意于眼底隐约。 周勉安静了一阵,又满血复活了,喜欢带刺的高冷之花吃点苦头是必要的,提起林斐感兴趣的话题,“林斐,我舅舅在科锐工作,你要想参观科锐的工业园,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还可以玩新开发的天朗机甲机器人,我舅舅亲自写的代码,现在市面上还没有正式发售呢,特别好玩,我们一起玩怎么样?” 林斐轻轻“喔”一声,穿着白球鞋的脚碰碰旁边那双皮鞋,旁若无人地勾住傅施阅的脚踝,带一点报复的意图,嘴里平静地说:“我们有空去玩呀!” 傅施阅睨一眼,身旁的少年别过脸仍旧看着窗外,脚尖不紧不慢地碾着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调情。 提起自己的舅舅,周勉停不下来,在喜欢的人面前,雄性吹嘘自己是一种天性,何况他的舅舅是真的牛,值得吹嘘一番。 还好林斐家里距离学校不远,一下车,尴尬氛围烟消云散,他目视闪亮的梅德赛斯离开视线,立马去小区楼下奶茶店,买杯香甜的芋泥啵啵,靠在软塌塌的沙发上,吃点喝点压压惊。 这会是放学的点,成堆的年轻姑娘坐在奶茶铺,瞧见他一阵窃窃私语,即使他坐没坐相,懒洋洋叼着吸管,谁让他长得讨喜呢,人类对于帅哥的要求不能太高。 美女帅哥要不见,平时一个都不见,要见了,那是扎堆的来,林斐进来没过多久,又来一个尤其扎眼的美女,修身的职业套装包裹凹凸有致身材,锋锐的高跟鞋慷锵有力,漆黑大波浪卷发性感妖娆,艳光四射,全身上下写着尤物两个字。 这是什么福利日啊! 大美女扫一圈店内,径直走到林斐面前,笑容亲和,“您好,傅先生让我来接您。” 林斐小口咽下嘴里的啵啵,“姐姐,我能不去吗?” “傅先生安排我带你去宠物医院。”美女晃晃手里的车钥匙,亲切地做自我介绍,“我是傅先生的秘书,姓白,您叫我白秘书就可以了。” 这种级别的美女,林斐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更别提美女亲自为他做司机,您您您的称呼也令他不舒服。 车子和美女一样漂亮,林斐这个年纪,还没有赚过一毛钱,对金钱的概念并不重,吃馒头还是吃牛排于他区别不大,但也能隐约从边角感觉到,那位傅叔叔不是普通定义里的有钱人。 白秘书边开车,边透过后视镜瞥眼干干净净的少年,“傅先生会在宠物医院等您。” “叫我林斐就好了,傅叔叔是专门等我的嘛?”林斐略偏过头,天真地问。 白秘书笑了下,笑意不大自然,“傅先生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林斐半咬着吸管,端着奶茶,脸颊靠在透亮的玻璃上,反射的光芒照在眼底,眸子明净地像刚出生的小兽一般不染尘土。 白秘书不忍心再看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眼前仿佛不是人流拥挤的马路,而是一个不断坠落的陷阱。 天真和稚嫩被摧毁总是值得人同情。 第九章 似紫似橙的天边,像一张渲染过度的照片,宠物医院的门口车马人稀,生意很冷清的样子。 两个标志的护士笑吟吟地立在门口,热情地推开洁净的玻璃门,凉凉的冷气扑面而来,林斐双肩背着书包,端着一杯奶茶,阿尔法像是闻到了味,跌跌撞撞地蹦过来,咬着校服裤腿撒娇卖痴。 “别咬了,咬坏了你赔不起。”林斐蹲下身,手一伸,阿尔法吐着舌头,努力地舔着他的手。 傅施阅从办公室走出来,低头瞧着他汗湿的修长后颈,“它咬坏了,叔叔赔给你。” 林斐抬起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的比手里全糖的奶茶还要甜,“傅叔叔。” “起来。”傅施阅很自然地朝他伸出手。 这只手清瘦有力,肤色明朗洁净,骨节分明,随着动作手腕上价值不菲地精致手表下滑,露出手腕很浅的一道疤,时间久远的伤痕变成了白色,处于手腕动脉位置,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林斐怔一下,这个位置的疤痕代表什么很显然了,他装作没看见,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傅施阅的手,温热宽厚,很男性化,借力站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傅施阅延迟几秒才松开了手。 白秘书站在一旁,笑眯眯地说:“傅先生宅心仁厚,很喜欢小动物,经常给爱心机构捐款,你要抱走阿尔法,傅先生会舍不得。” 那天见到的宠物医生也笑了,瞥了一眼林斐,将手中的药品袋子递给白秘书,“傅先生这几天经常来看阿尔法,看得出很喜欢这个小家伙。” 林斐牵着阿尔法的狗绳,阿尔法亲昵蹭着他的腿,想要抱抱,他手里握着奶茶不方便,“傅叔叔抱你好不好?他也喜欢你的。” 阿尔法不知是听懂还没听懂,原本圆滚滚的屁股正对着傅施阅,慌乱颠了几步,藏在林斐膝盖后面,只露出半个小脑袋,偷摸摸看傅施阅。 傅施阅嘴角含着风度翩翩地笑,睨了一眼阿尔法的怂样,伸手牵过了林斐手里的狗绳,“走吧。” 等到上了车,林斐坐到后座,才发现开车的换了一个司机,白秘书坐在副驾驶,而傅施阅坐在他身旁,闲暇舒适地伸手逗着阿尔法。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7 真皮的座椅柔软舒适,高级隔音玻璃之内万籁俱寂,听不到任何吵杂,浅浅的汽车香氛在空气里流淌,混着傅施阅成熟优雅的香水,构成光怪陆离的世界,林斐摸摸鼻尖,心情一言难尽。 他猜测不到,傅施阅这样言谈举止温和有礼,令人如沐春风,乍一接触就能猜到出身非富则贵的人,居然割过腕,伤口至今还留着浅浅凹陷,那道伤口当初一定很深,是有什么能把人逼到这种地步呢? 这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男人。 林斐有点好奇了。 路线不是回家的方向,林斐留意到时,已经拐上一条偏僻的次干路,他顿时坐直了身体,正想要问,丝质柔软的触感碰到嘴角,他偏过头,傅施阅捏着米白色的口袋巾,神情淡定地看着他,“沾到奶茶了。” 林斐下意识摸摸嘴角,“傅叔叔,我们要去哪儿?” 傅施阅将那条口袋巾摊在手掌,叠的一丝不苟,“带你去一个能练习听力的地方。” 提到这个,林斐安静了,看着傅施阅把精致的丝巾装进了西装侧口袋,丝毫不介意上面沾了林斐嘴边的奶茶。 很快到了钱塘的国际会展中心,金色圆球建筑远远一看豪气冲云天,门口铺着长长红毯,两侧的花篮鲜花绽放,或许是到了下午,周围没几个人。 门牌只挂了现代化的三个字母,看不出是什么展览,林斐怀里抱着阿尔法,红毯尽头的欢迎区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他怀里的阿尔法,皱紧眉头,“抱歉,您的邀请函呢?这里不能带宠物的。” 林斐回过头,正想要把阿尔法交给白秘书,再问傅施阅邀请函的事情,肩膀上被轻轻拍了一把,傅施阅从善如流地从他身边走过,“走吧。” 男人才看见林斐身后的傅施阅,表情变了几变,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傅先生。” 傅施阅点点矜贵的下颚,林斐就这么抱着狗畅通无阻的进去了,他心里觉得不舒服,“傅叔叔,这里有规定不能带宠物进来的吧?” 傅施阅眉骨微微一挑,“规矩是为大部分人制定的,不适用所有人。” 阿尔法听不懂,在怀里蹭脑袋,林斐轻轻安抚它,“傅叔叔,我……” 傅施阅随意挽起一截袖边,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林斐,不用时时刻刻守规矩,这个世界上分为四种人,第一种人制定规则,第二种人巧妙的违反规则但同时又遵守部分规则,第三种人遵守一切规则,第四种人破坏底线规则。” “傅叔叔,你是哪种呢?”林斐好奇地问。 傅施阅停住脚步,看着他乖巧的发旋,轻描淡写地说:“这里规则是我定的,现在我允许带宠物进来,只限你一个。” 言外之意跃然纸上。 林斐心里那道坎顺利成章的迈过去了,他这人吧,自认道德感不是特别强,从小没人管教,坏事做过不少,但不管本人多垃圾,那是他自个的事,公共场合还是要照顾别人的感受。 他尚在思考傅施阅那番话,把人分为四等似乎过于的残酷无情,脚步已经踏进展厅内部,门厅有座显眼玻璃橱窗,金色金属架子摆着一排排玻璃瓶,瓶子里装的各式各样的贵金属、气体。 上面写着一行英文,大意是一切从这里起源。 方才思绪戛然而止,试问作为一个学霸,谁看到一整墙的化学元素周期表的实物能不兴奋? 就像是你心爱的纸片人躺在你家床上,这谁能顶得住? 实验室的元素大多常见,一些稀有的林斐只在书上见过,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实物,他挺俏的鼻尖几乎要贴在窗上,皮肤细腻地脸颊泛着悦然的浅粉,像是微醺似的,眼里的光芒几乎要照亮整个大厅。 负责介绍展品的是个浓眉深目的女孩,看不出是那国人,流畅的英语滔滔不绝地为林斐介绍化学元素,除了放射性和有危害的元素,这里其余一切都有。 林斐后知后觉,这个展厅一切都是英文的,难怪傅施阅说带他来练听力。 英语的确是他的弱项,每次考试总被拖后腿,平时也没有环境来练习,他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怯场,慢吞吞的和讲解员交流,遇上不会的词,就用手势交流,那种少年英姿自信感闪闪发亮,蓬勃动人。 傅施阅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嘴角笑意浅淡。 这是一个科技展览,林斐头一回看见那么多眼花缭乱的黑科技,像是人工智能、3D打印、量子计算、基于5G的AI技术,争奇斗炫,一个科技的万花筒在他眼前旋转。 科技迷的天堂不过如此了! 展厅里科技感充足的淡紫的光芒凉飕飕,冷气亦是不要钱,林斐额头却是细密的汗珠,如果可以,他愿意今晚住在这里,与渴求的知识同眠。 或者他明天再买张票,多来一次,但他不知道,这个展览门票并不对外出售,展品都是企业规划几年的主攻方向,未来智能的趋势潮流,只限本行内部交流。 从展厅里出来天色渐黯,林斐尚在惦记没有多看几眼那套化学元素周期表,身侧的傅施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斐突然冷静下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傅叔叔,我的口语好笑嘛?” “很可爱。” 笑意漾到眼底,傅施阅抽出那条口袋巾,向前走一步,拉近二人距离,林斐只觉一片阴影压下来,傅施阅的手隔着丝巾捏住了他削瘦的下颚,力道均匀,耳畔慢条斯理地声音响起,“林斐,词尾l音舌尖要上翘,抵着上颚,做给我看。” 林斐乖乖地照做,“是这样嘛?”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8 “向下,可以再标准一些。”傅施阅的指尖在他饱满的下唇轻轻一点,一触即离,少年的唇瓣软软的像初春绽放的娇嫩花瓣,令人想入非非。 亮起的路灯,光洁明亮的洒在二人身上,林斐嗅到了傅施阅手指很淡的烟草味,舌尖往下一点轻轻一舔,不偏不倚地碰到傅施阅虎口位置,有点带着情色和勾引意味,“傅叔叔,标准了吗?” 傅施阅微微眯眼,抽回手,身高优势使他居高临下看着林斐,“嗯,标准,假期周勉报了一个练口语的夏令营,你可以陪陪他。” 林斐正想要问多少钱,傅施阅西装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睨一眼,微微眯起眼,随手揉了一下林斐的头发,“公司的电话,你先考虑。” 林斐看着他远去背影,毫无形象地坐在台阶上,单手懒洋洋支着下颚,耷拉着薄薄眼皮,傅施阅还真看上他了。 要是这都察觉不到,那他可真是白长心眼了。 想到这,他偏头看过去,傅施阅身形高大挺拔,侧脸线条紧绷流利,鼻梁上的眼镜清透,很有成熟男人的韵味,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边讲着电话,侧过脸朝着他轻轻笑了一下,两颊的梨涡很浅,整个人自上而下透着沉静有力的气势。 林斐亦笑了。 一分钟之前。 电话那头十万火急,迫在眉睫,“傅先生,刚刚接到医院电话,您父亲和……继母还有弟弟在阿斯科特坠机了,目前送到医院抢救,情况很危险。” “死了?” “呃……您父亲还没有,他用了降落伞,太太和少爷的情况不太乐观。” “那就是没死。” 听着这语气似乎有点失望? “傅先生……这……” 傅施阅回过头,林斐偏着脑袋朝着他笑,掠夺了周遭一切的光,少年蓬勃的鲜活野蛮生长,他勾着嘴角笑了,慢条斯理地说:“不用着急,等全死了再报丧。” 第十章 白秘书开车停在会展中心门口,林斐背着书包上了后座,白秘书笑吟吟地回过头看着他,“傅先生回公司了,安排我送你回家,他让我告诉你,明天见。” 林斐还没答应去呢,车子缓慢发动,他偏着头抵着玻璃,流光溢彩的霓虹划过眼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秘书很少见到长这么正的男孩,特别是身上那种易碎的气质,像刚出蛹的蝴蝶落在你的掌中,美丽又脆弱,你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令他粉身碎骨。 十八岁,是一个奇妙的年纪,像是花苞绽放的瞬间,昨天还是一个令人烦躁的毛孩子,今天却能让人怦然心动。 难怪被那位相中了。 “林斐。”白秘书犹豫了一下,“希望你不要对傅先生的特殊照顾有误会,他不是坏人。” 林斐“嗯”一声,慢悠悠地说:“我爷爷生前经常说,没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别,评判一个人如果只站在自己的立场,那这种评价是很主观的。” 白秘书让他噎住了,半响没说过,过下个红绿灯路口,才道:“你很聪明。” 这是当然的,长成林斐这样,不聪明点,早被人骗的骨头渣都不剩了。 临下车,白秘书从副驾驶提出一个黑色手提箱,像电视上黑帮装钱的那种,递给林斐,“傅先生送你的礼物。” “是什么?”林斐好奇地问。 白秘书摇摇头,“傅先生让人放到车上的,我没有打开过。” 箱子有点沉,林斐拎回家,没开灯,撂了书包懒洋洋躺在沙发上,阿尔法第一天到新家,胆子很小,蹲在拖鞋上一动不动,像个玩具狗,他垂着手摸摸阿尔法的脑袋,休息一阵慢吞吞坐起来,借着月光,两手随意掀开神神秘秘的手提箱。 整整齐齐的玻璃瓶排列,碱金属在黯淡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芒,来自于锂钠钾铷铯,碱土金属则是黑漆漆,还有无砷的金属锌,镉与汞,与箱子里的黑丝绒融为一体,全透明的玻璃瓶上印着名称,林斐耳熟能详的氦氖氩氪氙…… 展览上展出的的缩小版,除了放射性和人造元素,其他一切都集齐了。 林斐怔愣半响,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头一回让礼物砸的晕头转向,这份礼物和价钱没有关系,他数理化很好,知道这些玩意有价无市,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一些稀有元素,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更别提纯度都那么高。 光是有钱不够,得有权势,有人脉。 这位傅叔叔三样全都有。 林斐站了半响,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一遍一遍泼在脸颊,直至心跳渐渐平静,他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脸,半湿的乌黑头发贴在两颊,衬的皮肤白的没有血色,天生一张纯情骗子的脸。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9 他低着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从洗手台下的柜子,捞出藏的打火机,林斐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低头点了支烟,一点火在黑暗的房间里明明灭灭,如同一只毒蛇在吐信子。 他仰起脸,颗颗水珠顺着洁白的颈线滚落,沾的白T恤一小片透明,慢慢吐口烟,烟雾缭绕里像大漠里一支玫瑰,又丧气又迷人。 比起大多数同龄人,林斐更早明白一种叫做无可奈何的感觉,父母对外道性格不和而离婚,真实原因是他爸是个烂赌鬼,妈妈早已放弃爷俩,爷爷奶奶为了保护他,瞒着他,以为他毫不知情。 可孩子的敏感远远超出成年人的想象。 早在几年前,初中有过节的同学恶毒地骂他野孩子,亲妈都有孩子了,早都不要他了,他为此狠狠打一架,不服气,为了证明他的妈妈还是他的,赌气一个人偷偷坐着车去了临江。 怀抱着满满希望,看见那个女人一家三口幸福,甜蜜的容不下多余的人,他装聋作哑,无声无息地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回到钱塘,从此再也不提父母。 从那之后,他更努力的学习。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那些对同龄人难以理解的复杂公式,他轻而易举的能学会,学校内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但他不知足只在小小的校园万众瞩目,他要站的更高更远,让弃他而去的父母悔不当初。 直到那件事。 爷爷奶奶只知道林斐给妹妹捐了骨髓,却不知道手术做完当天,林斐的爸爸突然出现了。 刚做完脊椎穿刺,林斐趴在病床上,刺骨的痛催的把嘴唇咬出血,像死了一遍一样的痛,病房外还在吵架,林斐爸爸责怪汪素洁不负责任,伤害儿子身体,坚决不肯把林斐的造血干细胞给小姑娘用。 起初林斐以为林晋华还有几分人性,可两人闹到最后,林晋华露出尖锐獠牙,自己亲儿子的骨髓怎么着也得值二十万,没有这笔钱,休想救小姑娘,汪素洁不得不服软。 多可笑,自始至终,两个人没有一个人进病房看他一眼,却达成了一笔交易。 他到底算个什么? 垃圾都算不上吧。 手术导致了低钙血症,整整一个学期,林斐在家修养身体,唯一一趟出远门,是接到了林晋华的电话,二十万输的一干二净,欠了一屁股债,让高利贷打折了腿,瘫在家里动弹不得,这事最后还是闹到了爷爷奶奶面前。 林斐的爷爷写了一辈子书法,是个清高性子,气的顽疾复发,没有抢救过来,入棺到出殡,林斐一滴眼泪都没落,背地里骂他白眼狼的人数不胜数。 寒冷夜里,最懂他的奶奶将他搂在温暖怀抱中,说,“小甜糕,你还有奶奶,不管你爸怎么样,你永远是奶奶的宝贝。” 那一刻,他一遍一遍问自己,林斐,这样的生活你还想再过吗? 被人利用、践踏、瞧不起、亲生父母把你踩进烂泥里,这就是你的人生吗? 面对至亲至爱的离世,无能为力这种感觉,你还想再尝试一次吗? 不愿意。 从今以后,你要抓住每一个出现在生命中的机会,要拼命向上爬,要一飞冲天,要把选择的权利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随波逐流成为命运的玩具。 现在,一个绝佳的机会摆在眼前。 有着美好的皮囊,良好的家教,温柔的脾性,过了这村没了这个店,他不打算动真格,哄一哄叔叔,陪多金又柔情的叔叔玩一玩,不亏本。 林斐当天晚上是抱着宝贝箱子睡的,与他同眠的是各位理化界的翘楚,梦里梦了一晚上分子式,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有一种半梦半醒地感觉。 白秘书来接他的时候,他在小区楼下正在吃早饭,随便收拾了两件简单衣裳塞进书包里,轻装上阵。 英语夏令营林斐以前参加过一次,住在郊区的木头房子,和几个同龄男孩挤在一起,空调半死不活,半夜里热醒好几次,回来成绩也没提升,还长了一脖子的痱子,浪费美好的假期时间。 所以他对夏令营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单纯去见见傅施阅,感谢一下贵重礼物,以后有机会买一份回礼送给傅叔叔。 车子开到寂静的郊区,栅栏围起一大片足球场大的的场地,碧绿混泥土地一望无际,唯一能撞进视线里的是一架白色飞机,印着科锐集团湛蓝logo,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高大雄伟。 飞机林斐见过很多,平时出门旅行坐过不少次,这种私人飞机头一次见,他仰头看着科锐的logo,对那位傅叔叔的大手笔程度有了新的了解。 “上去吧,傅先生在等你。”白秘书在身后道。 羊毛地毯软绵绵,从入口铺满会客厅,灰白两色的沙发休闲典雅,造型时尚的装饰灯在穹顶点缀,墙壁两侧斜倾的铁质书架,名著和杂书皆有,完全像一个家一样。 傅施阅笔直双腿交叠,茶几上摆着醒酒瓶,单手端着高脚杯,深红醇厚红酒杯中摇曳,衬衣领口的扣子没有像平时一丝不苟,松散两颗,没了那种禁欲感,多了几分年轻的亲和力。 林斐这会才彻底醒了,穿的宽松抽绳的套头衫,束脚休闲运动裤,纯情的要命,和这个处处透露着上流社会的空间格格不入。 傅施阅起身拉开冰箱,取出一罐牛奶,放到茶几上,“早饭没吃完吧?” 林斐点点下巴,坐下来,大大方方地靠着沙发背,拧开牛奶瓶子咕咚咕咚喝一大口,好奇地端详着周围,琢磨这样一架私人飞机得多少钱。 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傅施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做我这行很烧钱,需要让合作方相信你不会倒闭,买架飞机用来会客,是最简单的方法。”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0 那是普通公司,不是科锐这种独角兽公司,合作方求神拜佛的盼着和科锐搭上关系,谁还敢嫌弃。 是个绅士到骨子里的男人,林斐心想,能察觉到权利和金钱给自己带来的不适压迫感,轻描淡写地化解。 这种体贴入微,不是一时半会能练就而成,来源于长年累月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总结一句话,得来自一个有钱有势的书香门第。 “傅叔叔,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林斐抿抿嘴边的白白的奶渍,甜的动人。 傅施阅瞄一眼他嘴角残余的白渍,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眯眯眼睛,“喜欢就好,如果有元素氧化了,记得告诉我,补给你。” 林斐眼神明亮清澈,“傅叔叔,回礼下次送给你。” “不用这么客气。”傅施阅指尖点了点唇边,笑意轻浅,“这次是我帮你擦,还是自己擦?” 林斐拇指抹抹嘴唇,用力过猛,唇色擦的更鲜艳,羞涩似地摸摸鼻尖,“周勉呢?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傅施阅选择性回答了一个问题,“他不坐这班,落地你可以见到他。” 飞机的引擎嗡嗡作响,四周景色快速后退,林斐坐起身,半跪在窗前柔软的沙发上,新奇地瞭望前所未见的风景,偌大的停机坪越来越小,直至化成一个小小的绿点。 他在看风景,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眼里的风景。 腰上的衣服随着前倾的动作,扯开一小截,那块白的耀眼的皮肤肌理紧绷着,灿烂的阳光下像渡了一层细腻的脂粉,极具青春魅力的皮肉,一眼看过去,都能想象到触感柔和的弹性,不知是他的腰身柔,还是骨头是柔的,令人遐想万分。 傅施阅轻轻推推眼镜框,端起桌上红酒抿一口,眼神直白的戳着林斐,过了几分钟,才慢慢站起身,走进房间拎了件西装外套,从背后披在林斐肩上。 温热的气息从身后席卷,伴随着成熟的香水味,林斐扭过头,撞上傅施阅那温柔的眼神,微愣一下瞪大眼睛,像丛林里的小鹿听到了枪声,自然而然地竖起耳朵,随时准备溜走。 傅施阅两手理理西装的衣领,说,“下飞机有温差,你穿的太单薄了。” 可爱的让人想犯罪,怎么会有这么傻气的小朋友? 第十一章 林斐眼睛缓缓眨几下,扭过头看向前方,傅施阅温热有力地手臂蹭过脸颊,扯住卫衣上抽绳,轻飘飘打了一个标准的蝴蝶结。 还挺少女心。 距离太近,林斐几乎能察觉到傅施阅胸膛的温度,“傅叔叔,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边说着,他回过头,柔软湿润的嘴唇恰如其分的擦过傅施阅英挺的下颚,茫然无措地愣一下,无辜地说:“对不起呀,我以为你走了。” 傅施阅眼睛眯成一条线,抚过下颚,“没关系。” 眼下的地面像是缩小的模型,高楼大厦,山川河流全化成点与线,耳畔轻微的嗡嗡声越来越响,像在脑子里响一样,上一秒,林斐还在想,引擎声音为什么还这么大,下一秒晕晕乎乎的感觉席卷而来,他才意识到,这是耳鸣现象。 “林斐。” 耳后传来傅施阅的声音,不由自主向前抵的额头碰上温热宽厚的手掌,有种难以形容的安全感。 傅施阅低头看着他迷迷瞪瞪的样子,“躺下来,休息一阵。” 林斐软绵绵的顺着沙发溜下去,侧脸枕在真皮上,伸手可怜巴巴地拽拽傅施阅的西装裤,“傅叔叔,可以借你的膝盖用一用嘛?我头好晕。” 傅施阅盯着他看几秒,扶着他的脑袋枕在膝盖上,林斐像个小羊羔蜷缩起身体,“现在感觉怎么样?” 林斐嗅到他身上草木的香水调调清新淡雅,意外的缓解了晕眩感,“嗯,好一点了。” “你晕机了,闭上眼睛。”傅施阅的声音温柔。 林斐慢慢闭上眼睛,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穿过乌黑柔软的头发,指腹均匀的力道抵在两侧太阳穴,缓慢有致的绕着圈圈,舒服的令人想睡觉,小声地问:“傅叔叔,你帮别人按过吗?” 傅施阅低声道:“安静,好好睡一觉。” 林斐伸手揪住白衬衫的一角,捏的皱巴巴的,“你先告诉我,我再睡觉。” “没有。”傅施阅如实回答。 林斐轻轻一笑,两个小尖牙又白又亮,侧翻过身,鼻尖埋在傅施阅结实腹部,轻轻蹭了几下,乖乖地说:“我睡了。” 傅施阅沉默几秒,温热的呼吸断断续续地从腹部袭来,隐约能觉察到潮湿,他仰着下颚,深呼吸一口气,喉结在薄薄的皮肤下起伏,许久之后,声音压低,脉脉诉说的感觉,很轻,却有种寂静地穿透力,念了一首英文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1 词语不算太难,傅施阅的发音比电视台主持的还标准,林斐全能听懂,是王尔德的《玫瑰与芸香》,他眼前一片漆黑,心头像是被一只温热手拂过,那些不适的感受渐渐散去,这个男人也太温柔了吧,这种文雅的温柔太吸引人了。 不搞到手太可惜。 如果此时他睁开眼,看到的将是一双毫无情绪的眼睛,冷冽的结成冰。 林斐迷迷蒙蒙的想东想西,听到傅施阅念完最后一个单词,又轻声说了一句,“乖。” 疲倦的感觉排山倒海而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 傅施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四周安静的只剩下林斐绵长呼吸,恬静的表情像小孩子似的,松软地发梢耷下,露出一侧清亮的耳钉,傅施阅指腹在上面饶有兴趣地摩挲几下,把耳钉戴的这么乖的,只有林斐了。 他拎个绵软抱枕,垫在林斐脑袋下,让小朋友睡的更舒适,拿着手机拨通电话。 “傅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焦急又忧虑。 “嗯,情况如何?” 那头迟疑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医院宣告夫人和少爷死亡,老爷落地的时候伤到脊椎,刚做完手术,医生说按照目前情况,基本上是瘫痪了。” “不用做遗体收敛,一切我来处理。”傅施阅言简意赅,平静如水。 等到电话挂了,那头的助理擦擦一头冷汗,给老板报丧吃力不讨好,他难过你害怕,他不难过,你更害怕。 多雨的伦敦的气温的确比钱塘市低一些,凌晨的停机坪亮着孤单的灯,零零散散停了几辆车,傅施阅臂间挂着浅灰色大衣,大步走进神情肃穆的人群中,有人拉开了后座车门,即将上车之际,他偏过脸,“让他自然醒,然后送他去找周勉。” 说罢,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漆黑油亮的轿车组成车队飞速的穿梭在公路上。 医院冷冷清清,值夜班的护士好奇地打量一行人,领头的男人穿着精致绅士,身高挺拔,鼻梁架着斯斯文文的眼镜,铂金的眼镜链闪着细碎的光,临进重症病房前,他止住了脚步,像是觉得碍事一般,把那副眼镜摘下来,随手丢给了身后的人,大步走了进去。 有一两年的时间,傅施阅没有见到方建修了,上一次见面还是某个慈善晚宴偶然碰见,方建修带着太太和孩子,推杯换盏,纸醉金迷,俨然一副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谁能想到三十年前,这是一个大山里出来的穷小子? 手术的麻药已经褪去,方建修见到他的脸,满是伤痕的面孔大惊失色,手脚并用挣扎着要起身,可是他再也使唤不了自己的手脚了,只能像个蠕虫一样可怜地挪动几下脑袋。 傅施阅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姿态放松闲适,如同欣赏世界名画似的闲情逸致。 “你要干什么!”方建修粗重地喘息着,费力地想要抬起手,按铃求救。 傅施阅站直身体,很体贴的帮他按了呼叫器,嘴角微微勾了勾,“送一辆轮椅过来,我父亲想去看看妻儿的遗体。” 方建修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隐约的意识到了他想做什么,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去,你离我远一点!” 可惜,医护人员全是外国人,能听懂中文的皆是傅施阅的人,即使他闹的天翻地覆,人家也只是以为他情绪激动,不能接受死讯而已。 太平间亮着幽蓝的光,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一大一小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停尸台上,盖着薄薄的白布,傅施阅推着轮椅走进去,方建修喊的嗓子都哑了,一进了太平间,却突然哑然无声,全身发抖,惊恐地闭着眼睛,不敢看尸体。 傅施阅从大衣口袋拎出一双漆黑的皮制手套,慢条斯理地套在手上,一把掀起白布,映入眼帘的遗体惨不忍睹,像两条蛇似的扭曲,连面目都难以分辨。 那架直升机上只有一个降落伞,方建修用了,母子俩只能在上面等死。 傅施阅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冰冷的铁床,独自端详了半响,看向后方面无人色的方建修,“不想和你妻子孩子告别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姓傅的,我不欠你们傅家什么,我在你们家做牛做马那么多年,现在一切都是我应得的!你别和你妈那个精神病一样,觉得我欠你们傅家的。”方建修说完大喘着气,仍旧不敢睁眼。 傅施阅低笑一声,几步上前,猛地揪住方建修的头发,迈开长腿,不顾方建修的惨叫,像拽着一头动物似的拉到了停尸台旁,一手将方建修的脸摁在那堆红红白白的东西上。 头皮剧烈拉扯的疼痛使得方建修不得不睁开眼,惊恐地看看眼前的人间地狱,傅施阅面无表情,连心率都没有上涨,戴着手套的指尖抹了一滩黏腻的液体,慢慢捻开,语气淡定漠然,“这是羊水,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方建修嘴唇哆哆嗦嗦,看着令人毛骨悚然地现象,恨不得此刻丧失听力,不用听见那些刺耳的字眼。 “对了。”傅施阅停顿一下,衬衣的袖扣闪着明亮的光,像是在分享一件趣事,“你儿子送到医院才死,救护车上一直喊爸爸,我让人录下来了,要不要看?” “傅……傅施阅,你和你妈一样是个神经病,她当初割你的腕割的太浅了,她应该弄死你再死。”方建修话都说不利索,不愿意在这个恐怖的场景里再待一秒钟。 桎梏的力道抽回,方建修瘫软无力的身体滑躺在冰冷的地板,傅施阅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死的真可惜,活到今天能和我一起欣赏你这副样子。” 穹顶的灯幽蓝,方建修不敢看他的眼睛,轻而易举的能让他想到那个被他逼上绝路的女人,“你妈说的对,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欢迎你,也没有人爱你,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傅施阅嗤笑了一声,似乎很不屑。 方建修心一横,如今他已经瘫痪了,还怕什么?彻底豁出去,“傅施阅,你有本事杀了我,你敢吗?” “你想死?” 傅施阅鞋尖在方建修的身上蹭了蹭,擦去不存在的污渍,蹲下去,轻描淡写地笑道:“未免想的太轻松,我会送你去最好的疗养院,医疗技术足够让你苟延残喘,拖着这副身躯像狗一样再活十几年。”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2 毫无尊严的活着才是最狠的报复。 方建修的恐惧的尖叫刺耳,在寂静空旷的太平间来回碰撞,傅施阅站起身,森冷的面庞与冷冽的灯光融为一体,慢条斯理地说:“不要想自杀,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傅施阅脱了手套,拿出来。 [斐波那契]:我一定是没有睡醒,不然为什么我会看到伦敦眼。[大哭] 傅施阅嘴角扬起,随手拨了微信电话过去,那头秒接。 林斐的声音又甜又丧,“傅叔叔,你在哪儿?” 傅施阅低眼看着半死不活的方建修,一五一十地说:“在医院,有位长辈受伤了,我来探望。” “啊?伤势不要紧吧?”林斐放轻了声音。 傅施阅靠着冰冷的停尸台上,波澜不惊地说:“没关系,你不用担心,假期和周勉好好玩,我会按时送你们回学校。” 林斐稍稍放心,乖乖地嗯了一声,“傅叔叔,今天谢谢你帮我按摩。” “举手之劳。” 静默了几秒,林斐小声地问,“傅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傅施阅举起手腕,瞥了一眼腕表,报个时间,林斐的声音里带了笑,“在医院要戴口罩哦,傅叔叔要小心感冒吆!” 甜的能要命。 第十二章 林斐的小毛病之一是认床,异国他乡的床上更睡不着,柔软舒适的床垫将他整个人包裹,也不如家里的小床睡着有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他迷迷瞪瞪,周勉兴奋的叫声由远至近,叫魂似的叫着他的名字,林斐穿上脱靴推开门,周勉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林斐!想不想哥哥?” 林斐懒得理他,坐在床边懒洋洋打着哈欠,“你怎么现在才来?” “我一下飞机就来了。” 周勉左右端详他一番,心里乐开了花,昨天早上舅舅告诉他,会把林斐接到伦敦,你也一起来,其余没多说,剩下的他自己就懂了,摆明创造二人接触机会,多少爱情的火花是在旅游途中擦出来的。 一路上他都在畅想和林斐的浪漫约会,最好,还能牵个手,打个啵,做到友情之上,恋人未满。 他真是有个体贴的好舅舅。 周勉不是个坐的住的人,勾着林斐肩膀在这幢公园旁的大别墅溜达了一圈,数不清的客房,露天大泳池,恒温酒窖,健身房,游戏房、家庭影院、他最喜欢的是一望无际的车库。 眼花缭乱的豪车一排排摆列,堪称男人的终极梦想,周勉一屁股坐在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上,脸颊亲热的贴着方向盘,肉麻哄哄地说:“宝贝,我好想你,一别半年,你荣光依旧,让我再上你一次。” 林斐快恶心吐了,坐进副驾驶扣上安全带,这会还有点无所适从,昨晚白秘书送他回来,只开了几盏灯,他隐约感觉别墅很奢华,刚才跟着周勉逛了一圈,有一种置身另一个次元的错觉。 昨天他是个朴素平凡的学生,今天倘佯在金钱名利构架起的巴比伦塔。 这种对三观冲击力极大的时刻,家教好的优势体现出来了,林斐全程不卑不亢,像在自家似的自然,完全没有束手束脚,那股少年的自信劲,在他身上淋漓尽致的展现。 周勉喜欢的就是他这副样。 两个人今天的第一站—国家美术馆,周勉的散装英文上不了台面,一切外交活动交给林斐,周勉负责说俏皮话逗林斐开心。 林斐偶尔接几句调侃,明明是舅甥俩,周勉和傅施阅完全是两种人,一个是夏日里的可乐,一个是酒窖里的红酒,完全没有可比性。 “卧槽,怎么这么多裸男!还在洗澡!” 两人停在一幅画面前,周勉仰着头,啧啧称奇。 林斐双手抄在帽衫口袋,“你该庆幸这里的人听不懂中文,这是耶稣在受洗。” 否则他们两都得被轰出去。 周勉勾住他肩膀,神秘兮兮地一笑,“林斐,这耶稣什么毛病,洗个澡旁边那么多人。” 林斐轻笑,正经了点,“这是弗朗切斯卡画的,我在书上看到过分析,这幅画是根据黄金分割率画的,和达芬奇一样,我们所看到的画面布局,都是经过画家精密计算,确保构图的完美。”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3 “什么意思?” “嗯,其实就是斐波那契数列。” 周勉恍然大悟,“我知道,你的微信名。” 牵扯到数学,林斐认真的解释,“斐波那契数列是指一组数字,第一项等于后两项之和,等到数字越来越大,后一个数字与前一个数字的比值会逐渐接近0.618,也就是黄金分割率……” 周勉似懂非懂,全身打个寒颤,“如果我有罪,警察会来抓我,而不是让我在伦敦还要听到数学。” 两人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艺术的美是相同的,数学也是艺术的一种。” 林斐回过头,是个看着四十来岁的男人,打扮的有辱斯文,桃粉色的衬衣,荧光绿紧身裤,脚蹬一双似潮似土的红色高跟鞋,涂着鲜艳口红,头发更是五颜六色,就差把我是gay纹脸上了。 周勉“卧槽”一声,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哪凉快哪待着去。” 男人不恼,笑眯眯地看着林斐,“你说的很对,这幅画的确用了黄金分割率,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在国内读书,钱塘附中。”林斐乖乖地说。 男人端详他一番,笑意更盛,“我在钱塘大学做过客座教授,真想念校门口的红烧肉。” 周勉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尽搁这吹牛逼,这样的还教授,禽兽还差不多。 林斐不禁笑了下,“有那么好吃吗?有空我会去尝尝。”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了。 林斐不假思索地道:“林斐。” 男人从衬衣口袋,掏出一个粉色小本本,上面画着HelloKitty,拿着毛茸茸的笔刷刷的写了写,“我猜是斐波那契的斐。” 林斐点点头,“是的。” “下次我去钱塘大学演讲,你可以来当志愿者。”男人装回本子和笔,“有缘再见。” 扭过头向前走去,姿态相当的妖娆。 周勉搓搓一身的鸡皮疙瘩,“我靠,这人是变态吧,你居然还敢把名字告诉他。” 林斐扑哧一笑,边走边说,“他说数学也是艺术的一种,所以我觉得他不像坏人,再说,他还在钱大当过客座教授。” “他要是教授,以后我就是你儿子。”周勉不屑地撇撇嘴。 两个人疯玩了一整天,回到家的时候天黑透了,远远看到别墅里灯火通明,如同童话故事里的城堡。 城堡里没公主,白秘书坐在大厅的丝绒沙发上,瞧见两个小朋友回来,招呼厨房部可以上菜了,林斐瞥了一整圈,没见到傅施阅,有那么点失望。 两人边吃边聊今天的见闻,上完最后一道菜,白秘书走过来,郑重其事地说:“傅先生的继母和弟弟坠机去世了,他需要打理身后事宜,这个假期由我来陪你们度过。” 周勉错愕地张了张嘴,“什么时候的事?” 林斐想到昨晚傅施阅的电话,心里不是个滋味,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周勉,你应该知道,傅先生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白秘书的口气是林斐从未听过的严厉,与林斐说话时的那种亲和劲完全不同。 周勉似乎已经习惯了,叹口气,看着林斐凝固的侧脸,低声说:“我舅舅的妈妈在他十四岁的时候自杀了,他爸爸是入赘的,现在这个老婆,是他爸的外遇对象,嗯……听我妈说以前是个小姐,在我舅舅的妈妈还没去世的时候,就勾搭上了,人一死,登堂入室结婚了,还没过头七,就给我舅舅生了个弟弟,那滋味真不好受……” 的确不好受,林斐感同身受,难怪觉得傅叔叔的一言一行都那么契合他的心意,原来傅叔叔有过一段和他相似的经历,比他惨的不是一星半点,他想起和严昊约架那天,傅叔叔在车里说的父母那段话,心里那么多苦的人,能说出这么理性的话,傅叔叔真的很温柔呢。 思考之余,他隐约察觉周勉说的话颠三倒四,舅舅的妈妈不就是外婆吗? 怎么说的和其他人一样,正想要调侃周勉一番,白秘书咳嗽几声,“最近伦敦大罢工,警察全在街上维持秩序,治安可能会不太好,你们两要多多小心。” 周勉挠挠头发,“难怪街上围着那么多人,我还以为抢卫生纸呢。” 不愧是你,林斐服气了。 夜里林斐睡不着,握着手机在被窝里刷一会题,李阿姨拍了几张阿尔法的照片,前几天还怕生的小家伙现在胆大包天,趴在林斐床上晒太阳,睡姿四仰八叉,该打码的地方都露出来了。 林斐挑了几张存进相册,隐隐约约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看了一眼手机左上角。 凌晨两点。 林斐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偌大的大理石阶梯旋转而下,白秘书正在缓步向下走,隐约听到傅施阅的声音,他在门口站了几秒,回到房间,径直走进洗手间。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4 他一手撑在洗手台上,另只手随意给脸上泼了点水,水灵灵的像刚出浴,再解开两颗保守的睡衣扣子,露出脖颈纤细美好的线条,转身走下去。 大厅一角亮了一盏灯,傅施阅坐在单人沙发上,手肘撑在膝上,白秘书站在身旁低声说些什么,听到林斐的脚步声,两人皆回头,戛然而止,默然无语。 像是秘密被揭穿似的。 白秘书笑笑,“傅先生,我先走了。” 傅施阅点点矜贵的下颚,朝着林斐招招手,似笑非笑地道:“睡不着?” “我一个人害怕。”林斐走过去坐下来,低声说:“傅叔叔,节哀顺变。” “生死有命。”傅施阅漫不经心地说,一边将衬衣袖边折起一截,目光扫过他脖颈上的水珠,微微一顿,“你害怕什么?” 林斐蜷起腿,下颚抵在膝盖上,“姐姐说最近治安不好,我一个人不敢睡,我可不可以……去你的房间睡?” 傅施阅沉默,没看他希冀眼神,慢条斯理将两边的衬衣袖扣贬的分毫不差,站起身,“给你一件东西防身,放在枕头下。” 板砖吗? 林斐有点后悔把弹簧棍扔了。 傅施阅走进了一侧书房,过了几分钟,手中拎回一件褐色的皮制东西,走近了,林斐看见那是枪套,里面装着一把漆黑的手枪。 他顿时愣在原地,定定地看着那把枪。 傅施阅将枪套放在桌上,瞧见林斐受惊的可爱表情,哑然失笑,“小朋友,我有持枪证,在这里是合法的。” 林斐缓慢眨几下眼睛,好奇心大过恐惧感,毕竟看那么多警匪电影,第一次见真家伙,“我能摸摸它吗?” “在你回去之前,它是你的了。”傅施阅抱着手臂,低着头轻笑。 林斐弯腰站在桌前,像对待易碎品一样,轻轻摸了摸冰冷的金属面,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好重啊!” 傅施阅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样子,笑意漾到眼底,“嗯,这把射程五十米,作为防身足够,明天可以去靶场练一练,熟悉后坐力。” 林斐轻轻放回桌上,平时玩玩绝地求生是一回事,真对着活人开枪,那得一辈子心理阴影。 傅施阅把枪收回来,慢条斯理地装进枪套,抬眼朝林斐看了眼,似乎好笑的低眸,平静地语气说:“英国自卫法典明文规定如果后背抵着墙,退无可退之地,反击即算正当防卫,记住这条,即使歹徒重伤不治,也不算违法。” “从这面墙,到门厅,正好五十米。” 一股寒气从林斐的脊椎骨窜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活生生的一条人命说的轻描淡写,傅叔叔是认真的? 傅施阅并未抬头,修长的手指扣上枪套扣子,随口科普道:“M国适用不退让法,如果遇到不法分子,警察无法提供保护,可以使用致命武力,算作正当防卫。” 那股寒意越来越深,林斐定定看着他的脸,神情风轻云淡,嘴角衔着温润的笑,傅叔叔为什么会研究这些东西…… 傅施阅抬起眼,撞上他错愕惶恐的目光,微怔一秒,低声哧笑,两颊的梨涡像四月的春风温暖醉人,“枪里面装的橡皮弹,你想什么呢” 林斐的神经像根绷紧的皮筋,瞬间松懈,凝结的血液重新流回四肢,“傅叔叔,你吓到我了,以后不要这样说话了。” 第十三章 傅施阅抬手揉揉他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喝杯牛奶,好好休息。” 林斐揉揉两颊,深深呼吸几口气,小碎步一路跑向厨房,只知道大概方向,没想到离的那么远,他拿了一罐牛奶,靠在冰箱上慢慢的喝完,那种瘆得慌的感觉逐渐消退。 他摸摸胸口,探头看着窗外孤单的月光,外面真危险,才离家两天,有点想回家,想奶奶了。 林斐喝完牛奶,再回到大厅,傅施阅已经不在了,茶几上扔着那把枪,一杯咖啡和一沓厚厚文件,他快步走了过去,脚尖踩上楼梯一瞬,林斐停止住,为了打消心底发毛的感觉,又重新走回桌旁。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把枪比方才轻了一点。 他小时候玩过这种型号的玩具枪,拆开弹夹并不难,快速地瞥了一眼。 真的是橡皮弹。 林斐嘴角轻扬,好了,今晚可以睡着了。 睡是睡着了,做了一晚上稀奇古怪的梦,早上醒来还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林斐眯着困倦的下垂眼,餐厅里白秘书和周勉排排坐,作为客人的林斐不好意思睡回笼觉,硬着头皮坐下来。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5 “你昨晚干嘛去了?”周勉咬了一口面包。 林斐灌了杯黑咖啡,揉揉眼睛,懒洋洋地说:“做梦。” 周勉挤挤眼睛,“春梦吗?” 林斐白了他一眼,打个长长的哈欠,“我梦见走在马路上,踩进一个花团锦簇的陷阱,深不见底,我一直往下落,想要求救,仰起头只看到陷阱边站了一圈人围观。” “没人救你吗?” “没有。”林斐不太想得起梦境细节,“他们都在助纣为虐,推波助澜。” 白秘书看了他一眼,眼神难以言喻怪异,“林斐,梦到下坠,代表你要长高了,是件好事。” 周勉点点头,炫耀似地说,“我长个子那段时间,也经常梦到跳楼,一年从一米七一长到了一米八六,你羡不羡慕?” “不羡慕。”林斐嘴硬,科学研究25岁之后身高停止生长,他现在18岁,一米七三,还有七年,就算每年长一厘米,总能长到一米八。 想到这,他端起桌上的牛奶,又喝了一瓶。 傅施阅下楼时,林斐和周勉还在互相伤害,周勉突然单方面休战,夸张地“哇喔”一声。 林斐抬起头,傅施阅平时的着装在他看来已经很精致了,今天是精致到了骨子里。 复古的英伦三件套,衬衣是气场强大的枪驳领,烟灰色的修身西装马甲勾勒腰身劲瘦,同色的西装包裹着挺拔肩膀,配上同样的复古风的袖扣、领针、口袋巾,臂肘里搭着一件羊绒大衣,偏分的头发抹了一点发胶,每一处一丝不苟,那种斯文又禁欲的气质呼之欲出。 “舅舅,你今天真帅。”周勉两手撑着下巴,发出对成年人世界的艳羡。 傅施阅走过来,袖扣与领针的光芒轻微闪烁,有种贵气逼人的感觉,端起桌上的咖啡慢慢抿一口,“是吗?” 林斐一抬眼,对上傅施阅的目光,似乎在期待自己回答,“傅叔叔每天都很帅,今天最帅。” 周勉亲热的勾住林斐肩膀,两眼弯弯,“看吧,林斐也这样觉得,舅舅你去主持葬礼要穿这么帅吗?” “葬礼会来记者。”傅施阅眼神扫过林斐肩上的手,略微停顿一秒,单手推推眼镜,淡定地吐字清晰,“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向林斐学学。” 周勉一秒收回手臂,坐的端端正正,朝着林斐抛个wink,“你现在是我舅舅眼里的标杆。” 林斐隐约觉得傅施阅刚才似乎在明目张胆的撩自己,随意地嗯嗯几声。 今天的行程有白秘书在,两个人不能像昨天一样疯玩,路上周勉低声低语和林斐唠了会白秘书的八卦,林斐原以为白秘书未婚未育,完全瞧不出是个四岁孩子的妈妈。 白秘书的前夫是科锐的工程师,据说在她孕期出轨水吧的前台,这个女人不是普通人,不拉横幅,也不在网上让渣男渣女社会死亡,挺着八个月的肚子一声不响坐在科锐的会客厅,一坐就是一个月,谁劝也不走,直到事情压不住,闹到傅施阅面前。 后来不知和傅施阅达成什么协议,白秘书生完孩子第二个就去科锐上班,从总裁秘书直接起跳,渣男渣女当月离职,成为业界笑柄。 阳光灿烂的天气,公园里绿草如茵,微风习习,林斐咬着草莓甜甜圈靠着汽车座椅,周勉端着两杯可乐,朝着驾驶座的白秘书努努下巴,意有所指,“看不出来吧?” 林斐接过可乐,凉凉的握在掌中,“你这么八卦,我建议你去当侦查兵。” 白秘书扭过头看了他两一眼,回过头,声音突然沾上了喜色,“郑总!没想到能在这碰到您,真是太巧了!” 郑总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穿的挺像回事,带着大金表,一笑露出排烤瓷牙,“小白,越来越漂亮了,看着比我闺女还年轻。” 两人握了一下手,郑总色迷迷地捏了一下白秘书的手腕。 直觉告诉林斐,这郑总不是个什么好玩意。 “这两个小朋友是?”郑总扭着头看向车内,瞧见林斐,眼前一亮,要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哈喇子都快流地上了。 特别是少年看他的眼神,拧着眉头,透着厌恶,长得又那么易碎,那股子高冷劲就更招人想采摘了。 “这位是傅先生的外甥,这位是他的朋友。”白秘书挡在了郑总眼前。 郑总歪着头,肆无忌惮地看着林斐,那种肉欲横流的目光几乎能化为实质,“长的真乖,在什么学校读书啊?” 白秘书提醒道:“郑总,他们是跟着傅先生来度假的。” “喔!”郑总收回令林斐全身不适的目光,舔了舔上下嘴唇,“傅总最近心情不错吧?” 白秘书经典官方回答,“傅先生的事情我一概不清楚。” 郑总啧啧几声,“小白,这就是你不地道了,我和你们傅总认识两年,他那微信头像一直是科锐logo,朋友圈一条都没有,我一直以为你们傅总把我屏蔽了,前几月突然开始发动态,还换了个头像,我可是条条都点赞评论了。” “可能是以前公司事情太忙,傅先生没有时间经营朋友圈。”白秘书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林斐。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6 看的林斐莫名其妙。 “我要是长你们傅总这样,那得天天发,你们傅总真是暴遣天物。”郑总说完,偷偷摸摸地又瞧一眼林斐,肚子里的馋虫顺着喉咙直往上爬。 回去查一查,这种极品,不搞到手玩一玩太可惜了。 林斐冷着脸,随便找个借口,推门下车,饶了半个圈,走到郑总停车的位置,拿起手机搜一个重口味的交友论坛,照着郑总的挪车电话发了一条广告,“求猛男,多重口味都行!” 这是最瞧不上的人,一把年纪为老不尊,仗着有几个钱吃豆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人渣,如果不是异国他乡,一准套个黑塑料袋拉到墙角揍一顿,让这个老色鬼见识见识什么是带刺的玫瑰。 郑总走了之后,按耐不住怒火的周勉骂骂咧咧,“妈的,怎么到处都是老色鬼!” 今天一整天两个人都闷闷不乐,傍晚回到家,林斐懒洋洋地仰躺在大厅沙发,眯着眼睛,看着高高供起的穹顶,繁琐的水晶灯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周勉从书房出来,神秘兮兮地拿着一个盒子,献宝似的放在林斐眼前,“雪茄,抽不抽?” 不提还罢,一提林斐的烟瘾犯了,坐起身,“你知道这玩意怎么抽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周勉有模有样地摆出一套工具,纯金的雪茄剪,雪茄锥,还有一个火柴盒,“都是偷我舅舅的,反正他也不抽这个,不如让我们享受享受。” 林斐想来都是烟草,差别不大,撑着下巴看周勉炫技似的把一根雪茄又切又裁。 “好了。” 周勉递给他,林斐夹在纤细白净指间,衔到唇边,他的唇形生的姣好,线条柔和而优美,微拱的唇弓像时时刻刻在索吻,此刻含着圆而粗的雪茄烟,呼出的气息在唇上镀上一层湿润水汽,乌黑的雪茄衬的嘴唇更鲜艳,有种适合接吻的感觉。 色彩分明的画面极具冲击力,穿透骨髓的诱惑,可惜他长得的太纯正,这么近的距离,周勉几乎看见额角淡青的静脉,少年的脆弱和单薄,让人无法起邪念。 “点火,你看我干什么?”林斐斜睨他。 周勉回过神,握着火柴的手,擦了好几下才点着,林斐偏过头,深深地抽一口,乖巧地长相透出一点痞劲,眯着眼睛靠回沙发背上,“劲真大。” “古巴的雪茄,劲肯定大。”周勉边说,边压低身子,两手撑在沙发座椅边沿,“林斐,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什么?”林斐看着他反常的举动,摘下嘴边雪茄递给他,“给你,抽不惯。” 周勉拿在手中,望着他那双小鹿眼睛,凑的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在他脸上,“林斐。” “嗯?”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什么?”林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眼神纯粹干净。 有一个瞬间,周勉感觉到林斐自始至终都知道,林斐那么聪明,怎么能不知道?只是、压根不在乎。 可他还是说:“我在想,完了,我要对不起我妈了。” “啪嗒”一声响,像是什么金属落地,两人皆回过头。 傅施阅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脱下来的大衣拎在手中,一块精致的怀表落在大理石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你们继续。” 第十四章 周勉脸红脖子烧,连忙站直身体,傅施阅睨一眼他手里的雪茄,边理翘起的衬衣领,语气温和地说:“你抽雪茄?” “舅舅,我……这……“周勉看一眼林斐。 林斐顶着一张无辜的脸,老老实实地说,“傅叔叔,是我想抽,不关周勉的事。” 傅施阅低头轻哧,摘下手腕上的腕表,一如既往地风轻云淡,“让同学给你顶罪,长出息了,回去闭门思过。” 周勉张了张嘴,对傅施阅说一不二的脾气多少有些了解,给林斐使了个眼色,顺从的上了楼。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夜间安静的大厅落针可闻,林斐双手撑着下颚,像小树苗发芽一样,眨巴着眼睛看着傅施阅,“傅叔叔,真的是我。” 傅施阅并没有看他,微垂着的眼睛半眯着,精薄的镜框遮住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他背过身,将腕表和领针放到边桌上,缓慢有致地解开两颗衬衣扣,足足过了好几秒,音色了沾了轻松笑意,“初吻的感觉怎么样?” 林斐看不见,傅施阅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 “我们没亲。”林斐瞪圆无辜的小鹿眼,“傅叔叔,亲嘴是什么感觉呀?我都没有亲过,你亲过嘛?”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7 傅施阅转过身,施施然坐在他对面沙发,侧头笑吟吟看着林斐,“我不太认同早恋这个词语,心之所向,情之所至,在纯真无邪的年纪谈恋爱不是过错,不用瞒着我。” “傅叔叔,你真开明。” 林斐认真地说,“可是我和周勉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傅施阅双手交叠,修长食指在手背轻轻叩了几下,风轻云淡道:“哦?看来我误会了。” 说完,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问题。 起身从大衣口袋摸出一个可爱的玻璃瓶,印着睡觉的丝绒小熊。 “助眠糖。”傅施阅放到茶几上,声音温和有礼,“希望能让你睡个好觉。” 林斐微怔一下,拿起来,草莓口味的小熊软糖,这种入骨的体贴还是头一回遇见,谁要是嫁给傅施阅,那得多幸福,“谢谢傅叔叔。” 傅施阅自然地捏捏他的脸颊,无可挑剔的温柔,“睡前半小时,一次两颗,吃多了有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林斐好奇地问。 傅施阅顺手卡住他的下颚,淡淡端详着红润的嘴唇,心里已有定夺,“会长蛀牙。” 袖扣光芒在水晶灯下折射,林斐嗅到衬衣袖口香纸味道,心里没来由有点发热,风尘碌碌的忙葬礼,还能想起他失眠的事情,第一次遇到对他那么好的人,“副作用要是能梦见傅叔叔就好了。” “偷吃了多少糖,嘴这么甜?”傅施阅低低笑了笑,收回手,“好了,乖乖去睡觉。” 别墅上一任屋主是个没落贵族,书房是典型中世纪复古风格,前些年傅施阅买下这里后,做过一些改造,化繁为简,惊稀奇巧的装饰品搬到了暗无天日的杂物间,黑灰两色的金属成了主色调,透着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气息。 房间最惹眼的是一整面墙的高清大屏幕,傅施阅倚着沙发,倒了一杯红酒,慢条斯理地漾着高脚杯中的鲜红的酒,另只手握着一个遥控器。 他抿一口酒,摁下遥控器,看着屏幕。 做过的改造包括——除去衣帽间和洗手间,每一间房子装上了监控,没有任何死角。 静静的看着周勉教唆林斐抽雪茄,以及那差一点就发生的接吻,他摁下倒退,停在林斐含着雪茄的画面,随手捏起桌上雪茄盒,抽出一根雪茄,指尖轻柔的拂过,温柔地像是情人姣好的嘴唇,又像是四月春风吹面般缠绵。 直至周勉几乎要亲上去的一刻,猛地折成两断,零散的烟草落在手中,再一次狠狠地碾碎,零散成泥的落在西装裤。 傅施阅轻轻拭去,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线,这次毫不掩饰那种令人齿寒的气息。 睡眠糖效果很好,林斐在异地睡一个好觉,睁开眼的时候阳光灿烂,地板上一片金黄,像渡了一层薄薄的金。 他手机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充上电,时间早晨十点,biubiubiu的弹出十几个未接,全是周勉打的,莫名其妙,林斐拨回去,那头已经关机了。 洗漱完毕,他散漫地靠在洗手台柜子上,一手摆弄着精致的瓷器,另只手拆下耳钉丢在了台上,放长了线来钓大鱼。 他去敲了周勉的房门,无人回应。走下楼,傅施阅坐在餐桌前喝着咖啡,闲适地看着英文报。 “傅叔叔,周勉呢?”林斐环视一周,一个人都见不到。 傅施阅端着精致的咖啡杯,漫不经心地说:“我姐姐生病了,他回家照顾。” 林斐懵了一阵,坐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严重吗?” 傅施阅抿一口咖啡,看着报纸,“小毛病。” 林斐支着下巴,“傅叔叔,剩两天了,不然我也回去吧。” 傅施阅合上报纸,视线移到林斐脸上,温笑着问:“怎么,怕我?” “没有。” 林斐咬了一口软塌塌的布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很单纯语气问:“傅叔叔,我留下来,你是想我陪你,还是你想陪我?” “两个有什么不同?”傅施阅饶有兴趣地问。 林斐一本正经,“如果你想陪我,可以,但是我陪你,不行。” “为什么?” 林斐放下叉子,向餐桌压低身子,拉近两人距离,气息里带着布丁香甜,“因为我不是白秘书,我也不是周勉,傅叔叔想我陪你,就要付出一点。” 傅施阅嗅着那点诱人的香甜,靠在椅背上,“你想要什么?” 林斐伸出手,捏起桌上银色简约的领带夹,低着头别在圆领T恤的领口,理直气壮,“我要这个,等回国再还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8 这次轮到傅施阅怔了,林斐边吃,边看着他笑,两个小尖牙白的发亮,有种使坏得逞的小得意,嘴里嚼着饼干,含含糊糊地说:“傅叔叔,吓到了?” 傅施阅低头轻笑,有种养猫被猫冷不丁挠了一抓,不生气,斯德哥尔摩一样还有点期待,期待看看这爪子到底有多锋利,“嗯,有一点。” 林斐扑哧笑出声,眼睛亮晶晶的,今日份的钓鱼到此为止,鸣金收兵。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砖的声音尤为显耳,白秘书神情莫测地过来,走到傅施阅身侧,正要弯腰凑到耳边,傅施阅轻轻敲了桌沿,瞥一眼林斐,“直说。” 白秘书一五一十地说:“傅先生,您姑姑来了,这会正在门厅。” 话音刚落,传来一阵凄怆的哭声,一个女人哭着丧进来的,穿的算得上讲究,烫着干练的卷发,风韵犹存,颇有几分姿色。 她边抹眼泪,边用余光打量周围装修,见到餐桌前三个人,干嚎声戛然而止,抽泣着泛红鼻子,“施阅,我来的太晚了,没有赶上葬礼。” “傅先生,我们拦不住她,她坚持要见您。”白秘书说。 傅施阅瞥一眼林斐,收回目光,低低“嗯”了声,暂时认了这个姑姑,“坐吧,明天白秘书带你去公墓。” 女人狠狠剜了一眼白秘书,坐下来,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掉,女人的眼泪是武器,她把这个武器要用在刀尖上,“施阅,虽然你姓傅,但你身上有一半的血是我们方家的,这一点你不要忘了。” 林斐支着下巴,这段露骨的演技,可以给张S卡。 傅施阅十指交叠,搭在桌上,不急不躁,“你说的对,我会代替我父亲照拂方家,这一点姑姑你放心。” “真的吗?”女人不相信有那么好的事。 傅施阅目光平静,“姑姑,我不会反悔。” 至于要如何“照拂”,他并没有说。 女人不哭了,抽了几张纸巾,说着体己话,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傅施阅,“你妈走的早,你接着又有了后妈,姑姑心里一直很心疼你,当年你爸有了新欢,就忘了儿子,狠心把你丢到国外,我好说歹说他都不听,有好几次我都想来国外看看你,可是姑姑没什么文化,也不懂英文,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不敢来,耽误了那么多年……” “都过去了。” 傅施阅偏过头,林斐侧脸认真,听的很专注,他好笑地抱起手臂,继续听着女人不着边的话,看看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这次我来参加葬礼,其实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咱们方家现在就剩你一条血脉了,你爸又是这个情况,你得让他在临终前抱上孙子吧?你姑父有个侄女,长得特别漂亮,还是个教师,也是咱们钱塘的,配你是差了点,但姑娘人很贤惠,将来是个贤内助,对你事业有帮助,男人嘛,成家才能立业,你说是不是?”女人滔滔不绝地说完,巴巴地看着傅施阅。 作为局外人的林斐都听明白了,方家的靠山倒了,女人盯上了傅施阅这个新靠山,即使对方答应会照拂,她内心里放心不下,得把自己的亲戚塞给傅施阅,做上了傅太太,才算拴住了这个印钞机,心可真够贪的,傅叔叔不会看不明白吧? 傅施阅风度颇好,低眼笑了下,淡道:“姑姑,你说的对,舟车劳顿,我安排人送你回酒店休息,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 女人这次见好就收,两个目的都达到了,起身,又瞪了一眼白秘书,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去,就等着把这条大鱼捞进网里了。 白秘书不恼,目光同情看着女人的背影,一边想,如果今天林斐不在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斐从糖果盒子里捏了一块糖,剥开糖纸,递到傅施阅嘴边,“傅叔叔,吃块糖,多巴胺会让你心情好一点。” 傅施阅自然而然地略躬身,低头从林斐掌中卷过来,脸上的表情平淡,“到底是我姑姑,翻脸终究不合适。” 林斐一把握住,糖纸细碎的响,“傅叔叔,你要是不方便翻脸,下次就暗示我,我帮你教训她,我很厉害的。” “多厉害?”傅施阅嘴角弯了弯,荔枝糖甜丝丝,凉意顺着蔓延进喉咙里,很多年没吃过糖果,没想到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林斐看他笑了,认认真真地说:“我在新阳中学上学时,数学联赛没考好,我们班同学都在群里骂我,我一个脏字不讲,数落了他们两个小时,最后教导主任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算了吧,放过他们吧。” 傅施阅似乎很有兴趣,边笑着边问他:“你就没有输过?” “输过。”林斐假装叹一口气,“我小时候和同学玩大富翁,赢了我们班所有人的零花钱,回家给我爷爷显摆,他要和我玩,我瞎编游戏规则,赢了他几十块钱,他不肯服输,拉着我奶奶背着我研究了一周,那天下午他们两把我的钱搜刮的一干二净,当着我的面吃炸鸡,一口都不给我,我撒娇耍赖全不管用。” 傅施阅低头,抿着翘起的嘴角,忍着欢畅笑意。 白秘书暗自观察,在日常工作里,面对下属员工,合作伙伴,名流政客,傅施阅是经常笑的,那是一种谦谦君子,善气迎人的笑意,孰真孰假无从分辨,与今天这种自然流露的截然不同。 或许,傅先生这次可能要失算了? 第十五章 假期的最后两天,白秘书陪着林斐逛了大大小小的博物馆,在一个全外语的环境里,林斐明显感觉到听力和口语的进展,可惜再也没有见过傅施阅。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29 还是那辆科锐的飞机,白秘书陪他一起回去,林斐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看书,傅叔叔的书很多,大部分是哲学和金融,还有一些诗集,那天念的王尔德就在其中。 白秘书揣摩人的心思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看着他百无聊赖的样子,“傅先生平时很忙,这次来伦敦处理家事,如果你想找傅先生,可以在微信上问他。” 林斐把书盖在脸上,不理她,有自己的打算。 假期结束预示着月考成绩出来了,教室里像末日降临,赵涛每念一个名字,都像凌迟的一刀,哀嚎遍地。 四班同学的脸皮身经百战,也抵不住这响亮的大耳刮子,赵涛板着脸一格一格念完,成绩单的夹子“啪”的一下拍在讲台上,不怒自威,“都听完了吧?你们父母交一大笔择校费,就考这点?你们好意思吗?” 鸦雀无声。 “知道我没念谁的吗?”赵涛语气缓了一些。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林斐,挡在面前的数学书倒了,只看见一头乌黑柔润的头发,随着呼吸缓缓起伏,睡的还挺香。 梁静慌忙地手肘戳了戳,林斐茫然地抬起脸,澈白的脸颊压了一道淡淡粉印子,睡眼惺忪,一副我在哪我是谁的迷茫。 “林斐,你来我办公室。”赵涛点了点他,向外走去。 林斐揉揉额头,打个哈欠,时差还没倒过来,迷迷瞪瞪地往外走,赵涛一走,教室里炸了锅,看这情形,林斐得考的多烂,值得赵涛单独教训。 万年年级垫底的那位乐了,以后认了林斐这个难兄难弟。 现在是上课时间,办公室人很少,赵涛抱着保温杯,吊着一张脸,将林斐上下打量一遍,“你知道这次考了多少吗?” 林斐大概报了个数,赵涛扑哧一声笑了,“差不多,最低的英语117,其他考的都不错,这次年级排名67。” 这可是基础四班从来没有过的成绩,上次考的最好的,也才门门及格。 考完之后,林斐对过答案了,与预计的排名还是要差一些,附中的竞争比新阳二中激烈太多。 赵涛喝一口枸杞茶,“第二个问题,你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 林斐还真不知道,赵涛幽幽地叹口气,“之前见过先锋一班的班主任霍老师吗?” “没有。” 赵涛顿了一下,转头问旁边的一个老师,“霍老师人呢?” “霍老师家里有人介绍了相亲,据说是个大老板,这会请假做头发去了。”那位老师一脸八卦。 赵涛严肃地咳嗽几下,“霍老师很看重你,不用等到期末考试,这周想让你转班去先锋班,我们两私下谈过,你的资质和底子都不错,先锋班虽然吃力,但更适合你……” “赵老师。”林斐低着头,看着白球鞋的鞋尖,“我能不去吗?” “你不想去?” 赵涛稀奇地看着他。 学习环境对学生的影响重中之重,特别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被影响,就基础四班那个学习环境,赵涛心里最清楚,说残酷点就是将来高考的分母,这次林斐凭着底子好考了67,下回能考个167就谢天谢地吧。 放着这么好改变命运的机会,林斐居然不想去? 林斐抬起眼,赵涛看着这双纯粹的眼睛,蕴含着少年的天真和勇敢,听着林斐一字一顿说,“赵老师,我来四班一个月,因为休学,我有许多问题需要请教代课老师,可很少有老师愿意认真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是基础四班的,有为我讲一个题的时间,不如给先锋一班的多上五分钟课,我们交的学费甚至比他们多,为什么待遇不一样?” 问的赵涛瞠目结舌,第一次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嘴里听到这么犀利的问题,办公室里闲聊的声音戛然而止,纷纷地望过来,看看谁这么刚。 林斐不卑不亢,不像学生面对老师的拘谨,“赵老师,我们都还是孩子,心思敏感脆弱,你们是除了父母之外我们最信任的成年人,你们的言行举止对我们影响不可磨灭,你们怎么看待我们,我们就怎么样看待你们。” “我家有一副我爷爷亲手写的字,知难而上,我就是喜欢走最难走的那条路,赵老师你不用劝我,我不会去先锋一班,您放心,如果将来高考失利,这是我自己的责任,我担得起。”林斐一口气说完,静静地看着赵涛。 赵涛愣了半响,重新审视了一遍林斐,想到那句疏又何妨,狂又何妨,现在的孩子真是不得了,“你想好了?” “嗯,赵老师,谢谢你。”林斐点点下巴,语气又恢复乖巧温顺。 赵涛挥挥手,“以后别熬夜学习了,免得上课睡觉,去吧,剩下的我和霍老师商量。” 林斐前脚刚走,后脚办公室里的一位老师说,“思维清晰,有理有据,老赵,你们班这学生将来了不得,说不准以后是你的得意门生。” 赵涛深以为然,毕竟执教那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么生猛的。 真相没老师想的那么伟大,林斐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这次年级排名这么考前,大半个年级能记住他,风头够大了,如果再破坏规则去了先锋一班,他连课堂笔记都借不到,生存环境那可比基础四班恶劣多了。 当然,林斐的确看不惯这帮一碗水端不平的老师。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0 从楼上向下走,撞上两个老冤家,高远航和严昊勾肩搭背,高远航嘴角还残余淡淡乌青,严昊两个眼眶全是青的,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精神恍惚,梦游似的。 高远航冲着林斐难看的笑了一下,心有余悸,“斐哥。” 林斐靠在楼梯扶手上,长腿半曲着,居高临下看着这两个人,“别叫哥。” 那叫啥?高远航挺怵他身上那股狠劲。 林斐目光落在严昊身上,偏着头,“谁让你贴我成绩单的?” 这事不弄清楚,他在附中日子安生不了。 严昊这会魂游天外,回过神,“你以为你谁?就你这样的现在也想找我茬?我收拾不了别人还收拾不了你?” 高远航赶紧拉住他,趴在耳朵边低语几句,严昊看着林斐的眼光变了味,林斐看上去真不像个惹是生非的坏学生。 林斐应该是那种乖乖学霸,天天拍老师马屁,考试不理想就躲在被窝里哭,难以想象和严昊这些人臭味相投,全是老师眼里的垃圾学生,不过林斐皮囊太好,欺骗性强,更像一个词语—恃美行凶。 严昊现在没兄弟,也不敢招惹林斐这样的狠茬,老老实实地说:“一班的赵敬台,他我小弟,你得罪他了。” 哦,年纪第一,去年数学联赛前八,保送复旦那个。 林斐一动不动,低着眼,半响才说了句:“知道了。” 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 高远航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在厕所,林斐说以后附中严昊说了不算了。 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应验了。 严昊嘴唇发抖,陷入自己的思维,“你说到底是谁给我爸打的匿名电话,他怎么会知道我妈的事情?” 高远航哪知道,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爸妈离异的多了去了,以后习惯就好了。” 这一周,林斐没见到周勉人,在微信上问了周勉妈妈的情况,周勉轻松的回复,不严重,医生误诊食物中毒,做了个洗胃,需要休养几天,看来的确是像傅叔叔说的一样,是小问题。 傍晚的南校门口一排排私家车,来来往往的学生像小鸟一样飞进父母怀抱,青春活力,其乐融融,黑色的轿车低调隐与车队之中,一眼看过去难以分辨,等了许久,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渐渐稀少,只剩下零零散散地走出来。 司机阿凯笑着说:“傅先生,不然我进去找找周少爷?” 傅施阅摇摇头,手肘闲散搭在车窗沿,林斐莫名很显眼,身高和这个年纪的男孩差不多,一侧肩挎着黑色书包,书包有点泛旧,拉链上挂着几何符号的圈绳,一条洁白耳机线从校服T恤的领口爬出来,顺着修长脖颈攀过少年冒尖的冷淡喉结。 他的站姿不算标准,一只手握着书包带,懒洋洋地斜着,垂着头,一尘不染的球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马路沿,不知在等谁,很像是那种流行杂志里的校园书模。 傅施阅看了一阵,下颚微扬,司机阿凯不明所以地摁了几下喇叭,不远处的林斐蓦然抬起头,看着这辆陌生的车,噔噔噔地一路小跑过来,后座车窗降下,傅施阅温笑着看他,明知故问,“在等谁?” “等一个同学。”林斐摘下书包带,书包抱在怀里,不咸不淡地说。 傅施阅睨一眼空荡荡校门口,“还要等吗?” 林斐迟疑一下,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不等了。” 车里的香氛优雅安逸,林斐轻轻呼吸一口,放松身体靠着舒适的真皮座椅,盯着阿凯的后脑勺,不经意地问:“傅叔叔这周很忙吧?” “嗯,下周有场发布会。”傅施阅慢条斯理地回答。 林斐失望地“哦”一声,别过脸看着窗外景色,傅施阅嘴角微微上翘,从口袋拿出一个精致小盒子,递给林斐,“这是你的?” 林斐拿起打开,耳钉轻闪着光芒,鱼饵回到了鱼钩上,抬起眼笑了,“我还以为丢了。” “你有耳洞?”傅施阅看向他白净细腻的耳廓。 林斐摸了摸耳骨位置,“为了纪念一件事,我本来要纹身,店主看我年纪小,不肯给纹,我软磨硬泡他给我打了个耳洞,很痛的。” 说完,他一手取出耳钉,对上傅施阅的目光,“傅叔叔,借你的眼镜用一下。” 傅施阅挑挑眉,林斐鲜活的面孔凑近,以精薄的镜片作为镜子,偏着头,两只手摸索着戴耳钉,近的傅施阅嗅到他身上残余清甜的沐浴液味,少年的小鹿眼深沉又透明,蕴含天真的情态。 林斐清晰地看到傅施阅收缩的瞳孔,锋锐的喉结在眼皮下清晰地滚动,微微拉开距离,侧耳展示成果,一语双关地问,“傅叔叔,正不正?” 第十六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1 “偏了。” 傅施阅盯着林斐看几秒,伸手捻捻林斐戴着耳钉的耳垂,触感细腻绵软,声音清晰,“现在很正。” 林斐扑哧笑出声,两颗洁白的小尖牙又皮又乖,“我还有东西没还你呢。”他把书包放在膝盖上,依次取出课本,参考书,在里面翻找着。 傅施阅随手拿了一本,翻看几页,“字写的不错。” “我爷爷教的,晋唐小楷。”林斐终于摸到书包夹层,手指捏着精致的银质领带夹,晃了晃,“找到了。” 傅施阅瞥一眼,偏过脸,微微笑道,“喜欢送给你。” “别在校服上不好看。”林斐斜过身体,一手捞起傅施阅的领带,深黑色的真丝落在掌心,显得手指纤细白净,捏着领带夹的手别了上去,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傅叔叔你戴着好看。” 司机阿凯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自己不该叫阿凯,应该叫阿杜,这样他就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看不出林斐是真单纯还是真高手,但傅先生似乎乐在其中。 傅施阅低着眼轻轻笑了,慢慢松了松领带结,“你今天心情不好?” “你怎么知道?”林斐惊讶地问。 傅施阅伸手在散在座椅上的日记本上点了点,“你写的。” 林斐连忙收起来,乱七八糟地塞进书包里,“傅叔叔你偷看我日记。”略顿一下,微微叹口气,丧丧地说,“有一点不好。” 傅施阅好像对林斐的琐事很有兴趣,耐心地问,“怎么了?” 林斐拉上书包拉链,削尖的下巴抵在上面,“我有个同学,学习很好,但他是我最害怕的那种人。” “什么样的人?”傅施阅温柔地问。 林斐耷拉着眼角,很无奈,“那种表里不一,诡计多端,阴险狡诈,我最怕这种人了。” 傅施阅眯眯眼睛,摘下领带夹,慢条斯理地佩在正确位置,很平静地叙述:“这种人往往擅长伪装自己。” “的确。”林斐又叹气,“傅叔叔,他们这样伪装不累吗?” 傅施阅眼皮都没掀,从善如流地道:“相对于他们来说,不累,因为他们清楚自己的本性不符合正常人的三观,如果不戴上面具,但凡接触过的人都会避之不及。” 林斐坐直身体,“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心理疾病。” “学术上称为反社会型人格,大约占人群的4.3到9.4。”傅施阅边说,边顺手林斐翘起的领角,语气淡定,“一部分这类人会有种浅薄的魅力,他们既没有同情心也没有负罪感,不用害怕,大部分这类人不太聪明,能被你一眼识破。” 林斐嗅到平和的香水味,温热的手腕擦过下颌,斯斯文文的像阵春风似的,目光颇为认真,“你说的真吓人,我遇到这种人就两个字,快逃。” 傅施阅意味深长地道,“记得逃远点,别被抓到。” “我连夜打车跑。” 林斐说完笑了,像是想到什么,抬起头看着傅施阅清峻似削的脸,“傅叔叔,谢谢最近的照顾,你周末要是有空,我请你玩密室逃脱,我超厉害的。” 傅施阅盯着他看了几秒,点了点下颚,抬手在林斐发上揉揉,“好,让我见识见识你有多厉害。” 林斐没吹牛,他玩密室逃脱真有两把刷子,这些年钱塘一半密室逃脱体验馆被他和周勉打通关,大部分谜题本质上可以归结为数学和逻辑问题,这两样都是他的强项。 李阿姨回了新阳区,家里剩林斐一个人,他出门遛了一圈阿尔法,把自己和狗一起洗干净,抱着阿尔法坐在沙发上,耳机里播着听力题,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和赵敬台唯一的人生交际是处在同一个考场,那场联赛考试他只清醒十分钟,再次醒来躺在医院床上,如果没记错,一共就说过两句话,借过,好。 八竿子打不着的交际。 林斐自嘲的想,都那么垃圾了,还有人想要落井下石,想教他爬在烂泥里起不来,那可真对不住,他这人爱干净,烂泥滩子待不住。 为了周末能出去玩,林斐写作业写到大半夜,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密室逃脱体验店的店址分享给傅施阅的微信,计划要如何一展拳脚。 这家店第二次来,十点刚刚营业,几个员工正在打扫卫生,林斐坐在沙发上,前台小姑娘给他一张单子,羞答答地介绍着。 “那个最恐怖?”林斐抬起脸,单刀直入。 “我们这最恐怖是《鬼婚》,经常吓的玩家哭着求我们放他出来,不推荐你玩,我推荐你玩微恐的……” 林斐合上册子,“就玩这个。” 小姑娘怀疑地看着他,“你确定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2 林斐笑的无辜,“姐姐,要不要跟我赌杯奶茶,要是吓不哭我,你请我喝奶茶。” “好。” 小姑娘爽快地答应,背过身招呼扮鬼的NPC同事,几个脑袋攒在一起,盘算要怎么把林斐吓的哭爹喊娘。 正说着,有个人往门口瞟了一眼,一锅人像沸腾的开水似的,咕咕的兴奋冒泡,玩密室逃脱的年轻人大部分,头一回见到傅施阅这种顾客。 看着这装流畅的剪裁,质感细致的料子,就知道这人收入不错。 傅施阅难得敞着两颗衬衫扣子,潇洒干练,挺直的鼻梁换了副无边框的眼镜,儒雅斯文,像哪个富家贵公子来体验人生的。 门迎磕磕绊绊地想要招呼,他点下下颚,径直走进来,林斐懒洋洋窝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体验馆提供的免费棒棒糖,见到他,一下坐直身体,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含含糊糊地说:“傅叔叔。” “公司有点事,耽搁了。”傅施阅坐在他斜对面沙发,轻笑着道。 “我也没等多久。”林斐从卫衣里摸出一根棒棒糖,伸手递给他,“蜜桃口味的,就剩两个了,这个留给你。” 傅施阅接过来,放进西装上衣口袋,有点好笑的问:“你想玩什么?” 林斐向着工作人员挥挥手示意,站起身往里走,“我选好了,傅叔叔你快来。” 两人戴上工作人员递上的眼罩,穿过长长的走廊,“吱”的声响,踏进一扇木门,林斐嗅到了浓烈的焚烧味道,像置身在寺庙里,冷气如同不要钱一样扑面而来,一道女声在远处唱着昆曲,空灵的声音于寂静里房间诡异慎人。 林斐取下眼罩,入眼一大片红,布置复古的结婚礼堂,贴着喜字,墙壁两侧靠满纸扎小人,个个咧着嘴露出惨淡笑容,正中间有张太师椅,坐着一个穿着嫁衣盖着盖头的女人,一动不动,幽幽的绿光洒在两人身上,傅施阅不知什么时候摘了眼罩,抱着手臂端量。 林斐钻到他背后,双手揪住西装后摆,“我害怕。” 看不见神情,傅施阅似乎是笑了一下,低沉笑意的气息钻进林斐耳朵里,有点撩人的意味,慢步向前走去,“是个人体模特。” 林斐步步紧跟,走近察觉到女人僵硬的姿势,松开了手,“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屋子里有张古色古香的床,垂着红色帷幔,躺着一个僵尸的人体模特,披着新郎衣裳,看着怪慎人,林斐翻箱倒柜找了一通,从床下抽出木头匣子,根据提示解开密码。 他拿着提示纸扬扬,笑的两眼弯弯,“傅叔叔要和我拜天地了。” 提示玩家需要穿上新娘和新郎的衣服,在太师椅前三拜天地,代替怨灵完成婚礼。 傅施阅接过提示纸,微微拧下眉头,揉揉林斐的头发,一声不响。 林斐三下五除二换上嫁衣,盖头不伦不类披在脸上,两人像模像样的拜完天地,一阵白色烟雾从四周墙壁缝隙吹进来,背景音乐变了调,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铁链移动,光线渐渐暗下去。 “我这算不算穿女装给你看呀?”林斐跪坐在床上,凑到傅施阅耳边轻声的问。 傅施阅偏过脸,林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红色的盖头衬的脸皮白的无暇,乌漆的眼眸湿润,又小声地问他,“傅叔叔,我们是不是要洞房了?” 傅施阅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把林斐头上盖头扯下来,“安静,有人来了。” 披头散发的女鬼走进房间,后面跟着的僵尸一蹦一蹦,震的地板嗡嗡响动,两人停在床前,一动不动,氛围诡秘,林斐从盖头下看见两双红色的鞋,一把握住傅施阅的手,紧紧地捏着,“傅叔叔,保护我。” 他的手可一点都不安分,指尖在傅施阅掌心轻轻打着圈,傅施阅沉默一阵,反手握住他的手,摁在床沿。 NPC配合背景音乐,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讲述故事,女人是一位民国富家小姐,被继母许给当地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大婚当日入了洞房,惊觉枕边躺着死去多年的僵尸,女人化为厉鬼索命,公婆一家子安排的明明白白,却摆脱不了阴婚的的红线…… 后面几关不太难,数字和逻辑游戏,林斐轻而易举的破解。 直到迷宫关卡,地下室黑漆漆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光源一盏可可怜怜的蜡烛,豆丁一点的光,只能看见眼前的路,林斐老玩家了,很清楚套路,NPC会躲在拐角,趁玩家走过去突然鬼叫着蹿出来,打个措手不及。 傅施阅第一次玩,不知情,迎面撞上了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人,那人撕心裂肺地鬼叫着,周围太黑了,林斐的角度瞧不见情况,只瞧见泛着荧光的面具,模糊的漆黑人影晃晃悠悠地往后退,他一边往过跑,一边喊道:“傅叔叔,我在这!” 脚底不知踩着什么,他猛地向前跌去,一手反应迅速的撑住墙面,脑袋轻轻磕了下,脚踝处传来了剧烈疼痛,他呻吟一声,一跛一跛的向前慢慢走。 黑暗中有人叫他的名字,“林斐。” 一只手臂环过来,充斥着男性气息,风驰电掣地环住他的腰,稳住了身形,林斐的鼻尖猝不及防撞到傅施阅的下颚上,杜松的须后水清凉冷淡,极度安静的环境里,稳定有力的心跳像是在耳边。 林斐一时发愣,腰后摁着的手掌宽厚温热,不知是有意无意,向下抚了一寸,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他报之以李,指尖触碰傅施阅紧实的胸口,“傅叔叔,你这里好硬啊。” 耳侧灼热的呼吸蓦然收紧,可惜看不见傅施阅隐忍的表情,林斐轻声说:“你要是介意我摸你,要不你也摸我一下?我们就两清了。” 第十七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3 傅施阅置若无闻,慢条斯理地收回手臂,礼貌绅士,“你怎么了?” 林斐站直身体,嘴边漾着笑意,若无其事地道:“我没事,刚才怎么了?” “不太清楚。”傅施阅的眼镜片在暗淡的光里泛着一点亮光,轻声地道:“或许他和你一样,撞到墙了。” 此时的NPC蹲在一墙之隔,听见这句风轻云淡的话,没来由一阵头皮发麻,刚才那个诡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的确像林斐预判的那样,藏在迷宫的拐角,远远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按照对讲机里的指示,要拿出十二万分的功力吓唬这组玩家。 他绷紧精神,猛地冲出去,那个男人一动不动,比他高,居高临下静静端详着他,那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嘴角带着一点温和的微笑,却并不亲和,反倒像动物世界里潜伏在雪原上的恶狼,一股没来由的恐惧席卷全身。 特么这人比鬼还像鬼。 剩下最后一个关卡,这一关的破解密码藏在道具书里,林斐脚踝有点痛,坐在太师椅上,边慢慢活动脚踝,边仔细地翻书,“我们这样好吗?她好不容易解脱了,我们还要把她灰飞烟灭。” “很痛吗”傅施阅睨一眼他白净瘦削的脚踝,下颚微扬。 林斐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姐姐挺可怜的,死了还被继母掘坟。” “嗯,可怜,但不够决绝。”傅施阅拿过他手中道具书,翻着看几页,“既然手上沾了血,那涉及其中的人一个都不该放过,斩草不能忘了除根。” 林斐幽幽吐口气,“我想到这关的密码是什么了。”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墙边,看着墙上的画,条理清晰地分析,“第二关的盒子里,我们拿到一副道具扑克,根据书里的提示,我们需要摁下计时开关之后,在三分钟之内按照大小排列55张牌的次序,我能想到三种方法,第一种是我们一人一半,分别按照123归类,然后……” “好了。”傅施阅的声音清晰淡定。 林斐莫名其妙地回过头,“什么好了?” 傅施阅将一沓道具扑克放进了箱子里,单手合上盖子,一条绿光顺着盒子爬了一圈,发出嘀嘀嘀的提醒,最后一扇门应声而开。 外面拿着奶茶的小姑娘一脸懵逼。 林斐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打开的,眼睛闪闪发亮,“傅叔叔,你是怎么做到的?” 傅施阅捞起他卫衣的兜帽,盖在头上,顺手揉了揉,好声好气地说:“你想知道?” “想。”林斐点着下巴,好奇心爆棚。 傅施阅蓦然板起脸,“我带你去看医生,如果表现良好,可以考虑告诉你。” 小姑娘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喊了句,弟弟,你喝什么奶茶,男人不比奶茶甜? 林斐得偿所愿嫖到免费奶茶,两手抱着,小口小口抿着,逼仄的客厅来了三四个医生护士,围城一圈,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脚踝,阿尔法见到那么多陌生人,蹲在墙角瑟瑟发抖。 “先把鞋袜脱了,可能是足踝扭伤。”一个医生眉头紧皱。 男护士蹲下,正要脱林斐的鞋,林斐从沙发上坐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傅施阅,“傅叔叔,我不想让其他男人碰我。” 医生们不由自主转过头,众目睽睽,傅施阅半抱着手臂,低声道了句:“我来。” 林斐一动不动,余光里傅施阅弯下腰,解开白球鞋的鞋带,动作轻柔地脱下那只鞋,像剥鸡蛋一样剥下袜子,露出里面细腻的皮肉,脚踝线条优美流畅,骨肉匀称,胫骨削瘦凌厉,既健康,又青春。 只可惜肿成一个小馒头,美观打了折。 房间内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第一次见到傅先生这一面,原来好这口吗? 林斐说了不想让其他人碰,医生当着傅施阅的面也不敢造次,捏着棉签做了基础检查,疼的林斐脸蛋煞白,嘶嘶地抽气,“傅叔叔能不能拉着我的手,我好痛呀!” 周围一圈,人人都不淡定,傅施阅倒是从善如流地坐在林斐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抚过额头,低声的分散注意力:“方法是C语言中的合并排序算法,把较小的牌放在最上面,多重复几次,可以最快速度完成。” “我还以为是数学题。”林斐嗅到了他身上清冽气息,莫名想起在密室里撞到傅施阅怀里那一刻,傅叔叔身上总是那么好闻,凑到耳边小声地问:“傅叔叔,你现在要不要摸回来?” “嗯?什么?”傅施阅睨着他,明知故问。 林斐不假思索地引着他的手掌覆在胸口,“我这里没有傅叔叔那么硬,不好摸。” 他的身体削瘦单薄,圆领的纯白T恤凌乱,勾勒精致凸起的锁骨,胸口的皮肤温烫,触感柔韧,令人心猿意马,傅施阅轻轻抽回手,面对目瞪口呆的医生护士,淡定地说:“擦完药了。” 林斐失落地“喔”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回沙发上,修直的小腿懒洋洋地夹在茶几上,一点都不避讳人。 医生和傅施阅说了几句医嘱,带着团队人马离开,傅施阅抱着手臂,环视了一圈小小的两居室,目光划过墙上林斐妹妹的百日照,对温馨小家毫无兴趣,他瞄了冰箱贴,瞧见李阿姨给林斐的留言的昵称,哑然失笑,走到客厅书架旁,架子上大部分都是参考书,还有一个简易的小机器人,涂着瓦力的外壳,又丑又萌。 他随手拿起了,摁下背后开关,放到餐桌上,两个轮子咕噜噜从桌上滚动,滚到桌边一瞬,他伸展手臂从桌沿截住,“小甜糕,是你的小名?” “傅叔叔,小名只能你叫喔!不准告诉其他人。”林斐眨眨眼睛,像个用意不轨的小狐狸,“这是我参加学校比赛获奖作品,你要喜欢送给你呀。”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4 “小名很配你。”傅施阅拉开餐桌椅子落座,端详小机器人,“装一个3D测量传感器,它可以避开大部分障碍。” 林斐收拢一条腿的膝盖,下颚抵上去,“我不会,你帮我好不好?” 傅施阅睨他一眼,小机器人放到桌上,“如果对这方面有兴趣,可以报名参加青少年机器人大赛,这一届科锐是赞助商。” “傅叔叔会潜规则让我拿第一名吗?”林斐闪亮地目光看着他。 傅施阅嘴角扬起,“看你表现。” 林斐失望的耷着眼角,过了几秒,丧丧地问:“我的脚踝好痛,傅叔叔今晚能住我家嘛?” 傅施阅抬起手腕,看向手表,林斐的声音又甜又可怜,“傅叔叔,今天的密室逃脱好恐怖,我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这么想让我陪你?”傅施阅看着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眼底笑意更盛。 林斐顺从点点头,“我胆子好小的,都不敢看鬼片。” 傅施阅原本打算同意,西装口袋里的手机轻震,他掏出来,睨了眼,微微眯眯眼睛,神情收敛,心不在焉地说:“公司有件事需要处理,我要走了。” 林斐低下头,“可是我的脚踝好痛。” “我安排人照顾你。”傅施阅装回手机,沉稳的耐心。 林斐抬起眼,直白地问,“那傅叔叔,我能抱抱你,然后你再走嘛?” 又黏又乖,傅施阅哑然失笑,微微躬背抱住了他,林斐单手勾住脖子,嘴唇亲昵地凑到他耳边,慢慢吹口气,得寸进尺,“傅叔叔,下次见面,我能亲你一下嘛?” 傅施阅微侧过脸,近在咫尺的唇形姣好,微微张着,唇色鲜艳,少年气息干净纯粹,他目光隐忍,声音略低沉,“你还想干什么?嗯?” 林斐笑的和个山猫似的狡黠,“我想干的事情好多,但更想你对我干点事情。” 有意无意,咬重了后半段“干”这个字眼。 “松手。” 傅施阅神态平静,拍拍他的手臂。 “你答应让我亲你,我就松手,不然今晚不让你走。”林斐勾着他脖子,不讲道理。 傅施阅沉默几秒,喉结滚动着,深意的目光落在林斐身上,“好,答应你。” 林斐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干脆利落的收回手,“傅叔叔,下次见我别总想着工作,我会难过的。” 傅施阅有一种,既没辙,又享受的情绪,没辙的是林斐的确像只猫,但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野猫,享受的是那种十八九岁纯真迷恋,热情奔放,大胆直率,无所顾忌,不像是他这个年纪遇到的其他人,曲意逢迎,卑躬屈膝,对名利的渴望在骨子里迸发。 这或许就是他相中林斐的原因之一。 傅施阅并没有回公司,楼下阿凯开着车等待,一路直奔医院,那条信息是白秘书发来的,他那位姑姑割腕了。 高级病房安静清雅,神色憔悴的中年女人躺在床上,点滴瓶里的液体缓缓落下,手腕上缠着一圈白纱布。 病房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白秘书,另一位算得上漂亮,一头黑长直,衣着知性温婉,有种文弱的书卷气。 傅施阅走进门,瞥一眼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女人,慢条斯理地解开西装扣子,随手挂在门口衣架,里面是件规整干练的白衬衣,大步走过去坐在床边椅子,半抱着手臂,一言不发。 女人恰到好处的“转醒”,一哭二闹三上吊玩的轻车驾熟,虚弱地说:“施阅,你来了,姑姑给你添麻烦了。” “姑姑这段时间也联系不上你,前些天夜里梦到你妈妈,她哭着把你托付给我,让我替她照顾好你,醒来之后越想越对不住她,你都快三十岁了,也没成个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都怨我,一时想不开就……” “不怨你。”傅施阅打断她的话,从桌上拿起水果刀和一颗苹果,轻描淡写地削着苹果。 女人苍白脸上浮现出笑容,费力地朝着陌生姑娘招招手,“这就是上次和你说的,小霍,是你姑父的侄女,今天正好来医院看我,你们认识认识。” 小霍尚在暗暗打量他,听到这句,脸颊不由的发热,与这样优秀的男人相亲,和中头彩差不多。 傅施阅睨一眼,不咸不淡地轻笑,连接完整的苹果皮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将削好的苹果放在桌上,手里泛着寒光的水果刀慢慢翻转,语气温和,“姑姑,自杀的方式不计其数,为什么要选割腕?” 女人茫然无措,不知是什么意思,傅施阅一手解开她手腕上缠绕的纱布,淡淡的一道红痕,如果不来医院,早都愈合了。 被揭穿面目,女人面红耳赤,连忙要将手腕藏起来,傅施阅单手摁住了手腕,生硬力道大的惊人,抬起眼看着女人,眼底含着几分讥诮,“手腕的动脉分桡动脉和尺动脉,你割错地方了,我来帮你找正确位置。” 最后一个字落地,水果刀干脆利落,坚决果断,刺眼的红迸裂,溅在他洁白整洁的衬衣上,触目惊心,女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捂住腕子在床上翻滚,像被活活剥皮的鸭子。 白色的床单绽开一朵朵鲜红的花,血的气味腥味冲鼻,傅施阅将水果刀抛在桌上,站起身摁了呼叫铃,有条不絮,“病人伤口裂开了,请主治医生来一趟。”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5 白秘书熟视无睹,波澜不惊,拿起衣架上的西装外套,“傅先生,是要回家还是回园区?” 小霍哪见过这种场面,瞪大眼睛,浑身剧烈发抖,眼睁睁地看着傅施阅接过西装,漫不经心地套在身上,一颗一颗扣起扣子,盖住衬衫上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迹,又恢复那种沉稳优雅的劲。 这个人是有备而来的,从一进门就想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强烈的恐惧感促使她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可发软的手脚使不上力,狼狈地瘫坐在地上。 傅施阅居高临下看了她眼,轻轻嗤笑,淡定理着衣领,走了出去,外套的口袋沉甸甸,他掏了出来,是一颗蜜桃味的棒棒糖。 指腹摩挲过淡粉的糖纸,缓缓的握紧,他的眼睛眯起来,林斐,真想尝尝你的味道。 第十八章 林斐只请了两天假休养,为了不落下太多课程,带伤上阵,和周勉一周多没见面,刚下课,两人就钻到体育馆的厕所抽烟。 周勉叼着烟,不忘骂娘,“卧槽,你就不知道我妈的私人医生傻X,她去检查身体,说她食物中毒,硬生生给洗了个胃,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害的我以为怎么了,从伦敦跑回来,气死我了!” “哎!你这是怎么了?”周勉看他的脚。 林斐吐口烟雾,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打火机,“崴了。” “你绝了。”周勉勾着他肩膀,“我妈这事,我舅舅挺生气,回来就把私人医生换了,这人做事真没脑子。” 林斐点点头,想起还欠傅施阅一份礼物,“你舅舅什么时候过生日?” 周勉想了想,“下个月十号吧,他天蝎座,人家都说天蝎座报复心理很强,我觉得他人挺好的。” “你问这个干嘛?” 林斐默默记下日期,“送个礼物给他。” “咦,他不过生日的,你不如送给我。”周勉冲着他挤眼睛。 林斐掐了烟,伸个长长懒腰,“你的等你过生日的时候送你。” 真期待给傅叔叔过一个浪漫的生日呢。 是不是还会那么假惺惺的隐忍呢? 林斐真是太好奇了。 大课间时,赵涛又找了林斐,办公室里的老师喝茶的喝茶,写教案的写教案,赵涛翘着二郎腿,把林斐从头上下扫一遍,“你的事我和霍老师说了,她说转班的事情不能你自己做主,得和你家长协商。” 林斐偏过脸,霍老师的办公桌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霍老师住院了。”赵涛和和气气,“不知怎么就神经衰弱了,我看都是那帮小子累的,我们正商量去探望她,你也别着急,她明天出院,你明天带你叔叔来,和霍老师好好谈谈。” “……” 林斐沉默半响,又要叫家长,早知道那么麻烦,同意去先锋一班了,他从办公室出来,靠着楼梯间的墙,翻出傅施阅的微信。 [斐波那契]:傅叔叔,[大哭]你能不能再给我扮一次家长呀? 傅施阅似乎空闲,很快弹个微信电话过来。 林斐秒接,面无表情,嘴里甜甜地问:“傅叔叔,你想听我的声音呀?” 傅施阅的声线原本就淡,隔着电话听不出起伏情绪,“学校怎么了?” 林斐把分班考试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傅施阅语气坦然,“嗯,你做的对,在什么班都是一样的,班级是一个群体,人一旦到群体中,为了融入群体获得安全感,会轻易舍弃理智,远离群体,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都没想那么多,傅叔叔,你平时都那么理智吗?”林斐好奇问。 傅施阅轻轻低笑,有点循循善诱的意味,“我比你年长十岁,多一些人生阅历而已,你这个年纪,是烦恼最多的时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可以问傅叔叔吗?我平时都是问周勉的。” “周勉和你差不多大,不会给你提出任何建设性意见,而且,他心直口快的概率很高,一不小心就会泄露你的秘密,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个人。” 傅施阅微顿,温柔地问:“好不好,小甜糕?” “好啊,我最喜欢和傅叔叔聊天了。”林斐笑着说,“现在不能和你聊了,我马上要上课了,你要记得明天来学校!”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6 挂断电话,林斐隐约觉得不太舒服,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早在科技展览,傅施阅淡定自若地谈起四种人理论,他就觉得不近人情,好似人在傅施阅眼里和工具一样,还有在别墅的那个夜晚,对各个国家正当防卫的法令侃侃而谈,谁会对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都用不上的东西信手拈来? 包括刚才简短对话,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第二天有节体育课,林斐因祸得福,可以坐在操场边上吃零食,看四班的同学跑的像野狗一样,他吃着薯片,单手敲着手机键盘,给傅施阅发骚扰消息。 [斐波那契]:你再不来,小甜糕要晒化了。 [u5085]:马上到校门口。 [斐波那契]:我想在学校亲你。 [u5085]:年纪不大,胆子不小。 [斐波那契]:[鬼脸]那傅叔叔说话不算话咯? [u5085]:算。 傅叔叔胆子也不小呢。 林斐合上手机屏,几口吃完薯片,高远航那个班级也在上体育课,还是那位人高马大的体育老师,搂着一个小个子的男生往器材室走,上回他觉得奇怪,老师搬器材全都是找身强体壮的,找这种瘦巴巴的搬得动吗? 男生不大愿意,拖拖拉拉不肯走,老师搂着脖颈的手滑到他背上,强硬地拖着往前走,体型差异太大,像夹着一只小兔子似的轻松。 路过林斐,男生朝林斐看一眼,目光古怪,林斐低头擦擦手,熟视无睹,直到两人走远,他起身跟上去。 透过器材室玻璃窗,地上乱七八糟扔着健身垫,几颗脏兮兮的篮球滚在门口,男孩缩在墙角,满脸鼻涕眼泪,那位老师正在急不可耐的解运动裤系带。 声音隔着窗户,模模糊糊。 “老师,你再这样,我告诉我爸爸……” “谁不知道你爸在外地,再说老师对你不好吗?老师不疼你吗?”体育老师凑过去,光着屁股蛋,挡住了男生,“老师这都是爱你,你还哭,再哭老师不喜欢你了!” 林斐用力一脚踹在门上,剧烈的声响惊到了里面两个人,他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狠狠地踹了几脚,年代久远的门锁经不住暴力对待,“嘭”地一声裂开了。 妈的,上回他就不该先打高远航,应该先把这种人渣给收拾一顿,为人师表,道德败坏,那番说辞听的林斐去年的年夜饭快吐出来了。 体育老师张皇失措的提裤子,男生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林斐,林斐撸起校服袖子,随手掂起一座奖杯,狂风骤雨地砸下去,期间又是踹又是拳头,肉体凡胎哪受得了这个,老师鼻青脸肿,连连后退,缩在架子后面不敢出来。 “你敢打老师,你还想不想上学?”老师色厉内荏地吓唬林斐。 林斐看眼手里凹陷的奖杯,“你这种人也配叫老师?” “他是自愿的。”体育老师探出头,猥琐地强词夺理,“我们是两情相悦,关你什么事?” 林斐扔了奖杯,冷笑,“我和你妈也是两情相悦。” “你这么抱不平,要不你替他?”体育老师打量他一遍。 代课的时候,他早就注意到林斐了,裸在短袖外的皮肤细腻白净,嫩的能掐出水,这张脸又那么漂亮乖巧,多馋人,只不过不是林斐的任课老师,没有下手的机会而已。 “我……我不是自愿的。”男生小声的说。 林斐走过去,朝着他伸出手,“我知道你不是自愿的。” 男生哽咽着,握着林斐的手站起来,“我不敢告诉其他人,我怕大家会看不起我,你能不能别告诉别人?” “你不想告诉学校领导?”林斐感受到他颤抖的手指,压低语气问。 男生摇摇头,“我今年高一,还有两年才毕业,我……” 林斐活动手腕筋骨,垂着眼,眸子阴沉,“你先回去上课,我和他谈谈。” 男生整理好衣服,担忧地看看他,林斐挥挥手,让其直接走,以免看见太血腥的画面留下心理阴影。 他从架子上挑一根标枪杆,架在膝盖上,猛地用力折成两截,老师顿时慌了神,出了一身大汗,连忙抓着一个铁饼当防身工具,“你想干什么?” 林斐沉着脸,二话不说,单手握着标枪,干脆利落的朝着他大腿扎上去! 顿时尖锐的惨叫掀翻房顶,伴随着撞到架子的“叮叮当当”,林斐的声音干净又冷漠,“老师,爽不爽?” 老师疼的龇牙咧嘴,血染红了半截裤子,“你他妈这是犯法!要坐牢的!”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7 林斐蹲下来,细腻的鼻尖冒着汗珠,两颊因为愤怒泛红,那双乌浓的眼底掩不住火,“你还知道法律?” “你下次再敢干这种事,我扎是你那玩意了,知道吗?” 老师敢怒不敢言,怨恨入骨髓,要是过了这一关,非得要让林斐明白点厉害。 敢强出头? 那就把他玩废。 成年人还能斗不过一个学生? 老师抬起头,热烈的阳光洒下,门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背着光看不清脸,静静的审视着室内,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人似乎毫无兴趣,转身大步离去。 林斐一瘸一拐的坐在花坛沿上,脚踝的疼痛刺骨,痛的止不住打颤,嘴里还嚼着大白兔奶糖,洁白袖子随意抹抹脸颊汗珠,昂着脸看天。 浑然不觉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如果有不对,那就是没揍的更狠点。 他可不是什么乖乖崽,骨子里又刚又烈,装着天真乖巧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免得屁事多的长辈指手画脚的管教,这种野的事不是干头一回,以前爷爷奶奶宠他,闯了再大的祸,只要他占理,一律不追究。 傅施阅远远瞧见他这副倔强的样子,端着一个甜筒走到林斐面前,轻轻晃了晃,林斐一把接过来,糖都没咽下去,迫不及待地舔一口甜筒,“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傅施阅睨一眼他肿起的脚踝,略带责备地推下他的脑袋,“怎么成这样了?” 林斐单手揉揉后脖子,“等我想想要不要告诉你。” 要是说出来,傅施阅一定觉得他莽撞。 傅施阅没有多问,抬起手腕,“你们老师在哪个办公室?” “我带你去。” “还能走?” 林斐活动活动脚踝,痛还是痛,比刚才好一些,“可以的,我和霍老师也不熟,她说什么你听听就好,别理她。” 初秋的钱塘温度适宜,桂花的香气荡漾在空气里,办公室里的老师刚换上长袖没两天,年纪轻轻的霍老师却比他们早一个季节,高领的羊毛衫套着毛衣,手里捧着补血茶,如此的养生,一张脸煞白的没一点血色。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空白教案,一位老师“啪”的将一盒喜糖拍在桌上,吓地她一个激灵,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霍老师,你没事吧?”那位老师被她吓了一跳。 霍老师摇摇头,重新坐回去,笑的苦涩,“新婚快乐。” 那位老师问:“哎,霍老师,你前几天不是去相亲了吗?怎么样啊?” 提到相亲两个字,霍老师脖颈的一层寒毛竖起来,慌乱将喜糖收进抽屉里,“挺……挺好的。” 那个老师还想再问详细情况,门口传来一声清脆的“报告”。 霍老师如蒙大赦,抬起脸,倒抽一口凉气,蓦然僵在座位上。 第十九章 “霍老师,您好。”林斐端端正正地站着,背挺的像颗杉树,“这是我叔叔。” 傅施阅拖开椅子从善如流地坐下,声音平静有礼,“您好,霍老师,我是林斐的叔叔。” 霍老师难以自控地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桌上的教案,一句话都不说,林斐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劲,正想要问,傅施阅微微一笑,有种沉稳的亲和力,“霍老师,你找我谈转班的事情吧?” “啊……对。”霍老师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桌面。 傅施阅瞥一眼林斐,“这件事我尊重林斐的意见,环境固然重要,但个人的自控力更重要,我相信以林斐的自控力,目前的环境不会对他造成影响。” 林斐跟着点点头,乖巧懂事的模样。 霍老师抬起头,飞快的看他一眼,又垂下头,避免视线接触,“林斐,你真这么想吗?” “我已经和赵老师谈过了,感谢霍老师给我的机会,如果我要去一班,那也是期末堂堂正正的考过去。”林斐不卑不亢地说。 霍老师没说话,空气里安静的有些尴尬,半响才道:“我知道了,你们赵老师说你很有想法。”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8 林斐低着眼,扑哧笑出来,“赵老师宽宏大量,后来我回去想想,那天说的话太过分了。” “没关系。”霍老师深呼吸几口气,“为人师表,当以身作则,你不在一班也没关系,我这里有几套奥数卷子,你跟我去办公室拿一下。” 傅施阅靠在椅子上,从西装口袋掏出手机,单手游刃有余地操作,林斐从后面看到白色的短信界面,抬头是白秘书,似乎是在让白秘书查什么东西,还没看清,傅施阅锁屏手机,回过头,眼底含笑,“乖,去跟霍老师拿卷子,我在这里等你。” 林斐嗯一声,朝着他快速眨眨眼睛,紧跟着霍老师走了出去。 傅施阅安静的坐了几秒,目光挪到墙上的教师通讯录,整个学校的老师电话全在上面,快速的扫一遍,默记两个人的电话。 霍老师一步三回头,直到走到走廊尽头,突然停住脚步,神情严肃,“林斐。” “霍老师?”林斐莫名其妙。 霍老师紧紧盯着空荡荡楼梯口,“他是你亲叔叔?你爸爸的弟弟?” 林斐怔愣,一本正经地扯谎,“不是亲弟弟,是我爸爸很好的朋友,我爸爸在外地做生意,一直是他照顾我。” 霍老师欲言又止,“你爸和你说过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知道他在科锐工作,霍老师你认识我叔叔吗?”林斐试探性地问。 霍老师下意识的摇头拒绝承认,“我不认识他,我只是想和你说……” 林斐偏过头,“说什么?” 霍老师看着他稚气蓬勃的脸,咬着下唇,“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他不是你这种学生能接触的人。” 林斐顺从点点头,一副老实样,“谢谢霍老师,道理我知道的,我会小心成年人的。” “不是这个意思……”霍老师兜里的手机短信铃声“叮咚”一声,她低着头边看信息,边说,“有时间让你爸来……” 戛然而止。 她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握着的手机像一块烫手山芋,“啪”的一声掉地上,霍老师连忙捡起来,惶恐不安地看眼楼梯口,似乎那个地方关着什么厉鬼。 “霍老师,你没事吧?”林斐让她弄的一头雾水。 霍老师嘴唇颤栗,盯着手机屏幕上陌生人信息,整齐排列着她的身份证号,详细家庭住址,她深吸一口气,“没事,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林斐惦记着奥数题,“卷子不用拿了?” 霍老师干涩地笑一下,“我记错了,奥数卷子送其他学生了,下次有了再给你。” 林斐隐隐觉得不对劲,霍老师似乎想和他说很重要的事情,和傅施阅有关系,饶一大圈什么最终都没说。 按照道理,一个学校老师不太可能和科锐的总裁有交际,霍老师想说什么?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一窝蜂钻出来,沸沸扬扬吵闹着,林斐想不明白,搓搓鼻梁,一瘸一拐地往办公室走,一抬头,看到傅施阅,站在楼梯间里,整洁西装搭在臂弯里,正把手机揣回口袋。 “傅叔叔。”林斐走过去,比他站的高两个台阶,脸蛋恰到好处凑到他眼前,“我想亲你。” 傅施阅一把扶住他手臂,轻挑眉,提醒他,“这是在学校。” 林斐睫毛煽动,眸子狡黠,“傅叔叔的意思是如果不在学校,我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楼上传来一阵清晰脚步声,傅施阅抬起眼,拐角栏杆下半截显出蓝色的校服裤,马上就要有一行人下来,他正要拉开距离,嘴角猝不及防的柔软温热,林斐湿漉漉的呼吸蔓延。 林斐若无其事靠着栏杆,路过同学好奇地打量他们,女孩子的目光羞赧闪避,几颗脑袋攒在一起纷纷议论。 傅施阅抬手摸摸嘴角,残余一点潮湿,林斐神气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活灵活现,少年意气,近在咫尺又游移不定,像是汽水的水泡,看得见却谁也抓不住。 “林斐。”傅施阅饱含深意看着他,声音有些压抑的情绪。 林斐轻轻“嗯?”一声,一副乖乖崽的语气,“我知道了,下次不会在学校里亲你,我都十八岁了,傅叔叔又不是恋童,怕什么?” 傅施阅收敛情绪,睨他一眼,忍不住伸手捻了把他绵软白净的耳垂,“这里那么软,嘴巴倒挺硬。” “我腰也很软,傅叔叔要不要摸?” 林斐作势要掀起T恤,傅施阅一把摁住他的手臂制止,瞥见林斐计谋得逞的眼神,他好笑的摇摇头,“放学我来接你,多小心你的脚踝。” “傅叔叔要和我约会了吗?”林斐期待地看着他,不依不饶的撩骚。 傅施阅低低笑了下,轻嗯了声。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39 林斐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的事情不再去想,下午老老实实上完课,琢磨给傅施阅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合适。 要是他们这个年龄段,送球鞋游戏机球衣准没错,周勉就是这么好打发,但傅施阅与他们不一样,那些袖扣领针什么的,林斐不懂,也买不起,所以只能另辟蹊径,要送一个能让傅叔叔无法忘记的礼物。 送什么好呢? 下了学,他拎着书包慢慢往外走,周勉一把从后面掂起他的书包,一边肩膀背一个,也不嫌沉,“走呗,我还能让伤员自己回家不成?” 林斐两手抄在校服裤口袋,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周勉赶上来,和他并排走,“你这次考的太给兄弟长脸了,我们班就没有考过年级前一百!” “题不算难,你少玩点游戏,能考进前一百。” “我又不考大学,毕业去国外混个文凭,回来进科锐上班,混个总监当当,到时候专门管你这种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你说你气不气?”周勉刻意逗他。 林斐侧目看他眼,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周勉凑颗脑袋瓜过去,“我和你说真的,科锐的待遇在业内一枝独秀,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进都进不去,你要是毕业,就来投奔我,我罩着你。” 林斐没什么耐心和他谈人生理想,推一把他脑袋,“少扯淡,好好看路,踩滑楼梯摔死你。” 周勉识趣地不说话,两人一直走到车水马龙的南校门口,他一眼看见辆白色特斯拉,不太敢确定,仔仔细细端详几秒,“我靠,真是我舅舅的车!” “我刚还不敢确定,你看那个车型,定制款的,中华区只有这一辆……” “他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周勉疑惑地问一句,和林斐一前一后坐过去,“正好他送你回家。” 周勉匆匆忙忙地拉开前座,不知在说什么,林斐等了几秒,慢悠悠拉开后座门,躬身坐进去。 与傅施阅四目相接,林斐旁若无人地眨眨眼睛,甜丝丝地说,“傅叔叔,我们又见面了呢。” “啊……舅舅,林斐脚崴了,我们送他回家好不好?”周勉从副驾驶回过头。 傅施阅点点下颚,睨着林斐,眼底蕴着沉沉笑意,“是啊,又见面了。” 林斐拿出手机,垂着眼,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 傅施阅西装口袋里的微信先是震了一下,他纹丝不动,目光看向前方,丝毫不感兴趣。 紧接着,震动持续,一声一声震个不停。 他掏出看一眼。 [斐波那契]:你敢不敢现在亲我? [斐波那契]:[哭泣小猫] [斐波那契]:你不亲,我就要告诉周勉,你在我家摸我。 [斐波那契]:你今天还亲我。 [斐波那契]: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傅施阅偏过脸,林斐挑衅地看着他,一副道德败坏的样子,满脸写着你能把我怎么样? “阿凯,车停在前面商场。”傅施阅嘴角勾起,不疾不徐地说,“周勉,代替我给你妈买份礼物,毕竟私人医生是我推荐的,就当作给她赔个礼。” 周勉怔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不用了,都是小问题,那医生不专业,和你没关系。” 傅施阅下颚一扬,“阿凯,把我的卡给他,一家人,不用客气,你今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真的吗?”周勉惊喜地睁大眼睛,“我想买PS5可以吗?” “一切舅舅买单。”傅施阅说。 周勉迟疑一下,看向林斐,傅施阅微微眯起眼睛,简短有力地说,“放心,我送他回去。” 周勉兴高采烈地下了车。 林斐斜身靠在车门上,装模作样地问:“傅叔叔要送我回家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0 第二十章 傅施阅好整以暇地看他,“你真是欠收拾。” 林斐倾身凑过去,毫不避讳阿凯的存在,带着期待,“傅叔叔要怎么样收拾我?” 随后,林斐的下巴被捏住,迫使他扭过脸对视,温热的指腹在颚骨下摩挲,和逗猫似的悠闲。 “给你报名参加青少年机器人大赛。”傅施阅慢条斯理,这话一出,林斐脸上的期待烟消云散,瞪着一双圆圆的小鹿眼,要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傅叔叔,我还以为……” 傅施阅问,“以为什么?” 林斐看见他嘴角笑意,反应过来被耍了,下颚向后收敛,傅施阅卡的力道更紧,两颊的软肉被推上来,眼底深沉,认真。 “痛。” 林斐轻“嘶”一声,桎梏的手抽回,他捂着酸痛下巴,娇气地说:“傅叔叔弄疼我了。” 傅施阅拍一把驾驶椅,阿凯从置物箱拿出一瓶药膏,傅施阅接过,挑眉看着他,“比你的脚踝还疼?” 林斐可怜巴巴地眨眼。 “我给你涂,还是你自己涂?”傅施阅轻描淡写地问。 阿凯好奇地透过后视镜,看林斐的眼神带着世俗的挖苦,这个天真烂漫的年纪,搞好朋友舅舅这件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要说林斐的表现是单纯不做作,他一万个不相信。 林斐也透过镜子睨他一眼,目光的交接一触即离,指着驾驶座,“我要他给我涂。” 傅施阅目光扫过去,阿凯瞬间头皮发麻,连忙说:“傅先生,我是个粗人,这种照顾人的活我干不来……” 傅施阅收回目光,拧开药瓶盖子,“脱鞋,我给你涂。” 林斐解开球鞋鞋带,抬起腿,搁在傅施阅膝盖上,脚尖不偏不倚朝着肚脐下三寸,坦然大方的伤风败俗。 傅施阅握住他纤细脚踝,向前拉一寸,温热指腹慢慢摩挲,轻微的痒麻,又有点难以言说的暧昧,林斐不由自主的用力,小腿肌理绷的笔直。 “放松。” “好痒……” 傅施阅端量脚踝上淡青细微的血管,“怎么弄成这样的?” 林斐没骨头似的靠着车门,一五一十的将今天在器材室发生的事情交代一遍,这件事超出处理范围,如果傅叔叔能帮帮忙,出面和学校谈一谈,把体育老师开除,是最理想的结果。 傅施阅听完,眉头拧紧,“为什么在学校的时不告诉我?” 林斐搓搓鼻梁,穿上鞋袜,“我怕你生气。” “你还知道害怕?”傅施阅语气并不愤怒,但听着很有震慑感,“因为怕我生气,所以选择隐瞒,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报警反咬一口,你要怎么收场?” 林斐的老爸都没这么训过他,垂着头,不太服气。 傅施阅瞧着他头顶,一个字一个字砸下去,“最坏的结果开除学籍,记入档案,能影响你一生的工作生活。” 林斐抬起脸,“如果是你,你会视而不见吗?” 傅施阅没有回答这个锋锐的问题,声音低了几个度,“我没有觉得你做的不对,相反,你的勇敢善良出乎我的意料,只是不赞成你采用的方式,暴力只能暂时压抑问题,并不能解决问题。” “傅叔叔。” 难得获得长辈的认可。 林斐鼻子泛酸,嗅着纯正的气息,有种踏实的安全感包围着,“你真的觉得我做的对吗?” “善良没有不对。”傅施阅垂下眼,眸光幽暗,“只是善良的人有底线有原则,这会成为被坏人利用的软肋。” 林斐深深叹口气,“哪有那么多坏人?总不可能我遇到的人都是坏人吧?” 傅施阅轻轻笑了下,语气恢复一贯温和细腻,“你的那位同学,和这位体育老师不都是坏人?我像你这个年纪,也相信人性本善,后来接触的人越多,发觉人心叵测,所以我不希望你走我曾走过的弯路,你理解吗?” 林斐乖乖嗯了下,“我知道了,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傅叔叔。” 傅施阅揉揉他的头发,耐人寻味地语气道,“这是你说的,要信守承诺。”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1 车停在一家高级酒店楼下,林斐下车时,随手把书包丢给阿凯,扬扬下颚,恃宠而骄的意味很明显。 你算老几?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顶楼西餐厅俯瞰整个钱塘市夜景,漆黑的栅栏像鸟笼一样隔开雅座,典型美式复古风,容貌姣美的服务员穿梭其中,林斐第一次来这么高大上的餐厅,远远看到卡座已经坐了一个人。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戴眼镜,黑框的,看着挺儒雅,读书人的模样,朝着傅施阅笑笑。 林斐停住脚步,小声地埋怨,“傅叔叔要让别的男人和我约会。” 傅施阅轻轻推把他奇思妙想的小脑袋,“这是我朋友,你要参加数学联赛,他或许帮得上忙。” “啊?他是老师吗?”林斐好奇地问。 男人站起身来,朝着林斐伸出手,“你好,我姓陈,你叫我陈教授就好。” 林斐有模有样地握手,对待教授不敢造次,“陈教授,您好,我叫林斐。” “我听傅先生说起过你。”陈教授坐下来,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你去年联赛考了多……” 傅施阅低头翻着菜单,头也不抬地打断,“林斐,陈教授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数学,正在和科锐合作算法改进的项目。” 林斐一听这个来劲了,看陈教授的眼光闪着星星,“陈教授,你真厉害,我知道你们大学,我以前在杂志上看过,我们华人有两个拿过菲尔兹奖,一个就是你们学校的教授,这本杂志现在还在我的书架上珍藏。” 陈教授迟疑一下,谦虚地说,“实不相瞒,正是敝人。” 足足好几秒,林斐太兴奋了,像个见到偶像的粉丝,“我刚和菲尔兹奖的获奖者握手,我这周都不要洗手了!” 傅施阅低声闷笑,“陈教授要在国内待几个月,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你能请教他问题,对他来说是一种消遣,陈教授,我说的对吧?” “嗯,是,我每周末会抽出一天时间给你。”陈教授还能说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道理永远不过时。 菲尔兹奖相当于数学界的诺贝尔,诺贝尔要给他补功课?林斐受宠若惊,“陈教授,不会麻烦您吧?” 如果没记错,杂志上记载,这位陈教授十三岁就拿过全国联赛冠军了,杀鸡焉用牛刀? 陈教授笑笑,看一眼傅施阅风轻云淡的表情,“不会,傅先生说的是,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你能来和我探讨问题,是一件好事。” 林斐又不傻,傅叔叔泡自己真是很能下血本呢。 陈教授和林斐约了下次见面时间,礼貌退场。 林斐尚处在兴奋中,耳尖泛着淡淡的红,端着桌上的果汁灌了好几杯,吹着天花乱坠的彩虹屁,“陈教授真的好厉害,百年之后,他的大脑就应该和爱因斯坦一样捐献给科研机构……” “这么崇拜他?”傅施阅问。 林斐干脆利落,“是呀!” 傅施阅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热情,天真,灵魂里绽放出鲜亮的火花,那是从未再别人眼里见到的光。 那样炽烈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傅施阅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愉快,原来真的有人的愉悦感这么容易满足。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复杂,但并不差劲。 他抱着手臂,低头不由自主地笑了。 林斐冷静下来,从小到大,被这副皮囊迷得神魂颠倒的大有人在,傅施阅不是第一个献殷勤的,却是最特别的一个,不管是那套无价之宝的化学元素周期表,还是眼前这位陈教授,分寸感拿捏的死死的,都是令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投其所好这四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撑着下巴,端量傅施阅一阵,“傅叔叔,你谈过恋爱吗?” 有点好奇,像傅施阅这样游刃有余的,不可能没谈过恋爱吧? 傅施阅姿态优雅地切牛排,稍顿,“没有,公司业务繁忙,没时间照顾儿女私情。” “你呢?”傅施阅反问他。 林斐眨眨眼睛,大言不惭,“我谈过啊,好多个呢。” “多少个?” 林斐抬起一只手,掰着手指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七八个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2 傅施阅抬眼,放下刀叉,盘子里牛排切的整整齐齐,“难怪小花招这么多,把我当你男朋友耍了?” “是有怎么样?我很坏的,不信你去问周勉,我就是你们眼里的坏胚子。”林斐神采奕奕,身子向前倾几分,“傅叔叔,我那么坏,你不想亲手调教我吗?” 傅施阅轻笑了下,神态平静地看他。 林斐直勾勾地看他,“跟我谈恋爱好不好?我会很乖。” “只对着你一个人乖。” 灵的像猫似的不可捉摸。 傅施阅置若无闻,随手将牛排盘子推过去,“少说话,吃东西。” 牛排大小均匀,像一个个几何方块,林斐垂下眼看几秒,原封不动推回去,懒洋洋地说:“抱歉,周勉舅舅,我只吃我男朋友切的牛排,您的还是留给您男朋友吧,我受不起!” 第二十一章 傅施阅微微眯眼,银质的叉子挑起一块牛排,细嚼慢咽,一瞬不瞬盯着他,“要我当你第九个男朋友?” 尽管语气风平浪静,眼底携着锐利寒意,像是下一秒就能扼着林斐的脖颈掐死他一样,林斐微怔一下,傅施阅垂下眼,神态沉静优雅。 “第一个。” 林斐浅浅的呼吸一口气,按捺一瞬间的心惊肉跳。 傅施阅漫不经心地招招手,林斐压低身子,仰着脸凑过去,傅施阅掐了一把他的脸,像对待小朋友一样警告的语气,“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 林斐眼尾瞥到手表,想起那条疤痕,傅施阅家那些乱七八糟,骇人听闻的事,正儿八经的人都能逼成神经病,就算偶尔有点神经质也是人之常情吧? “你不和我谈恋爱,有的是人想和我谈恋爱。” 傅施阅端起桌上咖啡抿一口,“谁?” 林斐扫了一圈餐厅,“你等着瞧。” 他说完站起来,抄起桌上手机,径直走向邻桌,坐着一家三口,摆着生日蛋糕,看蛋糕上的数字,男孩比林斐还大两岁,正在切蛋糕。 看见林斐过来,三个人顿时一怔,他穿的还是附中的校服,简单的白T恤,袖口有圈黑色条纹,干净单纯得很,一笑起来,那股稚气更盛,和未成年似的,“祝你生日快乐。”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你。” 林斐扫一眼傅施阅,努努下巴,“那个是我叔叔,他很喜欢这个蛋糕的造型,我能加你个微信,你把蛋糕店推给我吗?” “啊……好。”男孩打开手机微信。 林斐扫码加好友,眼里透出笑意,“谢谢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改个备注。” 刚说完这句,一支结实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勾住他的脖颈,傅施阅另只手衔过他手中手机,施施然地微笑,“祝你生日快乐,我们家小朋友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林斐顺从地跟着他走出餐厅,伸手拿回手机同时不忘火上浇油,“还我,我还没问出名字呢!” 傅施阅将手机递给他,眉骨微挑,“你确定要惹我生气?” “你又不当我男朋友,你还能管我和谁谈恋爱?傅总,你们科锐有这样的霸王条款?”林斐望着他的脸,目光挑衅。 傅施阅看了他几秒,抬起手腕,解开袖口的衬衣扣子,有点被逼无奈的模样,“我会好好考虑你的提议。” 听着还可委屈。 试探结果算符合期待,林斐多少放心一些。 至少,傅施阅在他面前展现的言行,尚在接受理解的范围内。 都是大活人,谁还没点见不得光的阴暗面? 夜风徐徐,路边的霓虹朦朦胧胧,天上不知何时下起淅沥小雨。 阿凯打着一把黑伞,迎上台阶,殷勤地问:“傅总,我们回市区的家还是郊区的家?” 傅施阅回过头,林斐靠着酒店门口柱子,仰着脸在看雨点,晕黄的灯光从穹顶散下,勾勒一笔从额头至鼻尖的线条,整张脸呈现出静谧的琥珀色。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3 捕捉到他的目光,林斐看过来,非常不矜持,“有个聪明可爱的男孩子,今天出门没带钥匙,他要流落街头了,傅叔叔能带他回家吗?” 赤裸裸的勾引。 阿凯的表情和吃记重拳没区别,奈何他家老板就是吃这一套。 郊区的房子很漂亮,纯白的现代风别墅,一圈漆黑的落地窗,像钢琴的琴键,处在半山腰位置,方圆十里除了这里,没有亮光的地方,一片寂寥幽静。 没进门前,林斐慎得慌,要是有人真在这遇到危险,怕是等到凉透了才会被人发现。 进门之后,林斐大开眼界,几何线条冷硬的装修风格,谈不上豪华,吸引他的是悬浮在半空的全息投影,蔚蓝色的小鱼游来游去,一个纯粹虚拟的水族箱。 这玩意只在电影里见过,林斐忍不住伸手触碰。 傅施阅见他这个动作,轻轻低笑,捉起他的手腕,套上一个白色手环,不疾不徐地说:“你可以当成钥匙,里面内置了芯片,可以在手机上设置水温、口味嗜好,你喜欢的音乐电视节目。” 林斐摸摸手环,好奇地打量周围,一架玻璃橱里的骷髅头映入眼帘,闪闪发亮,他凑近一点,才看到上面镶满钻石,两个黑洞的眼眶空荡荡,这种阴间艺术,实属欣赏无能。 “傅叔叔,你不害怕这个吗?”林斐压低声音问。 傅施阅倒一杯水,递给他,“这是我母亲的头骨,有什么怕的?” 林斐险些拿不住水杯,蓦然瞪大眼睛,快步远远离开橱窗,更可怕了好吧? 傅施阅睨一眼骷髅头,挺淡定地说,“她是潮汛期跳河自尽的,找到尸体时只剩下骨头了,这是她最后的遗愿。” 林斐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努力不去想恐怖的事情,“你一定很想她吧?” “人死如灯灭,无所谓想与不想。”傅施阅风轻云淡,掏出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橱窗降下一道黑色帘子,“抱歉,吓到你了,下次来你不会看见它了。” 林斐忍不住好奇心,“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傅施阅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慢慢抿一口,“一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说完,他似乎不太想继续谈下去,“去洗澡吧,睡前故事结束了。” 智能化的按摩浴缸方便快捷,躺两个人绰绰有余,林斐靠在池壁上,仰脸望着天花板的灯。 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能丢下儿子自杀,遗愿是在头骨上镶满钻石? 虽然逝者为大,林斐依然觉得这不是常人思维。 越发觉得傅施阅可怜。 换位思考,如果他摊上傅施阅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爹,和一个不那么正常的妈,性格里多少会有点偏激。 想着想着,他唾弃了自己升起的圣母心,和叔叔谈个恋爱而已,别搞得像真爱似的,矫情。 像傅施阅这样有故事有阅历的男人,完全是他喜欢的类型,弄不到手誓不罢休。 林斐抬手摸摸脸颊,他这人,喜欢的时候甜言蜜语,你说什么是什么,不喜欢的时候,拜拜就拜拜,大哥你是谁? 简称天然渣。 谁也治不了他。 洗完澡,换下来的衣服扔进脏衣篓,拉开衣帽间的衣柜,在一排整齐衬衣里随便挑了一件。 傅施阅倚着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翻着一本精致的书,两条笔直均匀的腿落在眼下,皮肤细腻白净,小腿曲线圆润,一层薄薄的肉感延伸到大腿,泛着青春光泽,浅蓝细条纹的衬衣垂坠的挡住令人遐想的部位。 他不慌不忙地抬起眼,林斐比他矮一截,袖子挽在手肘,扣子系的慵懒随意,因为刚洗过澡,两颊的气色如同玫瑰鲜艳,空气里漫着沐浴后暖意香甜气息。 林斐拿过他手中的书,翻到封面,“《爱欲与文明》,好看吗?” 傅施阅直勾勾盯他,点点头。 林斐把书赛回他手里,盘着膝盖,随意坐在他面前地毯上,“能给我讲讲书里讲了什么吗?” 这个居高临下的角度,清晰凸出的锁骨像蝴蝶展翅似的,傅施阅移开目光,解开两颗衬衣扣子,释放呼吸,“讲述爱欲是人的本能,理当解放天性……” “哦?”林斐漫不经心,仰着脸凑近他,“还有呢?” 傅施阅声音有点哑,翻开书籍,随便挑了一段念,林斐好像很感兴趣,越靠越近,目光专注地看着他,很轻很轻地说:“傅叔叔,我刚没找见内裤,你不介意吧?” 傅施阅呼吸一滞,血液涌到头上,下意识地垂眼,衣摆阴影处弧线柔美,影影绰绰,看不太清。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4 那是一种男性的,直白露骨的目光。 几秒后,林斐眼睁睁的见证了身体变化,倒是不想看,奈何他坐在地上,眼睛正对着肚脐下,无辜地说:“傅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傅施阅喉结剧烈滚动,刹住了那股激烈情绪,伸手抚上林斐柔软的后颈,“起来。” 林斐掀起眼皮,后颈温热的手逐渐下滑,有抚到背部的趋势,他忍不住颤一下,坏心眼地说,“傅叔叔,我还在上学,你这样不太合适吧?” “……” 傅施阅盯着他天真的脸庞,纯和坏结合的天衣无缝,让人想把他弄到崩溃哭泣为止,深吸一口气,径直走向洗手间,水雾尚未消退的镜子上画着一颗可爱桃心。 林斐留给他的礼物,他一手撑在桃心旁,呼吸深沉,隐忍,草草的自我了解。 出来时,林斐躺在沙发上呼吸绵长,睡的香甜。 很少见有人在傅施阅身边能睡的着觉。 傅施阅轻描淡写瞄一眼衬衣下,薄薄布料遮挡的掩饰,倒是很会说谎。 他拿了条厚薄适宜毯子盖在林斐身上,坐在沙发扶手上,边擦头发,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打开隐藏信箱。 [陌生人]: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他嗤笑,单手敲下一行字。 [你别无选择,只有听我的这一条路。] 第二十二章 温热的阳光泼在眼皮,林斐嗅着空气里诱人香味,迷迷瞪瞪睁开眼。 开放式厨房里中年女人的身影忙忙碌碌,瞧见他坐起来,笑眯眯地说:“傅先生去晨跑了,早餐马上做好,你快去洗漱吧。” 林斐赤着两条修长的腿,丝毫不见尴尬,先去卧室找条裤子穿,腰身削瘦,西装裤穿在身上松垮,他随手扯着打个结。 再回到餐厅里,桌上精致的瓷盘摆着小吃,钱塘特色的咸豆浆,麻球,葱煎包,粢饭团。 全是昨天晚上林斐在手机上设置的饮食偏爱。 古代皇帝的日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女人正在看锅里煮的白粥,和蔼地打量他,“我是这里的厨师,你可叫我王阿姨。” 大早上沙发上躺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傅先生出门前交代她不用叫醒,等着人自然醒,至于两人是什么关系,她不敢问,不敢想,只是看着脏衣篓里附中的校服。 这是学生吧? 林斐细嚼慢咽,腼腆地笑:“王阿姨,你做的饭团真好吃。” 王阿姨笑了,盛一碗白粥递给他,“要是喜欢,以后多来家里吃饭。” “我会的。”林斐落落大方,边吃边问,“阿姨,你知道傅叔叔喜欢什么吗?” 还在盘算送生日礼物的事。 王阿姨收拾流理台,“我不太清楚,虽然我看着傅先生长大,但他很早就去国外读书了,平时接触的不多。” 她稍顿,语气自豪,“不过傅先生读书很好,一次就通过了斯坦福的面试,我们都以为他会当程序员呢,没想到他读八个月就退学了,和几个同学搞什么公司,家里人都不看好他干这一行,没想到现在这么成功。” 林斐受到来自学神的暴击伤害,喝口水压压惊,“傅叔叔真厉害。” “你在附中读书吧?”王阿姨见好就收,笑着问他。 林斐点点头,“我和周勉一个班级。” “周勉?” 王阿姨一脸疑惑,好似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要说些什么,门开了,傅施阅穿着干练潇洒的运动衫,耳朵上挂着黑色蓝牙耳机,单手拿条白毛巾边擦汗,边坐在餐桌椅上,“合胃口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5 林斐睨一眼他结实流利的手臂肌肉,这爆棚的男性荷尔蒙和不要钱一样挥洒,端起桌上的水吞一口,“好吃,我都喜欢。” 傅施阅轻笑,“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我说我和周勉一个班级。” “哦?”傅施阅睨眼状况外的王阿姨,拿起林斐喝过水的杯子,抿口水,“周勉没来过这,王阿姨和他不熟。” 林斐隐约觉得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没顾上功夫瞎想,巴巴地凑过去,眼睛里闪闪发亮,“学神叔叔,我今天早上不想上学,帮我请假好不好?” 傅施阅捏捏他脸颊软肉,逗猫一样摆弄,另只手给赵涛发短讯请假,“禁止撒娇,下不为例。” 林斐凑的更近,几乎要挨到傅施阅肩上,崇拜的看着他,“给你捏我的脸,随便捏,你能不能让我蹭蹭学神的光环?” “怎么蹭?”傅施阅饶有兴趣地卡着他的下颚。 王阿姨还在厨房里煮咖啡,林斐大大方方,旁若无人凑上去,在傅施阅嘴唇上亲了一下,傅施阅微怔,林斐快速地拉开距离,一副坦然坏样,“蹭到了。” 初次见面,王阿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现在的小朋友,了不得啊! 傅施阅有种,剧本拿反的感觉,指腹拭过嘴唇,回味一瞬间的柔软湿润,若无其事的喝王阿姨递来的咖啡,“你想报考哪个学校?” “双一流就行。”林斐眼睛黏在他身上,“傅叔叔,双一流和国外一流大学差距很大吗?” 傅施阅稍作思索,随着喝咖啡的动作,喉结浮动,“暂时存在客观差距,理工科近些年差距逐渐缩小,源于许多华人教授自愿放弃高薪,回国支援教育,人文社科目前差距有些大,其一因为大众理念不重视,其二,毕竟我们起步晚一些,尚需要几代人的努力追赶。” 林斐觉得傅施阅特别像他的导师,不人生掰硬拽灌鸡汤,也不傲慢,说起话来稳妥靠谱,实事求是,一点一滴透着书香门第的涵养,绅士又温柔,与他聊天相处简直是一种享受。 真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他现在年纪尚小,不知道这世界有种人,教养和骨子里的理性克制住暴戾的本性,亦不懂傲慢的最高境界是一视同仁,人人在他眼里皆是工具,工具只有使得顺手的,和不顺手的,谁会在乎工具的看法? 下午林斐去学校上学,青少年机器人大赛的报名回函寄到了校长办公桌上,校长没怎么在意,往年附中报名参加的学生屈指可数,与数理化的比赛不同,比的不是知识量,比的是创意和烧钱。 今年如果傅施阅没给林斐报名,附中会随便抓几个学生去参赛,体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这玩意不是四驱车比赛,装上电池转两圈就完事,按照大赛规定,至少要满足搬运、窄足、越野三项,只要和科技两个字沾边,没有不烧钱的。 所以尽管能拿到保送名额,教育委员会也热情鼓励参与,大部分学生感兴趣,却没实力参加,谁不知道肉香?那也得吃得起。 机器人大赛按照小组参加,每小组一个组长,两个队友,高三的学生太忙,学校从高二抓了两个人和林斐一起组队参加。 林斐推开科学实验室的门,里面两个队员已经来了,赵敬台站的笔直,背着书包,在听单词,夏炽脸上的厌烦显而易见。 两人瞧见他,对视一眼,赵敬台客气地笑笑,“没想到是你报的名。” 林斐拉开椅子坐下,抱着手臂看他们,“我也没想到是你们两。” 赵敬台见他散漫无所谓的模样,扭过头和夏炽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我家的家教X大博士后,我爸是他的导师,还好他给我辅导了那道附加题,不然这次不一定能考第一。” “没事,我十一放假去北海道滑雪了,你不提我都要忘了考试成绩这件事。” “成绩不重要,只要喜欢学习就行了,你现在也就差个保送名额了。” “我对国内大学兴趣不大,正打算考雅思。” “我给你推荐个临江市的雅思培训,我也报的这个,寒假班才三万呢。” “行啊,发给我。” 差距在对比之中产生,两人比来比去,一山更比一山高,赵敬台没占到上风,目光又挪到了林斐身上。 同样是参加数学联赛,赵敬台稳进前八,又同样是新阳中学转校生,夏炽年纪第二,虽然林斐月考考的不差,比这两个人却差远了。 要不是学校的刻意安排,他们三个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赵敬台把话题抛到林斐身上,“林斐,你和夏炽还是校友吧?听说你以前在新阳考第一,你好好学习,考到先锋班来,以后有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 林斐懒得给他任何眼神。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下午不能和你们两探讨比赛的事情。”赵敬台扶扶耳机,“我爸给我请了个外教当家教,我还要回去补课。” 夏炽也看林斐,吊着一张脸,“我也没兴趣,我还有卷子要写。”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6 赵敬台说:“林斐,你理解一下,我们两是先锋一班的,虽然我保送复旦,但是我希望能从复旦去国外读书,我们都要学习,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 言外之意,我们不像你这么闲的蛋疼。 林斐垂下眼,嘴里不咸不淡,“只要老师同意,你们就走呗!” “你什么意思?”夏炽先不高兴了。 赵敬台摁住他肩膀,“林斐,我妈是电子工程师,这方面耳濡目染我比你懂,你需要资金和物资我来提供,请恕我没时间参与。” 林斐看透了,嗤笑,“要走快走,别挡着我晒太阳。” 赵敬台神色一僵,还是笑着的,有点不客气,“别着急自暴自弃,你好好加油,在国内考个大学还是没问题的,就算考不上,凭你的长相,直播行业那么火,去当个主播什么的没问题,到时候同学都能给你打赏。” “别了,你的钱还是留给医院吧,毕竟看精神医生挺贵的。”林斐笑眯眯地说。 夏炽扑哧一声笑出来,又立刻板着脸。 赵敬台面子上挂不住,装大方,“我先回家上课了,有事给我发微信。” 人一走,林斐坐了会,看着夏炽说,“你也走吧,这项目我一个人能做。” 夏炽站起来,白了他一眼,“林斐,你可真能耐,到时候别求我。” 拎着书包头也不回的离开。 其实夏炽长得文气清秀,是个帅哥,就是不拿正眼看人,再帅有个屁用? 林斐挺烦这种人,他就喜欢温柔体贴的,像傅施阅那样的。 想到傅施阅,他背起书包出了校门,根据大众点评上的地址,七拐八拐,在附中门口的小巷子找到了一家店。 黏土手工DIY店。 开店的是两个姑娘,见他眼前一亮,好看又乖的弟弟谁见了不高兴?热情洋溢地招呼他坐下,递上一张眼花缭乱的单子。 林斐仔细翻着看,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送傅施阅一个亲手制作的礼物。 两个姑娘坐在柜台后,脑袋攒在一起,时不时瞄他一眼,个子高的撞一下姐妹的手肘,小声说,“我头一回见有人把附中的校服穿的那么清新脱俗。” “就人家长这样,披个麻袋都好看,现在的弟弟真是不给我们留活路。” “那你还不赶紧拍照发个微博?” “拍拍拍,这就拍。” 姑娘拿出手机,调成静音,对着林斐拍了一张照,打开大眼仔APP,正要发微博,“卧槽,附中上热搜了!” 林斐蓦然抬起头,惊讶地看过去。 在这么乖的弟弟面前爆粗口,姑娘不太好意思,看着手机照着念,“你们学校上热搜了,钱塘附中往届毕业生举报体育老师胁迫猥亵。” 林斐掏出手机,下载一个微博,多名往届毕业生实名写了在附中惨遭魔手的悲痛过往,虐待、猥亵、字字泣血,还有勇敢的拍了视频回应,正面硬刚,他一条一条刷下去,受害者数量达三十多人。 对花季少年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评论里恨不得把老师活剐了。 警方和联合调查组目前正在与钱塘附中校方沟通。 林斐只觉触目惊心,原来那个男孩不是第一个,“操!” 姑娘瞪大眼睛,“你看最新的爆料,体育老师丢下老婆孩子跑路了!” 另个年纪大的姑娘不可置信地问,“跑路?” “是啊,他跑了!” “这人虽然干的不是人事,可没凭没据,法律不是光一张嘴说了就能算的,事情过去那么多年,警察找他也是例行问讯,最多丢工作和体面,他这一跑可就不一样了。” “跑了就代表他间接认罪,畏罪潜逃……” “也是,现在满大街都是天眼,他能藏到什么地方去?”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7 第二十三章 事情一旦闹到网上,被大众舆论捕获,如何处理已经不是附中一个小小的学校能左右的。 各个班级家长快要把学校电话打爆,林斐班级群里炸了锅,一个一个开始追忆和这位老师相处的过往,那些当初不以为意的肢体接触现在想来细思极恐——变态竟在我身边。 人与鬼没有差别,鬼字不就是戴上面具的人? 第二天学校里的老师,人人面色凝重,匆匆忙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到了上课时间,代课老师没来,赵涛腋下夹着夹子走进来。 林斐手里握着笔,正在画黏土模型,讲台上赵涛咳嗽几声,他放下笔,合上美术本,老老实实地听。 赵涛废话不多说,上一堂性教育课,以前也上过,老师模模糊糊的一笔带过,这次他讲的尤为详细,课堂上难得没有学生起哄发笑,竖起耳朵认认真真的听。 快下课的时候,他叹口气,合上书,“网上的新闻你们也看了,别好奇学校里的受害者还有谁,能站出来指认的受害者很勇敢,但没站出来也没有错,唯一有错的是加害者,还有社会固有的标签,也怪我之前没和你们好好讲,这种事情与性别无关……” 林斐靠着后桌,提防陌生人,道理他从小就明白,他爷爷奶奶千叮咛万嘱咐,一个学生再聪明也比不过深受社会历练的大人,就像打游戏,拿着一个绿皮新手号,人家早都满级一身神装,怎么可能打得过? 所以在知道傅施阅是周勉舅舅之前,他对傅施阅没有任何想法,凭空冒出一个有钱叔叔,还对他温柔体贴,任谁都知道里面有问题吧? 谁知道这个人图什么? 可傅施阅是周勉的舅舅,初次的遇见或许只是来接周勉,听到他提周勉的名字,饶有兴趣地配合。 周勉是林斐最好的朋友,好朋友的舅舅当然不算陌生人,虽然这事挺不道德,可他本来就道德败坏,渣渣一个,干不道德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只是不知道,傅施阅什么时候能答应和他谈恋爱? 再吊着胃口,他可不敢保证现在这口热乎劲还在。 钱塘创文刚结束,夜市摊子摆起来,南校门口又恢复热闹喧哗,小吃车旁挤满学生,汽车喇叭一声一声催促着,烟火气息浓烈。 林斐背着书包走出来,双手抄在校服外套口袋,站在马路沿一动不动,路过的人还以为他在扮酷,直到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副驾驶车窗降下,白秘书笑眯眯地看着他,“林斐,外面凉,上车吧。” 林斐置若无闻,看一眼后排黑漆漆的玻璃,努努下巴,“傅叔叔是来接周勉,还是来接我的?” 白秘书回过头,看着后座正要话,光亮的车门开了,傅施阅走下车,一声不响地握着他的手腕,引着到车旁,推进后座位子。 “接你。” 一气呵成。 林斐不怀好意地问,“傅叔叔,你不用接你外甥吗?” 傅施阅拎过他的书包放在一侧,简短地说:“以后都是来接你的。” 林斐得意地笑,乘胜追击,“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吗?” “以你叔叔的身份。” “那我不要。”林斐轻哼一声,别过脸看着窗外倒退景色。 没有看到的是,上车地点,一个男生拿着手机对着轿车咔擦拍几张照片,发给了QQ内一名好友。 豪车,年纪大点的男人,长相标志的学生,令人浮想联翩。 车里播放好听的钢琴曲,白秘书扭过头,察言观色一番,笑着说,“林斐,你看新闻了吧?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你们学校往届学生通讯方式,让助理一个一个挨个联系,我负责说服受害人站出来曝光……” “是你?”林斐错愕。 白秘书摇摇头,看向傅施阅,“不是我,是傅先生吩咐我这样做的。”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字不漏。 林斐偏过脸,傅施阅在看他,手臂一伸,温热干燥的手掌在他后脑抚了抚,勾着他脖颈向自己拉近一截距离,“不用感动,这事不止为了你让你出气,也为那些潜在的受害者。” 离的太近,林斐情绪涌上来,一把抱住他,像小熊一样牢牢的,“傅叔叔,你好好啊。” 除了吊着他胃口,这个男人好的无可挑剔。 傅施阅轻轻嗯一声,“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林斐凑上去,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你又善良又温柔,还那么绅士,就需要小坏蛋来喜欢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8 善良和张扬,多般配。 颈窝里的气息热烘烘,傅施阅掰过他的脸,语气认真深沉,“林斐,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分手的方式只有至死方休。” 车厢内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傅施阅在看他,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像吞噬一切的漩涡,一点一点的将面前的少年拉进漩涡中心。 林斐蓦然一惊,心跳乱七八糟,垂下眼,睫毛遮住眼睛,“你以为我会怕?” “你不怕?” “有一点怕。” 林斐扑哧笑了下,气氛缓和一些,爬到傅施阅耳边,又开始新的一轮撩拨,“傅叔叔,你看到我画给你的心了吗?” 傅施阅点点下颚,“看到了。” 林斐靠的更近,小尖牙轻轻咬一口他的耳垂,“你有没有想着我……那个?” 傅施阅睨他一眼,伸手推把他的脑袋,嘴角扬起,没接话茬。 林斐一清二楚,“你不说话就是有,那个了几次嘛?” “你想知道?”傅施阅从容不迫。 林斐看着他线条冷锐的下颌线,“你不说我自己猜了,嗯……我猜两次?” 傅施阅曲指在他额头敲一下,“起来,坐直。” “那就三次?” “难不成是四次?” “五次你手不酸嘛?” “六次你身体也太好了叭……” 林斐还要张口就来,傅施阅掐住他两颊,制住了他的胡言乱语,偏过脸贴到他耳边,低声吐字,“三次。” 林斐扑哧笑出来,眼睛里小星星闪呀闪,很不诚恳的道歉,“别生气,对不起嘛!” 下次还敢。 初秋气温适宜,车内没有开空调,阿凯和白秘书目不斜视,置若无闻,后排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的火热,旁若无人。 傅施阅抬起手腕,瞥眼腕表,拿起平板电脑,倚着靠背回复工作来往邮件,“机器人大赛的事,你负责提供创意方案,我会安排电子工程和编程,不用着急,慢慢来。” 林斐毫不忸怩地说声,“谢谢傅叔叔。” 他老老实实地看着傅施阅手指灵活的敲出一行行晦涩的英文,成熟认真的男人真迷人。 车子路过小巷路口,黏土DIY的手工店就在里面,林斐道,“停在这,我要下车。” 傅施阅瞥眼窗外,示意阿凯停车,“还没到你家。” “我有个秘密。”林斐拎起书包,神神秘秘。 傅施阅合上平板电脑,声音平静提醒他,“你答应过我,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林斐推开车门,撩开长腿下车,“我收回,反悔了。” 如果此时他回头,将会看到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傅施阅,阴沉冷漠,如同恶魔的化身,白秘书与阿凯大气都不敢出。 可他没有,步履轻快,径直走进窄窄的小巷。 第二十四章 人一旦忙起来,日子过的飞快,一整周林斐的时间塞的满满的,除去上课写作业,还要琢磨机器人设计,余下的空隙留给黏土手工店。 得空在微信上撩骚撩骚傅施阅,傅叔叔不冷不淡地回几条。 林斐暂时顾不上情情爱爱,往年大赛获奖作品大致分为三个方向,学习辅助类、智能服务类、还有数据控制类,像是什么拉小提琴的机器人,分干湿垃圾的机器人,还有图书馆管理机器人。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49 林斐通通没兴趣。 那天奶奶打了个电话,唠起一对老邻居,和爷爷奶奶一样是知识分子,老了在家养花弄草享清闲,小时候没少给林斐给糖吃,他们家孙女先天失明,一家人看的开,乐乐呵呵养着,林斐小时候不乐意带着小不点玩,不是嫌她看不见,而是嫌她爱哭,烦得很。 可小姑娘就爱黏他,一来二去成了他的跟屁虫,哥哥长哥哥短,那几年相处愉快,林斐去新阳中学读书,平时周末回家,抽空逗她玩,后来小姑娘爸妈把她接到老城区上特殊学校,给林斐写过几分盲文信,林斐费劲对照看的一知半解,回信告诉她以后有事打电话,两个人没什么共同话题,逐渐断了联系。 这回奶奶提起来,邻居家排队排了好几年,终于申请到一个导盲犬,结果领回家没几个月,送到郊区让老人养了,因为在城区狗狗上不了地铁公交,本来是为了方便出行,结果让出行更不方便,得不偿失。 林斐奶奶很生气,悉心伺候的芍药被啃的七零八落,看着狗狗可怜又不忍心骂,只能打电话给林斐消消气。 类似事情数不胜数,林斐在新闻上看过几次,当即便想,或许可以尝试做一只电子导盲犬,既能参加比赛,还能送给邻居家小姑娘,两全其美。 林斐书包一甩,出校门先去拿制作好的手工黏土,又去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一股脑装书包里,塞的鼓囊囊。 打辆出租车直奔科锐的科技园,既然傅施阅不来找他,那他去找傅施阅,山是一步一步登上的,船是一橹一橹摇出的,他不信软硬皆施,还拿不下傅施阅。 北郊清一水的工业科技,钱塘的经济支柱大部分位于此地,其中科锐最为著名,林斐以前听过科锐科技园幅员辽阔,置身其中才发觉是真TM大的离谱。 出租车绕一个小时,终于到达负责研发设计的总部大楼,林斐扫完码下车,径直走向前台。 流行的科技灰白配色,看上去很高大上,前台的女孩漂亮的像明星,看林斐穿的校服,笑眯眯地问,“请问你找谁?” 林斐门清,直接报傅施阅的名字,一点戏都没有,“我找白秘书,让她给你们傅总带句话,小甜糕来了。” 这时候长一张乖巧懂事的脸的优势体现出来了,前台姑娘觉得他不像坏人,拿起电话拨了一通内线。 会议室。 清晰的大屏幕占据一整面墙,干练的男人声情并茂地讲着PPT,一圈黑色沙发坐满科锐的高层管理。 坐在正中的傅施阅双手交叠,搭在鼻尖,精薄眼镜挂在领带前,铂金的眼镜链闪着细碎光芒,眼神平淡,神态透着点漫不经心的不耐烦。 周围的人进科锐不是一天两天,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个顶个的人精,方案做的不尽如人意,要搁其他老板或许看不出问题,可他们家老板不一样,这一行顶尖的行家,约等于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以前,甭管私下什么样,自家老板听再荒唐的方案,都能沉稳静气,给台上人留几分薄面,今天能摆出脸色来,那就代表大事不好。 在座的人没人见过傅施阅动怒,见过动怒的没人能留在科锐,堪称平日不出剑,出剑必封喉。 祈祷触霉头的别是自己就成。 白秘书尖锐的高跟鞋踩在厚厚地毯上毫无声息,弯腰到傅施阅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傅施阅嗯了下,蓦然地笑一下,没有回复白秘书,而是对着台上紧张的男人点点头,“做的很好,继续努力。” 男人受宠若惊,众人目瞪口呆。 比傅施阅动怒更难见到的是他夸奖。 看来今天老板心情不错? 林斐趴在会客厅的茶几上,认真写数学卷子,落地玻璃窗外频频投来打量目光,丝毫对他没有影响。 方才漂亮的前台姑娘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两盒冰淇淋,“要吃冰淇淋吗?” “谢谢姐姐。”林斐抬起脸,接过来一盒。 姑娘看他盘腿坐在地毯上,“你坐在这累吗?要不要我帮你拿个矮点的凳子?” 林斐摇摇头,小口尝尝,“真好吃。” 姑娘顿时不好意思,这么乖的弟弟太讨人喜欢了,解释说,“这是向先生买给总部员工的,我吃不完,这一盒正好给你。” 林斐笑的人畜无害,“他是你们合作商?” “不是。”姑娘斟酌形容词,“向先生说他是我们未来老板娘。” 林斐有点吃味,吃的更起劲了,不吃白不吃,似笑非笑说:“那他没机会了。” 一大男人还老板娘,是也是老板爷,常识呢? 林斐心里翻白眼。 会议结束时,天色黑透,远处的城市灯火辉煌,楼下一盏一盏路灯像天上星辰,林斐已经写完了三张卷子,戴上耳机听着听力。 玻璃门外面的员工只剩下两三个加班的,四周万籁俱寂,林斐趴在桌上,眼神困倦迷离,一副将睡未睡的状态。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0 傅施阅坐在他对面沙发,没有叫醒,林斐迷茫的眼睛对上他,轻轻眨几下,像清透的湖水似的慢慢沉淀,直至清明透彻,任谁被他这样看着,都会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傅叔叔。” 傅施阅点点下颚,气定神闲地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 林斐盯着他看几秒,也公事公办,“我做完初步设计了,需要工程师和程序员。” “明天我会安排。”傅施阅靠在沙发背,声音里没有情绪,“你做的什么设计?” 林斐从书包里掏出图纸,铺在茶几上,“我想做一款导盲犬的机器人,需要3D传感器,和路障记忆系统,装载智能语音导航。” 傅施阅倾身看一遍,“创意不错,ABB做过一款导盲机器犬,研发三年,至今没有解决针对复杂情景分辨反馈的问题。” “哦?”林斐拖长声音,有点生气,“那就暂时不考虑这一点,可以和亲属搭建一个共享视角平台,遇到复杂的情景,亲属可以通过云端来完成操控。” 傅施阅曲指敲敲茶几边沿,不冷不热,“你反应很快,但是可行性有待商榷,具体的操作方案还需要和编程沟通。” 林斐站起身,图纸塞进书包里,也跟着不冷不热,“我走了,拜拜!” 手腕被干燥的手掌握住,力道猛地一收,林斐向后跌倒,背部贴到温热结实的胸膛,一抬眼,对上傅施阅清晰的下颌线。 傅施阅靠着沙发,低眼看他,伸手卡住他下颚,“生气了?” “你让我等太久了。”林斐调整个舒服姿势,坐在傅施阅大腿上,背懒洋洋靠着,像小猫似乎窝在怀里。 第一次,和一个人的距离那么贴近,有种踩在道德底线边沿的刺激,背后的身体紧实宽阔,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莫名有种可靠安稳的感觉。 自己是不是缺乏父爱呀?林斐想。 傅施阅低笑,摸摸他柔软的头发,“小甜糕,现在还生气吗?” “生气。”林斐抬起眼,一口咬住眼前的下巴,不轻不重地磨磨牙泄愤,“罚你和我约会,你掏钱,我打车来你们这一周零花钱都没了。” 一墙之隔的玻璃门外,尚未完成工作的几个人,如不是碍于傅施阅还在这,会立刻拉个小群,原来傅总并不像看上去不近人情,这会多柔情蜜意。 只是……这看着也太嫩了吧? 灯光昏暗的清吧,晚上八九点,是人气最旺时刻,台上歌手抱着吉他有气无力的唱民谣,不同酒吧灯红酒绿,暧昧涌动,这儿看上去干净雅致。 静谧角落卡座,林斐拿着菜单噼里啪啦点一桌酒,“傅叔叔,喝酒吗?” “喝得少,乙醇伤脑。”傅施阅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很是随意地问,“你来过这?” “来过啊,以前和周勉。” 林斐头也不抬,看着菜单,“周勉唱歌很好听的,他经常上去唱几首。” 服务员见缝插针,热情推荐,“你要不要唱?我给你预约。” 林斐犹豫,看向坐在对面的傅施阅,点点头,“好啊,我男朋友今天过生日,我唱首歌给他庆祝。” 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撩骚机会。 傅施阅微怔,眉头稍拧又松动,如果不是林斐提起,已经忘了这件事,“谁告诉你我的生日?” “你默认你是我男朋友了。” 林斐抓住漏洞,从书包里拿出精致的小蛋糕,点上一根蜡烛,笑的两眼眯起来,像个小狐狸似的,“傅叔叔,生日快乐呀!” 橘色烛光跳跃在他脸上,亮斑闪闪灭灭,如同蝴蝶在震动翅膀,飞过的睫毛纤长漆黑,少年笑容灿烂明亮。 傅施阅微眯起眼睛,静静看着他。 “看我干嘛?吹蜡烛许愿呀。”林斐双手捧着蛋糕,递到他面前,“我知道你不想过生日可能和家人有关系,可是我喜欢你,今年不想让你那么孤独,如果你介意,就别把它当生日蛋糕,当成普通蛋糕就好了。” 傅施阅倾身吹灭蜡烛,声音很低地说,“谢谢。” 林斐放下蛋糕,煞有介事地道:“你没许愿,浪费这个许愿的机会多可惜,我帮你许一个。” 傅施阅觉得好笑,生日与他而言,毫无特殊意义,如果说有,那代表的是不幸和诅咒。 至于许愿,有人对着蜡烛许愿,有人对着流星许愿,还有人对着菩萨许愿,除了短暂的心里安慰,想不到任何实际作用。 林斐认认真真想一阵,单手撑着下颚,淡蓝色的灯光里傅施阅的脸隐隐约约,这一刻,林斐难得真诚坦然。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1 “希望你能爱你所爱,求你所求,听从你心。” 台上的歌手唱的如痴如醉,吉他弦音轻弹,林斐的声音如同淙淙泉水,悦耳又沉静,傅施阅低低笑了,来到这世界第一次过生日,也第一次听到离谱的生日祝福。 很傻瓜,意外的可爱。 服务员来请林斐上台唱歌,他平时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会唱的歌很少,在公共场合开嗓次数屈指可数,上一回是小学被老师抓壮丁,在六一儿童节晚会上独唱,足以可见,他拿下傅施阅的毅力与决心了。 有志者,事竟成。 翻了手机听歌APP歌单,选定一首,发给乐队吉他手,林斐把握不大,不求出彩,但求别出丑。 林斐跨上舞台正中高脚凳,曲膝踩着踏脚杆,另条长腿随意摆着,握着麦克风,试试音。 白色的灯光明亮刺眼,舞台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省的紧张了。 台下情侣友人,又或单身买醉,齐刷刷看向他,在清吧里见到学生面孔着实新鲜,长得足够好看,算不上一眼荡魂,有种独一无二的青春气韵,眉眼每一处都恰如其分,处于半熟不熟的分界线,如果熟一点,会少几分纯挚易碎感,如果再嫩点,就会变得幼稚,反倒像个小孩子。 林斐唱歌的声音与平时说话不大一样,低几个度,如同情人在脉脉低语,这首原本就暧昧流淌的歌,欲欲的感觉更盛。 傅施阅端着威士忌杯,指尖敲着微凉的玻璃,直到落在林斐身上的眼光越来越多,周围的议论声隐隐约约钻进耳朵里。 都是男人,甚至不用思考,他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眼里温度越来越低,降至冰点。 一首即将结束,视线逐渐适应光线,林斐目光穿过人群,看向角落卡座里的男人,双手把着麦克风,慢悠悠唱完最后一段。 “谁来烧热我眼睛的黑色,谁能逃得出我的催眠,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把一切都给我,只要看着我的双眼。” 那些看着林斐的人,追随他的目光落在傅施阅身上,不羡慕那是假的,能把到这样的极品,这位大哥什么时候开班? 有好几秒,傅施阅有些出神,口袋的手机嗡嗡作响,隐藏信箱躺着陌生人的未读信息。 【陌生人】:酒店的老板认出我了,他一定会报警的! 【陌生人】:救救我! 傅施阅指腹慢条斯理地在屏幕敲击,仿佛事不关己,一字一字阴冷森然。 【你有两条路。】 【一,身败名裂,妻离子散,不但你有牢狱之灾,你的妻子孩子人人唾弃,永无宁日。】 【二,去死。】 敲完最后二字,他低下眼,眉眼冷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毫无兴趣的退出隐藏信箱。 手机上方一条微信弹出来。 来自好友程则的消息。 “傅总,你公司有八卦啊,听说你有个小情人?”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谁啊?铁树都能整开花了,让我见识见识呗!” 程则友情提醒,“你可千万别爱上,现在的小朋友聪明得很。” 傅施阅合上手机,没理会,林斐大步跑下舞台,像夏天的风掠过众人,一头栽进他怀里,小鹿眼又黑又亮,闪着期待,“傅叔叔,好听吗?” 西装外套罩在他头上,脸蛋遮的严严实实,任谁也不能窥探,林斐想要扒下来,傅施阅一手摁住,漫不经心地说:“太吵,没听清,以后别再这种地方唱歌。” 真可笑。 谁会爱上自己的宠物呢? 第二十五章 车子没开火,安静停靠路边,一片泛黄枫叶落在挡风玻璃,缓缓滑过引擎盖,车载电台播着深夜节目,不痛不痒地情感倾诉。 林斐喝的酒这会上了头,澄白脸颊泛起浅浅红晕,从书包掏出一件东西,献宝似递过去,“看!bulingbuling的生日礼物。” 透明清亮的玻璃罩住一块黏土做成的小点心,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小手拿着一根小竹竿,上面写着三个字—小甜糕。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2 傅施阅盯着看几秒,眼底的冷淡逐渐褪去,垂下眼吃吃地笑了,语气温柔缓慢,“这就是你的秘密?” “喜不喜欢?”林斐凑过去,巴巴地看着他,“傅叔叔,我的手都捏酸了。” 傅施阅接过,仔细端详一阵,点点下颚,“喜欢。” 林斐伸手勾住他脖颈,呼吸洒在精薄镜片,化成浅浅一层水雾,委委屈屈,“喜欢的话……能不能别吊着我了?” 傅施阅嘴角含笑,捏住他的下颚贴的更近,“我没有吊着你,只是觉得你会反悔。” “为什么会反悔?” 林斐边说,伸手摘下他的眼镜,纤细的眼镜链套在自己脖子,傅施阅不戴眼镜,挺鼻薄唇,看着年轻了几岁,更符合他这个年龄段,只不过眉宇之间斯文不见,反倒冷清寡淡,看着不好招惹,不是善茬的感觉。 傅施阅反射性眯起眼,要摘回来,林斐快速地架在自个鼻梁上,左右看看周围景色,发觉度数不高,不戴也不影响工作生活,索性占山为王的态度,“你先回答我问题,再还你。” 傅施阅仰头,靠着座椅,轻轻捏捏鼻梁,不疾不徐地说,“你能做到绝对服从,绝对忠诚,绝对信赖,这三项吗?” “我答应,但不能违法乱纪,也不能伤害其他人。” 林斐没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条后路,信赖和忠诚是基本的,服从也要看服从什么,傅施阅总不可能让他去杀人吧? 傅施阅似是笃定他会同意,勾勾手,林斐倾身凑过去,慢慢在下颚轻轻碰一下,又黏又娇地问,“傅叔叔,好不好嘛?” 傅施阅深深盯着他,纹丝不动,林斐又亲一下,啵唧的响声清脆,顺着下颚一点一点往上吮,直到唇边,咬了一口,“好不好?” “嗯。”傅施阅蓦然一手扣住他的后脑,整个人拽过来。 林斐定定的看着他,眨巴几下眼,呼吸里全是傅施阅逼近的气息,木质的香水味莫名的让他耳朵发烫,心跳加速,嘴唇上的触碰此时反客为主,并不是蜻蜓点水,而是占有的,发泄的,不顾一切的。 “可以给你亲,但不能伸舌头。”林斐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傅施阅轻哧,捏着他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来势汹汹地一通尝,猛的像要把他就地正法了。 林斐后背抵着副驾驶,力量的绝对压制面前动惮不得,从头到脚都是懵的,越是躲避,傅施阅追的越狠,像是较劲似的,嘴里又麻又痛,下颚两边没了知觉,可怜巴巴地求男人,“傅叔叔,我错了……” 傅施阅置之不理,像是嘲讽林斐以前的小把戏,教给他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接吻。 林斐只觉得傅施阅气息发烫,牢牢的包裹着自己,几乎要听见心跳节奏,抬起手推着肩膀想要拉开距离,傅施阅反手握住他削瘦的手腕,举高压在车顶,更肆无忌惮的吻。 寂静空间里细微的火花在林斐耳边噼里啪啦绽开。 这回林斐真觉得自己错了,因为按照这个情形发展,这是要失身啊! “我还在上学,傅叔叔不能这样。”林斐情思恍惚,哑着声音故技重施。 傅施阅没有立刻停,意犹未尽的亲了会,才拉开一小段距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要吗?” 林斐揉揉酸酸麻麻的嘴,掰下镜子照照,嘴唇又红又肿,委屈地说,“不要,你太色了。” 傅施阅睨他这副可怜样,勾着嘴角,递给他纸巾,“擦擦嘴。” 林斐摸到下颚湿漉漉,照着镜子擦的干干净净,才想起正事,转过头,乌溜溜眼珠转来转去,机灵敏捷,“傅叔叔是我男朋友了吧?” 傅施阅挑眉,捏捏他的脸,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 林斐好高兴,想撩骚几句,又怕再被狠狠亲一通,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抿着嘴唇偷笑。 得来全不费工夫。 虽然傅施阅的缺点里多了一条好色,但是奈何优点太多,温柔体贴,绅士善良,和他在一起轻松愉悦,每一样都对林斐的胃口,有几个缺点算什么? 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上学,林斐心情愉悦,坐在实验室,握着笔,尝试绘制初版的图纸。 赵敬台和夏炽风风火火的走进来。 赵敬台上次已回已经把话说绝了,本来不想掺和林斐这档子事,也不想和林斐争口舌之快,他一个年级第一,保送一流大学,人生路花团锦簇,压根没把林斐这种基础四班的学渣放在眼里。 实验室气氛压抑,赵敬台保持基本涵养,“你确定要做这个什么导盲犬机器人?” 紧接着,“我同意给你提供资金和帮助,但我家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东西多少大公司都做不出来,你也别白费功夫了,我退出小组。” 林斐搁下笔,合上图纸夹子,干脆利落,“好,我同意。” 赵敬台抹不开脸,身为天之骄子,在方方面面混的风生水起,接连两次碰一鼻子灰,“林斐,作为附中的同学,我真诚建议你,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学校的名誉想想,我们不拿奖,也不能丢人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3 林斐伸手掀开书包,摸一包烟,握着烟盒有一下没一下在桌沿磕,吊儿郎当地问,“我怎么就给学校丢人了?” 赵敬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烟,压着厌恶,“项目我会单独做,教练员以后单独和我对接,不需要你参与,署名到时候有你的一份。” “剩下的不多说了,我还要去上课。” 赵敬台讥诮地扫他一眼,“人贵在自知,早明白这个道理,以后人生路能少吃亏。” 扭头走了。 “你还不走?”林斐朝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夏炽,满不在乎扬扬下颚。 夏炽纹丝不动,盯着烟盒,不自然移开目光,“你还抽烟?” “不像? “不像。” 夏炽张张嘴,想起在班级群里看到林斐那几张照片,林斐纯挚的脸拍的清晰,那个身高挺拔的男人模糊隐约,他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网上见过,又不太确定,不过看着车挺有钱,他没觉得有发照片的人说的那么阴暗龌龊,指不定只是个亲戚。 还不允许林斐有几个阔长辈? “我表哥是科锐的程序员,有编程上的问题我可以让他帮帮你。” 林斐像触发了关键词,顿时精神了几分,“科锐吗?” 夏炽看见他发亮的眼睛,忍不住多透露一点讯息,“嗯,是科锐,下周市教委组织一批学生去科锐工业园参观交流,有我的一份,你要是喜欢科锐的无人机,我帮你多拍几张照片。” “不用,我会自己去的。”林斐耷拉着眼,一件一件把桌上的书本装进书包。 夏炽看他这副可怜样,没忍心告诉他去科锐参观,要考全市前二十,林斐想去根本不可能。 林斐是真要去科锐,和陈教授约定补习的时间到了,陈教授住在科锐附近酒店,边吃饭边上课。 赵敬台看不起他意料之中,十七八岁的人比成年人还现实,要么家里有钱,要么学习成绩优异,林斐两样都没有,脾气又刚又野,既不伏低做小,亦不卑躬屈膝当小弟,非得要给人当大哥,能看得起他才是有毛病。 因为赵敬台的事,林斐有点烦躁,懒洋洋靠路边电线杆,单手给傅施阅发微信。 [斐波那契]:我在南校门口。 几秒后,手机“叮”的一声,傅施阅回个“嗯”。 [u5085]:阿凯来接你。 林斐挠挠眉毛,摁着语音键,“傅叔叔,你不想第一时间看到小甜糕吗?” 发完这句,接连十个哭泣小猫的表情包,biubiubiu的弹出去。 低调黑色轿车停在面前,林斐揣上手机,轻车驾熟的拉开后坐门,落座一瞬,闻到扑面而来的烟草味,混杂着艳丽的香水。 他第一反应是阿凯这司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敢在傅施阅的车里抽烟泡妹子,视线一移,撞上一个大圆头,西装里套着人模人样的小背心,领带像鞋带似的缠在脖子上,手上的金表能闪瞎眼。 郑总笑眯眯地看着自投罗网的小兔子。 林斐脊背窜起一股寒意,本能地拉车门把手,“咔擦”一声响,司机手疾眼快的按下安全锁。 “刚放学?”郑总笑地两个眼睛剩一条缝,“别害怕,我是好人。” 林斐又不是傻X,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郑总上下打量他一遍,越看越满意,不枉费一番功夫,“想和你交个朋友,聊聊天,吃吃饭。” 林斐按捺住脾气,“我没兴趣和你做朋友,开门,我要下车。” “你这就让叔叔太伤心了。” 郑总做作地叹口气,“小东西,脾气挺烈啊,陪叔叔吃顿饭,叔叔给你零花钱。” 说着掏出手机来,“吃完饭,叔叔给你买球鞋好不好?” 去他妈的死变态,林斐快吐了,郑重其事地提醒,“傅施阅是我男朋友,你先问问他同不同意。” 郑总一愣,笑地前仰后合,肉麻兮兮地说:“小东西,真会撒谎,你说谁是你男朋友我都信,但傅总是最不可能的。” 在圈里,傅施阅属于异类,出身好,顶着高学历光环,除了工作,几乎没有其他不良嗜好,这点郑总很清楚,前几年他想巴上科锐这艘大船,三番五次的带着手底下养的漂亮姑娘往科锐跑,美名其曰谈业务,其实干啥大家都心知肚明,傅施阅淡然置之,郑总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机灵的很。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4 一拍脑门,看来财富密码的钥匙拿错了,第二天就换成了长得如花似玉的男孩子,傅施阅这边是毫不领情,冷眼相待,郑总手里的人却成天惦记上了,郑总气的够呛,看见个帅点的有钱男人就发骚,全都贱得慌。 私底下他想,这种男的指不定阳痿,不阳痿那也八成是脑子有什么毛病,不然就凭傅施阅这条件,能单身那么多年? 所以林斐说的,一个字都不信。 林斐解下书包,抵在胸前防御,紧紧握着手机,刻意地镇定,“我没骗你,你要是不信,我先在给他打电话。” 郑总皮笑肉不笑,“你想报警啊?” 车停在路边,原本坐在副驾驶人高马大的壮汉下车,钻进后座,左右夹击,伸手去抢林斐的手机,林斐捏地双手泛白,死死地不放开,壮年的男性力气太大了,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壮汉轻而易举地拿到他的手机,打开车窗,丢出去。 林斐咬着牙,“你们这是犯法的!” 郑总仍笑着,“什么法?我查过了,你又不是未成年。” 林斐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以往单打独斗,老男人一个人,动起手来只能被他打,但这次不同以往,郑总有备而来,加上司机三个人,要动手,根本占不到任何便宜。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能救他的只有傅施阅,他需要时间,足够的时间,不能激怒郑总。 “好,我陪你吃顿饭,我要一万。”林斐深吸一口气,狮子大开口。 郑总拍拍手,“这不就对了?你高兴,我乐意,钱对叔叔来说都是小事。” 说完使个眼色,严防死守林斐的保镖状态松懈,车内气氛没那么紧张了。 车停在一家高级会所门口,门牌金光璀璨,面对背着书包,穿着校服的林斐,迎宾见怪不怪,引着一行人进了郑总专属的房间。 校门口空荡荡,最后一个学生离校,学校保安挂上门锁,阿凯反应过来事情不妙。 他没敢直接给傅施阅打电话,曲线救国的拨给白秘书,这事不觉得大,这年纪闹脾气玩失踪很正常。 白秘书拎得清,这些日子接触频繁,林斐黏傅施阅黏的要死,哪敢玩什么失踪?先安排阿凯叫几个保镖,沿着学校周围找人,然后风驰电掣的汇报傅施阅。 傅施阅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百叶窗垂下,光线暗淡,他仰着下颚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白秘书事无巨细的说完,有好几秒,办公室安静的只剩下她的呼吸声,她分不清傅施阅是不在乎,还是其他什么情绪。 她小心翼翼地道:“我给林斐的手机拨了几通电话,是陌生人接的,在路边捡到他的手机。” 傅施阅睁开眼,捏捏鼻梁,低头去扣衬衣袖口的扣子,“报警查周围监控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 白秘书看见他拧起的眉头,赶紧补充道,“以您的名义,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平时需要24小时。” 一个小时?太晚了。 傅施阅掀开薄薄笔记本电脑,双手快速敲着键盘,看着挺冷静的,“不用报警,准备车,带上第三部门的人。” 白秘书也觉得他很冷静,前些日子和林斐柔情蜜意看在眼里,现在看来,未必有多么的深情,这个男人血都是冷的吧。 她很忙,没有看到傅施阅袖扣的扣子扣的太急,差了行,袖口布料歪歪扭扭。 林斐进了淫窝,毫不夸张,金碧辉煌的套房里,大圆桌上坐了四个人,郑总左拥右抱,一男一女,嘴里叼着雪茄,吃着碗里不忘锅里,色迷迷地看着林斐。 “小东西,一杯酒一千,你今天能陪叔叔喝几杯?” 林斐心里翻白眼,喝你妈个头,不冷不淡地扯谎,“我酒精过敏,喝了会死。” 郑总倒了一杯酒,转着桌上转盘,“这有医生,放心,你死不了。” 林斐看看酒杯里的酒,鬼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你喝不喝?”到了自己地盘,郑总拉下脸,不披人皮了。 林斐纹丝不动,直直地盯着郑总。 郑总一下火了,手一挥怀里的人退了出去,上下打量林斐。 说白了,像他这种有钱人,追求的是享受普通人享受不到的东西,能彰显尊贵身份,林斐恰好就是这样的东西,穿的整洁利落,脖颈喉结清冷凸起,那双眼睛像宝石似的亮。 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清纯干净的,那些庸脂俗粉根本比不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5 “不喝就不喝,来陪叔叔聊聊天。” 郑总坐在他旁边,一支咸猪手搭上林斐的脖子,“你说你,长那么乖,冷着脸多难看,给叔叔笑一个!叔叔给你发红包!” 林斐浑身不适,真想冲着这张猪脸来一拳,“手拿开,别碰我。” “我碰你又怎么了?”郑总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低声说,“你上什么学,跟着我,包你想要什么有什么。” 林斐忍不了,一把拍开他的爪子,恶狠狠地道:“我特么现在想打你,给不给我打?” “吆!真凶。”郑总暧昧地看着他,贱嗖嗖地说,“我就喜欢你这么凶的,够带劲的!” 边说,摁下桌上服务铃,门一开,走进两个西装壮汉,一左一右,和门神似的守在门边。 林斐阵阵恶寒,深吸一口气,竭力想恢复冷静,于事无补,这种复杂危险的状况头一回,他开始后悔没有在车上争的鱼死网破,死也要拉上这个变态垫背。 前所未有的想傅施阅,想那种沉静的安全感,横七竖八的思维涌入脑子里,他狠狠咬着下唇,绝对不能折在这里。 来了自己人,郑总肆无忌惮,整个人都要贴在林斐身上,“今晚别回家,陪我一晚……” 林斐猛地站起来,郑总瞬间没了依靠,重力失衡,斜躺在凳子上,正黑着脸,要爬起来,林斐毫无犹豫,一脚狠狠踹在他两腿之间,“滚!” 郑总脸上顿时没了人色,捂着那个部位缩成一团,嗷嗷地叫,“瞎了啊!看什么看!给我摁住他!” 两个壮汉连忙扣住林斐,摁在圆桌上,林斐清透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把锋锐的刀,不见丝毫悔意。 郑总痛的要命,气都喘不上来,足足缓了好几分钟,才扶着桌沿爬起来,“我今天弄死你!” 门外走廊传来惊天动地喧哗声,莺莺燕燕又吵又闹,集会似的,两个壮汉看向郑总,郑总铁青着脸,摆摆手,示意他们出门查看情况。 灯光靓丽的门廊挤满人,有来消费的顾客,还有浓妆艳抹的员工,几个身手矫健的保镖正在挨个查看房间,两个壮汉一拐出来,几个人猝不及防撞上视线。 得,就是这间了。 没费多少功夫放倒,一行人声势磅礴地涌进去,郑总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又惊又诧地望向傅施阅。 真的是,林斐没说谎。 傅施阅微眯起眼,林斐坐在地毯上,乌黑头发湿漉漉,水滴顺着下颚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半挽起袖子露出纤细手臂,一道七八厘米长的划痕形成刺眼的红,渗着丝丝缕缕的血,紧紧咬着薄薄嘴唇,像一只等待反扑的凶恶小兽。 空气里浓郁的酒味弥漫,傅施阅走的越近,酒味越浓,原来林斐身上的是酒,视线在伤痕上停几秒,垂下眼,遮住眼底汹涌的情绪,“先去医院。” 林斐摇摇头,一把抱住他脖子,牢牢的,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傅叔叔,我要先打他。” 血液的腥味比酒味更刺鼻,傅施阅深呼吸一口,轻柔的拍拍他的肩膀,“好。” 林斐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冷着脸看郑总,这么多人,够这个老色鬼躺几天医院了。 但傅施阅并没有如他所愿,招呼保镖围殴郑总,他睨眼肩膀的红,喉结轻微浮动,下颚绷成一条线,慢条斯理走到郑总身边,低声道了句什么。 郑总脸色蓦变,双腿打颤,原本惨白的脸这会跟鬼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傅施阅捡起茶几上的雪茄剪,随手撂到地上,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不打算揭发你,作为报酬,留一个纪念品给我。” 林斐不知道他说了什么,看郑总这表情,看来是被抓到把柄了,活他妈的该! 郑总茫然看着地上雪茄剪,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什么?” 傅施阅睨了眼林斐,眼底温和几分,声音清晰平静,“你的手指,自己挑一根。” “这不行!”郑总大口喘着气,脸涨成猪肝色,“你要什么都行,这不行!!!” 周围安静,没有任何人说话,大气都不敢出,齐刷刷地看着傅施阅。 傅施阅抱着手臂,靠在桌沿,低头笑了下,嘴角的梨涡很浅,但不会让人觉得暖,“你误会了,这不是在商量,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或者。”他停顿一下,看向郑总的手,一贯平稳的口吻,“我的人来帮你,但不止一根手指头了。” 郑总对上傅施阅的眼睛,尽管隐藏的再好,这一瞬也向像狼一样凶戾,那是一种一旦见过就不会忘记的眼神。 这是在说真的。 郑总头皮发麻,全身颤抖,在保镖走近之前,几乎是跪在地上,捡起地上的雪茄剪,颤栗的小拇指伸进去,闭上眼睛,用力裁下去! “啊!!!”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6 惨烈尖叫凄厉刺耳! 郑总痛的捂着手在地上打滚,脸颊肌肉抽搐,刺耳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像是被活剐一样。 林斐蓦然回过神,脑袋嗡嗡的响,不知道晕自己的血,还是晕郑总的血,像处在半梦半醒之中,这和他想象的报复完全不一样…… 傅施阅怎么能这么做? “林斐,现在去医院。” 傅施阅似是觉得郑总的痛苦索然无味,目光停在林斐手臂伤痕,又挪到白净的脸上,盯着那双出神的小鹿眼看了半响,嗤笑出声,无奈地说:“放心,没事的,会送他去医院给他接回去,只是让他记住这个教训,以后不要再犯。” 林斐怔眼看着他,稍微好受一点,安慰自己,郑总能这么明目张胆,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罪有应得,完全不值得同情。 私人医院清清静静,上回到林斐家的那个医生处理伤口,皮外伤不用缝针,涂了消炎药水,贴上一层薄薄纱布,也没多问怎么弄的。 病房弥漫鲜花芬芳,遮住酒味,林斐陷在柔软病床里,双手抱着枕头,短短一个小时,像做了一场噩梦。 “伤还痛吗?”傅施阅拉开床边椅子,坐下来,温柔地问。 林斐吸吸鼻子,“痛,特别痛,痛的要死。” 傅施阅弓背,倾身向前,瞧着这副可怜样,“那么痛?” 林斐点头像捣蒜,补一句,“又痛又害怕。” “怕我?” “嗯。”林斐伸手握住他的手,紧紧地捏着,小声说,“傅叔叔,你刚才,特别像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 傅施阅看眼他捏的用力地手指,“你觉得我是吗?” 林斐翻过身,下巴搁在枕头,盯着他端详几秒,“不是,你是我男朋友,那个老色鬼想……你生气是正常的,只不过你有点太凶了。” 真傻。 傅施阅反手握住他的手,包裹在掌中,林斐的手并不软,少年骨骼凸起,指节泛红如同蔷薇花苞,声音低沉,一字一顿,“抱歉,我的人办事不利。” 林斐趴着,懒洋洋地像个猫晒太阳,狡黠地眨眨眼,“没关系,以后都要你来接我,不是你来接我不上车。” 傅施阅轻轻“嗯”一声。 林斐的目标达到了,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傅施阅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的耳钉,捏下他的鼻尖,像哄小孩子似的,“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找到你。” 林斐扑哧笑出来,爬起身,凑过去在傅施阅脸上亲了下,“傅叔叔,我不信。” 这会还躺在地板上惨无人色的郑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保镖出门查看情况,包厢里只剩下他和林斐两个人,那个少年站直身体,不知道想些什么,慢慢撩起袖子,似乎是下定决心,端起桌上一瓶酒,临头浇下,酒瓶“啪”的落地,四分五裂,摔成碎片。 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郑总,掂起一块锐利碎片,在手臂上比比,干脆利落划下去! 郑总永远想不明白,亦如傅施阅不会知道那一刻林斐心里在想什么。 今天的经历或许对旁人只是小小插曲,但对于林斐刻骨铭心,当真正面对权贵,弱小的毫无反击之力,像一个蚂蚁一样被人捏在手里。 如果傅施阅没有来,他才刚开始的人生毁于一旦。 匹夫无罪,怀璧有罪,郑总不是第一个垂涎的人渣,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要如何才能杜绝这样恐怖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那一刻,他出奇的理智,像站在上帝视角冷静凝视。 摇尾乞怜的讨好? 那可不是林斐。 他要一个从未有人得到过的心。 要的是入骨深情,要的是执迷不醒,要的是独一无二,要的是念念不忘。 要你痛我所痛,想我所想,为我臣服。 林斐的手行动不便,向赵涛请两天假,赵涛逮着一顿训斥,三天两头受伤,问他到底在外面搞什么? 再三叮嘱学习不能落下,该写的作业照样写,手臂受伤算什么?只要不是骨折,那就得支棱起来,林斐连连答应。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7 他毫无形象地躺在沙发上,一条腿垂着,任由阿尔法咬裤腿,边听单词,边发微信问傅施阅,今天什么时候过来照顾小甜糕。 门口钥匙咔擦扭动,脚步声从玄关越来越近,林斐面无表情,换个姿势,支着脑袋,更没个正行的躺着。 这间房子的钥匙只有两个人有。 一个是林斐,一个是汪素洁,也就是林斐口中那个女人。 汪素洁很漂亮,林斐外貌大部分遗传与她,手里提着两袋水果,看见他一愣,“我以为你去上学了,李阿姨不在,给你买点吃的放家里。” 林斐偏过脸,看向黑屏电视机,有气无力地“哦”一声。 汪素洁拿颗苹果去厨房洗了洗,放到茶几上,“怎么没去上学了?” 林斐掀起袖子,露出白白纱布,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怎么弄成这样了?”汪素洁声音拔高,惊讶地看着。 林斐拉下袖子,敷衍解释,“不小心弄的。” “太不小心了,是在学校吗?你们学校得负责……” “在家。” “以后小心点。” 沉默,长久的沉默。 汪素洁抽几张纸,拿起苹果擦着水渍,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林斐也不催,懒洋洋地看着她。 “妈妈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汪素洁把苹果递给他。 林斐一动不动,展开腿,躺平在沙发上,伸手逗阿尔法,似乎完全不在意。 汪素洁早已习惯他的冷淡,收回苹果,紧紧捏在手里,“我……” 话没了声。 林斐轻轻嗤笑,单刀直入,“说吧,这次要什么?” 汪素洁不敢直视他眼底的讥诮,语速极快地说:“你渺渺妹妹的病最近不太好,需要大量输血,你能不能……” 林斐垂下眼,乌浓睫毛下看不清眼神,汪素洁摸不准他心里想什么,就在她以为林斐会拒绝的时候,听见林斐说,“我最近请假太多,只有周末有空,下周吧。” 汪素洁高高悬着的心松懈,“下周我带你去临江市,我知道对不住你,我也不愿意这样,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买给你。” “小甜糕,妈妈真的很感谢你帮我,你尽管提要求……” 林斐抬起眼,嘲弄地看着她,“你在我眼里和陌生人没区别,我做这些,不是因为你,你信吗?” 汪素洁心疼地看着他,“小甜糕……” 林斐懒得搭腔,实话实说罢了。 半年前捐骨髓那次,他没有被汪素洁又哭又求打动,甚至,他有一种扭曲的报复快感,当年抛弃他走的多么决绝,如今汪素洁最爱的女儿生病了,命不久矣,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 他不要太开心,做梦都能笑醒的程度。 跟着汪素洁去临江市的医院,他只是想去看看什么渺渺,还是喵喵的,还能活多久,顺便给汪素洁一点希望,再让她彻底绝望,这才叫报复! 记得那天是个阴天,汪素洁去找医生,他吊儿郎当坐在医院长廊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没点燃,心里畅想着一会汪素洁的惨状,快乐的不要不要的。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病房里伸出来,跌跌撞撞跑过来,小心翼翼叫他哥哥。 长得挺普通的,除了眼睛大一点,没有遗传好基因,一看就像那个丑爹,林斐理都没理。 小女孩爬到椅子上,好奇地看着他,“哥哥你在吃烟吗?” “你抽吗?”林斐很缺德,从嘴里摘下递给她。 小女孩摇摇头,大眼睛眨呀眨,“妈妈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不能抽烟。” 林斐冷漠白她一眼,手里把玩着那支烟,不想理会。 小女孩贴到他耳边,奶声奶气地,“哥哥,我见过你的照片,我妈说要把你的骨髓抽给我,我做过穿刺,特别痛。”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8 咬字都不准,穿刺说成窜次。 林斐仍旧不想理,小女孩紧张兮兮说,“真的很痛,哥哥,你快走吧,别被我妈抓住了!” “我走了,你就死了。”林斐笑呵呵地刻薄。 小女孩兴高采烈,“我知道,死了会变成苏菲亚公主,每天生活在城堡里……” 林斐更不想理了,抱着手臂看天花板。 小女孩从口袋掏了半天,掏出两个奶糖,塞到他裤子口袋里,“哥哥别抽烟了,你走吧,一会我妈妈来了,你就走不了,糖给你在路上吃。” 可能是天生反骨,又或者是某根筋搭错了,林斐偏偏又不想走了,让他来就来,让他走就走,多没面子? 汪素洁到死都不会知道,又是转学,又是重金,又是豪礼,但林斐最后是被两颗奶糖买通的。 汪素洁来意达成,拎着奢侈皮包,整整头发,细心地交代林斐几句好好学习,注意身体。 刚拉开门把手,电梯“叮”的一声响,出来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灰色衬衫和正装裤,精练禁欲,另只手提着包装精致的点心,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礼貌性笑了下,侧开身进门。 方才死气沉沉的林斐像一下活过来,声音欢快地叫道:“傅叔叔,你来了!” 汪素洁回过头,林斐一头扎进男人怀里,鼻尖蹭着下颚,含情脉脉地看着,男人勾着他的腰就着拥抱姿势向前走,点心顺手搁在茶几上,“想我了?” “想。”林斐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人仰坐到沙发,笔直的双腿敞开,林斐自如地坐在他大腿上,胳膊搂着脖子,凑到耳边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男人神情松弛,听的认真,汪素洁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和吃了苍蝇一样,压着怒火,“小斐,这是谁?” 林斐睨她一眼,理所应当,“我男朋友。” 汪素洁脸红红白白,又气又羞,“你才十八岁,他……” 傅施阅下颚微抬,倒是冷静,低到林斐耳畔说,“我想和你妈妈谈谈。” “谈什么?”林斐声音闷闷的。 傅施阅捏把他的下颚,温柔地哄,“好了,你别故意气她,我和她说两句话。” 林斐起身,蹲下去捞阿尔法,“我又没故意,她自己来找气受的!” 傅施阅提提衬衣衣领,朝着汪素洁颔首微笑,举止斯文绅士,“我们去外面谈谈。” 汪素洁恨不得问候他祖宗十八代,气冲冲地走出去,“啪”的摔上门,傅施阅没有坐电梯,而是走向楼梯,一步一步下台阶。 楼梯间静谧无声,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笼罩在两人身上,傅施阅回头,点了下颚,“就在这里。” 汪素洁没好气地喊,“我儿子才十八岁,你有没有人性?!” 那东西,傅施阅的确没有,双手抱肩,直视汪素洁,仿佛谈论天气一样随意语气,“临江市第三医院血液内科17床,早上输了三瓶白蛋白,你不用回去照顾你女儿?嗯?” 汪素洁脸色骤变,见鬼了一样,“你怎么知道?” 傅施阅嗤笑,“我知道林斐的一切事情。” “你想干什么?!”汪素洁色厉内荏。 傅施阅抬起紧绷的下颚线,风轻云淡,“林斐第一次捐献骨髓未满十八岁,法律明文禁止,你是怎么和医院协商改的年龄?” 大太阳下面,汪素洁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强撑着底气,“你威胁我?” 傅施阅视线停在她脸上,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再来找他,我会去找你女儿。” “这才叫威胁。” 第二十六章 林斐怀里搂着活蹦乱跳的阿尔法,一手拉开门,傅施阅侧身走进来,不见汪素洁的人。 林斐捋着阿尔法脑袋,坐到沙发椅,撒开手,阿尔法一溜烟跑出去,离傅施阅远远的,撅着圆滚滚屁股栽在墙角,林斐噗嗤,装模作样地说:“你身上有杀气,它好像有点怕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59 傅施阅睨眼阿尔法怂样,两手撑在沙发椅上,将林斐整个人圈住,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看他,“有杀气?” 林斐鼻子凑上去,像小狗似的在他紧实腹部又嗅又蹭,“现在闻不到了,傅叔叔好香啊……”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男士香水,怪好闻的。 傅施阅单手推住他的额头,声音低了点,“别蹭,再蹭要出事。” 林斐眼神无辜,明知故问,“出什么事呀?” “俗事。”傅施阅轻描淡写带过,从口袋掏出一部崭新手机递给他,“我的号码已经存了。” 林斐痛心疾首,新买的手机没多久,让郑总的手下摔的稀烂,对郑总那丁点不忍心烟消云散,接过手机,两手捧着,噼里啪啦一通摁,手机伸到傅施阅眼前,“这个备注喜欢嘛?” [敌方水晶] 傅施阅挑眉,“又是什么新花招?” 林斐丢个撩人的wink给他,直白地说,“因为我随时随地想推倒你。” 狡猾得很。 傅施推推眼镜框,压根不咬这个鱼饵,不动声色掀开方才带来的点心盒盖,“吃饭。” 林斐撇撇嘴,乖乖去吃饭。 两天病假一天用来补功课,另一条按照和陈教授的约定,林斐一大早搭着傅施阅的顺风车去了科锐,直奔陈教授所在度假村,开车的司机不是阿凯,换了张新面孔。 “阿凯呢?” “阿凯老婆生孩子了,他去陪产了。”司机胆战心惊地看眼后座傅施阅。 林斐不感兴趣,没多问。 陈教授和蔼可亲,标准的老一辈知识分子,为人传统,能力强劲,林斐平时没个正行,遇到这种老前辈尊重敬仰,尊重陈教授的身份,敬仰他脑子里的知识。 和大咖相处的时间飞快,四五个小时,林斐脑子都是僵的,题不难做,只是陈教授的解题思路和学校里的老师截然不同,信手拈来的谈起什么费马大定理,卡拉比猜想,许多林斐只在数学杂志上看过,不甚了解,听陈教授一讲,才明白这道题还能这样解? 林斐脑子还没缓过劲,下午快马加鞭的去科锐研发大楼搞导盲犬的机器人,傅施阅挑两个人给他,抽出间空闲办公室。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一个看发量就知职业,看着都很老实,林斐简单沟通一番,数学他还懂点,电子工程和编程和看天书一样,索性当个甩手老板。 林斐如坐针毡,逮住机会出门休息,剥开一颗奶糖塞嘴里,倚着墙,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回过头,一群浩浩荡荡的学生仔,校服各式各样,钱塘市前二十名的优等生。 夏炽朝他招手,背着书包大步走过来,“林斐,你怎么在这?” 林斐嚼着奶糖,“我朋友在这上班,我来问问机器人大赛的事。” 夏炽迟疑一下,没多问,扭过头,对着领队参观的老师,“老师,这是我和赵敬台的同学,我们都是附中的,能带上他一起吗?” “不用了吧……”林斐还要回去继续听天书。 夏炽以为他不好意思,更坚定的游说,“老师,林斐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 女老师面色为难,看着林斐这张乖乖崽的脸,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夏炽朝林斐一笑,“林斐,走吧,你来了,省的我拍照。” 赵敬台不言不语,直至林斐走进队伍里,别过脸轻轻嗤笑,用口型和旁边的人说了两个字,“做作。” 谁不想见识见识科锐的高科技实力,摆明了林斐想蹭参观,只有夏炽有眼无珠,看不穿。 老师领着队伍走进偌大展厅区,介绍几款科锐起家的老牌明星产品,一会带领大家去园区试飞。 展厅摆几张长桌,桌上竖着木制的北极星无人机模型,一共三百多块小零件,老师一边介绍,一边笑呵呵地说,“这是科锐送给大家的礼物,谁能最快拼装完成,谁就能得到一架最新款的北极星。” 林斐顿时来兴致,眼睛一亮,不为别的,为了给自己男朋友省钱,一架北极星顶配十万,低配也得五万多。 肥水不能流外人田。 这趟没白来。 “老师,我能试试嘛?”林斐抢占先机。 赵敬台紧跟其后,“老师,我想试试。” 老师哭笑不得,“你们附中的学生真积极,赵敬台先来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0 赵敬台一屁股坐下,抢先拿过图纸,自个看,足足看了十分钟,随手丢给林斐,上手开始鼓捣。 林斐懒洋洋靠着椅背,认认真真地看桌上被赵敬台弄的乱七八糟的小零件。 作为顶级学霸,赵敬台记忆力与理解能力出色,快速搭起一截,周围投来艳羡的目光,“你好聪明啊!” “很简单,有手就行。”赵敬台笑眯眯,悠哉悠哉地一层一层垒。 这玩意就像下棋,一个棋子落的位置错误,满盘皆输。他垒的时间越长,桌上零件越乱,眼看半小时过去,桌上一大堆零件无家可归。 林斐小时候玩过飞机模型,复杂程度不相上下,像赵敬台这样急于成功的把所有零件一股脑拆下来,是大忌。 得有细心,耐心,第一步确定内件,外件,散件,再按照零件大小,逐步分类,第二部才是看图纸,记住零件名字及作用。 打脸来的太快,赵敬台折腾半响,好久才憋出一句话,“老师,这个模型多出零件了,有问题……” 老师宽慰地拍拍他的肩,朝林斐示意,林斐坐直,接过烂摊子,专注搭模型,修白的手指上下翻飞,灵敏的像在空中弹奏钢琴。 周围一圈同龄人穿的校服,长得还都算规矩,只有林斐坐在人群里,穿件日系圆领的蓝色套头衫,很显眼,袖口腕骨冷清锐利凸起。 与旁人一对比,他那张标志的脸,尤其出挑。 夏炽只顾着看他的脸,没留神半响底座已经搭起来了,由衷又别扭地说,“你还会玩这个啊!” “我会的多了去了,以后你会慢慢发现。”林斐随口回一句,全部精力放在模型上。 这番操作跌破所有人眼镜,赵敬台是谁呀?附中的年级第一,附中是钱塘市最好的中学,约等于全市第一,他都搞不定的事,林斐真能行? 赵敬台自始至终盯着林斐,能搭起底座,就能按部就班完成模型,这点他很清楚,出不出风头无所谓,他就是想要科锐这个奖品。 “林斐,你戴的谁的胸牌?”赵敬台不怀好意地添乱。 大巴车上,老师给每人发一个精致金属胸牌,有胸牌才能在科锐畅通无阻,印着科锐logo,写着临时参观二字,林斐的胸牌款式与他们不一样,只有一个大写字母C。 林斐全神贯注,没留意,“我朋友的。” 下车前傅施阅随手从车厢置物篮拿的,也不知道是白秘书的还是阿凯的。 赵敬台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朋友是科锐的C类员工吧?临时工啊?” 林斐抬头睨他一眼,旧账还没还清,新账又记上了。 赵敬台祸水东引,“C类员工待遇好吗?夏炽的表哥在科锐当程序员吧,是A类吧?” “我不知道。”夏炽直截了当,不给机会。 赵敬台仿佛抓住了林斐的痛脚,“企业里C类员工不受重视,干的都是脏活累活,工资拿的又低,估计你这朋友能力和学历都不高……” 林斐手里忙着搭模型,不然给他两个嘴巴子,才多大年龄,就搞歧视,真没品。 “你朋友带你进来真的没问题吗?你别害他丢了临时工饭碗,能进科锐肯定托了不少关系,求了不少人的。”赵敬台假意好心,边说边看周围人,想找个盟友。 可惜没人关注他,大家都在一眨不眨的看林斐搭模型,那些莫名其妙的零件在林斐手里安排的妥妥当当,都不知道他怎么弄的。 直到最后一块零件盖上去。 “牛逼啊,兄弟!” “我愿称你为列文虎克!” “六六六啊!” 林斐手背擦擦鼻尖细腻的汗珠,发自内心的成就感和喜悦,琢磨给傅施阅省那么多钱,傅叔叔该怎么谢谢他? 别那样色气的亲他就行,林斐还蛮喜欢啄来啄去,可舌头伸进来他觉得好奇怪,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夏炽比自己拼好还高兴,“林斐,深藏不露啊!” 林斐笑一下,看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先走,奖品我不要了。” “真不要?那能不能给我?”周围有人起哄。 老师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斐,咳嗽几声,“我去问问科锐工作人员,看看能不能不要。” “你真要走啊?”夏炽问他。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1 林斐点头,指指方才下来的楼上,“我要去找我朋友。” 夏炽低着头,不知想到什么,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递给林斐,“我听赵老师说你没来上课,这是我的课堂笔记,你拿去抄吧!” 林斐接过来,说声谢谢,对夏炽的印象改观,是个大好人啊! 只有赵敬台脸色不好看,除了他,大家都挺乐呵呵。 老师出去没多久,带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了解完情况,头一回遇到不领奖的,不过这事好解决,向上级写个汇报就成。 夏炽脸上泛着红,抱着书包,在和旁边同学聊天,“他真的很聪明,以前和我一个学校,很轻松的就能考第一,要是他多用功,去年数学联赛稳进前八的。” “真这么牛X?” “真的,以后你们会知道的。”夏炽卖了个关子。 赵敬台嗤笑,阴不阴阳不阳地问那个男人,“叔叔,你们公司员工工牌给其他人佩戴有什么处罚?” 夏炽脸色一变,惊诧地看着他。 同学莫名其妙,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吗? 男人板起脸说,“属于严重违规,罚款加开除,你看到谁了?” “一个C类员工。”赵敬台果断说。 男人愣一下,“你看错了吧?我们员工没有ABC分类。” 赵敬台斩钉截铁,“刚我们都看见了,就是退奖品的,他戴的工牌上写的是C,难不成是假的工牌?” “你确定?”男人表情怪异,又惊又懵。 “我确定,不信你问他们?”赵敬台示意周围同学,可他行为太缺德,没人配合。 男人一言难尽,小心翼翼地提起,“C不是指C类员工,是control的意思,代表控制及掌权,我们公司只有一个人有。” 科锐刚起步那几年,需要上头签字文件堆积如山,上面那位不会把时间耗在琐事上,只写一个C,久而久之,C成了那位独有的代称。 第二十七章 展厅里安静的只剩下呼吸声,面面相觑,仿佛集体思维石化一般。 “卧槽,难怪他连奖品都不要,原来是富二代。” “别胡扯了,科锐的老板不到三十岁。” “可能是亲戚,人家刚才就图一乐……” 夏炽恍然大悟,难怪会觉得照片里男人眼熟,以前在科技杂志见过傅施阅,配上一段贵不可言的简介,豪门出身,名校光环,坐拥市值千亿的独角兽公司,每一个字都离普通人的生活遥遥不可及,没想到林斐居然会认识这样的人。 赵敬台茫然自失,今天之前,他从未正眼看过林斐,毕竟他顺风顺水,家庭富裕,从小到大各个奖项拿到手软,称得上天之骄子四个字,林斐算什么? 一个参加数学联赛考16分,基础四班这潭烂泥里的插班生。 虽然他为人龌龊,但又不傻,柿子会挑软的捏,在办公室帮老师处理工作时,看过林斐的档案,没什么特别,家境一般,父母离异,那张16分的成绩单就是从档案里面拿的。 正是因为普普通通,他才敢果断下手,让这个潜在竞争对手转学第一天心态失衡,这么做是否道德,他根本没多想,只要学习好,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是,林斐居然和科锐老板关系匪浅? 各色的眼光在打量赵敬台,方才是想不到他那么卑鄙,鄙夷的,惊诧的,现在则是讥诮,嘲弄,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斐还不知道引起的惊涛骇浪,此时已经是钱塘市尖子生心中的人生赢家,他摁下电梯里顶楼按钮,迫不及待的要把好消息告诉傅施阅。 “叮”的一声。 门厅亮堂,傅施阅似乎是从外面刚回来,白秘书拎着咖啡壶,倒咖啡,他靠着深色大理石的前台桌,偏着头正在和身侧人说话。 是两个陌生男人,傅施阅穿的不是早上和林斐见面时的西装衬衣,休闲雅致的黑色高领毛衣,那股深沉禁欲感觉浓厚,垂坠在纯羊毛上的复古眼镜链显的更亮。 他边慢条斯理地说话,接过白秘书递来的马克杯,抿一口,随手搁在桌上。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2 其中一个长发及肩的男人,猝不及防地端起那杯咖啡,仰头一口气喝完。 林斐一出来就看见间接接吻这一幕。 随着电梯声响,几个人不约而同看过来,林斐心里翻个大大白眼,噔噔噔跑过去,一下扑在傅施阅怀里,仰起脸,甜丝丝地叫,“傅叔叔。” 傅施阅嗯了下,垂眼看着他,轻笑问道,“怎么来了?” “想你了。” 林斐凑上去在他亲昵的“啵唧”一口,两手勾着脖颈,傅施阅配合低头,林斐又在唇上碾转,不得要领,和小狗似的蹭来蹭去,离开之际,小尖牙揪着嘴角咬一口。 全程目不斜视,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傅施阅手臂顺势勾住他柔韧腰身,面不改色,下颚抬起,“这两位是我的朋友,程则,向笛。” 向笛就是那个长头发的男的,肤色常年不见光的白,有种清秀高雅的韵美,像是温室里栽培出的艺术家。 林斐看向他时,向笛亦在看林斐,局促地笑了下。 林斐倚在傅施阅怀里,霸道的宣誓主权,“你好,这是我男朋友。” 程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幸灾乐祸。 向笛收敛神情,和和气气,“我是傅总的大学校友,相识多年,如果有逾越的行为,请你别介怀。” “不好意思,我挺介怀的。” 林斐把笔记本放桌上,拇指和食指嫌弃地拎起马克杯的把柄,“啪”一声撂进垃圾桶,理直气壮,“傅叔叔,小心他把感冒传染给你。” 为所欲为,分不清恃美行凶还是恃宠而骄,亦或两者全占了。 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着实令人觉得专横,但他没有,甚至有种放肆的张扬,很吸引人一探究竟。 短短一分钟,程则大开眼界,真够野的。 向笛盯着他看几秒,仍旧是笑着,熟稔的语气挑事,“你这个小朋友要好好管教,太不懂事了,我们是朋友,我不会计较,可要是换其他人,会给你惹麻烦。” 说完,他顿下,“我说的是吧?” 傅施阅对这些争风吃味毫无兴趣,全程淡然置之,仿佛事不关己。 “学长,我说的对不对?”向笛很柔的询问。 称谓的转换暧昧。 铁了心要拉他入战局。 傅施阅垂眼看着怀里像小狗护食似的林斐,伸手抬起削尖的下颚,林斐懒洋洋,一动不动,睨他,明目张胆的骄矜。 好几双眼睛落在傅施阅身上,看看这个平日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男人要怎么处理不懂事的小情人。 “我不怕麻烦。” 一出口,场上每个人的表情各异,程则更兴奋了,看林斐的眼神多几分探究,想看看到底有什么魔力,傅施阅和向笛十多年的交情,虽然平时除工作交流,没什么往来,但台面上过得去。 当众驳面子还是头一回。 向笛笑意褪下去,欲言又止,“程总,我们回吧,别在这打扰人家。” 程则想再看会戏,可奈何台上唱戏的人不好惹,和林斐打个招呼,跟着向笛一起下电梯。 电梯门刚关上,林斐眨巴眨巴眼,“你真不怕我惹麻烦?” 傅施阅卡着他的下颚,好整以暇地端详,“不怕。” 林斐那点小心思一清二楚,自己的宠物轮不到外人教训。 “傅叔叔见朋友还换衣服了?” “我们去打高尔夫球,正装不方便。” 林斐乌溜溜的眼眸灵动,不知打什么鬼主意,“下次带上我,我要死死盯着他。” 傅施阅揉揉他蓬松头发,“好,不生气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3 “我才不生气,刚才我给你省钱了。”林斐神秘兮兮说。 傅施阅饶有兴趣,“省钱?” 林斐把刚才的来龙去脉讲述一遍,赵敬台是怎么讥诮的,又是怎么自打脸的,自个儿有多威风,讲完撇撇嘴,“给你省的钱,够赔你的杯子了” 傅施阅耐心十足的听完,眼底含笑,“不错,聪明。” “傅叔叔别光夸我,给点实质性的奖励。”林斐冲着他眨眨眼睛。 傅施阅让他可爱到了,“想要什么?” “教我接吻,你好会接吻。”林斐说着,不由自主抿下嘴唇。 傅施阅哑然失笑,“学这个做什么?” 白秘书抱着文件,专心致志在等下趟电梯,林斐看一眼,嘴唇凑到傅施阅耳边,小声说,“我想学怎么能亲的喘不上气,嘴巴又酸又麻,脑袋晕晕的那种……” 温热的呼吸热耳蜗微微发烫,傅施阅偏过脸,近在咫尺的嘴唇柔软红润,唇弓弧度姣好,吻上去的感觉要比看着更软,他眯起眼睛,喉结滚了滚,低声说,“你是故意的。” 被点破心思,林斐一点都不羞,像个偷到鱼吃的馋猫,“可是傅叔叔你又上我的当了。” 傅施阅低低笑了声,站直身,手肘碰到桌沿的课堂笔记,“啪”的掉地上,林斐正要去捡,傅施阅弓腰拿起来,随意翻几页。 “你的?” “我同学的,他借给我抄。” 傅施阅垂下眼,第一页洁白的纸张无暇,写着林斐名字,还有几句直白的告白情诗,结尾最后一行落款是夏炽,附上微信号,他撕下那页纸,笔记本随手递回林斐。 林斐只看到背面,“写的什么呀?” 傅施阅翻转过纸张,塞进桌上碎纸机,“很难听的话。” “难怪他突然那么好心,借我笔记抄。” 林斐看着碎成碎屑的纸,由衷感叹,“人心叵测啊!” 傅施阅揉揉他的头发,温柔地说,“以后离他远点。” 夏炽字写的规整,多亏这本课堂笔记,林斐追上落下功课,第二天上学,免了赵涛的一顿责骂。 学校气氛比前些日子更压抑,代课老师面色凝重,就连平日最爱喝的养生茶顾不上喝,班里的同学窃窃私语,班级群的消息塞到爆炸。 林斐忙着补作业,没作留意。 直到中午,周勉吃着饭,神神秘秘告诉他一个惊雷消息,“体育老师自杀了。” “自杀?”林斐停住筷子,喝口水压压惊,“什么时候的事?” 周勉掏出手机,翻出一条微博,路人视角拍的照片,酒店楼顶天台站着一个身影,第二张照片是人摔倒救援气垫上,周围多人围观,生死未卜,“七层楼,你说他能活吗?” “谁知道?”对于这种人渣,林斐毫不同情。 周勉刷着评论,故作高深莫测,“有目击者说他跳楼前一直在哭着打电话,不知道打给谁,不过电话一直没接通。” 林斐好笑,“福尔摩周上线了?” 周勉来劲了,“他犯这罪又不会判死刑,你说至于自杀嘛?” 林斐想了想,有时候死,是因为活着更可怕,“他畏罪自杀呗,这种人犯在监狱很惨的。” 周勉挠挠头发,叹口气,“附中让他害的挺惨的,多少年积攒起来的招牌,让一个老鼠害了。” 说着,他从相册翻出几张网友爆料截图,递到林斐面前,煞有介事地分析,“这件事很奇怪,爆料他猥亵学生的账号,全是凌晨几乎同时发的,可是老师是当天晚上离家出逃了,他好像预感到这件事会闹那么大一样……” 林斐接过周勉手机,划几张,爆料的事情知道是白秘书安排的,老师出逃的事情第一次听说。 确实有点奇怪。 边琢磨,边看,照片划到一张中年阿姨的,林斐才发觉看完,周勉拿回手机,随口解释,“看完了吧?照片是我妈瞎自拍的。” “这是你妈” 林斐一把夺回手机,放大照片,比听到体育老师跳楼更惊愕,“你妈妈是卷发?”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4 “是啊,天然卷,你羡慕啊?”周勉笑眯眯地问。 林斐发懵,定定看了周勉半响,“周勉,生物课没好好上吧?圆形毛囊是显性基因,会让后代头发卷曲,在亚洲人里很少见。” 周勉点点头,捋捋头发,“对啊,我遗传的她的卷毛,每次要剃成平头才不卷,太麻烦了。” 事关重大,林斐不知该怎么告诉周勉这个消息,斟酌言辞,“你舅舅不是卷发,而且你妈,和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何止是不像,周勉的妈妈普普通通的中年女性,五官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如果和傅施阅是一个妈生的,造物之主未免太不公平。 周勉见他认真样,噗嗤笑出来,笑的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林斐,我靠,肯定不像啊……” “因为他不是我亲舅舅啊!” 林斐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猛握,诧异地问,“傅叔叔不是你舅舅吗?” 周勉止住了笑,扯张纸擦笑出来的眼泪,“我们才认识一年半,是我妈让我叫他舅舅的……” “一年半?” “对。” 周勉咳嗽几声,正经地说,“我有个亲舅舅,十年前他出国务工,出车祸死了,因为外公外婆重男轻女,我妈和他感情不好,没太放心上,一年半之前,我现在这个舅舅,找到我妈妈,说他是我舅舅的好朋友,我舅舅生前在他这里存了一笔比特币,现在市值翻了上百倍,还给了我妈妈,还帮我妈妈投资理财,赚了不少钱……” 林斐一言难尽,“所以你妈让你喊他舅舅?” “这事挺难说,我妈一开始怀疑他对我家财产图谋不轨,后来知道他是科锐老板,我妈还找了私家侦探调查,我现在这个舅舅的履历很干净漂亮,除了他家那点破事,没有任何负面形象,再加上他对我们家人很好。” “我妈说,因为他这个人重感情,我舅舅死了,他想代替舅舅照拂我们家,后来就让我喊他舅舅,我都喊习惯了。” 周勉叹口气,“我也觉得他人挺好,很重感情。” 难怪,难怪傅施阅家里的李阿姨不认识周勉。 林斐手心细微出汗,胸口心跳隐隐加快,隐约觉得周勉讲述的这个故事不太对劲,“你亲舅舅去世那么多年,为什么他一年半前才找过来?” 周勉挠挠头发,“你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林斐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傅叔叔不是周勉的亲舅舅不是更好吗? 周勉一拍脑门,笑眯眯地说,“差点忘了,我家现在所有的资产,我妈都交给我舅舅投资比特币了,他现在可是掌握了我们全家人的身家,我能不能暴富全看他了!” 第二十八章 网络上在热议附中那位生死未卜的人渣老师,学校组织一场三天的校外拓展活动,高一二的师生一同去郊区参加外展训练,换个新环境,尽快让学生忘记这档子事,早日投入正常生活学习。 一排排大巴车停在校门口,来送孩子的家长提着大包小包,热热闹闹。 林斐远远瞧见夏炽,从书包掏出笔记本,走到先锋一班的队伍旁,“夏炽,课堂笔记本还你。” 夏炽拿过笔记本翻到第一页,页面空荡荡,含蓄问道:“你都看完了?” 林斐点点头,一五一十说,“知道了,学会了。” 夏炽别扭地说,“你考虑考虑,给我一个答复。” “什么答复?”林斐不明所以。 夏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从书包拿一瓶水递给他,“你看了我的笔记本,还不明白吗?” 林斐没接水,双手抄在宽松校服口袋,皱着眉不太高兴,“我明白,接受不了你的做法。” 什么仇什么怨? 年级第一和第二全想给他找茬,难不成一个两个吃饱了撑的? 夏炽悻悻收回水瓶,竖起一支手臂,手掌立的笔直,隐晦地问,“你接受不了,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林斐顺着看上去,阳光刺的睁不开眼,学校宣传部用一部科锐的无人机正在航拍,隐约看见科锐湛蓝的logo,微怔,坦然承认,“你不用拿这个威胁我,我不怕这件事曝光。” 没想到,夏炽居然知道他和傅施阅谈恋爱,还敢拿这个来威胁他,看不出来年纪轻轻,胆子挺正。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5 夏炽懂了,抿抿嘴唇,重重给他一个男人友谊的拥抱,“原来是这样,以后我们就是好兄弟。” 知道你男朋友这么牛X,你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在林斐听来就是这个意思,愿称夏炽为川剧变脸大师,他不以为意,“行吧,你别再做那种事就行。” “以后不会了。”夏炽用力拍拍林斐肩膀,干涩地笑笑。 告白被拒绝的理由不是因为林斐背景深厚,看不上他,而是因为对方是直男,这恐怕是做gay最惨的事情吧。 大巴车上空调充足,嘎嘣嘎嘣吃零食的声音断断续续,同学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林斐懒洋洋靠着座椅,塞上耳机听单词,琢磨周勉和傅施阅的事。 旁座周勉嚼着薯片,脑袋快要伸到窗外,“林斐,你说学校整这些有什么意思?不如放三天假来的实在。” 谁说不是呢?林斐不担心训练累,只担心吃不好,睡不好,他很娇贵的,受不了苦。 周勉一打开话匣子,一会扯风景,一会扯游戏,又说起八卦,嘚啵嘚啵,像机关枪。 林斐有时很烦他吵,有时挺佩服,周勉是正常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父慈母善,家庭富裕,性格开朗活泼,永远不会为了明天发愁。 羡慕谈不上,老天没给的,他自己会去争。 远离城市喧嚣,窗外倒退的风景幽静,一座雄伟钢铁大桥连接北郊区与城市,林斐摘下耳机,静静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江水。 周勉凑过来,好奇地问,“这是江建一桥吧?” 林斐嗯了声,“好多年前的老桥了,你不知道?” 周勉压低声音,“我妈找的私家侦探,查出来我舅舅的妈就是从这个桥跳下去的。” “哦?” 林斐第一反应,真巧,想从这跳桥自杀的人真多。 如果没记错,两年前他爷爷身体不好,到北郊区的度假村修养,周末林斐经常去探望,从桥头租个共享单车,吹着穿桥而过的风,衣摆飞扬,舒爽安逸。 有次陪爷爷下棋,老头子倚老卖老,悔棋几次,闹腾的林斐忘了时间,回去路上天黑透了,好巧不巧,天上电闪雷鸣,下起十年一遇的大雨,整个世界只剩下哗啦啦雨声。 桥上的路灯故障受损,噼里啪啦闪着,林斐就是在一盏时亮时灭的路灯下,看到一道高大宽阔的身影。 穿梭的汽车,催促的喇叭,奔跑的行人,编织流动的画面,唯独那道身影一动不动。 林斐平时是不爱管闲事的,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今天劝住了,指不定人家明天又想死,纯属浪费口舌。 可是那天,不知因为什么,林斐生出恻隐之心,撂下单车,撑着伞跑过去,那个男人似乎在这站了很久,全身湿透,冻的瑟瑟发抖,像条可怜的落水狗。 湿漉漉的头发半遮住他的眼睛,黯淡灯光下,林斐只看清他的下颚清瘦,嘴唇很薄,毫无血色,像个吸血鬼似的,轮廓看着挺好看的,察觉到林斐的到来,男人睨一眼他,又回过头,静静盯着漆黑涌动的江水。 林斐甚至不记得第一句说了什么,但那种幽暗的眼神记忆尤深,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眼睛能像冷血动物似的慎人。 “你长那么帅,爱你的人肯定很多,干嘛想不开呢?”林斐壮起胆子劝。 男人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在狂躁的大雨里隐约不可闻。 “没有人。” 林斐怔愣,才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觉得好可怜,于是他不假思索说,“我爱你啊。” “伞送给你,回家吧。” 挽救一条年轻生命,林斐自我感动一把,第二天因为淋雨冻的发高烧,打几瓶点滴。 他统共就干过两件好事,一件是这件,另一件是渺渺妹妹,全弄的一身狼狈,以后再也不当好人了。 当个渣渣不快乐嘛? 到达外展基地,饭菜和林斐预料的一样难吃,他随便扒几口,进房间收拾行礼,依山傍水,空气清新的同时,床上被褥发潮,散着淡淡霉味。 林斐在床上趴着,给傅施阅发微信。 [斐波那契]:好想你喔! 本以为短暂收不到回复,没几秒,手机“叮咚”一声响。 [u5085]:车在门口接你,需要我帮你想办法出来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6 林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看不出傅叔叔是个老司机,这撩人的手段谁能顶得住? [斐波那契]:我能出来。 [u5085]:车牌号A1667。 果然年纪大的有钱男人都不简单。 林斐套上外套,熙熙攘攘的学生在基地活动,打篮球的,跳街舞的,青春洋溢的气息生动。 有同学打热情招呼,他点点下颚,一路走到基地角落,矮矮的白墙饱经风霜,踩着乌漆墨黑的脚印,看来违反规矩的前辈很多。 林斐有样学样,两手一撑,身手敏捷,轻而易举地翻过墙,墙这边他刚重重落地,墙那边是个露天厕所,赵涛正在提裤子,扯着嗓子喊一句,“几班的?回来!!!” 这一嗓子惊天动地,周围活动的学生全看过来,大家大眼瞪小腿,胆子够大啊,敢在老师眼皮子下面跑。 赵涛气的脸色铁青,奈何身宽体胖,只能望墙兴叹,扭过头,“你们看见是谁了吗?” 大家纷纷摇头,不管看没看见,都说没看见,赵涛气的够呛,得亏没胡子,不然已经吹起来了。 “是你们班的林斐。”赵敬台面无表情地说,“我刚看到他往这边走,现在只有他不在这里。” 开车的是上回林斐见过的司机,等的已经打瞌睡了,林斐一上车,他顿时精神起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林斐,上一任司机阿凯的下场是前车之鉴。 后座空荡荡,林斐撇撇嘴,傅叔叔说话这么快不算话,看来还是不够喜欢。 司机连忙解释,“傅先生让我今天一直在这等你,现在我送你去他入住酒店,傅先生办完事会过来。” 郊区酒店高级套房,林斐拿着前台送上的房卡,推开门,曲径通幽的小庭院,种着几颗香樟树,带了一个泳池,踩着碎石子路走到尽头,露台桌上摆着冷餐,精致蛋糕、红酒。 他拿着一块香软可口的蛋挞,咬一口,仰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瞧着璀璨明亮的复古水晶灯。 方才的司机拎进来一个黑皮箱,放在门口位置,“前台说是傅总的东西,我先放到这。” 林斐悠闲晃着小腿,没理他,司机巴不得和老板的小情人没瓜葛,给他留了一个后厨电话,关上门走了。 林斐面无表情,给傅施阅发了几条撒娇的微信,起来去浴室里放了热水,要在基地住好几天,舒舒服服洗个澡的机会不多。 拿着菜单圈一堆方便携带的吃食,顺便将明天的吃饭问题也解决了,做完这一切,林斐裹着浴袍,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了黑皮箱上。 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林斐站起身,走到箱子旁,提起来掂掂,很轻,应该是纸质文件一类东西。 他掀开卡扣,果不其然,白花花一沓文件,盖着各式各样的红章,拿起来翻了翻,数字眼花缭乱。 即使不懂行,林斐凭借过人的理解能力看个大概,大概是某个p2p金融公司账目流水,最近几个月花花的往外流钱,进来的钱却只有几笔,看来这公司的经营状况堪忧。 林斐没什么兴趣,丢进箱子里,正要结束,握着皮箱盖的手猛地一顿,他蓦然瞪大眼睛,连忙松开手,箱盖金属卡扣落在大理石地上,“叮”的轻响。 足足安静好几秒,林斐双手并用,迅速拨开文件,箱底有只透明玻璃瓶,淡黄色液体中漂浮着一截惨白的小指头。 郑总的手指头! 激烈反胃的感觉涌上心头,林斐脸色发白,大步跑向洗手间,跪座马桶前,方才落进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吐出来了。 胃里很难受,狂乱的心跳更难受,他紧紧握着双手,指关节捏的泛白,竭力平复心跳,告诉自己快快冷静下来,刺骨的寒意从脊椎蔓延到脖颈,竖起一层细密的寒毛。 傅施阅明明告诉他会接回去,可现在郑总的手指泡在福尔马林里。 不远处“咔擦”一声响,林斐紧绷身体颤抖,慌忙站起来,几个大步跑到客厅,将那沓文件收进箱子,一把盖上箱子盖。 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他抓起电视遥控器,抱着膝盖窝进沙发里,眼睛紧紧盯着启动的电视画面,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他背后。 林斐能感觉到落在脖颈的视线,一动不敢动,万物安静,温润典雅的香水钻进鼻子里,傅施阅的气息熟悉又陌生,那道悦耳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小甜糕,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就不告诉你,谁让你又让我等那么久。”林斐回过头,慢慢眨几下眼睛。 傅施阅伸手从背后搂住他,鼻尖一点一点嗅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感受那细微稚嫩的颤栗,“公司临时有个会。” 林斐缩缩脖子,躲来躲去,哼哼唧唧地撒娇,“傅叔叔,不要,我好痒。” 傅施阅低低笑了,意犹未尽的松开,“怎么那么爱撒娇?”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8 林斐动惮不得,仰着脸露出得逞的笑,咕溜溜的眼睛一个劲往下扫,“傅叔叔,给我看看嘛!” 傅施阅扣着他的捣乱双手压在头顶,俯身低到他耳边说,“给你看另一件东西。” “看什么?”林斐直勾勾盯着他。 傅施阅另只手拉开床头柜抽屉,顺手握住两三个方方正正包装袋,手一松,像下雨似的落在林斐身上,“还皮吗?” 靠。 林斐眨眨眼,临危不乱,小腿若有若无磨蹭着傅施阅,“就皮,你不给我看我就告诉周勉,你大晚上把我拐到酒店,又亲又欺负我,看你怎么做人!” 傅施阅瞧着装乖卖萌的脸,膝盖用力压制住他的腿,轻轻哧笑,“我怎么亲你了?又怎么欺负你了?” “傅叔叔,弄疼我了。”林斐娇气地叫,傅施阅面不改色,纹丝不动,他又吭吭唧唧一阵,“就像上次那样亲我,亲的我头好晕,气都喘不上来……” 傅施阅松开压制,凑近他,温热呼吸交织,声音莫名沙哑,“林斐,我是个正常男人,不要考验我的意志力。” 见好就收,林斐立刻老老实实,“明天还要回基地拓展活动,今天翻墙跑出来的,我们班主任都看到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处理,不能请假。” 真怕把傅施阅勾急了,连皮带骨把他这块小甜糕吞了。 傅施阅就知道,曲指勾起他的下颚,“为了避免你撒谎,就让你的谎言成真。” 说罢,劈头盖脸地亲下来,远离尘嚣的酒店,柔软的双人大床,一个虎视眈眈的男人,力道均衡的吻,再傻也能知道不对劲,何况林斐精的很。 唯一令他稍感安全的,是傅施阅不像那天来势汹汹,想要就地正法的亲法,而是进退有度,恰到好处,温柔啄着他。 “张嘴,别咬着牙。” 傅施阅在耳边低声提醒。 林斐嗯嗯几声,捂住嘴,摇摇头,警惕地看着他。 傅施阅眼底含笑,很有耐心地承诺,“放心,会让你明天完好无损回去。” 林斐还是很相信他的为人品德,乖乖地听话,明显感觉到亲吻质的变化,滚烫的气息洒在唇边,天雷勾地火般的热烈,那股头脑发昏的感觉又一次来了。 他不知道此刻这副任人欺负的模样多诱人,傅施阅间隙的压抑的气息声像火苗烫着耳膜,林斐又不是纯洁小白兔,清楚的知道这代表隐忍。 真的够绅士。 林斐睡的不太安稳,乌润蓬松头发落在雪白枕上,额头一层细腻的汗,时不时鼻子里奶猫似的哼几声,不知梦到什么。 傅施阅靠着床头,偏头静静看他。 林斐身上难以理解的事情太多,其中之一是能在陌生环境里睡得着觉,这是傅施阅从未有过的体验。 如同此刻,柔弱的猎物踏进雄狮掌管的领域,尚不知危险,四仰八叉露出柔软的肚皮。 第二天车后座,林斐握着冰袋旁若无人的敷嘴唇,司机时不时回头好奇的看他,却什么也不敢问。 刚一下车,赵涛黑着脸,早早等在基地门口,目光失望的看着他。 林斐低眉顺目走过去,赵涛气呼呼哼一声,一言不发,转头大步进大门,林斐赶紧小跑跟上去。 早上八点钟,学生排成整齐的队做早操,一前一后的两人像一道风景线掠过,探头探脑好奇地看着他们两去的方向。 “四班的林斐怎么了? “不知道他怎么惹的赵老师。” “林斐昨晚私自离开基地了。” 几个人回过头,说这话的赵敬台神态自若,嘴角藏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私自离开基地是要通报批评,留校察看,他以为自己有背景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赵涛一直走到教师临时办公室,端起茶杯喝口水,转头看着林斐,痛心疾首,“你平时那么聪明,这件事怎么就这么糊涂?不会来找我请个假条吗?” 林斐看着鞋尖,真诚道歉,“赵老师,对不起。” 赵涛恨铁不成钢,手指戳戳他的脑袋,“现在知道对不起了,昨天你翻墙出去那么多学生看见了,你叫我怎么保你?” 林斐乖乖崽的样子,谁能想的长这样大晚上翻墙和男人幽会呢,“赵老师,昨晚真的有急事,我下次不敢了。” 赵涛气的在屋子里走几圈,“现在问题不是你我能解决的了,一班赵敬台把这事捅给副校长了,昨晚统一查房,只有你不在,你等着留校察看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69 “……” 林斐万万没想到赵敬台那么激进,不把赵敬台揍一顿,消不了这个气。 赵涛看他那副安静样,有点不忍心,“林斐,你不然和家长商量商量转学吧,留校察看你拿不到任何奖了,以后学校有关的比赛你全参加不了,要是记入档案,将来上社会影响前途。” 林斐怔愣,半响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挺烦恼的,赵涛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在留校察看的处分没下来之前,转学是最好的选择。 附中是钱塘最好的中学,没有之一,汪素洁费了大功夫才把他弄进去,林斐不在乎汪素洁的想法,可担心奶奶会为此伤心。 消息传的很快,基础四班的同学纷纷来安慰他,周勉勾着他肩膀,又气又急,“学校不至于吧?这算什么事啊?” “你到底昨晚干嘛去了?” 林斐双手抄在口袋里,眼皮也不抬,“偷人。” “我靠,这个时候你还能开玩笑,你这心理素质真强。”周勉真是服他了。 基地广播响起,召集全体师生到广场集合,原本还觉得事情没闹那么大,学校小题大做的四班同学面面相觑。 这得多大事?专门开个会批评? 林斐真有排面。 赵敬台非常高兴,但又不能让大家看出他高兴,上回从科锐回来,他被踢出了钱塘市的尖子生微信群,好几人还删他的微信好友,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这次他知道收敛了,忍着嘴角的笑,跟着熙熙攘攘的学生来到中心广场,每一步像走在人生巅峰的阶梯上。 科锐再牛X,也破坏不了附中的校规,只能怪林斐自个不守规矩,让他抓住致命把柄。 十来分钟后,集合完毕,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钱校长登台演讲,义正言辞地扫过全体师生,场上安静,麦克风的电流声滋滋响动。 “谁叫林斐?”钱校长不怒自威。 乌压压人群中有只削瘦的手臂举起,钱校长端量他一边,招招手,“你上来。” 林斐另只手从口袋抽出来,规规矩矩走上台,当着全校师生面挨批不是头一回,脸皮厚实着呢。 钱校长板着脸,“你昨晚不在基地?” 林斐点头,又腼腆又乖,“校长,对不起,您尽管批评。” “批评?” 钱校长和蔼地笑出声,“为什么要批评?我是要表扬你,感谢你附中争光,让大家向你学习!” 半个小时前。 在附中当了二十年校长,趟过大风大浪,钱校长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这会却出一头虚汗,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因为拿过菲尔兹奖的陈教授正坐在他对面,闲情逸致喝着茶。 陈教授那是何许人也? 来头太大了,十三岁获得全国数学联赛冠军,二十来岁已经在M国当教授,年纪轻轻就获得数学界的诺贝尔,如今人道中年,门下的学徒精英辈出,称得上华人之光四个字。 钱塘大学多次邀请陈教授,可陈教授一回国,不是与科锐合作项目,就是一流大学出席演讲,根本没时间分给钱大,这些事钱校长早有耳闻。 没想到一个天大的晋升好机会落在他头上。 陈教授儒雅地笑笑,“今天来除了同意邀请,也想为我一位学生求个情,希望贵校能网开一面。” 钱校长一头雾水,“敢问陈教授,什么事啊?” 陈教授的学生,不都是大咖吗,和附中有什么关系? 陈教授说:“这次回国之后,我有幸结识一位贵校的学生,他很喜欢数学,与我相谈甚欢,我收了他做学生,昨天晚上我住在附近度假村,突然有了一个证明孪生素数的猜想办法,没有考虑到贵校规定,冒昧叫他离开基地,来协助我理清思路。” 钱校长一听,这算什么问题,“能帮您理思路是我们学校的荣誉,这是值得大大表扬的事情,怎么会惩罚呢?” “那方便让我见见他吗?我想他现在的处境很困难。”陈教授笑眯眯地说。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0 “没问题,我现在召集师生大会,正好您给我们做个演讲。” 钱校长雁过拔毛,不放过任何一个薅知识羊毛的机会。 第三十章 大家迷惑。 非常的迷惑。 钱校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板着的脸笑的一眼看过去只剩下咧开的嘴,简单讲几句,邀请陈教授上台,陈教授气质谦逊,谈吐文雅,光听名字朴实无华,大部分人不认识他,以为是某个普通华侨教授。 但凡对数学有兴趣的,没听见过也听过陈教授的名字,难以置信,附中居然能请到陈教授做演讲? 台底下兴奋的低声议论,很快,陈教授的身份不胫而走,实在让大家都好奇的要命,好奇陈教授和台上低眉顺眼,默默无语的林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怎么批评变成了表扬。 陈教授早已习惯万众瞩目场合,侃侃而谈做完一段总结发言,“谢谢聆听,祝愿大家学有所成……” “为我轻率的行为向钱校长再次致歉,我不该为了证明孪生素数猜想,贸然邀请我这位学生违反校规,离开基地,这并不是我的初衷……” 大家听明白了,却比刚才更迷惑了,菲尔兹奖的获得者是林斐的老师,两人一起探讨数学猜想,陈教授亲自发言为林斐力挽狂澜…… 众目睽睽之下,林斐面色如常走下台,拿起矿泉水喝一口,压压惊,白净微凸的喉结滚动,看着若无其事。 “高人竟在我身边系列……” “如果现在我和林斐结拜,我和陈教授算不算师生关系?” “商业头脑真发达,算我一个。” 夏炽心情很复杂,又替林斐松口气,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 虽然知道林斐有科锐的背景,却没想到林斐居然是陈教授的学生,陈教授还那么照顾林斐,这是一个普通高中生想都不敢想的殊荣待遇。 喜欢直男已经够惨淡了,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直男,惨上加惨。 他双手握拳,暗自给自己鼓劲,夏炽,你要更努力啊!才能离林斐更近一点! 短短十分钟,林斐风头出尽,风光无限,春风得意,赵敬台却如风谲云诡,平地风雷,风雨飘摇。 简称,又懵逼了。 好像是喝醉酒似的头晕目眩,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昨天他向副校长举报林斐私自离开基地,按照校规留校察看是最轻处罚,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违反规定被开除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今天,期待一整晚的事情没有发生,批评变成了大大的表扬,钱校长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背景普普通通的林斐,怎么会认识科锐老板,又怎么会结识陈教授这样的人? 赵敬台真情实感的酸了,凭什么林斐能被陈教授指导?凭什么违反规定却无事发生? 林斐没同学想的那么淡定,只不过他天生长相占便宜,不论心里多么惊涛骇浪,脸上看不出来而已。 找他攀谈聊天的人太多,他连饭堂都不愿去,万一人家问起孪生素数猜想搞的怎么样,总不能指着被傅施阅吻的微肿嘴唇,说兄弟,看,这就是答案。 酒店带的糕点足以果腹,林斐找了个僻静树底下,边吃边准备傅施阅发信息,谢谢神通广大的傅叔叔。 刚掏出手机,他眼前落下一道瘦瘦的影子,抬起头,许久未见的霍老师脸色苍白,双手捏着饭盒,瞧着他的眼神欲言又止。 “霍老师,你好。” 霍老师下意识点点头,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我一直关注陈教授的动态,听说他最近和科锐合作算法改进的项目,你是从科锐认识陈教授的嘛?” 林斐乖乖地嗯一声,一五一十,“我朋友在科锐工作,是他介绍陈教授为我补习的。” “你朋友是……上次我见过的叔叔吗?”霍老师似乎很忌讳那个名字。 “是的。” 霍老师捏着饭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眼前的少年干净纯粹,周正的像颗向阳的杉树,为人师表,于心不忍,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林斐,我加你的微信,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尽我所能帮你。” 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她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1 林斐扫码加上,正要改备注,霍老师出声制止,“不要存我的名字,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加了我,可以吗?” “好。” 林斐合上手机,霍老师在学生口中风评很好,年轻漂亮,负有责任心,绝对不是随便说闲话的人。 上次的疑问还没解开,这回又像是在给他暗示什么。 托陈教授福,林斐当天晚上不用请假,不用翻墙,迎着众人艳羡目光,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出去幽会。 漆黑的轿车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傅施阅靠着后座,闭目养神,司机转过头,竖起手指,朝着林斐轻轻嘘一下,示意他安静。 林斐无声无息坐下,偏过头,山里的天黑的更早些,暖白色路灯光芒透过车窗,泼在男人棱角清晰的侧脸上,相处那么久,他很少仔细端量过这张脸。 他印象里的傅施阅,斯文俊秀,风度翩翩,现在看来,单论长相,微高的眉骨显得眼睛深邃,鼻梁英挺,冷峻的不近人情,侵略性很强的长相,和斯文两个字不挂钩。 是那副眼镜给人的错觉,压住了眉眼的狠厉,反倒给人一种文气儒雅的感觉,看上去很好接触。 “今天怎么样?” 傅施阅睁开眼,眸底清明。 林斐一下钻到他怀里,双臂勾着脖子,劫后余生的喜悦,“你不早点告诉我,我还以为要被开除了。” 傅施阅捞起薄薄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瞧着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违反约定俗成的规定。” “知道了,我下次逢人就讲,科锐的傅施阅是我男朋友,我看谁还敢拦我。”林斐故作狐假虎威。 傅施阅轻笑,“如果人人都知道,你就不能拿周勉威胁我了。” 林斐坦然无畏,渣言渣语,“我才不怕,你单身,我成年,我喜欢你违反哪条法律了?” 傅施阅一言不发。 “我不止要告诉每个人你是我男朋友,我喜欢你。”林斐捋起T恤袖子,伤口好的差不多,贴着一层白白纱布,“我还要纹在身上,就纹这里。” “不祛疤?” “才不要。”否则这一刀太不值,林斐抱住他的胳膊,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可以纹到后腰上,只给你一个人看。” “傅叔叔,好不好?” 傅施阅垂眼,跌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少年直白的喜欢是那样的热切,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下,“纹身会变矮的。” 直击要害,林斐眨眨眼,“不可能,不符合生物规则……” 傅施阅声音平静陈述,“敢去纹身,我打断你的腿。” “你好凶。” 林斐悻悻撒开手,看向窗外,态度坚定地说,“我不会去祛疤,除非你先把手腕上的疤痕祛了,不然我就当我们这是情侣疤痕,多酷的!” 这道疤必须物有所值。 傅施阅微怔,觉得有趣的同时,莫名心口一滞,像是微弱的电流淌过。 林斐是真的喜欢他。 司机忍不住从后视镜看一眼林斐,佩服林斐,也佩服自家老板。 像傅施阅这种身份相貌,有人迷恋喜欢很正常,能迷到纹在身上这种火辣程度,林斐是头一个。 难怪公司里流言四起,准老板娘还在上高中,不过,看目前这样,准老板娘剃头挑子一头热。 回到酒店,林斐一推门,阿尔法蹬着小短腿,一溜烟跑过来,猝不及防的撞在小腿,林斐捞起来抱在怀里,“你怎么来了?谁把你带来的?” 阿尔法拱来拱去,藏在他怀里,林斐边撸,边调侃,“傅叔叔把你带过来,你还那么怕他,能不能狗仗人势一点?” 傅施阅拎起水壶,倒一杯水,态度漫不经心,“没有其他事情想告诉我?” “谢谢你,还有训练好累,腰酸腿疼。”林斐不假思索地回答。 傅施阅盯着他,“除了这些之外没有了?” 林斐想起霍老师古怪的言行,已经答应霍老师不告诉其他人,摇摇头,“没有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2 傅施阅微微眯起眼睛,淡定吐字,“你再好好想想。” 有一种诡异的预感,林斐感觉傅施阅问的就是霍老师那件事,可是傅施阅怎么可能知道? 林斐避开视线,瞧着阿尔法毛茸茸的脑袋,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除了霍老师,今天没有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傅施阅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斐让这种窒息感压的难以呼吸,来回抚摸着阿尔法缓解,嘴上很俏皮的问,“好想你算不算?” 傅施阅目光挪到他手上,看几秒,翻过桌上水杯倒杯水给他,“算。” “小甜糕,我想提醒你,今天忘记吃早饭了。” 林斐松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发现指尖颤抖,用力攥住手,霍老师神神叨叨的样子影响到他了,居然会下意识觉得傅施阅问的是霍老师,这种毫无隐私的感觉,未免太吓人了。 口袋里崭新的手机震动不止,他平息心跳,掏出来。 陌生号码来电。 许久未听到林晋华声音亲亲热热,“小甜糕,爸爸换号码了。” 林斐这会心慌意乱,正要挂断,林晋华立刻单刀直入,“别挂,爸爸不是问你要钱,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要给你妹妹献血去了?” 林斐冷眼看着手机屏幕变换的通话时间,摁下免提,一句话不说。 “我就知道,我给你妈妈打电话,她换号码了,你妹妹也转院了……” 这些林斐不知道,亦不感兴趣,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汪素洁再也没有联系过他,这是好事。 “你妈这个女人真恶毒,虎毒还不食子,她把你害成什么样,还有脸去找你,她没给钱之前,你可千万别同意……” 毫不出乎林斐的预料,他不着急,想听听林晋华还能说什么屁话,直到傅施阅伸手衔过他手中手机,朝着听筒平心静气地说,“明早十点到科锐,想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说完,干脆挂断,他将手机递还给林斐。 林斐瞪圆眼,气急了,“你不能给他钱,别理他,他就是烂赌鬼。” 傅施阅伸手戳下他鼻尖,从善如流,“我只想和他谈谈,放心。” 林斐舒服了,这个小插曲缓解刚才的不适感,真诚地说:“傅叔叔,你比我爸爸更像我爸爸。” 说着,他伸手黏糊糊抱住傅施阅的腰,凑到耳边小声问:“我给你换个称呼好不好?” 傅施阅挑眉,神色温和,“随你怎么叫,我们之间不该有任何秘密,不要忘记你答应过要绝对服从。” 这四个字太重了,林斐隐隐感觉,傅施阅有种超乎常人的掌控欲,对他的一切事无巨细都想掌握,这种感觉尚能忍受,毕竟他除了那点歪心思,没什么可瞒着傅施阅的。 只是他有点不爽,没谈过恋爱,也知道这不是正常情人相处方式。 “那我叫你daddy。”林斐像小熊一样搂着他,鼻尖在傅施阅下颚蹭来蹭去,“daddy我今天训练一整天,你能帮我吗?” 傅施阅好笑,近距离对上他的视线,慢条斯理地问:“要怎么帮你?” “我腰痛,腿也痛,全身都痛。” 林斐顿一下,毫不掩饰蠢蠢欲动,直勾勾地看着他,“daddy帮我按摩好不好?” “嗯,好。”傅施阅拉下他的手臂,声音莫名的哑,“躺到沙发上,我帮你。” 林斐讨厌被人掌控,更希望换种方式控制别人。 就像是吃菠萝的时候,菠萝里的蛋白酶会分解口腔的蛋白质,吃菠萝的同时也在被菠萝吃。 第三十一章 林斐平躺着,翻过身,脸颊埋进柔软抱枕,浅浅的洗涤剂芳香窜进鼻子里,温顺地闭上眼睛,剧烈运动后的腰酸背痛真实存在,懒得一动都不想动。 傅施阅脱掉西装外套,随意丢在衣架,跨到他身体两侧,少年白T恤下的曲线紧绷,腰背浅浅的凹陷,手法不熟,力道控制的均匀,“这里痛?” “再往上点。”林斐的声音埋在抱枕里发闷,小声的说,“傅叔叔,你的手好热。”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3 傅施阅眼神深沉看着他白净修长的后颈,目光描绘清瘦的肩胛骨,“不叫daddy了?” 林斐隐隐笑出声,“你喜欢我这样叫?” “随你怎么叫。” 傅施阅心无旁骛,T恤的布料单薄,掌下轻而易举感触到细腻柔韧,青春活力的紧实,林斐又很削瘦单薄,像是稍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腰身掐断。 林斐抬起脸,闷的脸颊泛红,眼睛闪亮,没打好主意,“我叫你哥哥?你敢答应嘛?” 傅施阅重重揉两下,林斐痛的龇牙咧嘴,他才轻缓力道,从按摩变成摩挲,“继续想。” 林斐忍不住动来动去,不忘使坏,“我叫你哥哥,周勉叫你舅舅,那周勉该叫我什么?” 傅施阅轻笑,没接话茬,不给他撩骚的机会。 林斐安静一阵,酸痛困乏的肌肉像泡了一个热水澡,逐渐减轻,傅施阅的手掌宽阔干燥,骨节分明,温温热热的感觉淌过,一种痒痒麻麻的奇异感冒了尖。 静谧的空间只剩下布料摩擦的轻微声,没有回头,林斐觉察到直白的视线,戳着他每一寸肌理,清晰感觉到后颈落下的纯正气息,若有若无的禁忌触碰,不由自主的呼吸发急,“你太坏了,我不要按了,我要喝水。” “好。” 傅施阅高大身影离开,窄小的沙发只剩林斐一个人,才感觉那种强势的侵占性一扫而空,和叔叔谈恋爱那么刺激的吗? 回归学校的第一天,林斐写完课堂作业,扎进科学实验室,鼓捣导盲犬机器人的改进方案,需要他做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交给专业人士。 钱校长背着手走进门,几个学生正要打招呼,他摆摆手制止,走到林斐背后,少年双手捧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搜索引擎。 林斐偏着脸,漫不经心划着屏幕,钱校长严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为什么按摩完会腿软……” “平时运动量太少了,多锻炼锻炼。”钱校长如是说。 林斐反应迅速,“啪”的合上手机,站起来,面不改色,“校长好。” 钱校长满面春风,“这几天训练辛苦你了,回校还要做机器人,注意身体,要劳逸结合。” 旁边的同学和看外星人似的看林斐,这是玩手机被校长抓包了吧?怎么剧情发展和其他人不一样? 钱校长看着还挺高兴? “谢谢校长。” “实验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学校说,学校会大力配合你。” “好的,谢谢校长。” “不用客气。” 钱校长端量他一遍,招招手,“你跟我出来一趟,有个人点名要见你。” 林斐第一反应是陈教授,前几天刚打过照面,找他能有什么事?陈教授要是找他,也不会来学校,一通电话搞定的事情。 会是谁呢? 钱校长背着手走在前面,随口问道:“林斐,我看你的档案很漂亮,你父母在哪个大学高就?平时交往的人都不得了吧?” 校长办公室门前站了一个男人,年岁不轻,相貌端庄,衣着打扮像个学者,林斐瞧着隐约眼熟,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钱校长斟酌一下,“这位是高研究员,上周在钱大开过讲座,我们校刊为他做一次采访,高研究员点名让你当记者。” “不用麻烦,叫我高教授就好。”高教授含蓄地笑一下。 林斐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但对方能点名,大概是认识自己,态度乖巧地说,“高教授,你好。” 钱校长更加断定林斐背景深厚,林斐不认识高研究员,但是他认识啊! 这位虽比不上陈教授的专业成就,但人生经历在教育界令人津津乐道,早些年在国内某大学担任数学教授,专业能力业内出名的过硬,参与编写多本教科书,加上为人幽默风趣,很招学生喜欢,按照常规发展,多年后又是一位业界大咖。 但这位不走寻常路,头一天还在学校上课,第二天辞职搭飞机去非洲看南十字星,从此之后的人生像火车脱轨,据说他当过画家,做过神父,干过街头艺术家,最离谱的是还开过出租车,照常理这人研究学术研究到疯魔了,没救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不知怎么成了剑桥的终身教授,过几年安生日子。 上个月又出人意料的辞职,回国加入临江的航天研究院,摇身一变成了研究员,但凡谈起高教授,都要竖起大拇指,令人不得不毕恭毕敬,打心眼里佩服这种潇洒肆意的人生态度。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点名要林斐采访自己,林斐不卑不亢,松弛自如,家庭背景得多深厚,才能养出这样的气场? “你们已经放学了吧?陪我到周围逛逛。”高教授说着话,往楼下走。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4 林斐几步跟上去,留下钱校长独自一人在原地暗自揣摩。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学校停车场,高教授心情不错,全程笑眯眯,问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林斐边回答,边琢磨在什么地方见过高教授,一抬头,看见一个标准帅哥,靠着黑色路虎车门,白衬衫,淡蓝牛仔裤,阳光下面露出一口整齐白牙,莫名有亲和力。 看年龄不像是学生,更不像是老师,附中要是有这么帅的老师,升学率都要往上蹦一蹦,林斐对长得好看的人有种天然好感。 高教授止住脚步,回头看林斐,“这是我的学生,刚到钱塘工作,你带他去吃钱大校门口的红烧肉,采访的事情改天再说。” 帅哥朝他礼貌笑一下,走过来,伸出手,声音悦耳,“你好,我叫贺言宁,麻烦你了。” 林斐有一种被当做工具人的感觉,握着手晃了晃,“你好,我叫林斐,不麻烦。” 贺言宁掏出车钥匙,绅士地拉开副驾驶车门,“昨天载过我弟弟,如果高度不合适告诉我,我帮你调。” 林斐落落大方的坐进去,车里很好闻,不同傅施阅那种很雅很贵气的香氛,贺言宁的车里闻着像寺庙里香火味道,温和内敛。 高教授招招手,甩脱了包袱,头也不回的向校外美食街走去。 贺言宁打开车内空调,瞧着高教授背影,无奈地笑了,“抱歉,高教授是我的导师,我有十来年没回国,很多地方不知道路,他觉得我很麻烦,现在把这个麻烦甩给你了。” “没关系。”林斐系上安全带,看在贺言宁长得不错的面子上,愿意为他花一个小时,“高教授是你的大学导师吗?” 贺言宁点点头,如实说:“高教授是我在剑桥的导师,现在我们一起在航天研究所工作。” 又是一个学霸,林斐佩服,前有斯坦福辍学的傅施阅,后有菲尔兹奖的陈教授,就连傅施阅派给他那两个做机器人的,也都是顶尖大学的毕业生,他以前觉得自己是个学霸,现在一对比,比起这些人差远了。 “真厉害。”林斐由衷地赞叹。 贺言宁噗嗤笑出声,很是阳光灿烂,“我听高教授说你数学很好,剑桥的数学专业还是蛮好玩的,比牛津简单一点,不用考数学与哲学,我一听这门课就想睡觉。” “高教授认识我?”林斐来了兴趣,坐直身体,真诚发问,“剑桥难考吗?” 小时候他一直考年级第一,亲戚总打趣问他将来上剑桥还是上牛津,他那时候还认真考虑过,后来了解的越多,越发觉机会不大。 学习成绩并不是录取的主要指标,这类学校更看重手里多少个国内外的大赛奖牌,知名企业实习经历,还有各路大佬的推荐信。 说残酷点,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机会渺茫,大富大贵的人家也全靠运气。 贺言宁低头抿着嘴唇,压着笑意,“你第一次见高教授,他应该不是现在这样,平时比较特立独行。” 特立独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林斐恍然大悟,博物馆遇见辣眼睛的女装大佬,与今天书卷气的模样判若两人,谁都不可能认出来吧? “你导师的爱好真特别。” 贺言宁笑的不行,“你放心,他只是在体验人生,测试大家对少数群体的包容性,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斐哪样都没想,只觉得脑子里都是问号,真会玩。 贺言宁敛了笑,轻咳几声,看着他那双透亮的眼睛,“难不难考,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林斐真想试试,不为别的,只为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体验没有体验过的人生。 以前他没机会,现在有个神通广大的男朋友,其他人求之不得的信手拈来,不拼一把都对不起自己。 贺言宁把车停在一所中餐厅门口,饭馆不大,门牌看着老旧,亮着橘黄色的灯光,玻璃窗里坐了几座顾客,很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导师念了半年的红烧肉,我真好奇有多好吃。”贺言宁倒一杯茶水,递给他。 林斐笑笑,掏出手机,正准备给傅施阅发消息,才发现手机黑屏,没电了,“能借你的手机,给我租个充电宝吗?” 贺言宁把手机递给他,“微信支付宝我全都用不惯,你自己来吧。” 屏保是贺言宁的毕业照,彩虹旗滤镜,性取向一览无余,心真是够大。 林斐给手机充上电,还给他,贺言宁看着他行云流水的操作,一种莫名地天真语气,“太方便了吧,还可以这样啊?” “……” 林斐让他逗笑了,“你一个剑桥毕业的,怎么说的和没见过世面一样。” “很多人这样说,我导师鼓励我多交朋友,你是我第一个朋友。”贺言宁看着他,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5 林斐觉得这个朋友很有趣,和这种人聊天你会觉得自己很幽默,边开机,边说,“周末有空我带你逛逛钱塘,让你感受一下日新月异的科技生活。 贺言宁心情愉悦,“好啊,我加你微信吧,到时候请你吃吃逛逛。” 林斐扫码加上,低头敲着手机,顺手改个备注。 [贺言宁]:小斐,谢谢你。 林斐抬起头,“不客气。” 饭店对面是个写字楼,亮着几盏孤零零的灯,人烟稀少,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刻,此时人声鼎沸,林斐别过头看过去。 成群结队的人拉着横幅,看标语是来向某个p2p金融公司讨债的,喊的声嘶力竭,几个警察叔叔维持现场秩序。 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保镖的掩护下钻出来,即使穿着装修工衣服,林斐也认得出来是郑总那个王八蛋。 比上回见像坐了十年牢才出来,整个人灰头土脸,像个过街老鼠似的,走到饭店门口的停车位,拿着车钥匙,鬼鬼祟祟的观察对面情况。 林斐想起那截福尔马林的断指,心里不是个滋味,必须把郑总问个清楚,起身大步走出去。 “喂。” 郑总听见他的声音,圆润身子猛地一僵,别过头,贼溜溜眼睛左顾右盼,剧烈颤抖着,“你要干什么?!” 林斐没想到把他吓成这熊样,目光扫过郑总的手,果不其然,包着厚厚纱布。 郑总触碰到他的目光,慌不择路后退,踩到花坛边沿,猝不及防摔个四脚朝天,什么都顾不上,边爬边求饶,“傅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都是自愿的……” 林斐让他这副鬼样子吓到了,往前走几步,郑总躲避不及,一个四十多岁的人,居然像个小孩一样捂住耳朵,惊恐地语无伦次,“我都是自愿的,不关你的事,我是自愿送给你的,不关你的事,求求你放过我,我还有孩子!” “你没事吧?他不在这里。”林斐皱眉,看他像神经不正常。 郑总充耳不闻,陷入一种极度的恐惧中,用力抽打自己的脸颊,啪啪作响,引来无数路人目光,“我有罪,我活该,我都是自愿的……” 反常的行为吸引到也路对面的眼光,一群人浩浩荡荡冲过来,将郑总团团围住,吆喝着还钱,郑总钻在人群堆里,露出一种得救的笑容。 “林斐,你的手机再响,敌方水晶来电,要接吗?”贺言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斐回过神,接过手机,摁下接通键,“傅叔叔。” “你不在学校。” “我手机没电了,本来想告诉你不用来接我了,我在和一个朋友吃饭。” “周勉吗?”傅施阅语气平静。 “不是,今天刚认识的,在科研所工作,可厉害呢!” 林斐朝着贺言宁客气笑一下,贺言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你在笑,他在你旁边?” “你的耳朵好灵,他在等我吃饭呢,你在干什么?” 傅施阅沉默几秒,淡道:“我在写导盲犬的代码。” 林斐眨眨眼,科锐老板亲自写代码,有点感动,“傅叔叔,你人真好,我吃完饭就去你家,陪着你写代码。” “不用着急,你难得认识新朋友,可以多聊会。” “今天太晚了,我打算周末带他在钱塘逛逛,先给你请个假,怕你吃醋。”林斐压低声音说。 傅施阅鼻间溢出轻笑,隔着听筒温和细腻,“别让朋友久等,你们好好吃饭,饭店地址发给我,司机等会来接你。” 林斐轻轻嗯一声,“傅叔叔再见。” 傅施阅摁下挂断,眼底没有任何温度,单手解开两颗衬衣扣子,靠着椅子,仰起头深深呼吸,突显的喉结像是刀尖浮动,脖颈上青筋浅浅凸起。 偌大的办公室没有人敢说话,轻微的呜呜声从林晋华黏着胶带的嘴里发出来,一旁的保镖脸色煞白,连忙捂住他,生怕触霉头。 足足好几分钟,傅施阅站起身,贬起袖边,银质的袖扣璀璨优雅,被摁跪在地上林晋华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傅施阅慢条斯理扬扬下颚。 保镖“滋啦”一声撕开胶布,林晋华大口喘着气,“你这是犯法的!”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6 傅施阅居高临下的端量,声音冷淡,“你儿子今天惹我生气了,我舍不得惩罚他,你来替他记住教训。” “你想干什么!我早不把他当儿子了,不关我的事!”林晋华拔高声音,盼着着能引起注意,但他不知道,这间办公室的隔音措施是最顶级的。 傅施阅拉卡墙边柜子,一排整整齐齐的高尔夫球杆,个个价值不菲,他随手挑一支,漫不经心地掂几下,“错了,你该庆幸你有这么一个儿子。” 有这么一个儿子,至少林晋华是完好无损的。 第三十二章 林斐过于早熟,与同龄人没多少共同话题,朋友很少。年长一点的,又瞧不惯他抽烟打架,想越庖代俎,代替爹妈管教他,自以为能拯救迷途青少年。 没意思透了。 所以他懒得交朋友,省的耳朵长茧,这几年朋友只有周勉一个,也只有周勉了解他有多野。 贺言宁算是难得不招林斐反感的年长者,或许是因为绅士温柔,会让他自然而然的想起傅施阅,天然多几分好感。 月色如银,夜晚的郊区宁静幽暗,林斐背着书包刚下车,一辆白色陌生轿车驶出车库,慢悠悠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向笛脸颊泛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朋友,免得你又误会,我只是来写代码。” 林斐看眼窗户里明亮的灯,脱下书包带,找开门的手环钥匙,不冷不热地回应,“叔叔好,” 向笛让这个称呼打个措手不及,一个快三十岁的人,和个十八岁的男孩计较,上次还让人家占上风,着实的丢脸。 瞧见林斐掏出的白色手环,他眉头一扬,“手环好用吗?我用半年的时间为这座房子量身写的全智能家居系统,这个家里的温度、湿度、灯光都和我息息相关,本来没必要告诉你,但看你上回那么介意,我担心以后你知道,又和傅总闹矛盾……” “那我可真过意不去了。”向笛轻笑看他,没有任何过意不去的意思。 林斐将手环扣手腕上,充耳不闻,真是懒得搭理他。 向笛手肘压在车窗沿,身子往外探几寸,打量着他,“我和傅总认识十年了,没想到他会和个小朋友谈恋爱,不过也能理解,他一向喜欢乖巧温顺的,我们都是成年男人,事业忙,谈恋爱为了消遣而已。” “小朋友,以后你可要懂事点。” 林斐拎着书包背带,随意挎在一侧肩膀,“叔叔,你说完了吗?” 向笛压低声音,一种耐人寻味的旖旎语气,“我有一个小毛病,我写过的代码里会隐藏我的名字。” 林斐低头扑哧笑出声,单手扶在车门上,略弓着背,姿态松散,后视镜里的脸清白干净,“你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只敢背地里敲打一个小朋友,我真觉得觉得你可怜。” 向笛脸色蓦然一变,定定看着他。 林斐反客为主,直迎上他的目光,坦然无畏,“你十年都追不到的人,我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真抱歉,我长那么大,还不知道暗恋是什么滋味呢!” “你……”向笛咬紧下唇。 “叔叔。”林斐干脆打断他,懒洋洋在他身上扫一遍,语气真诚,“你能写出那么棒的代码,认真追求事业,别把时间浪费在争风吃醋上。” 说完,他站直身体,两手抄进外套口袋,站姿不端正,有种少年随意慵懒,“再见。” 向笛怔怔地看着他清瘦背影,错愕地张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餐厅里王阿姨身影忙碌,白粥香味扑鼻,林斐书包抡在沙发上,捻一块糯米糕塞嘴里,边嚼,边走向露台。 傅施阅靠着椅子,拧转活动手腕,桌上薄薄笔记本电脑发着幽蓝的光,呼吸间冒出甜甜的香气,偏过头,林斐削尖的下颚抵在他肩膀上,直勾勾看着屏幕密密麻麻的代码,“看不懂,但我感觉每一行都是钱在跑。” “见完朋友了?”傅施阅指腹抹过他嘴角的残渣,“玩的开心吗?” 林斐潦草地嗯嗯,目不转睛地看钱,“开心,他剑桥毕业的,现在在钱塘航天科研所工作,蛮有意思的。” 傅施阅目光描绘着他的侧脸,吐字清晰,“年少有为,值得交往。” “我也这么觉得。” 林斐双手从背后环住他,黑玻璃秋似的眸子澄澈,“你都不吃醋,真好,我小时候看电视,最怕那种心胸狭窄,动不动吃醋,还限制人际交往,和个变态似的,太吓人了。” 傅施阅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马克杯慢慢抿口水,喉结滚动,“吓人吗?” “特别吓人。”林斐凑到他耳朵边,边笑边说,“不过我不怕,我很凶的。” 只有软弱胆小的才会被这种人玩弄于鼓掌,他不是,骨子里是个硬茬,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7 我痛,你要更痛,既然他好过不了,那谁也别想安然无恙。 傅施阅单手合上笔记本屏幕,好整以暇地看他,“你想和新朋友当校友?” 林斐微怔,表现有这么明显吗?下午在贺言宁车里第一次才有这个想法,傅施阅像钻在他脑子里似的,“想,你觉得怎么样?” “小甜糕。”傅施阅换个更舒适的坐姿,敲着手中的马克杯,反问他,“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参加机器人大赛,又为什么请陈教授为你补习?” 这些并不是高考的必需品。 林斐慢慢眨几下眼,睫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勾人,心跳七上八下,原来傅叔叔早都打算好了。 傅施阅看着他的眼睛,很温柔地笑了下,“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羡慕其他人。” 林斐心里“哇哦”一声,长得帅,成熟多金,有魅力,还那么体贴,抛开那些令人细微的不适感,眼前这个男人完美无缺。 难怪能有人愿意追他十年。 他跨过椅子,坐在傅施阅膝盖上,甜滋滋地说:“傅叔叔,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傅施阅抬眼,勾着他的腰往前拽一截,亲密无间的距离,慢条斯理补充前一句话的条件,“你能做到答应我的,我们会一直是现在这样,如果你违背约定,我们会换种相处方式。” 绝对服从,绝对忠诚,绝对信赖。 林斐都能倒背如流了,伸手去解他扣的严丝合缝的衬衣扣子,不以为意,“什么方式?” “你不会想知道。”傅施阅纹丝不动,任由他为所欲为。 那种隐约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林斐可以确定傅施阅不是在开玩笑,方才的浓情蜜意像是虚假的似的,这种诡异的相处关系绝对不正常。 他竭力让自己不要联想,转移这个令他不适的话题,“你又吓唬我,我还没问你呢,我刚见到向叔叔了。” 傅施阅挑眉,“哦?” 林斐撇嘴,委屈地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傅施阅毫不意外,甚至有点冷漠,“眼力不错。” “你早都知道他喜欢你。” 林斐看出来了,更委屈,可可怜怜,“你还让他来你家。” 方才诡异的气氛缓和,傅施阅平声静气,“向笛来写导盲犬的代码,至于感情,是他自己的事。” “哦?”林斐学着他的语气,“我要你拒绝他。” 傅施阅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好。” 林斐凑到他耳朵边,乘胜追击,“以后不要让他来你家。” 傅施阅轻哧,点点下颚,又说,“好。” 林斐想了想,哼一声,“他给你家写的代码,里面有他名字,我要你换成我的。” “好,还有什么?”傅施阅耐心十足地问。 “没了,等到我想到再补充。” 林斐笑眯眯,两颗小尖牙单纯明稚,不知不觉的施展一套招人喜欢的软性控制。 只是一个小小试验,如同上次直白要求按摩,他们就像互相在较劲,看看谁能彻底控制住谁。 只不过傅施阅的控制更明显,他的控制更浅,更隐,软软的示弱,却是在一步一步试探底线。 林斐最近用脑过度,很费神的,洗完澡,水灵灵钻进傅施阅被窝里,懒洋洋打着哈欠,“我要听王尔德当睡前故事。” 傅施阅端着精致的书,缓慢有致地念,林斐困得不行,爬进他怀里,拉着他另只手搭在自己腰上,声音困倦,“我爸怎么样,你没给他钱吧?” “我们坐下谈了谈,他很欣慰有你这样一个儿子。”傅施阅看着他细密漆黑的睫毛。 “我才不信。”林斐往被子里缩缩,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他没威胁你吧?” 傅施阅单手合上书,揽住他的腰固定,低笑,“没有,你睡吧,他以后不会打扰你了。” 林斐实在困的不行,咕哝咕哝又念叨几句,沉沉睡去,傅施阅目光静静注视着他,即使林斐闭着眼睛,依旧能想象到那双鲜活的眼睛。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8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按照正常人的标准,需要有朋友。向笛和程则是他选中的朋友,为了表面上,能让他和正常人一样的朋友。 别人的喜爱,厌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能让林斐开心,就当是给林斐今天表现诚实的奖励。 等到怀里的少年彻底熟睡,他拿着书籍走回书房,归类到书架,顺手取下一个漆黑的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是一颗镶钻的骷髅头,在幽暗的灯下深深地看着他。 他取出来,漫不经心地端详一番,丝毫的不敬畏,随手抛在桌上,这里没有香炉、纸钱,即便今天是祭日,也不能祭祀。 也没必要祭祀,毕竟女人是在他面前跳河轻生,死的很干脆利落。 傅施阅从盒子里拿出另一件东西,一把陈旧的黑伞,指腹轻柔地抚过,像对待情人般的温柔。 独自站在桥边除了轻生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回味曾经这里发生过的事。 第三十三章 再过几天要到期末考试,林斐大部分精力放在学习上,大课间他和周勉一起出去透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周勉捧着手机打游戏,“你说我妈烦不烦,非得说成人礼要大办,要办的像明星出道,还要把亲戚朋友全请来。” “长辈爱面子。”林斐后背靠着栏杆,剥一颗奶糖,含在嘴里。 周勉啧啧几声,“我妈就想借机显摆我舅舅,还好我舅舅出差去了,来不了,不然场面多尴尬。” 林斐轻轻喔一声,掏出手机,边和周勉闲扯,边敲键盘,“你妈这种心理正常,我要是有这么个弟弟,我也天天显摆。” 游戏里传来死亡音效,周勉合上屏幕,“我就烦她这点,我舅舅不知道怎么和她商量的,下学期要把我转到临江的国际学校,天天上英语课,我头都大了。” “这不是好事吗?” “对你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是噩梦,我的人生目标就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 林斐掌中的手机“叮咚”一声,傅施阅回微信了。 [斐波那契]:出差不告诉我。[哭唧唧] [u5085]:临时有事。 林斐心不在焉地和周勉聊,这几天忙着准备考试,没顾上撩骚,敲几行字,面无表情看着手机屏幕。 [斐波那契]:有什么事比想我更重要? [斐波那契]:我不管,我最重要,你出差也要想我。 周勉伸手拍把他的肩膀,林斐淡定锁屏,瞧见周勉古怪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去,许久未见到的严昊抱着一沓书,失魂落魄的从楼梯上走下来,严昊妈妈陪在旁边,妆化的乱七八糟,脚步虚浮,两个人全是一脸衰相。 “他读不下去了,退学了。”周勉努努下颚。 林斐几乎要忘了这个人,没想到几个月前风风火火的校霸,居然落魄成现在这副样子。 周勉像要说什么,张张嘴,犹豫几秒,还是轻声说,“林斐,我刚突然想起来,你和严昊的事,我和我舅舅提过一嘴,他问我是要长期解决方式,还是短期的解决方式,我直接选了长期。” “什么意思?”林斐拧起眉头。 周勉舔舔嘴唇,“我在想,现在这算不算是长期解决方式?” 林斐看着严昊离去的方向,没说话。 “我别自己吓自己了,这事不可能和我舅舅有关系,纯属严昊孽力回馈。”周勉挠挠发凉的脖子后面,“呸呸呸!” 严昊的事,林斐无从了解,周勉这提一嘴,让他想起体育老师。 那天他向傅施阅简简单单叙述一遍,白秘书联系曾经的受害者曝光,警方教育部门双双出手,这事于公于私,处理方式无比漂亮。 除了体育老师提前跑路,把例行问讯变成了畏罪潜逃,网络舆论更进一步催化,退无可退,逼迫的体育老师跳楼自杀。 还有那个郑总,林斐从没见一个人那么疯疯癫癫,看见自己就像见了鬼一样。 霍老师的欲言又止。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79 那些时不时令他不适的相处细节。 一件事,一件事的垒起来,就像一面是密不透风的面具,他触碰到了面具,却不知道面具后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脸。 林斐握着手机,棱角咯的手心发疼,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内心里,有一道声音冷冷的质问,你真的觉得没任何问题吗? 温柔得体有修养,耐心绅士风度翩翩,就像是上帝之手赋予他所有人类美好品德,这样的人真实存在吗? 前几天睡在枕边,优雅闲适地念着王尔德的男人,揣测这样一个人确实不光彩,可林斐忍不住,这种想法像一颗种子,一旦发了芽,就止不住的野蛮生长。 林斐坏的坦坦荡荡,恶的堂而皇之,做的一切可以明摆在面上一样一样来理论,尽管道德败坏,他问心无愧,又不伤天害理,谁管的着他? 可他也怕,就像是家里可能进了一条致命毒蛇,与他朝夕相处,夜里谁能睡得着? 林斐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不确定有没有蛇,那就要主动出击,试试把这条蛇找出来。 隔天学校闹的沸沸扬扬,体育老师的老婆来学校和钱校长谈后续事宜,事情难看到这一步,还能不离婚,腆着脸问学校要赔偿,全校师生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 林斐可能是唯一一个不唾弃她的人,抱着手臂靠在办公室门口,里面又哭又吵,学校警卫室的保安来了几次。 女人出来时,两个眼睛肿的像被人打了,嘴里骂骂咧,“我男人现在成植物人,躺在ICU一天一万,这钱你们学校不出!你们有没有人性!” 林斐静静看着她,单刀直入,“阿姨,你再骂也没用,你丈夫给附中名誉造成恶劣影响,附中不让你们赔钱已经很好了。” “你什么意思?”女人立刻摆开架势,要和他理论。 林斐无辜地笑了下,“我知道你很恨他,你比我们所有人都恨他,你巴不得他跳楼立刻死了,这样你和你的孩子清静了,不会再被媒体骚扰,可惜他没死,你也没有办法。” 女人表情一僵,那股故作凶悍的模样收敛,“你想说什么?” “据说你丈夫跳楼前,一直在拨电话,是拨给你吗?”林斐按捺住好奇心,淡定地问。 女人沉默几秒,“不是,我们已经分居两年了,他的事情我不清楚。” 林斐仍旧抱着手臂,姿态懒散,贴在胸口的手握紧,克制住紧张心情,“是打给父母吗?” “不是,他爸妈不知情。” “朋友?” “不是。” “那是谁?” 女人察觉到被他审问,皱着眉头,“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林斐对上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对我来说重要,能告诉我电话号码吗?” 长得乖在此时很占便宜,女人打量他一遍,掏出手机递到他面前,“是这个号码,我存起来,打过去一直关机。” 林斐屏气凝神,盯着屏幕,心口一下松懈,不是傅施阅的电话号码。 他快速地存进手机通讯录,拨过去,如女人所说一般关机,紧绷的肩线放松,“谢谢阿姨。” 难不成真的是他想多了? 高教授不知忙些什么,答应的采访一拖再拖,林斐功课忙,没时间催,周勉跟着陈教授补习完。 收到贺言宁的微信,既然答应人要当导游,就要说到做到。 正好他也想放松放松,不要再想乱七八糟的事,约在钱塘景区,贺言宁穿着件干练军绿色风衣,帅的闪闪发亮,背后是那辆路虎轿车,笑的阳光明媚。 两人一路逛,一路聊,作为钱塘本地人,林斐对景区耳熟能详的景致没什么感觉,贺言宁可很有兴趣。 苏东坡纪念馆门口人声鼎沸,排队排的看不到头,贺言宁侧身看门口,“我去买冰淇淋,我们要等很久了。” 林斐拿手机看眼时间,“不用排队,你跟我来。” 贺言宁正奇怪呢,林斐揣上手机大步往前走,他跟上去,售票口的栅栏旁有个小窗口,大妈正在打毛衣,余光瞧见人过来,头也不抬地说:“军人,残障人士免门票,其他人排队去。” 林斐手肘架在柜台沿,下颚抬抬,指着泛黄的标识牌,“背三首苏东坡的词免门票,现在还算数吗?” 大妈抬起头,诧异地看他,“算数。”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0 这可太简单,林斐终于找回学霸的快乐,这段时间在傅施阅和贺言宁的学神光环下,他都感觉不到自己是个学霸了,挑了几首最短记忆最深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地背下来。 贺言宁偏着头,津津有味地听着他,排队有人拿出手机冲着这边拍,能背完三首诗词的现在确实不多,但也不少,没什么好惊艳,主要是因为他俩长得好看,一大一小两帅哥谁不喜欢呢? 大妈扯一张票递给他,感叹,“现在像你记忆力这么好的年轻人不多了。” 林斐随手将票塞到贺言宁风衣口袋,拧开矿泉水瓶,喝口水,在众人都以为他要走了的时候,他缓口气,又开始了,这回背的是《巫山》,苏东坡最长的一首诗。 爷爷是教书法的,他小时候就在抄这些诗词了,背起来轻而易举,得心应手。 他是舒坦了,压抑的心情一散而空,售票大妈头一回见那么溜的,手里的毛衣都忘记打了。 贺言宁注视着他,少年自信洋溢的样子夺目,感染力强大,不禁的令人想笑。 周围的人看傻了,林斐拿着两张票,边喝水润嗓子,边给贺言宁介绍纪念馆,久久未听到贺言宁回答,一扭头,贺言宁笑吟吟看着他。 林斐问:“怎么了?” “帅。”贺言宁忍着笑,由衷地赞叹。 周末来这的学生不少,许多看着和林斐年纪差不多,林斐在这帮同龄人里,扎眼的很,特别是笑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唇红齿白,虽然长相不是一眼惊艳,但胜在年轻气质好,那种锋芒毕露的光亮,能抓住一切看过来的目光。 贺言宁其实今天一直在观察他,上回和林斐谈剑桥还有几分开玩笑的意思,今天见识一番,觉得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他很少在别人身上看到这种松弛自如的模样,面对自己这个名校毕业生没有任何压力,这个年龄能做到这样,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林斐好笑,喝完水瓶扔进垃圾桶,“你才是帅,刚才多少人在看你,你们科研所是不是很多人给你介绍对象?” “不多,大家都知道我的性取向。”贺言宁顿一下,笑着说,“我们这行不太容易找男朋友,工作太忙了。” 林斐到挺羡慕,干自己喜欢的工作,多忙都是有趣的,安慰他,“放心,以后追你的人一定很多。” “还渴吗?”贺言宁拧开一瓶水,递给他,“我弟弟身体不太好,最近一直带着他四处看病,暂时不考虑这些事。” 人家的家事,林斐不感兴趣,吃吃逛逛大半天,回到家喂完阿尔法,累的要死,他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贺言宁给他发了条微信,“忘了告诉你,你的嘴真甜。” 后知后觉的夸人,林斐用意念回复,合上手机休息一阵,洗个澡,写作业,挑挑期末考试的重点练习题。 看着干净卷面,他支着下巴,乳白色灯光笼罩在脸上,安然静谧,又想起傅施阅,擅长破解谜题的林斐,第一次无从下手。 他既做不到装聋作哑,自我欺骗,也做不到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因为他还蛮喜欢和傅施阅在一起的感觉。 书桌上手机震起来,林斐睨一眼,来自敌方水晶,这会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不想接,拿起手机划掉静音,已经十二点,往常他早早已经休息了。 法律上有个词语叫做“疑罪从无”,是指在诉讼中,证据不确实,不充分的情况下,按照无罪处理。 感情上能这样判定吗? 林斐轻轻叹口气,搞男人真麻烦,还是搞学习简单,手机屏幕亮亮,一条新短信提示。 [我知道你没睡。] 短短六个字,一字一字砸在林斐睁大的眼底,能清晰的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一股没来由的凉意漫延,他握起手机捏在手里,快速地眨几下眼睛,控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曲解这句话的意思,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来,他低下眼,界面上只有一行“现在接电话。” 紧接着,掌心发麻,震动像是声声催促,他有一种敏锐的预感,现在接电话,侧面证明他在装睡,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 以不变应万变,林斐双手握着手机,牢牢盯着屏幕,时间一秒,一秒的度过,紧张的像是冲刺跑的最后十几秒,直至手机自动息屏,他呼出一大口气。 安静几秒,林斐扑哧一声笑出声,这副神神叨叨的被害妄想症的样子,都把他自己惹笑了。 不至于。 第三十四章 用脑过度唯一的好处——林斐不用担心睡不着,第二天早上起来,他佯装天气晴朗,无事发生,给傅施阅回了一条短信消息。 “昨天好累,睡着了,你那么晚还在想我呀?” 发完立刻锁屏手机,该干嘛干嘛,考试还不够他忙的,没功夫琢磨有的没的。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1 期末和月考的考场一样,林斐又和赵敬台一个考场,他手里捧着包子,远远瞧见先锋一班门口围的水泄不通,大半个楼层的人全都堵到这了。 林斐啃着包子,侧过书包挤进考场的必经之路,耳畔欢呼喜悦的声音不断。 “这就是年级第一的机器人吗,恐怖如斯!” “附中从来没拿过奖,这回肯定稳了!” “学霸不亏是学霸,业余都做那么好。” 班级门口放了个方正箱子,蹲着一个圆圆的小黄鸭,呆头呆脑,随着赵敬台的手势左扭右扭,怪可爱的。 赵敬台边摆弄小黄鸭,边低调地介绍,“这是我用arduino平台一款四驱车改的,装载了语言识别模块,可以跟随命令作出动作,还能背诗词歌赋,英语学习,做简单的语言交流……” “希望能代表附中拿个创新奖,毕竟我们与荣俱荣,与损俱损。”赵敬台顿一下,停在林斐脸上,“我说的对吧,林斐?” 被点到名,林斐瞥了眼他,真诚地说:“你做的不错。” 就事论事。 赵敬台笑意更盛,礼尚往来,“你那堆破铜烂铁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博览会展出我的就行,你好好用功读书吧!” “林斐也做机器人了吗?” “成天在实验室写写画画,没见过实物。” “有没有实物都不一定呢,一个四班的,你指望他能造出什么?” 先锋一班的门口,大部分都是赵敬台的同学,林斐听着烦躁,皱着眉,一言不发挤进教室里,坐到位置上做考前准备。 赵敬台心情大好,自己的地盘底气足,朝着他喊话,“林斐,名是你报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做,我署名加你一个,就当是帮帮四班的同学。” 林斐从书包掏出文具,一点都不阴阳怪气地说:“行啊,我能不能拿到保送全看你的鸭子了!” 周围人又开始吹赵敬台,吹的天上有,地下无,都不害臊,就指着赵敬台代替附中在博览会大展拳脚,风光无限了。 与之相隔甚远的科技园风平浪静。 新瓜蛋子贺言宁接到科研所临时工作任务,去年科锐入选年度人工智能白皮书,作为钱塘本地之光,科研所早在上半年预约了一次科锐高管的深度专访。 这事一拖再拖,眼看没任何希望,没想到今天突然成了,上头领导一通电话,火急火燎的点名让贺言宁出征,美名其曰给新员工锻炼机会。 贺言宁刚下车,一个标志大美女已经在等他了,有礼有节地自我介绍,带着他又上一辆漂亮观光车。 “你运气真好,今天早上我们傅总刚刚出差回来,他对你们的深度专访很有兴趣。”那位姓白的美女秘书春风满面。 贺言宁惊喜交加,与大部分硬核科研爱好者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高教授的邀约,科锐是他最心仪的工作单位,科锐那位传奇人物,他更是好奇无比。 他看过傅施阅的履历,漂亮的堪称模板,就差把人生赢家四个字盖上去了。 虽然没见过傅施阅,但听过一位女同行聊起过,据说不但出身优渥,容貌性格绝佳,而且风度高雅,短短十分钟能征服任何合作商,那位同行说起这位时眼里冒着绿光。 堪称完美两个字。 观光车停在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坪,延绵起伏的山谷辽阔,几米外,山坡上站了几个人在打高尔夫,其中一个比其他人的背影要高大挺拔,穿着件简约深蓝色衬衫,此时双手握着球杆,弓背潇洒地挥起。 随着一气呵成的动作,背后的衬衫绷紧,肩背部线条流畅展现,有一种蕴含力量的美感。 听到响动,他偏过头,轻薄的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微微笑了下,借过旁人递来的白毛巾,慢条斯理地擦额头的汗,走过来,“早上约了朋友一起打球,没有让你久等吧?” “没有,傅总您太客气了。”贺言宁友善地伸出手。 傅施阅瞥眼他的手,干脆握一下,拉开遮阳伞下的椅子坐下,“你要喝点什么?” 贺言宁跟着坐下,这位科锐的傅总帅的过分,完全不像是学编程的,“我喝水就可以。” 傅施阅和一旁的人轻声说几句,毛巾不动声色的反复擦拭刚握过手的手掌,“抱歉,最近半年公司业务繁忙,昨天晚上才看到你们的邀约。” “完全理解,只是没想到是您亲自接受访谈。”贺言宁很少见到傅施阅的专访,科锐这一类工作全由高管完成。 傅施阅笑意从容,“能接受科研所的专访荣幸之至。” 贺言宁是学数学出身,与傅施阅这个学编程的,一个理工男一个IT男,都是硬核技术流派,聊的有来有往。 越是深聊,贺言宁越佩服,他能上剑桥,家境自然不差,上流社会的人见过大把,傅施阅这样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丝毫不昂然作态,令人如沐春风的实在难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2 难怪在业内风评那么好,几乎没有负面评价。 白秘书抱着文件夹走过来,傅施阅接过,单手从衬衫口袋抽出一支钢笔,边漫不经心地签字,边继续和贺言宁聊着科锐未来技术发展。 不怪贺言宁乱看,文件封面七色拼图构成的彩带显眼,一下子抓住他的眼球,他错愕地问:“傅总,你也关注这个?” 七色拼图彩带是自闭症儿童代表标志。 傅施阅合上文件,递回白秘书,“我每年会给自闭儿童救助基金会捐一笔款,很奇怪么?” 贺言宁下意识地说,“我弟弟也是自闭症,真没想到您一直在关注这个病,真是太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你弟弟病怎么样?”傅施阅风轻云淡地问。 贺言宁叹口气,那点对陌生人的芥蒂烟消云散,“比前些年好一些,谢谢傅总关心。” 傅施阅向后仰,姿态放松闲适,语气宽慰,“这个病不用着急,既然到钱塘市工作,还是要把重心放到自己身上。” 他顿了一下,很是随意地问,“你在钱塘朋友不多吧?” “只有一个小朋友。”贺言宁笑了下,不太好意思,“他还上高中呢。” 傅施阅意外挑眉,轻轻笑一下,“你朋友年龄真小,怎么认识的?” 贺言宁一五一十地交代,想起林斐就觉得很有意思,补充道:“他很真诚可爱,也特别聪明,我觉得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傅施阅目光停在贺言宁脸上,温笑问,“你喜欢他?” 贺言宁虽觉得还不到熟的谈感情的份上,可傅施阅的态度太令人舒适了,就像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不由的令人放松警惕,他思考一阵说,“我觉得他很有趣,我希望我弟弟也能像他一样自信快乐,喜不喜欢现在还说不准,等他再长大一点吧,现在这么小什么都不懂。” 傅施阅坐起身,端起桌上咖啡杯抿一口,淡道:“那就是喜欢。” “哈哈。”贺言宁低头笑笑,“傅总,你要是见到他,也会觉得很有意思,他是那种能令你周围一下亮起来的人。” “我很期待。” 傅施阅似笑非笑,偏头看向白秘书,清晰简短,“你带他去参观一下研发部,按照常规流程。” 常规流程四个字令白秘书一怔,低头看着鞋尖,神情不大自然,“好,贺先生,请跟我这边来。” 贺言宁真想立刻把傅施阅当做偶像崇拜,短短的相处,挑不出任何毛病。 大好人一个。 考完试第二天是周勉的十八岁生日,林斐早在网上买好了一个汽车模型,周勉在伦敦喜欢的阿斯顿马丁,盒子塞到书包里。 那条信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傅施阅没有回复,林斐全当他没看见,疑罪从无,有确切证据再来怀疑,不然现在疑神疑鬼,只会自己吓自己。 周勉的妈妈果然好面子,地址选在钱塘一家五星酒店套房,五颜六色的气球,纷纷扬扬彩带,配上冷餐和红酒。 周妈妈比照片上看着更精神些,正在和周围几个朋友唠嗑。 林斐看了一圈,没见到周勉人,有几个熟悉面孔全是周勉的朋友,他懒洋洋坐在沙发上,等人。 周妈妈朝他笑一下,挥挥手,“你是小勉的同学吧?他刚出去了,你坐着等一会。” 林斐乖乖地说句,“谢谢阿姨。” 周妈妈回过头,眉飞色舞,“你们就说这是不是人生无常,我和我亲弟弟关系那么差,他那个榆木脑袋连钱都数不清,胆小又怕事,没想到还会在傅总手里投资比特币,人都死那么多年,这钱又回到我手上!” “对啊,你弟弟怎么会认识科锐老板那样的人?” “谁知道呢?要说还是我们家运气好,财神眷顾,不然怎么能遇上这样的贵人呢?” “你现在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老姐妹,有空把我女儿介绍给傅总认识认识,让我们也攀个高枝。” “这我帮不了你,人家格局大,对情情爱爱没兴趣……” 林斐心里好笑,对情情爱爱没兴趣,对小甜糕有兴趣,他不爱听长辈聊八卦,正想站起来去找周勉,送完礼物就回家。 口袋里的手机微信“叮”一声,他掏出来解锁。 [u5085]:找个理由脱身,来隔壁房间。 靠靠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3 林斐的肾上腺素往上飙,光明正大的恋爱谈出一种偷情的刺激感,姜还是老的辣。 他揣回手机,又怕又很期待,怕的是尚不知这个男人是不是致命的毒蛇,期待的是小别重逢的亲昵,这两种情绪并生,互不相干。 真是奇妙。 林斐和周妈妈说了声,走出门,长长酒店走廊静悄悄,绵软地毯铺到尽头,拐角处传来周勉的声音,正在和朋友欢快的分享喜悦。 “我今天肯定要和林斐摊牌,他现在来了吗?” “来了吧?我刚看到他了。” “你说他会同意吗?” 林斐怔愣,思考该往前走,还是退回房间里妥当,“咔擦”一声响,旁边的房门打开,一支结实有力的手臂攥住他的手腕,猛地拽进房里,林斐后背重重抵上门后,温热的指腹捏着下颚,迫使他抬起脸对视。 呼吸间全是傅施阅浓烈的气息,将林斐笼罩,他轻嘶一声,“痛。” 磕着脑袋后面了。 窗帘拉的严密,隐约光线透过缝隙落在地板上,傅施阅抬着他下颚左右看一遍,“哪里痛?” “心痛。” 林斐借坡上驴,说谎不带眨眼,“都是想你想的。” 傅施阅将他整个人牢牢压在门后,镜片后的眼睛半眯着,“是吗?” “想你想的吃不下睡不着。”林斐握起他的手,搭在腰侧,轻声细语地说:“傅叔叔,你摸摸,我都瘦了。” 像是为了给他加把劲似的,周勉和那个朋友并没有回房间,两个人站在一门之隔聊起来。 周勉语气纠结,“要不还是算了吧,要是他拒绝了,我们连兄弟都没得做。” “别啊,你男人一点,兄弟真看不起你!” 林斐瞪圆眼睛,傅施阅卡着他下颚,若有若无地碰着他柔软嘴唇,微凉的鼻尖触碰到脸颊,就像是羽毛挠过似的发麻,呼吸亲昵纠缠之间,傅施阅揽紧他的腰,似是认真地说,“嗯,是瘦了。” “你别动。”林斐屏气凝神,挨着的男人身躯紧实高大,将他完整圈在怀里,他觉得自己心跳不太稳了。 门外周勉发牢骚,“我觉得一班那个夏炽也喜欢他,你没见过夏炽看他那个眼神……” “你说夏炽也对林斐有意思,靠,你们感情好乱……” “我只是那么觉得,不想那么多了,我先给林斐告白,上回在伦敦想说,让我舅舅打断了。” 傅施阅神态仍旧从容淡定,不同于方才的轻描淡写,里里外外全部品尝一遍,林斐背后是门,躲也躲不开,任由他亲,趁着换气时小声说:“招人喜欢又不是我的错。” 傅施阅没理他,外面的人每多说一句话,就多一分力气,冷静又强势,不给林斐任何申辩的契机,林斐心口隐隐发颤,腿像棉花发软,站都站不住,傅施阅曲膝抵在门后,摁着腰迫使他坐下来,平时沉静的嗓音发哑,“你嘴这么甜,想个办法拒绝他。” 这句话好耳熟,前几天贺言宁刚这么夸过他,不过根据语境,和此时完全是两个意思。 林斐气喘不上来,顾不上琢磨,“你先放开我,我出去和他说。” 傅施阅掐着他两颊,指腹在嘴唇摁一个凹陷,轻哧,“你先照照镜子,现在这幅样子能见人吗?” 林斐白皙的脸烧得慌,薄红和脖颈连成一片可口的粉,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心里大喊,还不是怪你! 第三十五章 林斐其实早都知道周勉那点情愫了,很对不住,因为在感情上,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渣。 喜欢他的人大把,他却从来没有过想谈恋爱的念头,和一个人拴在一起多麻烦,什么一生一世,至死不渝,对林斐来说,简直是恐怖故事,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 说白了,他就是道德底线低,随心所欲,肆意妄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天上星星摘下来给人,不喜欢的时候连理都不想理,一秒时间都不愿浪费。 林斐就周勉一个朋友,所以干脆假装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怎么相处。 这回是装不下去了。 傅施阅望着林斐变来变去的表情,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灵动,打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他勾着林斐腰的手臂松动,轻微啄着微肿起的唇,“这么舍不得?嗯?”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4 林斐这会被亲的晕晕乎乎,膝间支撑他站立的腿结实有力,浓热的室内闷的他发热,从来没用过这种感觉,亦不知这种感觉叫做情迷意乱,“才没有,我要想想怎么才能不伤害他。” “我来处理。”傅施阅低头,怀里的小朋友全身上下像敷一层浅粉,泛着鲜美静丽的光,令他生出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惊讶的暗欲。 林斐求之不得,蔫坏地问,“你想告诉周勉我是他舅妈嘛?” “你不会对我的处理方式感兴趣。” 傅施阅抽开一截距离,眼神直白压抑,嗓子微哑,“我现在在想什么,你可以猜猜看。” 距离毫无间隙,林斐后知后觉,垂眼向下看,几乎能感觉到傅施阅脉搏的跳动,即便他这人没什么廉耻,此时还是有那么几分不淡定,老老实实地搬出挡箭牌:“对不起,傅叔叔,我还是个学生。” 眼前男人衬衫扣子严丝合缝,禁欲冷清,脖颈浮一层薄薄汗,此时微仰着下颚,尖锐喉结密密滚动,很性感,林斐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很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虽然他很期待傅施阅为他沉沦的样子,可今天是周勉生日,一墙之隔热闹沸腾,这样干不太合适吧? 傅施阅低眼,林斐湿润漆黑的睫毛颤颤,可可怜怜,他深吸一口气,让身体冷静一阵,“我去下洗手间。” 刚走一步,衬衫衣摆被揪住,傅施阅偏过头,林斐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地说:“傅叔叔,我不算很熟练,但帮你还是可以的。” …… 在学最后一天,林斐终于逮住了日理万机的高教授,完成钱校长交给他的校刊任务,两人坐在附中饭堂,该放假的放假,零零散散几个学生用餐。 周勉今天没来上课,丢条微信说忙转学的事,感谢林斐送的汽车模型,他非常喜欢。 高教授握着筷子,随着筷子挥舞,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林斐支着下巴,心不在焉的听,自从昨天突发奇想,脑子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以前只在电影里见过那样的,没想到真的有那样的,他都没敢细看,手又酸又累,傅施阅靠着墙,居高临下静静看着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回想一次,林斐窒息一次,还好把持住了,不然以傅施阅的资本,他可以请假在家躺一天了。 高教授蓦然“啪”的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吓了林斐一跳,“我们所长欺人太甚!贺言宁才来钱塘几天?派他去科锐做深度专访,纯属刁难他!” 林斐收敛神思,应付嗯嗯几声,“去都去了,您生气也没用。” 高教授冷笑,“贺言宁手里的项目还没做完,从科锐拿回一堆独家资料,够整半个月了,耽误的项目谁来补偿?” “算了,这些也和你没关系,不谈了。”高教授坐下来,望着林斐,“我听小贺说你想考剑桥?为什么?” 问的林斐莫名其妙,诚实回答,“想去见见世面,看看世界有多大。” 高教授端量他,摇摇头,“那你不用考剑桥,随便一个国外大学都能满足你这一点。” “谢谢您,我对其他大学暂时没兴趣。”林斐不是混日子的人,他的目标就是要出人头地,跨越阶级,世界一流大学更容易帮助他完成目标。 高教授依旧摇头,语气缓了些,“林斐,你知道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什么吗?” “希望?” “野心。” 高教授顿住,神情严肃,“我第一次在伦敦见到你,我从你的眼睛看到一个赤裸裸的野心家,所以我才决定给你一次机会,我并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但不得不承认,往往是你这样的人能成事。” “我就当您在夸我了。”林斐笑笑,坦然接受。 高教授笑一下,“林斐,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听钱校长提你背景深厚,别人望尘莫及的你触手可及。” “我希望,你是为了追寻知识去求学,而不是因为功名利禄,人活在这世上,能得到功名利禄的机会很多,但得到知识只有那么几年。” 林斐沉默一阵,“谢谢您和我说这些。” 高教授叹气,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我的联系方式你也有,如果你想明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很乐意帮一个野心家。” 林斐郑重其事地答应,决定以后认认真真地对待高教授,愿意和他掏心窝子讲话的人并不多,陈教授方方面面很优秀,但从不会和他谈这些。 回家路上,他一直若有所思,更加确定以后要好好读书,傅施阅虽然对他很好,有求必应,但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宠辱皆是一念之间,他可受不了这个委屈。 王阿姨在厨房煮饭,阿尔法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林斐捞起它,左右环顾一圈,“阿姨,傅叔叔呢?” “傅先生在书房呢,你叫他出来吃饭吧!” 林斐揉着阿尔法的脑袋瓜,扭开书房门,以前隔着门外看过几眼,一整面墙整整齐齐的书籍,四周挂着简约几何油画,典雅宁静,和普通书房没什么区别。 傅施阅不在这里,林斐撒开手,阿尔法头也不回,一溜烟跑出去,他朝着转椅坐下,两条长腿松散敞着,百无聊赖的踩着地,支着转椅左右摆动,掏出手机给傅施阅发条微信。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5 “嗡嗡嗡” 震动声在书桌抽屉里传来。 他拨着椅子向前滑动一截,拉开抽屉,里面干净整洁,躺着几本装帧精美的书,还有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并排排列。 林斐突然一个激灵,会不会是…… 好奇心会害死猫。 好在他不是猫,是小狮子。 饭菜香气安逸,林斐探头望望空荡荡走廊,快速关上书房的门,扣上反锁,拿出那部关机的手机,放到桌上,定定盯着看。 傅施阅从来没有阻拦过他进书房,王阿姨也经常进来打扫卫生,所以,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又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有种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感觉,上一回装着郑总手指头的箱子可足够他做噩梦,这次又是什么呢? 他肩膀向后仰,闭着眼睛,缓缓呼吸一口,默念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指腹摁在开机键。 试试不就知道了? 手中的手机界面亮起,载入洁白的开机动画,林斐手掌紧紧捂住扬声器位置,竭力压低音乐声,清晰的屏幕落入眼帘,他快速拿出自己手机,毫不犹豫摁下拨号键。 “咔哒”门锁转动的响声,林斐心跳猛地跃起,顾不上,他一瞬不瞬盯着来电界面,一秒一秒时间度秒如年,心快的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林斐如释重负鼻子深呼吸着,全身紧绷的肌肉放松,轻声念一句脏话。 心满意足,无事发生。 “嘀嘀嘀”电子锁转动。 林斐回过头,紧锁的房门缓缓向后退,傅施阅立在门口,一手握着红酒瓶,另只手端着空酒杯,神态冷静的不能再冷静,淡道:“你在找什么?” 平地一声惊雷。 心理素质强如林斐也着实的吓到了,即使昨天他们两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这一瞬,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样。 林斐耸耸肩,气息不太稳,理直气壮地问,“傅叔叔,你还有两部手机,你背着我给谁打电话?” 傅施阅红酒杯放到桌上,从容不迫倒红酒,“这是我的工作手机。” 林斐见风使舵,落落大方地靠进转椅里,眼睛一眨也不眨,“我还以为你藏什么好东西了呢。” 傅施阅双手撑在桌沿,低头望他,眼眸漆黑深不见底,“小甜糕,你有个坏习惯,你说谎时总会盯着别人的眼睛。” 气氛像跳楼机似的骤然直降到最冰点,林斐坐正身体,漫不经心地偏头笑,“是吗?第一次有人告诉我。” “你想找的东西在左边第三个抽屉。” 傅施阅纹丝不动,流利下颚微扬,“拿出来。” 林斐手指屈伸几次,心底轻声告诫此时情况不明,不能露怯,他垂下手拉开第三个抽屉,躺着整洁的白色塑封袋,角落一张小小的手机卡。 猝不及防的撞进眼里,他一时不知道脸上该表现什么表情才符合这个情景。 傅施阅走过来,闲适半靠书桌沿,一只手掌温柔压在他后脑勺,“抱歉,小甜糕,应该早点告诉你,这样你不用再问其他人。” 林斐垂着眼,压着混乱的气息,“你这是犯法的。” “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合法的。”傅施阅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声音清晰平静,“我提前发信息告诉他,曾经的受害者会在媒体联合公布受害经历,警方很快会找上门,让他好好反思罪行,没料到他畏罪潜逃,不惜自杀来逃避牢狱之灾。” 林斐身体缓缓后倾,与他拉开距离,毫不退缩地望着他,“只是这样吗?” 傅施阅看着停在空中的手掌,慢慢眯起眼睛,收回手,“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对于他,我问心无愧,对于他的家属,我感到抱歉。” 林斐盯着他的脸,屏气凝神,“你怎么知道我问过其他人?” 傅施阅摘下眼镜,仰头捏捏挺直鼻梁,眼低里没有温度,声音歉疚,“我向他的妻子捐了一笔医疗费,她透露给我一些讯息。” 微顿,他自嘲地笑了下,“小甜糕,我让你那么害怕吗?” 林斐吊着的那口气松懈,手心压住眼睛,清晰察觉到两人关系变化,傅施阅偶尔的强势,突如其来的坦白像在潜移默化。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6 他没想到傅施阅会坦然承认,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一番言辞无懈可击,可是…… 因为无懈可击才令他觉得一种莫名诡异,面对一条人命,即使是该死的人,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反倒以冷静出奇的态度叙述。 “傅叔叔,你看过心理医生吗?”林斐忍不住问。 傅施阅短暂地发怔,端起桌上红酒咽一口,“嗯,以前看过。” 林斐双手支着下巴,像幼嫩小树苗在发芽,“效果怎么样?” 傅施阅微勾起嘴角,刮下他的鼻尖,“效果非常好。” 最先是傅施阅的母亲发现儿子异于常人,同龄人尚连函数都搞不懂,傅施阅已经在做微积分了,每年跳级读书家常便饭,在傅家这个根盘蒂结的大家族里,成了一枝独秀的天才。 不止是学习成绩优异,傅施阅没有任何青春期该有的坏毛病,不沉迷网络游戏,亦不早恋逃课,除了学习之外,没有任何爱好,甚至连朋友都没有。 做母亲的本应欢欣鼓舞,但她恰恰相反,起初因为一段失败婚姻,她割腕自杀未遂,躺在浴缸里意识模糊,眼睁睁看着十来岁的孩子面无表情地为她包扎,在家人来之前冷静清理现场血迹,全程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她心有余悸的送傅施阅去看心理医生,那位医生告诉她傅施阅完全正常,挑不出任何心理毛病,但她不相信,花了重金要求心理医生深入探索。 那位医生很敬业,用半年时间和傅施阅嘘寒问暖,就像是亲生母亲一样关怀,终于有一天,她拿着一张黑奴被残忍烧死的照片,要求诚实的回答第一感受,再三保证答案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十来岁的傅施阅给的答案很简单:绑人绳子很结实。 傅施阅母亲面对这个出色的儿子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这个回答传遍整个家族社交圈,人人将傅家的独子当做异类,敬而远之,学校也勒令退学,高功能反社会人格谁不害怕? 从那以后,她这个儿子突然变正常了,不再跳级读书,和同龄的男生没有两样,沉静懂事,温良恭俭,对她关心体贴,成为别人家孩子的模板。 但她知道,都是装出来的,这个儿子只是更会隐藏自己了。 稀烂的婚姻,不正常的儿子苦苦折磨好几年,最终她撑不住了,从那座桥上一跃而下,死之前说的最后一段话:“你就是我的罪孽,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爱你,以后更不会有人爱你,你这样的人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永远,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可惜,她不知道在很多年后,有一个人位于同一地点,因为脱口而出一句话,惹来天大的麻烦。 第三十六章 林斐如释重负。 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越藏越深,久而久之会成为一个结,最近他就像被害妄想症患者,有事没事琢磨家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一条毒蛇。 现在蛇自己钻出来,无毒无公害,不用再担心冷不丁会被一口咬死。 仔细想想,他被傅施阅吸引,或许因为他们身上有一种相同气质,明知危险,却偏偏要铤而走险。 趋利避害是动物天性,可他们这一类人,危险越大诱惑越大,越甜美苹果越是毒。 那些平淡如水的生活固然是好的,但不是林斐想要的,他就是要啃毒苹果,毒不死血赚,毒死拉倒。 纯粹的赌徒心理。 附中的公众号发布一则官方通告,钱校长带队出征机器人大赛事宜,赵敬台的小机器人前几日大展风头,学校大大小小的群传遍了,都在喊学霸牛X,附中参加那么多次机器人大赛,回回坐在下面给人鼓掌,这回终于能拿个奖了。 林斐领完考试成绩单,一排红通通的A,年纪排名暂时没公布,但不会比月考更低。 大巴车停在校门口,送行的学生围的水泄不通,人声鼎沸。 “一定要拿奖回来!” “附中牛X!” “小黄鸭冲冲冲!” 集体荣誉感最强的年龄,无比的齐心合力,鲜亮横幅招展,有人捧着花,像给大明星接机,赵敬台被人群簇拥,乐开了花,风光无限。 林斐早早和钱校长递申请不坐大巴,穿过热闹的人群,径直走向校外马路,坐上一辆轿车。 他很娇贵,晕长途大巴,而且导盲犬机器人需要填写厚厚一沓繁琐安检手续,为自己舒坦,也为减少麻烦,林斐躺在傅施阅的私人飞机上美美睡一觉。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繁华的临江市,一家五星级酒店承接了博览会和机器人大赛双项目,参赛的机器人在博览会展出三天,往年这几天最热闹,来参观的除了学生和家长,还有各个科技企业前来发掘新专利。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7 白秘书招呼两个保镖提着林斐的行李箱,手里拿着他的入住手续,林斐不急不缓地走在后面,酒店入住的皆是参赛的学生和教练员,瞧见这浩浩荡荡的阵势,不禁纷纷侧目,以为他是哪家贵公子。 博览会展厅一望无际,除去全国各大学校,还有新上市的科技板块公司新产品,林斐边走边瞧,眼花缭乱,原本以为赵敬台的小黄鸭很厉害,现在观摩其他学校的VR技术、智能出行、未来概念产品,小黄鸭就像个儿童玩具。 学校的科技实力差距太远了。 “我们学校的展台在什么地方?”林斐溜达半圈,没看到附中的位置。 白秘书拿出单子,认真翻看,含蓄地说:“嗯……你们的展区位置比较偏僻。” 林斐心想能有多偏僻,跟着白秘书绕过一道又一道柱子,最终在一个旮旯角,找见了附中的名牌。 嗯,没点耐心还真逛不到这里。 除非是为了去正后方的厕所,封闭展厅空气流通不畅,这里的味道更难闻,仔细还能嗅到尿骚味。 林斐皱皱鼻子,看得很开,“现放这边吧,有空给我买瓶空气清新剂。” 白秘书观察林斐的脸色,看不出他的喜怒,掏出手机,“我打一通电话。” 虽没有铺天盖地的撒广告,但这届博览会和机器人大赛由科锐独家赞助,美名其曰为培养新人才,渗透科锐的影响力,近一个亿砸进去,总要有点特殊待遇吧? 所以,傍晚附中团队到达酒店,经过一整天长途车摧残,个个颓的面无人色,看到附中的豪华大展位,顿时又精神抖擞起来。 大门口的核心区核心展位,左右邻居皆是知名科技,翻遍整个展厅挑不出比这更好的位置。 附中什么时候这么有牌面了? 赵敬台得意洋洋的捧出小黄鸭,拿出手机一顿狂拍,对自己作品信心百倍,一定是看好他,不然怎么可能分到那么好的展区位置? 可把他牛逼坏了。 不同于他人的面无人色,林斐舒舒坦坦躺在酒店顶层套房的沙发,修长小腿搭在扶手,惬意地轻轻晃动,仰脸看着璀璨水晶吊灯,“傅叔叔,我太期待明天我的导盲犬展出了。” 傅施阅坐在办公椅,靠在椅背,单手漫不经心敲着笔记本键盘,“嗯,这次夺奖热门是空气吉他,海洋垃圾回收机,智慧大厦三个项目。” “那我呢?”林斐抬起头,下巴抵在抱枕上,故意甜甜地问:“傅总,我值不值一个冠军?” 傅施阅嘴角翘起,“我只是投资商,不是评委。” 林斐轻轻“哦”一声,眼睛眨的快抽筋了,“我不值一个冠军咯?” “没有你这样谄媚的,你得付出一点。”傅施阅合上笔记本,好整以暇看他。 林斐蓦然从沙发坐起来,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跨坐他身上,两个人的重量压的椅子发出轻微响声,“傅总,这样行不行?” 刚刚洗完澡,裹着酒店浴袍,随着轻佻的动作,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腿,傅施阅低下眼,视线缓慢描绘着,“不够。” 林斐双手捧起他的脸,呼吸洒在精薄镜片,化成一片水雾,轻轻啄下去,“这样够不够?” 傅施阅嗅到他手上花香沐浴液,摘下眼镜,随手抛到桌上,“值一个剑桥夏校,需要三个月,你要请一个月的假。” “夏校?” “你可以当做剑桥官方的夏令营,提前感受三个月大学生活,表现优异能获得教授推荐信,对将来申请留学有帮助。” “我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那我岂不是和华罗庚是校友了?” 看着他闪亮干净的眼睛,傅施阅轻笑着点头,单手环住他窄削的腰,固定在怀里,用一种很少用在其他人身上的耐心,“嗯,课业很简单,当做旅游放松就好。” 林斐干脆没骨头似倚在他身上,兴奋期待着假期生活,“我也要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 “暂时不告诉你。” 林斐神神秘秘,灼热的呼吸攀爬到傅施阅耳边,嘴唇蹭来蹭去,“你会打断我的腿的那种礼物。” 傅施阅眉骨微挑,瞧着他眼神里藏着火,“小甜糕,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你。” “我……” 傅施阅掐住他的两颊,制止住他要说的词,慢条斯理地吐字,“你是个学生,你穿成这样,坐在我怀里,有个学生样吗?嗯?” 林斐耳根子发热,不是羞,是因为傅施阅看他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前几天洗手间发生的事,手又开始泛酸了,乖巧地说:“傅叔叔,你得教教我。”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8 “教你什么?”傅施阅端量他的眼神直白入骨,毫不遮掩。 林斐故意用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瞪他,提醒自己还是个小朋友,“我什么都不会,你一样一样教给我。” 傅施阅勾着他的脸拉过来,游刃有余地亲吻,“今天先教你上次做错的。” 他有轻微洁癖,反感任何人的肢体接触,更别提肉贴肉的亲密,可对象如果是林斐,他却享受这个过程。 单刀直入地开始,林斐欲拒还迎,猝不及防地坠入股掌之间,急迫呼吸落在傅施阅耳旁,像是一个小火炉燃烧,傅施阅深深嗅着他身上甜滋滋的气味,真想让人一口吧他吞了。 林斐这会什么都不想,发烫的脸埋在傅施阅怀里,唯一的想法是姜还是老的辣。 立式台灯灯光泼在身上,如同珍惜的颜料,身影交织相缠,玻璃窗外临江市繁华车水马龙,万丈霓虹。 完事之后,林斐垂着眼,委屈巴巴地道歉,“傅叔叔,对不起。” 傅施阅抽出银色丝质口袋巾,缓慢有致揩揩西装,擦的干干净净,然后再将那条口袋巾叠整齐,装回西装口袋,淡定地说:“没关系。” 林斐刚慢下来的心跳又窜上去,眼睁睁看着那条口袋巾,论起玩,他真玩不过傅施阅。 刚洗完澡,林斐又要再洗一次,傅施阅靠着座椅,瞧着他轻微发颤的小腿,低头哑然失笑。 博览会自然不会少了网络直播,程则的短视频APP承保大赛所有视频项目,酒店唯二两间的套房,一间给了傅施阅,另一间留给程则。 程则跟着汇报工作的白秘书进来,傅施阅坐在书桌前,半抱着手臂,略低头,嘴角噙着风轻云淡的笑。 程则很少见傅施阅私下一个人笑,啧啧称奇,“傅总春风满面啊!最近有什么喜事?” 傅施阅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掀开桌上笔记本电脑,“博览会顺利开幕,与我而言当然是好事。” 程则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左顾右盼,“傅总的小情人呢?” 傅施阅不咸不淡,“你是来找他的?” “你的人,我哪敢,我只是好奇,傅总得手了吗?”程则眉飞色舞。 傅施阅不谈私事,微微拧下眉,不声不响看他。 程则就怕这个眼神,说不上为什么,看的人骨头里瘆得慌,连忙扯个话题,“早知道傅总喜欢这样的,我给你介绍大把。” 傅施阅垂眼看着屏幕,余光瞄到口袋巾一角,声音低哑:“不用,我不喜欢这样的。” 因为林斐热切直白的喜欢他,他坦然享受这段关系。 至于他,不可能喜欢任何人。 第三十七章 临江作为超一线城市,各个行业百花齐放,林斐在手机搜索,目不暇接的纹身店拉不到底线,业务最火的一家预约排到爆满。 纹身的念头不是第一次有,去年做完捐献手术,背后留下一道浅浅红色,像虾线似的,医生告诉他几年后会淡化消失,但他不愿意在身上留下任何有关那个女人的痕迹。 当时随便找家纹身铺子,老板是位大姐姐,看他脸嫩,要了他的身份证,一瞧未满十八岁,死活都不同意给他纹。 后来在林斐的软磨硬泡下,姐姐给他的耳骨位置来一针,留一个耳洞,叛逆心作祟,纯为气气他那不是人的父母,宣誓身体以后属于他自己了。 现在年龄不是问题,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造作,既然要纹,那就要一石二鸟,物有所值。 林斐压力山大,早上吃早饭看一遍参赛学校名单,排名按照往年成绩,扫下去全是各个一流大学附属中学,钱塘大学真不够看的。 而且这些学校的作品,科技实力远远超过钱塘附中,奇思妙想的创意令人叹为观止。 往年大小奖项尽数落入这些学校手里,其他的只能跟着喝几口汤,钱塘附中连口汤都没喝到过,惨的林斐不忍睹目。 冠军有100万奖金,由赞助商提供,钱不算多,但带来的曝光度足以让各个科技产业关注,运气好可以卖个专利,那够吃一辈子了。 这些不是林斐考虑的范围内,即使自个男朋友的钱,也不可能全让他赚了,只要能替附中摘个小奖,算对得起这段时间自己的辛苦了。 博览会开始的第一天,展厅里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林斐举着一杯奶茶,一左一右两个拖黑色行李箱的保镖,场面壮观,引人注目。 还没走到新展位,远远听见嘻嘻哈哈的议论声。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89 “哈哈哈哈哈小黄鸭是幼儿园小朋友的玩具吗?” “钱塘附中能参赛就算不错了,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多多理解。” “有一说一钱塘附中最牛逼的是这个展位吧?给投资商塞了多少红包?” “都不知道投资商是哪个公司,没见打广告,塞个屁钱,我看就是逗大家一乐,这破玩意都能参加比赛,你们看完是不是信心百倍了?” 林斐将喝剩一半的奶茶扔进垃圾桶,拿着纸巾慢悠悠擦手,展位前围的水泄不通,又笑又闹,不知道还以为是在德云社。 赵敬台脸色通红,拽着袖子和口出狂言的游客争执,钱校长横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地劝架。 瞧见林斐来了,赵敬台仿佛找到新的炮火目标,松开那人袖子,“林斐,把你那堆破铜烂铁拿出来看看,什么才是儿童玩具!” 林斐一根一根,将手指擦的干干净净,下颚轻抬,示意保镖开箱组装。 周围人自动让出半个圆,幸灾乐祸地看着两个西装革履地男人蹲下,拉开行李箱,里面躺着一堆黑漆漆的铁,一眼看不出什么材质,还真就像赵敬台说的破铜烂铁。 观众面面相觑,就算给儿童当玩具玩,得多皮实的儿童爱玩这个?哪咤吧? 保镖将那堆铁搬到站台,一对比,旁边的小黄鸭显得亲和可爱,林斐扭开矿泉水喝口水,润润嗓,脸皮厚的好处就是即使围观群众都当他是神经病,他依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全世界约有3900万盲人,2亿4600万人患有弱势,导盲犬的数量供不应求,并且许多出行工具禁止导盲犬搭乘,为了方便视障人群出行,我们团队发明了这一款——” “智能导盲犬—alpha。” 他姿态松散,边说边拿起箱子里的手握杆遥控器,“alpha装载激光雷达传感器,及高清深度摄像头,能自动语音识别规划路线,规避障碍,动力足系统能轻松完成上下楼,不用担心重量过重影响日常生活。” 随着他摁下遥控器,洁白展台上的alpha像科幻电影里变身似的站起来,露出四条笔直的腿,行云流水地走到展台边沿,蓝光的摄像头像眼睛一样眨动,自动转弯规避“陷阱”,像一条真正的导盲犬似的。 林斐笑了下,尖薄的嘴角翘起,清透又乖巧,“全身防尘防水,可额外载重10公斤,满足视障人群的购物需求。” “我清楚,视障人群会遇到的复杂情况超出alpha的应对范围,所以我们创立一个线上互助平台,诚邀广大爱心人士入驻,根据alpha的摄像头,线上遥控帮助视障人群脱困,同时,alpha行动过程中,采集到的周围建模数据,可无偿提供给地图公司作为导航信息。” “……” 林斐介绍完,现场鸦雀无声,他微微偏着头,微笑看着大家。 围观群众里传出一道低低的声音,“如果我买了这个,是不是不用自己拿外卖和快递了?它直接能给我送上楼吧?” “何止给你拿外卖,它能送你去上学。” “等等,它能帮我遛狗吧?” “狗遛狗,禁止套娃。” 也有认真的人,十分感兴趣的凑上来摸摸,“我姥姥眼睛不好,一直生活在老家,因为嫌麻烦不愿意来城里,要是有一个alpha,她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了。” “摸上去什么感觉?”有人跃跃欲试。 “又硬又软,像金属又像塑料,感觉像在摸科锐的无人机。” “科锐用的是树脂加碳纤,比黄金还贵,不可能吧?让我摸摸这条狗!”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大家纷纷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这条机器狗,alpha惬意地眯起眼睛,像条真狗一样卧跪下来,呜呜地撒娇,萌的人心肝胆颤,纷纷拿出手机拍视频。 林斐没预料到情况发展,原本以为大家会为科技感震惊,没想到是因为可以拿快递和足够萌吸引了大众眼球。 果然萌就是一切。 博览会上机器人很多,先进的黑科技不少,又是航天又是未来智能,唯独alpha融入普通人日常生活,谁能拒绝会拿快递的小狗狗呢? 相比较人来人往的大厅,博览会二楼可纵览整个会场,傅施阅手肘压在栏杆,面前玻璃窗一尘不染,林斐莫名的好认,全场最扎眼的存在。 穿着和周围的学生没什么区别,黑白开衫的连帽外套,浅色的宽松牛仔裤,高帮简约的白球鞋,身高不算优势,胜在皮肤白,视觉冲击力强,主宰他脸的是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 这双眼睛迅速的能让他脱颖而出,蕴含着顽强的生命力,少年意气风发的自信,令周围一切事物沦为背景板。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傅施阅掏出来睨一眼。 [斐波那契]:[猫猫兴奋]jpg [斐波那契]:原来我这么厉害呀! 傅施阅抬起头,拥挤的人群里林斐唇红齿白,从善如流地进行新一轮的讲解,这副模样令傅施阅产生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想让人把他藏起来,光亮只给自己一个欣赏。 整整一个下午,林斐抽空扒拉两口白秘书送来的饭,其余时间兢兢业业地站在展台旁,痛又快乐地向热情的大众介绍alpha。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0 钱校长高兴的眉开眼笑,瞧着alpha就像瞧着自己亲儿子,商业头脑发达的他现场三言两语搭上一位Y站的UP主,两个人乐呵呵的做直播。 等到休息,钱校长才发觉,赵敬台不见了,“林斐,你看到赵敬台人了吗?” “没有。”林斐太忙没顾得上注意闲人。 钱校长皱眉不悦,毫无组织纪律,不过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走丢。 此时此刻赵敬台手足无措,眼前美女艳光四射,让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她抱着蓝色文件夹,笑容充满亲和力,“你要举报你的同学?” “对!”赵敬台回过神,义正言辞,“我怀疑我的同学作弊,树脂加碳纤是科锐无人机的材料,我怀疑机器人根本不是他的创意,而是科锐的黑科技,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美女拧着秀气的眉,“你的推测很有可能,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赵敬台微怔,“我问会场志愿者谁是投资商,他们说是你,这件事事关比赛的公平性,你不可能坐视不理吧?” “怎么会?”美女拿起挂在胸前的手机,“事态非常严重,你稍等一下,我给我上司打一通电话,看看他有没有时间见你。” 重视的程度令赵敬台很满意,只是很奇怪,投资那么一大笔钱,居然没看到投资商的广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慈善家。 赵敬台压着一整天的不爽,美女拿着手机走到远处,神情肃穆的讲些什么,过一会,走回来,笑吟吟地说:“你跟我来,我上司现在正好有空。” 电梯直达顶楼套房,门口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里面装饰典雅华贵,无死角的落地窗凭高望远拥抱整个临江市美景,空气里散着好闻的香氛味,门一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一个斯文英俊,风度翩翩的男人坐在偌大餐桌前,拿着菜单慢条斯理地圈着菜,桌上已经上了好几盘甜点,抹茶的冰淇淋、草莓蛋糕,全是甜丝丝的。 没想到这么一个大老板居然爱吃甜食。 赵敬台头一回见到这种级别有钱人,紧张地支支吾吾,“我……我……” 傅施阅合上手中菜单,点头和旁边服务人员示意,看向他微微一笑,“别紧张,在这里想说什么说什么。” 声音温和低沉,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整个人散发着随和可亲的气息,令人如沐春风。 赵敬台不禁感动,语速极快地将方才说给白秘书的话叙述一遍,顺带添油加醋,“我的同学和科锐高层关系匪浅,我亲眼见到他戴着C的胸牌,据说是科锐老板的,我怀疑他的导盲犬是科锐的黑科技,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这是作弊!请求你们开除他!” 傅施阅双手交叠,修长的手指微微叩动,问题剑走偏锋,“你们是一个学校的,与荣俱荣,与损俱损,为什么来举报他?” “为了公平!” 赵敬台像是超级赛亚人附体,撸起袖子,慷慨陈词,“一场比赛如果没有公平,林斐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我是为了维护大赛的公正公开!” “而且。”他顿一下,目露厌恶,“他被老男人包养,不是什么好人,我这么做是帮他回归正途,他应该感谢我。” 傅施阅听到老男人三个字微微挑眉,饶有兴趣地问,“什么地方来的这个传言?” 赵敬台拿出手机,翻出照片递给他看,义愤填膺,化身正义使者,“我们班同学拍的,林斐上了老男人的宾利,还有这张,又换一辆车,谁知道他整天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傅施阅轻描淡写地扫过,沉得住气,心平气和地说:“你说的是。” “那……什么时候没收他的机器人,取消他的参赛资格?”赵敬台期待地问。 傅施阅抽餐盘中的方巾,裹起赵敬台的手机,随手递给旁边默默无语的白秘书,“你所说的材料并不能确定他作弊,能确定他作弊的只有源代码。” 赵敬台巴巴地看着自己手机,“源代码怎么弄?” “你的手机先留在我这。”傅施阅瞧着他,唇角扬起一个温和弧度,“你小小年纪正气凛然,我不帮你心中有愧,今天的博览会马上要落幕了,你找个机会把他的作品拿出来,我帮你查看源代码。” 至于具体要怎么“拿”,他没有说,全看赵敬台自己的领悟天赋了。 赵敬台恍然大悟,惴惴不安,“要是被他发现怎么办?” 傅施阅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淡定自若,“所以你的手机留给我,我来联系他,帮你争取时间。” 赵敬台即使心里不安,但眼前这个男人看着确实不像坏人,想想还是同意了,机会只有这一次,他必须牢牢的抓住。 事情办妥,他原路返回,刚走一步,傅施阅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白秘书,带他走侧门,速度更快。” 遇到大好人了,赵敬台如实想。 两人前脚出侧门,傅施阅静静看着手表,指腹规律地叩着手腕清晰腕骨,一下一下,半分钟后,林斐推开门,懒洋洋走到餐桌边,全是他爱吃的,随便挑一样塞嘴里,边嚼边说:“傅叔叔,我有个同学玩失踪,陪钱校长找了大半圈,我好累呀!” 傅施阅倒一杯水递给他,眼神温柔,“别着急,实在找不到,明天可以报警。”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1 第三十八章 展区位置在排风口下面,即使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林斐还能呼吸顺畅,口干舌燥地一遍又一遍讲解alpha。 讲到后面他嗓子哑了,干脆问傅施阅借两个人,专门负责讲解。 人是有从众效应的,一开始围观的只是对能拿外卖的机器狗感兴趣,后面的人看展位围那么多人,理所当然的想看看是什么好东西,导致人越来越多,成为博览会最热门的选手。 好在alpha是机器狗,不然早被人撸的毛都掉光了。 Y站的科技区UP主做了一期博览会视屏,重点介绍alpha,林斐点开视频看看,把自己拍的很帅,收藏点赞投币一键三连。 “林斐!” 钱校长急促的唤声响起,林斐回过头,钱校长脸色难看,周围人太多,不方便讲话,叫着林斐找到一个僻静地方。 “你今天没发现什么不对劲?”钱校长欲言又止地问。 林斐认真思考几秒,“餐厅的饭很难吃,算吗?” 钱校长哭笑不得,“你昨晚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什么异常?” 林斐侧着头想想,“我在博览会结束前离开的,没有什么不对劲。” “谁帮你收回的alpha?”钱校长快速地问。 “我朋友的助理。”林斐如实回答。 钱校长目露愧疚,左顾右盼一番,压低声音说:“刚才博览会的安保处给我打电话,他们昨晚例行巡逻,发现有人手脚不干净。” 实在说不出来偷这个字眼。 “怎么了?” “他们说……赵敬台拿东西。” 林斐拧着眉头,直截了当,“他偷什么了?这里有什么好偷的?” 钱校长咳嗽几声,“安保处是昨晚在你的展位摁住他的,人赃并获,据说……他要拿alpha。” 林斐觉得好笑,噗嗤一声,“到处都是摄像头,他拿alpha干什么?” 钱校长幽幽叹口气,难为情地说,“当务之急是我们一起去保卫处把赵敬台人领回来,你是物品所有人,你去了更好解释,千万不能让保卫科的人报警,他只是一时糊涂,犯了个错……” “如果报警会怎么样?”林斐轻声问,很愿意交给警察处理。 钱校长迟疑一下,“如果报警会留案底,记入档案,学校取消保送名额,赵敬台将来进不了大公司,考不了事业单位,这对他人生的影响太大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先把他人领出来,我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学校不会亏待你!” 林斐半响没说话,赵敬台的人生关他屁事,像这样的人就该吃点苦头,记住教训。 钱校长观察他的表情,满面羞愧,“林斐,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全国的学校都在这里,我作为校长,丢不起这个脸啊!” 林斐动容,赵敬台真是害人不浅,附中刚出体育老师那档子破事,再来个博览会偷东西,名誉损害极大,“好吧,我跟你去,我要他当着大家的面给我道歉。” “好!”钱校长爽快答应。 保卫处办公地点位于博览会出口,钱校长火急火燎的带着林斐过来,办公室里坐着穿着保安服的几个男人,刚换完班正在吃早饭。 钱校长端量一圈没看到赵敬台人,找到保安处长,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保安处长长相憨厚,听他说完一头雾水,“刚不是你们报的警?” “报警?!”钱校长大惊失色。 保安处长挠挠头发,“我刚给你打完电话,警察就来了,把人拷走了,你们那家伙又哭又闹,给我耳朵都快吵聋了,合着不是你们报的警?” 钱校长气的双手发抖,“我们怎么可能报警,你知不知道他还是个学生,他的人生毁了!” “你凶我干啥?他要是不偷,我们能抓住他?”保安处长振振有词。 林斐拿一个一次性杯子,在饮水机接点水,递给钱校长,“您别生气了,要不给赵敬台父母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先把他弄出来。” 校长一饮而尽,即使憋一肚子火,赖不到林斐身上,怪只能怪赵敬台自己嫉贤妒能,自作孽不可活,“我先联系赵敬台父母,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展厅去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2 林斐觉得莫名其妙,赵敬台坏,但不傻,没理由这么莽撞偷东西。 真奇怪。 他和赵敬台关系恶劣,换个其他人或许会有几分怜悯之心,毕竟丢保送名额,记入档案,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换做赵敬台,不拍手称快已经是林斐最后的道德。 人性真复杂啊! 这几个月的经历奇特,要和他约架的严昊被迫退学了,人渣体育老师成了植物人,汪素洁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彻底失联,仿佛人间蒸发,赌鬼爸爸也渺无音讯,赵敬台进了局子,一切他讨厌的人彻底从生活中消失。 仿佛突然得到上帝的眷顾,林斐不信上帝,更愿意相信这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多行不义必自毙。 博览会忙的人仰马翻,钱校长一去不回,林斐自顾不暇,没太多时间琢磨赵敬台的事,回到酒店顶楼套房懒洋洋地瘫一会。 黑胶唱片机转着钢琴曲,舒缓如同清泉,林斐从冰箱里拿一支冰淇淋,半舔半吃,走到露台上。 傅施阅半倚着漆黑金属栏杆,背后是临江市漂亮的流水游龙,高楼大厦,他没穿西装外套,淡灰色衬衫解开两颗扣,平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松散,单手拿着一沓雪白文件,时不时翻一页。 林斐忍不住多看几眼,脚步轻盈地走过去,“傅叔叔,要不要我喂你吃冰淇淋?” 傅施阅合上文件,撂在一旁桌上,林斐默契撞进他怀里,卷着冰淇淋去吻他,抹茶清凉甜蜜的气味在两人之间传递,呼吸里皆是甜味,傅施阅纹丝不动,低头任由他亲。 林斐尝到很浅的红酒味,在冰淇淋甜甜的味觉里很显著,他亲了半响,往常傅施阅该搂着他的腰游刃有余地亲回来,可这回傅施阅不为所动,镜片后冷清的眼睛静静看着他,此时那么暧昧萌生,他依旧是那副神智清明的样子。 “甜不甜?”林斐卷卷唇边的冰淇淋。 傅施阅盯着他湿润嘴唇,轻轻“嗯”一声,“回来那么早?” 林斐轻轻叹口气,“我那个失踪同学被保安部抓了,扭送到公安局,很辜负钱校长对他的期望。” 傅施阅手掌撑在他的腰后,偏过头,朝着他手里的冰淇淋尝一口,“需要我保释他吗?” “不用。” 林斐摇摇头,眼睛很尖,瞥见衬衫衣角很小的一块暗褐色,“傅叔叔,你什么地方受伤了?” 傅施阅低下头,睨一眼,“不是血,马克笔的墨水甩到衣服上了。” 红墨水要比这更浅一些,林斐没再深究,又凑上去黏糊糊亲他,“你给我的吻技给点反应行不行?” 傅施阅不动声色地挨的更近,这股漫不经心的劲勾的林斐心痒难耐,好胜心作祟,不轻不重咬着他的嘴唇扯,学着傅施阅之前亲他那股狠劲,小心翼翼的试探。 始终不得要领,林斐比吃冰淇淋还专心,两颊肌理轻微泛酸,傅施阅依旧不为所动,林斐眯着眼睛,故意凶巴巴,“傅叔叔,你不想要我了吗?” 傅施阅轻哧,出其不意地勾着他的腰调换位置,将他掼在栏杆上,居高临下描绘着他的眉眼,脸庞缓慢压下来。 林斐手里的甜筒跌到地上,“啪叽”的轻响,双手搂住傅施阅脖子,承接这个深深地吻,噼里啪啦地小火花在耳蜗绽放。 傅施阅一手撑在他后脑,摁着他的脖颈压低,另只手臂猝不及防地穿过他的膝盖,打横将他抱起来,林斐全身失重,怕摔倒在地上,搂他搂的更紧,像是离不开似的。 直到林斐仰在卧室柔软的大床,头顶的吊灯晃的睁不开眼,气息絮乱,心跳快的心口隐隐作痛,吻依旧没有断开,如同双生的连体婴,唯一连接的彼此的唇。 他知道自己好看,却不知此时自己诱人。 白净的面庞血色充盈,眼尾是玫瑰色的粉,狂风骤雨的摧残中那双雏鹿眼水漉漉,乌润的睫毛如幼鸟煽动的羽毛,脆弱又可怜,每一个注视他这一刻的人都会热血沸腾。 傅施阅眼神从头到尾,直勾勾地看着他,嗅着他身上香甜气息,分不清是冰淇淋,还是他本身的味道,林斐晕晕乎乎,天翻地覆,吊灯像要砸在脸上,他知道该说点什么,可傅施阅没有给过他说话的机会。 直到,傅施阅稍拉开距离,单手支在他脸侧,深不见底的眼眸牢牢锁定他,手臂伸展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我随时想要你。” 林斐平躺,盯着吊灯,人生大事只思考了半分钟。 傅施阅找到东西,随手抛在枕头边,林斐清瘦干净的手搭在他的肩膀,紧张的指尖轻微颤栗,傅施阅微怔,林斐像是女王为钟爱的骑士授勋,温软的嘴唇轻启,“点燃我,照亮我,我就属于你。” 他给傅施阅他的身体,并不是傅施阅想要他,而是他要让傅施阅为他清醒着沉沦。 谁能拒绝这个要求呢? 再美的面庞在种直冲灵魂的性感面前不堪一击。 当然,他为他这种逼人的美艳付出代价,因为面对的不是绅士有礼的骑士,而是一头蛰伏在荒原里的凶狠饿狼,不过披着一张讨人喜欢的人皮罢了。 林斐不太记得时间,亦没有时间看手机,午后的阳光转变为月光洒在床头,他连求饶的劲都没有,原本就哑的嗓子像唱完好几场歌剧,连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其实傅施阅明白自己性冷感的问题,国外留学那几年,常去的会所每周末会有越线的表演,不同于其他人蠢蠢欲动,大呼过瘾,他沉静认真地观看,一种观摩学术的心态,台上是两个人亲密,还是两条狗交尾,没有区别。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3 大部分男人用下半身思考问题,雄性荷尔蒙掌控他们可怜的生活,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可此时此刻,他清晰感觉到理智再堕落,逃脱不开生物本能,终于知道林斐有多甜了,一种令人沉迷的甜,想把他整个人吃下去,让他渗透游荡在血液里,流淌在呼吸里,永远不分离。 林斐身受重伤,有气无力趴在床上,饱满嘴唇被自己咬出血,脸颊粉的像熟透的水蜜桃。 傅施阅抬起他的下颚,掐着两颊阻止他咬嘴唇,“别咬,擦点药。” 林斐嗓子里呜咽,鼻子小小抽着气,声音哑的可怜,“傅叔叔,我还以为你会是很温柔的那种。” 傅施阅拿来药膏,沾在棉签上,轻柔地涂在他嘴唇上,林斐故意使坏,狠狠咬住棉签一头,泛着红的眼睛瞪着他,像是被踩到尾巴发怒的猫。 为了给他嘴唇上涂药,傅施阅勉为其难地亲上去,按照林斐期盼的那样,这次试试温柔的那种。 第三十九章 露台的门半关,早晨清凉风拂来,半睡半醒中的林斐轻轻打个寒颤,露在外面的脊背起一层薄薄颗粒。 傅施阅洗完澡,头发没干透,擦着头发靠在门框,黑色床单上林斐脊背白的耀眼,凌乱的被子盖住腰部以下,单薄肩胛骨像蝴蝶脆弱的羽翼,正中间一条弧度美妙的脊柱沟,延伸至深深腰窝,腰身削瘦紧实,一只手都能环在怀里。 唯一遗憾是脊柱沟下方,后腰处一道粉色的线,并不难看,反倒增了几分易碎感,显得楚楚可怜。 傅施阅坐到床前椅子,手肘压着膝盖,双手交叠抵在鼻尖,视线缓慢地扫过,林斐半边脸颊在枕头里闷的泛红,微张发肿的嘴唇呼吸,舌尖随着呼气轻颤。 美学属于哲学的一种,他坦然承认林斐非常具有感官美学,昨夜那双汗津津的手紧紧扣着枕头,青春魅力的皮肉泛着光泽,烧的浓黑的眼睛像时刻噙着眼泪,像是多点力气就能让他哭出来。 他觉得喉咙发干,解开两颗严丝合缝的衬衣扣子,更便于呼吸。 断断续续折腾到大半夜,林斐不记得什么时候睡着了,阳光洒眼皮上透着红,睁开沉甸甸眼皮,正对上傅施阅那种男性直白露骨的目光。 他瞬间头皮发麻,像患有PTSD的患者,想坐起来往后躲,手上力气仿佛被抽干,“我不要了,好痛。” 嗓子干的如同干烧了三天的水壶,快要炸裂了。 傅施阅伸手,修长的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另只手端起玻璃水杯,“先喝水好不好?” 林斐就着吸管咕噜噜,一口气喝完大半杯水,稍稍缓过劲头来,趴在枕头里抽鼻子,“我好痛。” “需要帮你叫医生吗”傅施阅凑近,轻声地问。 他没戴眼镜,眉骨之间蕴着刺骨冷意,轮廓更显干净利落,林斐不由自主的想起夜里,傅施阅的汗顺着棱角凸起的下颌骨,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脖颈处,热热的发痒,平日没有情绪的眼睛压抑焦灼,凶悍的像是一头勇猛的猎豹。 林斐摸摸干燥的脖颈,耳根子发热,别过脸,“我不要给医生看我受伤地方。” “给我看好不好?”傅施阅声音温柔,像在哄顽皮小孩子。 林斐一动不动,傅施阅当做他默认,从抽屉拿出药瓶,单手掀开被子,给他垫一个枕头,林斐像个提线木偶,任由他摆弄,离得太近,傅施阅的耳尖冰的林斐一个激灵,温热呼吸洒在肌肤上,那火辣辣的眼神令他害怕。 清凉药膏舒缓疼痛,刚上完药,林斐火速钻进被子里,颐指气使,“我好痛,你今天什么地方都不准去,留在这里照顾我!” 傅施阅对这块小甜糕食髓知味,意犹未尽,求之不得。 博览会的最后一天,林斐是在傅施阅怀里度过的,他吭吭唧唧的撒娇,这也痛那也痛,只要离开叔叔的怀抱全身都痛,像一块麦芽糖一样黏在傅施阅身上。 傅施阅看透他的小花样,乐在其中,心甘情愿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机器人大赛开幕仪式,纵使林斐依旧想赖着傅施阅,也不得不收拾的盘靓条顺,上台介绍自己的机器人,整个流程非常快,每个小组只有五分钟时间,alpha博览会积攒三天的高人气迎来全场热烈掌声,连大赛组委会都刮目相看,这机器狗那么神奇? 钱校长激动的眼泪快要流出来了,赵敬台造成的阴影一扫而空,看林斐的眼神热情洋溢,一个给他丢脸,一个给他争面子,不怪他喜欢林斐。 大赛持续整整半个月,林斐提起和钱校长请了假,原本钱校长很为难,一听他是去剑桥读夏校,竖起双手赞成,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学生的大好前程。 前往停机坪车上,窗户两侧绿化树木倒退,林斐躺在傅施阅熨烫整洁的羊毛料西装裤,伸手玩着袖口的黑金袖扣,眼睛在阳光的阴影里发亮,“傅叔叔,我还是有点痛。” 傅施阅解开袖口的扣子,拧下袖扣,拉过他的手放进掌心,“你还想要什么?嗯?” 林斐虚虚握握手掌,仰着脸看他,“我不想离开你那么久,舍不得你。” “我抽空会来看你。”傅施阅享受这种被他依赖的感觉。 林斐不满意,支着座椅坐起来,瞥眼副驾驶的白秘书,手臂后伸拍拍她的椅背。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4 白秘书手疾眼快地升起挡板,现在她第一怕的是傅施阅,第二怕的是林斐这个十八岁的小朋友。 傅施阅扶住林斐的腰,林斐跨过膝盖,坐在他大腿上,两只手拽着丝质典雅的领带,一寸一寸靠近,“我屁股还在痛,你说话不能不算话。” 傅施阅捻捻他白净细腻的耳垂,“我对你食言过?” 整条黑色的领带缠在林斐手掌,他偏过头,靠在傅施阅肩膀,“没有,我怕你不喜欢我了。” 引擎声隔着挡板模糊,傅施阅扫过他的手掌,将领带解下来,另只手顺着林斐的T恤探进,准确无误地触碰到伤疤,有一下没一下的摁着,避重就轻,“皮够了吗?” 林斐撇嘴,凑到耳边,恶声恶气地问:“傅叔叔,车里有那东西吗?光这样你能过瘾?” 不论是感情和生活,他都追求占据主动权,这是第一次谈恋爱,更要攻城掠地,要么为他痴迷着魔,要么被他折磨的不由自主。 像傅施阅这么轻飘飘带过去,连句喜欢都逼不出来,门都没有。 傅施阅单手解下领带,另只手扯开他系带的裤子,“如果不是担心你痛,其实我不太喜欢用。” 林斐后脑顶着前排座椅,阳光泼在澄白的皮肤上,一副任由欺负的乖乖样,语气故作天真,“我很干净,不像傅叔叔你一样,和别人用一个杯子喝水,谁知道会传染什么病呢?” “你记忆力不错,但眼力差了点。”傅施阅捞起他的双手,柔软顺滑的领带缠上手腕,打一个漂亮蝴蝶结,“向笛喝过水的杯子我不会再用。” 领带随意系在车顶氛围灯上,林斐被迫举起双手,宽松T恤滑下,露出一截修白细腻的手臂,腕骨清晰凸起,“我看不出你有洁癖,你抢我嘴里的冰淇淋抢的多惬意。” 傅施阅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车里不能完全隔音。” “我只说一遍,我喜欢你。” “到此为止,停止胡说八道。” 他真实的本性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到了林斐这,反倒有一种惊人耐心,温柔以待这条滑不溜溜的鱼。 林斐心满意足,反正都要被欺负,总要捞几句想听的话,猫吃完猫粮可就没那么乖,“既然隔音不好,我要是忍不住叫,被他们听见怎么办?” “嗯?”傅施阅掌着他乱动的后脑勺,漫不经心地吻着他柔软的唇,声音很低,“你想在车里真枪实弹,野的超乎我的预料。” 林斐双手吊在车顶,整个后背抵在前座,白秘书和司机说话的声音隐约传进耳朵里,唇被男人品尝,傅施阅掌心温热,力道均匀,他乖乖的一动不动,眼睛慢慢眨着,任由傅施阅摆弄。 窗外原野辽阔,阳光普照,一望无际葱郁郁的麦苗,白墙黛瓦的村庄,一切宁静又祥和,车里年轻美妙的躯体,绽放出情热的火花。 林斐说离不开傅施阅,和难舍思念全是真的,不掺半点水分,但投入新生活之后,完全想不起来男人这茬事也是真的,一点都不互相矛盾。 白秘书带着他报到,在泰晤士河里划船,尝尝眼花缭乱的餐馆,参观附近的地标建筑,他申请了不用住校,不然那幢大房子空着多可惜。 林斐没考驾照,勉强分得清油门和离合器,不然能开着车自己出去玩。 课程安排表令林斐翘首以盼,如同傅施阅说的,没有太复杂的课程,哲学、古典艺术学、法律、中世纪研究、莎士比亚与文艺复兴,但这些课程是全英文的,对林斐来说有门槛,他一连几天挂着耳机恶补听力,睡觉说梦话都是洋腔。 白秘书担心他压力过大,报了几个休闲娱乐班,学学业余钢琴,比起文文静静,坐着不动,林斐更喜欢刺激项目,比如打马球,但打马球的前提是马术过关,开学前小半月他泡在马场里,大腿和小腿酸的不像自己的。 在郊区马场里,林斐认识几个夏校同学,有亚裔,也有其他国家,与他平时接触的同学都不太一样,谈吐不凡,落落大方,白秘书私下和他提过,有的同学父母是外交官,有的父母在商场叱咤风云,有的是内阁重要议员,个个都是金枝玉叶。 林斐没想那么多,骨子里很自信,面对谁也不会露怯,交朋友只看合得来合不来,管人家父母是干什么,恰好就是这种不卑不亢,放松自如的态度招人喜欢,能交到真朋友,很快有人约他玩滑雪,听音乐会。 每一天过的充实满足,林斐最开心的是洗完澡,懒洋洋躺在床上,和傅施阅打电话,事无巨细的汇报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隔着上万公里,有人能分享生活里的琐事,这种感觉很有安全感。 钱校长喜不自胜打来一通电话,alpha博得创新奖,第一回上台领奖,甭提多有面子,林斐也很高兴,比起拿到保送名额,这种被肯定的快乐更重要。 几周之后,林斐适应了生活节奏,白秘书终于可以安心回国,一个人独来独往,他不觉得寂寞,反倒自由自在,这种心中怀抱希望的生活,怎么能称得上寂寞呢? 不过,接到贺言宁电话时候,他还是很惊喜,终于可以有人一起吃饭了,天知道他有多想中餐,两个人三言两语约了见面。 地点选在火锅店,林斐一下车,贺言宁穿的短款夹克,背影干练潇洒,弓着背口伸手,给店家的狗喂火腿肠。 “别喂了,留半截等会下火锅。”林斐攻其不备的出现在他背后。 贺言宁噗嗤笑出声,站直身,打量他一遍,指指侧鬓,“剪头发了?” 原本遮耳的碎发推到鬓角,露出白皙的耳廓,耳钉璀璨发亮,整个人清爽干净,吸引眼球。 林斐看见狗就挪不动步子,蹲下身去摸小狗的脑袋瓜,“比以前好看吧?” 贺言宁摸摸自己的鬓角,“很好看。” “很适合你。”他情不自禁地补充一句。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5 林斐得意一笑,拿过他手里剩下的火腿肠,掰碎喂给小狗,“你怎么来了?” “带我弟弟来看病,他每年要在国外接受两个月的治疗。”贺言宁轻声说。 林斐知道贺言宁有个生病的弟弟,不太好多问,他也不擅长安慰别人,反倒让原本愉悦的气氛尴尬,索性贺言宁不主动提,他不追问。 贺言宁老家是蜀市的,一顿火锅林斐喝了八杯水,辣的嘴唇通红,贺言宁吃起辣来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实属让林斐羡慕的体质。吃完饭两个人在街道溜达,作为工科男,贺言宁算比较会聊天那一类,温和有礼貌,毫无攻击性,是林斐喜欢的那种性格。 如果家庭条件足够好,父母友善,说不定他也会是贺言宁这样的人,而不是成为高教授认为的野心家。 林斐打出租过来,贺言宁作为绅士,有任务送他回家,橙色敞篷跑车停在路边,高高帅帅的男孩子靠着车门,风度翩翩,晃着车钥匙,微微笑着朝林斐挥手。 林斐心底轻轻“哇哦”一声,还好已经习惯傅施阅金钱和美色的强力攻击,否则这一秒多少会有点怦然心动。 林斐第一次坐敞篷跑车,座椅比平常的汽车都低,好奇左右扫量,贺言宁倾过身,握着安全带卡扣,近距离看他,边扣卡扣,边轻声说:“你要是觉得冷,我把外套脱下来给你穿。”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耳朵上染上可疑的红晕。 林斐拉上运动衫拉链,下颚埋进去,“不用,我身体很好的。” “那……你想不想学开车?”贺言宁拉开距离,笑着问他,“我弟弟平时去治疗,我最近时间很多,可以教你开车。” 林斐求之不得,“好啊,我还在担心教练会很凶,你不会很凶吧?” 贺言宁低着头闷笑,“不会,凶恶是留给敌人的,而不是朋友。” 林斐坦然地答应,不太懂国外的交通规则,能有个熟悉,又温柔的人教他开车是件喜事。 贺言宁给他留下的印象很好,可能因为和傅施阅一样,都是温柔绅士的那种,但深究起来大相径庭,贺言宁是言谈举止,骨子里的温柔,日复一日,耳濡目染的礼教,傅施阅即使温柔体贴,也是带着强势感的,说一不二,不容置疑。 金色栅栏围着城堡一般的别墅,墙上盘着绽放的粉色蔷薇花,庭院里路灯亮着橘色灯光,碧蓝的泳池波光粼粼,气派辉煌,富贵逼人,观之便知拥有者身份不凡。 “林斐,这是你家?”贺言宁惊讶地看着大别墅。 林斐推开车门下车,平心静气,“是我男朋友家,不是我家。” 贺言宁再一次目瞪口呆,“你有男朋友?” “有啊!”林斐爽快承认,不由觉得好笑,“你可别觉得我早恋,我早都满十八岁了。” 贺言宁看看他,又看看背后的房子,一种油然而生的金钱上的压迫感,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林斐没想那么多,拍拍车门,“你教我开车,我请你吃饭,明天见!” 这一天上课,打马球,又逛街,他疲惫不堪,洗的干干净净,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打滚,期待明天和贺言宁学开车,不止周勉喜欢傅施阅车库里那一排排豪车,他也感兴趣,要是学会了,每天换一辆新的开。 床上的手机嗡嗡震动,林斐扯着抱枕塞在两膝间,摸索着摁下接通,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刻意笑容,一点都不虚伪地说:“傅叔叔,我好想你呀!” 有没有想,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嗯,今天过的怎么样?”傅施阅声音里浸着浅浅的笑。 林斐习惯这种例行查岗,倒豆子似的和他说一遍,包括和贺言宁的事,绝无隐瞒,光明正大,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想和他学开车,你不吃醋吧?” “怎么会?”傅施阅微顿,沉静关切地问:“不会麻烦他吗?” “不会吧,他说自己有时间的。” “哦?最好请一个教练。” “我都答应他了,现在拒绝多不好。” 傅施阅轻哧,声音透着一点意味深长,“你会给他添麻烦。” 第四十章 林斐梦到同一个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大街,他漫无边际的走在马路上,蓦然一脚踩空,坠入鲜花和蜜糖构造起来的陷阱。 深不见底,他抬起头求救,看到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推波助澜地看着他坠落到无边的黑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6 早上醒来,失重的感觉残存在身体上,按照上次白秘书的说法,他又要长高了? 天气预报是晴天,却出其不意下起绵绵细雨,贺言宁的敞篷跑车潇洒归潇洒,免不了淋雨,林斐落落大方发信息请贺言宁进来避雨。 他穿戴整齐走下楼,贺言宁站在大厅,擦半湿头发,背后淋湿的T恤透出清晰的肩部线条,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清白的脸颊微微泛红,“小斐,抱歉,我忘了带折叠顶棚出来。” 林斐倒一杯热气腾腾咖啡递给他,“先坐下,我不着急的。” 贺言宁接过咖啡,端量四周,圆弧形的穹顶吊着巨大枝形吊灯,清一水色彩浓烈的家饰,雍容华贵,典型的老派巴洛克风,不论外观还是内里这所房子都有些年头,曾经的屋主应该是一个没落贵族,只是不知接手这里的人是谁? “你男朋友不在这?”贺言宁好奇地问。 林斐端着盘黄橙橙布丁,边吃边说:“他生意很忙,平时都在国内。” 贺言宁抓住重点,“他比你大很多?” 林斐嗯一声,“比我大十岁,也不算很多。” “你父母不插手吗?”贺言宁松口气,至少在年龄,掰回一局,“像你们这样年龄差距大的,你父母不会同意吧?” 林斐不咸不淡地说:“我没父母,没人管我的。” 贺言宁咋舌,认真地说,“像你这么优秀的孩子,你的父母居然不管,也太不负责任了。” 林斐不太想谈那点破事,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吃东西。 贺言宁眼里写满同情,语重心长,“有的事情我不该多说,但作为一个年长者,我有责任告诉你,成年人的社会很复杂,特别是那些事业有成的男人,心思深沉,不是你一个小朋友可以估量的,你要多多小心。” 林斐看着贺言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什么情绪都写脸上了,比他还单纯,还要故作老练的教他社会经验,颇为好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贺言宁对上他的眼睛,不好意思地笑笑,朝他伸出手,“说这些太破坏气氛了,很高兴你来剑桥读夏校,以后你就是我的学弟了。” 林斐咽下布丁,从容不迫地和他握手,“先叫你一声学长,希望以后你能真正成为我的学长。” “你一定可以的!”贺言宁诚意满满地给他鼓气。 林斐忍着笑意,学着他纯纯的语气,“学长弟弟的病也很快好起来!” 像两头呆头呆脑的傻鹅。 雨一直下到中午,太阳从天边冒了头,两个人擦干敞篷跑车,一路开出市区主干道。 贺言宁作为驾驶教练,专业细心,边开车,边讲给林斐驾驶步骤中的细节,林斐的领悟能力很强,用了半个小时搞清楚各个位置的作用。 看别人开车是一回事,但自己动手是另一回事,林斐双手握着方向盘,心砰砰地跳,再三确认,“这条公路不会有人突然窜出来吧?” 贺言宁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不会,你听着我的口令开车,我们两都会没事。” 林斐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忍不住问:“你买保险了吧?” “没买,刹车!” “油门!” “刹车!” “左方向半圈,回转,油门!” 贺言宁语速越来越快,像急速拍打的水流,林斐的心跟着七上八下,却准确无误的完成贺言宁每一个指令,游刃有余,行云流水,十年的老司机也未必赶得上他的反应速度。 贺言宁原本是逗他玩,想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没想到林斐真的做到,他正襟危坐,不禁认真起来,更快的指挥林斐,几乎是他每说出第一个字,林斐已经跟上他的思维,完美的完成任务。 “有人和你说过你反应速度很快吗?”贺言宁瞠目结舌,定定看着方向盘上林斐白净细腻的双手。 林斐转动紧绷的手腕筋骨,“我打求生类游戏,贴脸永远是我先开枪,这算反应快吗?” 贺言宁缓慢点点头,语气郑重其事地问,“反应速度和智商挂钩的,你将来可以考虑和我一样,从事科研工作,为祖国的发展尽一份力。” “……” 林斐只想问薪水高吗,他的思想觉悟和薪水成正比,正要调侃,陌生的手机铃声响起。 贺言宁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紧张兮兮地接起来,“老师您好,小枫又不吃饭了吗?”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贺言宁脸色蓦然一变,呼吸急促,“我马上过来!”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8 “我教你。” “想!” 林斐钻进驾驶座,比起贺言宁高调的敞篷轿车,这辆外观平平无奇,如果不是明晃晃的车标,和街上大部分轿车没什么两样,内里却别有洞天,米色皮制触感柔软舒适,驾驶舱好几个表盘,设计的像是飞机舱,很有现代科技感。 傅施阅伸手掰下遮阳板,指节顺势滑过他细腻的脸颊,随意地问:“和朋友学车学的开心么?” “开心。”林斐不假思索地回答,启动汽车,稳稳开出庭院,“傅叔叔,我跟其他人学开车,你都不吃醋吗?” 傅施阅看他熟稔操作,垂眼笑了下,“你表现很好,吃醋也不关你的事。” 犯错的人该承担责任。 林斐听出点委屈的意思,单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表现很好?家里是不是安插了你的眼线?” 傅施阅指腹摩挲着掌纹交错的手心,“我不需要眼线,你在想什么我都清楚。” “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林斐偏过脸,目光挑衅。 傅施阅略扬眉,“我?” 林斐一脚猛地踩下油门,缓慢的车速飙升,如同猛虎骤然出笼,飞奔向前冲去! 猝不及防的重力失衡,傅施阅单手撑住挡风玻璃,稳住身体,拧着眉,讶异地看着他。 “我在想,你敢不敢在车里和我那个。” 林斐松开油门,车子停在路边,刚才的确在想傅施阅,可是他的想法,又怎么能让人轻易猜中?反正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再有能耐也不能撬开他的小脑袋瓜。 没有羞耻心这件事上,出乎意料达成共识,不过一个是年轻气盛,无所畏惧,一个天生没有那玩意。 傅施阅眉头松动,靠着椅背,明知故问,“那个是哪个?” 林斐解开安全带,凑到他耳朵边,用一种比较文雅的说法。 傅施阅偏过脸,眼下色彩鲜明的嘴唇一张一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明艳,普普通通两个字,在他嘴里像是一种能令人血脉偾张的魔咒。 这是一种潜意识的情绪操纵,傅施阅清晰察觉到,不算高明,即使明知居心不良,却心甘情愿的让咒法生灵。 “再往前开十分钟,有个公园。”傅施阅抬起手腕,瞥一眼腕表,“这个时间,人很少。” 林斐眨眨眼,称心遂意,甜糕虽好吃,但毒性剧烈,就是要逼的傅施阅理智全无,任他牵着鼻子走。 长长的林荫大道,一排排碧绿参天大树,寂静无人,雪白的鸽子腾翅飞过碧蓝天空,一只毛茸茸小松鼠一蹦一蹦跃上漆黑油亮轿车前盖,车里悦耳的钢琴曲平滑优雅,粒粒分明,它好奇竖起耳朵,曲子里夹杂着细微不可闻的喘息。 一支修长白皙的手蓦然反撑在真皮方向盘上,阳光下指甲盖干干净净,泛着浅浅的粉,像是切开一半的莲雾,好像是很难受,紧紧攥着方向盘,腕骨上青色的血管急促起伏,暖风在玻璃吹成一层薄薄的雾,很快,什么也看不清。 傅施阅手掌扶在腰后,以免他压到方向盘上的喇叭,林斐很乖,攀着他脖子,任人把他怎么样都可以的样子,若有若无的呼吸落在傅施阅耳边。 单从嗜好方面来论,傅施阅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男人,除了偶尔品尝红酒,平日烟酒一样不沾,甚至不会用一些麻醉药品,任何能进入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刺激多巴胺分泌,能成瘾性的事物,他一样都不会碰。 可现在,他似乎对一件防不胜防的事情成瘾了。 第四十一章 凉风习习,街道冷清,银白月色掠过窗帘,为地板镀了一层柔光。 傅施阅靠着床头,双手拿一本书,林斐洗完澡,单穿着宽大衬衫,从被窝下面,像条水灵灵的人鱼似的钻上来,被子盖在头顶,金黄色灯光下瞳孔色泽浅淡,“看我,别看书。” 沐浴后潮湿的肌肤贴着傅施阅,他不急不躁地偏过头,瞥眼白的发光的大腿,“你睡衣呢?” 林斐削尖的下颚搁到书本正中间,理不直气也壮,“我喜欢穿你的衣服,你不喜欢?” 傅施阅单手捧着书,端着他的下颚,另只手将他头顶被子剥下去,“喜欢,但你不穿最好。” 林斐故作沉稳地眯起眼,“傅叔叔,我以前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才发现我看错人了,你太色了。” “食色性也。”傅施阅坦然承认。 林斐合上他手里的书,扔在床头桌,下颚更进一步,垫在他胸口,“叔叔说的轻松,我的腰现在还被方向盘咯的疼。”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99 傅施阅手掌搭在他后腰,隔着衬衣触碰到温热细腻,“这里痛?” 林斐乖乖“嗯”一声,轻声补充,“那个地方也痛。” 傅施阅轻缓地摁着他的腰,声音蕴着狭促地笑,,“腰可以帮你摁,其他的爱莫能助。” “你该庆幸我身体好,换其他人早被你折腾的进医院了。”林斐压着声音说。 乌漆漆眼里含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嗔怪,傅施阅很受用,轻轻掸了他的额头,“以后还敢皮吗?” 林斐脑袋一歪,靠在宽阔肩膀,双手环着他的手臂,“敢,我还有个惊喜留给你呢。” “什么?”傅施阅好笑,怀里的小朋友像只爱黏人的猫。 “不告诉你。”林斐神神秘秘,扯着被子给自己盖上,拿他的胳膊当枕头,“我睡了,别碰我。” 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毕竟傅施阅可是说过,要纹身就打断他的腿,林斐太期待傅施阅看见纹身的表情了。 第二天林斐下学回来,工作繁忙的傅施阅已经回国,两人主要联系方式变成微信和电话,林斐忙起来,顾不上想叔叔,应付学业和社交关系是很费心神的。 贺言宁说的反应能力和智商挂钩或许有几分道理,林斐是夏校最早完成所有课业的学生,等教授推荐信期间,他每天抱着笔记本去听大小的讲座和社团会议,这些活动并不枯燥,比如居然还有托尔金研究协会,花一整个下午讨论霍比特人的历史,又比如时间简史的书迷,议论时空旅行的可行性。 他最喜欢的是听讲座,那些平日里只在报纸上见到的人,像是好几位诺贝尔奖得主,又或是世界顶尖公司的掌权者,还有各国从政的名流,目不暇接,就像是一个万花筒一般的世界在眼前展开,这种被知识猛烈冲击的感觉很美妙。 拿到推荐信那天,林斐悄悄买了一张回国机票,没有告诉任何人,背着一个简单背包轻装回国。 久违的钱塘市风景更美了,林斐打辆车,直奔上回去过的纹身店,店铺在一个商业街二楼,门头很小,旁边都是美甲美睫的,一个大姐姐叼着烟坐在柜台,低头给自己涂指甲油。 听见门口风铃响动,抬起头,虽然很早见过林斐,还是免不了惊艳一下,她衔下烟,看向林斐白净干净的耳朵,耳钉闪着细碎的光,“又来打耳洞?” “我纹身。”林斐把身份证拍在柜台上。 姐姐看看身份证,又看看他,觉察出点不一样来,上回见林斐,还是身份证上的少年,是个半大孩子,稚气未脱,眉眼周正,那种校草级别的好看,眼前的男孩子却不一样了,容貌更精致,全身的气质焕然一新,意气风发的自信,有大家风范,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你出道当明星了?”姐姐按耐不住八卦之魂。 林斐噗嗤笑出声,身份证装回背包侧口袋,“你生意做不做?” 姐姐下巴一指帘子里面,“还是纹后腰那个地方吗?” 林斐撂下背包,趴在纹身椅上,单手将T恤拉起来一截,“能遮住这道疤就行。” “你这疤多好看?多性感啊弟弟。” “生意做不做?” “做做做。”姐姐每没多说,瞧着他削瘦细腻的腰身,啧啧几声,“纹什么?” 林斐掏出手机,给她看傅施阅的微信名,“u5085,纹这个。” “什么意思?” 林斐抿着嘴角笑一下,轻声说:“我男朋友姓氏对应的ascii码,他学编程的。” “我靠,浪漫啊你!”姐姐瞧着他幸福样,不知该羡慕谁,“光纹字母太单调了,我再给你后腰纹两颗桃心,怎么样?” 林斐嗯一声,相信专业人士的审美。 姐姐直接上手,一针一针扎下去,单针、圆针齐上阵,林斐侧颊贴在纹身椅一动不动,痛是真的痛,那块皮肉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足足四个小时过去,姐姐纹的出一头汗,大功告成,拍一张照片给他看,得意地笑着,“漂亮吧?我都想拿来当宣传广告了!” 肉乎乎的臀部将宽松牛仔裤撑起小山丘,沿着清晰优美腰线向上赫然收紧,腰身柔韧削薄,腰窝深的能养金鱼,尾椎骨下方玫瑰红色一行花体字母,两颗曼妙桃心点缀,这个画面如同利刃出鞘,杀人不见血。 林斐从没看过自己后背,没想到屁股肉还挺多,他盯着看几秒,“你手艺真好。” “你这么要人老命的腰,我不给你纹好点,不是砸自己招牌?”姐姐眉开眼笑,边给他贴纱布,边由衷地说,“我要是你男朋友,看见这个,当场和你求婚!” 林斐不以为意,“我还小,大学毕业再谈结婚的事。” 他爽快付钱,拎着背包往外走,外面天色泛黑,城市里亮起盏盏路灯,姐姐倚着门叫住他,“弟弟,祝你和你男朋友长长久久!甜甜蜜蜜!” 林斐低头笑笑,尖尖的嘴角翘起一个甜丝丝的弧度,两颗小尖牙清透干净,任谁看见他现在这副模样,都会会心一笑。 他像只轻快燕子钻进出租车里,后腰太痛,不敢靠着椅背,坐的端端正正,车窗外繁华街道倒退,心跳乱了节拍。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0 林斐摸出手机,点开u5085的微信对话框,打一行字又删掉,还是决定直接去科锐,来个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 科锐研发大楼从前台到高管,人人对他很眼熟,私下传闻他是未来老板娘,林斐一路畅通无阻,直奔最顶层的办公室,电梯门正要合上,先前给林斐给过冰淇淋的前台姑娘伸手拦住,笑眯眯地说:“傅总现在不在办公室,他现在应该和程总还有向先生在贵客餐厅,你上十二楼。” 林斐说声谢谢,摁下十二楼金属按钮,以前在科锐的员工餐厅吃过饭,没想到还有一个贵客餐厅,装修清雅现代,简约时尚,很符合科锐那种科技范。 餐厅里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林斐一直走到露台,偌大空间草木繁盛,花香弥漫,一个金发碧眼的演奏家正在弹钢琴,半圆的米色沙发上靠着三个男人的背影。 傅施阅比其他两个人高一些,脊背挺阔,很显眼,单支手臂搭在沙发背上,姿态淡定闲适。 曲子很好听,林斐经常在傅施阅车里听到,他走近,率先听到是程则调侃的声音。 “傅总那是真深情,推好几个会议,去国外看小情人。” 向笛轻轻笑,“你是没见他刚回国那天,我去接机,脖子上咬的那红痕,小朋友够猛的啊!” “真的啊?”程则咋舌,连连称奇,“难怪傅总念念不忘。” 向笛戏谑地说:“才十八岁,味道能不好?” 林斐像被一头冷水临头泼下,攥起拳头,慢慢调整呼吸。 傅施阅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平静如水:“点到为止,别再聊这种事。” 向笛拱火,“傅总生气了,我可是头一回见。” “啊?”程则后知后觉,惊诧地说:“傅总,您可别来真的,结婚一定得签婚前协议,我有一朋友,上了真爱的当,结婚赔的倾家荡产,现在公司还负债几个亿。” “你那朋友能和傅总比?”向笛笑呵呵,“一个小朋友,什么爱不爱的,年轻好看,养着个金丝雀罢了!” “我看傅总是动真格了,小朋友怎么了?小朋友本事大着呢!”程则摇头晃脑,贱嗖嗖地问,“傅总,什么时候给我发喜帖啊?” 傅施阅微抬下颚,一种林斐从未听到过的冷冽又无所谓的语气,“谁会和自己的宠物结婚?” 林斐胸口肋骨隐隐发疼,双手紧紧握着手肘,指尖轻轻颤栗着,从语气到声音都那么陌生,陌生到他在怀疑这是不是傅施阅说出的话。 “林斐?你回国了?”白秘书声音猝不及防从背后响起,惊喜地看着他。 林斐回过头,她蓦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双漂亮干净的小鹿眼,噙着晶亮眼泪。 林斐感觉到脸颊发热,视线模糊,愣好几秒,才意识到是眼泪,他抬起手触碰,温温热热的液体沾在指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眼泪莫名其妙。 傅施阅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动茶几翻到,一声巨响,声音骤然的温柔,“小甜糕。” 这个称呼仿佛一道闸门,林斐眼泪仿佛崩溃的河流,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他拼命眨眼睛,想要收回,但无济于事,干脆任由眼泪流淌。 他掠过傅施阅,昂着头走到沙发,拿起另一边茶几上的纸巾,随手揩揩眼泪,声音酸涩发哑,“真巧,我也不喜欢你,我就是唯利是图,道德败坏,想找个有钱人实现阶级跨越。” 傅施阅头一回明白什么叫手足无措,他太了解林斐了,倔强的,狡黠的,恃宠行凶的,鲜活明亮的,美而不自知的,每一个样子令他记忆尤深,绝不是像现在这样流眼泪。 一种令脉搏加快的愤怒感燃烧,几乎是下意识,他抽出口袋巾,小心翼翼地去擦该死的眼泪,林斐偏过脸躲开,他伸手轻轻卡住下颚,仔细地,认真地抹掉眼泪,热烫的泪珠落在手背,如同烙铁一样发烫,“别哭。” 林斐深深呼一口气,气息颤栗,“回国就想和你说分手的,我拿到教授推荐信了,努努力考上剑桥没问题,以后我也用不着你,你都这么说我了,就这么算了吧!” “我才十八岁,像他们说的年轻好看,味道应该不错,作为你的金丝雀我也算尽责吧?”林斐噗嗤笑出声,锐利的眼神定定看着傅施阅。 傅施阅喉结密密滚动,银色口袋巾染成浅灰色,眼泪像怎么也擦不完,向来游刃有余,从容不迫地他,此刻无计可施,大脑唯一指令,是让林斐立刻停止哭泣,“不哭了好不好?” 林斐一把拍开他的手,无所谓似地一笑:“再见。”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脊背挺的笔直,毫不留情地大步离开。 傅施阅缓缓收回手,目光深不见底,牢牢盯着玻璃墙里林斐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里,他退几步,靠着沙发背面,一贯冷漠淡然的脸上变作阴沉森冷,像压抑的火山濒临爆发,一触即燃。 程则看一场好戏,笑呵呵站起来,想要说几句活跃气氛,白秘书面无血色,一个劲冲着他摇头,程则立即会意,一言不发坐回去。 向笛可没那么幸运,没瞧见白秘书的预警,“傅总真对不起,把你的小情人气跑了!” 傅施阅偏过脸,直视向他,深深的瞳孔冰冷,没有正常人会有的任何情绪,令人毛骨悚然,向笛几乎是瞬间头皮发麻,全身发寒,像被一个恶魔盯着,毫不怀疑眼前认识多年的朋友会弄死他。 “滚。” 傅施阅吐出一个字,克制胸口汹涌的情绪,低头看向手中口袋巾,刺眼的浅灰色像颗针一样扎在心底。 林斐面无表情走出研发大楼,每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瞠目结舌,讶然地看着他仿佛止不住的眼泪。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1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烟稀少的郊区半天打不到车,他花了半个小时才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有点发涩,“去XX商业街。” 刚才纹身的店址。 这个世界上纹身的人很多,但很少像他这样,刚纹完又要去洗纹身。 第四十二章 凌晨一点,林斐回到家,背包甩在玄关,摁下灯开关,整个人躺进沙发里,后腰的位置抵着沙发背,刚洗完纹身的皮肉敏感刺痛,他坐起身,翻着杂物篮想找包烟,太久没抽烟了,什么都没找见。 将家里翻个底朝天,他终于在厨房找到不知什么时候藏的半包烟,坐在茶几边沿,给自己点上,雪白日光灯垂下,乌黑睫毛盖着眼眸,定定地看着地板瓷砖的缝隙。 烟灰落到裤子上,他随手拂掉,微仰起脸,叼着烟吞云吐雾,灯光晃的微微眯起眼,直到一根烟抽完。 林斐起身洗脸,双手泼了一遍又一遍的水,才把黏糊糊的眼泪洗干净,水珠顺着下颚滴落,镜子里的眼眶泛着浅红,真不像他自己的脸。 他几乎忘了上次哭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小学六年级,偷偷骑单车不小心跌一跤,原本是不哭的,爷爷奶奶两个轮着把他搂着怀里哄,这么一哄,他就矫情的嚎啕大哭,越哭爷爷奶奶越心疼,为他急的团团转,从那以后,再痛他也不会流眼泪。 哭能做什么呢? 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所以,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会哭,也不太明白心口发酸,更不太愿承认,一种剧烈的失望和憎恨交加在内心里。 就像是一处戏,只有真正进入到角色,才能让对手信以为真,把这出戏演的完美无缺。 只是没想到,原来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入戏太深。 真没用。 …… 阴沉沉天下着雨,商业街纹身铺子没什么生意,姑娘坐在门口正在眉飞色舞的和小姐妹分享八卦。 两个人聊的嗨,走廊台阶上拐来两个男人,前面是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戴着薄薄的眼睛,看着像个电影明星似的,后面是个保镖模样的人,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傅施阅侧头看着门牌,径直走到纹身店门口,姑娘看他又高又帅,穿着讲究,还有人给打伞,一看就是一头肥羊,笑眯眯地问:“帅哥,纹身吗?” “打听一件事。”傅施阅稍顿,“昨天有个小朋友来纹身,我想知道他纹了什么。” 姑娘掏出手机,翻出昨天拍的照片,“昨天就一个客户,你看,他说是男朋友的姓氏代码。” 傅施阅侧过头仔细端量,微微眯起眼,嘴角上扬,“很漂亮,你手艺不错。” “我也觉得特别满意,都打算当宣传照片,贴在门口。”姑娘炫耀似的晃晃手机。 傅施阅盯着照片,从风衣口袋取出手机,“不行,出个价,我付给你后照片删掉。” 姑娘惊讶地看他,“你认识他啊?” 傅施阅轻点下颚,点开微信,朝着柜台收款码轻扫,“这个价怎么样?” “啊?”不止姑娘看一串零惊呆,旁边的小姐妹也懵了,这个价比她们三年的收入还高。 傅施阅付款,独断专行的拿过呆如木鸡的女孩手中的手机,照片蓝牙传输给自己,干脆删除留底,“你有备份吗?” “没……没有。”姑娘听见手机里的转账提醒,突如其来巨额收入砸的头晕目眩。 傅施阅将手机递回她,不咸不淡威胁,“如果我在其他地方看到这张照片,我会生气,明白吗?” 姑娘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你是他的男朋友吧?” 傅施阅想起自己生日那天,林斐在车里的告白,当时并没有否认这个称呼,“是。” 姑娘紧紧抱着聚宝盆似的手机,“你们闹矛盾了吗?” 傅施阅偏过头看向倾盆而下的大雨,嗓子发痒,“嗯,我把他惹哭了。” 眼泪的构成简单,在化学上可以归类为弱酸性,不具备任何伤害,可这种弱酸滴在他的手背,却变成了腐蚀的硫酸,他反复仔细的洗手,但适得其反,这种酸从手背一直攀爬到心底。 所以,他查看昨天林斐离开后的行动路线,在这家纹身店停留两个小时,想知道林斐做了什么。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2 答案令他胸口发麻,像琴弦共鸣似的颤栗。 姑娘欲言又止,“你劝劝他,别洗纹身了。” 傅施阅怔愣,呼吸骤然停滞,“洗纹身?” “是啊!我刚给他纹完,他笑的那甜蜜劲,我都羡慕你了,还说什么大学毕业就结婚,结果回头就来洗,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姑娘摇摇头,叹气。 傅施阅推起眼镜,短促地捏捏挺直鼻梁,声音轻到不可闻,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他人,“为什么要洗?”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没有那句话,应该是在床笫之间看到这个纹身,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会得意洋洋,扑在怀里搂着他脖子,笑着问他要不要打断腿。 傅施阅清晰深刻的认知到——林斐喜欢他。 近三十年来,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喜欢他的人。 那是一种直白热切,赤诚相待,百般讨好,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比一个少年的感情更珍贵,他费尽心机的得到,却又轻而易举作践没了。 姑娘感叹,“你劝劝他,剩下两次别来了,平时我给人洗纹身鬼哭狼嚎的,他刚纹完就来洗,可比别人疼多了。” 傅施阅摸摸绷紧喉咙,“很痛吗?” “痛啊!用砂轮来回打磨纹身,他挺耐疼,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我都服气了!”姑娘说。 傅施阅垂下眼,嗓音发哑,“他不耐疼。” 他转身离开,立在楼梯口等候的保镖撑开伞,傅施阅伸手接过伞,拾级而下。 从棋局开始,落子一瞬,傅施阅就没打算放过林斐,现在更不可能。 遇到林斐的第一次,是傅施阅母亲的忌日,那个女人怕极了他,以至于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和他一起生活,死前还执迷不悟,可笑的说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人爱。 连遗言都那么无知,所谓的爱和喜欢,从生物学上来讲不过就是繁衍动机促生的荷尔蒙带来的原始冲动,再来点多巴胺和羟色胺引起的兴奋和幸福感,保质期两个月到三年不等。 林斐居然第一次见面就说来爱他,傅施阅用一些手段,让这句话变成真的,喜欢与不喜欢不重要,迟早会消退。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 重要的是无法脱离,不死不休。 林斐打了整晚游戏,第二天睡一个上午,醒来睡眼朦胧,伸手从床头柜摸到手机,微信里全是恭喜的未读消息,光是夏炽一个人发十几条,莫名其妙,一直拉到低。 信息最早一条。 [钱校长]:有家地图绘制公司联系我,想买alpha的专利,出价很客观,你有空到学校来一趟。 林斐像得重感冒似的心情瞬间不治而愈了,果然金钱是万能的,他给钱校长回条信息,一切交给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这种事情他不插手了。 向笛虽然嘴贱,但有句话说的真对,他年轻好看,而且还聪明,这就是最大的资本,喜欢他的人一抓一大把,放着好好的生活不享受,窝在家里发霉多可惜。 何必为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呢? 所以,他当即收拾妥当出门,想约周勉一起去电玩城打电动,但从那次生日宴会,两个人彻底断了联系,现在这个局面,他暂时不想面对周勉。 微信里随便抓个人,约发消息最多的夏炽一起去电玩城打电动,夏炽几乎秒回同意。 到地方,夏炽全神贯注,津津有味在玩欢乐小鼓王,身后几个小学生眼巴巴排队,林斐手臂伸展,搭在他肩膀,“你玩这个有意思吗?” 夏炽扔掉鼓槌,瞧着他眼神发亮,真挚地道喜,“恭喜你啊林斐,你要发财了!” 林斐单手捡起鼓槌,弓腰看着屏幕上喜羊羊歌曲,有一下没下的敲节奏,“不一定,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钱校长出马,肯定能成!” “借你吉言,你今天不用上课?”林斐请了三个月假,现在尚在假期里。 夏炽笑眯眯,“我月考考了年级第一,给自己放一天假休息。” 林斐毫不顾忌,“你不是一直考第二吗?” 夏炽不太好意思,“赵敬台出了那个事之后,请长假了,其实他也蛮可怜的。” “又不是别人逼他做的,有什么可怜的?”林斐不以为意。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3 夏炽怔愣,“他都被人打成那样,还不可怜?” “他被人打了?” “你不知道?”夏炽给他看手机,好几张照片,赵敬台鼻血横流,两边脸肿的和猪头一样,嘴肿的撅着,眼睛只剩下一条缝,看着不知被打了多少嘴巴子。 林斐讶然,“什么时候的事?” “机器人比赛的时候,赵敬台把照片发校园群,大家都吓到了,一打听才知道他进派出所了,也不知道谁把他打成这样,还拍成照片发群里。”夏炽心有余悸。 林斐心里隐约有个答案,傅施阅身上所谓的墨水,是赵敬台的鼻血吧?他此时一点都不愿意想和这个人一切有关的事情。 夏炽心细如丝,“林斐,你眼睛有点红,没事吧?” 林斐耸耸肩,双手揣在外套口袋,悠哉悠哉,谁都瞧不出是个失恋的人,“昨晚打游戏打的。” “眼睛不要了?”夏炽关切。 林斐低着头笑笑,轻描淡写带过,“我可能要卖专利,马上发财,请你打真人CS,你来不来?” 夏炽心思单纯,很好忽悠,但凡年长几岁,多些生活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林斐这眼睛绝对不是打游戏打的。 暴力是舒缓压抑心情的途径之一,周勉知道林斐玩这类游戏实力很强,但夏炽不知道,林斐今天没收着打,打法激进凶猛,完全不考虑掩护,一心一地的进攻,枪法又奇准无比,一枪一个小朋友,和他们组队的一队路人,年纪差不多大,被他打的全身都是颜料弹,像掉进染缸里一样,游戏体验级差,有的人差点都快哭了。 夏炽让他秀的眼花缭乱,看他的眼神闪闪发光。 林斐打完收工,心情舒畅的回家。 雨下的比出门时更大,如同一张无穷无尽的网,小区树木沙沙作响,天色不早,停车场人烟稀少,林斐支着伞,戴着白色蓝牙耳机,雨点砸在伞面噼里啪啦,以至于直到他走近那辆黑色轿车,才注意到熟悉的车牌。 驾驶座的车窗开着,手肘压在玻璃,飞溅的雨水打湿那块风衣布料,傅施阅却毫无察觉。 林斐猝不及防在倒车镜里对上他的眼睛,微怔一下,目不斜视,径直的往前走。 傅施阅撑开伞,跨下车,高大宽阔的身影挡在他面前,低声道:“纹身非常漂亮,我很喜欢。” 林斐将伞架在肩膀,腰后隐隐作痛,面无表情地说:“喜欢也没用,你看不到了。” 傅施阅向前走几步,黑色的伞覆在林斐的伞上,在林斐头顶形成一片深色,照的原本就白的脸毫无血色,傅施阅偏过头,近乎温柔地看着他,“洗纹身很伤皮肤,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或者我带医生到你家?” 温柔的强势,看似给了选择,其实毫无选择,林斐跳出这个圈套,“我一样都不选,我不当宠物了,我现在想当人。” 傅施阅垂眼,看到林斐的脸上平静无波,他沉默几秒,蓦然轻笑出声,“好,我以后会尊重你,现在能跟我去医院了吗?” “我们分手了。”林斐一字一顿地道,傅施阅是他最好朋友的舅舅,不愿闹的太难看。 傅施阅回味着这五个字,伸手想要碰碰他的脸,林斐侧过头躲开,他改而抚过柔润的头发,“我告诉过你,和我分手只能至死方休。” 他的指尖很凉,像刀尖一样擦过,林斐嗅到熟悉好闻的男士香水,“这是法律吗?不能违反?” “这不是法律,这是我们的约定。” 傅施阅单手托起他的下颚,眼神里含着难以言喻的情愫,“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会永远离不开我。” 这种诡异的氛围太不对劲了,林斐下意识后退,傅施阅猛地捏住他的下颚,原本温存的眼神霎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种彻骨的凶狠残酷,“乖,别躲。” 一种直觉提醒林斐状况危险,近乎是生物本能的身体微僵,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脸,怎么会有人两种极端情绪转折毫无过渡? 傅施阅慢慢松开手,指腹摩挲着他脸颊温软皮肤,“对不起,我昨天不该那样形容你,我很喜欢你,你乖乖的跟我去看医生好不好?” 林斐觉得该看医生的不是自己,而是傅施阅,他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我要回家。” “好,我送你。”傅施阅朝他笑了下,乌黑的大伞体贴撑在他头顶。 林斐强压着冲刺奔跑的冲动,握着伞的手指竭尽全力,控制自己若无其事看着前方的路。 就这样走到楼下,林斐转过身,后背交给墙壁,而不是这个变幻莫测的男人,他收拢雨伞,故作漫不经心地说:“我到了,不用你送了。” 傅施阅嗯一声,绅士风度地推开入户单元门,轻柔地叮嘱,“抱歉,因为我让你淋雨了,回去记得先把头发吹干。” 林斐侧身走进去,心里计算着步伐频率,什么时候才能脱离傅施阅的视野,那道低沉悦耳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林斐,我在车上发了一份邮件给你,你还没有看到吧?” “记得查看,我在上次带你去过的医院等你,地址还记得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4 “我会看的。”林斐心不在焉地答应,走过转角,猛然加快步伐,心急如焚地摁着电梯按钮,很担心节外生枝,逃脱无门。 直到再次回到家,锁上门,林斐靠着门后,深深呼出一口气。 第一次怀疑,他真的了解傅施阅吗? 怎么会有人既温柔残酷,既深情又无情,相反的情绪在同样一个人身上结合的天衣无缝,这真的是正常人吗? 虽然不懂心理学,但林斐也知道,这一定是种不知道的心理疾病,精神变态,他到底和一个什么样的人柔情蜜意那么久? 林斐拉开一罐可乐,仰头灌下去,冷静一阵,拿出手机打开许久未登陆的邮箱,来自半小时前的一份未读邮件。 他喝着可乐,邮件是压缩文件,分为两个文件,一个名称叫“倾家荡产”,一个叫“牢狱之灾”。 怎么看,这两个词语都不像是好事。 林斐稳住心神,点开倾家荡产,映入眼帘的一排排扫描档案和票据,某个比特币平台的交易往来,几千万像打水漂似的赔的一干二净,最低额卖出,最高价买进,看得出,户主是故意赔的,爆仓后现在负债两千万。 户主的名字熟悉,林斐在周勉家户口本上见过,是周勉妈妈。 他愣神几秒,飞快点开牢狱之灾,这次是一段两分钟监控视频。 居然……是贺言宁? 监控画面中贺言宁走进一间摆满仪器的研发室,里面空无一人,他正准备转身出去,却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几秒后他挂断,走到办公桌前翻看着文件夹,拿起一份密封档案走了出去。 视频附件是一张盖有科锐法务部公章的诉状,以侵犯商业机密为由,状告科研所的员工贺言宁。 发这份邮件的人体贴的附带曾经判决成功案例,刑期三年至七年不等。 林斐蓦然合上手机,深深呼吸几口气,抓起雨伞,飞快地冲出门,拦一辆出租车赶往曾经去过的那家豪华私人医院。 亮堂干净的医院没有消毒水的味,也没有愁容满面的病人,护士笑容灿烂,林斐却觉得这个地方阴森可怖,一股无端的冷意弥漫。 为他看过脚踝,包扎过手臂的医生在办公室里闲坐,翘着腿,翻看电脑里病人档案,听到一声“咣宕”,剧烈门响,他回过头,瞧见面色不虞的林斐,立刻站起来,热情地说:“你终于来了,傅先生刚打过招呼了,我先给你去做个检查。” “傅施阅人呢?”林斐沉着脸,第一次直呼其名。 医生见大事不好,下意识瞥眼办公室里,林斐一把推开门,还未动,直接被握住手腕,不由分说的拉进去,傅施阅推住要自动合上的门,低头瞧着他,“先去做检查。” 林斐定定盯着他,“邮件里是什么意思?” 傅施阅曲指刮下他的鼻尖,像哄小朋友似的,“你先做检查,我会告诉你。” 林斐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人,他二话不说拉下外套拉链,脱的剩T恤衫,趴在病床上,方才医生手疾眼快地走过来,掀起他的衣服,露出一截细腻的后腰,再要往上掀,露出整个脊背,方便检查,一只手摁住衣裳,傅施阅面不改色,“行了,这样可以。” 白净的皮肉泛着红肿,纹身完本来就会肿,他又被特制砂轮打磨一番,娇嫩的皮肤肿的更厉害,像是玫瑰花蕾一样凸起,那行红色花体字母清晰鲜明。 傅施阅目光缓慢描绘着,手掌隔着空气缓缓抚过,心里泛起酸楚,心疼地问他,“一定很痛吧?” 林斐心不在焉,“我想听听邮件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傅施阅回过神,单手拎把椅子到病床前,靠坐下来,指腹慢条斯理摸着他的脸,“一个令你最好的朋友倾家荡产,另一样让我讨厌的人坐牢七年。” 林斐一动不动,克制住呼吸节奏,“周勉是你外甥,贺言宁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施阅端起他的下颚,认真地端详着,很平静的语气,“别生气,我不会这样做,只是以防万一,只要你不离开,那就无事发生。” “你可以报警,我更希望你报警。”傅施阅贴近他耳边,轻声说:“他摸过你的手,我很想让他坐牢。” 林斐脊背发寒,对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毫无了解,就像是在蟒蛇窝里睡一整个冬天,被蛇缠上还在感受温暖,恍然睁开眼才发现命悬一线,现在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绝对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 “小甜糕,你太善良了,我告诉过你,善良的人有底线有原则,这会成为软肋。”傅施阅嘴唇碰碰他发凉的耳尖,感受细微的颤栗,一字一顿道:“我不一样,我没有软肋。” 第四十三章 大雨预热一整天,暴雨卷携疾烈台风强势登陆钱塘市,海沸江翻,车窗外天昏地暗,碎石树叶漫天飞舞,仿佛世界末日降临。 林斐偏过脸,雨滴似弹珠一样砸在浅灰色车窗玻璃,他伸手将夹克拉链一直拉到下颚,低着脸埋进去,这样似乎能给他一点安全感。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5 方才一幕来回在脑海滚动播放,那种入骨的凉意如影随形,像溺水一样眼睁睁看着水漫上来,可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 他在想哪一面才是傅施阅真实的面孔,与他相处许久浓情蜜意的男人可能完全不存在,有的只是这个不择手段,凶相毕露的豺狼。 刚才傅施阅问他想好没有,他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你就是一个道德底线低下,自私自利的人,周勉家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贺言宁身败名裂,锒铛入狱,和你有什么关系?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想要去渡别人? 如果不牵扯他人,战争只在他与傅施阅之间,他会破罐子破摔,一走了之,天理迢迢,法治社会,再有钱有势又能拿他怎么样? 一旦牵连他其他人,林斐迈不过良心这道坎,贺言宁和周勉一家人何其无辜? 只是认识他这个人,就要遭一场无妄之灾。 林斐确实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有底线有原则,做不出这种没人性的事。 退一步稳住傅施阅,是最优解,他要先把贺言宁和周勉的问题解决,再来和这个凶神恶煞的人争个你死我活。 驾驶位车门打开,狂风骤雨席卷进来,林斐靠着车窗纹丝不动,傅施阅单手拿着牛皮纸的药袋,放在储物箱,摘下水雾薄薄的眼镜,随手撂到挡风玻璃下,“两种药,一种消炎,一种预防感染,最近记得忌口,不能吃辛辣刺激。” 林斐置若无闻,盯着玻璃上雨滴,一句话都不想说。 傅施阅斜过身,仔细给他系上安全带,指尖顺势碰碰他冰凉手背,摁开车里暖风,很耐心地问,“我还有套房子在市中心,你要不愿意回山上,我带你过去好不好?” 两个选择对林斐来说毫无差别,他睨傅施阅一眼,又别过脸,消极对抗。 傅施阅单手把上方向盘,“你在为刚才事情生气,还是为了昨天的?” “如果是刚才,我已经做了,很抱歉,无可挽回,” 他停顿,伸手握住林斐冰凉的手,强行十指相扣,“如果是昨天,我一个人道歉你觉得不够,我让向笛也向你道歉。” 刚从狂风恶浪进到车里,傅施阅的手比林斐的手更凉,林斐有一种被毒蛇的信子抚过感觉,定定心神,嗤笑一声:“向笛会给我道歉?” “他会的。”傅施阅看他一眼,一种毋庸置疑的目光。 林斐顿然明白,傅施阅总有办法令人“自愿”,他觉得荒唐又可笑,“赵敬台是你打的吧?” 傅施阅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路,“我不喜欢他描述你的轻蔑语气,很讨厌。” 林斐默然无语,猜到是一回事,傅施阅亲口承认是另一回事,他稍作思索,“赵敬台根本没有偷我的东西,是你设计的,你报的警吧?” 傅施阅挑眉,态度坦然,“你很聪明。” 即使是为了自己,林斐无法心安理得接受这恶毒的好意,赵敬台为此丢掉保送名额,记入档案,后半生工作生活全受到影响,这个报复过犹不及。 赵敬台不是第一个,林斐此时出奇的清醒,摘下这张温柔优雅的面具,看着这张豺狼虎豹的脸,以前那种不适感,思索不通的矛盾茅塞顿开。 “体育老师也是……” “是。”傅施阅截止他,指腹轻摁着林斐手臂合骨位置,略含歉意地说:“抱歉,我高估他的胆量,以为他会自杀成功,没想到他那么懦弱,一直拖到救援队来才跳楼,是我考虑不周,让你疑虑不安了。” 林斐忍着抽回手的冲动,人渣也是一条人命,说的轻描淡写,甚至在惋惜没有死成功,傅施阅的心到底有多狠? 傅施阅低头笑了声,“还有一件事,贺言宁的弟弟长得和他真像,自闭症治愈概率很低,难为他了。” 林斐心口猛地一顿,瞬间明白,“是你干的!” “嗯。”傅施阅目视前方,嘴角梨涡很浅,侧脸轮廓英俊又冷淡,说出的话却残忍的令人发指,“我不喜欢他教你开车,但又不想让你不开心,所以只能让他不开心了。” 深情,真深情,深情的林斐现在恨不得拽着领带勒死他,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说王八蛋都是侮辱王八蛋这个词汇,王八何罪之有? 禽兽畜生,林斐脑子里涌现出无数个脏字,一个比一个更难听,却像是碳酸饮料里的气泡一样,一个一个消失,傅施阅彻底和他摊牌,做了那么多坏事,根本不会在意言语侮辱,骂人只会令他自己显得幼稚可怜。 车子驶入绵延盘山公路,隔音效果绝佳的豪车,世界只剩雨刮器摩擦过玻璃的响动,傅施阅看眼他面无表情的脸,伸手将他揽过来,摁在怀里,嘴唇轻轻碰碰他的头发,“你在想什么?” 林斐抬起眼看他下颚,认真地说:“我在想要不要抢方向盘,和你同归于尽,当做为民除害了。” 傅施阅轻哧,瞧着他的眼神专注,“如果车翻了,我会把你护在身底下。” 林斐发现他的思维不同于常人,普通人该有的恐惧、羞耻、愧疚,傅施阅似乎通通没有,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怕什么。 何况林斐死也不想和疯子死在一起,到时候收尸的人来了,看到的是一对如胶似漆相拥的情侣,传颂成一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那可太亏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6 傅施阅怀里的体温真实存在,他焦灼一整天的心安稳又平静,这就是想要的,“小甜糕,我会保护你,没有人能伤害你。” 林斐觉得讽刺又好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傅施阅,他的生活里,没有比这个人更恐怖的存在了。 夜色很晚,王阿姨已经休息,餐桌留着冷饭菜,林斐上回来这处别墅是去夏校之前,他像树袋熊似的挂在傅施阅身上,两个人亲的难舍难分,亲到最后,他肿着嘴唇,躺在傅施阅膝盖上看写代码,那时候,他还在想,认真工作的男人太有魅力了。 想不到,再次回这幢房子,是非自愿的情况。 林斐纹身完不久,拿着花洒避开伤处冲了冲,换一套干净睡衣,半湿的头发凌乱,他懒得擦干,没必要给傅施阅看他最好的一面,毛巾搭在脖颈走进卧室。 床头壁灯光芒温馨,笼罩一圈淡黄光晕,傅施阅坐在光晕正中的沙发椅,一双笔直大长腿交叠,冲着他勾勾手,林斐毫无情绪,像个木偶似的走过去,傅施阅握住他手腕,摁坐在膝盖上,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擦干再睡,不然会感冒。” 林斐鼻尖碰到他的下颚,后仰拉开距离,保持沉默。 傅施阅单手扶住他柔韧腰侧,另只手仔仔细细将头发擦干,空气里弥漫潮湿的沐浴液味,他眼神渐渐发暗,呼吸絮乱,含了一口林斐绵软可口的耳垂,“好了,你趴到床上,我给你涂药。” 林斐一言不发地趴到床上,灯光将睫毛染成金色,令他这张没有情绪的脸多几分生动的暖意。 睡衣的衣摆轻轻掀起,后腰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发凉,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抚上泛肿纹身处,冰凉的药膏覆上,指腹细致地滑抹开,林斐几乎能觉察到傅施阅指间薄薄的茧子,一呼一吸之间皆是熟悉的纯正气息。 潜意识的记忆无法抹除,皮肤轻微的震颤如同刚冒头的小嫩苗,傅施阅更不舒服,上次车里潦草的来一回,算算时间,将近一个月没有吃到过这块小甜糕了。 他喉咙发干,一股燥热窜起,眸色深深盯着那处纹身,双手撑在床沿,低头吻一下,声音暗哑,“很好看,不要洗掉。” 林斐将衣摆拉下来,盯着壁灯,故意不和他对视,以免引火烧身,“我累了,要睡觉。” 傅施阅即便非常想要他,恨不得这会把他生吞活剥了,但也明白适可而止,今天做的过火,不能把林斐逼太急,一切要循序渐进。 “睡吧,我给你读睡前故事。”傅施阅拉开床头抽屉,取出全英文精装版的《王尔德童话》,翻到书签一页,坐进沙发里,慢条斯理,字正腔圆地念起来。 林斐真的很累,昨晚玩一整晚游戏,今天又和夏炽打游戏,又被傅施阅温柔的恐吓,精疲力尽,身心疲惫,在傅施阅刻意压低的优雅声线里,沉沉睡去。 翌日的雨势渐小,坠在庭院的露天泳池如同乱奏钢琴,厨房里白粥咕咚咕咚,王阿姨身影忙碌的备餐。 林斐洗漱完毕,坐到餐台,瞧见咖啡壶下压一张洁白纸条。 这手字昂扬顿挫,风骨峭峻,林斐爷爷教书法的,他耳濡目染懂这些,傅施阅的字着实惊艳大方,能出字帖的程度。 [本想陪你一起吃早饭,可惜有一场会议难以推脱,小甜糕安心用餐,不必挂念。] 林斐撕碎纸条,扔进垃圾桶,倒杯咖啡,仰头灌下去,苦涩的液体席卷味觉,他用力咬着牙关,一种剧烈的无力感充斥在胸口。 他反感这张桌子,反感头顶的灯,反感厨房饭菜香气,反感即将面临的囚徒生活,反感这种被人掌控的窒息感。 他到底做错什么,不过就是谈场恋爱,光明正大的钱色交易,你情我愿,钱货两讫,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 王阿姨将盛好的小碗白粥放到桌上,低着头忙碌,没见他神情,“你好些日子没来,家里没人气,你来了就好,傅先生总算有个伴。” 林斐两颊肌肉用力到酸涩,内心冷冷地问一句:“凭什么?” 他过的不舒坦,傅施阅也别想讨到甜头。 “砰!!!” 林斐抄起桌上造型精致的咖啡壶砸到地上,王阿姨吓的剧烈一抖,正要说话,林斐一样一样将桌上的摆件摔到地上,砸的四分五裂。 “你怎么了?”王阿姨惊讶地问。 “给傅施阅打电话,让他回来。”林斐转动手腕,推开杂物间门,翻出一把中号鸭嘴锤。 他第一锤砸的是客厅里双面透明的大电视,一锤下去像地震似的花纹分裂,不知多少万的东西彻底报废。 第二锤是全息投影仪,浮在半空中淡蓝水族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边走边砸,什么值钱他砸什么,瞧不顺眼的也砸,瞧着顺眼的照样砸。 砸不动的就踹翻,踹不动的就踩过去,换下个目标。 王阿姨捂住嘴惊讶,手忙脚乱地打电话。 林斐一路从客厅砸到书房,所过之处茶几翻到,椅子歪斜,像龙卷风过境,书房是傅施阅平时呆最久的地方,里面不少值钱藏品。 他先扔书架上几个一看就很贵摆件,然后将书架上整齐书籍拔出来,一本一本地扔地上,直到手指触碰到书架后的黑色盒子,他把鸭嘴锤撂在桌上,双手取下木制盒子。 一个通身漆黑的骨灰盒,摸着质感很好,林斐掀开盖子,一个镶钻的骷髅头,以及一把陈旧的伞。 这是傅施阅妈妈仅剩的存在,死者为大,林斐还没丧心病狂到连这个都能砸,瞥一眼,正要盖上盖子,余光扫到伞柄的挂绳。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7 伞是市面上最普通的伞,任何一家卖场都能买到,唯一独特是黑白灰三彩挂绳。 林斐的奶奶思想传统,相信端午手腕系五彩绳能辟邪,林斐不太愿意戴花花绿绿,奶奶亲自动手给他编一条时髦的三彩绳,他戴过端午很久,后来系在伞上当标记。 再后来这把伞,林斐送给通江大桥上那个要轻生的男人。 伞可能会认错,但这个挂绳不会。 如同平地一道惊雷,林斐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两年前他好言相劝救下寻死的傅施阅,一年半前这个男人成为他最好朋友的舅舅,这可真是太巧了! 难怪傅施阅根本不在乎周勉家的死活,周勉一家人不过是他走向自己的桥梁,现在已经上了岸,桥塌不塌已不重要。 林斐深呼吸一口气,寒毛倒竖,如果傅施阅不是周勉的舅舅,他知根知底,而是一个来路不明的有钱男人,他根本不会一往无前的冲上去,踩进这个用金钱和蜜糖构建成的陷阱。 昨天他反复怀疑傅施阅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现在确定无误,如果不是精神变态,谁会想到这样常人无法理解的招数? 刺骨惊恐的背后,林斐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一种从恐惧里生出的喜悦,就像悬崖峭壁上开出一朵花,力量微弱,但生命力强悍。 因为他突然知道,傅施阅完了。 自己赢定了。 傅施阅回到废墟一样的家,王阿姨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坐在门前沙发,想要说什么,他摆摆手,脱下风衣,闲适搭在臂弯,径直走进书房。 林斐松散靠着书桌,一根一根折弯笔筒里价值不菲的钢笔,玩的不亦乐乎。 “消气了吗?”傅施阅扫一圈一地狼藉,迈开长腿跨过倒地的椅子。 林斐摇摇头,糟蹋完最后一只钢笔,直截了当地问:“最值钱的是那个?” 傅施阅将风衣扔在桌上,解开两颗西装马甲扣子,轻笑着说:“你后面墙上的油画。” 林斐毫不犹豫,握着钢笔手腕一甩,墨水飞溅到油画上,画中诗意的原野霎时色彩斑斓,惨不忍睹,他耸耸肩,“下一个是哪个?” “书架上的石膏像。”傅施阅下颚一指地面,美丽的古希腊女神雅典娜,摔成了残缺的维纳斯。 林斐瞥一眼,慵懒抱着手臂,别过脸,“我没劲了,休息会。” 傅施阅抬手,拧过他的下巴,眼神对视,不急不缓地低声说:“这里最值钱的就是你。” 林斐一瞬不瞬盯着他的眼睛,几秒后,手掌贴在他的左胸口,衬衫下的皮肤紧实温热,心跳平稳,“傅叔叔,一见钟情是什么滋味?” 傅施阅稍怔,眉骨上挑,一种讶然又讥诮的意味,“一见钟情?” “你不择手段成为我最好朋友的舅舅,伪装成我喜欢的模样,处心积虑的接近我,难道不是一见钟情吗?”林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语气怜悯地说:“我猜像你这样的人,根本没有人会真的喜欢你?,你想抓住我,但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只能用这种最卑鄙的办法让我离不开你。” 他顿一下,冷冽笑意延伸到眼底,“昨天你告诉我,你第一次见我,就知道我会离不开你,我觉得你说反了。” 傅施阅嗤笑,摁着他贴在胸口的手掌,不置可否,“林斐,这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哦?”林斐拖长声音,猝不及防地凑上去,像蛇一样缠着亲吻,鼻息交织,另只手勾住傅施阅脖颈,迫使他压低,接受这个热气腾腾的亲吻。 傅施阅手臂环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压在桌上,加深这个亲吻,像是品尝上好的红酒,里里外外的扫荡一遍,不给林斐说不的机会,嗓子发哑,“你想干什么?嗯?” “你心跳的好快。”林斐得偿所愿,眼睛向下瞄,“我只是亲你而已,这样不至于吧?” 傅施阅鼻间溢出低笑,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啄着柔软的嘴唇,低声说:“我对你上瘾了,最近不想自己解决问题。” “我很累,不想来。”林斐推着他结实肩膀坐起来,双手整整凌乱衣领,斜眼懒洋洋睨他,“你认识不少科技圈的人吧?alpha要卖专利,找你懂行的朋友给我估个价。” 傅施阅眯着眼睛端量他,林斐被亲的脸颊泛红,嘴唇湿润,这副慵懒样子很勾人,“明天有个IT圈的晚会,我可以带你去。” “谢谢你。”林斐斜过身,没骨头似靠在他身上,伸手揪衬衫的衣领,“傅叔叔,临江的国际中学上剑桥更容易吧?” 傅施阅握住他的手把玩,明知林斐示好的目的性明显,却还是很受用,“想去?” 林斐点点下颚,轻轻握住他的手,像奶猫挠人一样捏他,“想去,开学那么久了,你有办法吗?” 傅施阅抽出手,招架不住他这副样,曲指敲下他脑袋瓜,低低嗤笑,“有。”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8 第四十四章 林斐衣服全是休闲装,没有能在正式晚宴上露面的正装,晚会当天下午傅施阅带他去了一家私人定制的西装店,位于市中心的某个高端写字楼,从门牌到装修一水的英伦复古范。 老板是位普通话不标准的华裔,之前在国外开店,平时只接上层社会的预约单,瞧见林斐眼睛发亮,不止人靠衣装,衣也要靠人装,穿这么宽松都能瞧出天生衣架子,要穿上西装,那效果得炸街! 老板带着林斐进了样衣间,迫不及待地挑一身西装递给他,“试试这套,你年纪小,不能穿太死板的。” 趁着林斐试衣服的空闲,老板朝着傅施阅笑着调侃,“傅先生,以后这样的可以不预约,你多带几个来。” 傅施阅靠着沙发,翻几页手中时尚杂志,“嗯,今天这套应急,等会给他量尺寸,春夏秋冬的各做几套,他最近喜欢打马球,不能太正式,休闲一些。” 老板拿着笔记下来,“我预约单都排到明年了,先给您插个队,这是你侄子还是你外甥?看着像未成年。” 傅施阅抬起眼,声音冷淡,“情侣。” “啊?”老板一脸不可置信,看向试衣间,“这也看着太小了吧!” 傅施阅合上杂志,随手撂在茶几,不咸不淡地问:“店还想不想开?” “你们真般配!”老板随机应变,感叹道:“从来没有见你带别人来过,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谈恋爱只拼事业的人。” 说完他发觉,傅施阅根本没看他,而是直勾勾的看向他身后,老板回过头,忍不住啧啧几声。 傅施阅看惯林斐卫衣牛仔裤,宽松随意,乍看这一袭显身条的西装,与往日对比强烈,好几秒愣神。 林斐身高不算高,胜在少年那种清瘦感,深蓝色的西装用料讲究又轻便,线条明晰但不硬朗,英气勃勃,勾勒腰身削瘦显眼,配的是条略修身西裤,露着的脚踝干干净净,整个人金贵又漂亮。 他依旧站没站相,两手抄在裤子口袋,浑然不觉自己好看,“傅叔叔,能走了吗?” 傅施阅盯着他瞧一阵,略一沉吟,决定以后要好好捯饬他,“差个领结,我帮你挑还是自己挑?” 林斐走到亮着橘色灯光的橱窗,回过头看眼傅施阅,“我想要和你领带情侣款的领结。” 明亮直白的视线,像是一汪泉水流进傅施阅心里,他不受控制地扬起唇,起身在橱窗挑一支简约黑色真丝领结,搭在林斐脖颈,修长的手指穿梭,有条不絮地打一个漂亮的蝴蝶式领结,边沿镶了细微的银丝,灯光下隐约闪着光,如同点睛之笔,看着模样更精致了。 老板嗅到恋爱的粉红气息,笑着说:“哇!你们两太恩爱了!” 林斐笑的像个沉浸在幸福里的小狐狸。 如果这是一场殊死搏斗,眼前这个男人掌控他的命脉,身怀利器,恃强凌弱,他深陷其中,无能为力,只有认栽一条路。 昨天的契机令林斐看到了胜利曙光,言语会欺骗,可心跳和身体反应不会骗人。 傅施阅是那么的喜欢他,喜欢到不择手段,毫无人性,这种喜欢就像是用鲜血浇灌出的黑色花枝,冰冷幽暗,绝望恐怖。 阴暗见不得光的感情,也是感情,如果感情能受理智控制,这世界根本不会有战争。 这份喜欢就是林斐的护身符,他身上的那股狠劲令他豁出去了。 要将锋锐的刀刃变成红色玫瑰,凶戾的豺狼心甘情愿套上枷锁,金制的囚笼变成向上攀登的阶梯。 他依旧害怕,一想到傅施阅那天看他的眼神,不寒而栗,一定要离开这个男人,唯一的办法是让自己变的足够强大,有足够的实力解脱。 在那之前,林斐不能露怯,不能让老虎觉察到伸进喉咙里的手,他喜欢温柔从容的傅施阅,同样真心实意想离开,半真半假,才能乱花迷人眼,难以分辨。 IT圈的晚宴很无聊,干这行费心神,无论多少岁,一眼看上去都像三十四十的模样,没有秃头发发福算老天保佑,傅施阅不喜欢与人握手,很少参与这类业内交流。 但业内对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是因为科锐声势浩大,技术牛逼,国内在科技这一行发展起步晚,顶尖的高新技术占不到甜头,科锐算作一枝独秀,做到全球顶尖,外汇赚的比人民币多。 二就是傅施阅不像刻板印象里的程序员,没戴黑框眼镜,也不穿格子衫,言谈举止斯文优雅,长的那更是占便宜,钱塘IT圈的颜值担当不是白叫的,但凡他参加晚宴,无论什么宴会,最终都变成个人独家发布会。 所以今天傅施阅一进宴会厅,横七八竖的目光扫过来,先瞧他,再瞧他身边的伴侣,林斐坦然不卑不亢,伸手挽住傅施阅的手臂,有礼有节地微笑。 傅施阅偏过头在他耳边道:“怕了?” 林斐耳垂发热,坦率地问:“这里谁最有钱?” 傅施阅瞥一圈会场,低低一笑,“在你眼前。” “你揽着我的腰,我就不怕。”林斐朝着他眨眨眼。 傅施阅挑眉,手臂搂住紧削腰身,两个人就像一对真正甜蜜的爱侣,从善如流地给林斐介绍,“这位是博兆科技的陈总,骥御软件的齐总……”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09 在场名字叫出来,全是业界响当当的人物,林斐从容不迫打招呼,完全不像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朋友。 一通介绍后撞见一个林斐在CCTV见过的总,长得很程序员,热情奔放的和傅施阅伸手,“傅总,好久不见!” “诤铖技术的范总。”傅施阅与他握手,淡定自若地轻笑着介绍身旁林斐,“我家小朋友,范总是做人工智能的。” 林斐乖巧地点头,微微一笑,“范总,您好。” 范总早看见他们两了,旁边的人议论一阵今天吹的什么邪风,傅施阅居然带人来参加晚宴,两人亲密无间,傅施阅喜欢男的不稀奇,照他平时那生人勿进的样,是异性恋才稀奇,没想到能把这人带到这来。 这就像明星恋爱官宣,明摆了告诉大家,这是我的人,以后罩着点。 而且看看这情侣的领带和领结,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走完一圈,林斐端一碟冷餐蛋糕,坐在露台沙发,边吃脑子里边给人和名字对脸,傅施阅靠在他对面,慢条斯理晃着杯红酒,“饿了?一会带你去外面吃。” 林斐摇摇头,吃完放下餐碟,抽张纸巾擦擦嘴角,“你在这等我,我去办件事。” “什么事?”傅施阅笑着问。 林斐单手摆正领结,给他丢个wink,“一会你就知道了。” 林斐先去找范总,轻而易举的加上范总的微信,看到朋友圈范总喜欢打马球,几句话约了周末一起打马球,聊聊alpha专利的事情。 傅施阅指腹摩挲着玻璃杯壁,盯着林斐行云流水的操作,加完范总微信,转身又去找方才介绍过的人,一个都不放过,狐假虎威,在人群里左右逢源,长袖善舞。 他微微眯眯眼睛,今天没戴眼镜,眼神看着更冷冽,林斐的胆子真够大的。 露台上人很少,闲坐着几个聊天,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走进来,性感露背晚礼服包裹着成熟身躯,一走一动之间摇曳生姿。 或许因为美貌且自信,她落落大方的坐到林斐方才位置,端着一杯红酒,笑盈盈地说:“傅总,我是XX报纸的记者,能和你喝一杯吗?” 傅施阅很少出席晚宴,头一回遇到这种状况,不冷不热地碰杯,视线依旧盯着大厅里林斐来去自如的身影,目光里寒意越来越盛。 “傅总,我们以前见过,科技峰会那次我采访过你,我坐记者席第一排,你不记得我了吧?”女人刻意又不招人讨厌。 傅施阅瞥她一眼,红酒杯搁到茶几,抱着手臂,没有攀谈下去的意思。 当记者的人心理素质承受能力高,吃个闭门羹,女人面不改色,“我们报社对北极星的新系列特别感兴趣,我想为您做一个独家访谈,能加一个您的微信吗?” 俊男美女,场面有种八卦感,零散几个人视线好奇扫过来,傅施阅从林斐身上收回目光,盯着她,语气淡然,“你在打扰我。” 女人让他盯的不舒服,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走到他身侧,坐在沙发扶手,略压低身子,某个部位不偏不倚压在傅施阅肩膀,明显的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她心里暗自发笑,果然男人都顶不住这一招,“您看是我扫你,还是你扫我方便?” 傅施阅纹丝不动,过了好几秒,别过脸打量她,“车牌号多少?” “XXXX,傅总想上我的车吗?”女人暧昧地笑着。 但很快,她笑不出来了。 “记者是个得罪人的职业,某天刹车失灵很正常吧?” 傅施阅站起身,解开两颗衬衫口子,瞥眼她煞白的脸色,“下次见到我记得转身就跑,否则上句话会成真。” 他径直向前走,慢条斯理地贬起袖口,与迎面而来的人若无其事打招呼,直至走到尽头洗手间,关上门,松懈的状态骤然紧绷。 傅施阅弓下腰,强压着胃里的翻江倒海,那股剧烈的感觉奔涌。 身体的应激反应,平时日常接触没问题,但一旦对方表现出过分亲密行为,他会血压上升,恶心干呕。 平时他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这样的状况近几年从未发生。 林斐打着哈欠靠在车窗玻璃,翻看手机里一连串新的微信好友,一个一个改备注。 去临江的国际学校之前得把卖专利的事办妥,这笔钱将来周勉家里东窗事发能用得着。 他很喜欢附中的同学老师,转学是无奈之举,临江距离钱塘大半天车程,国际学校又是半封闭管理,能大范围减少和傅施阅的接触,给自己争取喘息空隙。 后座的门蓦然拉开,冰冰凉凉的怀抱从身后环住他,淡淡的薄荷糖味道钻进鼻子里,林斐扭过脸,傅施阅的声音平淡,气息比平时乱一点,“你打的什么歪主意?” 林斐偏着头,轻轻闻着薄荷糖的甜味,反问,“你吃的什么糖?醋味好重。” 傅施阅居高临下端量他,似笑非笑地警告,“你会给别人惹麻烦,知道吗?” 林斐单手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装,“傅叔叔,你好凶啊,我吓死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0 “演技拙劣。”傅施阅泛着薄荷气息的嘴唇,压在他唇上,碾转着亲吻,“尝尝有没有醋味。” 前排司机眼明手快升起挡板,逼仄的后座空间与世隔绝,两侧的夜景飞速后退。 林斐舌尖触碰到酒意,感觉傅施阅不太对劲,屏气凝神,压着呼吸,谨防擦枪走火,“我要和范总一起打马球,你也一起来。” 范总答应和他一起打马球,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科锐,他虽然狐假虎威,但精着呢,大旗不扯白不扯,要物尽其用,人尽其责。 傅施阅亲吻着他耳尖,指尖顺着白净修长的脖颈划下去,单手扯开亲手系上的领结,狠狠咬一口耳后软肉,低声逼问,“小甜糕,我看上去像凯子?” 林斐双手勾着他肩膀,一副任人拿捏的乖乖样,“我想和你一队,不行吗?” 傅施阅溢出一声轻笑,嗅着他令人舒适的味道,那股难以抑制的反胃感逐渐消退,“可以。” 第四十五章 白秘书陪林斐一起办转学手续,跨市转学要填写一沓表格,趁着白秘书伏案填表格,钱校长依依不舍的拉着林斐聊聊心里话。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林斐排名往前窜一大截,原本弱势的英语成了强项,稳打稳扎的进先锋一班,机器人大赛又拿个创新奖,保送名额妥妥到手。 要是换成其他学生,钱校长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家长让学生继续在附中读下去,前途大大的好。 但林斐不一样,前有菲尔兹奖的陈教授当老师,后又去剑桥读夏校,人生的规划路线显然不同于普通学生,即便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学生的大好前程。 前两个月周勉已经转学去了临江国际学校,林斐在附中没有其他需要告别的朋友,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撞上等在门口的夏炽。 两人大眼瞪小眼,林斐率先噗嗤笑出来,“来给我道别?” 夏炽转过头,后脑勺对着林斐,扶着栏杆,“听说临江的国际学校教材全英文,老师都是外教,还要学马术和击剑,压力会很大吧?” 林斐背靠着栏杆,仰头看天上朦胧太阳,“在这读书也有压力,差不多吧。” “你这话可别被我们班同学听到。”夏炽看着他闲适的侧脸,低声说:“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同学都很嫉妒你?” “嫉妒什么?” “嫉妒你可以去剑桥读夏校,嫉妒你能走一条我们触碰不到的路。” 林斐率直地问:“你呢?” 夏炽沉默几秒,摇摇头,“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听说你去剑桥读夏校,一直在等你转学,我知道你会过我们都想过的人生,看我们从未看过的风景,我很舍不得你,但还是祝福你。” “谢谢。”林斐拍拍他的肩膀,真诚道谢。 夏炽灿烂一笑,“有缘再会。” 林斐身在局中不知局,发生的一切都稀松平常,但今天,是他与同龄人的人生分水岭。 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应了钱校长祝福他的一句话,来日方长,前程似锦。 林斐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有按照白秘书所说坐车回家,而是去一趟教师办公区。 现在上课时间,办公室只有几位老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霍老师低头写着教案,听到敲门声,下意识抬起头,林斐朝着她微微笑了下,霍老师心照不宣的点点头,合上教案,走出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寂静无人的操场,霍老师欲言又止,左顾右盼一番,“听说你要转学了,恭喜你。” 林斐爽快承认,“是,老师,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霍老师松口气,“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但现在你要转学到临江市,可以远远离开那个男人,我能放心的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林斐偏过头,询问地看着她。 霍老师斟酌言辞,轻声说:“你叔叔的姑姑,和我沾点亲戚关系,之前发生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她因为你叔叔受很重的伤,我在医院里照顾她,她告诉我,你叔叔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林斐有意让她多说点。 霍老师神情严肃,“你叔叔是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这种人非常擅长伪装自己,往往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实际缺乏共情能力,没有同理心,难以体会正常人该有的喜怒哀乐,非常的危险!” 林斐知道傅施阅不同于寻常人,多少有点精神变态,没想到居然猜中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1 霍老师端量他平静模样,急地正颜厉色,“林斐,别被表象迷惑!他十四岁就被心理医生诊断为高功能反社会人格,医生没有替他保守秘密,导致他被学校勒令退学,声名狼藉,成了众矢之的,后来发生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什么?”林斐聚精会神。 霍老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恐惧,“那位医生有一天下班回家,居然在家里看到你叔叔,她的孩子高兴向医生介绍这是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她声嘶力竭的让他滚出去,你叔叔向她说了一句话。” 林斐隐隐感觉不太妙,“说了什么?” 霍老师与那位医生感同身受,止不住地发抖,“他说,我还有两个月满十四岁。” 林斐怔愣,还没反应过来,霍老师如同暴击的骤雨一样急促地说,“未满十四周岁是无刑事责任能力的,即便他真的做了什么,谁也拿他没办法!” 这确实像傅施阅能做出来的事,如同在伦敦时信手拈来的谈起自卫法典,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合理合法的,即便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却束手无策。 林斐脊背发寒,即便知道傅施阅不是善茬,还是被霍老师说的这件事吓到了。 “那位医生连夜搬家到临江,再也没有回过钱塘,姑姑花很多关系才找到当年的心理医生。”霍老师大口喘着气,心惊肉跳,“还有一件事,他母亲自杀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现场,但过了半个小时才报警,他根本就没有想救他母亲,你去到临江之后千万不要与他再有任何联系!” 林斐有一种与虎谋皮的感觉,如果能一走了之,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老师,能把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霍老师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这种事很危险,你不能掺和!” “如果你不给我,我自己想办法去找,会更危险。”林斐冷静地陈述。 霍老师哑然无语,上下打量他一遍,“我和你说的这些,你不害怕吗?” 林斐笃定摇摇头,“我很害怕,但我没有其他办法,我必须要这个联系方式,你不给我,我会自己去问他。” 霍老师又气又急,无可奈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林斐撞南墙,“我给你,但你不能一个人去,找个周末,我有空可以陪你一起去。” “谢谢。” 林斐今天第二次说谢谢,谢谢夏炽,也谢谢霍老师,这个世界好人总是比坏人多。 但他不打算和霍老师一起去,贺言宁和周勉一家已经够无辜,不能再拖其他人进浑水。 山上那幢别墅被林斐东一锤,西一锤,改造成马蜂窝,需要重新装修一番,司机开着车送林斐回了傅施阅在市中心的房子。 占据一整层的大平层套房,全屋由透明落地窗围成,钱塘市的江景一览无余。 林斐揣着满肚子的心事回到家,傅施阅坐在露台藤椅,桌上摆着一台轻薄笔记本电脑,黑色屏幕跳跃变化,正在走代码,自从和林斐摊牌后,那副斯文俊秀的眼镜很少戴,他单手敲几下键盘,偏过头,“小甜糕,今天累不累?” “不累。” 林斐走到冰箱,拿出一瓶水,看着傅施阅的脸,即便内心清楚这不是好人,也很难与霍老师言谈里那个穷凶极恶的人画上等号,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坏的人吗? 纯粹的恶和纯粹的善都是稀有品。 傅施阅起身走过来,双手将他堵在橱柜之间,“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林斐嘴角挤出一抹刻意地笑,“现在看上去心情好了吗?” 傅施阅垂眼,端视他的脸,“今天发生了什么?” 林斐习惯这种日常查岗,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地倒出来,霍老师那段当然不会说,“傅叔叔,回答你还满意吗?”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傅施阅避而不答,俯身在他光滑细腻的额头亲一下。 林斐偏着脸,不慌不忙地看他,“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我。”他语气自然肯定。 傅施阅忽然搂着他的腰轻轻松松抱起来,逼迫他坐到厨台,堂而皇之地站在两膝之间,“我想的比这个更多。” 林斐鞋尖点着地,膝盖内侧贴到男人皮肤热乎乎,一个冷血的人体温却是那么令人舒适,真奇怪,他缓慢眨眨眼,“想什么?” 傅施阅用行动回答,低头狠狠地吻他,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拆成一件一件吞下去一样,从嘴唇一直碾转到干净脖颈,呼吸逐渐加重,林斐脊背贴着冰冷墙面,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以前他也不爱动,乖乖巧巧,全身心将自己交给傅施阅,好似是做什么都不会反抗,能最大勾起人心里的暴戾欲,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不动,是一种消极对抗,像一幢冷冷清清雕像,看你能不能下得去嘴。 傅施阅拉开距离,眼底泛起猩红,瞧着林斐面无表情的脸,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即便这符合约定中的绝对服从。 强烈的渴望从内心升起,他想从林斐身上得到一样东西,一种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种强烈的渴望刺激心跳加速,胸口轻微起伏着。 他警觉地打量林斐,熟悉的眼睛、鼻子、嘴唇、头一回有一种茫然感,不明白到底想从林斐身体获得什么。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2 林斐白皙脖子泛着粉,悬在喉咙口的心落回肚子里,扫傅施阅的兴就是最终目的,佯装无辜地问:“傅叔叔,你真的不想要?” 傅施阅微微眯起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他,“强行发生关系是犯法的。” “你可真懂法律。”林斐摸摸发烫的脖颈,随口说道。 傅施阅轻笑一声,瞧着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天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林斐蓦然发怔,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几乎是瞬间得到了答案,“你监听我手机!” 原本的手机让郑总的手下摔坏了,现在这部手机是傅施阅送给他的。 傅施阅对上他漆黑漂亮的瞳孔,从容不迫地解释:“抱歉,我装了一个程序,能获得你所有社交网络上的信息往来,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担心你会遇到坏人。” 林斐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分不清谁是好人坏人吗?要论起坏,还有人比眼前这个人更坏?他知道傅施阅笃定自己无计可施,就像是如来佛手里的孙悟空,再怎么闹还能翻出五指山? 这是一种极端的傲慢。 林斐深呼吸一口气,仔细想想,其实早有端倪,贺言宁曾在微信里夸过他嘴甜,周勉生日那天他和傅施阅亲的难舍难分,情浓之时傅施阅意味深长地说他嘴真甜。 再往前,遇到郑总那次,凑巧接到傅施阅的电话。 还有那天,那句我知道你没睡。 林斐想明白一切,掏出手机,狠狠地摔到地上,“砰”的一声巨响,屏幕摔的四分五裂。 “我告诉你,我留在你身边,不代表我不会反抗,你要是再侵犯我的隐私权,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鱼死网破。”林斐一字一顿,郑重其事。 最近他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被监听这件事的发生,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完全不值得意外。 傅施阅盯着他看几秒,轻声嗤笑,随手从刀架上抽把雪亮水果刀递给他,“我最不怕别人用死来威胁我,来,死给我看。” 林斐握着水果刀,轻描淡写瞥他一眼,毫不犹豫,翻过手腕,正对着手腕猛地扎下去! 一只修长干燥的手猝不及防地攥住刀刃,鲜艳的红色滴滴落在林斐裤子,傅施阅深吸一口气,低到他耳边说:“宝贝,你赢了,我认输。” 第四十六章 淡淡的血腥味散在空气中,单薄裤子无法隔离液体,林斐大腿上清晰感觉到温热潮湿,他低头望着浅红色的刀刃,慢慢抽出水果刀,撂在厨台,冷静地看着傅施阅,“我自己去找霍老师的,事情与她无关。” 与其说冷静,不如说是有恃无恐。 傅施阅鲜血淋漓的手突然捏住他单薄下颚,好整以暇地轻哧,“林斐,你会不会求人?” 两人视线相凝结,林斐一瞬不瞬盯着他看一阵,像较劲似的,呼吸里铁锈的味道更重,他推开傅施阅,走进客厅里,从储物柜拎出医药箱,翻出一卷纱布,握过傅施阅手腕,低头仔细缠几圈,傅施阅半眯着眼,神闲气定地看他。 “我手机坏了,没办法帮你叫医生。”林斐慢悠悠打个结。 傅施阅一言不发,冷色灯光下,林斐原本就白的皮肤白的透明,下颚处血色突显,眼神沉静幽深,有种病恹恹的易碎感,刚才那么一瞬,他惊心动魄,下意识握住刀刃,现在想起来心有余悸,“你今天真令我意外。” “不如你。”林斐由衷地说,手都割成那个样子,还能满不在乎,对自己都那么狠,何况是对别人了。 傅施阅低头,似是自嘲笑一声,抬头神色如常,“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以死威胁我,你觉得我可能会心软吗?” 林斐按捺住心跳,平心静气地说:“傅叔叔,你已经看到了,我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不要逼我。” 傅施阅完全相信,林斐有这个能耐,他认真思忖,试图用理智控制事态发展,但理智完全不受控,另一种情绪占据上风,他有的是办法整多嘴的人,和他玩命的人林斐不是第一个,死与不死他漠不关心。 但他这回被林斐吃的死死的,林斐吃定他舍不得,亦或他可以狠下心,但他会得到一具漂亮躯壳,那不是他要的。 傅施阅认命地轻轻叹息,“你真是够疯的。” 一场殊死的心理博弈,林斐成功占据上风,他不懂下棋,但知道一步退,步步退,如果让傅施阅拿捏住他,连基本的隐私权都没有,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周末到了约范总打马球的日子。 天色湛蓝明亮,清晨阳光笼罩广袤无垠的碧绿草坪,钱塘市唯一的马球俱乐部,马术教练和马匹全是进口的,对外号称每一位会员资产平均过亿。 其实差不多是真的,马球号称国王游戏,不论是英式还是中式,从古至今都是贵族运动,培育一匹好马的费用比一辆豪车相差无几,甚至更高,车只需要定期保养,但好马需要长期的悉心照顾。 一场马球比赛分为四小节,每节都要换匹马,随时保持马匹精力充沛,比高尔夫更矜贵,每一分钟都是金钱在燃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3 林斐就爱级这种危险运动,那种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危在旦夕的感觉让肾上腺激素猛增,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很刺激。 他天生就是不甘平淡的人,无论怎么样都比岁月静好,风轻云淡好。 林斐穿着身潇洒骑装,英姿勃勃,过膝的马靴包裹着小腿,线条利落优美,戴上头盔,双手系绑带,瞧着一帮衣冠楚楚的什么总和傅施阅寒暄。 没料想到今天能见到向笛,不知是谁带来的球友,钱塘市的上流社会圈子真够小的。 “傅总,你这手是怎么了?”向笛大惊小怪。 这么一嗓子,众人纷纷望向傅施阅缠绕着薄薄纱布的手, 傅施阅轻描淡写:“猫抓的。” “什么品种的猫啊?这么厉害?”有人目瞪口呆地问。 问完立即反应过来,打量林斐后心照不宣,在场都是聪明人,多余的话不用说,只是瞧不出来这什么情况,能搞成这样,真是够野的! 一个林斐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头秃的快成地中海,阴阳怪气地说:“傅总真是艳福不浅啊!” 向笛皮笑肉不笑,明明白白挑拨,“姚总,您这话说的,小心别把小朋友惹害羞了,一会挠的就是你了!” 姚总精光闪烁的眼睛看着林斐,嘴上客气说:“当着傅总的面你可别乱说,我可得罪不起傅总。” 傅施阅检查一遍林斐头盔系带,冷淡眼神扫过去,两个人立刻安静。 开玩笑得看对象,眼前这位,不是个能开玩笑的人。 林斐左耳进,右耳出,今天目标明显,按照颜值挑一匹马,牵着马去找范总聊天。 范总正在亲自刷拭马毛,累的满头大汗,看到他过来,边擦汗边笑吟吟,“我看了昨晚你发给我的导盲犬,是我们公司的涉猎范围,我很有兴趣,今天你带它过来了吗?” “alpha在车上,一会我们一起去看看。”林斐蹲下来,和他一起刷马。 范总看着他感慨,“真是年少有为,我像你这么大还在死读书,没想到你都能做出这样的机器人了。” 林斐眯着眼睛笑,人畜无害的抛砝码,“阿尔法的核心代码是傅叔叔写的,我只是沾光罢了。” “真是傅总写的?”范总一听这个来劲,兴致勃勃,“打完球去看看,这核心代码要是其他人写的,我给你这个数。” 范总竖起一根手指,“要是傅总写的,有他背书,我能给你这个数。” 瞬间多两根指头。 林斐大概估摸单位,钱校长那边地图公司报价两百万,和范总报的价格差不多,多一百万也是钱,他长那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范总看他琢磨的表情,以为他不愿意,思考一阵,忍痛割肉:“小朋友,你要是能说服傅总让科锐来开拓人工智能的业务,让我们公司跟着分杯羹,我能再多给你五百万,当做和你交个朋友。” “五百万?”林斐瞪圆乌溜溜的眼睛。 范总庄重点点头,“三千五百万,这东西我昨晚让团队研究,实用功能值一两百万,开发成本太高,用户群体小,但核心算法值钱,要是傅总写的,那更值钱,光打着这招牌,就能吸引来不少投资商。” 三千五百万!!! 原谅林斐没见过世面,这么多钱来能铺满整个赛马场了吧?兴奋归兴奋,钱没到手,他还是有理智的,“如果科锐有涉猎这个行业的打算,我会尽力说服他和你们合作,但如果没有,我爱莫能助。” 他是个俗人,巨额金钱瞬间治愈受伤的内心,不论怎么样,都有三千万落在钱袋子里,就算到时候周勉家出事,还完比特币那两千万,自己还剩个大金库。 林斐按捺即将发横财的雀跃不已,傅施阅因为手受伤,没有上场,两支队伍从早上一直打到中午。 林斐反应能力快的优势在极限运动中一览无余,马球场变为个人秀场,飘逸又自如,势如破竹,杀的另只中年人组成的队伍措手不及,连连败退,向笛更是从头到尾连球都没碰到过,全场的焦点让林斐一个人占住。 这一场球打下来,没人敢看轻林斐,冲着他场上这股狠劲,也得敬畏三分。 比赛赢的轻而易举,范总赢的心情太好,是个爽快人,看完alpha很满意,当场拍板,三下五除二的叫来律师和秘书,拟定一份合约,林斐认真看一遍,交给白秘书检查,确定无误后签上自己的大名,按照合约,十五个工作日能收到款项。 至于范总的附加条约,算作私下约定,这钱能不能赚到,全靠林斐自己的口舌功夫了。 林斐忍着绕着马场跑三个圈的冲动,先去球场浴室冲个澡,洗掉一身汗,他盘算着理财计划,从浴室走出来,迎面遇上站在门口的向笛。 向笛脖子夹着电话,故意拔高语调,“你说现在做什么能一天赚三千万?当然是皮肉生意,只不过要趁年轻,像我这个年龄,只能卖工作技术,皮肉是卖不上价钱了。” 林斐心里翻个大大白眼,不知道是自己十八岁,还是向笛十八岁,这种低级嘲讽太无趣。 “我还有事,先不和你聊了。”向笛挂断电话,笑眯眯地看着林斐,恶毒地说:“刚才那个姚总是个变态,他看你的眼神都直了,你可以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哪天要是傅总和你分手,你还有个下家。”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4 林斐在惹人生气方面从来没认输过,露出一种看戏的表情,清透干净的眼睛眨眨,像是才听明白,“向叔叔,我还以为你要出台做皮肉生意,还在想借你点钱给你,没想到你在说我呀!” 向笛像一拳砸在棉花上,还是藏针的那种棉花,脸上的笑瞬间挂不住,“你可真够无耻,那天闹着要分手,我还高看你一眼,没想到这才几天,你又灰溜溜跑回来,真够可怜的。” 林斐天真无辜地看着他,“我还小,听不懂这些,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赌什么?”向笛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 林斐朝遮掩伞下傅施阅的方向看一眼,笑的唇红齿白,乖乖巧巧,“赌一会我们谁会哭,你要哭你就要付我今天在俱乐部所有的消费,不可以赖账。” 向笛莫名其妙,爽快地答应,“可以赌,但我是不会哭的,如果你要哭,你就离傅总远远的,别再让我看到你。” “好啊!” 林斐声音轻快,伸手用力推把他肩膀,将他抵在墙上,近距离看着他,“别动,我今天赚大钱,所以要做一件善事,让你看看你认识十年人的真面目。” 向笛措手不及,皱着眉头,厌恶地看着他,“什么真面目?你在说什么?” 林斐心底默数着数字,低声道:“你很快会知道,以后别忘记感谢我。” 他可真是善良。 第四十七章 屋檐下阳光影影绰绰,林斐半张脸在金黄光明里,眉目张扬,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 不论向笛说的多难听,他纹丝不动,将人困在两臂之间,直直地盯着向笛的神情,很快,向笛看向他身后,由怒气勃勃转为惊喜,又由惊喜转为含蓄的期待。 柔软的草坪隐没脚步声,高大影子压在林斐头顶,遮天蔽日,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压迫感十足。 向笛嘴角藏着笑,添油加醋,“傅总,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家这小朋友说要让我看看什么真面目。” 傅施阅轻轻“喔?”一声,抱着手臂,端视林斐,“谁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林斐突然凑近,向笛猝不及防的感觉到脸颊上呼吸潮热,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傅施阅单手拽着林斐的后衣领,强行将两个人的距离分隔开,直截了当,“你想惹我生气。” “对啊。”林斐爽快地承认。 傅施阅挑眉,语气平静,“你想拿我当枪使,表现的太明显了。” 林斐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是啊,你明知道我故意惹你生气,可你还是生气了。” “你这么笃定?嗯?”傅施阅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两个人聊天像加密对话,向笛一句都听不懂,笑眯眯看着傅施阅的背后,“傅总,你好好管教你们家小朋友,让他以后别这么随便,今天是我还罢了,要是姚总那可得完蛋,姚总刚可是我亲口说了,他就喜欢这种又甜又辣的。” “姚总有多变态,傅总你肯定清楚,要惹上他,那你家这小朋友要脱层皮。”向笛一颗一颗往井里扔石子。 傅施阅的背影微微一顿。 他缓慢偏过头,屋檐的黯淡阴影笼罩侧脸,下颚线条紧绷,眼神阴森凶狠,危险的像是瞄准猎物的豺狼,与往常一般的沉静,“躲远点,这没你说话的份,” 向笛全身发寒,不是冷,而是原始恐惧,他不由自主的抱住发抖的手臂,想要说点什么,关键时刻大脑一片空白。 “要我再重复一遍?”傅施阅声音低几个度,眼睛微微眯起,如同剧毒的响尾蛇晃动尾巴,“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向笛呆愣几秒,光天化日之下眼前结识十年的人完全陌生,像是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瘆得慌的感觉如同附骨之疽,如影随形,眼眶泛红,畏惧的眼泪不受控的往下掉,“对不起。” 说完战战兢兢地后退,像是见鬼似的火速逃离现场。 林斐还没问他要到赌注,颇有些惋惜,下颚被缠着纱布的手抬起,傅施阅轻声问他,“满意了吗?” “满意。”林斐不止为报仇,更是真心实意的仇将恩报,帮向笛早点看清昔日好友,以免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还有一点,他不喜欢向笛和傅施阅讲话那种熟稔亲密的语气,听着就不爽。 林斐伸个长长懒腰,恃宠而骄发挥的恰如其分,“我好累,想回家了。” “坚持一下,等我办完一件事。”傅施阅曲指敲下他额头,转身走向球场,方才打完球的几个人正在遮阳伞下喝咖啡。 那位向笛口中的姚总在钱塘圈子很有名,近几年做房地产发家,钱多的是,但没什么文化,在上流圈子没地位,背后被戏称土豪,能混进马球俱乐部托不少朋友,才能和这些常驻会员攀上关系,没几个人瞧得上他。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5 姚总马球打的稀烂,今天输这场球一半是他的锅,此时站在草坪上,拿着球杆正在专心致志练挥球。 “你握杆的姿势不对。” 姚总回过头,眉开眼笑,不知灾难临头,“啊!傅总!” 傅施阅单手握着精致木制球杆,下颚指指地上的球,“握杆时要把拇指扣进护绳,再将护绳缠绕在手背,这样发力时不会脱杆。” 姚总恍然大悟,“难怪刚才我一直打不到球,还在想怎么让一个小男孩打成这样……” “他是很厉害。” 傅施阅想到林斐,微微一笑,转动着手腕活动筋骨,“我只示范一遍,你仔细学。” 姚总连忙往后倒几步,眼巴巴看着。 傅施阅睨他一眼,缠着纱布的手攥住球杆,潇洒地一挥到底,像是电影里的慢放镜头,姚总眼睁睁看着雪白的球旋转着朝自己飞过来,像是飞舞展翅的白鸽,他一时间只听到疾烈风声,和周边人惊诧的叫声。 “啊!!!”姚总撕心裂肺地叫出声,脸红的像猪腰子,双手捂住关键部位,瞬间爬在地上躬着腰打滚。 傅施阅随手撂了球杆,没什么情绪地叙述,“抱歉,手受伤了,没瞄准。” 现场有人赶紧联系俱乐部的医护队,姚总痛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嗷嗷惨叫,好几个人手忙脚乱抬上担架,紧急送往医务室。 林斐定定盯着那个方向,抖抖身上鸡皮疙瘩,既觉得姚总活该,又觉得姚总可怜。 傅施阅朝他走过来,顺手搂住他的肩,“好了,回家。” 林斐嗅到淡淡的血腥味,纱布溢出刺眼一抹红,轻轻嘶声,“傅叔叔,你不担心大家识破你的真面目?” “你不用时时惦记着我的真面目会被人发现,利益交换远比人情关系更牢靠,即便明天我的病历贴满大街小巷,我不会少一个合作伙伴。”傅施阅低到他耳边,慢条斯理地说:“所以你不用费力去找那位心理医生,最多让科锐的股价跌几个点,乖一点,别再惹我生气,我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控制住自己。” 林斐嗯一声,更笃定要去会会那位心理医生,能让傅施阅这么忌惮,肯定有大秘密。 转学到临江市国际学校的手续批下来,林斐周二要按时报道,今晚是待在钱塘市的最后一晚,明天之后彻彻底底的成为国际学校的学子。 他没什么行李,自己的衣服当季简单几件,定做的衣服是精工细活,一时半会到不了手,其他没什么需要的,唯一想带的阿尔法不能带进学校里。 林斐在网上看了课程表,相比普通高中,新学校的课程更复杂,不止要学国外高中课程,还要学艺术相关,致力于由内而外的改变一个人。 他站在花洒下,琢磨着选修什么合适,马术是必然要学的,击剑他没什么兴趣,小提琴也不喜欢,帆船倒是可以,艺术史和法语都可以学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上。 正想的出神,忽然被男人从后面紧紧搂在怀里,紧实温热的肌理贴着,林斐蓦然一僵,最近这些日子傅施阅讲完睡前故事,两个人是分房睡的,以至于他快忘了这是一个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我想看看你的纹身。”傅施阅说的一本正经。 林斐深吸一口气,细密的吻落在后颈,一直蔓延到纹身处,轻轻啄着,温热的气息洒在上面,刚刚痊愈伤处痒痒发麻,他闭上眼睛,任由飞落水花洒在面庞,“看完了吗?” 傅施阅站起身,瞧见他湿漉漉的睫毛,嗓音暗哑,“我要检查其他地方。” 林斐双手撑住冰冷的瓷砖墙,蕴起的暖风熏的脸颊泛红,一冷一热的交替让他轻微晕眩,能清楚的感觉到心跳。 他知道会发生点什么,理性清醒的警示,可身体不想反抗,甚至在期盼,就像是一只馋猫嗅到了鱼腥味,身体完全由本能支配着。 傅施阅更是想他,尽管看得很透,无非就是多巴胺和荷尔蒙,但嗅到林斐的味道,触碰到细腻的皮肤,怀里的人有呼吸有体温,真实存在,远比那些符号元素的象征更令他无法自控。 这一刻,什么恐惧、憎恨、失望、羞耻、后悔,种种情绪,都显得那么虚假,只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那就是愉悦,深入骨髓的愉悦。 …… 林斐腿软的站不住,是被抱到床上的,傅施阅拿着浴巾从头到脚给他擦一遍,干干净净,泛着水灵灵,他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周末抽空来陪你。” “你就是来欺负我的。”林斐光溜溜钻进被窝里,被子遮到脸下面,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傅施阅受不了他这副撒娇样,掀开被子捉他脚踝,猛地用力拉到床沿,淡定逼问,“还皮不皮?” 林斐眨眨眼,躺平在床上耍赖,“我腰好疼。” “趴着,我给你揉揉。”傅施阅低头笑了下,慢慢贬起睡衣袖子边。 林斐一动不动,朝着他勾勾手,傅施阅靠近,单手撑在林斐脸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他。 “我觉得你爱我爱的要命。”林斐迎着火辣直白的眼光,说完抿着嘴唇。 傅施阅目光聚焦在他锁骨下,一颗浅褐色的痣,像是在盯着能吸进一切的黑洞,这次并没有否认。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6 林斐指尖戳着他胸口,认真地说:“傅叔叔,你说错了,你的心里不是空的。” 傅施阅握住他的凉凉手指,摁在胸口,声音很低,哑的像是最低音的琴弦,“我的心不是空的,但它是黑的,早都彻底腐烂发臭,你敢要吗?” “你敢给吗?”林斐直接地反问。 傅施阅安静几秒,哧笑轻轻的点明,“你说对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从小相识的每一个人,贪慕他的财富,容貌,或者装出来的温柔绅士,真实的本性无人问津。 唯独遇到林斐的那天,尽管他凶相毕露,狼狈不堪,林斐却毫不在意,将伞打在他头上,天真又懵懂。 他从未那样渴求得到这个人。 如果这不是爱,那这是什么? 这份爱幽暗,偏执,沉重,令人毛骨悚然,但依旧是爱,无法否认存在。 所以林斐的父母消失的无影无踪,林斐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喜欢林斐的人危在旦夕,林斐的世界里剩下傅施阅一个人,只能有这一个人。 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个目的。 第四十八章 郊外私人停机坪。 灰蒙蒙天下着细密的小雨,路边停几辆低调豪华轿车,衣衫整洁的两个保镖撑着复古黑伞,一柄在傅施阅头顶,一柄在林斐头顶。 林斐腰酸腿软,有气无力,昨晚在浴室里来了几回,睡前身心舒畅,但一早上起来,某个部位痛的要死,不知是他自己身娇肉贵,承受能力不行,还是两个人的码数不匹配。 男人从小到老对吹嘘自己大这件事都很热衷,十七八岁身体发育成熟,荷尔蒙旺盛又天不怕地怕的年纪,林斐经常见到有同学在厕所里比比大小,一决雌雄,不知道傅施阅上学时有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如果比过,那他肯定成为男生里的传说。 不过傅施阅应该和他一样,对这种无聊的事情从不参与。 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林斐下颚,傅施阅扯着帽衫的抽绳打个蝴蝶结,标准到两边的系带一样长短,分毫不差,“我在学校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 “什么?”林斐好奇地抬起眼。 傅施阅指腹蹭蹭他鼻尖,“到学校你会知道。” 林斐伸手抱住他的腰,侧脸贴在温热胸口,“这么神秘,是不是学校里种满玫瑰花?” “少看点电视剧。”傅施阅哑然失笑,轻轻拍拍他脸颊,“去吧,下周我来看你。” 林斐嗯嗯几声,松开手,抬起脸,削尖下颚微微一扬,傅施阅默契配合地低头吻他一下,两个的视线交织,潮湿的空气里爱意滋生。 雨滴滴答落在伞上,周围的人深信不疑他们是一对爱侣,爱的浓情蜜意,难舍难分。 林斐撑着伞走上飞机,上回坐这架飞机瞧见摄像头,全方位无死角,除了洗手间无所不在,他大概记得摄像头位置,若无其事从书架随便抽本书,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看书,小腿搭在扶手边沿轻轻晃悠,姿态放松随意。 甚至还舒舒服服小睡一阵,醒来已经到临江市,来接林斐的司机笑得像朵花一样,“车在路边,傅总安排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去学校。”林斐说手利落地一伸,不容拒绝。 司机怔愣,为难地笑着,“傅总说了,要我亲自把你送到学校。” 林斐嗤笑一声,“傅总不止说要你把我送到学校吧?以后我的日常出行都由你负责吧?” “是……” “县官不如现管,傅总远在钱塘,这里是临江,现在由我管你。”林斐语气昂扬顿挫,神态镇定,“你不告诉他,他不会知道,或者你可以选择现在得罪我。” “我这个人很记仇。”他似笑非笑地补充一句。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司机难以招架,迫于无奈只好将钥匙交给他,总不能上班第一天就得罪未来老板娘。 林斐开着车一路驶入临江市繁华市区,第一站去商场,买部新手机,在附近营业厅补办一张手机卡,回到车里,有条不紊地从云端下载备份的通讯录。 没有直接打电话,他关闭车载蓝牙,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车里,确定万无一失,没有能泄密的东西。 新手机的初次电话拨给贺言宁。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7 那头没让他等太久,贺言宁的声音隔着听筒阳光明亮,周围的吵闹喧哗,他笑着说,“林斐。” “说话方便吗?”林斐深吸一口气。 “我们同事正在聚餐,你等等啊!” “好。” 喧哗的声音越来越小,消失不见,贺言宁找到僻静之处,笑吟吟地问:“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 林斐尽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静,“高教授曾经说想帮我,我想问问他,说话还算数吗?” 贺言宁担忧地问,“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了?” “我来临江了,现在很好,有空我们见一面。”林斐掰下后视镜,看着自己白的毫无血色的脸。 贺言宁沉默几秒,觉察出不对劲来,“高教授在临江开讲座,我会帮你约他,这几天我联系你。” “谢谢。” 林斐挂断手机,身子后仰,抬着脸看着车顶,自嘲笑一声,谈恋爱谈的像谍战片,稍有不慎要粉身碎骨。 没多少时间自怜自哀,他赶着约定时间去学校报道,官网上见过学校照片,校门口巨大三层喷泉,正中间立着雪白精美雕塑,不知是哪位希腊女神,一手拿着书本,另只手放飞白鸽。 学校清一色的尖塔和罗马柱,欧式风格浓烈,往来学生各个种族参差不齐,发色各异,校服是深蓝的西装配领带,精神漂亮。 碧绿草坪上学生围成一个圈,高鼻深目的老师领着大家唱歌,林斐穿过其中,恍然有种地理错乱的感觉。 直到他看见校园最显著的图书馆,雪白整洁,四四方方,几个工人系着安全绳,攀爬在屋顶上,为图书馆三个字镶嵌一行前缀。 林斐双手抄在卫衣口袋,偏过头,定定的望着。 身后来一群刚下课的学生,与他一同仰头看着图书馆的新招牌,有人念道,“斐波那契图书馆……” “什么意思?” “某个大佬给学校捐一笔款,买下图书馆,冠名叫斐波那契。” “斐波那契不是数学家吗?” “谁知道大佬什么爱好,说不定人家就喜欢黄金分割率。” “啊!大佬的浪漫!” 傅施阅送给林斐的礼物。 一个把微信名称纹在后腰,一个把微信名称命名为图书馆。 林斐慢慢眨眨眼,低头嘴角上扬,动容之余,盘算这四个字得多少钱,现在去退款还来得及吗? 入学的第一天又是记王炸,不同附中的声名狼藉,这回声名鹊起,全校都知道斐波那契,议论纷纷到底是哪位学生,能有这么大魅力,以至于大佬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 林斐当晚入住寝室,室友讥诮地睨眼一身朴素,从头到脚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钱的他,理都懒得搭理,抱着手机继续和朋友打电话,津津有味地聊,“我觉得肯定是校花,她之前头像用的螺旋,是不是斐波那契螺旋?” 林斐将衣服一件一件挂进衣柜,进到浴室冲个澡,换上睡衣出来,擦着头发坐在床边。 室友已经从螺旋结构聊到斐波那契的妻子,学校里花花草草全猜一遍,正眼都没看林斐一次。 林斐在剑桥读过夏校,新学校很快适应,比起公立学校,这里排课宽松,分为两种课程模式,一种是M国先修课程,像是微积分、统计学、宏观经济学一类,另一种是AL课程,七十多门课程可供选择,针对林斐这种目标明确的学生。 AL课程成绩可以直接剑桥,林斐选了进阶数学,计算机科学,及化学三门课。 贺言宁之前劝林斐做科研,为祖国的科技发展贡献力量,他没当一回事,他是个俗人,只对钱感兴趣,只学最能赚钱的专业,现在有了卖专利的三千万,他对衣食没追求,也不爱奢侈品,这笔钱够花一辈子。 这时候爱好占据上风,科技和数学是他喜欢的,作为日后工作梦寐以求。 贺言宁办事速度利索,林斐入学的第三天来了临江市,三个人约在学校附近一家咖啡店见面。 到了咖啡店,贺言宁笑地暖融融,朝他招招手,“不知道你想喝什么,给你点了焦糖玛奇朵。” 高教授笑吟吟地端详他,“恭喜你拿机器人大赛创新奖。” 林斐双手捧着马克杯,抿一口咖啡,“谢谢你们能来见我。” “小贺说你有急事找我,到底是什么急事?”高教授笑容收敛。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8 林斐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打开手机邮箱,翻出那段“牢狱之灾”的监控视频,递给贺言宁,“你先看看这个。” 高教授歪着头凑过来,师生两个看完不约而同拧紧眉头,监控里是科锐研发部门,一个非企业工作的人走进去,从档案夹拿一份保密文件,这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你从哪儿来的这段视频?”高教授严肃地问。 林斐收回手机,面不改色,“我男朋友是科锐的老板,他发给我的,告诉我这段视频能让贺言宁判七年。” 贺言宁猛地站起来,急的白皙的脸庞通红,“我当时是和白秘书一起去的,她在门口临时有事走了,我本来打算参观一圈就走,是她打电话给我,让我从文档夹帮她拿一份文件出来,我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高教授又急又气,“你不知道你就敢拿?” “傅总……林斐的男朋友为人非常nice,我们那天聊的很愉快,怎么会这样?”贺言宁怔怔地说。 林斐不忍心告诉他弟弟丢了也是傅施阅所为,叹口气道:“我和他没有彻底决裂之前,他不会告你,我会尽力让他销毁这段视频,不保证成功,你最好请一个好点的律师。” 林斐顿一下,双手交叉搭在桌上,认真地问道:“我想问问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一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教授虽然疯癫,但能在剑桥当过教授,智力方面非等闲之辈,上下文联络大概明白林斐状况,思考一下说,“如果你指从社会意义上消失,那不可能,除非你永远不住酒店,不坐飞机,不用打车的APP,不点外卖,和一切现代科技割裂,和原始人一样生活,你也不愿意这样吧?” 林斐点点头,高教授看他一眼,郑重其事地说:“你想完全消失只有死,物理意义上从社会消失。” “你肯定不会这么做,在国外失踪也不行,你是华裔,警察会更在意,以你的长相如果登上国内新闻,会引起很多人的重视,视为一桩悬案。”高教授边思索边道。 林斐弯着嘴角,微微一笑,“我没有父母,没有人会为我的失踪报警。” 高教授与贺言宁皆是一愣,看着他的眼光充满同情,贺言宁嘴唇动了动,林斐不习惯让人这么看,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我大概知道怎么做了,到时候少不了麻烦你们。” 三个人心思各异的喝完咖啡,高教授赶着回去坐讲座,交代几句先走了。 贺言宁也不傻,回过味来,小心翼翼地问,“你被你男朋友控制了吗?” 林斐轻轻嗯一声,望着干干净净的马克杯边沿,不做过多解释。 “你怎么不报警?”问完贺言宁就反应过来,愧疚地看林斐,“他用我的事情威胁你和他交往?” “不是,我主动追的他。”林斐惜字如金。 贺言宁目瞪口呆,喝口水压压惊,“你喜欢他?” 林斐垂下眼,指尖拨动精致碟子转动,没有正面回应,“喜欢和恐惧两种感觉冲突吗?” “他喜欢我,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以后也不会有人做到。”林斐定定盯着碟子一角花纹,停顿一下,声音平静,“我这些天和他在一起,我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被他软化妥协。” 贺言宁斟酌着言语,轻声地鼓励,“林斐,你做的很好了。” 林斐嗯一声,清醒又通透,“傅施阅说我是他的宠物,这个词语精准的概括了我们的关系,我能来这读书,是他恩赐的平等,如果我犯错,这一切都会消失,我们就是金主和金丝雀,是主人和奴仆,他要我仰望他,要我永远离不开他。” “我不愿意这样。” “你值得更好的。”贺言宁目光真挚有力。 林斐不咸不淡地笑一下,慢悠悠地说:“我才十八岁,以后会遇到很多人,没必要非得这一个。” “林斐……”贺言宁幽幽叹口气,又故作轻松笑起来,“中秋节你在临江吧?打算怎么过?” 林斐如实回答,“上学,给我奶奶打电话。” 贺言宁希冀地看他,“我家在临江市,来我家过吧,我父母和弟弟会很欢迎你。” “我不能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多双筷子的事,怎么能算打扰呢?” 贺言宁朝他眨眨眼,低声说:“我爸爸年轻时候是演员,演过几部很老的武侠剧,后来遇到我妈就在X戏当博导。” 林斐讶然,好奇地问,“哪部剧?你爸演的什么?” 贺言宁报几部剧名和人名,在林斐的父辈那一代小有名气,林斐小时候在电视上见到过,模模糊糊有印象,演员长的很是英俊潇洒,没想到居然是贺言宁爸爸,“你爸现在也很帅吧?” “帅不帅你来我家看看不就知道了?”贺言宁站起身,瞧着他,笑意浅浅,“林斐,不会打扰我们。” 林斐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心里暖意融融。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19 第四十九章 中秋节这天放学很早,不到下午四点,林斐回着贺言宁信息,正要下楼,碰见一张熟悉的脸。 走廊尽头,周勉大大咧咧和一个男生勾肩搭背,好哥俩似的嬉闹,路过林斐身旁,周勉瞥他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与男生继续唠游戏,“走呗,一起到网咖组队,我盖伦无敌。” 两个人顺着楼梯走下去,一路说说笑笑,声音渐渐消失。 从周勉妈妈生日过后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联系,林斐大概猜到了原因,傅施阅是如何说服周勉放弃告白的,最直接快捷的是坦白关系。 昔日好友变舅妈,任谁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昏暗停车场,林斐坐进车里,侧过头趴在方向盘,整张脸埋在阴影中,在偌大世界偏居一隅,许久之后,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下。 贺言宁家和林斐想象中的相差无几,风情雅致,古意盎然,他进门时,贺妈妈正在专心致志地泡功夫茶,热情有礼的招待林斐,贺言宁的爸爸确实很帅,比起年轻时拍的武侠片,如今儒雅亲近,风采不减当年。 和睦温馨的家庭氛围,父慈母爱,其乐融融,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林斐关于中秋节的感情微妙,不论是电视晚会,还是传统文化,总在灌输这是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导致他小时候盯着日历,每到这天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翘首以盼,等着爸爸妈妈回来吃团圆饭。 从天亮等到日暮西沉,希望变成失望,那时候他很不懂事,抱着电话哼哼唧唧的埋怨父母,责怪他们为什么不回来,父母总有同样一个理由,忙,工作忙,生活忙,很久之后林斐才明白,不是忙,只是阖家团圆的新家庭里不能有多余的人。 这是想了很久才明白,他是爸爸妈妈急于否认的错误,每一次的出现都在提醒父母一段不堪回首的人生,就像是人生游戏里的bug,抹除之后才能运行流畅。 说不上恨,恨太费力气,更准确的来说是绝望,抱有希望才会失望,有失望才会痛苦碾转,当对一个人,一件事,不抱任何希望,无论他的父母做出任何事情,已经对他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或许因为补偿心里,他对温温柔柔的人毫无抵抗能力,导致一步一步踏进陷阱,明明早觉察到异样,依然我行我素的饮鸩止渴。 贺言宁这一晚忙的像陀螺似的,又是照顾弟弟小枫,又是帮着煮饭的阿姨做菜,终于抽出空端着盘月饼到露台上招待林斐,故作警惕地看着他,“你吃甜粽子还是咸粽子?” “都能吃。” “嗯……那你吃咸豆花还是甜豆花?” “甜的。” “汤圆你吃咸还是甜的?” “汤圆还有咸的?”林斐瞪圆眼睛,咸汤圆得多黑暗料理。 贺言宁长出一口气,月饼递到他面前,“比起咸汤圆,咸月饼是不是正常多了?” “谢谢。”林斐随手拿块,咬一口,仰头看天上月亮,煞风景地问:“你找好律师了吗?” 贺言宁双手撑在椅子背后,低头看着他,“别担心,是非自有曲直,公道自在人心,” “你不怕坐牢吗?”林斐直白地问。 贺言宁凝视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丝不苟地说:“即使上了法庭,我也不会为我没做过的事情坐牢,我相信正义会降临。” 林斐摇摇头,“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果你真的上法庭,你可能会永远失去伸张正义的机会。” 有一点他和傅施阅同步,都深刻认识对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但贺言宁不知道,这个在伊甸园长大的人,根本想象不到世界上会有人那么坏,坏到能让一个无冤无仇的人身败名裂,深陷牢狱。 贺言宁突然低下头,脸对着脸,近距离看着他,“小斐,你的思想太早熟了。” “这不是好事吗?”林斐后仰拉开距离,轻笑着问。 贺言宁目光扫过他嘴唇鲜艳的线条,低声道:“我希望你能像一个孩子,无忧无虑的成长,而不是在考虑这些我该考虑的事情。” 林斐乌绒的睫毛缓缓阖下,盖住眼眸,有种被治愈到的温暖感觉,偏过头笑了下,灯光下有种软软的乖巧。 “小斐。”贺言宁顿一下,一本正经地说,“你很可爱,将来会有更优秀的人喜欢你。” 林斐蓦然抬起眼,忍不住地好笑,收下这句直白的赞美,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一眼,通讯录里“敌方水晶”四个字令他一怔。 除了每天的例行汇报,他和傅施阅没有任何交流,昨晚他打电话是白秘书接的,告诉他傅施阅在国外办件事,所以他今天无所顾忌的来贺言宁家过中秋节。 掌心里的手机伴随音乐嗡嗡震动,时间一秒一秒度过,林斐犹豫一瞬,摁下通话键,语气平静地道:“傅叔叔,节日快乐。” “我不快乐,你今天很快乐吧?”傅施阅低沉的声音带几分意味深长的笑。 林斐瞥一眼眉头紧皱的贺言宁,面无表情,甜丝丝地道:“你不快乐,我能快乐的起来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0 “撒谎精。” 有那么些宠溺的味道,傅施阅微顿,“宝贝,快乐结束了,我在楼下等你。” 林斐突然站起身,推开阳台窗户,楼下垂直停着两辆轿车,一辆漆黑低调,一辆白色法警执勤车,他瞬间咬紧牙,从牙缝挤出一句,“你等着我,什么都别做,不然我和你没完。” “不着急,踩楼梯时小心点。”傅施阅温柔地提醒。 林斐挂断电话,快速合上窗户,拦住要上前查看的贺言宁,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如果你相信我,现在去房间陪你弟弟,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看。” “你没事吧?”贺言宁目光担忧。 林斐手机揣回口袋,“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好好去陪你弟弟,早点找个靠谱的律师。” 贺言宁虽然很疑惑,还是选择相信他,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好。” 林斐气血上涌,急速地飞奔下楼,如果在这个阖家团圆的节日,法警与律师上门,当着贺言宁父母弟弟的面,不由分说地将人摁倒铐上,他真不敢面对贺言宁父母的表情,巨大的愧疚和罪恶感会将他完全淹没。 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连忙下车,笑眯眯地拉开后座车门,做一个请的动作。 傅施阅板正整洁的灰色西装露出一角,雪白袖口的银色袖扣闪着亮眼光芒,他偏过头,削薄的眼尾上挑,透过眼镜上方直直看着林斐。 林斐用力握紧拳头,再慢慢松开,反复几次,情绪平静一些,低头钻进车里,“我来了,让他们回去,别打扰别人一家人过节。” 傅施阅单手握着手机发一条信息,“抱歉,我让你不快乐了。” 林斐别过头,冷冷睨一眼副驾驶的白秘书,靠到车窗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傅施阅盯着他绷紧的下颚,伸手摸上去,感受到气愤颤栗,“不要生气,我今天已经很克制了,没有直接带人破门而入。” 怎么能有人,能干出这么狠毒的事情!林斐忍无可忍,甩手猝不及防地送了傅施阅一记耳光,“你有能耐冲我来!” “啪”的响声清脆。 前排白秘书和司机都以为傅施阅打了林斐,不约而同惊讶回过头,却看到自家老板偏过脸,轻薄精致的眼镜斜到一边,指腹抹抹嘴角,低着头笑笑,声音暗哑,“没能耐。” 林斐有种一拳落空的无力感,盯着他几秒,“你是真的有病。” 傅施阅握住他的手,强制十指深深交叠,“我有病,你就是治我的药,别再为其他人生气,我会更想要毁掉他。” 真有病,有病,神经病,林斐脑子里来来回回这几个词语,他不该认识周勉,更不该认识傅施阅,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当初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和桥上那个要轻生的男人说:“你去死吧。” 司机和白秘书默契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看向前方。 自家老板是什么人,白秘书太清楚了,心狠手辣,残酷无情,从来只有他逼的别人卑微无奈,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傅施阅,林斐在自家老板心中的分量可见一斑。 真是一物降一物。 一行人回到傅施阅临江市居所,浦江边上的大别墅,林斐走到玄关处,大厅里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声音熟悉,他皱起眉,大步绕过屏风遮挡。 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坐在地上,给洋娃娃穿衣服,听到脚步声,惊喜抬起头,小皮鞋噔噔噔地跑过来,像只燕子载在林斐身上,“哥哥!” “你应该不会想我去见你奶奶。”傅施阅自嘲地笑了下,解下腕表,递给旁边的人,“你父亲现在在科锐中东分部,你妈妈你不想见,我想让你开心点,只能把你妹妹带来。” “哥哥!哥哥!”渺渺拔高声音,想引起林斐的注意。 林斐推着她额头拉开距离,不想理傅施阅,看着渺渺,化身冷漠酷哥,“你的脸怎么这么脏?” “我吃了巧克力。”渺渺怕他嫌弃,手背抹抹嘴角的巧克力,越抹越脏,整张脸花的能上台唱戏。 林斐抽回手,毫无情绪地说:“你太邋遢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找你妈。” 渺渺张嘴干嚎,脸上一滴眼泪都没有,边哭边可怜巴巴地看林斐。 林斐瞧着她这样,不禁好笑,“你门牙都没了,嘴还长那么大,再哭牙掉的一颗都不剩。” 渺渺连忙捂住嘴,大眼睛眨呀眨,呜呜咽咽地说:“哥哥,我好想你。” “恶心。”林斐揪住她的衣领,厌弃地道,“我带你先去洗洗脸,你少恶心我。” 林斐单手拎着她进了洗手间,拿条毛巾浸湿,蹲下来粗暴地给她擦脸,渺渺一动不敢动,僵硬站在原地,林斐的动作逐渐轻缓,渺渺抽抽鼻子,小心翼翼地抱一下他,又赶紧松开,“哥哥,我是真的想你,妈妈不让我来找你。” 孩童身上浅浅的糖果香味舒适,林斐一路上暴戾的心慢慢平静,嘴里恶劣地道:“你妈叫我给你输血,后来连句话都没有,我以为死了呢。” “没有,没有。”渺渺摆摆手,转一圈让林斐看看完好无损的自己,“叔叔送我坐飞机,去好远好远的医院,妈妈说那是艾莎公主的故乡,我在医院里住了好久,昨天叔叔带我回来的。”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1 林斐把毛巾扔在她头上,没好气,“叔叔?你妈又找新老公了?” “是外面那个帅叔叔。”渺渺神神秘秘眨眨眼,小声说:“叔叔和妈妈达成协定,叔叔说以后妈妈都不能来找你。” 林斐微怔,向后仰靠在墙上,“他还说什么了?” 渺渺歪着脑袋想想,黏糊糊扑上来,抱住林斐一条腿,“叔叔说我身体里的造血什么胞是你的,以后我和你流的的一样的血,让我要好好的对哥哥。” 第五十章 林斐拎着渺渺的衣领从洗手间出来,白秘书半蹲在客厅,收拾渺渺的一堆玩具,她确实长的美艳动人,不知不觉能让人降低防御心理,不怪贺言宁会上她的当。 “再把脸洗一遍。” 林斐把渺渺推进洗手间,关上门,径直朝白秘书走过来,一脚踩在芭比娃娃裙摆,居高临下看着白秘书,“姐姐,助纣为虐的感觉怎么样?” 白秘书站起身,看一眼不远处黑白两色的开放式厨房,傅施阅脱了西装外套,袖口随意贬一截,心无旁骛的煎牛排,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林斐,贺言宁的事并非我所愿,他不该得罪傅总。”白秘书叹口气,惋惜地道。 林斐垂下眼,笑一声,“因为他认识我,就算得罪你们傅总,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白秘书神色微变,“傅总对我有知遇之恩,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做的这一切问心无愧。” “你真的问心无愧?”林斐上下端量她一遍,嘲弄弯着嘴角,“你的心和你们傅总一样黑透了。” 白秘书又看向傅施阅的方向,方才车上那一幕震天撼地,比起怕傅施阅,现在更怕林斐这个小疯子。 林斐捡起地上芭比娃娃,拍拍上面灰尘,“你不用看他,我不会和你动手,冤有头债有主,我分得清该找谁。” 傅施阅走过来,手摁在他的后脑勺轻轻推一下,瞥眼如坐针毡的白秘书,柔声问林斐,“需要我让她给你道歉吗?” 说着,傅施阅下颚一抬,白秘书像一个活灵活现的提线人偶,立刻低头歉疚地说:“对不起。” “消气了吗?”傅施阅偏过头端详林斐,似笑非笑地问,“你要是觉得不够有诚意,我让她给你跪下道歉怎么样?” 白秘书诧异地看他一眼,默不作声。 林斐面无表情,毫无感情地陈述,“傅叔叔,你真是有神经病。” 傅施阅扬手,白秘书转身向外走去,他回到厨房,从善如流地将煎的恰到火候的牛排端上餐桌,两大一小三个餐盘,点缀着碧绿薄荷叶,卖相极佳。 “带你妹妹来吃饭。”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鱼子酱,锋锐的餐刀翻转,涂在热气腾腾牛排上。 林斐目光锁在雪亮的餐刀,盯着看几秒,傅施阅抬起头撞上他的视线,稍怔,握着餐刀的锋刃,朝着他递过来,“能让你消气的话就来吧。” 银质的刀柄冰凉,林斐慢慢握住,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泰然自若的男人,一言不发。 傅施阅走近他,握着他的手调整姿势,微微一笑,“握刀的姿势不对,正手握刀是会形成贯刺伤,很容易一刀捅死,而且会割伤你的手,你试试反手握刀,能避开大部分重要器官,不会伤到你的手。” 林斐一次又一次刷新对变态的认知,神经病那三个字已经不足以概括。 渺渺一路跌跌撞撞小跑过来,脸上水漉漉,扬起脸看林斐,“哥哥,我洗干净了吗?” 林斐单手抱起她,简单粗暴撂在椅子上,“吃饭,不准说话。” 渺渺两只手揪住他的T恤衣摆,开始耍赖,“哥哥坐我旁边好不好?” 林斐掰开她的手,端起餐盘坐到对面,“你太烦了,我很讨厌小孩。” 傅施阅视线在兄妹两之间来回扫一遍,拉开椅子坐到渺渺身旁,拿起方才林斐手里的餐刀,慢条斯理地擦拭,“渺渺,你哥哥今天不开心。” 渺渺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人小鬼大,“妈妈说哥哥有男朋友,哥哥是因为男朋友不开心吗?” 傅施阅瞥眼冷淡的林斐,哂笑一声,“因为你哥哥的男朋友是人渣,他很喜欢你哥哥,不希望你哥哥和他讨厌的人接触,他伤害了那个人,你哥哥为此很生气。” “人渣是什么?”渺渺好奇地问。 傅施阅漫不经心地道:“人渣就是像叔叔这样的。” “人渣是好人的意思呀!”渺渺恍然大悟,笑眯眯地看着林斐,“哥哥,你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厉害,会有很多人渣喜欢你的!”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2 林斐心里翻个大大白眼,实在听不下去,切好的牛排推过去,“闭嘴,吃饭,不然把你丢出去。” 渺渺连忙低下头,笨拙地握着叉子吃牛排,卖乖这一方面和林斐如出一辙的像。 林斐没什么胃口,气都气饱了,吃完饭哄着渺渺睡下,小姑娘缠着他讲睡前故事,他很应景的讲了个鬼故事,吓的渺渺脸色雪白,躲在被窝不敢出来,极大满足林斐的恶劣乐趣。 即便林斐对汪素洁毫无感情,可这个身上和他流着一样的血,这条命都是他赋予的小姑娘,有种不一样的亲情。 林斐洗完澡,趴在床上,手机里多一条微信消息。 [贺言宁]:如果你遇到危险,不用担心我的事,我随时可以出国避风头,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林斐回句“谢谢,我没事,等我联系你。”随即将贺言宁的微信删除,想要保护贺言宁不受到伤害,只有和他暂时毫无联系。 门口传来规律平稳脚步声,他立即锁屏手机,塞到枕头下,若无其事地坐起身,小腿搭在床沿晃动。 傅施阅捏住他下颚,白茶的沐浴露气味干净清纯,深深嗅一口,“你的味道很好闻。” 林斐想要躲,又不敢躲,担心他会又一次蓦然变脸,平静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贺言宁家里的?” “你不在学校,临江市你唯一的朋友是他,我想不到你还会去其他地方。”傅施阅单手解开衬衫扣子,薄薄皮肤下锋锐喉结密密滚动。 林斐盯着他的喉结,总觉得没有傅施阅说的那么简单,“汪素洁把渺渺看的比命还重,你是怎么说服……哦应该是威胁她,把渺渺带来的?” 傅施阅低笑一声,手指赞赏点一下他的鼻尖,“我带她的女儿来见你,或者停止一切现有治疗条件,她没有其他选项。” “好了,小甜糕,别聊这煞风景的事情。” 傅施阅完全在林斐眼前褪去斯文的伪装,白衬衫扣子敞开,标准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清晰有力,属于那种均匀又不过分,很是赏心悦目。 平心而论,男人到他这个年龄,身材能这样的凤毛麟角,林斐的眼睛不知该落什么地方,索性看向壁纸花纹,冷淡吐字:“你能不能放过我?” 傅施阅迫使他转回脸,直视自己,“你可以再等等。” “等什么?” 林斐瞥一眼肌理分明的腹部,淡定自若收回目光。 傅施阅灼热的气息袭来,落在他唇上,箍着下颚的手向上抬,从身到心的压迫,不容他反抗后退,“我现在为你神思恍惚,没有见到你的这一周我每天都在想你,无法集中精力投身工作,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你不用害怕我会永远缠上你,因为多巴胺的分泌在4个月到3年,平均在30个月左右。” 林斐第一次听到这么理性的情话,男人的气息无孔不入的包围,他克制住呼吸,“我还有多久?” 傅施阅指腹摩挲着他柔软鲜嫩嘴唇,低声道:“按照最长三年计算,从我们认识第一天到今天,已经过了两年七个月,还有五个月的时间,我对你产生的多巴胺,性荷尔蒙,苯乙胺醇会快速消退,倒时不用你求我,我会厌倦腻烦你,对你不再产生情欲,我会迫不及待的和你分开。” 不用等到五个月,林斐熬不到那个时候,冷冷地睨一眼他:“我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傅施阅手掌覆上他的眼睛,吮着渴求的嘴唇,声音发哑,“谁都可以这样看着我,你不可以。” 林斐双手推着紧实的肩膀,想要拉开距离,傅施阅猝不及防将他压在床上,捉起他的手腕摁在头顶,无所顾忌地吻着,间隙柔声哄他,“别躲。” 林斐被他亲的晕晕乎乎,意乱情迷,猛地用力咬住嘴唇,不管不顾地发力,傅施阅重重呼吸一下,两个人口腔里血腥味弥漫,这像是点燃烟火的火星子,傅施阅一手禁锢他的双手,另只手掌在他后脑,更加为所欲为的亲。 “我恨死你了。”林斐全身无力,腰脊发软,含糊地道。 傅施阅嗯声,蓦然轻柔地碰一下他的眼皮,“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林斐仰着脸,耳尖到脖颈一大片好看的粉,可口诱人,胸口剧烈起伏着,“我真后悔当初救你。” 傅施阅迟疑一瞬,眼皮微垂,不以为意舔舔嘴角的血迹,“我不是想自杀,那天是我妈的祭日,她站在和我的位置一跃而下,我想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恨我。” 稍顿一下,他低到林斐耳畔,先吻一下软软的耳垂,“她自杀的那天,是我的十四岁生日,我们一家在临江市度假,我父亲又一次被她捉奸在床,她失望透顶,想出一个绝妙狠毒的报复方法。” 林斐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如果用自杀来报复,那并不绝妙。 傅施阅细密啄着他,嗅着干净的味道,漫不经心,似乎无关痛痒地道:“她吻我,就像是现在我对你这样,她说这是矫正我的畸形,我意识到她的目的后反胃干呕不止。” “你说得对,我确实有病,从那之后,我一旦与人肢体有亲密接触,会有应激反应,条件反射的呕吐。” “她自杀之后,我过半个小时才报警,我希望她去死。” 林斐脑子响起一记惊雷,在霍老师的叙述里,傅施阅的母亲可怜无助,他先入为主的以为是因为傅施阅的冷漠无情逼迫所致,没想到因果关系是相反的。 太恶心了。 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卑鄙恶毒的报复方法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3 傅施阅低头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声音很轻地说:“我带你去科技展,纠正你的发音,你舔到了我的手,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我不觉得反胃,甚至觉得想要的更多。” 林斐来不及消化巨大的信息量,耳蜗发热,这颗小脑袋瓜又晕又迷,火花噼里啪啦地燃烧。 睡衣的扣子一颗一颗剥开,褪去防备,金橘色的灯光下林斐皮肤泛着温润的光,细腻的锁骨窝陷浅浅,湿润微张的嘴唇色彩瑰丽,如同绽开的玫瑰鲜艳欲滴。 …… 第五十一章 林斐醒来之后腰酸背痛,昨天夜里不断被打碎,重组,重复漫长的过程,每一处肌肉酸痛发涨,像跑完一场长途马拉松。 他躺在柔软大床,出神看着天花板上花罩灯,身体里的东西早早被傅施阅清理干净,全身上下整洁舒适,连同弄脏的睡衣换了一套新的,如果不去深究,傅施阅会是一个温柔完美的情人。 阳光洒在脸颊,他丧丧自闭一阵,迈下床的动作牵扯到大腿肌肉,痛的“嘶”叫一声,某个部位火辣辣,他慢悠悠洗漱一番,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楼。 食物诱人的香气扑鼻,煎制的声音滋滋地响,傅施阅背对着林斐,身影宽阔高大,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瞧见他走路别扭的姿势,眼底含着深深笑意,“我照着菜谱学的,你来尝尝咸淡。” 林斐拉开椅子坐下,搅着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面无表情地塞嘴里。 傅施阅坐到他对面,修长的十指交叠,搭在桌上,似笑非笑着,“白秘书带渺渺去机场了,你不用担心,渺渺的病情进展良好。” 林斐冷淡嗯一声,公事公办的语气宣布,“我参加了全亚国际学校辩论会,今年在新加坡举办,下周学校组织出国,你这个月不用来了。” 原本这种好事轮不到转学生,但凭借流利的英文,和这张讨喜的脸,或许还有几分金钱威力,成功入选学校代表辩论队。 “几号的比赛?”傅施阅饶有兴趣地问。 林斐边吃饭,边拿起手机日历看一眼,“二十号。” 傅施阅偏着头思索一瞬,“我有时间,到时候来看你的比赛。” “不用了,你忙你的。”林斐干脆拒绝,看着碗里的粥,平神静气道:“我回来之后也没时间,周末我要去找实习公司。” 傅施阅定定盯着他看几秒,察觉到他的冷漠抗拒,交叠的十指微微扣紧,好声好气道:“你不用去找实习公司,我不放心把你交给陌生人,最近科锐和NASA合作一款火星探测的无人机,辩论比赛结束后我送你去NASA实习,以后申请留学会更顺利。” 林斐喝完粥,擦擦嘴站起身,“知道了,我回学校了。” “林斐。”傅施阅叫住他,微眯起眼睛,“你还在生气。” “我哪敢啊!机关算尽的傅总。” 林斐哧笑一声,双手抄在口袋,“我现在担心好友倾家荡产,担心无辜的人身陷牢狱,担心我妹妹的医疗截止,我精疲力尽,实在没心思和你装浓情蜜意。” 傅施阅皱起眉,“我不会用你妹妹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见到她能开心一些。” 林斐偏过头看他,“我很开心,你要我离不开你,你已经办到了,我现在就是你拴在门口的一条狗,名副其实的宠物,要我叫两声给你听吗?” 没有一句是傅施阅想听的,他抬起脸,摁摁眉心,低声道:“你在故意惹我生气。” 昨夜合二为一,由身到心的似胶如漆,他赤裸裸地刨开这颗腐烂发臭的心,整个灵魂坦诚在林斐面前,连同阴暗的秘密,致命的缺陷,想换取梦寐以求的爱,但看来更糟糕,什么都没有得到。 林斐的心在远离他,掌控一切的傅施阅,却有种无计可施的感觉。 “你忍一忍,我就是这样。”林斐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明亮的眼眸弯弯,“理解一下,我才十八岁,我有任性妄为的理由,还有五个月的时间,我每天会数着日子过,我太期待和正常人交流了。” 说完,他转身朝大门口走去,落在脊背的视线阴冷森然,吹起脖颈上一层薄薄的寒毛,像是套在脖子上的绞绳,他毅然决然地没有回头,一步一步离开这幢漂亮空洞的大房子。 学校组织前往新加坡的前一天,林斐照着霍老师发的地址,七拐八拐的找到一家心理诊所,现在的人生活压力大,多多少少有些心理疾病,这一行近些年生意火爆,临江市大小街巷皆可见到广告。 但这家心理诊所十分低调,处在老式弄堂,电线杆下有宿醉的人呕吐物,脏兮兮的小孩蹲在街头小便,空气里气味难闻,如果不是霍老师的地址精确到门牌号,林斐甚至以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坐诊的是一个中年女性,门牌写着戴医生。 头发疏离整齐,看模样年轻时有几分姿色,气质娴静知性,林斐进来时,她拎着花洒在浇花,瞧见林斐一怔,笑眯眯地问,“坐吧,谁推荐你来的?” 林斐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我一个朋友,十四年前在钱塘市找你看过病。” 戴医生蓦然瞪大眼睛,花洒里的水飞流直下三千尺,溅到鞋上,她才回过神,“你朋友叫什么?” 林斐盯着她的眼睛,轻描淡写地道:“他姓傅。”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4 戴医生倒抽一口气,火急火燎地张望窗外,没有看到那个令她做了几年噩梦的人,双手拽下百叶帘,遮住亮堂光线,这才警惕地看着林斐,“你想干什么!?” 林斐心里莫名觉得好笑,每一个谈起傅施阅的人,都像是见过恶鬼一样,他拉开椅子坐下来,双手抱肩,摆出姿态闲适放松,笑地又乖又纯,“阿姨,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给我看看他的病历,我看完就走,以后永远不会再来。” “二,我把你现在地址告诉他,他应该很思念你。” 这是在傅施阅身上学到的东西,强硬的恐吓远比柔软的说服来的有力快捷。 果不其然,戴医生震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这种话从一个小白兔嘴里说出来,“你和他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目的?” “这些和你没关系,阿姨快点选一样。”林斐笑眯眯地催促。 戴医生僵硬地站几秒,坐到问诊椅,像一颗泄气的皮球一般塌下肩膀,“钱塘市的病历全部销毁了,你问其他人我可能会不记得,但你的朋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让你印象深刻吧?” “何止。” 戴医生惨白的脸挤出一丝笑,竭力平静声音,“他妈妈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我没想到世界上会有那么完美的孩子,聪明懂事有礼貌,我例行问诊做了测试,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是一个心理非常健康阳光的男孩子,这是我行医生涯第一次看走眼。” 林斐侧过头,状似不以为意地靠在墙上,实则竖着耳朵认真听。 “后来……他妈妈带他来了很多次,给了我一大笔酬金。”戴医生吞吞口水,心有余悸的样子,“他和我的孩子年纪差不多大,有半年时间,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嘘寒问暖,体贴照顾,每周我们会在咖啡馆见面问诊,每一次我去时,他坐在橱窗静静观察窗外的人,那种眼神很冷漠,像在看着虫子一样,不一样的是,他会模仿虫子的言行。” “什么意思?” “他在模仿学习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戴医生露出恐惧的神色,紧紧抓着桌上档案夹,“我得罪了病患家属,那个人在诊所门口泼红油漆,我们害怕的要命,他若无其事的拿汽油擦掉,好像……天生就没有恐惧的神经。” 林斐眼梢微微眯起,和自己猜的差不多。 戴医生迟疑一下,继续道,“他愿意和我开成公布,我们重新做了一次测试,得出的结论是高功能反社会人格,不同于反社会人格的嗜血暴力,高功能接近于绝对理性,理解法律和道德秩序,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守法。” 林斐一开始就是被傅施阅身上那种沉静优雅,游刃有余的感觉吸引的,他侧着头笑了下,故意抛鱼饵,“这听起来是件好事。” “不!” 戴医生猛地否决,紧张地站起来,急促地说:“因为我的诊断,他失去了很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些都是他母亲逼我的,那是个疯女人。” “他妈妈以前有过自杀的念头,但在我的心理疏导下已经放弃了,我太了解那个疯女人了,她自杀都是为了引起丈夫关注,根本就不是想死,她出殡那天,我收到一份从钱塘寄来的信……” “是你朋友写给我的,嘲弄我对他母亲的治疗方案。”戴医生全身颤抖着,惊恐的语无伦次,“他告诉我,用两句话就能击溃我病人的心理防线,让她自觉自愿的去死!” 林斐呼吸一滞,即便能猜到傅施阅这么做的理由,甚至理解意图,可是对自己亲生母亲做出这样残忍恐怖的事情,还是令他窜起一股寒意,难怪针对体育老师的操作那么熟练,在逼人去死这方面已经不是做第一次了。 戴医生换气过度,大口喘着气,“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来找我,他的爸爸是入赘的,很多年前来找过我,通过我的手里病历成功说服家族拿到傅家的产业,一毛钱都没有留给他,去年他爸爸遭报应,儿子和妻子全死了,这是他姑姑告诉我的,没多久,他的姑姑疯了……” “傅施阅就是一个魔鬼,每一个和他亲近的人不是疯就是死,我躲到这里苟且十几年,就是为了躲开他!”戴医生捂着胸口,颤颤着说,“你还年轻,不要被他迷惑,我劝你早点离开他。” 林斐站起身,拉开窗户的百叶帘,温热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他看着魂不附体的戴医生,轻声道:“阿姨,你有没有想过,我既然都能找来这里,何况是他?” 他顿一下,低声道:“他要是想报复你,有的是手段,只不过念旧情,以后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戴医生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这个干净清透的少年,林斐朝着她笑一下,遵守诺言永远的离开这间诊所。 林斐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所有的预料变成真实,就像掀开掩人耳目的面具,看到一张狰狞恐怖的脸,而他和这样一个人浓情蜜意,踏进欲望和金钱的陷阱,自愿成为老虎嘴里的食物。 如同刀口舔蜜糖,越是甜蜜,越是割舌。 就像是他告诉贺言宁的,喜欢不喜欢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虎口脱险,远远脱离这种病态的关系,离开这个神经病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第二天的机场,老师领着一队学生依次过安检,林斐心不在焉地站在长长队伍末尾,瞥见周勉的身影,周勉作为代表观众之一参与这次出征。 林斐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看向安检门,安检尤为的严格,据说因为昨天抓住藏违禁品的,所以今天恨不得把每个人从头到脚地剖开看一遍。 轮到林斐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他跨上安检台,安检员手持金属探测器由下到上仔细地扫一遍,直到林斐脸旁边,“嘀嘀嘀”报警声响起。 安检员盯着他闪亮的耳钉,林斐怔愣,最近出行都是坐傅施阅的私人飞机,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单手摘下来,摊在掌心递过去,“喏,普通耳钉。” 自打上次傅施阅还给他,戴上去后就忘了摘下来。 旁边工作人员拿起来仔细端详一番,很普通的钻石耳钉,唯一不普通的是重量要比普通耳钉重一点点,检查无误后递回给林斐。 这里没有镜子,林斐随手丢在外套口袋,懒得戴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5 第五十二章 林斐双手举着背包,塞进行李架,低头看着与他穿着同样校服,脸颊泛红的女孩,“我能和你换个座位吗?” “啊……好。”女孩瞥他一眼,噔噔噔跑到前排。 坐在一起的姑娘们朝这边瞧过来,散出欢快的笑声。 周勉捧着手机专心致志的打游戏,对外界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直至林斐坐下来,他胳膊肘向里收,刻意保持距离。 林斐取下折板上的航空宣传页,手指上下翻飞一阵,目视前方,唯独手臂伸展到周勉的折板,将折好的纸轻轻放下来。 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青蛙。 周勉合上手机,拿起青蛙揣进校服外套口袋,板着脸,别过头看林斐,两个人视线相撞,默契的同时一笑。 周勉笑完,立即又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后可不叫你舅妈。” “哎!你和我舅舅交往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要不是他亲口和我说,你是不是打算等你两结婚再告诉我?” 林斐后仰枕在座椅,嘴角的笑意渐深,想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被周勉的话截止,“我舅舅告诉我的时候,我恨都恨死你了,我多想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林斐默然,如果可以,也想从来没有认识过周勉,以不至现在将周勉一家拖下水。 周勉狠狠瞪他一眼,扑哧笑出声,“但没办法,我就你一个好朋友,最近总想以前,想到我们一起逃课,一起和老师斗智斗勇,你还记得初三抄校规那次吗?” “那次?” “我们一起在网吧打游戏,班主任来抓人,你出去买冰淇淋,本来能跑了,但你回来抓着我的手腕就跑,我们两被班主任逮住,抄了十遍校规。” “记得,我用了三支中性笔才抄完。” “还有那次,我们学校和七中友谊篮球赛,有个瘪犊子给我使绊子,我脾气火爆当场和他干架,你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翻进护栏,挽起袖子来帮我,特仗义,特潇洒!” “然后我们被罚扫了一个月的厕所。”林斐笑吟吟,适时补充一句。 周勉幽幽叹口气,认真看着林斐,“如果没有你给我补课,以我的成绩是进不了附中门槛的,我越恨你,越想到你的好,恨就恨不起来了。” 林斐垂下眼,算起来与周勉几个月没有说过一句话,期间他的生活天翻地覆,物是人非,一开口却不觉得陌生,好像没有任何隔阂在他们之间。 爷爷奶奶生性和善谦逊,经常把平凡可贵挂在嘴边,可这四个字与林斐毫无关系,或许性格这玩意真能遗传,一半有他赌鬼老爹的不甘平凡的赌性,一半有他抛家弃子老妈的狠劲。 这两种个性像条凝结的绳,逼着他追名逐利,样样都要做到最好,甚至不惜践踏大部分人固有的道德观念。 他一向对待自己的认知清晰,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渣渣,名利于他胜过一切,不受任何教条束缚,可是最近通过傅施阅,他重新认识一遍自己。 年少的感情纯粹简单,讨厌和喜爱直来直去,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切坦白开来讲,两个人的误会彻底解除,聊了许久以前发生的趣事,直至飞机落地,周勉眼圈泛红,不顾同学眼光,给了林斐一个大大的拥抱。 周勉袖子快速地抹抹眼泪,哽咽着说:“你和我舅舅都对我好,你们全是好人,我祝福你们两。” 林斐鼻子发酸,重重拍拍他的肩膀,“周勉,不是对你好的人都是好人。” “难道你们是坏人?”周勉笑出声,边抽鼻子边说:“虽然他是我舅舅,但咱俩是好哥们,要是他欺负你,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林斐沉默几秒,低声道:“如果你舅舅真的是坏人呢?” 周勉怔愣,他的性格易怒冲动,林斐不能再多说,如果原原本本告诉周勉傅施阅干的那些事,周勉会按捺不住去找傅施阅讨理,以傅施阅的手段,一根筋的周勉根本玩不过。 林斐点到为止,希望周勉以后提防傅施阅,不要全心全意的信赖,以后即便看清傅施阅的真面目,不至于像自己一样毫无防备。 林斐报名参加全亚国际学校辩论会,一是为了丰富履历,申请留学简易些,二是为了暂时离开傅施阅,有空余时间来筹备计划。 一支辩论队四个人,除林斐之外均参加过大小辩论赛,经验丰富,学校领导老师没指望林斐能承担重要火力,把他发配到相对不重要的四辩位置,负责当花瓶和总结队友程词。 预赛和初赛非公开举行,短短三天时间林斐所在队伍参与七八场,他圆满完成老师希望扮演的角色,顺利躺赢进决赛圈。 作为全亚洲规模最大辩论决赛之一,涵盖亚洲大小国家,现场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几架摄像机全方位无死角的围绕。 容貌端庄的主持人介绍了双方队伍,时运不济,遇上一支强劲的新加坡华裔队伍,台底下一大半是同学或亲属,上台之时欢呼尖叫声掀翻屋顶。 林斐身旁,三辩姑娘忍不住低声道,“作战主场,战力翻倍啊!”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6 果不其然,对方一辩是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气势非凡,言辞犀利,立论的阶段就一套老拳打的这边的一辩措手不及。 按照顺序一个个站起来,对方擅长抓逻辑漏洞,经验老道,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如狂风骤雨,林斐这边三个同学节节败退,哑口无言。 林斐侧着头听,不得不说,这次辩论的问题是“应不应该永远做一个理性的人”,对方拿的是正方,辩题占据大优势,何况有主场buff加成,光是气势自家队伍已经输一半,他一边思索,一边在笔记本上修改程词。 到自由辩论时间,黑框眼镜男低着头和队友耳语几句,几个人齐刷刷的将矛头对准林斐,过了大半场,了解对方辩友全部实力,这个长得乖巧文气的少年看上去是最好的突破点。 简称——柿子要挑软的捏。 谁料到这个几乎没怎么发言,心不在焉的少年像刚从睡梦中睡醒,精准明确的回击,一番辩论下来,三个人没讨到便宜,林斐的队友在桌下竖起大拇指,暗暗的鼓励。 眼镜男亲自出马,用中指扶扶眼镜,嘲讽地问道:“我想问对方四辩,辩论赛是否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 “是。”林斐微微皱眉,淡定回答。 眼镜男蓦然拔高声音,慷慨激昂,“人类的每一次赛事全部建立在理性的基础上,如果没有理性,根本不存在辩论赛事!” 这句话一出来,林斐这边三个队友不约而同皱起眉,他低头翻一页辩论稿,稿子是昨晚临时写的,没有应对这种突发措施的预备发言。 林斐索性合上笔记本,站起来,神情松弛自然,“我们大家都知道,数学是绝对理性的,但我们小时候学数学,并不是纯粹的数字加减乘除,试卷上会有鸡兔同笼,泳池的水闸放水和进水,一个绝对理性的学科,为什么会从感性的生活来出题?” 他讲话时不同于眼镜男激情澎湃,煽动性极强,反倒不疾不徐,就像是和老朋友聊天一样,让人听着很舒服。 林斐停顿几秒,给评委席集中精力的时间,论吵架这件事,他从没输过别人,“现在我来回答对方辩友问题,故事传说里女娲造人是因为孤独,圣经记载上帝造人是为救赎,如果抛开感情,只保持绝对理性,不止这场辩论赛不存在,人类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这种举重若轻,得心应手的气势碾压对面四个人,火急烙不好饼,人急说不顺话,原本表现精彩的四个人为了驳倒他,也开始脱稿发言,林斐三个队友不傻,趁机抓住漏洞一顿疯狂输出观念。 比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原本表现抢眼的四个人溃不成军,林斐站起身,准备总结发言,向台下扫一眼。 傅施阅如约而至,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灰蓝色西装服帖整洁,扣子随意敞开,俊朗丰逸,在一群年过不惑的家长里脱颖而出,高高在上。 两个人的目光相撞,傅施阅蓦然坐直身体,深沉的眼眸闪着幽亮的光,偏过头微微笑了下,林斐漫不经心地从他身上掠过,故意不看他。 傅施阅嘴角笑容一滞,视线直直的钉他身上。 林斐收回目光,双手撑着桌子,直视四个手下败将,笑的干干净净,“如果我问一个绝对理性的人,喜欢是什么?他会回答是荷尔蒙,是多巴胺,是苯乙胺醇,再抽象一点,是思念,是情欲,但喜欢不止是这些,喜欢是清晨醒来看到你时的怦然心动,是握紧你手时的内心充盈,是直视你双眼时的深切喜悦,是想触碰又不敢触碰。” “它不是任何神经递质能形容的感受,绝对理性的人永远无法理解。” 话音刚落,掌声雷动,评委席的三位评委跟着鼓起掌,同校的学生喜悦的高声欢呼。 周围人吵闹喧哗,傅施阅静静地看着他,若有所思,现场气氛热潮,林斐仿佛事不关己,微垂着眼,收拾桌上笔记本,明亮夺目灯光下皮肤白的透明。 再第一次正式见面之前,傅施阅预想过几个切入林斐生活的方案,为了营造一个温柔可亲人设,荒无人烟的朋友圈开始记录生活状态,读书交友,运动工作,与正常人无一般,严格来说不算骗,的确是他真实生活,但只是一小部分的他。 包括那张令林斐印象深刻的照片,他处在森林之中抱着一头鹿,傅施阅厌恶一切动物,不过是因为那头鹿的眼睛,轻而易举令他联想到林斐乖巧温顺的眼眸。 但没想到林斐是先甜后辣,如同一坛烈酒入喉,前味甜的甘之若饴,后味辣的酣畅淋漓,入刀锋一般灌入喉咙,像猛烈的火焰燃烧心口,令他醉的神魂颠倒,难以自持。 拿不拿奖林斐不太关注,尽力就行,所以当几位评委商量完,主持人高声念出本场最佳辩手,他听到自己的名字稍怔一下,下意识又瞥一眼台下,傅施阅朝着他点下头,笑意延伸至眼底。 林斐戴上奖牌,按照惯例与台上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握手,方才戴眼镜的男生,阴阳怪气地问:“你们学校辩论赛还玩田忌赛马?” 林斐嗤笑一声,没理他,与队友一同走下台,接而连三的同学欢呼着,喜不自胜地来与他握手,沾沾最佳辩手喜气。 与他而言,只是赢了一场比赛,却不知道一战成名,日后成为广为流传的经典视频,变成学弟学妹口中经久不衰的神话,每一届入学必要科普昔日风采。 领队老师笑开了花,喜气洋洋地拽着林斐去酒店附近的火锅店吃庆功宴,林斐找一圈没见到周勉身影,发条微信之后,揣上手机,跟随大家一起去吃饭。 包厢里热热闹闹,烟雾腾腾,林斐脱掉校服外套挂在衣架,“叮”一声,轻微金属落地声,他低头,还没看清什么东西掉了。 “啊!” 方才三辩的姑娘惊叫一声,尴尬地看着他,慢慢抬起脚,“我好像踩坏你的耳钉了。” “没关系,不值钱。” 林斐当初在街边随便买的,坏就坏罢,他坐到凳子上,倒杯水润润嗓子。 “哎!林斐!”姑娘捡起地上的耳钉,疑惑地看着,“这里面是什么?” 林斐看过去,微微眯起眼睛,姑娘将手伸到他面前,透亮的钻石滚落,露出一块漆黑芯片,如同蚂蚁的头颅一般大小,密布着电子纹路。 他盯着看几秒,慢慢放下水杯,若无其事的捏过来,竭力平静着声音,“我说是追踪芯片,你信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7 姑娘哈哈笑出声,笑地花枝乱颤,“你还挺幽默的!” 林斐弯起嘴角笑了下,紧紧握着耳钉,站起身向外走去,一直走到洗手间,他反锁上门,将所有的声音隔绝在外,脊背靠在门上,仰起头深深呼出一口气。 随后,他几个大步跨到洗手池,拧开冷水猛然捧着扑在脸上,森然的触觉拉回几分神智,镜子里的脸毫无血色,像是一个从地狱爬上来鬼。 心跳激烈的快要炸开,整个人难以自控在发抖,林斐想掏出手机,湿润手指颤栗的捏不住光滑的屏幕,他在衬衫上擦擦手,努力调整着呼吸节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取出手机,指纹解开屏幕,映入眼帘一条来自几分钟前的信息。 [u5805]:少喝酒,最近昼夜温差大,出来一定记得穿外套。 林斐闭上眼睛,想起被郑总带到会所那天,问过傅施阅,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傅施阅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能找到你。” 原来说的是真的。 难怪手机已经砸坏,傅施阅还是轻而易举的找到贺言宁的家,他真是太迟钝了,以至于到现在才发现。 林斐轻轻拍拍脸颊,看着掌心里的耳钉,另只手滑到贺言宁的电话号码,摁下拨通。 几乎是看到芯片的一瞬间,恐惧同时,他想到一个金蝉脱壳的办法。 贺言宁接到他的电话,小心翼翼地叫一声,“林斐?” “是我。”林斐咬一下嘴唇,有条不絮地说:“你先别说话,听我说,我过几天要去实习,大概有三个月时间在国外。” “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我现在有笔钱,需要把一部分换成外汇现金,不要用你的身份去办,与你的关系越远越好。” 贺言宁迟疑一下,瞬间明白过来,“好,你还好吧?” “我很好。”林斐慢慢叹口气,如实回答。 第五十三章 寒风在黑夜穿梭过街道,欢笑喜悦的少年少女带着一身火锅味涌出门,林斐冷得打个寒颤,自觉地系上扣子。 不想回傅施阅的信息,更不想回那家酒店,可是异国他乡,他无处可去。 看到追踪器之后情绪平复的很快,他的生活里已经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骇人听闻的事,以至于追踪器的出现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就像是一颗树上突然长出一颗坏果子,他会惊讶,可是满树都是坏果子,只能说明这棵树从根上烂掉了,只能拔掉重来。 酒店门口保镖等候许久,捧着两个精致漂亮花篮,庆贺林斐夺得最佳辩手,他看也没看一眼,拿了房卡,径直刷卡上顶层的套房。 房内窗帘半掩,藏蓝的夜色亮着璀璨,木制茶几上罩着透明的玻璃罩,里面一盘盘可口可爱的甜点。 办公桌上笔记本泛着幽蓝的光,林斐扫一圈,没见到傅施阅人,正要转身出去,蓦然一阵暖意包裹,从背后整个人被抱住,淡淡的沐浴液味道干燥,傅施阅头发上水滴砸在他细腻的颈窝,无孔不入的占据呼吸。 “怎么穿这么单薄?” 温柔的嗓音从林斐头顶传来。 林斐纹丝不动,目不斜视,“我困了,想睡觉。” 傅施阅温热的呼吸凑到他耳边,“恭喜,你今天表现很精彩。” 搭在腰侧结实的手臂收紧,林斐撇过脸,才发现傅施阅没穿上衣,浴巾松松散散扎在紧窄的腰间,他视线掠过去,毫无情绪地说,“谢谢。” 傅施阅抬手将他的脸扭过来,眼底含笑,“和同学玩的开心吗?” “开心。”林斐面无表情地回答,开心极了。 “要吃甜点再睡吗?” “不要。” “要不要去泡个澡?” “不用。”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8 空气里安静几秒,傅施阅直勾勾看着林斐平静的脸,心口发酸,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挫败感袭来,有一种预感告诉他,那个爱撒娇爱使坏的林斐一去不复返了,他机关算尽得到的只是仇恨和麻木组成的林斐。 这到底是为什么? 手机铃声打断令人窒息的气氛,林斐掏出来,一串陌生号码,他滑动想要挂断,傅施阅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接吧,号码是周勉妈妈的。” 林斐讶然,随手摁下接通键,周妈妈急促地声音从那边传来,“林斐,你见到周勉了吗?我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 “阿姨,你别着急,我刚才还见到周勉了。”林斐扯个谎,稳住周妈妈,“可能只是手机丢了,我一会去他房间找找他。” 周妈妈急的快哭了,“他每晚都会打电话给我报平安,今晚我等了好久没等到,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全都没有人接,你快去看看他!” “好,阿姨你等我给你回电话。” 林斐挂断手机,皱着眉,通讯录里翻出周勉的电话,正要打一个试试看,一只手越过肩膀,包住他削瘦干净的手,傅施阅嘴唇碰碰他的耳垂,低声道:“我带你去看他。” 两个小时之前。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傅施阅倚着车门,静静地看着手机,随着时间流逝,手机自动息屏,漆黑屏幕倒影出一双森冷阴沉的眼睛。 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来回飘荡,周勉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舅舅……” 傅施阅单手握着手机,闲适地半抱起手臂瞧他,“怎么了?” “我要和你谈谈林斐的事情。”周勉站直身体,袖子抹抹额头的汗。 傅施阅睨一眼没有收到回复的手机,慢慢偏过头,“林斐?” 周勉皱着眉,郑重其事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回事,但他最近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你是我舅舅,但我绝对不会容忍你欺负他。” 傅施阅挑眉,幼稚可笑,“嗯,然后呢?” 周勉认认真真地盯他,略带警告:“虽然他看上去很软很好欺负,但只有我能欺负他,其他人谁敢欺负他,我和他拼命。” 傅施阅似笑非笑地说:“你的确很喜欢他。” 若是林斐见到他这个阴冷的表情,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但周勉始终是太嫩了,压根没接收到危险信号。 周勉羞耻地移开目光,语气埋怨,“你早都知道我喜欢他,打着帮我追他的旗号,结果你自己下手。” 傅施阅慢条斯理地纠正他,“我从来没有说过帮你追他。” 周勉有些不高兴,“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你倒好……” 傅施阅冷漠制止他要说的话,“讲话之前看清自己的身份,衡量自己配不配。” 周勉像一点就着的炮仗,蓦然咬紧牙,“我比你强,你连我的好朋友都下得去手,林斐才几岁,你太过分了!” 傅施阅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这种傲慢鄙夷的态度再一次激怒周勉,他拳头捏的嘎嘣作响,“我和林斐的关系比林斐和你的更好,我们是五六年的朋友,你们才认识……” 傅施阅忍耐达到限额,解开领口紧绷的衬衫扣子,不疾不徐地道:“我来回答你的疑问,林斐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我给他看过你们家的投资账户,目前负债两千万,我有意为之,如果他敢离开我,我就让你们家倾家荡产。” 周勉怔愣一下,猛然一个大跨步,竭尽全力扑上来,“你个王八蛋!” “砰”的一声巨响。 从最近的一辆车下来两个人高马大,衣冠楚楚的保镖,一左一右迅速地抓住周勉的两边手臂,整个人掼在旁边的柱子上。 周勉宁死不屈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骂道:“你敢威胁他,老子要和你拼了!” 傅施阅嗤笑一声,低头看着手机,单手敲下一行字。 [u5805]:你想吃什么甜点?我回酒店的路上带给你。 发完手机装进西装口袋,周勉的骂声不绝于耳,越骂越难听,他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周勉流了满脸的鲜红血液,那一下撞到墙上锋锐铁丝,脑袋划破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鼻梁骨塌陷,此时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他妈的不是人!!” 傅施阅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线,语气平缓,“你惹我生气了,我不喜欢你讲起林斐的亲密感,他不是你的人,你没资格讲这些话。” “还有。”他顿一下,“我不干涉林斐交朋友,不代表我能容忍有觊觎之心的人也能成为他的朋友。” 周勉穷途末路,急火攻心,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傅施阅盯着他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低声轻笑道:“这里有监控,凭你这句话,我打断你一条腿都算正当防卫。”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29 周勉目露震惊,定定看着他,像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此时此刻的酒店房间,傅施阅当着林斐的面解开浴巾,林斐下意识扫一眼,立即别过脸看窗外,傅施阅拉开衣柜取出一件睡袍,从善如流地系上腰带,“他袭击我时受了一点小伤,你别担心。” 酒店隔壁套房,周勉横在沙发上,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伤口做了简单处理,骨折的鼻梁乌青,瞪着一双无神的双眼,怎么看不止是小伤。 林斐瞬间炸毛,冲上去要看周勉的伤势,一只有力手横在腰里,将他拉进温暖的怀抱,傅施阅紧紧地抱着他,“别动,他没事。” 林斐用力掰着腰里的手臂,傅施阅死死的不松手,力量面前的绝对压制,他寸步难移,低声喝止,“你松手。” 周勉听到熟悉声音,木然的眼光挪过来,瞥见傅施阅深拥着林斐,乍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茶几上玻璃制的烟灰缸,厉声喊道:“你放开他!” 傅施阅睨一眼他手里的“武器”,低声问林斐,“他想袭击我,你看到了吗?” 林斐回过脸,像只凶狠的小兽一样瞪着他,“我想看看他的伤口。” 傅施阅抬起他的下颚,轻柔摩挲着他的脸颊,冷静的声音轻微的发颤,“你应该先心疼我,你不担心我会受伤吗?” 林斐一口咬住他虎口柔软的位置,重重地咬着,发泄积攒多日的情绪,傅施阅喘息一声,没有躲避,任由他像是要从身上撕下一块肉一般一样的咬。 直到浅浅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林斐松口,看一眼咬的血淋淋的位置,咬着牙挤出一行字,“你有病。” “你松开手,我不碰他,叫个救护车给他。”林斐深深呼吸一口气道。 桎梏腰间的手臂松懈,两侧的腰被勒的酸痛,他看眼脸色惨白的周勉,心底深深叹息,掏出手机拨通救护车的电话。 傅施阅恢复平静无波的状态,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威士忌,不痛不痒地浇在伤口上,进行简单的消毒。 林斐看到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见怪不惊,亲自送沉默无语的周勉上了救护车,从护士手里要了一卷纱布,回到房间,一声不响的丢在茶几上。 他脱掉衣服,精疲力尽的躺进浴缸,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乱哄哄的脑子里只盘算三个词语。 驾照;机票;船票。 第五十四章 五光十色的烟花飞驰天空中,像蒲公英的羽翼绽开,极速坠落而下,照的窗户之外忽明忽灭。 林斐靠在洗手台上,光亮镜子里后脑头发湿润凌乱,回来路上买一包不知什么牌子的烟,随手揣进裤子口袋,打火机却在外套里,他现在不想出浴室,看见满屋子的血迹,不知是周勉还是傅施阅的,都能让他疯。 他潮湿的手剥开一支烟纸,烟草丝扔进嘴里,浓郁的苦涩刺激口感,压过嘴里残余淡淡血腥味,他的神情却很平静,吃的像糖似的无所谓。 愤怒是一种宣泄情绪的渠道,砸东西也好,厮闹吵架也罢,总归是能把情绪发泄出去,可他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就算他今天晚上把这间套房一把火烧了,让伤到周勉的保镖血债血偿,磕头认错,傅施阅不会说一个不字。 可这有什么意义? 林斐觉得自己就像观赏鱼缸的一只鱼,竭尽全力的去撞玻璃,撞的头破血流,主人心疼的把其他鱼都捞出去,偌大空间留给他一个人,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细心温柔的照顾着,旁人看来这主人无可挑剔,这条鱼不知好歹,可谁曾想过,他为什么要撞鱼缸? 他吼的震天撼地,声嘶力竭,只不过是鱼缸里一串泡泡,不具备任何意义。 洗手间的门“咚咚咚”的规律敲响,傅施阅的声音很轻的问,“林斐?” 林斐吐掉嘴里的烟草,扯张纸巾擦擦嘴,窗外乍亮的烟花窜起,落下一瞬,刺眼的红光照亮他乌浓湿润的眼睛,皮肤白的清透干净,唯一显眼的色彩是鲜艳嘴唇,整张脸浓烈明艳,如同馥郁的玫瑰绽开。 他扭开锁扣,拉开门,傅施阅身量比他高一截,丝质浴袍系的随意,肩宽腰窄,此刻倚着门框端量他一遍,确认无事,“我以为你睡着了,在浴缸睡着很危险。” 林斐瞥一眼他虎口处缠的轻薄纱布,头也不回向前走去,讥诮地问:“有和你在一起危险吗?” “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受伤。”傅施阅偏过脸,视线追随他的背影。 林斐伸进外套口袋取出打火机,烟叼在嘴边,“啪嗒”一声,点燃烟头,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白色烟雾。 傅施阅盯着他熟稔的姿态,皱起眉头,从背后衔过他嘴里的烟,声音蓦然低几个度,“什么坏毛病?” 林斐枕在沙发背,抬着脸瞧他严肃的样子,扑哧笑出声,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烟,“傅总,我再坏哪有您坏?” 傅施阅手腕一扬,那根烟干脆利落的进入垃圾桶,林斐不以为意地重新抽出一根,傅施阅眉头紧皱,连烟盒带打火机一起夺过来,耐着心道:“抽烟对身体伤害很大。” “我想早点死,趁早摆脱你的控制。”林斐不咸不淡地说。 傅施阅低头,深沉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着他,林斐顶着倍感压力的目光,扬扬下颚,明晃晃地挑衅,傅施阅双手捧住他的脸,劈头盖脸地狠狠吻下来,搅着他嘴里浓烈的尼古丁气息,又是狠咬,又是温柔的啄,来回的快速切换,就像是双重人格一样。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0 林斐被迫高高扬起脸,无法拒绝,舌尖都是酸麻的,呼吸絮乱,“你放开我。” 傅施阅充耳不闻,掐住他的两颊,逼迫他张开嘴,里里外外的尝弄,那种狠厉的劲道,如同一批饿极了的野狼,要把他整个人一口吞下去一般。 林斐被亲的头晕目眩,两眼发昏,他举起手,重重的耳光甩过去,傅施阅丝毫不躲避,“啪”的响声清脆,嘴里的血腥味弥漫,不知咬到谁的舌头,他完全不在意火辣辣的脸颊,专心致志地吻着林斐,夺取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甘甜。 林斐蓦然一动不动,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追逐吞噬他的亲吻渐渐缓下来,傅施阅贪恋地触碰着他毫无情绪的嘴角,声音发哑,“别这样对我。” “我想睡觉了,我今天很累。”林斐擦擦湿漉漉的下颚,平静地说。 傅施阅沉默几秒,伸手揉揉他湿润的头发,笑了下,“我帮你吹干头发再睡。” 林斐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任由傅施阅拿来吹风机,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吹风机的嗡嗡声哄着耳边,温柔仔细,一点一点吹的干燥蓬松。 入睡之前,傅施阅仿佛无事发生,如同往常,有声有色地讲了一个睡前故事,林斐充耳不闻,不给他任何反应,乌绒绒的睫毛染成金黄色,在眼下打下一小片阴影,莫名的圣洁纯挚。 傅施阅静静看着他,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充斥在内心里,他深知人性幽暗,尤为擅长操控人心,人与他而言,就像是有迹可循的程序,输入,得到,一个个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从未试过失手。 林斐是生命中一段美丽的bug,所做的每一件傅施阅认为对的事情,都把这个人越推越远,就像是水里的气泡,他想牢牢的握住,却加速气泡的流逝。 如同在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他用了最难的解题方法,现在想回头,挡在前面是无穷无尽的方程,有的事情,一开始就错了,注定他无法重头再来。 林斐没有跟随学校团回程,第二天换私人飞机,飞往哥伦比亚特区,参与为期三个月的NASA实习计划,行李箱由一个变成四个,上回参加晚宴前订做的衣服整整齐齐叠放,人高马大的保镖拎着塞到储物门里。 停机坪寒风呼啸,冷风钻进林斐的衣领,傅施阅伸出手,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他脖颈下,温声嘱咐:“阿姨厨艺不和你的口味记得告诉我,工作上遇到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当然,想我的时候也可以打。”他笑起来,两颊的笑涡优雅迷人。 林斐双手抄在口袋,默然无语。 傅施阅掌着他后脑勺,将他整个人拉进怀里,四周全都是人,林斐脸颊抵在他棱角分明下颚,向后仰一寸,企图拉开距离,“好了,我要走了。” 傅施阅牢牢地环住他,寸步不让,执着地问,“我抱抱你,都不可以吗?” 林斐僵住,任由他抱,隔着薄薄的衬衫,触碰到结实的胸膛,几乎能听到傅施阅有力的心跳声,他抬起头,撞上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睛,此刻示好般看着他。 “林斐,我会想你的。” 林斐心里莫名的一酸,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冷静地道:“我不会想你。” “我想你就够了。” 傅施阅不舍的抽回手,回味着怀抱里的余温,低声道:“我会每天打电话给你,等我忙完工作,会来陪你。” 林斐头也不回地跨上登机梯,一步一步消失在傅施阅的视野中。 作为世界上科技最前沿的公司,同时也是全世界最浪漫的公司,NASA的门槛非同一般的高,本期实习团队里只有林斐一张亚裔面孔,也唯独他年纪最小,同期不是哈佛的就是斯坦福,最不济也得是理工大,全世界顶尖天才在这里聚集一堂。 林斐分到了由理工学院管理的喷气推进实验室,主要任务分为两个部分,其一观测未知行星,其二操作部分深空网络,推进天文任务。 这件事林斐尚未高兴起来,假条上的请假理由被捅到班级群里,不知被谁发到网上,不认识他的人以为他背景深厚,认识这个名字的人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尤其是钱塘附中,果然转学生都不是简单的,深藏不露埋伏在附中一个学期,不声不响的消失,校园表白墙上还哭着学校少一个帅哥,没想到突如其来一个大消息! 这一下从帅哥晋级为男神,不单只是男神,还得是钱塘附中男神,不能少这个前缀,认识他的,不认识他,但凡和他讲过两句话的,都能凭此成为吹嘘的资本,自家同学拿了机器人大赛创新奖,此时又在NASA实习,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和这样厉害的人读一个学校,我也很厉害! 倒不是林斐虚怀若谷,他只是最近世面见广了,足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应对一切发生的事情。 他实习的同时,抽空参与驾照考试,驾照到手那天,林斐从4S店提一辆新车,付款刷卡,拿车钥匙,弯腰钻进车里倒出门店,一气呵成。 车子驶进主城区,两侧绚烂的街景迅速后退,他单手把着方向盘,另只手掏出手机关机,随意丢在副驾驶。 挡风玻璃下耳钉闪着璀璨的光,他瞄一眼,手肘懒洋洋架在车窗玻璃,就这么慢慢悠悠开着车,从黄昏开到日暮,一路向前。 感觉到疲惫就随意找家酒店入住,没油加油,饿了吃饭,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三天后的一个早晨,他躺在床上睡的香甜,轻微的敲门声将他叫醒。 林斐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端详手机时间,翻出手机里的记事本,脑子里飞快的计算出一个数字,指腹敲击键盘,记录下反应速度为81个小时。 在无法确认成功的前提下,他不能容忍任何的失败发生。 林斐洗把脸,慢吞吞地拉开门,如他所料,门外站着妆容精致,衣冠楚楚的白秘书,笑吟吟地举着手机,递给他,“傅总的电话。” 林斐接过手机,转身走进屋内,没个正行的窝进椅子里,听着傅施阅明明很生气,但克制着情绪的悦耳嗓音问道:“你在做什么?” “散心。”林斐平淡地吐字。 白秘书跟着他走进来,扫一圈简单干净的房间,没有看到任何的行李,松一口气。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1 第五十五章 林斐从一阵汽车鸣笛声中醒来。 简单空旷的汽车旅馆,隔音粗陋,这一声鸣笛划破漆黑夜空,如同乌鸦哭啼,他睡眼惺忪,床边椅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薄暮的夜空衬着高大挺拔身影,男人的身体前倾,手肘压在膝上,双手叠成塔尖。 浓郁夜色笼盖英挺轮廓线条,略高的眉骨清晰冷淡,幽深的瞳仁藏在阴影里,分辨不出此时的情绪,就像是一头瞄准猎物,蓄势待发的野兽。 “醒了?”傅施阅的声音沉静温和。 林斐嗯一声,支着手臂坐起来,疲倦打个哈欠,“什么时候来的?” “没多久。” 傅施阅站起身,影子袭在林斐的头顶,他单手勾起椅背的风衣外套,“这里不清净,我们换家酒店,天还早,你可以多睡会。” 林斐伸手去捞床头柜的烟和打火机,摸了个空,傅施阅简洁地道,“别找了,扔了。” “我哪都不去。”林斐睨一眼他,顺手拧开壁灯,懒洋洋躺回去。 灯光下他的睡衣松散,零散扣几颗扣子,脖颈干净修长,细腻清瘦的锁骨明畅优美,胸口削瘦平坦,许是窗户里吹来的寒风刺激,隐隐撑起微妙的弧度。 傅施阅缓缓扫过,视线停驻,压着嗓子道:“林斐。” 林斐触碰到直白入骨的目光,这种不正经的眼神太熟悉了,他拽过被子一角横在身上,若无其事地赶客,“你还要看着我睡觉吗?” 傅施阅瞧着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单手伏到床上,食指堵住那双鲜嫩可口的嘴唇,“你觉得我抛下工作,来到这里,是为看你睡觉?嗯?” “我又没让你来。” “小没良心。” 林斐咬一下他的指尖,毫不顾忌地回击,“老色鬼。” 傅施阅轻哧,松松碍事领带,视线描绘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我们只剩下三个月,我想和你享受最后的甜蜜,你别再胡闹,好不好?” “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呢?”林斐对上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问。 傅施阅稍怔,因为这个问题心口发颤,比起莫名其妙的感情,他更相信科学数据,当荷尔蒙极速消退,多巴胺不再分泌,思念,情欲,痛楚,求之不得,一切的感觉都会烟消云散,他颇为认真地回答,“我不会违背生物本能,更不会背叛天性,你大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林斐笑了下,两手用力揪住领带,翻身跨坐到他身上,像是一颗稚嫩明亮的小叶子,生涩的吻一下他削薄的嘴唇。 如同点燃烟火的信子,一发不可收拾,比以往更激烈和情动,恰如寒夜里两个即将冻死的人,竭尽全力的在对方身上夺取仅存的温度,亲密无间的深刻纠缠,鼻息之间亲昵的吻,傅施阅喉结密密滚动着,哑声在他耳边问:“怎么这么热情?” 林斐不止是热情,前所未有的乖顺,两个人从床上折腾到沙发,又从沙发折腾到阳台,洗澡的时候林斐累的手指都抬不起来,还是又折腾一阵,直到最后,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的。 次日,傅施阅陪着林斐吃完早餐,司机开车送全身乏力的林斐返程,他倚着车门,环抱手臂,回味昨夜的战况,目视车辆化成一个黑点。 阳光普照,人来人往,最普通不过的一天,他以为重新获得林斐的心,怀抱满心欢喜,憧憬着下一场短暂别离后的重逢,直到很久之后,他才突然明白林斐突如其来的热情是为什么。 实习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林斐拿到由NASA发出的实习证明,按照惯例要前往加州理工进行公开学术演讲,以后申请这所学校易如反掌,但他目标明确,志不在此,所以这天他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独自出现在机场附近一条隐蔽长廊。 贺言宁比上次见面清瘦几分,原本清秀白净的脸晒成小麦色,为了让林斐无后顾之忧,他申请借调到华国在南非援建的天文台工作,两个人见面第一句,他紧张兮兮地问:“你准备好了吗?” 林斐坐在行李箱上,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你呢?” “我今天下午的飞机。”贺言宁掏出两张票递给他。 一张飞往伦敦的机票,一张横跨大西洋的旅游渡轮票。 林斐收好票,歉疚地道:“对不起,因为我害得你背井离乡。” “借调是一件好事,在南非我可能不到三十岁就能混到高教授的位置。”贺言宁拍拍他的肩,轻声宽慰。 林斐揉揉发酸鼻尖,“等我成功脱身,我会去探望你。” 贺言宁迟疑几秒,慎重地问他:“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斐垂下眼,盯着地砖花纹,“我已经有一笔外汇,在伦敦租了一间房子,报名参加了AL考试,过几个月我就会拿到剑桥的通知书,我准备的很好。” “我是说……你准备好心理上和他一刀两断了吗?”贺言宁斟酌言辞,小心翼翼地道:“林斐,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这辈子永远再也见不到傅施阅,这个人不会和你的生命有任何关系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2 林斐抬起眼,眼神明亮清透,“我不会后悔。” 贺言宁长长呼出一口气,朝他伸出手,“恭喜你。” “来日方长,有缘再见。”林斐重重握住他的手,眼底含笑。 两个人不再多说,林斐戴上鸭舌帽和墨镜,拖着行李箱经过安检,步入候机大厅,他找个角落坐下来,摆开笔直长腿,晌午的阳光透过一扇扇落地玻璃窗,洒在一个个陌生人身上。 正对面是一对你侬我侬的情侣,两个人缠着同一条围巾,红着脸钻在一起说悄悄话,再往前的年轻夫妻背对背坐着,两个人气鼓鼓地争吵,母亲追逐着奔跑的幼童,拎着耳朵一顿训斥。 同样的空间里,有人甜如蜜糖,有人面和心离,有人嘴硬心软,有人——重获新生。 飞机起飞的六个小时之后。 科锐新品发布会,国内外各大媒体受邀纷至沓来,场馆位于科技园之内,能同时容纳五千余人,叫得上名号的视频网站为这次发布会开辟新的专栏,全程进行直播。 大家都十分好奇,这首屈一指的独角兽公司,这次又能展现出什么样眼花缭乱的黑科技。 毕竟这可是科锐,据说这次还是那位神秘的傅总亲自主持,前所未有的待遇,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一大半的媒体是来探探这位傅总的真面目,业界传的神乎其神,都说帅的像明星似的,完全看不出是个程序员出身,实在令大家太好奇了。 众人议论纷纷,舞台之后,助理兢兢业业调试自家老板衬衫衣领上的麦克风,傅施阅心不在焉地看一眼手表,“还有多久?” “五分钟后开始。”助理回答。 傅施阅内心平静无波,背靠着一面偌大无比的显示墙,轻微的电流声细碎,助理的呼吸声紧张,墙后是满满当当媒体人,万众期盼着他的现身,他却在想,这个时候,林斐应该睡的迷迷糊糊,不知道小朋友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斐是个地地道道的华国人,对那些M国菜提不起兴趣,口味又很挑剔,太辣的不吃,太甜的也不吃,不能咸不能油,可惜上次他去探望林斐,只在旅店待了一天,没有去尝尝家里阿姨的厨艺,不知道林斐吃的不吃得惯。 这个小朋友不能再瘦了,全身上下的二两肉全长在屁股上,他想,要是林斐回来,要监督他多吃点,最好能做做运动,不要总像没骨头似的躺着坐着,一天到晚没个正行。 不过,这幅慵懒样子,确实有几分性感诱人,又厌世又迷人,令他欲罢不能忘。 林斐大抵是没有想自己,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比起林斐恐惧他,憎恨他,麻木的对待他,不想他只是一件小事。 说来奇怪,他向来厌恶别人用死来威胁他,不论是他的母亲,还是他的姑姑,全都自尝苦果,死亡对于傅施阅来说不具备任何胁迫,甚至是个笑话,但林斐那样说时,一种剧烈的恐惧感从心里钻出来,他最近怕的事情越来越多,怕林斐哭,怕林斐生气,怕林斐冷漠的态度…… 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情绪,如今酸甜苦辣体会个遍,这或许算是一种报应。 “傅总,时间到了。”助理提醒。 傅施阅点下矜贵下颚,大步往台上走去,正是此时,身后传来凌乱急促地高跟鞋声,他回过脸,白秘书面无血色,步履匆忙地走到他面前,慌张地叫:“傅总。” 傅施阅眉头拧紧,低声问道:“什么事?” 白秘书犹豫几秒,快速地说:“你吩咐我每天查看一次林斐的定位,我看到他今天上了去伦敦的飞机。” 傅施阅理理板正的衬衣领,漫不经心地问:“又是散心吗?” “傅总……”白秘书硬着头皮,不敢看他的眼睛,“这趟航班刚刚……失事了。” 傅施阅身体蓦然僵直,刺骨的凉意从头浇灌而下,他露出茫然神色,“什么失事?” “飞机失事。”白秘书如临深渊。 傅施阅无法理解简单的四个字,明明意思那么明确,他却无法认知到深层的意思,白秘书的嘴一张一合,可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脑子里嗡嗡的巨响动占据一切。 胸口剧烈抽痛拉回神思,他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说:“准备飞机,现在出发,我要去找他。” 第五十六章 “傅……傅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叫一声,想问问发布会该怎么办。 傅施阅回过头,一种从未见过的迷惘无措眼神,他有一双浓黑沉静的眼睛,平日像是深深的漩涡,使人看不出里面任何情绪,但此刻却像经历一场铺天盖的暴风雪。 助理克制着心跳,胆战心惊地改口,“您的麦没有摘。” 傅施阅扯下麦克风,随手撂给他,毅然决然向场馆外走去,白秘书脚步踌躇一下,朝着助理说:“交给你了。” 一望无际的停机坪风声呼啸,白秘书匆忙打电话,工作能力强劲,路上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飞行员,司机全部到岗,发布会照常进行,地球另一头航空公司的负责人已在等候,唯一不确定傅施阅的情况。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3 这个男人自从上了飞机,一句话都没有讲过,靠着椅背,静静地盯着一处,机舱内沉默压抑的气氛蔓延,像压在每个人胸口的重担,令人连大口呼吸都不敢。 傅施阅并没有在想林斐,正确来说,他脑子里没有任何想法,对于发生的事情莫名其妙,如同身处一团乱麻之中,他试图挣脱纷乱,但这些乱麻像锋锐的铁丝一样越缠越紧,勒在狭窄的颅骨之间,他的头很痛,胸口的心脏狂跳,背后衬衫冷汗湿透,像在做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白秘书的声音忽远忽近,“林斐”两个字像尖锐的针扎在心口,他猛然抬起头,干涩地嗓音问:“他怎么了?” “我说……林斐很幸运,他不会有事的。”白秘书轻声地宽慰。 傅施阅幽深的眼眸突然亮了一点,睫毛沉沉地动,“真的?” 微顿,他眼里乍现的光消失的无影无踪,自顾自般喃道:“他运气很不好的,父母离异抛弃他,成绩达到附中的录取线,却交不起择校费,亲生母亲把他当血袋,父亲又是一个混账,这样的人能算运气好吗?” 白秘书既诧异傅施阅这种自言自语似的语气,又诧异林斐的成长环境那么恶劣,她平时瞧见林斐意气风发的样子,还以为出身优越,“傅总,林斐能遇见您,代表他运气很好。” 傅施阅目光移到她脸上,声音很低,“他运气很差的。” “我无法理解世俗的七情六欲,为什么会哭,为什么会笑,这些毫无意义,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恐惧我,憎恨我,只有他爱我,可他太干净了。”傅施阅抬起手,掌心遮住眼睛,清晰的喉结起伏,“我渴望得到他,但又不愿让他怕我恨我,所以我用不光彩的手段进入他的生活,他和我想象的一样美好,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到自己活着。” 对于傅施阅来说,活着和死并没有区别,是林斐让他感受到缤纷激烈的情绪,让他真真切切的感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白秘书从未听他提起过感情,从来只谈工作,头一回听见这样真挚的发言,她诚惶诚恐,手足无措地说:“我能感觉到,林斐也很喜欢你。” “不,他恨我。”傅施阅轻轻摇头,纠正她,“因为我说他是我的宠物,我用肮脏的计谋捆绑他,他恨我恨的要命,这就是他为什么登上那班航班的理由,他想脱离我的控制,远远的离开我。” “因为我,他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现在命……”他停顿,缓缓道:“林斐遇到我,是我的幸运,是他的厄运。” 如果没有遇到自己,林斐会是一个单纯快乐的少年,此刻在课堂上为一道题冥思苦想,或许还会收到同窗的情书,聊着对未来生活的畅想,而不是命悬一线,生死未卜。 傅施阅戛然而止,看着雪白的机舱顶,头痛,却不是剧烈的痛,细枝末梢的痛浸透在每一条神经质地,连带肺部跟着痛起来,每一口吸气都像是肺癌晚期的病人一样困难。 他很恐惧。 恐惧即将到来的消息。 人潮汹涌的机场,每一天上演着重逢又别离,航空公司办公区外成群结队的记者围的水泄不通,哭的溃不成军的人躺在地上,尖叫、嘶吼、责骂,身强力壮的保镖分开人群,硬生生开出一条通道。 傅施阅步履迅速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厅堂里等候已久的负责人,那是一个很年轻的日耳曼女性,瞧见他走过来,深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地道:“傅先生,您好,我们刚刚得到准确消息,飞机偏离既定航线,大概坠落在大西洋某个位置,从事发到信号消失,全程只用了37秒,事故原因目前不清楚,我们正在积极联系搜寻救援公司……” “乘客名单。”傅施阅呼吸颤栗着,理智此刻变成一种负担,他太清楚这行话是什么意思,37秒的时间根本不够打开降落伞,坠落在无边无际的大西洋必死无疑。 负责人迟疑几秒,傅施阅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文件夹,屏息凝神上下扫一遍名单,快速翻页,负责人看着他道:“这是本次登机乘客,名单目前不准确,其中有一位乘客关闭机舱门前因病下飞机了,我们正在向医院调取这位乘客的信息……” 她仍在说话,傅施阅的目光钉在一行字母上。 林斐。 突然之间一种陌生的感觉袭来,压过隐隐作痛的头,压过喉咙的痛,这种剧烈的疼痛盖过一切的痛,他看到窗外无数个崩溃的人,看到成群结队飞来觅食白鸽,看到灿烂明亮的夕阳。 他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出那扇门,也不太记得请是什么时候坐在这条长椅上,全身的血液一寸寸凝结,冷汗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寒风吹过,刺骨的冰冷席卷而来。 拿着棉花糖的小女孩走过他,眨着漆黑的大眼睛,“叔叔,你怎么哭了?” 傅施阅才发觉脸颊的清凉,他仰起脸,第一次遇见林斐时,那双眼睛明亮干净,生机勃勃,像是悬崖峭壁上开出的嫩叶,生命力顽强,林斐鲜艳,诱惑,可爱,慵懒,给予自己从未体会过的幸福愉悦,完全不同于后来仇恨麻木的眼神,傅施阅极力想去想他的美妙,但脑海里一帧一帧,全都是穷途末路之时林斐恨他的样子。 这场战争林斐彻底赢了。 左胸口疼的如同被病菌一口一口狠狠吞噬,仿佛心尖上的血被抽取榨干,只留下一个空壳子。 突然想起那个疯女人临死之前,双眼通红盯着他,像看着深恶痛绝的仇人,声嘶力竭地吼着—— “不会有人来爱你!你就是个神经病,永远不会有人爱你!” “你会遭报应的!你要下地狱!” “你得到的都会失去!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傅施阅从来都当成笑话,连诅咒人都诅咒的那么低俗,死也死得不冤,甚至要她不得好死,头盖骨都要做成观赏品,以供嘲弄,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这一刻全部应验了,他身处在活地狱之中,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林斐不会登上这趟航班,他以爱的名义化作绞绳,亲手把这个唯一爱他的人送上绞刑架。 他就是罪魁祸首。 痛楚的情绪早已超过常人负荷,但傅施阅天生的性格清醒冷漠,连崩溃大哭,暂时逃避都做不到,心脏一刀一刀的被凌迟,鲜血淋漓,真正的千刀万剐。 白秘书精致妆容哭的有些花,买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给他,“傅总,喝杯咖啡暖暖,名单暂时不确定,我们还有百分之一的希望。”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4 傅施阅纹丝不动,只是认真地问她,“生日愿望会成真吗?” “啊?”白秘书弄不明白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傅施阅嗓音很哑,一字一顿地道:“林斐是第一个为我过生日的人,他替我许了一个愿,爱我所爱,求我所求,我现在希望他完好无损,只要他活着,我什么都可以接受,离开我……也可以。” 只要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不敢奢求。 上天有好生之德,报应也应该报应在他身上,不能牵连无辜善良的人。 “傅总……”白秘书的眼泪落下来,何时见过傅施阅这样卑微又可怜的样子,这个男人在她的定义里是一个恐怖的存在,富有四海全毫无人性,不论亲属下属,全是他手中的工具,只有用的顺手和用不顺手,没有感情的附加。 作为用的最顺手的工具之一,她不幸得以见识真面目,再见到林斐第一次,她完全没把这个少年当一回事,以为不过是件新奇的工具,却没想到这个少年势如破竹的杀进傅施阅的心里,根深蒂固扎进去,如今又连根拔起,山崩地裂。 她哽咽着道:“我继续去和航空公司对接,会没事的。” 傅施阅站起身,捋一把散乱狼狈的头发,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你去谈收购海洋搜寻救援公司,我等不到航空公司谈完合作流程,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我有很多钱,很多很多。”他轻轻地道,看着前方蔚蓝的海面,声音颤栗,“我一定要找到他,不能让他死在大西洋,他很怕冷的。” 第五十七章 三年后。 七月天空万里无云,烈日当头,热浪如同熊熊火焰,七八个生瓜蛋子一头扎进科研所大厅,扑面而来的冷风挽救仅剩的半条小命,一个个恹恹,横七八竖载在椅子里,晒的像煮熟的虾仁。 “丁师姐,让我们歇会……” 丁师姐啧啧几声,“只能休息十分钟,一会跟我上楼,把你们塞给老师,我还忙着其他工作呢!” “师姐,我们分到哪个部门实习?”有人好奇地问。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丁师姐笑眯眯地道,“坏消息是你们分到档案馆,攒了四十年的资料能整一个暑假,好消息是档案馆在地下室,不用开空调都很凉快,记得多穿几件衣服。” “啊!!” 大家开始嗷嗷叫,都是XX科技大学的学生,为了暑期能来临江市的科研所实习,过五关斩六将,不知道考多少试,又求了多少人,没想到就来整档案,这谁能忍? 一直沉默的夏炽擦擦额头汗水,怅然若失地道:“我还以为能去天权五号发射基地看看。” 丁师姐看向他,瞧着这副可怜样,笑道:“别这么悲观,你们盯紧车库那辆阿斯顿马丁,那是我们所草的,他最近在做天权四号的飞行轨道测量,经常跑基地,你们要是能逮着他,好言好语的求求,说不定他能带你们去参观。” “所草?”一听这两个字,有人眼睛亮了,“长得很好看吗?” 丁师姐摆摆手指,感叹道:“好看是好看,但你们可别想了,人家两年半就读完剑桥,模联,辩论,科创三个奖拿了个通,要不是高教授面子大,现在他都进硅谷名企挣美金去了,这才回国两个月,成我们科研所的香饽饽……” “真有这么牛X的人?” “这履历听着和小言男主似的。” “好优秀,还开阿斯顿马丁,感觉要恋爱了。” “都行了,走吧,跟我上楼。”丁师姐招呼他们站起来,“你们不用担心,他很有魅力,也特好接触,学着聪明点就成。” 夏炽听得出丁师姐很欣赏这位“所草”,一路上洋洋洒洒的讲起这位所草,发表过几篇SCI论文,会打马球,滑雪玩的很溜,还懂法语,保送名额都没要,自己考上了剑桥,可谓从小一直优秀到大,现在才二十二岁就委以重任,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也许是这样的人离生活太远,就像是另一个世界里的生物,夏炽没有多少感想,左耳进右耳出,一直到走到优秀员工展示墙,丁师姐停住脚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就是他。” 朴素标准的证件照,简单黑T恤外套着一件浅蓝工作袍,夏炽熟悉又陌生的一张脸,他印象里的林斐是乖巧文气的,干干净净,充满少年意气,但照片里的脸虽然是同一张,给人的感觉截然相反。 如同化蛹成蝶,凤凰涅槃,稚气在他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棱角清晰,眉眼英气,漆黑眼睛深沉透明,在静态里映照出两个浅浅的光圈,细锐的嘴角上扬,神气坚定,有种天然的风度,即便是一张照片,也能想象到他讲话时端正的神态。 夏炽怔愣在原地,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林斐。 此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道声音七嘴八舌的询问着工作事宜,丁师姐咯咯地笑出声,亲切地叫道:“林斐,我正和他们夸你呢。” 众人簇拥着林斐走下阶梯,他们穿的是照片上的工作服,和医生的白罩袍很像,不过他们是浅蓝色,明明是一样的衣裳,穿在林斐身上莫名的不一样,夏炽后知后觉的发现,林斐长高了好多。 唯一相同的是与以前一般削瘦,随着下阶梯的动作,双腿越发显得笔直修长,步履随意流畅,他偏着头,嘴角衔着松散笑意,从容不迫地回答身边人的疑问。 听到丁师姐的声音,林斐回过头,一眼看到人群里的夏炽,两人皆是一怔,林斐笑意延至眼底,“好久不见。”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5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夏炽,诧异两人居然认识,夏炽白皙的脸顿时面红耳赤,“林斐,好久不见。” 林斐扫迎着众人探究目光,瞥眼大厅里的钟表,“我这会赶时间出去,回来一起吃个午饭吧?” “啊……好。”夏炽觉得自己像被明星选中的幸运粉丝,兴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斐从胸前口袋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我的新号码,你加我的微信,餐厅定位我发给你。” 夏炽想起来,林斐的微信号已经好几年没有用过,上大一时他联络过几次,从来没有收到过回复,他双手接过名片,眼睛亮晶晶,“好,你去忙吧,午饭我们再叙旧。” 林斐朝着他点了头,一群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气定神闲地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林斐的身影消失,丁师姐瞪圆眼睛,惊奇地打量一遍夏炽,“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中学同学。”夏炽小心翼翼地收好名片,如实回答。 有人八卦地问,“在你们学校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特别男神风范?” 夏炽模模糊糊回想起林斐以前的样子,摇摇头,认真地说:“如果他没有主动和我说话,我还以为遇到同名同姓了。” 读中学时的林斐很优秀,很亮眼,可比起现在,言行举止,一颦一笑松弛自如,那种用学术浇灌出的非凡气场,简直称得上脱胎换骨四个字。 即便是在大街上遇到,他都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这样的人看上去只可远观,不可亲近,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没半点关系,没想到林斐竟然会主动问候,甚至邀请他一起吃午饭。 大家瞧着夏炽的目光羡慕不已,居然有这么个同学,以后在科研所工作那可不得顺风顺水。 餐厅位于科研所附近商业街,装修古朴的中餐厅,服务员一路引着夏炽走进包厢,林斐坐在窗边,拿着平板电脑点菜,挪开目光看他一眼,“你想吃什么?” 夏炽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心情紧张的像坐云霄飞车,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都可以。” 林斐随意点几个菜,拎起桌上茶壶倒两杯茶,递给夏炽,“你多吃点,晚上科研所成立50周年庆祝大会,上面领导很喜欢喝酒,晚上你没时间吃菜。” 夏炽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林斐熟稔的态度令他的情绪缓解,崇拜地看着他,“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你,你现在好完美。” 林斐挑着眉头,“光环效应,你要是在厕所遇到我,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夏炽扑哧笑出声,两个人像老朋友似的聊一阵,聊聊林斐的留学生活,扯扯夏炽的实习状况,夏炽支着下巴,叹息道:“我进科研所是没希望了,希望明年毕业能去科锐。” “嗯,科锐的待遇很好。”林斐轻描淡写带过。 夏炽点点头,“我想进科锐不是因为科锐待遇好,你还记得几年前XX号的那个事情吧?” 林斐抿一口茶,低声道:“记得。” 空难是四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和中彩票的概率不相伯仲,他将所有的行李,以及定位芯片留在飞机上,在舱门关闭前下了飞机,换乘半个月的旅游渡轮到达伦敦,来一招金蝉脱壳,声东击西,从来没有坐过游轮,那半个月他吐得昏天暗地,手机卡早都丢进垃圾桶,直至下船才知道天翻地覆。 夏炽道:“科锐收购那个海洋搜寻救援公司,捞两个月才捞上来飞机,据说花了好多个亿,我当时就觉得,这公司太有人文精神了,工作氛围肯定特别好!” “哎……林斐,我记得你认识科锐老板吧?好像叫什么傅……” 林斐微微笑,指腹摩挲着光滑的茶杯壁,若无其事地打断,“不太熟,吃饭吧,一会菜凉了。” 夏炽拿起筷子,突然想到什么,轻声地问:“你是单身吧?” “嗯,目前是。”林斐简洁明了。 夏炽眨眨眼睛,“剑桥没有遇到合适的吗?” 林斐缓缓摇头,追他的人自然是有,大把的英伦范的温柔绅士,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于这种人避之不及,活泼乐天的他又不喜欢,为了赶学业精疲力竭,没什么时间谈恋爱,就这么一直单着了。 夏炽莫名其妙地笑一下,端着碗安静吃饭,两个人改聊些闲话。 这天晚上科研所下班,陆陆续续赶往50周年庆典举行的酒店,林斐的顶头上司姓孟,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人称孟部长,能做到部长这一行并非专业能力精湛,而是此人擅长钻营,特别会溜须拍马,以前是其他单位的,跨行空降到深空探测部门,根本就不懂什么数据计算,更别提航天科学。 再加上为人不怎么样,大家都是真才实干,没几个人瞧得起他,林斐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他多说几句话的人,于是孟部长心安理得的蹭起豪车,与其说蹭车,不如说把林斐当司机,坐在后座滔滔不绝地吹着当年风云岁月,从科研所一直吹到酒店,听的林斐无语至极。 “小林啊!我跟你讲,我当年和你一样俊,我们局长还想把女儿嫁给我……”孟部长咧着大嘴,侃侃而谈。 林斐敷衍地嗯嗯几声,晃着车钥匙走到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合上,他反应迅速地摁住上行键,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男人。 林斐怔住,呼吸一滞,酒店电梯里富丽堂皇,吊着明晃晃的水晶灯,傅施阅衬衫西裤干练整洁,半抱着手臂,靠在墙壁上,那双眼睛直勾勾盯在他身上,如同钉子要扎进肉里一样。 孟部长喜笑颜开,“啊!傅总!今天怎么就遇到你了,真是喜事连连啊!” 傅施阅一直盯着林斐,漫不经心地道:“科锐在楼上开会。”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6 “真巧啊!”孟部长感叹。 真巧,林斐心里道,临江市那么多的五星酒店,科锐偏偏选择这一家,他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走进去,这三年时间,改变最大的是他的心境,他已经完全不再畏惧忌惮这个男人,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周围的人不受到任何伤害。 不可能一辈子背井离乡,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他回来了,不止回来,而且要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生活在阳光下。 林斐摁下电梯关闭键,微抬着下颚,熟视无睹,姿态始终倨傲。 孟部长没有察觉到气氛微妙,热情地介绍道:“傅总,这是我们科研所的林斐,后起之秀,很有才干……” “你好,傅施阅。”傅施阅朝他伸出手,手掌宽厚,骨节分明。 林斐毫不犹豫地握住,“林斐,斐波那契的斐。”原本想一触即离,却被紧紧的握住,清晰的触碰到傅施阅滚烫发颤的掌心,像是冰川下汹涌奔腾的寒流,压抑着激烈的情绪。 第五十八章 “长大了。”傅施阅慢慢松开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林斐垂着眼,掀起来睨他一眼,有模有样地礼尚往来,“老成了。” “你们认识啊?”孟部长回过味来。 傅施阅抬起手腕,漫不经心地松着手表的腕扣,指腹不着痕迹的抚摸着掌心,残余的触感柔韧温润,“认识。” 林斐望着led上跳跃的数字,面不改色地道:“我以前在科锐实习过。” 孟部长惊讶,“什么时候啊?” 傅施阅盯着林斐的后脑,眼梢微微眯起来,“太久了,林斐,你还记得吗?” “高二。”林斐顿一下,嘴角弧度轻妙讥诮,“傅总贵人多忘事。” 傅施阅收回目光,看向孟部长,笑了下,“青年才俊。” 孟部长瞧着林斐淡定的模样,喜滋滋夸赞,“傅总你是不知道,我们小林外号科研所的所草,很讨人喜欢的。” “是吗?”傅施阅似是很有兴趣,慢条斯理地道:“林斐高中时就很讨人喜欢了。” 林斐哼笑,多余的眼神都不给傅施阅,“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他迈开长腿,步履坚定地向外走去,背影挺直骄傲,有种神闲气定的味道。 傅施阅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如同一把锋锐刻刀,一笔一笔勾勒着他的线条,像要深深篆刻进心里一样,直至电梯门合上,他缓缓闭上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电梯持续上行。 “叮”的一声再次开门,宽敞明亮的会议厅空无一人。 科研所的50周年庆典枯燥乏味,上头的领导一个个上台发表感言,讲的激情澎湃,下面的人喝着酒,吃着菜,困得打瞌睡。 林斐和师弟师妹喝几杯,心不在焉地靠到椅子上,旋着手中红酒杯,瞧着杯子里深红色的旋涡。 刚到伦敦的一两个月,他不敢出门,不敢开窗帘,不敢关灯睡觉,躲在偏远的公寓房间,每天靠吃外卖度日,噩梦里时常出现傅施阅,常常害怕一觉醒来,床边静静坐着这个人。 直到他收到剑桥的录取通知书,那是他第一次走出门,温热阳光洒在苍白的脸上,他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的吸血鬼,站在太阳下睁不开眼。 他一步一步的走,走过人满为患的国王学院,走过长长窄窄的三一巷,穿过叹息桥,越过圣体钟,一直到静谧流淌的剑河边。 河水倒影里是一张陌生的脸,凌乱头发长到脖颈,额发遮盖住疲倦双眼,嘴唇毫无血色,精气神从他身上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才十八岁,却有了一个苍老的灵魂,他看了许久,从黄昏看到夜色深深。 回去的路上买了一把剪刀,他照着镜子一剪子,一剪子的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他问自己,四百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让他遇到了,还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 后来认识了新的朋友,每天倘佯在知识的海洋里,开始全新的人生,他才逐渐意识到,生活是多么的美好。 夏炽拿着一盒牛奶,放到林斐面前桌上,跨过椅子坐下来,“别光喝酒,喝点奶,对胃有好处。” 林斐拉开牛奶盒盖,仰起头一口气喝完,漫不经心地问:“你不用去敬酒?” “我不去。”夏炽双手撑在椅背,皱着眉头说,“我最讨厌和领导喝酒,说是酒桌文化,其实就是权利展示,管你能不能喝,在我面前就得听我的话,你喝的越多说明你服从性高,哪怕你难受的要死,没死之前都得喝。” 林斐哧笑,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瞥一眼时间,“我要走了,明天请你喝果茶。” 夏炽端量他一遍,林斐脸颊白净,气息均匀,闻着没有浓重酒气,讶然地问:“你不去敬酒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7 林斐手指点点额侧,淡定地道:“我的工作要用这里,酒喝多了容易影响大脑反应能力,各位上司都能理解我。” 说白了,有底气,有能耐,他有这个资本可以横着走,谁也拿他没招。 夏炽像个小粉丝,闪着星星眼,“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林斐懒散仰靠着椅背,轻轻笑一下,“我不厉害,天权系列的航天飞行启动预研用了二十年,立项用了十年,这是两代人的努力成果,上个月高教授发现氢贮箱里氮气无法置换,影响气体纯度,整个基地的人一个月没睡好觉,夜以继日的研究这个问题,比起这些鞠躬尽瘁的前辈,我很平凡。” “林斐,你太谦虚了,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身边的大咖太多,导致你没有参考对象,你才有这种错觉?”夏炽讶然,歪着脑袋仔细想想,“我们是同学,赵敬台现在找不到实习工作,周勉复读上了大学,我呢,已经算是同龄人的佼佼者,比起你差的太远了。” 这种差距在当年并不明显,林斐只不过是拿了一个奖,认识知名教授,转学去更好的学校,参加一场辩论赛,去一家企业实习,可一点一点累计起来,人生的岔路口越来越多,等到众人幡然醒悟,已经在前方看不到他的踪影。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或许在入学附中的第一天,林斐误打误撞坐进那辆特斯拉车里,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启旋转,时至今日,大家才发现他已经是枝头上的凤凰,众人眼里的人生赢家。 夏炽说的有几分道理,林斐依旧不觉得自己厉害,能进入科研所担当重要项目,有幸为航天事业尽一份力量,那是因为他站在巨人肩膀上,幸运加上实力,没有夏炽说的夸张。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就是因为这种虚怀若谷,不骄不躁的劲令他在人群里脱颖而出,人常说美的最高境界是美而不自知,优秀也是一样的,优秀而不自知,使之优秀更甚。 林斐走到地下停车场,拿出手机想叫个代驾,瞧见两个男人站在不远处。 傅施阅靠着一辆线条流丽的黑色轿车,高大修长的侧影挺拔,单手握着打火机,低头点一根烟,旁边是个林斐从没见过的男人,说是男人夸张了,看着模样不超过二十岁,长得秀气文静,眼睛又圆又大,仰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 隔得太远,听不清,林斐瞧几秒,兴趣不大,和傅施阅闹到寻死觅活,难看至极,三年前这么一遭,彻彻底底断的干净利落,现在爱怎么着都不关他的事。 车库空间开阔,一眼能望到底,傅施阅瞥见他,微微偏过头,直直地望着林斐,身旁的人喋喋不休,他充耳不闻,直到烟灰落到衬衫上,他低头抽口烟,淡声道:“不用。” “先生,我刚拿到驾照,真的不是故意堵住你的车位。”男孩踮起脚,靠近几分,笑眯眯道:“我还不会倒车,你能帮我倒车吗?” “稍等。” 傅施阅撇一句,修长手指夹着烟,大步流星地朝着即将上车的林斐走过来,一把摁住要关上的驾驶车门,林斐下意识抬头,微微拧着眉头,傅施阅低头看着他,温声道:“你喝酒了,别自己开车。” “我叫代驾了。”林斐扬扬下颚,示意他松手。 傅施阅不为所动,取出西装裤里的手机,“不用叫代驾,我派司机送你回去。” 林斐平静有力重复一遍,“我叫代驾了。” 他有一种预感,一旦重新和傅施阅牵扯上,就会像麻绳一样越缠越紧,永远扯不清关系。 傅施阅沉默一瞬,搭在车门上的手指收紧,清晰骨节泛白,低沉笑一声,“林斐,你不用害怕我,我不会纠缠你,以前的事情很抱歉,对不起。” 林斐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嘴角微微翘起:“傅总,你多虑了,我不是怕你缠着我,实话告诉你,我的工作签过保密协议,受到上面的特殊保护,如果我明天不去上班,警察第一时间会找到你。” 傅施阅稍怔,笑意渐深,意味深长的语气夸赞,“你真懂法律。” “都是跟傅总你学的。”林斐似笑非笑,偏过脸,不急不缓地继续道:“傅总,你应该是忘了,我们两不是谈恋爱,纯粹是一桩钱色交易,我就是想找个上流社会的金主,实现阶级跨越的目标,现在我很知足,没有你,我没有今天,所以你不用给我道歉,咱们两钱色两清,谁也不欠谁的。” 他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不过就是拿钱办事,给一个又帅又有钱,性能力强悍的神经病睡了一段时间,谈什么喜欢和爱,太低俗了。 宁愿是这种清白的关系。 一字一字,如同锐利的针刺在心头,傅施阅几乎压不住猛然翻涌的情绪,林斐知不知道打捞飞机的那两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两个月里,他一合上眼,如同做噩梦一样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他害怕飞机捞上来,更害怕飞机捞不上来,每过一天,胸口剧烈的痛楚更沉一分,直到折磨到精神崩溃的临界线,他拿着餐刀狠狠的扎向手臂,用肉体的疼痛来缓解精神上的痛苦。 飞机残骸打捞上来那一天开始,他一遍一遍确认残肢断臂,盯着一张张残缺恐怖的人脸,人间炼狱的场景他经历了半个月,苦苦煎熬着,直到确定没有林斐的遗体,他两眼发黑,全身脱力的倒下去。 钱色两清? 林斐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简单! 傅施阅喉咙似被哽住一般,清晰喉结一上一下剧烈起伏着,深深地看着林斐,解开领口紧绷的扣子,一字一顿地道:“你说得对,钱色两清。” “最近这几年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我现在想想那段时间心理的确不正常,现在我已经康复了。” 林斐睨着眼看他,吊起的眼角有风情的意味,半醉未醉的样子很勾人,“真好,傅总,祝你身体健康。” 傅施阅的心跟随着他这个眼神跃动,轻微的口干舌燥,林斐触碰到他直白的目光,嘴角勾了勾,曲指敲敲车门,“傅总,我的代驾司机来了,你让开点。” 傅施阅抬起手,一股难忍的燥热升起来,热烈露骨的目光毫不遮掩,压着嗓子道:“下次再见。” 林斐冷冷淡淡,没接这个话茬,再也不见是最好的,他虽然心理素质强,也没强到能把傅施阅当成陌生人,这个男人留给他的烙印不止是后腰的纹身,还有心理上的耻辱,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 车子消失在傅施阅视野中,停车场里静悄悄,他将手中的残余烟折成两半,撂进垃圾桶,大步走回黑色轿车旁。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8 原地等待的男孩望眼欲穿,看见他回来,抖擞精神,“先生,你朋友也好帅啊!” 傅施阅面无表情,摁一下车钥匙,一言不发坐进驾驶座,明亮的车灯照亮前方的路,男孩沐浴在灯光里,笑吟吟道:“你还没给我倒车,你的车开不出来的……” 话音刚落,轰鸣的发动机声音响起,静滞的黑色汽车猛然启动,如同离弦的利箭出手,不顾一切地向前飞驰! “砰!!!”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横在路口的车身撞的深深凹陷,整个地下停车回响着轰隆隆的回音,男孩吓的面无人色,手忙脚乱的躲避,脚下踩滑,一屁股载在地上,大声喊道:“你神经病啊!” 黑色轿车缓缓倒退,如同蓄力一般,傅施阅再次油门踩到底,漫不经心地撞上去,昂贵的发动机声震耳欲聋,一次比一次撞的更狠,硬生生开出一条道路,男孩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惊慌失措地嘶吼,“你有病吧?” 傅施阅踩住刹车,车子行云流水地停到他身前,手肘压在车窗上,眉眼如同锐利的寒刃,“刚才他在这里,我不想又一次吓到他。” 男孩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明白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是个危险的疯子! 第五十九章 林斐回到家,这套房子刚买到手不久,不大不小两居室,离科研所很近,平时不想开车时,乘地铁过去很方便。 他洗掉轻薄的酒气,擦着头发,靠到露台的藤椅,夏夜的晚风热腾腾,吹的刚洗完的身体黏糊。 林斐摁开空调,“嘀”一声响后长久的平静。 背后水族箱里金鱼游动,鱼缸蓝色氛围灯映在脸上,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卷翘睫毛半阖着,心里刺刺挠挠,像烟瘾犯了似的,他已经好几年没抽过烟,一开始不敢去买,长他这样像未成年,买烟需要出示护照,后来学校里禁烟,时间一久,自然而然戒了。 临江市那么大的城市,成千上百酒店,为什么偏偏遇到了傅施阅。 林斐嗤笑,摇摇头,抄起茶几上手机,朋友圈的信息百无聊赖,屏幕飞速滑动,指腹一顿,停在一段视频,发动态的是钱塘市范总,买过alpha导盲犬专利,视频里傅施阅接受媒体采访,坐在真皮靠背椅里,笔直修实双腿交叠,裤筒下的黑色正装袜干净平展,气质沉静稳重,但眸子半眯着,眉眼阴沉,酷似一头伏击已久的猎豹。 傅施阅和他印象里唯一的变化——这个男人不再掩盖骨子里的强势,不论言行谈吐,看着都不是善茬。 他盯着看几秒,干脆利落拉黑范总,眼不见,心不烦。 翌日。 孟部长背着手例行视察工作,伸长圆圆的脑袋左探探,右瞧瞧,外行指导起内行来一点都不收敛,虽然他看不懂,但还得叨叨几句,以彰显部长风范,部门里走一圈,没几个人愿意给好脸色。 “咳咳。”孟部长清清嗓子,郑重其事地道:“都别忙了,我有件重要事情要宣布。” 众人纷纷抬起头来,孟部长心满意足,笑眯眯地道:“我们去年为乌干达援建了一个天文观察站,有谁愿意借调去一个月?工资翻倍!” 众人又一个接一个垂下头,该干啥干啥,乌干达是非洲国家,这几年风平浪静,派遣的特警会保护科研人员,但谁知哪天出门逛个超市,遇上不知从哪儿飞来的流弹,打中胳膊腿还有救,打中重要器官,那边医疗条件惨不忍睹,命都要丢。 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林斐捏着文件夹,刚走进门,孟部长双手叉腰,拔高嗓子,义正言辞地喊:“只去一个月,工资翻倍!没人想去吗?” 下面的人叫苦连天,哀嚎遍地,林斐握着文件夹在桌沿磕两下,朝着孟部长的后脑勺淡道:“我去吧。” 孟部长讶然回过头,林斐现在是科研所重点培养,压根没想过这个人选,“你想去?” 丁师姐意想不到,心惊肉跳地看着他,“林斐,那边太乱了,你还年轻,别那么冲动。” 林斐笑一下,文件夹递给瞠目结舌的孟部长,很平淡地道:“乱吗?我觉得挺有意思。” 挺……有意思? 丁师姐看着他的眼神蓦然一变,难以置信,“你真不怕?” “怕什么?”林斐触碰到她诧异模样,一屋子的人齐刷刷地用这种目光瞧着他,他扑哧笑出声,耸耸削瘦的肩膀,“我有个学长在非洲,我想顺路去看看他。”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大家,丁师姐若有所思地端量林斐,脱口而出道:“你好像很喜欢冒险。” 不管是林斐玩的马球,滑雪,全是稍有不慎就会小命玩完的运动,他却乐此不疲的参与,游走在极端危险的边界线上。 林斐挑起眉,不以为意地道:“因为好玩。” 平静生活是大部分人的追求,但于林斐不适用,他早就习惯大阈值的感官刺激,那种高强度的未知感,令他欲罢不能。 感情是一个道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39 贺言宁的心意林斐一清二楚,林斐在剑桥读书时,深刻考虑过和贺言宁交往的可行性,列举出贺言宁一条条优点,得出贺言宁是个完美男朋友,但他说服不了内心,就像一个嗜辣如命的人,清粥小菜养胃健体,可不对他胃口,难以下咽。 孟部长翻阅林斐递来的文件夹,林斐现在规划飞行器航行轨道,涉及到太空引力学理论以及恒星距离精确测量,前者只能林斐自己计算,后者他申请找一个外包公司,设计一款能和深空望远镜连接的APP,不止自己的问题解决,方便后来人的进一步探索。 “小林啊!你能去主动请缨,勇气可嘉,你这事我今天就递上去。”孟部长拍着胸口,精明双眼咕噜噜转,叫住要走的林斐,“你下午别去观测站了,到宣传部的直播间,和实习生夏炽一起,给大众做科普吧!” 林斐眉头皱起,毫不客气地问,“宣传部没人了吗?” “咱们科研所就属你两长得端正,代表我们的牌面,这不为了美观和谐吗?”孟部长无奈地笑道。 林斐没什么情绪“嗯”一声,他不喜欢上镜,自拍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直播更是没什么兴趣,即便这个行业火爆互联网,他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 科研所在L站有一个官方账号,每周五做一次枯燥直播,讲述分析科研数据,开口闭口都是数字,很多人奉为催眠圣经,比数学课还能令观众睡得香。 林斐走到直播间门口,听到夏炽元气满满,激情澎湃的声音,宛如圣斗士降临—— “欢迎王八羔子进入直播间,老哥你这ID怎么没被屏蔽啊?” “三分喜欢点个关注,七分喜欢刷个鲜花,动动手指点个赞!”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长相开玩笑,我可是颜值主播!” 林斐深呼吸一口气,推门大步走进去,夏炽瞧见他,正好词穷了,兴奋地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将相机转过来,对准他,“我们有400个观众了!” 弹幕肉眼可见的狂飙增长。 “卧槽!帅哥果然都上交给国家了!” “我现在好好学习还来得及吗!?科研所等我!”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工作服穿那么时髦,大哥你是来走秀的吗?” 林斐拉开椅子坐下,偏着脸,瞧着满屏花花绿绿弹幕,态度温和地问夏炽,“你刚讲到什么地方了?” “讲到萤火一号的诞生。”夏炽将一沓密密麻麻的文件递给他。 林斐慢悠悠翻几页,垂着眼认认真真,嘴上懒懒散散地讲:“萤火一号探测器是我们第一次尝试向火星发射的探测器,装载光学成像仪和磁通门磁强仪,由于变轨失败,十年前它永远留在浩瀚无边的宇宙之中……” 直播的内容很无聊,带有许多专业词汇,如同和尚念经一样,奈何他长得养眼,就算是念经大把人愿意听,何况他讲的还是能听懂,直播间的观众直线上升,L路顺势给了一个首页推荐,一个小时之后的观众破万。 林斐拧开矿泉水瓶,喝水润润嗓,“小行星探测计划正在预项,准备绕着彗星飞一圈,采集附近小行星样品,大概需要十几年,到时候有兴趣的继续看直播……” 夏炽从包里拎出一包薯片,咔擦咔擦吃着,兴致勃勃地听林斐讲话,伸出手递给林斐一片薯片,林斐懒得用手接,偏过头,一口咬住,边嚼着,边继续说话。 直播用的高清相机,美颜滤镜根本没有,脸上的寒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但他的脸顶得住近距离观察,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弹幕里一片阿伟死了。 观看的人数激增,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人都来了。 “请问主播能和我结婚吗?现在立刻马上。” “我开个舰长,主播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生活太苦了,只有主播的笑容是甜的,能笑一个看看吗?” 林斐低着头看资料,没关注弹幕内容,只讲自己该讲的,别人说什么和他没关系,直到夏炽突然喊道:“大家别吵了!别吵了!” 林斐从资料挪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串数字ID,新注册的L站账号,账户和头像都是默认的,一个人像一只军队,战斗力强劲。 “请尊重科研人员,这不是你们调侃的直播间。” “看脸的出门右转,愿意叫你哥哥的大有人在。” “你的生活是真的苦,来这里找甜头,真是可怜。” …… 大家原本是逗趣,没想到有人这么较真,一下群起而攻之,满弹幕里里谴责数字ID事多,一看现实里就是穷挫丑,才在网上当道德标兵找存在感,尽管数字ID舌战群儒,但压不住人多,刚发出去的句子刷的烟消云散,根本看不见他说了什么。 大家谴责一阵,数字ID偃旗息鼓,不说话了,都以为他灰溜溜滚蛋了,没成想一串眼花缭乱的礼物蹦出来。 飞船×100 飞船×100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0 飞船×100 …… 哪见过这阵仗,短短一分钟,一两百万甩出去了,还在不停的刷礼物,不给别人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直播间顶到首页推荐。 夏炽目瞪口呆,惊恐地道:“你冷静一点!你成年了吗?不是你爸爸妈妈的银行卡吧?” 数字ID:主播加油。 傅施阅活了三十二年,从没和人吵过架,谁见他都怵得慌,避之不及,哪敢得罪。 头一回在网上,与一帮能给他当孩子的人做口舌之争。 简直无聊至极。 但他忍不住,现在的人说话都那么轻浮吗?一会叫哥哥一会叫老公,还有人叫林斐老婆的,眼睛瞎了不成,连男女都分辨不清,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东西? 戴医生看着傅施阅阴晴不定的脸,战战兢兢地道:“傅先生,我们在做心理治疗,工作可以稍后再处理。” 傅施阅锁屏手机,撂到桌上,仰靠在治疗椅里,修长的十指交叠,沉默地望着眼前的中年女人。 心理治疗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他无法信任陌生人,这个许多年前曾给他治过病的医生是不二人选,尽管找到戴医生时,可怜的女性如同白日见鬼,吓的够呛。 戴医生没有勇气和他对视,硬着头皮写病历,“你要坦诚相待,我们才能往健康的方向发展。” 傅施阅微眯起眼梢,平神静气地问:“什么是坦诚相待?” “诚实。”戴医生不假思索道。 傅施阅认同地点下头,“嗯,你认为我不够诚实?” 戴医生怔愣,瞄到那双阴沉的眼睛,压力倍增,“是,你没有展露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傅施阅低着头轻笑一声,换了闲适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看向戴医生,“诚实的回答我三个问题。” “你谄媚过权贵吗?” “你有没有迫切希望一个人去死?” “你有没有一瞬憎恨过自己的孩子?” 戴医生哑口无言,她是心理医生,亦是普通人,内心的阴暗自然不会轻易的吐露。 “你不够诚实。”傅施阅声音清晰,轻描淡写地笑笑,点破真相,“你觉得我是异类,恐惧我,忌惮我,但我的血管里流的和你一样是血,你想要我诚实,请把我当成你的同类,而不是剥离人性,我不是畜生,我同样有感觉。” 反客为主,戴医生被他说服了,恍然觉得傅施阅更像个心理医生,而自己才是病人,叹道:“你和我所有的病人都不一样。” “嗯,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傅施阅仰起头,盯着雪白天花板,很缓地道,“某个人说我有病,我相信他说的话,我想为了他,学会克制自己,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第六十章 孟部长一大早,兴冲冲来找林斐,“小林啊!你想开发的APP有人接单了。” 林斐站在调控台旁,双手撑在桌沿,盯着屏幕上滚动数字,头也没抬,“哪家公司?” “我在网上发布的任务,是个个人,简历挺有真材实料。”孟部长虽然不懂,但看着那一长串精通的编程语言,很能唬人。 林斐单手挪动鼠标,眼睛一直瞧着屏幕,不咸不淡地转移话题,“孟叔,你知道观测站开普勒望远镜多少钱吗?” “哪个是开普勒望远镜?” “能看到土星光环上的卡西尼缝的开普勒。” 孟部长似懂非懂,一头雾水,“那个怎么了?” 林斐分心瞟他一眼,嘴角含着浅浅笑容,“我听高教授说过,那玩意很贵,光是装的赤道仪顶我五年的工资。” “喔?这么贵啊!”孟部长讶然。 林斐继续扫数据,修白的手指噼里啪啦快速敲着键盘,孟部长瞧着他清瘦的侧脸,呆呆站一阵,猛然回过神来,“你意思我遇到骗子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1 要做一个与开普勒望远镜连接的APP,首先得有一架开普勒望远镜,这东西一般企业购入,普通人谁钱多烧得慌,买一个天文望远镜在家里看星星。 林斐笑而不语。 孟部长摸摸后脑勺,感到智商受到了侮辱,“行,本来还安排中午你去会会面,要是骗子的话,还是算了!” 林斐捞起桌上手机,瞥一眼时间,“我有空,正好去见见。” 手里的工作说急不急,说缓不缓,测量恒星距离的APP过段时间就要用到,能做这个互联网开发公司屈指可数,不但精通程序,天文学也要略知一二,这样的人太难找了,所以甭管对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会面地方定在市区一家小有名气餐厅,林斐照顾老同学,带着夏炽见见世面,车停在路边,夏炽推开门,直奔街对面冰淇淋店。 林斐默念着孟部长发的桌台号,一路走到一处靠窗雅座,瞧见熟悉的身影,他脚步定住,站在原地,此时转身离开还来得及,但他不可能一辈子躲着傅施阅,讥讽地道:“傅总真是有闲情雅致。” 傅施阅似没有听见嘲弄,温和一笑,“我们边吃边谈。” “好不好?” 三个字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林斐拉开椅子坐下,垂着眼,慢悠悠翻菜谱,他深知心理博弈,如果今天落荒而逃,恰恰代表心里有“鬼”,若无其事才是最狠的了断方式,“科锐很闲吗?” “嗯,最近不太忙。”傅施阅当做没听懂,静静地看着他。 林斐嗅到浅而雅的男士香水味,抬起头,四十度的高温天气,傅施阅穿着件妥帖平整的黑衬衫,扣子严丝合缝,袖口到喉结遮的严实,鼻梁上的眼镜轻薄,有一种冷清的禁欲感,只是……不热吗? 傅施阅触碰到他的目光,抬起手腕,不经意地松松袖口的扣子,不敢再往下,手臂丑陋凸起的伤痕会吓到林斐。 林斐抿口茶水,预感傅施阅的目的不单纯,单刀直入地问,“我们没必要绕弯子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为国家的航天事业尽一份力量。”傅施阅一丝不苟地道。 林斐信他个鬼,今时不同往日,那个单纯稚嫩的少年早死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中,从中脱壳而出的是一个无坚不摧的灵魂。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有办法应对傅施阅。 林斐轻轻哼笑一声,公事公办地道:“基础提案你应该看过了,测恒星距离的方法目前有四种,一般常用三角视差,这次我想多试试几种,比如谱线红移法……” 他讲起专业知识时很有魅力,上回直播傅施阅发觉了,定定观察着林斐,尖尖翘起的一侧唇角,思索时垂下的眼睫,透黑清澈眼眸,每一处细微的神情刻进心里,印象中林斐像一颗明净干净的小杉树,什么都没有,但全身上下有股由内而外的自信,时时刻刻令他光芒万丈。 如今光芒内敛,如同锋锐利剑入鞘,林斐不再像以前似的锋芒毕露,而是有一种难得的端庄平静,偶尔一抬眼才能瞧见昔日那个飞扬跋扈的少年。 莫名其妙的胸口发酸,这样的林斐固然很好,可他更想看到,那个恃宠行凶,理直气壮的耍赖,撒娇的小朋友,但他很清楚,是自己逼着这个小朋友长大了。 夏炽端着两杯冰淇淋,瞧见傅施阅一怔,愣了几秒,将这张脸和脑子里科锐老板对上号,惊喜交加地道:“林斐,这是你朋友呀?” 傅施阅心里补一个字,微微一笑,礼貌客气,“你好。” “你好,我是夏炽,林斐的同学。”夏炽咧出灿烂微笑,朝着林斐眨眨眼,手中的冰淇淋杯子递过去,“草莓和抹茶,是你爱吃的口味吧?” 林斐轻轻“嗯”,勺子分隔开冰淇淋球,以免口味串联。 傅施阅眼神沉下去,深不可测地盯着两个人,尤其是夏炽,似笑非笑道:“你对林斐很了解。” “我们是同学。” 夏炽拉开椅子,坐下来肩膀撞一下林斐,笑吟吟道:“我以前发现你吃冰淇淋,一直爱吃这两个口味。” 傅施阅嘴角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你记忆力真不错。” 夏炽很聪明,敏锐觉察到傅施阅的敌意,莫名其妙,老老实实地回答:“可能因为我年轻,所以记忆力好。” 傅施阅嗤笑一声,偏过头,盯着夏炽看几秒,衡量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根本不配做自己的对手,除了年轻之外没有任何优势,他是这么觉得,不知道林斐心里怎么想,直播里夏炽亲昵的喂薯片,林斐看上去并不反感……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他优雅地推推眼镜,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现在是同事?” “是。”林斐当机立断地回复,想要终止他两的对话。 夏炽点点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斐,“我今年大三,在科研所实习,如果有机会,我们可能是同事。” “哦?”傅施阅声音轻微拖长,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一杯水,手背试试水温,放到林斐面前,淡道:“我在斯坦福读了八个月,后来去硅谷待了半年,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作为科锐的启动资金,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当时还在上小学吧?” “抱歉,我没体会过找工作的迷茫,无法理解你的心情。”傅施阅慢条斯理道。 除了年纪不占优势,还有什么夏炽能赢过他?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2 林斐再不插手,眼看着要剑跋扈张,“夏炽,你去车里等我,我和傅总说完,我们一起回去。” 夏炽神色愠怒,瞪了神态平静的傅施阅一眼,很听林斐的话,抄起桌上车钥匙,扭头大步离开。 待他走远,林斐皱着眉,冷声冷气,“没人能跟您比,您满意了吗?” 傅施阅面不改色,望着夏炽离开方向,“夏炽,我记得,借过你课堂笔记。” 笔记本里写着酸溜溜的情诗,在林斐没有发现之前,他塞进碎纸机里,原以为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家伙,当年没使手段让夏炽远离林斐,没想到两个人会再遇见。 许多旖旎的故事就从老同学之间发生,一段少年时代未尽的情愫,千回百转的缘分,听着都令傅施阅觉得讨厌。 “你记忆力也不错。”陈芝麻烂谷子,林斐都想不起来笔记本这件事了,他不想再和傅施阅说这些有的没的,面无表情地道:“我下个月会去乌干达,希望在临行之前能看到APP成品。” “乌干达?”傅施阅眉头拧起,似乎想要制止,临开口严厉的言辞转为柔和,“这个地方很危险,你可不可以不去?” 他顿一下,端详林斐冷漠脸色,轻声道:“如果一定要去,我陪你一起,我可以保护你。” 林斐伸个长长懒腰,眉眼如同明艳的玫瑰绽放,勾着嘴角道:“对于我来说,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是和你在一起。” 没有比傅施阅更令他惧怕的存在,傅施阅却说想保护他,真是自相矛盾。 傅施阅微怔,低下眼帘,神情似是受伤,“抱歉,我再改了,以后不会拿任何事情胁迫你。”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你慢慢用餐。”林斐站起身,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傅施阅拿起桌上的烟盒,又轻轻放下,望着他的目光深沉真挚,语气恳求,“你能不能不要突然消失?” 以前他很怕让林斐生气,可还是让林斐生气了,后来他怕林斐憎恨他,可还是让林斐憎恨他了,他又怕林斐离开他,但林斐依旧离开他了,以一种最决绝惨烈的方式。 经历过生与死的离别之后,他什么都不怕,只要林斐不要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让他知道,这个人好端端活着,存在着,他就能安的下心,睡得着觉,而不是日复一日看不见尽头的绝望。 撕心裂肺的感觉,他无法承受第二次了。 林斐沉默地看着他,安安静静,半响,一字一顿地道:“傅总,你不是说五个月吗?我给的时间足够多了。” 多巴胺,荷尔蒙的有效期只剩五个月,时间到了各种神经递质消退,傅施阅所谓的爱亦会消失不见,到时候他们一拍两散,各奔东西。 傅施阅眼神黯然,低头自嘲地发笑,歉疚地道:“抱歉,我违背了生物本能,无法忘记你。” 林斐收回目光,始终弄不明白傅施阅是在装,还是真情流露,他也不愿意想这些复杂的事情,心平气和道:“以后除了工作联系,我希望我们没有其他关系展开。”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傅施阅看眼林斐的背影,一桌残羹冷饭,全是林斐以前喜欢吃的菜。 他仰起头,呼出一口气,单手摁住隐隐作痛胸口,眼眶烧热,被这种感情上的戒断反应折磨着。 第六十一章 烈日炎炎,热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林斐手里的冰淇淋化成缤纷的汁液,黏糊糊的毫无胃口。 他心不在焉地拉开驾驶座车门,手臂伸展,冰淇淋搁到挡风玻璃下,抽张纸擦拭手心。 夏炽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问:“傅……是男朋友?” 几年前林斐戴过C的胸牌,早断定两个人关系匪浅,今天傅施阅阴恻恻的醋味,夏炽上下文联系起来,想明白两个人的关系了。 “前男友。”林斐捏着纸团,清晰吐出三个字。 夏炽搓搓鼻梁,歪着头想一阵,瞧林斐没有情绪的侧脸,“他是不是缠着你?” 林斐没说话,与傅施阅的恋爱关系难以启齿,他不愿剖开伤口给他人观看,讲述自己是如何被欺骗,控制的,这个故事匪夷所思,车里的空调足够冷,没必要让夏炽脊背发寒了。 “分手了还纠缠真没品。”夏炽握紧拳头,伸到林斐眼前,“他要是再敢纠缠你,我帮你收拾他!” “我打架很厉害的!”夏炽诚意满满地看着他。 林斐推下他脑袋,轻笑道:“照顾好自己吧,傻瓜。” 想想贺言宁的遭遇,曾经一个天之骄子,如今背井离乡,漂泊在外,有家不能回,他哪还敢再把其他拖下浑水。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3 即便傅施阅看上去很可怜,说的话看似可信,可他不敢相信,自个孤身一人无所谓,但身边仅剩不多的朋友经不起第二次的试错。 这天下午,林斐到点下班回家,顺路在超市买了菜,回家给自己做顿饭,他的厨艺卖相不佳,勉勉强强能入口,吃不死人的那种。 以他现在的收入,一辈子在外面吃饭都不会破产,自己做饭唯一的优势是家里增添烟火气息,让他显得没有那么孤独。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停车场,林斐伸手掰下倒车镜,镜中一辆白色面包车紧紧跟随,从科研所一直跟到这里,起初以为是傅施阅派人跟踪自己,但转念一想,真要是傅施阅干的,没那么轻而易举的发现。 回国时间不久,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谁那么大动干戈的尾随他? 林斐双手握着方向盘,倒车缓缓停进车位,果不其然面包车紧急刹车,停在不远之处,离的太远,倒车镜看不清对方车里情况,他转动手腕筋骨,佯装若无其事地推开门下车。 没有按照原定路线回家,而是绕到车后,掀开后备箱,略弓着腰背,翻找一样东西。 一阵踏踏脚步声轻微隐约,听得出对方刻意隐藏踪迹,一直至他背后顿足,林斐单手撑着车箱,置若无闻,单薄后背全然没有防备。 浓烈的酒气刺鼻,砂纸磨砺过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叫林斐?” 林斐撇过脸,高大威猛的中年壮汉,脸上黑里透着红,一道疤痕贯穿鼻梁,凶相毕露,堪称面无可憎,他点下下巴,平静地道:“是我。” 壮汉上下打量他一遍,地痞流氓似的往地上吐口口水,“你老子欠我们钱了,他没本事还,我来找你讨债。” 高利贷聘请的收债公司,里面全是凶恶小混混,以恶制恶的来收取欠款。 林斐微怔,还以为林晋华死了呢,原来还活着,真晦气,他挑挑眉,“多少钱?” 壮汉瞄一眼他那辆阿斯顿马丁,狮子大开口,“六百万!” “挺多。”林斐轻描淡写地评价,到手估计才几十万,利滚利滚到一个巨额数字,小时候已经替林晋华还过一次钱,高利贷的套路他很清楚。 壮汉恶狠狠地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这钱你必须还,别想跑账!” 林斐笑一下,不以为意地道:“不还钱是不是要砍他的手?还是砍脚?” 壮汉目瞪口呆,见他长得周正端庄,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学者,没成想是个硬茬,厉声喝道:“你以为我们不敢?!” 林斐转过身,正对着他,单手撑在后备箱,“我不还,快砍吧,砍完拍照给我看看,让我高兴高兴。” 高利贷本质是为求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铤而走险,壮汉脸上一阵发青,伸手来抓林斐肩膀,喝道:“还敢耍横?不还钱你的车给老子!”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蓦然超他脸上飞过来,眼前如同电影慢镜头,他清晰看到长长的竿子,上面印着花体英文字母logo。 “砰!!!” 力的惯性抽的壮汉头脸猛地偏移,迸裂鼻血如同鲜艳的颜料,一把洒在空中,他尚未看清林斐手里的东西,剧烈的痛感牵连的头晕眼花,“咚”一声巨响,横倒在脏兮兮的地上。 林斐抡起滑雪仗,转动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地打滚的壮汉,“我最讨厌别人跟踪我,威胁我,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壮汉痛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痛到说不出话,一个科研工作者怎么这么果断决绝,心狠手辣! 林斐心跳激增,转过身长长吸一口气,脑子里短暂几秒空白,滑雪杆原封不动的装进滑雪背包,抬手摁下后备箱门,瞧也不瞧壮汉一眼,大步向电梯方向走去。 每天面对枯燥无味的数据,斯斯文文的同事,他几乎要忘记那股与生俱来的狠劲,打起架来无所顾忌的岁月已经远远离他而去。 回到家,他泰然自若地煮一锅粥,炒几个小菜,独自一人坐下来,握着筷子尝几口,四周的安静如同水慢慢涨上来,一点一点淹没呼吸。 繁忙的工作不会给林斐伤春悲秋的机会,高教授最近不在,照顾项目组里师弟师妹的担子落在他肩上,这帮年纪与他相近,甚至比他年长的人,把他当做主心骨,一旦有问题率先来请教他,当作行走的人型百科。 最近林斐有意无意多加班,自觉自愿的回答那些对他来说显而易见的问题,偶尔参加一些同事饭局聚会,结识新的朋友,他有种天生讨喜的本领,总能轻而易举的博得陌生人好感,但他看似广结好友,实际内心谁也没放在心上。 傅施阅从日暮等到天色漆黑,他靠在副驾驶,指间夹着一根烟烟,望着大楼上唯一亮起的灯火。 林斐最后一个离开科研所,塞上蓝牙耳机,走在明堂堂的路灯下,短促鸣笛声打破平静,他回过头,瞧见熟悉的车牌号,才想起今天中午收到傅施阅发来的短信。 测量星距的APP有了进展,下班来接自己一同去天文台,展示初步成果,他那会忙的头昏脑涨,瞥一眼手机丢进抽屉里,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茬事。 傅施阅下车,绅士体贴地拉开副驾驶车门,林斐弯腰坐进副驾驶,扑面而来的烟味刺鼻,盖过空调的寒气,他微皱眉,如同无声指令,两侧车窗缓缓降下去。 林斐撇过头,瞧见车载烟灰缸里过半烟头,“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刚来。”傅施阅摁下烟灰缸的盖子,旁敲侧击地问:“你们平时都这样加班?” 林斐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傅总,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为了躲你?” “不是么?”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4 “我要是想躲你,就不会回国。” “嗯?那你是想见我。” 林斐睨他一眼,对上温柔深沉的眼眸,觉得荒唐又可笑,下颚指指烟灰缸,“你不是很讨厌我抽烟吗?” 傅施阅拿起剩下半盒烟,撂进储物箱,“尼古丁和乙醇都可以短暂麻痹神经,觉得痛苦时有轻微缓解作用。” “傅总有钱有势,也会觉得痛苦吗?”林斐没有情绪地看他。 傅施阅眼底的灰败显而易见,垂眼看着方向盘上车标,“会,很惊讶么?” 林斐别过脸,看着车窗外,竭力克制自己不要联想,“我以为傅总这些年过的很好呢。” 傅施阅抬眼,盯着他下颚优美的弧度,“你过的怎么样?” 林斐嘴角闲散地勾起,“我过的特别好,剑桥的男孩子又帅又年轻,温柔体贴,不是装出来的那种。” “你和贺言宁呢?”傅施阅当做没听懂他的讥讽,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扣紧,压着嗓子故作平静问,“他帮你那么多,你对他没有动心吗?” 林斐偏过头,静静看他一瞬,直白地道,“你想听什么?” “你们有没……” “我们有没有上过床,和傅总有关系吗?”林斐打断他,不咸不淡地反问。 傅施阅怔愣,自从林斐入学那天起,他已经找到了这个人,科锐的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会同步上传云平台,不用太麻烦的程序,一个简易的人脸识别锁定,他获得林斐三年来部分的生活信息,那一张张鲜活生动的脸是那么快乐,曾经失去光彩的眼睛重新散发光芒。 他知道林斐过的很开心,在自己身边从未得到过的开心。 只是,他想知道的更多,想知道没有暴露在镜头下,想知道林斐的感情经历,想知道林斐每一天,每一秒是如何度过的。 傅施阅沉默几秒,方向盘上指尖颤栗,竭力控制着声音的平稳,“有,如果你们发生过关系,我会克制不住自己,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你想干什么?”林斐瞥着他,嘴角衔着笑,“难道你能杀了他不成?” 傅施阅眯起眼梢,认真地问:“你想他死吗?” 林斐笑意消失,漫不经心地说:“我想你死。” “好啊。”傅施阅不假思索回答,眼神里含着温柔的情愫,不动声色地道:“等你从乌干达回来,确定你没有危险,我去吞枪好不好?” 林斐沉默不语,不愿再谈论这个问题,有一种敏锐的预感,傅施阅是来真的。 第六十二章 天文台远在郊区山上,两人登上山顶已近凌晨,夏夜漫天繁星璀璨,凉风习习吹着眉梢眼角,蝉鸣混杂着不知名的虫声。 开普勒天文望远镜连接手机里的APP,林斐调整焦距,能看出设计APP的人花了不少心思,挪动望远镜,会根据恒星自动调整刷新光年,即便是对天文学一窍不通,上过初中数学课就能看懂这些玄之又玄的数字。 来自亿万光年之外的光辉,洒在林斐细腻干净的脸颊,他专注之时浓黑清透的眼眸像阳光下的玻璃珠,纯的毫无杂质,有几分少年时的风采,傅施阅近乎着迷地望着。 林斐沉浸在星系的海洋里,弯腰贴近望远镜上的寻星镜,“你用的是什么方法?” “三角视差。” 温雅醇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怀抱从背后圈住他,傅施阅双手调整镜筒,清淡优雅的香水味随之而来,一呼一吸之间皆是熟悉的气息。 傅施阅仿佛浑然不觉,低到他耳边问道:“你是处女座吧?最近的恒星有少光年?” 结实胸膛贴在脊背,隔着单薄的白T恤,林斐能感觉到温热体温下一起一伏的心跳,他身体微僵,若无其事地调整姿态,惜字如金,“40光年。” “能让我看看是哪个星星吗?”傅施阅似乎突然对天文很有兴趣。 林斐单手移动镜筒,冷冷拍拍他的手臂示意让开,“你慢慢看。” 傅施阅松开怀抱,摘下眼镜,俯身看着遥远的恒星,半响,站直身体,眼底蕴着笑意看他,温声道:“约翰·济慈有一首关于星辰的十四行诗,你想听吗?” 大半夜和前男友在山顶看星星,这个画面很诡异,不用再听什么十四行诗,林斐觉得自己可能最近用脑过度,脑子有点抽。 他背靠在栏杆,摇摇头,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维,真诚地发问,“傅总,你一直这样装不累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5 林斐是真的很想知道,一个人前一秒和风细雨,下一秒雷霆万钧,集温柔和残酷一体,就像是蛰伏在茫茫雪原上的雪豹,永远弄不懂率先亮出的是致命利齿,还是鲜红玫瑰。 傅施阅怔愣看他一瞬,似开玩笑似认真,“你现在看到的是最真实的我。” 林斐轻笑,撇开脸,显然不相信。 傅施阅手肘随意压在栏杆,偏过头,目光追逐他的双眼,“我在你面前毫无矫饰,每一句话发自肺腑。” 林斐仰起脸,避开他的的视线,满天的星星如同散碎的糖纸,不该和阴狠偏执的前男友一起分享,他下定决心,如果下次有人向自己告白,不论喜不喜欢,先同意交往,和正常人谈谈恋爱,以免和傅施阅继续纠缠不清。 微凉的水滴落在脸颊,林斐恍然一瞬,水滴噼里啪啦砸着栏杆,如同疯狂乱奏钢琴键,夏夜的暴雨说来就来,完全不讲道理。 雪亮闪电划破美妙星空,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鸣咆哮,傅施阅重新戴上眼镜,摸出西裤口袋的车钥匙,“到屋檐下等我,我开车送你回家。” 林斐犯不着和自己作对,几个大跨步钻到狭窄屋檐下,辽阔的观星台笼罩在黑暗里,唯独屋檐下一盏乳白色灯光亮着,他环抱手臂,背靠着墙壁,看着无边无际的雨幕。 几分钟之后,一辆漆黑油亮的轿车停在面前,傅施阅全身湿透,向后梳理整齐的头发被雨水冲刷的散乱,高大宽阔的身影微微弓着,像一条落水的杜宾犬,有几分招人可怜,他从后备箱里捞出一把黑伞,利落撑开,体贴遮在林斐头顶,“走吧。” 林斐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凉飕飕的冷气席卷而来,他打个颤,才发觉单薄白T恤湿漉漉贴在身上,和半透明没有区别,几乎能看到清瘦明晰的肌理线条。 傅施阅单手捋上去额头垂落的发丝,后视镜里撞上他的模样,呼吸一滞,莫名地舔了下嘴唇,“你旁边的袋子有件我的衣服,你要换吗?” 林斐睨他一眼,伸手探进精致的纸皮袋,拎出一件白衬衫,背过身,双手掀起T恤脱下来,甩在真皮座椅上。 傅施阅掰下后视镜,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白的无暇的身体,随着弯腰动作背部线条绷紧,皮肤覆盖一层冷气激起的薄薄小颗粒,两侧的蝴蝶骨如同振翅一般展开,一条弧度优美的脊柱沟贯穿,如同摩西用权杖分开的红海,后腰玫瑰色的纹身半遮半掩在松垮的牛仔裤里。 他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清楚记得柔韧温润的触感,一只手臂都能环住林斐削瘦腰身,脆弱易碎的像艺术品,仿佛多几分力道就能折断他的腰。 傅施阅撑住额头,低头瞥一眼恼人的反馈,觉得自己可能是太久没发泄,以致于现在不太理智,他摸摸滚动的喉结,声音莫名有点哑,“林斐。” 林斐转过身,双手系着松散衬衫扣子,透过后视镜,对上灼热露骨的视线,两个人有过多次的欢愉,他太懂这个眼神里的意味,叫出自己名字之时,思想世界里傅施阅已经把他剥的赤条条,精神上不知道掠夺了多少回。 扣子一直系到脖颈下,林斐手臂抬起拆着衣领的吊牌,慵懒地道:“傅总。” 傅施阅听着他通透平静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抿一下发燥的嘴唇,“我以为你会洗掉纹身。” 林斐耸耸削直肩膀,不以为意,“傅总,能不能别这样看我?你让我觉得我在你面前和没穿衣服似的。” 傅施阅意犹未尽地瞥一眼,目视前方,把着方向盘发动汽车,执拗地重复,“为什么没有洗掉纹身?” “因为我怕痛,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林斐说出一个绝不是傅施阅想听的答案。 傅施阅陷入长久的沉默,车子顺着蜿蜒盘山公路一圈圈下降,雨滴模糊了车窗玻璃,林斐侧头靠上去,半闭着眼睛假寐,其实他并不好受,身体上黏糊糊,封闭的车内空间里熟悉的气息无孔不入,他不重欲,但也不是和尚,身体最深处的暗欲躁动叫嚣着,裸露在外的皮肤像蚂蚁爬过,痒痒麻麻。 今天晚上第二次,他觉得自己,真的该找一个男朋友了。 午夜的停车场落针可闻,林斐撂开长腿下车,贬起一截袖子,“衬衫以后有空还你。” “不用,回去早点休息。”傅施阅手肘撑在车窗上,温柔地望着他。 林斐不想和他有任何亏欠,一言不发,转身朝电梯方向走去,心里告诫自己,压抑自己太久,血气方刚的年龄有需求很正常,和傅施阅扯不上多大关系,全临江市长得帅活又好的男人大把的有,犯不着和这一个纠缠不清。 傅施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仰头靠在驾驶座,喉结密密滚动着,他按捺几秒躁动,终究忍不住下车,单手勾起后座湿漉漉的T恤,缠在手掌上,想要潦草敷衍的解决问题。 尚未来得及开始,玻璃窗被一只脏兮兮的手拍的“啪啪”作响,他烦躁地闭闭眼睛,降下车窗,轻描淡写扫过去。 车外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烟,领头的标准小混混模样,两侧胳膊纹着大花臂,凶神恶煞地看着傅施阅,“林斐住几楼?” 傅施阅纹丝不动地看着,现在这副模样狼狈不堪,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唯独这双眼睛狠戾深沉,如同锋锐的剑刃。 混混头子踹一脚驾驶车门,嘟嘟嘟的警报声响起,“老子问你话,你聋了啊?” “你们找他干什么?”傅施阅解开手掌缠绕的T恤,温声温气地问。 混混头子上下端量他一遍,车标根本没见过,瞧着这副可怜样,很像个软柿子,“林斐的爹欠我们钱,他还打了我兄弟,老子要给他点教训,你擦亮眼睛,别给自己惹事!” 傅施阅微拧起眉头,“林晋华欠你们多少钱?” “七百万,本来欠六百万,我兄弟的医疗费得一百万吧?!”混混头子理所应当,嚣张地吞云吐雾,“怎么?你怂了?” 傅施阅捏捏挺直鼻梁,如有所思,“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好人会害怕你们么?” “老子是道上混的,叫出去的名号响当当,谁不怕老子”混混头子又狠狠地踹了一脚汽车,“林斐住几楼?” 傅施阅面无表情,偏过头看着一行人,“我认怂了,钱我来替他还。”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6 混混头子愣住,不可置信这么简单,“你替他还?你是他什么人?” 傅施阅抄起手机,指纹解锁屏幕,单手行云流水操作,“你没必要知道我们的关系,银行卡账户告诉我。” 混混头子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口齿不清地念一遍银行卡账户号码,傅施阅低着头输入,几秒之后,举起手机,展示转账成功的页面。 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长串的零砸的一帮人头晕目眩,头一回见到那么肥,还那么容易宰的羊,诧异地问:“你脑子没病吧?” 傅施阅稍怔,唇角微微上扬,“嗯,我有病。” 混混头子哈哈大笑,公鸭嗓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地下停车场,“我也看你脑子有病。” “我不想惹是生非,破财消灾,你们能走了么?”傅施阅平神静气地道。 “兄弟们,走走走!”混混头子刚要扭头,瞧见他膝上的白T恤,挤眉弄眼,猥琐地问道:“喂!你刚是不是想来一发?” “看你长得挺帅,没想到还挺变态的啊!” 傅施阅眼睛缓缓眯成一条线,不置可否地问道,“是吗?” 混混头子尚未觉察到危险来临,啧啧几声,“你要想弄他,我们这有药,免费送你几颗,保证他乖乖听话。” “不需要。”傅施阅一手掐掐喉咙处皮肤,克制燃起的怒火,似是告诉混混,又似的告诉自己,“我是个好人。” 他讲话时声线平稳温和,长得又英挺清峻,看着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良善之人。 “看出来了。”不然哪有那么容易勒索,混混头子嘿嘿发笑,“哎!搞男人是什么感觉?你肯为林斐花这笔钱,你们肯定搞过吧?他长得确实挺标志,滋味肯定很好吧?” 傅施阅静静地看着,眼底温度褪的一干二净,能问出这样轻佻肮脏的问题,混混头子心里想的不止是问题的答案,而是在肆意意淫林斐,肖想这个他捧在心尖上的人,他低着头,扯扯嘴角,为什么想做个好人那么难? 第六十三章 阳光明媚的午后,傅施阅从警局做完笔录,不需要太多言辞,只要他端正坐在那里,衣冠楚楚,斯文有礼,亮出傅施阅这个含金量备足的名号,一排严以待阵,西装革履的律师团队,他就是最完美的受害者。 敲诈勒索属于重大刑事诉讼,根据法律规定三十万以上属巨大金额,七百万能让混混头子牢底坐穿,还没捂热乎的钱连本带利的追回到账户,拘留所的小黄马褂穿在身上,混混头子鼻青脸肿,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至今搞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得罪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男人。 傅施阅躬身坐进车里,白秘书在与送行的警员客气交涉,他从烟盒抽出一根烟,衔在唇边,正要从储物箱里拿打火机,余光瞥到腕表上的日期,周五,下午四点。 他的娱乐方式简单,读书、健身二选其一,看直播这种无聊的事情不在其中。 这个行业近几年在风口,每一个投资者赚的盆满钵满,吃的油光水滑,但他从未感兴趣过,没有科技含量,只需要一个平台加几张漂亮脸蛋,给观众短暂虚妄的快乐,简直太无趣了。 每一秒的直播都是在谋杀观众剩余生命,他这么认为。 所以他迟疑几秒,才缓缓点开了L站平台,熟门熟路的摸到科研所的直播间,五颜六色的弹幕如同烟花飞速绽放,直播间的人气比起上次逐步上升,画面定格在宽阔平整的马路,林斐窝在行驶观光车里,双手抄在工作服口袋,懒洋洋的嚼着字,“航天城平时人很多的,等会给大家介绍展览馆的收藏品,嗯,很多家长会带孩子来……” “情侣比较少吧,来这找地方约会的应该是钢铁直男。” “我?” 林斐目光停在弹幕一个问题上,扭开矿泉水,仰着修长白皙的脖颈喝一口,不以为意道,“我看着像直男吗?” 举着相机的夏炽朝着他眨眨眼,笑眯眯道:“你看起来很直。” 这话是说真的,林斐看上去和直男没什么两样,吃穿随意简单,和科研所的学姐学妹谈论工作直来直去,对面脸红的成了水蜜桃,他还能和没事人一样念叨数据,看着不止像直男,还是没谈过恋爱的直男。 夏炽听到同一批实习生八卦过,照林斐这样的,搞不好连小电影都没看过几部,又纯又直,还挺诱人探索。 林斐扬扬眉毛,干净白球鞋轻轻踢一脚夏炽裤腿,瞄着弹幕里八卦问题,没什么兴趣回答,夏炽一手举着相机,另只手捧着手机,看着飞速刷过的弹幕,皱着眉道:“大家别吵了,数字哥你又来了,你把默认ID改了吧,上回你送那么多礼物,想感谢你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 外面太阳热烈,林斐恹恹地看着屏幕,数字ID变成x6590,他莫名觉得先字母后数字的格式眼熟,和后腰上的纹身如出一辙,嗅到几分熟悉的气息,“x6590是什么意思?” x6590:代码。 果不其然。 “x6590。”林斐慢慢念一遍,饶有兴趣地问,“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傅施阅隔着屏幕凝视他,这是这段时间林斐唯一用正常的语气和自己讲话,既不是冷嘲热讽,亦不是毫无情绪的冷漠,在成百上千的弹幕里唯独选中他一个,他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悦,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之间的秘密,任何人都无法分享。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7 林斐正思索着代码背后的含义,夏炽拿过座位一侧的水瓶,自然而然地抿一口,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林斐喝过的水瓶,林斐从上个疑惑里还没回味过来,直播间的弹幕随着夏炽这个看似“无心之举”炸开了锅。 满屏的“间接接吻”,“嗑到我了”,还有一些五花八门,乱七八糟词汇,傅施阅闻所未闻,他偏过头,拧着冷冽眉眼,原本喜悦的心情烟消云散。 一种难言的怒火充斥在胸口,他此时恨不得将不知死活的夏炽从屏幕拎出来,略施手段,让这个除了年轻,毫无优势的对手以后见了林斐就躲着走,又或者写几行代码,找到刷奇葩弹幕的观众,当面拜访,质问无聊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林斐挺无语,伸手从后座拿出一瓶崭新的水递给夏炽,微微笑着问道:“你还渴吗?” “不渴了。”夏炽心满意足地抹抹嘴,眼底的光如同天上阳光明亮,“你不介意吧?” 林斐不是个讲究人,满不在乎耸耸肩,“我们的关系,还用介意这个吗?” 傅施阅盯着屏幕看几秒,绝对不能让这段对话在进行下去了。 他不想看见任何言语讨论林斐和夏炽的关系。 让别人闭嘴的方式简单,最快捷的是刷礼物,只要满屏全是礼物的弹幕,谁都插不进一句话,他理所当然的这样做了。 土豪直率的气息在直播间弥漫,大家又一次拜倒在金钱的魅力下,如傅施阅所愿不再讨论林斐和夏炽的暧昧关系,转而议论——为什么科技区会有像x6590这样狂热的CP粉,这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糖都能吃的那么兴奋,生活里一定很苦啊! 直到x6590戛然而止,已升级成高级用户,一行闪烁着金光的字体飘过房间。 “钱给主播的助理买水,不用这么节省,喝别人的水,不担心传染幽门杆菌吗?” 白秘书不声不响地坐进副驾驶,瞥见傅施阅一丝不苟地盯着手机屏幕,轻声轻气地汇报,“傅总,两个月后开庭,预计能判十年以上。” 傅施阅淡淡“嗯”一声,瞧着屏幕,漫不经心地问,“好人是这样处理问题吧?” 白秘书怔愣,郑重其事点点头,“傅总,他们触犯了法律,坐牢是应得的。” 傅施阅不置可否,混混头子干的事情他毫无兴趣,这是为嘴贱轻薄林斐付出的代价罢了,他顿了一下,声音平静,问出一个白秘书意想不到的问题,“我和林斐看上去般配么?” “啊?”白秘书讶然,斟酌着用词,“傅总,你们走在一起,谁看到都会觉得你们是一对,非常的般配。” 傅施阅并不相信她的话,只是这个答案令阴暗的心情稍许缓解,他合上手机,淡道:“不用去订做西装了,我想尝试商务休闲风格。” 看起来会年轻一点。 夏炽最近过的春风得意,与学生时代的暗恋对象重逢,对方摇身一变成了大众男神,不仅没有疏离关系,而是呵护有加的照顾他,这不就是小说故事的开端吗? 他和林斐的距离近了又近,每天上班时间成了林斐的小尾巴,明明年纪一般大,他却觉得林斐似要比自己长几岁,为人处世肆意又靠谱,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讲起话来那种黏着鼻音的懒散,很招人喜欢。 这天还没下班,夏炽提前溜出门,打算去找林斐一起去酒吧喝一杯,走下楼,瞧见一辆炫酷夺目的豪车,身高挺拔,目测至少一米九的男人倚在车门上。 夏炽一眼没认出来,因为傅施阅不似在新闻里常见的衬衫西裤,一身干练简约的休闲装,气质温和内敛,全身上下透着雅痞的英伦范。 看上去和蔼可亲,像个邻家的哥哥。 傅施阅没戴眼镜,鼻梁越显英挺,轮廓弧度清晰,背后又靠着乍眼的豪车,回头率极高。 “你在这等林斐?”夏炽刻意板起脸质问。 傅施阅睨他一眼,嘴角衔着没有温度的笑,不慌不忙地道:“你是谁?” 夏炽皱眉,“我是林斐的同学,我们上次见过面。” “哦?不认识。” 夏炽气结,双手握着拳头,低声喝道:“我知道你是林斐的前男友,前字你总认识吧?” 傅施阅略垂眼,语气骤冷,“我们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夏炽义愤填膺,“分手了还三番四次的纠缠,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耻吗?” “管好你自己。”傅施阅压抑着奔涌的情绪,一字一顿道。 夏炽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很好,我是来警告你,你快点离开这里,这不是你用钱能摆平的地方,你再来找林斐,我就打电话报警。” 傅施阅抬起眼,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仿若冰雕出来的眉眼,重复道:“管好你自己。” 夏炽感觉到莫名瘆得慌,但为了林斐日后的安宁,镇定地道:“我会保护林斐,不会给你伤害他的机会。” 傅施阅安静几秒,正眼端量他一遍,淡淡地道:“夏炽,你有父母需要照顾吧?你将来还想进科研所工作吧?你现在闭嘴,离我远一点,否则当你拥有的一切化为泡影的时刻,你不会恨我,你只会恨自己莽撞愚蠢。” 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钻进夏炽心里,他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林斐会和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分手。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8 “夏炽!”林斐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夏炽回过头,还没看清林斐模样,就被林斐握着手臂拉到自己身后,林斐警惕地盯着傅施阅,“傅总,你不用工作吗?” 傅施阅一瞬不瞬盯着他与夏炽相连的手,心里又酸又苦,声音低几个度,含着一种隐隐委屈,“我只是来看看你。” 夏炽动容林斐明目张胆袒护,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林斐,你离他远一点,这就是个偏执的变态。” 林斐内心时常咒骂傅施阅是个神经病,但同意的词语从夏炽嘴里说出来,莫名的扎在他心里,听着很不舒服,他不着痕迹抽出手,低声道:“夏炽,你先走,不用担心我。” “你真的没事吧?”夏炽怀疑地瞥一眼傅施阅。 林斐点点头,“我的事情自己能处理好。” 夏炽担忧地看着他,犹豫一瞬,还是选择给林斐面子,叮嘱几句,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第六十四章 此时到下班的点,科研所大门口人来人往,林斐这个头号风云人物,平时盛名在外,许多其他工作单位的人来对接工作,都会抽几分钟,探着脑袋去瞧林斐一眼,瞧瞧这个科研所的颜值担当到底长什么样。 再摊上傅施阅这么帅的过分的前男友,众人目光嗖嗖地往这边瞟,傅施阅单手拉开副驾驶车门,下颚微抬,“上车再谈。” 林斐早都习以为常他人瞩目,为少增几分流言蜚语,弯腰坐了进去,系上安全带卡扣,头也不抬地道:“傅总,难为一个大学生你觉得有意思吗?” 傅施阅瞥他一眼,单手控制方向盘,轻声道:“我没有为难他。” “我相信我的眼睛和耳朵。”林斐看向窗外倒退树木。 傅施阅很想找夏炽麻烦,可这不是好人该干的事情,“我只是教训他,不会真的这样干。” 林斐心底叹口气,以自己的单薄阅历,压根分辨不出来傅施阅是在说谎还是认真的,老天多多保佑傅施阅说的是真的,不然夏炽会成为第二个贺言宁,他承担不起这么强的罪恶感。 他侧过头,抵着车窗玻璃,半闭着眼睛,有几分困倦,车子穿梭在主干道,朝着他家的方向前进,天边烟紫色的晚霞绚烂美好,繁华城市如同一副宁静祥和的画卷。 以前林斐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那种电视剧里常见,唯利是图,道德底线低,活不过五集的坏人,可最近这些年对自我的认知不断刷新,他清楚认识到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坏只是小打小闹,相比真正的坏人,他灵魂里坏的分量差的十万八千里。 以前逼急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拿把刀和傅施阅同归于尽,但后来忍住了,他还年轻,前途大好,犯不着孤注一掷。 “嘟嘟嘟……” 刺耳尖锐的鸣笛声不间歇的从四面八方响起,像催命符一般,林斐蓦然睁开眼,车不知什么时候上了车流紧密的高架桥,弯道路亮着通行灯,车子纹丝不动堵在路口,后面车流排起长长队伍。 傅施阅一手搭着方向盘,另只手捏起挡风玻璃下干瘪的烟盒,眼神茫茫然地盯着亮起的通行灯。 “快走呀!”林斐诧异地提醒。 傅施阅打着方向盘拐进弯道,边思索,边似是疑惑皱起眉,“灯亮了吗?” 林斐从未见过傅施阅犯这种低级错误,不由耐下心,仔细端详眼前这个男人,干净利落的额角头发被汗水濡湿,汗水顺着弧度明锐的下颚线流淌,喉结一起一伏的滚动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傅施阅讲话时多几分沉重的鼻音。 他毫不犹豫,伸手去碰傅施阅的额头,触及一瞬,错愕“嘶”一声,额头温度烫的都能煎蛋了,一路上到底是怎么开车过来的? 傅施阅猝不及防,微微眯起眼梢,嘴角含笑睨着他,正想要说什么,林斐皱着眉,冷静地截断他,“你发烧了,感觉不到吗?” “发烧?”傅施阅稍怔,随即如梦初醒,不痛不痒地道:“难怪我又觉得头痛。” 林斐默然无语,记得傅施阅身体素质很好,平时生活习惯健康,从未见过他生病,看来尼古丁和乙醇日积月累,真的很伤身体,一场大雨就把一只老虎浇成病猫。 “我来开车,你现在属于危险驾驶。” 高架桥禁止司机下车,唯一更换司机的办法是傅施阅边开车稳住,边与他交换位置。 小命关天,林斐话不多说,跨过汽车扶手箱,商务跑车层顶逼仄,他弓着腰背,屁股费力悬在傅施阅大腿上方,清晰的听到耳后暧昧喘息一声,他面不改色地道:“你坐到副驾驶。” 傅施阅仰靠在驾驶座,一动不动,鼻尖贴在林斐绷紧的背部,嗅着清新的沐浴露气味,偏头看着前方,一只手控着方向盘,一只手摁下他的腰,迫使林斐肉贴肉的坐进怀里,温凉柔韧的身躯像磁铁一样吸引人,他舔舔干燥嘴唇,意犹未尽,“稍等。” 滚烫的体温隔着衣衫熨着林斐,整个背部沉在傅施阅硬挺的胸膛里,撑着他的大腿紧实有力,肌肉一张一合的跳跃,严丝合缝贴在一起,他敏锐察觉到傅施阅的变化,脑子里一道羞于启齿的声音放肆尖叫着。 傅施阅是多久没解放过自己了,这都行? 汽车驶过的轰鸣声模模糊糊,林斐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花了好几分钟让自己平静下来,睨一眼侧枕在副驾驶,一言不发,病怏怏的像条大型犬的男人。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忍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49 傅施阅回味无穷,他觉得林斐比之前圆润一些,抱着沉甸甸,很踏实,不像之前一样像个精巧易碎品,而且软乎乎的屁股肉更多,平时穿的那样休闲宽松,令人根本猜想不到林斐会有那么一个分量感的屁股。 林斐要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这些玩意,直接一脚踹出车门了,他当做无事发生,专心致志地开车驶入小区,停在人声鼎沸的小区门口,他推开车门下车,拽拽衣摆,挥去身体上不适感,“傅总,找人来接你去医院,你这样开不了车。” “没有人。”傅施阅降下车窗,望着夕阳里镀一身金似的林斐,淡道:“我派他们回钱塘处理事务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林斐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着他,“白秘书不在吗?” 傅施阅手肘压在方向盘,低头伏上去,留给林斐一个汗津津的后脑,气息混乱,声音很闷,“不用担心,我可以开车回去。” 林斐动了恻隐之心,晚高峰车流量大,傅施阅真要出个什么岔子,缺胳膊少腿,或许命丢了,即便他真的恨傅施阅,恨不得这个人去死,但那种想法只是一时的,如果傅施阅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那样他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人带来的心理阴影。 深思熟虑一阵,林斐幽幽叹口气,“我家有退烧药。” 说完,他扭头向前走去,身后车门“咔擦”一声响,高大的影子压在头顶,傅施阅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难得流淌光芒,全然不见方才的阴霾消沉,仿佛公司成功在华尔街上市,人生得意的商界精英。 自打购入房子,林斐从没带其他人回来过,他是一个领地意识很重的人,家就像自己的地盘,现在结识的朋友同事还没踏入他的安全区,推开房门,他捞起玄关遥控器打开空调,头也不回地踢了球鞋,换上拖鞋往里走。 傅施阅弯下腰,拎着横七竖八的球鞋摆整齐,解开修身的马甲扣子,端详走廊尽头,墙上一副五彩斑斓的油画,“临摹的里茨斯基的作品,构成主义的经典画作,林斐,你的眼光很好。” “上一任房主买的。”林斐拉开客厅柜子,一个人住,过的很随便,一时半会想不起药箱塞在什么地方。 傅施阅走进门,扫一圈四周,望着茶几上的陶艺,鼻间“嗯?”一声,“布朗库西的作品,我在巴黎艺术展见过他本人,这是他最满意的作品,起名为《沉睡缪斯》,这件是你自己买的?” “装修公司送的。” 林斐蹲在柜子前,翻个底朝天,冷冰冰地说:“傅总,如果你不会赞美人,我教你两个词,真棒,真厉害,可以代替一切情况。” 傅施阅轻哧,眼底含笑看着他忙碌身影,就像是又回到几年前,钱塘郊区的那套房子,他们同居过一段时间,林斐时常找不见东西,睁着那双清透明亮的鹿眼,可怜巴巴地求他帮忙一起找,他向来心硬如铁,碰上林斐的眼睛,却变成潺潺流水。 旮旯角里,林斐拎出尘封医药箱,掀开盖子取出电子温度计,清瘦的下巴一抬,傅施阅坐到了沙发上,林斐握着温度计,戳了一下他耳后汗湿的皮肤,“滴滴”几声响,屏幕上豁然显示39度。 “39度,你没感觉吗?”林斐眯着眼睛,扫视他全身一遍。 傅施阅摇摇头,波澜不惊,“我以前没发过烧,不知道这是生病。” 林斐讶异他在这方面的无知,“这是常识。” 傅施阅迟疑,静静望着他,缓缓道:“很多事情我不太懂,没有人教过我。” 林斐心底不是个滋味,打开一盒退烧药,倒杯水递给他,“先吃药,过两个小时再测一次体温,如果没有降温,你该去医院了。” 傅施阅咽下药丸,吞一口水,仰靠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养神,清晰的感觉到头脑晕眩疼痛,像是有个打蛋器在脑子里搅,这段时间一直洗冷水澡来克制欲望,带来的副作用显而易见,这种失去身体控制权的感受难以忍受,唯一令他觉得安定的是林斐熟悉的气息在身边。 如闷热烦躁夏日拂过的清风,吹散他焦躁情绪,抚平激烈心跳。 室内陷入深沉的安静,林斐摸出手机,刷着页面上的工作数据,状似漫不经心地道,“傅总,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关系正常吗?” “我不清楚。”傅施阅手臂横在眼前,像逆光而行的人,语气平稳淡定,“应该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正常,什么是不正常。” 林斐望着他,别人或许听不懂这句话,但他了解过傅施阅的过往,这个男人没有错和对的定义,别提正常与不正常的意义了。 傅施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白金的腕表上点一下,“这里有道疤,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自视甚高,嫁给一个她不上的穷小子,以为能过上作威作福的日子,没想到是个流连花丛的人渣,宁可和街头巷尾最低贱的妓女厮混,也不肯碰她,她恨那个男人,也恨流着同样血的我。” “我第一次见到她轻生是割腕,她诱导我一起参与,一同挽回她的男人,那时候我很小,不想让她失望,同意了,但她技艺不精,血很快凝固起来,我感受不到任何痛楚,平静的清理血迹,帮她叫了一个医生。” 傅施阅低下头捏捏鼻梁,声音很轻,“生存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普世的定义里功名利禄能带来愉悦,所以我去追逐,可即便有再多的钱,我没有任何感觉,不止感觉,我甚至没有欲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乏味无趣的。” 林斐很少听他提起这些,他们两之间更多是彼此戴着面具的甜蜜,虚与委蛇的忍耐,这样赤裸的坦白少的可怜,或许是生病,令他们的距离更近一步。 “林斐,你是我唯一想要得到的。”傅施阅抬起眼看着他,眼底蕴藏着燃烧的火苗,“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激烈渴求,我想得到你,让你无法离开我,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我选最简单的一种,把你锁在我身边,可到头来,我发现……锁住的是我自己。” 林斐预感到即将到来的表白,试图打断,“要再测体温吗?” 傅施阅自嘲地笑一声,他就像一潭腐烂发臭的死水,林斐是投进的石子,即便石子消失在水里,一圈圈激起的水波却永远存在,“我要的不是你在我身边,而是让你爱我,可惜明白的太晚,我已经伤害了你。” 顿一下,他用一种询问的语气道:“林斐,我学编程只用三个月,我学东西非常快,你能不能教我怎么能让你爱上我?” 林斐抿住薄削嘴唇,果断摇头拒绝,“傅叔叔,我做不到。” 熟悉的称谓令傅施阅怔愣,往日甘甜的回忆似只隔着一层薄薄玻璃,林斐的拒绝意料之中,他不奢望林斐能和他重新在一起,只要能看到希望,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铃声打断寂静,茶几上手机显示“贺言宁”三个大字,林斐睨一眼神态沉静的傅施阅,抄起手机,大步走向阳台,关上推拉门,轻轻道一声,“学长。” “小斐,最近好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0 “我很好,你呢?” 贺言宁笑吟吟地道:“我听说你要来乌干达出差一个月,什么时候到?我给你接风洗尘。” 林斐不和他客气,“下周四,我想尝尝非洲菜。” “好啊,你来乌干达不会是……因为我吧?”贺言宁调侃地问。 林斐哼笑一声,栽进阳台的藤椅里,“有一部分是因为你,另一部分我想看看大草原的星空。” 贺言宁笑得很开心,“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不过你要带好驱蚊水。” “一定,把你那份也带上。”林斐淡定地回应。 贺言宁的笑声顿一下,压着嗓子道:“小斐,其实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万籁俱寂的空间,这句暧昧的话莫名的令人心跳,林斐指腹敲着手机边框,如果现在他回一句我也想你,和贺言宁走到一起是不是板上钉钉? 心里权衡着这段关系,背后客厅“啪”的一声巨响,他条件反射的一颤,起身拉开玻璃门,傅施阅颦眉站在茶几前,玻璃杯四分五裂的躺在地板,温温柔柔看向林斐,“抱歉,我想喝杯水。” 第六十五章 电话那头贺言宁沉默几秒,轻声轻气地叫一声,“林斐?” 林斐无视傅施阅黏在身上目光,手心摁住话筒位置,转身回到阳台,心知肚明贺言宁想要问什么,果断回应,“是傅施阅。” “你被他威胁了吗?”贺言宁担忧地问。 林斐望着小区盏盏的灯,人间烟火气息浓厚,“我没有被威胁,他生病了,我暂时照顾他。” 贺言宁呼吸一滞,“你确定没有被他控制?” “没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斐动容贺言宁的关心,温声温气地道。 贺言宁声音蓦然严肃起来,一丝不苟地说:“小斐,如果你没有被他威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所做的一切决定我都会真诚祝福你。” 林斐心底轻轻“哇哦”一下,贺言宁是真正的绅士,像早晨初升的太阳,让人感到煦暖温和,交际的分寸感拿捏的恰到好处。 他天生吃软不吃硬,骨子里不服输,要和他比硬拼,那就硬碰硬,即便鸡蛋撞石头,也要一次一次撞的石头四分五裂,和他一样痛彻心扉。 温言细语就不一样,他成长过程中可能有些缺爱,对温柔可亲没有任何抵抗力,就像是专门钓他的鱼饵,一钓一个准。 林斐再次回到客厅里,傅施阅清理完地上玻璃碎片,病怏怏仰在沙发一角,衬衫的扣子凌乱,望着他道:“最近在家不要光着脚,可能会有残渣扎到你。” 林斐没理会,握着电子体温计“啪”拍在茶几,“一会给自己测体温,我去洗澡睡觉了。” “好,我很安静,不会打扰你。”傅施阅笑一下,两侧嘴角的梨涡很浅。 可怜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林斐再三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又一次被皮囊迷惑。 洗的干干净净载进柔软舒适床,卧室里只开一盏壁灯,温暖的光芒笼罩林斐身上,他胡乱地擦着头发,余光瞥向黑灯瞎火的客厅,月光朦胧,依稀映照高高大大身影,轮廓冷淡利落,无声无息融入在黑暗里,袖口银色的扣子反射着闪耀光芒。 有好几秒,林斐恍然觉得像回到几年前,他们还没有势同水火的时候,傅施阅会走进来,将水灵灵的他摁进怀里,边给他擦干头发,边慢条斯理地讲睡前故事。 有时候是睡前故事,有时候是优美的英文诗词,傅施阅有一把好嗓子,低沉通透,字正腔圆,说起话来自带一种引人入胜感,拜他所赐,这些年一旦听到诗词和睡前故事,林斐会不由自主想起他。 深刻烙印不止存在后腰纹身,潜移默化的进入林斐一言一行,读书时常有同学惊叹他杰出的艺术品位,各类油画流派,大家画作了如指掌,那是因为真品都被他糟蹋过了。 知名大咖开展讲座,众星拱月一般追捧,他不卑不亢,不为所动,教授赞美他落落大方,通脱不拘,因为有钱有名的人他见过太多。 得到过大部分人梦寐以求的物质条件,见惯金沙金粉构造的上流社会,没有令他沉沦在名利的巴比伦塔里,反倒赋予他一种超脱普通人的气韵,做什么都有条不絮,临危不惧,轻而易举的脱颖而出,成为众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这就像一把双刃剑,好的一面让他的人生顺风顺水,扶摇直上,恶的一面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可以一辈子不见到傅施阅,但他无法摆脱这个男人的影响,如果这是毒,便是深入骨髓的毒,潜藏在他细枝末节的血脉,一呼一吸之间,刮骨疗伤都不能触及。 疲惫有个唯一优势,林斐这一夜睡的安稳,早上醒来,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到地板,“咕咚咕咚”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来,他迷迷瞪瞪踢上拖鞋,揉着困倦眼睛走过去。 软糯白粥气味香甜宜人,锅里冒着热气腾腾,傅施阅握着菜刀,低头专心致志切菜,厨板上的碧绿的莴笋分割的大小均匀,薄如蝉翼,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林斐愣几秒,还没从睡意回过劲,单手捋一把凌乱翘起的头发,“你烧退了?” “嗯,去洗漱准备吃早饭。”傅施阅抬头,被他这副久违的懵懂样子可爱到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1 林斐扭头走向洗手间,斜叼着电动牙刷,在领地里巡视半圈,窗明几净,地板光亮的能当镜子照,昨晚为找退烧药翻的乱七八糟的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抽屉和柜子按照收纳的物品重新归类,体贴地贴上标签。 他盯着那行飘逸的字体,想到田螺姑娘的童话故事,如果抛开是神经病这一点,傅施阅简直是完美情人。 拉开餐桌椅子,林斐坐下来,绿油油的清炒莴笋,香宜可口的白粥,配上切整齐的甜橙,生活的气息浓厚,他已经忘记多久没有人一起吃早饭了,“你还会做饭?” 傅施阅坐到对面,抽张纸,仔细擦着沾水的手指,“我十四岁去国外读书,那时没什么钱,自己做饭能省出学费。” “我记得你们家条件挺好的。”林斐咽一口白粥,正经的早饭真舒服,他吃科研所门口的包子吃的厌烦。 傅施阅一侧唇角翘起,不痛不痒地道:“我父亲再婚有了儿子,他很害怕我,不愿意花一分钱在我身上,送我去国外眼不见为净。” 顿一下,大早上不该和林斐谈这些深重阴暗的事情,他随即哧笑,意味深长地道:“有迹可循的事情我都得心应手,只要有人愿意教,我能做到最好。” 林斐假装没听懂,闷着头不解风情地嚼东西,从傅施阅的角度看过去,两颊一鼓一鼓,像个小松鼠似的,他心底好笑,仰头喝一口水后道:“你什么时候去乌干达?” “过几天。”林斐含糊时间,不想告诉他。 傅施阅用一种请求的语气问,“我能和你一起去么?” “不行。”林斐毫不留情地拒绝,“傅总,我很忙,是去出差,不是去旅游。” “乌干达很危险,我可以保护你。” “有当地警察保护我,我还有同事一起出行。” “贺言宁么?”傅施阅不动声色,直接点名。 林斐平淡“嗯”一声,几口灌完白粥,捞起手机瞥眼时间,“我还要上班,你病好了就回自己家吧。” 傅施阅站起身,单手翻转衬衫衣领,“我送你。” “不用,我开自己的车。”林斐暂时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再暧昧的送来送去,他自己都糊弄不过自己了。 傅施阅习以为常林斐的冷漠,这段时间从林斐嘴里听到最多的是拒绝,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他并不气馁,相比举目无人,四下皆茫,撞南墙至少有墙可撞,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林斐弯腰钻进闪亮的阿斯顿马丁里,在一道专注目光瞩目下,不慌不忙系上安全带,地下停车场静悄悄,傅施阅隔着玻璃窗,盯着他干净的侧脸看几秒,低声道:“一路顺风,平平安安。” “谢谢,再见。” 林斐偏过头,朝他风淡云轻地笑一下,踩下油门,阿斯顿马丁行云流水的驶出地下车库,消失在傅施阅的视野之中。 傅施阅眼神蓦然沉下来,静静站半响,利落地坐进自己车里,拿起储物箱里的蓝牙耳机戴上,脸上全然不见方才的柔情温和,而是一种刻进骨头里的冷漠平静,他划过手机屏的通讯录,选中一个号码拨通。 “傅总。”电话那头的科锐非洲分部负责人热情洋溢。 傅施阅望着后视镜里面无表情的脸,淡道,“你找了多少雇佣兵保护公司员工?” 科锐在非洲的业务不温不火,大部分收入转化为聘请雇佣兵的薪水,处在一个贫病交加的地区,子弹比粮食还便宜,如果没有强大的保卫措施,根本不会有员工愿意外派去非洲。 负责人惊讶,谨慎地回答,“五十多个,太多了吗?” “你留下一半人,剩下的抽调出来,今天出发去乌干达,保护我的朋友,照片稍后发给你。”傅施阅有条不絮地道,他很想和林斐一起去,但那样会让林斐更讨厌他。 “好的傅总,只有一个人吗?”负责人小心翼翼地问。 傅施阅眯起眼梢,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叩着真皮的方向盘,“保护他和他……的朋友。” 朋友两个字咬的很重,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贺言宁生死存亡和傅施阅没有任何干系,他其实很期盼贺言宁从物理意义上消失,光是协助林斐逃跑这件事,足够贺言宁死一百遍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贺言宁随时随地可以去死,但不能死在林斐面前,即便是死,也不能和林斐沾上任何关系,那样会让自家小朋友伤心愧疚,抱憾终身,一辈子都忘不了贺言宁这个名字,傅施阅很清楚死亡的威力。 林斐到达乌干达之前,做过许多功课,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经过,知道这地方饥寒交迫,贫穷困乏,但当他坐上观测站派来的汽车,穿梭过大街小巷,还是觉得讶然,到处都是破旧房子,逼仄的街道,毫无生气的一张张脸。 望着窗外尘土飞扬,林斐自我反省,这些年日子过的安稳富足,忘记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吃不饱饭,穿不暖衣。 开车的司机和林斐一样的华国人,瞧着他认真思索的神情,笑眯眯道:“这地方雨季发大水,旱季几个月不下雨,粮食都是从外面进口,前些年又一直打仗,又穷又苦,一般没人愿意来这。” 林斐点点头,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贺言宁电话里从不叫苦,但看看眼前的状况,这些年贺言宁过的没有电话里说的那么舒坦。 司机伸手指向窗外一座明亮高大的建筑,在周围矮小灰败的房子里尤为显眼,自豪地说:“我们援建的医院,前面还有学校和商场,全都是这几年我们盖的。” 林斐顺着望过去,心中亦是骄傲,“在这里生活很辛苦吧?”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2 “习惯了和在家没什么区别。”司机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线,语重心长地道:“我们顶着这张脸,在这里日常生活很受当地人的尊重,不过也有坏人,会专门坑游客的钱。” “每个地方都有好人坏人,不能以偏概全。”林斐客观陈述。 司机认同地点头,顺势打开话匣子,和林斐一路走一路聊,扯扯当地风俗人情,聊聊援建团队发生的有趣事情,林斐听的津津有味,直到车子停在观测站门口,才发现已经到地方。 贺言宁坐在皮卡的后车厢里,头上戴着户外遮阳帽子,架一副帅气的墨镜,穿着无袖的圆领T恤,结实手臂晒成小麦色,整个人透着阳光健康的气息,林斐乍没看出来是他,贺言宁瞧见他,猛然站起身,撑着皮卡车一跃而下,兴奋激悦地喊道:“小斐!” 林斐接住一个大大热情拥抱,故意学着他的样子喊,“学长!” “你长高了。”贺言宁伸手比比他额头,林斐以前比自己矮一截,现在长得和他一样高。 林斐咧着嘴角,得意地告诉他,“我183了,这几年追肥追的好,还没到二十五岁,我还能再长。” 贺言宁噗嗤笑出声,揉揉他的头发,“不能再长了,再长要比我高了。” “你怕我比你高啊?” “怕,到时候别人见了,以为你是我学长。” “说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和司机拎出后备箱行李,林斐出行轻便,只带一个箱子,几件换洗衣裳,他原本想自己拎,但贺言宁盛情难却,他只好双手抄在口袋,跟着贺言宁走进观测站小院。 收拾妥帖之后,贺言宁开着皮卡车,带着林斐去吃饭,在穿街过巷之后,林斐对待非洲菜的期望值很低,只要能咽的下去就成,现实比想象更残酷,街边的破旧餐馆,门口支着大大遮阳伞,店主是个扎着脏辫的女人,走进后厨一阵鼓捣,端出两盘颜色缤纷的菜品。 木薯,粉蕉,黑豆子,还有不知道什么做成的面饼,看起来很像是黑暗料理,林斐在剑桥读书时,以为英国菜已经是美食的下限,没想到下限在这等着他。 贺言宁如同变魔术一般,从口袋掏出两双崭新的一次性筷子,递给林斐,“当地习惯用手抓,我们还是用筷子吃。” 这不是犯娇气病的地方,林斐慢悠悠嚼着,调侃道:“我们不能忘了根,我在剑桥吃饭也是用筷子,管别人怎么看。” “这是弘扬传统文化。”贺言宁一本正经地道。 两个人边吃边聊,林斐漫不经心扫量四周,观测站远离主城区,乌干达没有成气候的公交系统,摩托车是主流的交通工具,轰鸣而过带起一串串飘扬尘土,脏,乱,差,举目看过去,这家二层楼的饭店居然是周围最“豪华”的建筑。 街对面蹲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顶着头短短卷毛,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箱子,瞪着一双乌溜溜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这边的林斐。 贺言宁幽幽叹口气,压低声音道:“别看她了,一会她会过来给你卖烟,这里一夫多妻合法,女孩子的日子过得很可怜。” “我看到她,想起我妹妹。”林斐收回目光,渺渺和女孩的年纪差不多大,生活却是云泥之别。 贺言宁搓搓鼻梁,同情又无奈,“我们最先援建的是学校,这里的问题只能从下一代解决,观测站是这两年建的,偶尔会有老师带学生来参观,我很喜欢小孩子,但前辈嘱咐我不能给他们糖吃,因为给一个,需要给所有人,一次就有无数次。” 林斐很能理解贺言宁的作法,他也叹口气,面对毫无食欲的食物,更没胃口了。 果不其然,街对面小女孩捧着木制箱子走过来,林斐才瞧见她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破裙子,脏到看不清原本的印花图案,女孩伸出手指指吃剩的饭,又指指身上箱子的烟,肚子适时的发出“咕咕”声。 箱子里不是包装精致的烟,而是纯手工的卷烟,用的破烂报纸,卷烟的手艺更是差极了,一根根烟奇形怪状,各有长短,林斐望着烟看几秒,女孩边紧张和他打手势,边用蹩脚生硬地中文道:“卖烟,饭。” 林斐尖细嘴角扬起,状似仔细地从箱子里挑一根卷烟,插进胸前口袋,端起餐盘蹲下来递给她,“你居然看出我是老烟枪,真聪明。” 女孩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双手接过盘子,背过身狼吞虎咽,噎的喘不上气还往嘴里塞。 “有钱吗?”林斐伸出手,转向贺言宁。 贺言宁笑着叹息,口袋里一沓钱全部递给林斐,“可怜的人太多了,小斐。” 林斐耸耸肩,一张一张的钱整理齐整,拍拍小女孩肩膀,小女孩转过脸,嘴里塞的鼓囊囊,呆愣愣看着眼前巨额现金,林斐指指卷烟,再点点自己,“能买多少?” 小女孩愣了半响,用力摇摇头,叽里咕噜地说一大串话。 贺言宁微微皱起眉,旋即轻笑着说:“她说自己不是乞丐。” 林斐微微一笑,望着贺言宁慢条斯理道:“你告诉她,这不是怜悯,是交易。” 贺言宁顿住,情不自禁地被林斐眼底的光芒所吸引,他曾经多次问过自己,为了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背井离乡的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值不值? 这一秒问题有了答案。 第六十六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3 贺言宁作为旅游向导十分称职,周末带着林斐一起逛遍当地大小景点,欣赏博物馆,玩玩尼罗河漂流,作为全世界最惊险的漂流之一,热爱刺激的林斐只玩一遍不够,拉着贺言宁来回刷了两遍,两个人全身湿透,和落汤鸡似的回到度假村。 林斐换套干爽衣服,仰倒在大床上,均匀笔直的小腿搭在床沿,慢悠悠晃。 贺言宁擦着头发,笑吟吟地道:“小斐,玩的开心吗?” “开心。”林斐不假思索,累的手都抬不起来。 贺言宁坐到床沿,瞄一眼他白皙小腿,“明天我带你去市场看看,这里有很多少见的水果蔬菜。” “多买点菜,我们可以自己做中餐。”林斐有气无力地说道。 “好啊。”贺言宁笑看着他,蓦然沉默几秒,斟酌着问:“小斐,你和傅施阅……” 林斐预料到贺言宁迟早会问,能忍耐那么多天实属不易,避重就轻问道:“学长,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大学的校友。”贺言宁坦率回答,思索几秒,“我们是划船比赛认识的,他坐在我前面,下船时手机不小心落到船上,我捡起来还给他,就这么认识了。” 林斐有几分好奇心,“为什么分手?” 贺言宁轻轻笑笑,“毕业实习太忙了,他要去M国,我想回国,意见不和吵过几次,就这么分手了。” “你喜欢他么?” “喜欢啊,不然不会在一起。”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找他?”林斐理解不了。 贺言宁摇摇头,认真起来,“小斐,感情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我有事业,有父母,这些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林斐盯着头顶水晶吊灯,缓缓道:“对于我和傅施阅这种人,感情是我们的全部,我们的生活里只有这一样东西重要了。” 贺言宁心疼地看着他,“小斐……” 林斐漫不经心笑一下,姿态慵懒随意,“以前哪天他想杀我,我都不觉得意外,同理,我是真的考虑过杀了他一了百了。” 贺言宁目露诧异,难以置信,感叹道:“还好你们分手了。” “其实我知道回国会遇见他,你知道为什么我在剑桥只读了两年半吗?”林斐仰起头,尖锐喉结在白皙的皮肤下蛰伏。 “因为你聪明努力。”贺言宁真诚赞美。 林斐睨他一眼,不急不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砸,“因为我每年的生日,中午十二点,学校广播系统会放生日歌,我不想在学校里过第三个生日。” “他知道你在剑桥?”贺言宁觉得毛骨悚然,“他为什么没来找你?” “因为他爱我。”林斐言简意赅,向后撑着手臂坐起来,轻描淡写地道:“我们都是心灵上的乞丐,穷的只有彼此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又纠缠不清,我喜欢过他,也憎恨过他,但到头来,我无法彻底忘记他。” 贺言宁皱起眉,轻声地问,“你们会复合吗?” “不会,但我们或许不用水火不容,我会试着和他平相处。”林斐这段时间仔细思索过感情问题,他愿意相信傅施阅在做出改变,因为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相信这个骨子里凶残的男人有善良的一面。 如同佛祖割肉喂鹰,他愿意搭上得之不易的自由,放肆豪赌一把,赢了挽救一个危险的恶魔,输了他两同归于尽。 贺言宁慢慢叹口气,伸手揉揉林斐蓬松柔软的头发,“不谈这些了,你想打扑克吗?” “你有扑克吗?”林斐牌技很好,扑克本质是数学问题,他擅长记牌,总能十赌九胜。 贺言宁像叮当猫似的,从裤子口袋变出一盒扑克牌,“回来路上买的,我们玩二十一点。” “好啊,一会你别输哭。”林斐善意地提醒。 贺言宁不为所动,朝他眨眨眼睛,开玩笑道:“来啊,输一把脱一件衣服。” 林斐点点头,颇为认真,“好,可以,你会后悔的。” 贺言宁堂堂一个剑桥学霸,谈笑皆鸿儒,岂会被林斐这个学弟恐吓住,两手挥洒自如地发牌。 半个小时后。 房间里空调孜孜不倦转动,芭蕉树叶倒影落在窗前,贺言宁光着膀子,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一条内裤,语重心长地和林斐道,“不能再脱了,我们还是赌贴纸条吧。” 林斐笑得不行,捂着肚子倒在床上,扫量一遍他结实干练的肌肉,发出羡慕的感叹声,“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啊!” “这里很闲,平时没事练的。”贺言宁凑近,两手撑在他脸侧,似笑非笑地道:“要不要摸摸看?”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4 这也太热情了,林斐长那么大,只摸过傅施阅的腹肌,手感韧性弹力,一起一伏之间充满力量感,他纹丝不动,勾着尖细的嘴角,笑的坦荡荡,“你这么热情,是不是有所图谋?” “图谋你行不行?” 贺言宁说完,近距离看着林斐,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遥远的异国他乡,血气方刚的单身青年,暧昧氛围萌动,他嘴唇轻启,吐出两个暗味的字,“小斐。” 林斐眼睛一眨不眨,静静地看着,如同慢放的电影,贺言宁的脸一寸一寸接近,即将挨上的一瞬间,林斐猝不及防偏过脸,轻飘飘吻落在白净脸颊,他嘴角笑意更盛,“不行,学长,我没感觉。” 贺言宁摸摸嘴唇,目光无奈又惋惜,“一点感觉都没有?” 林斐点点下巴,方才的画面太诡异了,诡异的让他忍不住想笑,贺言宁对他来说是朋友,是学长,是莫逆之交的兄弟,和这样的人可以做一切事情,接吻上床就算了,他没那么放得开。 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傅施阅,刚才如果是傅施阅,不会那么温柔的给他拒绝机会,而是不顾一切,粗暴掐着下巴狠狠地吻上来,没人性的在嘴里一通搅,直把他亲的双腿发软,意乱情迷的才肯罢休。 此时此刻的钱塘市,夜幕降临,科锐顶层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开始吧。”傅施阅倚着椅背,望着笔记本屏幕里的负责人,脸上丝毫没有情绪波动。 负责人吞吞口水,早听闻有人说老板给人压迫感极强,百闻不如一见,即便隔着屏幕,看到那双寒芒一般的眼睛,背后凉飕飕,“早上九点林斐出门,去了博物馆,十二点在景点附近的中餐馆用餐,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去了尼罗河玩漂流,一共玩了两次……” 事无巨细的汇报,连林斐午饭吃的是什么都没有放过。 傅施阅偏着头,饶有兴趣地听,捞起办公桌上烟盒,点了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 “晚上七点林斐回到酒店,我向前台打听过了,他住在1006,是这里的江景房,一个小时之前他了晚餐,还有一瓶红酒。”负责人绞尽脑汁,思考有没有遗漏。 傅施阅掸掸烟灰,平神静气地问,“没有反常行为?” 负责人想一阵才回答,“没有,和之前几天一样。” 傅施阅半响没说话,目光挪到笔记本电脑旁,透明玻璃罩里有个可爱的手工黏土甜糕,四年前的今天收到人生中第一份生日礼物,他抬起手,指尖在玻璃轻点一下,眼底温柔缠绵,声音却冷的结冰,“紧紧的给我盯着人,不要暴露行踪,懂么?” “懂。”负责人出了满头的汗,一拍脑门,想起件被遗忘的事情,讨好地道:“傅总,林斐和他的朋友开了一间房,我们要不要联系酒店给他升级成套房?” “一间房?”傅施阅蓦然坐直身体,眯起挑起的眼梢,阴沉可怖,“为什么现在才说?” 负责人吓一大跳,两男人旅游开双床房不是很正常么,不理解傅施阅为何那么看重,“我……” 傅施阅冷漠打断他,低声道:“现在带上几个人,把姓贺的弄走,扔到草原上,让他自生自灭。” 负责人打个冷颤,非洲的大草原猛兽横行,把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丢进去,这哪是自生自灭,这是非要让人死不成,“傅总……这……” “如果有负罪感,可以给他留把枪,在被鬣狗咬死之前,他还可以选择体面自杀。”傅施阅盯着玻璃罩里的黏土,一字一顿地道。 负责人不寒而栗,老实巴交:“傅总,真要我们这么干?” 傅施阅低头,烟灰落到西装裤上,白茫茫一片,他突然想起林斐的眼泪,一颗一颗像滚烫的落在手背,像是浓硫酸腐蚀脆弱皮肤,他问自己一声,你敢再一次面对林斐的眼泪么? 不敢。 “不用了,这件事我自己解决。” 傅施阅敲下键盘,终止视频通话,手掌摁住激烈跳跃的胸口,压抑住奔涌流淌的情绪,不能这样做,即便不是好人,也要勉强做个人,不然配不上美好善良的林斐。 林斐和贺言宁玩起贴纸条,贺言宁学聪明了,不玩能记牌的二十一点,玩起纯靠运气的比点数,林斐作为黑锦鲤,运气差的一塌糊涂,没过一会贴一头纸条,电话响的时候,他正在贴第十三个纸条,单手捞起床上手机,瞧见傅施阅三个字微怔,不慌不忙地摁下通话键。 “傅总,有何贵干?” 傅施阅轻轻咳嗽几声,压着嗓子,“我刚开完会,想问问你在做什么。” 林斐和贺言宁大眼瞪小眼,扑哧笑出声,“我打扑克呢,没事我先挂了。” 傅施阅沉默几秒,克制着声音的平稳,“你赢了么?” “有赢有输,傅总这是牌瘾犯了?”林斐故意挤兑他。 傅施阅摁下笔记本电脑,浓黑的眼底含着几分狰狞阴森,“贺言宁在你身边么?” 林斐不接这个话茬,没好气地说,“我挂电话了。” “等等,林斐。”傅施阅声音急切,骤然轻声道:“我想向贺言宁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我的错误导致他背井离乡,我已经销毁当初监控视频,他随时可以回国工作,我会给他一笔赔偿款,还会送他弟弟去看最好的医生,有机会我可以当面给他道歉。” 林斐讶然,居然从傅施阅嘴里听到对贺言宁的歉疚,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我会向他转达你的歉意。” “我能现在向他道歉么?”傅施阅温声温气地问。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5 林斐向贺言宁打个手势,暂停通话,把方才傅施阅说的话重述一遍,贺言宁满脸惊讶,皱着眉问道,“他真的这样说?” “嗯,他想向你亲口道歉。”林斐怀疑傅施阅的真实目的,还是将手机递给贺言宁。 贺言宁拿起手机,走到清风徐徐的露台上,点开通话键,开展一次情敌之间的对话,他率先客气地道:“傅总,你好。” 听筒那边很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过了好几秒,傅施阅缓缓开口,“抱歉,我向林斐说的发自肺腑。”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小斐。”贺言宁郑重其事地道。 傅施阅咀嚼着小斐这个亲昵的称谓,瞳孔缩成一条危险的线,慢条斯理地说:“因为我和林斐之间的纠葛,误伤到了你,我向你道歉是应该的,听说你父亲在X戏做导师,最近为评职称苦恼,我可以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你母亲的冠心病越来越严重,国外有种特效药刚研发出来,她或许可以试试,你弟弟的自闭症并非治不好,挪威有个医生治愈自闭症儿童的经验丰富,我可以帮你联系。” 贺言宁目瞪口呆,诧异地问:“你真的是在道歉?” 怎么觉得更像在威胁。 “我调查你是为了更好的补偿你,没有任何的恶意,这些你受之无愧。”傅施阅诚挚地说。 贺言宁起一身鸡皮疙瘩,摸摸发凉的后脑勺,“我接受你的道歉,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插手。” 傅施阅低低笑一声,“好吧,谢谢你最近照顾林斐,替我向他说一句晚安。” 挂断电话,贺言宁神情复杂的走进房间,林斐低头剥一颗橘子,头也不抬地问,“傅施阅真向你道歉了?” “算是吧。”贺言宁无奈出声,一言难尽。 第六十七章 观测站很小,一幢二层小楼,楼顶支一架大大白色风车,工作区域和员工住宅划分在一起,平时除了购置生活必须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解决一切问题。 这天轮到林斐上街买菜,车停在院子里的芭蕉树下,刚推开门,瞧见停车位多一辆脏兮兮的皮卡车,车门深深凹陷,白色的漆掉的惨不忍睹,像是从肇事车祸现场逃逸出来的。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看向紧闭门窗,这里是靠太阳能和风力发电,正值气温高涨季节,空调每天只开几个小时,剩下的全靠老天送风,恨不得晚上开着门睡觉,谁会大白天关门? “学长?”林斐朝着房间,拔高声音喊一声。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斐顿时怀疑出大事了,干脆利落掀开后备箱,捞出一支防身的棒球棍,轻步走近皮卡车,后挡风玻璃空荡荡,车子后盖上有几个圆圆的孔,人眼大小,露出车架白花花金属,他眯着眼睛看几秒,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弹孔! 第一反应是报警,他刚掏出牛仔裤的手机,一支黑黝黝的步枪从后挡风玻璃探出来,枪后是个卷毛的黑人男性,生硬地英文说道:“放下武器和手机。” 平生第一次被人用枪指着,林斐深深呼吸,撂开手里的棒球棍与手机,砸在地上溅起一层灰雾,他配合举起双手,临危不惧地问,“你们要钱么?” 卷毛男枪口瞄准他,另只手拿出对讲机,用当地语叽里咕噜讲一阵,片刻之后,观测站紧闭的门由里推开,几个背着枪,穿着防弹衣,武装到牙齿的黑人走出来,押着双手后捆,脸色发白的贺言宁。 贺言宁焦急地看向林斐,用口型说了“绑匪”两个字。 绑匪废话一句不说,卷毛男同伙扯一截绳子,捆上林斐扔到皮卡后座,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毛巾塞在他两嘴里,再往头上罩两个牛皮纸袋,手法熟练精湛,一看平时这种事没少干。 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坑坑洼洼,颠簸不堪,车速飞快,林斐几次撞到坚硬车厢,脑袋嗡嗡发疼,胃里翻江倒海的想吐。 脑子里回想贺言宁说的两个字,与当地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况又是华国派遣员工,绑架他两属于外交大事件,分分钟登上国际新闻,只是为钱,未免吃力不讨好,唯一有可能原因——这伙人就是要搞一个震惊世界大事情。 乌干达本地残存的反政武装分子。 学校、医院、商场,全是人最多的地方,不方便下手,一个既能搞大事,又能悄无声息全身而退,只有观测站了。 会杀了自己么?林斐不太确定,一种本能的恐惧钻出来,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任人鱼肉的恐慌从未体会过。 脊背抵在冰冷的车身,眼前一片黑暗,他竭力让自己冷静,用心去听外界的声音,劫匪打火机的“咔擦”声,车轮滚过水坑溅起的水花声,劲道狂风穿过树梢声…… 时间一分一秒度过,从白天到黑夜,又从黑夜到天明,原本林斐内心还数着秒数,但时间越来越久,已经分不清到底过去多少个小时。 饥饿和干渴两样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占据上风,塞在嘴巴里毛巾干燥,口水不再自动分泌,没有被一枪打死之前,他可能会先被渴死。 脑子里一片空白,如同处于真空状态,他好像漂浮在空中的一朵棉花,逐渐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砰!!!” 毁天灭地一般的巨响,强烈的震颤地动山摇,他被高高抛起来,又狠狠丢在地上,剧烈疼痛拉回神智,皮卡后座车上的武装分子一个接一个跳下车,他听到震耳欲聋的枪声,声嘶力竭地惨叫声,声声不绝于耳。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6 就是这个时候! 背后的绳子绑法简单粗暴,林斐早早已经解开了,但车里坐的全是握着真枪核弹的武装分子,他不敢赌自己和子弹哪个更快,一直安分守己的待着,等待一个逃跑机会。 林斐挣脱开虚松的绳子,颤栗发麻的手臂摘下头上纸袋,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匆匆忙忙地摘了贺言宁的纸袋,利落的松绑,嗓子哑的像干涸三年的土地,“走,趁现在。” 贺言宁盯着他看几秒,目光渐渐聚焦在一起,猛然站起来,强烈的头晕目眩袭来,林斐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兔起鹘落般跃下皮卡车,不顾一切往前跑。 雇佣兵的车一排排横在路口,一个个威猛的大汉手持利器,严阵以待,武装分子自顾不暇,根本没时间来抓他们两。 辽阔的金黄色草原,无边无际,成群结队斑马悠然吃着草,林斐不知跑了多久,直至全身脱力,精疲力尽摔倒在草地上,蓝天和白云天旋地转,如同坠落在万花筒的世界。 贺言宁倒在他身旁,两人的胸膛一同剧烈起伏着,交换一下眼神,一同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小斐,你觉得怎么样?” “饿,渴。”林斐撑着手臂坐起来,满脑子都在想吃的喝的。 “休息一阵,我们去找找附近村落。”贺言宁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林斐认同这个做法,有气无力地问:“刚才那些人是谁?为什么救我们?” 贺言宁思索几秒,“不一定是救我们,可能是另一股武装分子,这里很乱的。” 林斐点点头,节省讲话力气,留着体力用来寻找出路。 烈日当空,粘稠空气里没有一丝风,似拥抱着滚烫火炉行走,两个人运气很好,没走多远,遇上一条清澈小溪流,已经顾不上脏不脏,林斐双手掬起水,灌下几捧,总算解决其中之一的问题。 他摸出口袋里的钥匙,拆下钥匙环,用力扳成一条笔直铁丝,单手拽起头发摩擦几下,捡起地上一片树叶,与钥匙环一同放到水面上,水流冲着叶子悠悠转动,贺言宁目露茫然,直到几秒之后,树叶上的钥匙环笔直指着一个方向,才明白林斐是做了一个简易指南针。 摩擦会产生微弱磁力,树叶相当于指南针的转盘,贺言宁惊叹道:“你怎么连这个都会?” “我经常户外运动,看过一些科普。”林斐捧着水,淋头浇灌自己,“走吧,趁着天亮,这里的夜晚太危险了。” 狮子、猎豹、鬣狗,随便来一个都能将他们从食物链的顶端拉下来,成为盘中美美的一餐,据说猛兽还喜欢吃活的,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啃,还不如死在武装分子的手里。 看不到尽头的草原,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辛苦跋涉于漫漫野草里,迈不过的山丘,走不完的泥泞道路,翻完一座山丘又是一座,永无止境的路延伸在眼前。 …… 星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那么美,平日或许会赞叹满天星河浩瀚,璀璨夺目,此时的星星却预示危险降临,林斐停住脚步,看向四周,努力辨别方向。 该从什么地方走?他还未分得清方向,沉甸甸的眼皮向下压,刺骨的寒意从脊背升起来,冷的四肢轻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想要找回力气,冰冷的空气钻进鼻间,冲击入肺部,冷意漫延至每一寸细枝末节,紧接着,眼前画面恰如毕加索的油画抽象,身体完全丧失控制权,绵软的向后倒去。 贺言宁手忙脚乱扶住他,拍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小斐,你怎么了?” 林斐额头布满细密汗珠,整个人如同坠落冰窖,像在层层叠叠的噩梦里,无法挣脱,他想告诉贺言宁,可能是喝下的水不干净,可连睁眼睛的力气都被掠夺了。 “你走吧,别管我了。”林斐费力地喘着气,说完这一句,就像耗尽所有精力。 贺言宁扶着他躺下来,让他枕在自己膝盖上,“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你休息一会,我背着你继续往前走。” 林斐混沌的脑子觉得不可行,那样他两都得死在这里,丢下自己这个累赘,贺言宁或许能找到救兵,搭把手救自己一把,救不了,也能活一个。 命悬一线的三天三夜,时至此,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要交代在异国他乡了,说不上后悔,死到临头只觉得惋惜,他有亲人,有朋友,有大好的前尘,众人艳羡的人生,还有一个又爱又恨的恋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狂躁大风刮来,嗡嗡嗡螺旋桨的巨响声从天而降,吹起的树叶噼里啪啦打在身上,许许多多的紧促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感觉来了很多人,废力撑起重如千斤的眼皮,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向他奔来,轮廓模糊不清,背后一轮明亮弯月高高挂在天边。 林斐躺在贺言宁的膝盖,柔润黑发湿漉漉遮在脸上,嘴唇干燥起皮,原本就白,此刻白的像是雪花塑造而成的,毫无生气,唯有胸口轻微起伏彰显生命存在特征。 傅施阅大步迈过来,似是紧张到极致的脱力,“扑通”一声响,猛地跪倒在他身前,声音颤栗,“林斐。” 林斐含糊地“嗯”声,安然闭上眼睛,一种油然而生的安全感诞生,尚有意识的最后一秒,他想,这是我的初恋,我的喜爱,我的恐惧,我所有的感情。 一个不折不扣的败类,但永远都会保护他不受到任何伤害。 傅施阅颤抖的双手抱起绵软的林斐,浑身的血液一寸寸凝结,差点又一次要失去这个人,他肯定会发疯失控,贺言宁神情复杂,刚站起来,猝不及防地一脚踹在腹部,重重栽回地上,他痛的直不起腰,不可置信地看着傅施阅。 “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人的?”傅施阅下一脚踢在他背部,阴沉凶狠的脸色令人不寒而栗,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 傅施阅没再理贺言宁,抱着林斐登上直升机,医护人员一拥而上,他毫无形象蹲在床边,紧紧握住林斐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触碰着微弱跳动的脉搏,狂躁不安的心跳逐渐稳定。 贺言宁被抬上直升机,傅施阅不为所动,静静地注视林斐,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个人,只有这个人值得在乎。 不止是他捧在心尖的人,还是牵着他的线,没有林斐,他一定会下地狱的。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7 第六十八章 铜制壁灯泛着金黄光晕,林斐半张脸陷进松软枕头,卷翘的睫毛阖着,影影绰绰在眼睑下,灯光下有一种沉静轻柔的温软。 病号服系扣散乱,脖颈的胫骨在细腻的皮肤下凸起,颈窝深的能养金鱼,原本身上就没几两肉,现在看着更可怜,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被窝里小小的一个鼓包,脆弱又易碎。 傅施阅单手端杯水,浸湿棉签,在他干燥的嘴唇上小心翼翼擦拭,林斐倘佯深深睡梦中,伸出鲜嫩舌尖舔舔嘴唇,鼻间无意义咕哝几声,含糊地叫:“傅叔叔……” 还说梦话呢,傅施阅“嗯”一声,拎把椅子翻转过来,长腿直接跨过坐下来,手臂支在椅背上,支着下颚,静静地看着睡梦中的林斐。 他很自责,林斐独身一人来乌干达复职,原因他很清楚,为了那个该死的贺言宁,归根结底错在他自己,如果当初没有利用监控视频威胁林斐,贺言宁不会远走他乡,此时林斐更不会置身险地,弄得狼狈不堪,半条命都快丢了。 在他心里,林斐是很娇贵的,像个刚冒头的碧绿稚嫩小叶子,适合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哪怕是在闹的最难看的时候,他都不会朝林斐大声说话,没想到跟着贺言宁不到一个月,把他的宝贝弄成这副可怜样子,贺言宁哪怕被鬣狗分食,都不能解心底的怒气。 只踹两脚算人道主义的光辉。 傅施阅端详他一阵,伸出手,捏捏林斐白净柔润的脸颊,低声自言自语道:“小甜糕,对不起。” 天蒙蒙亮,林斐睁开疲倦的双眼,全身上下如同拆开重组的木偶,仿佛每一个关节都不是自己的,酸痛,麻木,他花好几秒,看清身处一间清雅病房,窗明几净,床头插着束百合花,昨天晚上……是傅施阅救了自己。 这三天发生的事情像做梦一样,他处在似梦似醒里,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削瘦有力的手,沾着烟草味,轻轻扭过他下颚瞧一眼,傅施阅长长松一口气,另只手摁下呼叫器,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醒了?” 一直等候在外的医生护士推门而入,翻来覆去的仔细检查一遍,这次发生的绑架事件震惊整个乌干达的华语圈,自打林斐和贺言宁一送进来,医院里从上到下提心吊胆,要是真出个大岔子,那属于外交事件了。 林斐全身无力,任由医护人员摆弄,傅施阅的声音飘荡在脑海里,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积压几日的紧迫情绪像有一个宣泄口,他莫名有点想哭几嗓子,就像是小孩子摔一跤,若是自己一个人拍拍身上灰土,不声不响爬起来,但一旦有人关切爱护,总会忍不住委屈哭泣,袒露脆弱的一面。 鼻子酸溜溜,他告诫自己这么多人看着,不能哭鼻子,不然他剑桥男神,临江科研所骨干的形象毁于一旦。 医生诊断完毕,微生物感染,不算什么大事,挂上几瓶吊瓶,休息几天会完全康复。 傅施阅不知打哪儿弄来一碗粥,摁下病床上的医用餐桌,“先喝点粥,等胃缓一缓再吃其他东西。” 林斐饿的两眼发黑,不忘先惦记同僚,“贺言宁呢?” “他没事。”傅施阅坐到床沿,舀一勺热气腾腾白粥,温柔吹一吹,递到他面前,“吃你的饭。” 林斐心落到肚子里,担心傅施阅只救自己一个,把贺言宁孤单单丢在大草原,他的这个想法不是疑虑,傅施阅的确想这么干,但为了林斐还是再继续当人。 林斐一口一口地咽,半响发觉别扭异常,自己手脚健康,“给我吧,我自己来。” 傅施阅神情专注,置若无闻,执拗地给他喂,仿佛这是一件必须亲力亲为的重要事情,林斐很饿,没劲和他计较,索性当自个是个宝宝,乖乖地吃饭。 林斐吃完粥后,恢复几分精气神,在床上咸鱼躺下去,忍不住坐起来,在傅施阅面前,他不想刻意的在意形象,但此刻他脏的像个丐帮弟子,头发上沾的不知是泥土还是腐烂树叶,一缕一缕打成结,身上皮肤黏糊糊,他受不了自己现在这恶心样。 “我要洗澡。” 傅施阅收拾碗筷,微挑眉看着他,“我帮你洗?” 林斐睨他一眼,心说想的美,笔直长腿迈下床,昨天用这双腿走一整天,肌肉酸痛无力,又没吃多少饭,刚踩着地面,脚软的支撑不住身体重量,膝盖一弯,猝不及防向前载去。 傅施阅猛地环住他的腰,整个人摁进怀里,一本正经地说,“这里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洗?贺言宁么?” 林斐嗅到一股冲天的酸味,陈年老醋了,他别过脸,冷着脸一句话不说。 傅施阅紧实手臂横过膝盖下,稳稳妥妥的公主抱,就这么搂着他走进病房的洗手间,地上有个卡通小老虎板凳,专门给行动不便的病人沐浴使用,林斐刻不容缓脱离怀抱坐上去,凳子太矮,不得不曲起笔直双腿,像个小朋友似的可爱,傅施阅忍不住嘴角扬起一抹笑。 林斐在选择继续脏着,还是给傅施阅看他金贵身子两者之间,没做过多犹豫,果断选择后者,他两这种关系,里里外外傅施阅都见过了,大大方方的掀起病号服,拽下裤子,脱的像个刚剥壳的鸡蛋,全身上下白嫩嫩。 傅施阅没想到他那么果断,明目张胆地端量,视线在胸口停留几秒,拿下花洒试过水温,轻柔从他头顶浇下,“好了,闭着眼睛,小心水进到眼睛里。” 温热水流溅在额头,顺着脸颊流淌至全身,抚慰因恐惧和寒冷备受折磨的肉体,林斐仰起脸,轻微颤栗着,压抑心底的眼泪随着水花一同滚落,不止为劫后余生,还为了这些年的背井离乡,为他心底一直遏制的委屈情绪。 “你哭了?”傅施阅移开花洒,拧眉盯着他泛红的眼眶。 林斐抿着嘴,倔强地回应,“没有哭,水进到眼睛了。” “林斐。”傅施阅轻轻叫一声,蹲下来直视他,声音抚慰平静,“在我这里,你可以哭。” 林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灯光下清亮透明的眸子里映照出两个动人的光圈,晶莹剔透的泪水含在眼眶,似乎一眨眼就会滚出来。 傅施阅没有说其他的话,只是叫他的名字,“林斐。”一遍一遍轻柔的叫,低沉温和,像是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8 林斐一头撞上结实有力的肩膀,眼泪肆无忌惮流出来,浸湿肩头衬衫衣料,一边放肆的哭,一边全身止不住的颤栗,傅施阅额侧的血管砰砰跳动,用力握住他发凉的手,用行动来告诉他自己的存在,另只手拍着他单薄的脊背,温柔地道:“不用逞强,小甜糕。” 林斐发泄完情绪,揉揉鼻子,耍赖似的深深埋进傅施阅颈窝里,声音很闷,“你是不是派人监视我?” 明显察觉到傅施阅的身体蓦然僵直,安静几秒,才听到傅施阅小心翼翼地道:“不是监视,是保护。” 林斐半信半疑,直起身子,顶着可怜兮兮的脸端量傅施阅一阵,看的傅施阅顿时紧张起来,心神不定地说,“我真的没有监视你。” “我相信你。”林斐干脆回答,瞧着傅施阅的模样,扑哧笑出声,认真地说:“傅叔叔,谢谢你能来救我。” 傅施阅眼里沾了光芒,微眯着眼睛,半笑不笑道,“不用谢。”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这是这些年来听到过最悦耳的一句话。 仿若久旱逢甘露。 林斐在乌干达医院住了三天,第四天终于见上贺言宁的面,贺言宁的问题不大,看着比他更健康,两个人没聊几句,当地外交官送来了回程机票,这件事涉及科研人员,闹上国际新闻,贺言宁的父母担心的要命,贺言宁先回国安慰受惊的亲戚朋友。 林斐当天下午上了傅施阅的私人飞机,踏上回临江市的旅程,他没个正行的窝在真皮沙发里,一本书盖在脸上,遮挡傅施阅炙热的目光。 这次他头脑清醒,不是被一时的温柔迷惑,只是在命悬一线之际,突然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傅施阅更爱他,没有人会让他又爱又恨,念念不忘,又恐惧又想靠近,傅施阅是个实打实的危险分子,他却偏偏天生爱冒险。 他们两就是天生一对,就像两块残缺的拼图,缺一不可。 所以林斐决定给傅施阅一次机会,这次换傅施阅来追自己,顺便考察考察心理治疗的结果。 傅施阅行云流水签一份份雪白文件,直至签到最后一份,他仰进椅子里,拉开抽屉,瞥一眼里面的枪,活动僵直手腕筋骨,“林斐,这几天我的律师团队拟定一份协议。” 林斐拿起脸上的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如果我死了,我持有的股份、不动产、流动资金加起来大约有47亿美金,如数转移到你名下,这笔钱足够你日后的生活。”傅施阅慢条斯理地道。 若是几千万,林斐还能错愕一把,但这么大的巨额数字,他根本没有概念,关注点落在第一句话上,不咸不淡地说:“好端端写什么遗嘱。” 傅施阅瞧着他,眼底含笑问道,“你不想我死么?” 林斐轻站起身,走过去,单手撑到桌沿,另只手合上书桌抽屉,“你不用着急现在死,反正你比我大十岁,我身体那么好,肯定能熬到拿遗产的那一天。 一种生动的幸福感涌上心头,傅施阅猛地搂住他的脖颈,迫使他压低身子,凑上去在他翘起的嘴角吻一下,得寸进尺,低声诱哄着问:“宝贝,我能不能追你?” 林斐舔舔嘴角,露出久违的林式小狐狸笑容,理直气壮,“傅叔叔,先学学怎么讨好我,等我哪天心情好在考虑要不要和你重新开始。” 第六十九章 回到临江市,林斐在家休息一天,隔天雷打不动去上班,他早就实现财务自由,上班是为了兴趣爱好,没有比科研所更适合他的地方了。 乌干达那事登上几回热搜,人尽皆知,林斐刚到办公室,师弟师妹一个接一个来嘘寒问暖,他应接不暇,一早上没来得及去控制台,为了避免麻烦,他当福娃似的挨个在各个部门溜达一圈,给大家展示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健康阳光,好得不能再好。 孟部长背着手溜达进来,林斐低着头,细嚼慢咽的吃午饭,孟部长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皱着眉道:“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天?” 林斐放下筷子,抽张纸揩揩嘴,“天权五号年底要发射,我的项目进度要赶时间。” 孟部长幽幽叹口气,语重心长,“别光顾着工作,有空多交交朋友,你长那么俊,别跟你那些师兄一样三十好几了还在打光棍。” 干这行不是理工就是IT,不论男女,单身大有人在,孟部长出于好心,林斐敷衍嗯嗯几声。 “你有正装吗?”孟部长突然问,问完看看林斐穿的T恤牛仔裤,又说:“算了,你穿这样也行。” “明天有个企业发布会,送了两份请帖给我,正好我带你散散心,认识新朋友。”孟部长说。 林斐摇摇头,直接了当拒绝,“我明天还有事,去不了。” 孟部长手一伸,漆黑烫银的精致请帖“啪”拍在他面前,“小林啊!这可是科锐的新品发布会,国内外各大媒体全都来了,还邀请了所有电子硬件企业的老板,我听说互联网公司也有不少人,微软和亚马逊都派了人,搞的阵势很大,据说这次的新品能让业界来个大洗牌。” “这请柬千金难求,要不是我老孟面子大,哪有这种见世面的好事?”孟部长不忘得意自夸。 林斐翻开桌面请柬,瞧着上面漂亮花体字,心里好笑,“好,我有空。”去看看傅施阅的金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灵丹妙药。 隔天临江市国际会展中心,孟部长说的不假,大小媒体来了一百四十多家,还有互联网公司的老总,林斐见到许多位经常在新闻上出现的大佬。 偌大的会场座无虚席,孟部长是个自来熟,认不认识都能唠两句,林斐与他道不同,依照请柬找到座位,不偏不倚全场的最中心,观看发布会的最佳视角。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59 林斐没穿西装,简单的日式圆领白T恤,收紧的牛仔裤束进马丁靴里,干干净净,休闲随意的衣着在一干西装革履,衣香鬓影里尤为扎眼。 好几个自媒体人相机对准他拍几张,私下在群里讨论这位帅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年纪轻轻就能参加科锐重量级的发布会。 “林斐,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斐回过头,美艳夺目的白秘书,他笑一下,“嗯,好久不见。” 白秘书笑眯眯地看着他,努努下颚指向后台,“我们去趟后台,傅总说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 “傅总没告诉我,他在办公室等你。” 林斐没指望从她嘴里能听出有用信息,一前一后迈下层层阶梯,穿过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一直走到静悄悄走廊。 白秘书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口,握住门把手推开门,“请进。” 布置简约的化妆室,空荡荡没瞧见傅施阅人影,林斐前脚迈进去,手腕被一把握住,不给任何反应机会,猛地整个人拽进门里。 “啪”的一声响,门紧紧锁上。 白秘书茫然的站在门外,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门之隔的林斐被压在门上,傅施阅捧着他的下颚,气势汹汹地吻着,没有浅尝则之,又是猛搅一通,又是轻柔的吮吸,吻的林斐猝不及防,用力推着傅施阅肩膀拉开距离,呼吸乱的毫无节奏,“你干什么?” “讨好你。”傅施阅凝视看他一秒,眼神莫名像头凶戾的饿狼。 林斐想这算哪门子讨好,眼睁睁看着傅施阅蹲下去,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干脆利落的剥开他牛仔裤的系扣,自下而上的看着他,一把优雅沉稳的嗓音道:“昨晚看了一夜电影,刚学的,弄疼你记得告诉我。” 林斐脑子里“嗡”的一声响,随着傅施阅的动作,背部紧紧抵在门后,全部阵地失守,腿软的堪堪站稳。 傅施阅说自己学东西很快,这一点林斐深刻体会到了,无师自通,融会贯通,他头一回遇到这种热情待遇,一动不敢动,连气都喘不上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白秘书小心翼翼地声音道:“傅总,快上台了。” 傅施阅专心致志做着事,充耳不闻,林斐头晕目眩,意乱情迷的极致,忍不住双手抓住他打着发胶,向后梳理一丝不苟的头发,脑袋里烧的一片含糊。 几分钟后,神智重新回到脑子里,林斐耳根子烧红,雾浓浓的眼睛看着还蹲在身前的傅施阅,还有削瘦英挺脸上的…… 傅施阅抽出胸口方巾,站起身,慢条斯理擦拭干净脸颊,忽然凑近他吻了一下浅粉的耳后,哑着嗓子问他,“这算不算讨好你?嗯?” 林斐羞耻的恨不得双手捂住眼睛,真不是故意把傅施阅弄那么狼狈,故作镇定,“白秘书刚才好像有事找你。” 傅施阅单手系上他的牛仔裤系带,取了部分利息,其余原封不动的还给林斐,他眼神直白入骨地盯着看,手中凌乱的方巾叠整齐,又装回胸前口袋,若无其事地一笑,“走吧,我要上台了。” 白秘书焦急等待,看到门打开松一口气,瞧见傅施阅的样子又是一怔,“傅总……” 傅施阅点了下头,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头发乱了。”白秘书一言难尽,请来的明星造型师打理半个小时的发型,进门不到十分钟乱的没个正行。 始作俑者林斐装作没听见,侧身闪出门,不动声色地走出去,宽慰自己年轻很正常,不能赖他经不住诱惑,要赖就赖傅施阅道行太深。 傅施阅随手向后捋一把坠落发丝,系上西装外套系扣,随着林斐的离开,大步潇洒自信向台上走去。 林斐回到座位上,支着发软双腿坐下来,孟部长探头探脑,好奇地问,“你刚去哪儿了?” “刚看到个朋友。” 林斐不慌不忙地扯淡,原本大喇喇岔开腿的坐姿,不自然的收拢。 无边无际的大屏幕上,时钟准时指向十点半。 黯淡氛围灯熄灭,满厅灯光大亮,仿若白昼,全场的摄像机齐刷刷瞄准平台,网络直播摄像机实况转播,大家心里都很好奇,三年前的发布会科锐的老板现场放鸽子,引得媒体很不满,写了不少谴责傅施阅的稿子,但科锐又不靠媒体手里的笔吃饭,大把的钞票照赚不误,这几年股价一骑绝尘,成了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巨头。 这回傅施阅没有放鸽子,高高大大的身影立在台中央,令各大媒体终于能一睹真容。 业内传闻科锐老板长的和电影明星似的,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甚至比明星多几分风度翩翩的气质,举手投足矜贵沉稳,全然没有程序员给人的固有印象,反倒像个不折不扣的贵公子。 在唬人这件事上,林斐觉得傅施阅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男人在台上从善如流,游刃有余,宛然商界精英派头,谁又能想到几分钟之前傅施阅在化妆间给自己…… 台上,傅施阅侧过身,背后大屏幕一分为二,展示两个清晰视频,一个是风雪弥漫的雪山山顶,另一个则是本次发布新品的全方位展示,他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矿泉水,漱漱口,从容缓慢地道:“全新的系列均搭载科锐与哈苏共同研发的航拍相机,最高可达六千五百米海拔,我们为其命名为——” “斐波那契01号。”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0 坐在下面的友商心里拔凉拔凉,科锐亮出的黑科技眼花缭乱,防不胜防,是目前所有系列顶尖之作,只是这斐波那契是个什么意思? 发布会照常进行,到了媒体答疑环节,一位记者站起身,提出内心疑问,“傅总,斐波那契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傅施阅微微一顿,笑看向记者,“我正在追一个人,这是我讨好他的方式之一。” 记者一听这个来劲了,难以置信,“还有傅总追不到的人?” 坐在林斐身旁的孟部长摸摸后脑勺,压着声音说道,“斐波那契是个外国人吧?名字还挺奇怪。” 林斐耳根的粉一直漫延到脖颈,全当没听见,傅施阅发来的糖衣吃干抹净,炮弹拒收,等着瞧瞧傅施阅还有什么骚操作使出来。 发布会结束之后,科锐在楼上准备冷餐款待宾客,林斐端杯红酒,尝一块可口小蛋糕,倚在栏杆闲散瞧着人来人往,傅施阅身边围的水泄不通,来宾一个接一个的碰酒,恭维,傅施阅目光穿过人群,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指尖点了点胸前口袋巾。 林斐仰头喝口红酒,视线飘向其他方向,看谁都不肯看他,孟部长人缘非常好,没一会与一个西装楚楚男人喝成异姓兄弟,两个人皆醉醺醺,拉着人到林斐面前,“小林,介绍一下,这是科锐的刘总监。” “你好。”林斐碰一下杯,半抱着手臂,不卑不亢。 刘总监打个酒嘅,上下打量一遍林斐,赞叹道:“果然是青年才俊。” 林斐谦虚笑一下,余光瞄向宴会厅中心,傅施阅一杯一杯的喝,即便是红酒不伤身,也不是这个喝法,努努下颚,“刘总监,你不去劝劝你们傅总?” “啊?”刘总监茫茫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呵呵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傅总酒量特别好!” 林斐皱皱眉,偏过头,没接话茬。 孟部长瞪着眼睛,诧异地道:“我看你们傅总喝酒都不上脸,没想到酒量那么好。” 刘总监嘿嘿一笑,“我们傅总不止酒量好,酒品还特别好,从来没见过他撒酒疯,喝醉了只会叫吃的,还每次都叫一样。” “什么吃的?”孟部长好奇地问。 刘总监神秘兮兮,“小甜糕。” 林斐扑哧笑出声,笑得如春风化雨,唇红齿白,“麻烦去和你们傅总说一声,小甜糕准备好了,问问他是要吃甜糕,还是要继续喝酒。” 第七十章 孟部长端着酒盏,吹嘘往昔峥嵘岁月,酒酣耳热之际,瞧见大步走过来的傅施阅,立即挂起模式化笑容,长辈一般伸手搂住林斐肩膀,“小林啊!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要结交的朋友。” “傅总么?”林斐睨一眼肩膀上的手,不以为意地笑。 孟部长没有真材实料,走到部长这一步全靠善于钻营,意义深长地道:“不能一直在基层闷着头苦干,你得多交交像傅总这样的朋友,以后便于平步青云。” 林斐不认同孟部长那一套,疏离地道,“其实我和傅总挺熟的。” 彼此了解生理器官的那种熟。 傅施阅径直走到空旷露台,孟部长揽着林斐肩膀的手顺势向前一推,语重心长地说,“傅总,我们小林敬你一杯。” 林斐有模有样地举起红酒杯,主动碰一下傅施阅手中杯子,挑衅地扬眉,“傅总,祝科锐的股价更上一层楼。” 杯子细腻边沿触碰到林斐嘴唇,骤不及防被傅施阅夺过,仰起头喉结滚动,干脆一饮而尽,目光缓慢挪到林斐肩上,盯着孟部长亲昵姿势,没什么情绪地道:“你小小年纪,别喝酒。” “准你喝,不准我喝?”林斐理不直气也壮。 傅施阅握着红酒杯搁到一旁桌上,视线一瞬不瞬地钉在林斐肩膀,孟部长后知后觉察觉到一股寒芒刺骨敌意,连忙抽回手臂,咂咂嘴,板起脸道:“小林,怎么和傅总说话呢?” 傅施阅脱下西装外套,只穿着干练白衬衫,递给林斐,“外面冷,你去车上等我,我马上过来。” 林斐套在T恤外面,两手自然而然抄进西装口袋,无视目瞪口呆的孟部长,向前走去,“你快点。” 孟部长看看林斐俊挺背影,又瞧瞧傅施阅,顿时回过味来,眼前情形何止是挺熟,怎么像是热恋的情侣? 傅施阅对上孟部长眼睛,似笑非笑地点破:“孟部长,斐波那契听着耳熟么?” 孟部长猛然回想起来,眼神呆愣愣看着傅施阅,斐波那契是林斐所有社交账号的ID,林斐与人做自我介绍时,解释名字总会提一句斐是斐波那契的斐,他酒都吓醒了,“你在追林斐?” 傅施阅低着头笑一下,“还没追到,尚在讨好他,以后请孟部长多多包涵。” “没问题,没问题。”孟部长连连答道,觉得傅施阅说的过于夸张,凭借傅施阅这长相,那身家,追人还用得着讨好么,“傅总真会开玩笑,我回头和小林聊聊,像傅总这样的,过了这村没这店。”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1 傅施阅未抬头,透过镜片上方睨着他,“没有开玩笑,我很听他的话。” “哈哈哈,傅总真幽默。”孟部长一头冷汗,尴尬地笑。 傅施阅不急不缓地继续道:“我原本答应他自我了断,但他想我活着,所以我现在才安然无恙的站在你面前。” 孟部长隐约觉察到股偏执疯狂的劲,想起方才傅施阅看自己搭着林斐肩膀时的眼神,一阵后怕,深切怀疑刚才傅施阅很想砍了自己的手。 停车场灯光昏暗,林斐钻进漆黑轿车里,熟门熟路拉开车载冰箱,伸手从威士忌和伏特加里拿出一罐可乐,以前冰箱里清一色矿泉水,为了照顾他多个放饮料位置,这个习惯未曾更改,流传至今。 甜滋滋的冰凉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林斐歪着脑袋,认真思索要不要做个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渣渣,反正傅施阅人帅活好不黏人,找鸭都找不到那么标志的,横算竖算他稳赚不赔,就是明天又会屁股痛…… 左右为难之际,后座车门由外拉开,一阵冷风灌入,温热结实的怀抱从背后拥住他,林斐回过头,劈头盖脸的吻落下来,细细密密啄着,浓郁醇厚的酒气无孔不入的弥漫进呼吸里。 林斐近距离看着傅施阅镜片后微醺的浓烈眼神,暧昧热意从心窝里冒出来,向后仰几寸,一本正经拉开距离,“傅叔叔,有人看着呢。” “谁看着?”傅施阅卡着他清瘦下颚,迫使他抬起脸,有一下没一下啄着湿润柔软的嘴唇,“我要吃你这块甜糕,谁能拦住?” 前排司机一动不动,摁下车厢升降挡板,像是全然没有听到不和谐的亲吻声。 林斐眯起眼睛,余光慵懒睨着他,“先回家,我考虑考虑。” “先亲一会。” 傅施阅不给他任何思考机会,酒意的吻凶的如同饿虎扑食,舌尖灵敏挑着他,又像柔韧的藤蔓,紧紧束缚住林斐,彼此的气息深深交织,林斐被亲的天旋地转,推在傅施阅肩膀的双手力道逐渐松散,转而轻轻环住脖颈,像是在安抚一头猛兽。 寂静的环山公路一圈又一圈,碧绿树木层层叠叠,月色下雪白的别墅如渡一层柔光,几年前林斐离开时,房间里暴力砸成马蜂窝,满屋子珍贵的收藏品尽数毁灭,过了太久太久,他已经不太记得这里发生过的喜怒哀乐。 傅施阅单手环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压倒在沙发上,另只手匆忙扯着衬衫扣子,严丝合缝地吻着他,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林斐眼角的红晕像一抹绮丽颜料,望着头顶锥形吊灯,嘴巴又痛又麻,整个人软的像一摊泥。 傅施阅伸手从茶几柜里,拎出一串不知道过没过期的那玩意,包装袋清晰的“滋啦”声拉回几分神智,林斐小脑袋瓜里胡思乱想,前前后后进门还不到五分钟,他已经被弄的心潮澎湃,明天早上还能起得来床么? 想这些大煞风景,林斐双手揪住傅施阅的领带,大口喘着气说:“轻点。” 傅施阅不受控制一般重重咬一口他的耳朵,沉着声逼问他,“除我之外,和别人试过么?” 林斐仰着纤长白皙的脖颈,吊灯晃的眼花缭乱,任凭傅施阅又啃又咬,就是不回答这个问题,这事变成一场较量的鏖战,傅施阅不间歇地吻着他,直至林斐呼困难,全线失控,不得不呜呜咽咽着回答,“没有,没有……” 得到心知肚明的回答,傅施阅这才作罢。 …… 林斐很久没有睡的那么沉过,早上醒来迷迷瞪瞪,一时弄不清自己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的,身体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他撑着手臂从空荡荡床上坐起来,望着天花板,静静待一阵。 食物香气穿过门缝,香甜诱人心脾,他撂开长腿迈下床,光着脚走到宽敞衣帽间,透亮的镜子里脖颈一连串红痕,有的是咬出来,有的是吮出来,红紫斑斓,像经受过酷刑一般惨不忍睹。 林斐倒吸一口气,好了,今天不用去上班了,他拉开衣柜,一众衬衫里,挑件深灰的高领毛衣穿上,又拎出条黑色西裤,弯腰往腿上套,这个动作牵连某个地方,又酸又痛,他才从镜中瞧见,大腿处乌青,掐出来的。 林斐心里默默骂了几分钟驴玩意不是人,双手系上松松垮垮的裤子,走进大厅里,厨房静悄悄,餐桌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还有一壶新鲜出炉的手磨咖啡。 他随手塞一口小笼包子,捧着咖啡杯,在别墅里漫无目的溜达一圈,走到书房门口,隐约听到交谈声,推开门,率先瞧见古朴盘发的女人后脑勺,女人讶然回过头,看着知性温雅的面孔,林斐想起来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戴医生。 傅施阅的心理医生。 戴医生看到他的模样,眼神古怪,欲言又止地收回目光。 傅施阅坐在诊疗椅上,上下端量他一遍,林斐这副被玩坏的样子着实的招人喜爱,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宝贝,吃过饭了么?” 林斐拉开书桌下椅子,坐下来,抱着手臂爱答不理,“你们说你们的,不用管我。” 傅施阅目光停在他身上,朝着戴医生扬扬下颚,示意诊疗继续。 戴医生目不斜视,从病历夹拿出一沓照片,从中随机抽出一张,展示在傅施阅眼前,林斐离得远,大概看得清,照片上血糊糊的小海豹屠杀场景,第一眼就令人反胃恶心,生理不适。 傅施阅挪开目光,盯着照片看一秒,不假思索地回答,“残忍。” 戴医生抽开照片,又是一张花团锦簇,三口之家其乐融融的享用午餐。 “温暖。”傅施阅答道。 戴医生再次抽开照片,战火纷飞的中东城市,幼小孩子孤零零坐在满是弹孔的房间,大眼睛茫然无措。 傅施阅迟疑一下,眉骨微挑,“同情。” 下一张又是正常人所谓的“温暖”,两种场景互相交替,林斐懒洋洋窝着,认认真真听一会,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来,打断这段冗长对话,两个人齐刷刷看过来,他掏出手机,屏幕贺言宁三个字闪烁。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2 林斐轻顿,站起身向外走,“我接个电话。” “谁的?”傅施阅不动声色地问。 林斐思索一下,与贺言宁关系光明正大,没必要瞒着傅施阅,“我学长。” 傅施阅咀嚼着学长两个字,眼底浓郁的黑深邃几分,温柔地笑着,“我想请他吃顿饭道歉,一直没机会,如果他约你,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林斐没好气地点头,哪能不知道傅施阅打的什么主意,防贺言宁和防狼一样,有这个必要么? 书房门关上一瞬,傅施阅衔在嘴角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修长的十指交叠抵在鼻尖,极具攻击性的姿态,平神静气地问,“看这些照片有什么意义?” 戴医生措手不及,小心翼翼地道,“这是一种鉴别心理健康的方式,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的心理很健康。” “我说谎你能分辨得出来?”傅施阅一改林斐在时的温文尔雅,咄咄逼人地盯着戴医生。 戴医生很怵他这副阴晴不定的样子,握着病历夹双手颤栗,“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不能对我撒谎。” 傅施阅好笑般低下头,开始反向治疗,“心理健康最重要的表现之一是包容,容忍其他人与自己不同想法,我能包容你与我有不同想法,你能包容我看你手里的照片毫无感觉么?” 戴医生怔愣看着他,逻辑完美,无从反驳,险些又一次被眼前这个危险病人说服,她艰难地回答,“你这是心理不正常的表现。” 傅施阅轻轻摇头,看向关闭的房门,淡定地道:“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是正常状态。” 第七十一章 自打从乌干达回来,林斐和贺言宁忙的不可开交,偶尔在微信上发几条消息,贺言宁处理完手头上的事,第一时间打通电话过来,作为患难之交,吃顿饭好好庆祝一番。 别墅处在郊区半山腰,林斐昨晚坐傅施阅的车回来的,挂断电话,转身推开书房门,“车钥匙给我,我出去一趟。” 傅施阅瞥一眼他握在掌中手机,站起身,“说好的,我们一起去。” 林斐努努下颚,指向戴医生,“你诊疗还没做完吧?” “结束了。”傅施阅平静地看着戴医生。 戴医生紧跟着站起身,低着头收拾桌上病历夹,不敢与他对视,顺着说:“今天结束了。” 林斐嗅到不寻常的气息,没有深究,与贺言宁清清白白,带上傅施阅会会面没什么大不了,两个男人加起来都快六十了,总不会当着他面打起来。 饭店定在市区一家高端花园餐厅,照临浦江之畔,鸟语花香,江水悠悠,贺言宁衣冠楚楚,坐在窗边雅座,望着窗外出神。 “不准恐吓他。”林斐突然叮嘱道。 傅施阅轻哧,眼梢弯弯,“我有那么坏么?” 林斐面无表情地回答,“有。” 傅施阅用一种夸赞的语气,“你猜的真准。” 林斐故作谦虚地道:“经验之谈。” “你和他讲过会带我来么?”傅施阅话题一转。 “讲了,他知道。” “哦?那他订的这间餐厅越界了,朋友之间聚会不需要浪漫。” 林斐斜睨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本来也没你的位置,你来了,能浪漫的起来?” “说的有道理。”傅施阅长臂伸展,猝不及防勾住他削瘦腰身,强势宣布主权,低声问林斐,“这样会不会浪漫一点?” 林斐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任由他搂着,若无其事地昂头挺胸,一直走至餐桌旁,贺言宁回过神,眼神复杂望着他两暧昧姿态。 傅施阅绅士般单手拉开椅子,林斐坐下来,笑眯眯地问,“学长,点菜了么?” “点了,都是我们在乌干达常吃的中餐。”贺言宁生涩地笑一下。 傅施阅拎起茶壶,水流浇过茶盏,均匀地倒三杯水,一杯落在林斐面前,一杯递给贺言宁,“很抱歉,今天才向你正式道歉。” 贺言宁接过温烫茶盏,傅施阅踹的那脚在医院躺了三天,他摇摇头,“都过去了。”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3 “谢谢你能原谅我。”傅施阅笑一下,两颊的梨涡谦和温润,邀功般望向林斐,像是在问‘我表现好吧?’ 林斐压根没听出来贺言宁有谅解的意思,而是算了,不计较了,他摁住翻白眼的冲动,“学长,乌干达那边不用去了,你有什么打算?” 贺言宁笑笑,“现在我的资历攒够了,我打算去京市科研所,继续在岗位上发光发热,等到四十岁之前,有望评上院士。” “真厉害,你那么年轻,将来一定大有作为。”林斐真诚夸赞。 傅施阅横插一句,语气真挚温柔,“宝贝,未来你也可以的。” 肉麻的称呼让贺言宁不禁多看一眼傅施阅,有些不好意思,感叹道:“小斐,缘分真奇妙,第一次见你,完全想不到你会成为我的学弟,还能继承高教授的衣钵,成为他的得意门生。” “你们第一次什么时候见的?”傅施阅问。 林斐支着清瘦下颚,嘴角衔着笑,“高二,钱校长派我去采访高教授,高教授带着贺学长,是吧?学长?” “对,那会你小小的一个人,才到我脖子。”贺言宁忍不住发笑。 林斐蓦然认真起来,“我有那么矮么?” “不矮,你以前很可爱。”傅施阅慢条斯理地答。 贺言宁:“……” 林斐挽起长长毛衣袖子,露出清晰凸起腕骨,“傅叔叔,你能去楼下商场,帮我买个冰淇淋么?” 傅施阅眉骨微挑,站起身,弯腰凑至林斐耳边,低声道:“我有这么碍你们的事?” “我想吃冰淇淋,抹茶味的。”林斐搓搓温热气息喷的耳廓,不动声色地道。 吃准了傅施阅拿他没招。 傅施阅伸手揉揉他蓬松头发,没什么情绪的睨一眼贺言宁,向餐厅外走去。 他一走,贺言宁顿时放松下来,颦眉促额地看林斐,“小斐,你们复合了?” “算是吧。”林斐搅搅杯子里的茶水,盯着漂浮棕色茶叶,“你放心,我没有被逼迫。” “你……喜欢他么?”贺言宁眉心松动,轻声问。 林斐郑重点点头,干脆回答,“喜欢。” 贺言宁默然无语,半响问道,“我能知道我输在什么地方了么?” “你没有输,我遇到你之前就喜欢他了。”林斐扪心自问,即便是先遇见贺言宁,两个人也没戏,贺言宁好的完美无缺,太过于正常,反而勾不起他冒险的兴趣。 贺言宁苦笑,调侃道:“小斐,还好你没说你是个好人。” 林斐想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举起茶盏,“学长,我祝你在京市宏图大展。” “我也祝你感情顺利,万事顺意。”贺言宁碰杯,才发觉林斐毛衣袖子贬起一截,显然不是林斐自己衣服,仿若遭受致命一击,霎时蔫了下去。 他有自知之明,没有待下去的必要,贺言宁起身展开手臂,“我不打扰你们了,以后来京市,我再请你吃饭。” 林斐大大方方地拥抱,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贺学长。” 傅施阅坐下来,单手端着卡通冰淇淋碗,眼睛眯成一条线,静静看他两亲昵抱在一起。 贺言宁尴尬地笑笑,礼貌和林斐告别。 林斐捞过冰淇淋,剜一勺含在嘴里,身畔傅施阅持着一把温雅的嗓音问,“舍得你学长么?” 有意无意咬重了“学长”两个字。 “舍不得。”林斐如实回答。 傅施阅气笑,“需不需要我帮你的学长,让他留在临江科研所?” “好啊,傅叔叔你人真好。”林斐装模作样。 傅施阅敛了笑意,透过精薄镜片睨着他,“故意惹我生气?” 林斐左嗅嗅,右嗅嗅,“没有,我也没点醋呀,这怎么这么酸啊?” 傅施阅伸手推一把他的小脑袋瓜,“鼻子很灵,我非常不喜欢你的学长,只论他把你拐走这一条,我就不可能和平的面对他。”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4 林斐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像小熊似的蹭蹭,“你今天表现的不错,忍得很辛苦吧?” 傅施阅想告诉他,今天没有生气,因为已经摸清楚林斐和贺言宁没有可能,贺言宁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只是看不惯贺言宁对待林斐那股子亲昵劲,但对上林斐黑白分明的眼睛,便道:“嗯,很辛苦。” 林斐目光鼓励地看着他,“以后照今天表现,好处少不了你的。” “什么好处?”傅施阅明知故问。 林斐没理他,抄起桌上手机揣裤兜里,“回家!” 林斐忙几天工作,诸事安排妥当,抽空回一趟钱塘郊区的老家,出这档子事,奶奶看完新闻,一直惦念他,林斐为了让老人家放下心,请了短假,回乡探亲。 这些天傅施阅接送他上下班,第一时间要求和他一起探望奶奶,林斐想想同意了,纸里包不住火,丑媳妇总得见公婆,提前给奶奶打一记预防针,告诉老人家自己会带男朋友回来。 傅施阅单手把着方向盘,替林斐系上安全带,“奶奶会喜欢我的。” 林斐心里没个底,照傅施阅这样的,很招老年人喜欢,但保不准奶奶嫌傅施阅年纪大。 正想着,手机蓦然震动,他掏出来,屏幕显示一条新信息。 [陌生号码]:附中的同学会你会来参加么? 没头没尾的,林斐皱起眉,哪有空参加什么同学会,何况他在附中没朋友,手机紧接着又震一下。 [陌生号码]:我是周勉。 林斐盯着名字看几秒,指腹摩挲手机屏,心里五味杂陈,听夏炽说起过周勉近况,在他读剑桥第一年,周勉妈妈连本带利从傅施阅身上拿回全部家产,拿着这笔钱不知投资什么生意,亏得卖了房和车抵债,周勉因此没有按照人生规划去国外读大学,而是选择复读一年,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现在读大二,夏炽说周勉整个人变低调很多。 他想过多次主动联系周勉,但最终不了了之,因为林斐现在人生得意,处在云巅之上,两人曾是好朋友,必然会给周勉强烈落差感,他不想让昔日好友觉得被人怜悯,这种感觉会很糟糕。 见林斐出神样子,傅施阅偏过头瞥眼发亮手机屏,“你想去么?” “我去见见他。”林斐回复一个“会”字,锁屏手机,深深叹口气,“傅叔叔,我觉得很愧疚。” 傅施阅沉默一瞬,淡道:“你不用觉得愧疚,我给过周勉和你一样的条件。” 林斐很清楚,遇上傅施阅,是周勉一家人的幸运与不幸。 傅施阅瞧他丧气的神态,边开车,边摘下白金的腕表,搁在挡风玻璃下,林斐瞄到他手腕处有一行黑色花体字母,定睛一看,一处崭新纹身,遮盖原本割腕留下的伤痕。 x6590。 科研所直播间那位暴躁老哥的ID,林斐的怀疑果然是真的,他扑哧笑出声,“你和一帮小孩吵架,有意思么?” “我无法容忍其他人轻薄你。”傅施阅昨天晚上刚纹上去,手腕处红肿凸起,他顿一下,视线落在林斐脸上,“你在我心里很圣洁,任何人都不能亵渎。” 林斐的小心脏猛然跳几下,有种被傅施阅骚到的感觉,老男人不能小窥,他别过脸看窗外,声音黏着甜丝丝,“你纹的又是什么代码?” “斐的代码。”傅施阅柔声轻道。 林斐嘴角上扬,心情突然好起来,几年以前他就鼓动傅施阅去纹身,遮盖手腕那条难看的疤,傅施阅不为所动,现在终于如他所愿,纹成了情侣纹身,成为彼此身体上镌刻的秘密。 林斐奶奶拖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针线忙碌翻飞,瞧见从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先是考究一遍傅施阅,个头高,看着长得很帅,像从电影里走出来似的,外表能打满分,和林斐非常匹配。 趁着傅施阅打开后备箱,拎里面的礼品,老太太挽着林斐的手,小声地问,“小甜糕,看着比你大啊?” “嗯,三十三了。”林斐小声回答。 老太太张张嘴,叹道:“老点好,老点靠得住。” 林斐压抑住笑意,认同地嗯嗯几声,“我们两挺好的。” 得到林斐的认同,老太太心里介怀烟消云散,家里早早备好一大桌子饭菜,边吃饭,边听傅施阅温文尔雅的介绍带来的礼物,像是能自动变焦的老花镜,不知打哪儿进口的高级安睡枕,还有颈椎按摩仪,可谓面面俱到,走出门打着灯笼都找不见这样贴心的。 对于傅施阅的演技,林斐很放心,只要愿意演,就是众人眼里完美无缺的男朋友。 “你父母呢?小甜糕见过吗?”老太太好奇地问。 傅施阅望着林斐,轻轻笑起来,“我母亲很早去世了,我父亲身体不太好,最近一直在国外休养,小甜糕还没有见过他。” 老太太于心不忍,给他夹菜,“多吃点,你也是个可怜孩子。” 林斐闷着头吃饭,哪敢告诉老太太实情,要是知道傅施阅干那些骇人听闻的事,得惊的老太太得背过去。 老太太瞧着傅施阅越看越顺眼,成熟稳重会疼人,和林斐说起话温声细语,正好和调皮捣蛋的林斐互补,日后能好好照顾自家小甜糕。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5 吃完饭,傅施阅贬起衬衫袖边,没给老太太洗碗机会,干脆利落的收拾碗筷,仿佛自己家似的自如。 这样一对比,敞着大长腿,懒洋洋闲仰在沙发上的林斐像个大老爷,老太太掐着他耳朵,低声训斥,“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 林斐火速站起身,双手捂着耳朵噔噔噔跑上楼,钻到楼顶露台躲清闲,再一次感叹傅施阅的迷惑性太强,要没有火眼金睛,普通人压根看不出真面目。 郊区空气清新,满天星河耀眼璀璨,林斐窝在藤编躺椅里,想起小时候的夏夜,常常睡在露台,数着一颗一颗的星星,盼父母能早日接走自己。 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成为日后职业发展方向。 “在想什么?”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斐昂起头,看着傅施阅英挺的下颌线,一五一十地道:“想起我的混账爸妈。” 傅施阅单手撑住椅背,另只手指腹揉揉他冰凉鼻尖,“你想见他们么?” “不想。”林斐果断回答,双手撒娇似的抱住他的手腕,“我以前每天坐在门口,盼着他们能回来,我一直觉得他们不是不爱我,只是因为我还不够优秀,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 “后来我和同学吵架,人家吵不过我,气急败坏骂我是野孩子,我妈早在临江市有新家庭了,我不信,一个人去偷摸摸找她,撞见她们一家三口在餐厅吃饭,画面特别温馨幸福,幸福的多出一个人就不合适。” 傅施阅大概了解他的过往,但听林斐亲口说出来的感受完全不一样,低声地道:“现在你有我了。” 林斐心中一热,鼻尖蹭着手腕的纹身处,重复他的话道:“你也有我了。” 世界痛吻与我们,我们却报之以歌。 傅施阅品味短短五个字,瞧着林斐的眼神越来越炙热,像是要把他剥光似的,林斐让他盯的耳根发热,脖子上的痕迹才褪下去没多久,那股躁动还残留身体里,他抿抿嘴唇,非常生硬的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在剑桥的?” “你入学的第一天。”傅施阅目光描绘他动人的眉眼,嗓音微哑,“科锐无人机拍到所有画面会自动上传到云平台,我做了一个人脸分析程序,终于找到你了。” 林斐眨眨眼,乌浓的睫毛乖巧,“你能忍住没来找我?” 傅施阅自嘲地笑笑,“因为视频里你很快乐,你认识新的朋友,笑得那么开心,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开心过。” 林斐猜到这个答案,心底砰砰乱跳,傅施阅顿一下,低下脸直视他,温热指腹揉弄他柔软湿润嘴唇,一字一字地往下砸,“三年,三十六个月,一千多个日夜,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要把你抓回来,把你囚禁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要看着你哭,让你恐惧我,让你不敢再逃离我,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林斐尖锐小白牙,轻轻咬住衬衫袖口的袖扣,一点都不害怕地看傅施阅,“我才不会哭。” “我只会让你在床上哭。”傅施阅盯着他鲜艳的舌尖看几秒,往他泛粉耳根吹口热气。 林斐别过脸,趁机一口狠狠咬住他的嘴唇,坏得很,学着傅施阅吻他的样子,又舔又吮,明亮眼睛睁得大大的,蕴藏顽劣笑意,“让你欺负我。” 第七十二章 傅施阅捏住林斐两颊,迫使他噘着嘴唇,另只手掌住他的后脑,反客为主地探进嘴里,由内而外的深吻,扑面而来的强硬气息弥漫在林斐一呼一吸里,他顺从仰起头,接受这个猛烈的亲吻。 寂静空气里噼里啪啦水花作响,听的人面红耳赤。 轻薄的眼镜片打下层水雾,不知是谁的呼吸,林斐两颊酸痛,嘴里全是傅施阅的味道,可怜兮兮地靠在躺椅里,“你好色喔,不给你亲了。” 傅施阅摘下眼镜,没再伸舌头,而是勾着他姣好的唇线舔一圈,哑着嗓子问,“我色?” 林斐乖乖“嗯”一声,小声地说:“老色鬼。” 傅施阅就喜欢他这副又坏又娇的样,太能勾人了,边吻他边道,“我才睡过你几次?算什么色?” “次数不多,但质量高。” 再吻下去要着火了,林斐摁着躺椅扶手想要站起来,屁股刚离开座椅,被压着肩膀坐回去,傅施阅啄着他的嘴唇,呼吸温烫洒在林斐鼻尖,低声诱哄,“我们去车里。” 老太太在楼下看电视,车里是最隐蔽安全的地方,非常适合宣淫,林斐嘴唇全是麻的,一动不动地躺着,“我不去,我怕屁股痛。” 傅施阅很馋这块甜糕,瞧着他的眼神直白露骨,像头饿极了的狼,林斐抿着唇角,主动地亲一下脸颊,用作支付利息,“等我们回去。” 林斐前一天坐大半天车,靠在副驾驶迷迷瞪瞪睡一路,第二天一大早醒了,他叼着牙刷泡在洗手间,空气里薄荷味浓郁,还有不知打哪儿飘来的饭菜香气,老太太平时起不来那么早,正想着,面前透亮镜子里,老太太兜着手站在门口,瞧他乱糟糟的后脑勺。 林斐吐出嘴里的泡沫,漱漱口,“你怎么起这么早?” 老太太努努下颚,示意屋外的厨房,“有人比我起的更早。” “哦?他厨艺不错,一会你等着尝尝。”林斐没多想,照着镜子捋捋头发,额侧的发梢不规矩翘起来,他拉开抽屉,翻出发夹抓起一把坠落发丝,全部夹在头顶,露出光滑细腻额头。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6 老太太欲言又止,“小甜糕,你别总欺负人家。” 林斐心想说反了吧,他嘴都被亲肿了,碰上牙膏细微蜇疼,谁欺负谁还看不出来么? 餐桌上白粥冒着腾腾热气,昨天吃剩的饺子煎的两面金黄,傅施阅衬衫的袖子贬到手肘,露出的手臂肌理流畅有力,很有成熟男人韵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削薄的嘴唇,有一个深色小伤口,看着很明显是咬的,他倒是表现的从善如流,仿佛未曾察觉。 林斐算是明白奶奶说的什么意思,顶着老太太炯炯有神的探究目光,一言不发地吃着饭,心里头坏主意一个一个往外冒。 两个人在山清水秀的郊区待了几天,全当做放松休息,临行那天老太太依依不舍,左右拉着两个人的手,将林斐交到傅施阅手里,千叮咛万嘱咐傅施阅好好照顾,大有将毛孩子林斐托付给傅施阅的意思,傅施阅耐心十足,认真诚挚地答应。 林斐好些年没有回钱塘市,车停在附中南校门口的大酒店,周围拥挤的街景熟悉陌生,小吃摊的老板高声吆喝,奶茶店门口背着书包的少年们长队如龙,物是人非,恍如隔世,如果不是为见周勉一面,可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 “我在这等你。” 傅施阅伸手从储物箱抽出包烟,捻出一根衔在嘴边,还未来得及点燃,林斐伸手拔过来,干脆折成两半,撂进路旁垃圾桶,一声不吭地走进酒店门厅。 傅施阅哑然失笑,抄起手机,搜索如何戒烟。 林斐来得晚,包厢里附中基础四班同学已经喝过几轮,满桌剩下残羹冷宴,他一进门,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娱乐圈常说红气养人,其实才气也能养人,包厢里坐的满满当当,一眼瞧过来,属他最显眼,眼神清澈干净,又高又瘦,比学生时代更俊,整个人透着浓厚的学术气息。 林斐礼貌笑笑,拎张椅子,坐到喝的醉眼朦胧的周勉身旁,轻轻拍拍周勉肩膀,“还认识我么?” 周勉没怎么变,染一头拉风蓝毛,打背后看像百事可乐代言人,目光怔怔停在林斐脸上,缓缓聚焦,“林斐。” “认出来了?”林斐扑哧笑出声,拎着茶壶倒杯茶,递给他,“解解酒。” 周勉喝完茶,打量他一遍,也笑了,“不提名字,真认不出来你。” 每一个见到林斐的人都这样说,他早已习惯这种另类夸赞,熟络地道,“你怎么想起给我发信息?” “我大三想去临江实习,你们航天基地还招人么?”周勉笑着问。 林斐笑意渐渐消失,静静地望着他。 周勉不笑了,轻轻叹口气,实话实说,“我看到科锐的斐波那契系列,你和我舅……傅施阅重新在一起了?” “对。”林斐爽快回答,压低声音,单刀直入问:“你恨他么?” 周勉摇摇头,自嘲地说:“托他的福,我算是见过大世面了,只是没想到我妈在富太太圈子里浸淫几年,耳濡目染以为自个也是富太太,敢去学人投资生意,赔了个底朝天,得亏他拉一把,不然我大学都没钱读。” “因祸得福吧。”周勉神色放松,瞧着林斐的眼神自信起来,“我都想不到我能考上X大,这种人生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很踏实。” 林斐替他觉得高兴,两个好朋友许多年不见,一点不生分,自然而然地聊起彼此过往生活,周勉丝毫不嫉妒,同样也为他漂亮的人生履历高兴,听到林斐在航天基地做的星轨测绘工作,甚至自豪起来。 他两这头聊的热火朝天,那头几个漂亮的女生眼神一直往这边飘,帅哥谁不喜欢,原本处在暴风眼的几位男同学不高兴了,原本凭借申请到国外XX大学,昔日学渣翻身成学霸,吸引一波昔日同窗眼球,引得大家钦佩不已,林斐一进门,注意力全被他一个人抓走了。 读书时,基础四班的男生都不太喜欢林斐,别人玩的不亦乐乎,他整天看书写试卷,回回考试成绩名列前茅,先锋一班的班主任抛橄榄枝都不肯接,后来还去了国际学校,听说还在NASA实习过,学校论坛里人送外号附中男神,今天来了同学会,打完招呼只和周勉聊天,谁都没搭理。 一个男同学看不惯他,笑嘻嘻地挑事,“林斐,这么久没见你,大家都以为你失踪了,你考上哪个大学?” 林斐挑起眉毛,如实回答,“TOP3。” 一般提到top1,和top2,非清华既北大,top3不一定,没有一个大众公认答案,但算得上出类拔萃了,男同学啧啧几声,阴阳怪气地道:“你去国际学校怎么没出国读书?” 周勉忍不住说,“top3是剑桥。” 以全世界为单位的top3。 “卧槽!剑桥!” “我们附中第一个读剑桥的吧?” …… 男同学顿时脸上挂不住,举杯朝林斐示意,“敬我们剑桥大学的高材生喝一杯。” 林斐隔空碰杯,尝一点酒,朝他不以为意地笑笑。 男同学居心不轨,“你读剑桥,应该拿到绿卡了吧?以后留在国外做科研,福利待遇肯定很好,真是可惜了,我们培养那么久的人才……” 在场的人不是傻子,全听出来弦外之音,讨论剑桥大学的声音渐渐熄灭,一双双眼睛静悄悄地望着林斐。 林斐耸耸肩,淡道:“我在临江科研所工作,你的疑虑不存在。”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7 “科研所?”男同学尴尬地笑起来,缓解气氛,“你们搞科研的容易单身,你可要好好发展同学。” “他有男朋友。”周勉打断,瞄眼林斐似笑非笑的侧脸,没好气地朝着男同学道,“科锐的傅施阅。” “……” 什么叫人生赢家啊!? 大家瞧着林斐的眼神发绿光,事业爱情全是顶配,完完全全降维打击,顿时和林斐热络起来,一跃成为同学会的中心点。 林斐和周勉互换微信,约定好以后有空一起聚聚,随便找个借口避开搭讪的众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化成日后同学口口相传的传说。 路边停车场夕阳西下,金辉色光芒明亮夺目,林斐立在车窗边,傅施阅坐在驾驶座,没戴眼镜,闭着眼睛养神。 林斐轻手轻脚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坐进去,细微的响动令傅施阅蓦然睁开眼,见到是他后目光放松,低头捏着鼻梁,“怎么样?” “比来比去,很无聊。”林斐系上安全带,一五一十地说,“还是和你在一起有意思。” 傅施阅嘴角隐隐扬起,温柔地问,“你想去哪儿?” 林斐拿起挡风玻璃下的眼镜,架到他英挺的鼻梁上,“回你家。” 傅施阅单手控住方向盘,不慌不忙地倒车出库,林斐瞪着一双小鹿眼,望着车顶,顺从的乖乖崽的模样。 直到汽车驶入车流密集的道路,傅施阅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路,脖颈处微微一冷,林斐粗暴扯开他两颗扣子,凉飕飕的手摸着凸起喉结,傅施阅抽神睨他一眼,林斐若无其事地看着他,“好好开你的车。” 傅施阅收回目光,林斐报复行为越演越烈,顺着滚动的喉结一直摸到紧实的胸口,发出猫似哼哼唧唧,“傅叔叔,我们来玩个游戏。” 傅施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林斐露出清透笑容,“看看你能忍多久。” 肚子里的坏水憋了几天,一股脑全倒出来,林斐一颗一颗慢悠悠把他衬衫的扣子全解开,眼睛里的光闪烁,“哇,你健身效果真不错。” 傅施阅觉得似有羽毛在心口撩拨,压抑涌动的心潮,低声问他,“你是不是欠?” 林斐笑而不答,得寸进尺,伸手去解西装裤的拉链,“我要看看腹肌。” 傅施阅一把摁住他的手,目视前方,巍峨不动,“这里别乱动。” “我要看嘛。”林斐指尖蹭蹭他温热宽厚手心,另只手加入战场,傅施阅把着方向盘力不能及,林斐如愿以偿的看到腹肌,好奇地摸来摸去,天真又蔫坏,“傅叔叔,你这里真有劲。” 傅施阅微眯起眼睛,神色冷淡平静,“是吗?” 林斐真诚地点点头,眨眨眼,“我还想看看其他地方。” 市区的交通要塞,来来往往的车辆络绎不绝,鸣笛声声不断,周围喧哗吵闹,林斐动作不止,傅施阅蓦然拧着眉,轻声吐出一个字,“痛。” 林斐弄来弄去,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傅施阅任由他上下捯饬,路上默然无语,全身的肌理紧绷,像一头伏击的凶猛猎豹,随着车子一圈一圈转上盘山公路,倒入别墅车库,四下寂静无人,林斐得意洋洋的笑容褪去,两手替他整理好衣裳,完璧归赵,故作镇定地赞叹,“你好能忍。” 为此付出的代价显而易见,刚进门林斐整个人被狠狠压到门板上,傅施阅脱去人性,不知疲倦用力地吻他,没过多久,林斐脑子里的思绪烟消云散,就在这个地方站着,里里外外被造作一通。 再次躺进纯黑色床单,他白净的皮肉泛着诱人的粉,仰着脖子,泛红眼眶里的晶莹眼泪滚落,像是橱窗里精细的展示品一样脆弱,断断续续地说,“你身上有烟味,好难闻。” 傅施阅低头瞧他可怜样,“明天开始戒烟。” 林斐双手圈住他脖子,鼻子里软塌塌哼哼,”还要戒酒。” 傅施阅专心投入动作,凑到他敏感耳边问,“还有什么要求?嗯?” 林斐翻过身,跨在他身上,揪住松松垮垮的领带,“约法三章。” “什么?”傅施阅扶住他削薄的腰身,指腹摩挲后腰纹身,洗耳恭听的模样。 “绝对服从。” “绝对信赖。” “绝对忠诚。” 林斐一气呵成,凑近看着他,湿润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忘了,还有绝对温柔。” 傅施阅稍怔,低声发笑,“好,我答应你。” 金丝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_分节阅读_168 “你刚违反了绝对温柔。”林斐趁机小声提醒他。 傅施阅眉骨微挑,碰碰柔软可口耳垂,“宝贝,我只会这一种做法,你多担待,不然……你教教我?” …… 疾风骤雨的深沉夜晚,十年一遇的一场大雨,狂乱的风吹的行人歪歪斜斜,横七竖八的车辆堵在大桥上,世界朦朦胧胧如同沙画瓶里的场景。 一把陈旧的伞骤然出现在头顶,挡住噼里啪啦砸下冰凉雨点,傅施阅毫无情绪侧过脸。 忽明忽暗路灯下,少年漆黑瞳孔透着澄清的琥珀色,雪白的皮肤冻的冷无血色,却泛着健康的润泽感。 撞上他凶戾冷漠的眼睛,少年抿住嘴唇,轻声关切,“你冷不冷呀?” “你长那么帅,一定很多人爱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少年吃力举着伞,念念有词。 傅施阅凝视他,雨花浸透少年单薄的T恤衫,显得身形单薄清瘦,像手掌里的漂亮蝴蝶,用力就能置他于死地,轻描淡写地道:“没有人。” 少年怔愣,随即笑起来,湿漉漉睫毛弯曲成美妙弧度,“我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