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谈一送十》 第1章 [现代情感] 《男朋友,谈一送十》作者:飞天刺梨【完结】 本书简介: 女主非恶女,当然男主也不是什么正义使者。 1. 开学刚不久,骆姝就交了个男朋友,借用室友的原话,他方轻茁何许人也,家中三代从商,深大行走的金字招牌,校园表白墙常驻人口,硬件软件绝对金字塔顶端级别。 可交往的一个月以来这位天之骄子若即若离,仿佛一团朦胧不清的迷雾,哪天风一吹就会毫不留恋地立刻消散。 光棍节这晚,面对置顶静若深潭的聊天界面骆姝痛定思痛,思忖该如何体面地提出分手时,屏幕弹出一则来电。 “在哪?” 扫过眼前热火朝天的联谊聚会,骆姝心虚地吐出两个字:“寝室。” 话音落地同时,不知为何背后莫名一阵发凉。 对面很快砸来质疑:“你确定?那刚才坐在你对面,盯着你看的叼毛也是你室友?” 紧接,嘈杂环境下,一只手臂强势地扣在她腰间,而原该出现在手机里的悦耳声音居然出现在了脑后,极为摄人心魄。 “骆姝,我还喘着气呢。” 然而雾还是散了。 某天,骆姝无意间撞见她引以为傲的男朋友对着外人侃侃而言:“放心,骆姝那样脚踏十只船的女人我看不上。” 可笑的是这荒诞不经的世界,竟真有她另外“十位男友”的存在。 2. 方轻茁第一次听说骆姝这个名字是在游戏双排,队友兼兄弟誉不绝口的新晋校花,屏幕里的人夸得天花乱坠,屏幕外的他心如止水,手指灵活操作成功拿下本局第一个人头。 再次听到是在男生宿舍,另一个兄弟死心塌地和她发展成见不得光的网恋关系,方轻茁不得已开始注意她。 最近一次是医院,把他兄弟玩弄于股掌间,骗财骗感情后逼得人家为她做尽傻事,他又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 结果风水轮流转,事实证明他玩脱了。 再次重逢,他将人困在身前。 “除了抱你亲你他还做了什么?” “……” “重新喜欢我重新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 “你可以骗我,和他联系也没关系,记住背着我,别让我知道就行。” “……” “一个月一次。” “……” “一周一次,骆姝,真的不能再多了。” “你做梦。”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吐槽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骆姝方轻茁 一句话简介:谈了一个男朋友后发现被谈了十个 立意:爱人先爱自己 第1章 芬达汽水 “骆姝,下课了。” 下课铃响了有一阵,骆姝单手托腮坐在靠窗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因待机过长自动熄掉的黑色屏幕里照出她精致五官。 这边谷佳倩收拾好课本,见她仍没动静,当即弯下腰在她失焦的双目前晃手招魂,扬声重复:“骆姝,下课了。” 骆姝一个激灵回过神,抬眼间,教室里的同学已走了将近大半。她摁亮手机解锁,赫然跳出个聊天界面,上一条发送的消息时间还保留在一个星期前,聊天框里“要不我们分手吧?”默默地躺在白框内静待处置。 “发什么愣呢?下课都不积极?”谷佳倩挽起她胳膊:“想好一会吃什么了吗?” 骆姝摇摇头,慢半拍地环顾一圈周围:“思思人呢?” “下午没课,她兼职去了。” 骆姝“哦”一声,合上书再慢慢盖上一节课未写的水性笔笔帽,然后凝视那条举棋不定的信息若有所思道:“佳倩,你说……” “说吃什么是吧?”谷佳倩抢答,作思考状,“好久没吃一食堂的煲仔饭,怎么样?” 在好友的殷切期盼下,骆姝失笑而后极其配合地比了个ok手势。 栗园一食堂,谷佳倩心心念念的煲仔饭窗口要现买现做,等了10分钟,在她的吹捧力争下,打饭阿姨笑逐颜开终于网开一面破例送了两碗鸡汤。 不起眼一隅,骆姝舀起一勺撒有葱花飘着油点的黄亮鸡汤,浅尝后忍不住地皱眉:“有点咸,我去买水,你要喝什么?” 坐在对面的谷佳倩一口米饭一口腊肠再就一口汤,吃得正欢:“咸吗?我怎么觉得刚刚好。” 此情此景,骆姝认输不再与饿鬼争辩,起身径直朝便利店方向走。站在冰柜前,面对五花八门的各异饮料,犹豫不决正打算点兵点将时头顶飘来一句:“喝什么?” 声音落地的刹那,骆姝像是踩中一枚地雷,不敢动弹。 一股水生调气味夹杂着缕若有若无烟草味笼罩在整个后背,她缓缓抬眸,对上倒映在玻璃上的熟悉眉眼。 仍是那双一看就从不熬夜的眼睛。 骆姝盯着他没说话,大脑恍惚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在做梦,她使劲用指甲掐了掐掌心,清醒几分,真是他。 那人也不催,站在身后等着她回答。 “都可以。” 在得到肯定答案后,身后的气息倏然贴近,一只手臂从她耳后越过打开了冰柜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堆琳琅满目中抓起两罐经典橙味芬达。 结账时,骆姝瞧了眼,男人身姿颀长置身于参差不齐的队伍中,简单的一身黑,气质介于清爽到成熟间的过渡期,不似他人含胸驼背,也不似其他人随意张望,垂首认真地看汽水配料表同时一点点往前移,好看得不要太明显。 半个月没见似乎又帅了,她清晰地闪过这个念头。 不由想起谷佳倩在寝室分享的一个段子:一个男人的黄金期不是30岁而是16-24岁,因为这个年纪只要你长得帅会有人喜欢,学习好性格好会有人喜欢,多才多艺会有人喜欢,球打得棒,游戏玩得厉害会有人喜欢,可24岁以后,但凡没钱,就很少有人喜欢。 不巧的是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他都有。 排到他时他又要了盒香烟,黑色包装的兰州。这人似乎只钟情于这一款香烟,她印象很深,因为烟盒顶部有刮刮乐玩法,每次她手痒都会去偷偷刮上面的涂层。 便利店门口,又是一声招呼不打地分道扬镳。骆姝攥紧被塞进手里的冰镇饮料,目送渐 渐消失的鹤立鸡群背影,寒气直钻手心蔓延至全身。 等她回到餐桌时,隔壁桌多了一圈人,谷佳倩咬着筷子,低头津津有味地刷着视频,可能是八卦趣事,也可能是她二次元的老公们。 听到椅子拖拉的声响,谷佳倩忙里抽空投去匆匆一眼发出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这款饮料了?”不等骆姝作答,又深陷于视频里的内容捧腹起来,好似忘了上一秒发生的事。 有时候骆姝挺羡慕她的,能将一心多用展现得淋漓尽致,视线停在右手边的芬达数秒,毅然打开手机,删除聊天框里的编辑好的文字,临退出时习惯性点进bbs校园论坛,有关今年新生颜值担当话题老生常谈,作为上一届的民选代表,骆姝的名字时不时被拎出作比较。 璐璐璐吖:【难评,总感觉她私底下是脚踏几只船的那种。】 亚比囧囧囧:【真搞不明白说她漂亮的人,也就是在咱们这所男女比例失调的工科院校,不然以她的长相,随便换所大学,一定是路人甲一枚。】 可惜骆姝并不在意外界对她的评价,注意力完全被另一则捞人帖子吸引。 【在线捞crush,今天早八在崇学楼碰到的一位小哥哥,不知是哪个专业的学长,本人又高又帅,偷拍无礼,如有冒犯或有对象马上滑跪删除。】 配图是一张偷拍视角照片,画质略显模糊却丝毫不影响主角颜值。 很快,有账号回帖:【方轻茁,大四计算机系,深城本地人,喜好游戏相关,家境目测殷实。大四课程较少,如果想要偶遇,实验室和篮球场可能会蹲到,择偶观不详,和异性相处不热情不冷淡永远点到为止,单身是否一贯是谜,反正在学校里是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但不排除校外有。】 就在骆姝细细揣摩后一排字间隙,隔壁那票人忽地对着远处挥手喊叫:“茁哥,这边。” 话音刚落,闹哄哄的食堂瞬间静默,骆姝顺着齐刷刷的好奇视线一同望去,隔着约有两三排桌椅,方轻茁正慢慢踱步接近,两人的目光短暂地穿过人□□汇。前者仓促,后者淡定如初。 骆姝后知后觉,偏头看向隔壁桌与她相邻的座位,空着,但放有一份普通盖饭,转眼间,一罐眼熟的汽水落在桌角,熟悉的气味迎面袭来,方轻茁就这样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 自他为圆心,原就不太平静的湖面一石激起千层浪,溅起朵朵水花。 打方轻茁出现在邻桌,骆姝坐立难安,谷佳倩乐呵呵地沉浸在手机丝毫没察觉周围异样。倒是另一桌的一伙人热火朝天地讨论外行人听不懂的代码程序。 第2章 紧紧拼凑的两张桌子边缘像条分水岭,一个火山一个南极。 方轻茁慢条斯理一口一口吃着饭,时不时回一两句技术问题。 骆姝捏着筷子戳进碗里,拇指与食指不自觉地轻轻相磨,迟迟没动筷。他的右手肘和她的左手肘挨得只有毫厘之间,无意间的肢体接触,感受到衣服面料若即若离的试探触碰,她一颗心呆在嗓子眼,这顿饭注定是不太平。 就在这时,方轻茁撂下筷子,右手在提起自带的那瓶罐装芬达过程中,食指曲起抵在拉环上,指尖轻轻一勾自然撬开,动作行云流水,随着“嘭”一声,惬意地往椅背一靠,仰脖送到嘴边。 而谷佳倩这边也有了动作,发现新大陆般着急地唤了声骆姝名字:“群里说有和隔壁研究生校区的联谊会,名额有限,我赶紧给咱俩报名哈。” 余光中,喝到一半的姿势陡然放下。 骆姝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用了。” “为什么啊?”谷佳倩咋咋呼呼,大嗓门丝毫不压着,惹得隔壁一伙人停止了讨论,齐刷刷地探来脑袋。 人在最尴尬的时候总是假装很忙来掩饰,骆姝也不例外,心慌意乱地挑起饭菜塞进嘴里,只求谷佳倩赶紧闭嘴:“没有为什么,最近太忙了。” 谷佳倩闪着精光的眸心微眯,骆姝忙不忙她还不知道,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不会背着我偷偷谈恋爱了吧?” 骆姝本就心虚,正咽着米粒一个不注意被她这句霍然吓到噎住了,掩唇开始咳嗽,谷佳连忙递来纸巾:“我开玩笑的,你别激动。” 有她这样开玩笑的吗?骆姝心念着,岂料谷佳倩下一秒更语出惊人“就算谈了咱也能偷偷去。”于是乎咳得更厉害了,情急之下,逮着桌上的汽水胡乱一通灌下顺气,待她缓过来方轻茁已然消失不见。 六楼露台上,管思奇斜倚在藤椅里聚精会神打游戏,感觉面前罩下一片阴影才仰起脸,看清来人:“不多陪会女朋友?” “巧合。”方轻茁嘴角轻弯,笑意却不达眼底,掏出新买的烟盒,撕开薄膜推出一只。 见状,管思奇立即滑来圆桌上的打火机:“不是我说,人家也是听话,你说不想公开就乖乖配合,你不搭理也不吵不闹。” 说着朝他肩膀捶了一下,“刚在一起就来一这招断崖式冷落,还数是你有法子。” 方轻茁拿出根中支香烟在指间把玩,缄口不言。 同桌的顾扬靠在椅背上,脸色辨不出喜怒:“不担心矫枉过正,她就此闹情绪影响我们的计划吗?” 方轻茁将烟叼在齿间,点火的行动稍顿,回忆骆姝方才一口回绝的样子,笃定道:“目前不会。” 顾扬追问:“那你打算晾她多久?” 烟身淡淡的梅子香沁入心脾,烟草燃烧的那刻起,卷走了口腔内原有的橙子味汽水一股子甜腻。 方轻茁没急于回应顾扬的问题,呼出缕烟雾,随手把只抽了一口的香烟丢进烟灰缸,任凭自生自灭。再动身前往栏杆处,手臂搭在上面自高处向下俯视。 秋色渐浓的校园里,道路两侧的梧桐树枝头开始泛黄,路上叽叽喳喳的行人纷纷裹上了薄外套,下一秒,穿着条米色掐腰长裙,摇曳生姿的骆姝戏剧般走进了他的视野。 凉风送爽,方轻茁漆黑的额发随风轻轻拂动,那丝淡淡的,微乎其微的情感也毫无眷恋地随风飘散。 “不急,好戏才刚开场。” 作者有话说: ---------------------- (3月10日编,算是半个劝退帖) 连载到现在我也不得不站出来说几句掏心窝话,一直以来对男主的评价里一直伴随着讲话难听,睚眦必报,性格糟糕等负面词,这些毋庸置疑,而最初我也是围绕复杂来塑造的他,设防心重,阴暗,双标。 钢铁不是一天练成,恶劣也不是一朝一夕而就。他可以是未成器的琢玉,但绝不会是朽木。 但厌女二字第一次出现在视野时我形容不出的感受,脑子放空的时候有反问自己,他在遇到文中女性角色的第一时间就产生了厌恶态度吗???恶语伤人的契机导火索又是什么???记得最早吃火锅那章末尾撞见兄弟妹妹的桥段,还特意描写了他的一个收烟动作。 到底是承受面不同究竟还是我用力过猛? 说多错多,可能还会冒出个什么我爱男之类的言论。 当然,我并不是要抨击反驳那些评价,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只是想摆明自己的立场,我是个女作者,绝不会允许笔下的主角出现这种设定,但自我调节的过程中多少还是影响到接下来的写作激情和初心,所以希望看到这的有想法读者及时止损,避免浪费时间又伤了和气。 感恩! 第2章 星座运势 九月的开学季,绿茵场流金铄石,为期半月的军训终于在今天迎来了莘莘学子翘首以盼的闭幕式。 流程渐渐接近尾声,校方领导讲话环节,秉持一贯讲话艺术水准,和老太婆的裹脚布有得一拼,必要性的停顿给予了师生一定热烈鼓掌时间,在铺垫了一大堆激情描绘未来的霎那,艳阳高照的天空骤然阴云密布,似乎是老天爷都听不下去,深城竟恶作剧般下起了雨,伴随大一新生的怨声载道里愈加肆虐,劈头盖脸地往地面砸。 风雨飘摇下,看台上的校领导大手一挥,草草终止了对新学期的展望讲话,精心准备好的演讲稿化作泡沫,暴雨过境,一时 间整个校园像是泡在雨里。 往常603寝室第一个起床的骆姝此刻迷迷糊糊地徜徉在睡梦中,过道乌泱泱的人声混杂一串吹风机工作的嗡嗡噪音扰得人不得安宁。她摘下眼罩睡眼惺忪地掀开床帘,今天一整天没课,夏以茉刚吹干她这学期新染的某女团成员同款且十分挑人的白金色长发,这会正捣鼓着化妆包,看样子有约会,侯思思习以为常地坐在书桌前径自收拾书包一如往日计划去兼职。 突然,阳台窗帘猛地扬起,淅淅沥沥的雨声转瞬即逝,谷佳倩抱着堆衣服小跑进来:“这雨真邪门,说下就下。”一偏头,发现骆姝披头散发,双目放空地坐在床上醒盹,“骆姝,你醒啦。” 处于开机状态中的骆姝懵懵地点了点头轻嗯一声算是答应,没过两秒再次倒下。 世界终于清净了。 与此同时,学校官网一条本校保研公示名单新鲜出炉,紧随其后论坛里议论纷纷。实力派和拼爹派,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诸如此类话题持续发酵。 眯了片刻不到,手机震个没完,骆姝耐着性子往枕头底下胡乱一通摸索,先是扎头发的皮筋,再是发带,最后才摸到手机,打开,是闹钟。 她覆上脑门,差点忘了下午还有一门选修课要上,关掉后,通知栏显示一条发布于两分钟前帖子,点进去,直接顶到校园论坛热门。 一个名为“计科院唯一人脉”的匿名账号发帖:【今年本校计算机专业的保研名额对比往年直线下降,连大神都能刷下来,身为保研边缘人的我,瞬间平衡了。】 字里行间未提及任何人名,评论底下却出奇一致地为那名大神发言惋惜,顿时唏嘘一片。 床下,谷佳倩又是催促一声:“骆姝,你还要赖多久的床?太阳都晒屁股了。” 骆姝刷着源源不断实时更新的评论区,靠坐在床头,理所当然反驳赖床:“雨天,哪来的太阳。” 床帘唰得拉开,强光刺眼,骆姝下意识用手挡了挡,外头居然放晴了。 其他人不知何时出的门,只剩谷佳倩一人,她叉着腰,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在她眼皮底下来来回回徘徊:“骆姝同学,你堕落。” “这里是高校,学习的阶梯,圆梦的殿堂,这么大好的时光,你用来睡觉做梦,对得起寒窗苦读的数十载吗?对得起……” 骆姝抬手打断调侃:“这是你的台词吗?” 谷佳倩义愤填膺:“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身为深工大的一份子,我有义务,有责任拯救处于懒惰边缘的同学。” 官腔学得有模有样,还真有校领导那味。 听着语重心长的教诲骆姝顺着爬梯下床:“可你昨天不还说,单身才对不起寒窗苦读吗?” “有吗?”谷佳倩挠挠脖装糊涂,“你记错了。” 骆姝一脚跳踩在拖鞋上,站定:“有啊,就在我现在这位置。”她来到衣柜,打开扒拉了几下,瞅眼天气,选了一条黑色连衣短裙,学着昨晚谷佳倩捶胸顿足的姿态质问苍天质问大地,“神啊,为什么?可怜我寒窗苦读考进这偌大的工科院校,请赐给我个真命天子吧,不谈个校园男大,怎么对得起九年义务教育悬梁刺股的岁月,无论是单纯的小奶狗还是八块腹肌的小狼狗,我不挑的。” “就差就地开坛做法,求上天显灵了。” 被拆穿,谷佳倩索性也不装了:“哎呀,所以我痛定思痛,问题还得从根源解决,这不今天难得没课,陪我买衣服换造型去?” 第3章 “夏以茉都换新发色了,我也要……” “要要要,要什么要?要上天啊。” 卫生间传来咔嚓的开门声,夏以茉从里头昂首挺胸出来,“想要脱单,我建议你还是换个脑子吧。” “你…你没走啊…”谷佳倩骇然,“还有,你说话干嘛老那么尖酸刻薄。” 夏以茉无视,一声“借过”,擦着谷佳倩的肩膀路过,敞开一柜子奢侈品包包,挑了款马鞍包在穿衣镜前试背:“我又没说错,听说过天上掉林妹妹,就是没听说能掉男朋友的,不是脑子不好是什么?” 接着扭头朝背后的谷佳倩飞去个挑衅挑眉,“而且嘴长在我身上,我乐意。” 气得谷佳倩“你你你”半天,没个所以然,只好对着空气耍了一套军体拳出气。 这两人相爱相杀的戏码简直不胜枚举,三天一拌嘴五天一大吵时不时在寝室上演,骆姝无奈摇头抱着换洗衣服转身进了卫生间。 选修课地点是在老教学楼的阶梯教室,没有空调甚至风扇都是坏的,枯燥的课堂再徒增闷热,搅得底下心烦意乱。上课的学生不是光明正大地刷手机,就是公然藐视睡觉。 骆姝也不例外,枕着手绘画本趴在桌子尝试与周公对弈一二。 无人在意讲台上,老教师自说自话,上演一个人的狂欢,一群人的寂寞。 往日如催眠曲的婉转蝉鸣转变为无休止抱怨。不自觉的,骆姝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那些怜悯话语。她倏忽睁眼,窗外雨过天晴的一碧如洗,迎面扑来的空气张牙舞爪,仿佛上午的那场磅礴大雨只是假象。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绿荫掩映的路上收到谷佳倩发来的跑腿业务订单,骆姝改变路线,在前方分叉路口拐进家超市。 她走到冰柜前询问电话那端喝什么饮料,在得到答案后的同一时间,超市门口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引发大批热心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堵,阵仗还不小,纷纷高举手机拍摄记录。 碰巧的是里头一对情侣也发生了争执,一妹妹头女生激动地甩开男友跑开:“还说没偷看人家?”经过骆姝身边时,不确定有意还是无意直往她手臂上撞,没有任何防备,手中的素描本和水瓶齐齐掉地,素描画本掉在脚下,纸张连着翻动几下簌簌作响。 骆姝蹲下身,余光中,水瓶呈一条直线滚了几圈,碰到一双黑白熊猫配色球鞋前停了下来,等她拣好就近的画本,球鞋的主人已经快她一步握住了那瓶水送还回来。 那是一只绝对称得上艺术品的漂亮手指,指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腕间的黑表衬得皮肤白皙,她素描作业都不敢这样画的。 头顶的白炽灯光晃得骆姝脑子有点懵,她迟钝地伸出手接过,冰柜里拿出不久的瓶身还裹挟丝丝寒意使她意识回笼,掀起眼帘,“谢”字还没从唇间吐出,就对上一双平淡得没有过多情绪的眼眸,深邃漆黑的瞳孔,睫毛根根分明,眼尾上有颗浅淡小痣,压在小开扇双眼皮褶皱上方,也压住了锋利。 前方是吃瓜群众熙熙攘攘的骚动,后面是情侣的争吵声,依稀还有烤肠机里肉肠皮开肉绽的嗞嗞爆汁裂开声,一根接着一根,两人毫无预兆在乱成一锅粥的场景中对视。 骆姝眨了眨眼,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不是,是惊吓搞得方寸大乱,错开视线五六秒后才记起感谢人家:“谢...谢。” 方轻茁不语,只是客套地点点头以示回应。利索起身朝收银台迈腿。 “一包黑兰州。” 说着掏出兜里的手机,点进付款软件不过分秒,提示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他摸摸口袋有没有现金之类的,只找出一枚煤油打火机和一张银行卡,搁在收银台看向收银员,“能刷卡吗?” 收银员大概也是头一遭遇上不到五十的东西要刷卡的,举着扫码枪顿了顿:“同学,不好意思,我们这没有刷卡功能。” 队伍渐长,催促声频发,就当方轻茁准备放弃时,一直等在后头的骆姝递出自己那瓶阿萨姆奶茶:“一起算吧。” 方轻茁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神色,直到她付了两个人的钱后目光稍许复杂起来。打量她须臾,主动问出了第一句话:“怎么还你?” 预想她下一句话应该是含羞的“我请你”或者直接的“留个联系方式”,方轻茁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去最近的atm机取现金还她,只不过这个计划还未顺利说出就胎死腹中。 “不用了。” 骆姝也搞不清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解释,“我最近水逆,星座运势说今天要乐于助人会有福报。” “……”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很奇怪,她盯着方轻茁的眼睛低声补充,“如果,我是说如果下次有缘再见面,你还能 认出我的话,可以请我喝杯奶茶吗?” “……”平生第一次生出自作多情感情色彩的方轻茁微微一怔,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每一个字都在意料之外,没要联系方式也没请客的意思。不太明显的微蹙眉宇舒展开,短暂地凝望骆姝后鬼使神差般点头同意了,可能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且主动权在他,也可能是她此刻的小心翼翼表情像极了做了件不起眼好事的小朋友渴望得到口头认可嘉奖,揣着这未名的心理活动方轻茁抄起收银台上的家当快速离开了超市。 第3章 蟹黄面 另一头的男生宿舍楼,通宵打了一宿游戏的管思奇一觉醒来就过了饭点,打了个哈欠踩着拖鞋老大爷逛公园似的晃晃悠悠到阳台,洗了把脸,眺望校园里涌入的新鲜血液长吁短叹:“不知不觉哥几个都大四了,好日子不多咯。” 见没人积极响应自己,他一步跨回寝室,语气颇为不满,“嘿,我说你们一个个忙什么呢,都不搭理我?” 顾扬停住敲键盘的手指,目不转睛拎过一旁可乐连灌几口漫不经心道:“别嚎了,就你扬哥在。” 管思奇这才往靠进门的床位上一瞥,被子没叠却平平整整展开,方轻茁早人去床空。他抄着手臂虚靠在阳台门框给某人打去夺命连环call:“外面那么热闹,八成是丢下咱们出去玩去了。” 顾扬顾不上回话,眼含笑意的又在电脑屏幕前噼里啪啦打字。 一遍遍的关机提示音,管思奇虽疑惑但也只好暂时作罢,摸摸饿瘪肚皮,扫过顾扬桌上的一堆零食便动身去取。 离目标只有半个手指距离时,没想到顾扬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蹭得站起来,用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屏幕前。 管思奇被吓得后退:“顾扬,你丫的中邪了?” 他拍拍胸膛安抚弱小心脏,偷偷透过缝隙瞥了眼顾扬的电脑界面再随手拿了包薯片,“我不过拿包吃的,这样防我,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顾扬重新坐好:“没什么,坐久了,我活动活动。” 赤裸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管思奇陪着笑脸上赶着贴贴:“还没什么呢,我都瞧见了,和谁聊天呢,嘴角都要翘到太阳穴上了。” 顾扬:“真没什么。” “那你挡什么,不会是妹子吧?”管思奇来劲了。 顾扬推开他:“你别问就是了。” “心虚了…”管思奇抽出一块薯片丢进嘴里,嚼了几下,鬼点子从心生出,他一惊一乍地指向窗外,“我艹,扬子你快看,阿茁在楼下和谁打起来了。” 顾扬信以为真,松开握着鼠标的手跑到阳台趴着栏杆向楼下探,别说打架,人影都没有,这才发现被这厮骗了,一回头果不其然,偷塔的管思奇滑动着鼠标神采飞扬地浏览起他的聊天记录,气得他一拖鞋飞过去:“管思奇,你死定了,看你爸爸今天怎么教训你。” 两人随即在寝室里追逐起来。 方轻茁一推开寝室门,就迎面撞见一只在瓜田里四处上蹿下跳的猹,逃到他背后抱着他打小报告:“救命!某人偷偷背着我们网恋被我发现要灭口。” 事不关己的方轻茁无情掰开挂在他身上的寄生虫,迈着六亲不认步伐坐到自己椅子上拿出充电器充电,眼都没抬锐评:“灭了挺好的,世界就清净了。” 没了方轻茁夹在中间做挡箭牌,顾扬不费吹灰之力地一把揪住管思奇衣领。 这头鸡飞狗跳,另一边方轻茁岁月静好地静等手机开机,开机成功,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和几条关心消息,他习惯性摸进口袋掏烟,却只摸出包烟,打火机不翼而飞了。 一阵风从阳台掠进,短促懒惰地卷走了呼之欲出的烟瘾,方轻茁凭空产生了种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错觉。 后头刚结束一番小打小闹,方轻茁启口:“真谈了?” 顾扬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没作声却形如点头。 被反押在门板上的管思奇不忘阴阳怪气:“哎呦,亲爱的都叫上了,还没谈呐。” 方轻茁转过身认真道:“网恋,靠谱吗?” “你别听他瞎说,她是我们学校的,不算网恋。”顾扬解释。 第4章 管思奇嘁一声:“又不是大明星,还地下恋,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不告诉我们,是不是兄弟。” 旋即,后脑勺挨了一记来自于好友的亲密问候。 “她这阵子忙开学迎新,比较辛苦。” 管思奇双手交叉反剪在腰后,如同断了翅的鸟,没了水的鱼,他挣扎着动了动脖子叫嚣:“这就开始心疼了,有异性没人性,还按着你兄弟我呢,也心疼心疼我啊。” 顾扬的耳膜实在承受不住这家伙的聒噪,适时撒手:“那等时机成熟了,介绍大家认识。” 恢复自由身的管思奇攀上他肩头,死缠烂打闹着一睹女方庐山真面目:“到底谁啊?神神秘秘的,有没有照片?” 事到如今,顾扬也不好再瞒,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机,翻找相册之际正巧方轻茁有电话进来,他走到阳台顺便拉上隔门,按下接听键不由分说:“我说了不回,别再打电话来了。” 不知对方又说了什么,他妥协,“知道了。” 方轻茁一接完电话回来,管思奇一副天塌下来神情举着手机来找他:“去哪里了你,你知道扬子谈的是谁吗?骆姝,上次游戏我和你提过的设计学院那个骆姝,长得比眼保健操还要养眼的那个校花。” 方轻茁歪头,嫌弃地避开快要怼进他眼睛里的照片,他对校花系花什么的不感兴趣,侧重点和他不同:“设计学院的,那女生确实是要多些。” “这是重点吗?”管思奇啧啧道,“重点是你说人姑娘眼神是不是不太好,放着我俩这个大帅哥,看上顾扬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方轻茁笑笑不予置评,和顾扬使了个眼色,就后长臂圈住了还在自言自语的管思奇脖子,将其困住。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硬闯。”顾扬步步逼近,“这下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救得了你了。” 前有狼后有虎,等管思奇反应过来已为时过晚:“有本事单挑啊……”片刻,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响彻了整栋宿舍楼。 周末一早方轻茁有事回了家,寝室就剩管思奇两大门神驻守。饭点,管思奇躺在床上双眸还未完全张开就迷迷糊糊伸出脑袋朝对床喊话:“扬子,咱中午吃什么,还吃外卖吗?” 没有声音,他揉了揉眼,视线可算明朗,眯向顾扬固定占据的桌前,没在打游戏没在聊天也没影,上移,不出所料,背对着他侧卧在床。 难道还睡着,不应该啊,管思奇打完哈欠又象征性喊了一声,依旧没应。 这次终于察觉不对劲,他麻溜下床,踮着脚尖暗暗观察。意识到顾扬的反常,他第一时间跑进厕所偷摸摁下串电话号码:“要回来没?” 隔着手机,方轻茁清冷的声线在听筒响起:“还没,怎么了?” “扬子不对劲,半天没吃没喝了。”管思奇语调着急。 “你们俩一天不吃不喝都正常。”方轻茁揶揄。 “他往常不是抱着电脑打游戏就是和那校花对象卿卿我我,今天居然一直躺在床上,我以为他睡着的,结果孤零零地在被子里悄悄难过。” “说不定人姑娘和他闹别扭了。”方轻茁下着楼梯,和阿姨有说有笑的林素在看见他那一刻立马抬手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冷脸忽略,“你先盯着,我忙完就回。” 主位上原本一言不发看新闻的方决山在他落座后收回专注在股市上的视线:“吃饭吧。” 方轻茁不领情,支起下巴,依次扫过餐桌上清一色菜品:“没胃口。” 一旁的阿姨闻言:“阿茁这都多久没着家了,想必是早吃腻了学校食堂的普通饭菜,正好今早厨房刚到了批海鲜,我去做一份阿茁最爱吃的蟹黄面。” 方轻茁掀眸,眼神紧盯着坐在对面规规矩矩的林素,昭然若揭的吩咐:“你去。” 林素精致的妆容上出现一丝裂痕,表面上她是方决山的秘书,叫她下厨未必有点强人所难,她又不是方家的佣人,不露痕迹地朝斜右手边喝汤的男人瞥去一眼希望他作出反应,可惜没有,她收拾 好面上显露的难堪表情,挤出一抹得体笑容:“好啊,没问题。” 口头上说着没问题,高跟鞋踩得那叫一个响亮。 方决山面无表情地望向始作俑者,倒也没有呵斥意思:“听说你的保研名额没了?” “嗯,没了。”前一秒还在说没胃口的方轻茁,此刻风轻云淡地向碗里夹菜。 听着自己儿子再寻常不过的语气,方决山随口:“需要我...” “不需要。”方轻茁往嘴里喂了一筷子菜,细嚼慢咽后,“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自然,你的事我也不会过问。” 方决山眸光深沉,不恼也不怒反而低笑一声继续喝汤。 父子俩的对话就此结束,谁都没再提一嘴,吃完走人。 厨房里,林素忽闻一串脚步声踩在她的心跳频率上一步步靠近,像是提早预料到方轻茁会来一般:“饿了吧,面一会就好。” 她惺惺作态,方轻茁也不废话找出手机里一则新闻:“你找人拍的。” 锅里的水开了直冒泡,林素丢了把面条进去,听到他这一诘问,应声转头,画面里,昏暗的停车场,她小鸟依人地抱着方决山胳膊依偎在侧。 她故作惊讶掩唇:“什么时候被拍到的我都没注意,都把我拍丑了。” 一副小人得志嘴脸,方轻茁抱着臂静静地看她飙戏。 林素为难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 “不啊,林素,我很喜欢你。”方轻茁蓦地打断。 他走近一步,稍稍倾身俯视,神色说不上的轻蔑冷淡,“喜欢你给我补课时用脚蹭我的裤腿,喜欢你穿着低领上衣在我面前晃悠故意挤出事业线。” 他看着渐渐吓白的脸,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宛如一对狰狞的爪牙,“如果我跑去和我爸说你曾经勾引过我,你猜,你还能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这儿吗?” 林素正色:“你在警告我?” 话音一落,方轻茁就笑了,他生的本就好看,笑起来五官更加鲜活,但绝不是愉悦的笑,只有短促一秒。上一次这般对她笑的记忆还停留在当他辅导老师那年,明明是他有意无意地透露想要个都彭,害得她花了一个月兼职工资想方设法买来讨好他,出乎意料的发生了,他反脸就和方决山说要她心术不正要辞了她。 他继续轻嘲:“看不出来吗?我是在威胁你。” 林素彻底嘚瑟不出来,开始服软:“阿茁,别开玩笑了,你不愿承认我的身份这些都没关系,你仍然可以继续把我当做姐姐看待,我们冰释前嫌,还不好?” 她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阿姨走了也有三年,你不可能让你爸一个人过一辈子吧。” 然而林素也不清楚什么字眼触动他的逆鳞,换来他不遗余力地掐住自己的脖颈,将她往墙面上推。 “别一口一个我妈,想当初,是谁一心为了巴结我拿一个月的补课费买礼物送给我,钓不上我就去勾搭我爸,就这么想嫁进方家就这么想让我喊你一声妈?你配吗?” 他话音越冷静一分,手上的动作就收紧一寸。 眼泪一滴滴夺眶流下,林素欲辩驳,无奈眼下喘气都算困难更别提说话,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配吗?说话。”方轻茁又吼了一声,指骨关节泛白。 求生的本能驱使林素摇头认错,无奈那只手扼得死紧,她尝试挣扎,用手拍打,掰开却统统于事无补,那只魔爪仍牢牢,纹丝不动地卡在她喉咙处:“求求…你…放手,我…怀孕了。” 原以为搬出怀了方家骨肉这张底牌就能震慑住他,可方轻茁明摆着有恃无恐非但没有松手,相反发了狠劲收拢。 没人在意的明火上,面锅里溢出的泡沫沿着锅口不断漫出锅,一片狼藉。 感觉所有知觉在慢慢消逝在即将丧失边缘,方轻茁突然良心发现松手,林素失了力堪堪扶着灶台浑身发抖,一边劫后余生张嘴大口喘气,一边瞪着面前的男人提防他再动手。 反观方轻茁这边,不但没有下一步动作,还若无其事地随手关了燃气,得益于他,盛有汤面的锅里终于不再向外溢水。掠过满目疮痍,免不了又是一阵言辞奚落:“我就没见过蟹黄面用这种普通挂面的,连这点见识都没有,都不如林姨。” 整个过程他靠在置物柜淡淡睨着林素,直至被一道手机铃声猝然阻断,接通,那端传来管思奇惊慌失措的声音:“阿茁快来医院,扬子被车撞了。” 第4章 斗地主 某医院单人病房,手持ct片的管床医生背后跟着一行医护人员。实习护士是第一天转来骨科,轮转了多次科室终于在今天一次性大饱眼福,一双眼睛来来回回地在病房内的三名男生身上打转,年纪估摸着都在二十出头,果真应了那句话,帅哥只和帅哥一起玩。 病床上那位浓眉大眼,两鬓剃得极短露出额头,留着美式前刺发型,手臂打了石膏,肤色是健康小麦色,标准的体育生阳光长相,原本心不在焉地靠坐在床头,听了医生的病情分析后转脸在问什么时候能出院? 第5章 而另一侧霸占小沙发的两位估计是同学,一个双脚交叉搭在矮桌上横握手机玩着有打斗声的手游,头骨比女生还小,泰迪同款橘色卷毛,单眼皮,厚下唇,很潮,很会搭配,手腕的银饰古巴手链和耳间的素圈耳钉相呼应,时不时抓耳挠腮,小嘴张张合合猜测是游戏没通关,但素质是有的,起码没有当场大声叫骂。 剩下的那位则安静许多,两条长腿微微敞开,右手肘搭在沙发扶手边撑着脑袋,手背青筋凸起,另一只戴有宇舶黑色腕表的左手置在大腿,五指并用地快速转动魔方消磨时光。 实习护士忍不住遐想,这不正是她的梦中情手吗?视线依次爬过领口上的喉结,线条流畅的下颌线,不厚不薄的唇瓣,高挺的鼻梁再往上直接定格在黑发碎盖微微遮掩住的黑眸,后一秒,当事人转出完整的六面魔方,懒懒掀起眼皮隔着空气与她流连忘返的目光撞个满怀,她急忙撇开脸,充斥少女情怀的心跳明显漏了一拍。 医生说了句再观察一晚就能出院后,拖着一群尾巴洋洋洒洒出了房门。临出门前,护士又偷偷瞄了一眼低头打乱魔方的青年,颧骨爬上红晕。 管思奇游戏打着打着一条推送跳出来,正是通关关键时刻他本意划开却不小心点进,映入眼帘的方氏集团现任董事长好事将近的耸人听闻标题,他挥手朝方轻茁大喊:“我去,哪个无良媒体报道你爸要二婚了。” 低迷不振的顾扬也被吸引望了过来。 方轻茁目不斜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注意力仍然集中在魔方上。 瞧他没说话管思奇权当默认,卸下桌上的双腿:“真的,谁啊,那么不要脸?” “林素。”他答。 管思奇瞳孔登时放大:“你高中的家教?算年纪好像才比你大五六岁。”他连连称奇,“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前有顾扬被甩,后有你的补课老师秒变小妈。” “你爸糊涂啊,玩玩得了,怎么还认真到结婚?” 相反当事人十分沉着:“她说她怀孕了。” 一直不吱声的顾扬:“你有什么打算?” 方轻茁不答反问:“我能有什么打算?” 顾扬:“倘若她真给你们家添个一儿半女,对你的威胁不是没有。” 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他方轻茁不在乎。 “放心,我们家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方轻茁又轻轻松松转出一个六面,觉得没挑战丢在一边,“来之前和她开了点玩笑,这段时间估计得提心吊胆过了。” 管思奇翘起二郎腿:“杀人诛心,高中暑假那阵,天天低胸装超短裙,恨不得贴在你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看上你了,结果志向更远大。” 看没看上他,方轻茁没兴趣了解,但方家她是盯上了。林素这个人吧,有野心也有胆子招惹他,奈何智商跟不上,略施小计让她长长记性,眼不见心不烦,但她后来能和方决山搭上关系,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顾扬:“你不怕她狗急跳墙。” 方轻茁换了舒服姿势,往沙发靠背一倒,胳膊枕在脑后:“我还怕她不狗急跳墙,心态好玩别人,心态不好只能被玩, 那种女人思维简单,要不坐以待毙,要不坐不住主动出击,跑到我爸跟前告我的状。” 顾扬:“万一她真挑拨离间?” 方轻茁:“斗地主玩过吧?第一张牌的主动权永远在地主手上,想要一枝独秀,得让子弹多飞一会儿,等待也好威逼利诱也罢,逼得对手率先亮出自己的底牌,这样对方就会被你牵着鼻子走,一招致胜还是徐徐图之,享受碾碎自尊的过程,全凭你做主。” 管思奇云里雾里:“你说林素是地主。” “林素?”一没背景二没实力的林素,方轻茁不屑勾唇,“不,她连上牌桌的机会都没有。” 蒹葭岂能倚玉树。 他就是在赌,赌方决山眼里能容忍多小的沙子,“如果从我这个叛逆的亲儿子嘴里说出来,顶多无理取闹,但要是从那个女人嘴里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就在顾扬庆幸这个人不是对手而是兄弟时,方轻茁话锋一转:“扬子,你怎么回事?” 见火势波及到自己身上,顾扬选择了沉默,方轻茁知道他又犯了倔,眼神询问另一位知情人士。 接收到讯号的管思奇:“害,无缘无故被人删了,然后吃饭路上碰巧遇到…” 陡然,顾扬一阵咳嗽加眼神警告,管思奇无奈避重就轻,“就追着要说法,追着追着就撞车上了,得亏学校限速,不然换条其他马路,早住icu了。” “那个骆…”方轻茁拧眉。 “骆姝。”管思奇提示。 方轻茁:“哪个姝?” 管思奇:“女字旁一个朱砂的朱。”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的姝。 方轻茁:“意思是,她玩弄纯情少男的感情。” 管思奇摇头嗤笑:“要是只有感情就好咯。” 方轻茁顺着他的话茬开玩笑:“照你这么说,难不成还骗了钱?” 管思奇耸肩。 “多少?”方轻茁问。 “林林总总十万。” 话一落,顾扬顺手抽出身下的枕头朝管思奇这个大喇叭丢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方轻茁此刻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好办,已经达到了诈骗罪的立案标准。” 这边管思奇一个灵活错位避开攻击后狠狠点头附和方轻茁的建议,走到床边准备要顾扬一个准话,察觉到他的犹豫:“不是吧,扬子,这有什么好犹豫不定的?” 顾扬眼神躲闪:“再看吧。” 管思奇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抓心挠肺:“你不会还等着人家回心转意吧?”随即不解地转向方轻茁,指了指自己脑袋,“确定只是轻伤,要不要拍拍脑部ct,没撞坏脑子吧他?” 顾扬索性装死,躺下开始撵人:“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管思奇还要说道说道,方轻茁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带出病房:“走吧,没听到顾少爷吩咐,他有个好歹,算你头上。” 管思奇嚷嚷着:“不是,为什么算我头上啊?”之后的叫冤渐渐被隔绝在病房之外。 出了门,管思奇消停了会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心软了?” 方轻茁:“不心软还能叫扬子,你忘了我们为什么喊他扬子。” 扬子鳄,鳄鱼中最性情温驯物种。 “可那女的真的很过分,翻脸不认人就算了众目睽睽下扬言扬子再骚扰就报警处理。” 管思奇陷入回忆,因为顾扬的不吃不喝绝食行为,管思奇只好舍肚子陪兄弟,不曾想,胃先举白旗,他软磨硬泡硬是把萎靡不振的顾扬哄去食堂。路上,本打算旁敲侧击试探一二,话还说着,顾扬一阵风似的扔下他径自追上面前的路人。 定睛细看,其中一抹身影正是骆姝。 顾扬急赤白脸:“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你为什么要把我删了?” 紧跟其后的管思奇一上来就听到这炸裂消息,what!敢情自己兄弟今天抑郁一整天是被甩了还被删了微信。就当他想帮自家兄弟说说情,今天有多惨,对你茶饭不思,蔫了吧唧的,可接下来骆姝的话让他锁起了眉。 “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顾扬姿态卑微:“宝宝,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子好吗?我知道你忙,不该要求和你见面,但你不要不理我好吗?” 道歉完,上前一步就要拉骆姝的手,却被人家躲开。 管思奇也是头次遇到这种情况,踌躇不前之际耳边传来决绝一声。 “说了不认识你,你听不懂人话吗?” 兴是他俩的动静闹得太大,引来了路过学生驻足围观,加上指指点点。 “这年头有这样搭讪的吗?” “也太可怕了吧。” 指责声愈演愈烈,顾扬满心满眼唯在骆姝身上:“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买包包,买衣服还是转账?” 直到当事人严词辱骂“你再继续这样,我们就报警了。”给这场笑话定了性。 管思奇实在不忍直视好兄弟作践自己,拽着执迷不悟的顾扬就要离开:“扬子,跟我回去。” 顾扬哪肯轻易就范,一看她们趁着这个间隙要走,脑子一热,红了眼地势必追问说法。 追逐过程中,顾扬一拳误捶在管思奇胸膛肋骨,管思奇捂着痛处脾气也上来了,用上吃奶的劲儿死死抱住顾扬放狠话,就算打死他也绝不让他再去那女人跟前低三下四。 但他同时也低估这家伙的蛮力,没想到比那过年的猪还要难控制,反倒自己被甩开两米远,爬起来不过两秒钟,就亲眼目睹没跑上几步的顾扬撞在车头一幕。 两人打车回学校,走到一半方轻茁烟瘾犯了,本来在医院那阵就犯了一直憋着,出门出得急,穿的还是家里那套家居服,他跟管思奇借烟。 第6章 管思奇掏烟递他,稀罕道:“咱茁哥不是只抽兰州吗?” “火呢?” 管思奇:“你打火机呢?” “废话,到底有没有。” 管思奇又摸了一遍干瘪瘪口袋,摊手:“不知道忘哪了。” 几分钟后,方轻茁等在超市门口,大晚上撞见熟人的极小机率都被他轻易撞见成功借到了火,而管思奇去买个火依旧未回,他一边继续候着决定再等一根烟工夫再不来自个就先走,一边感叹嘴里的大观园味不尽兴,也唯有磨磨蹭蹭的管思奇爱抽。 “方轻茁。” 依稀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他循声回头,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真的是你啊,大老远就看见个人影,不敢确认……” 方轻茁借着昏暗灯光眯眼打量,男生算熟,同班的段然,至于女生,思索几秒后像是拼凑出完整记忆碎片。 管思奇因为半路搭讪了个学妹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买好火回来就远远瞧见呈三角形的面面相觑男女,塞到齿间的香烟啪嗒掉地,他手忙脚乱地拨通不远处方轻茁的电话:“阿茁,这女的就是骆姝,玩弄扬子的那个骆姝。” 气氛一时变得非常古怪,方轻茁掐断通话,原本略微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匿于滤嘴的爆珠被他咬爆,一股专属薄荷的凉意游窜于吼腔,神清气爽。 好久没这么兴奋,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段然还在絮絮叨叨寒暄,方轻茁目光指向他身边人,十分不礼貌打岔:“女朋友吗?不介绍介绍?” “还不是。” “不是。”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块,一道轻一道重。前者的一字之差,意味分明。后者自我介绍:“学长好,我叫骆姝。” 他无声地盯着眼前大名鼎鼎的骆姝许久,随后嘴角扯起个意味深长弧度。 “原来你就是骆姝啊。” 第5章 美杜莎 隔日顾扬家中,管思奇一进屋就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叙述了昨晚偶遇骆姝的全经过。 “大晚上孤男寡女,而且,这个段然还是抢了阿茁保研名额的后门狗,听说混了个什么海外交流项目,你说巧不巧。” 此话一出,偌大的客厅静得出奇,也无外人在场,这段时间顾扬父母在国外出差,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出了车祸不放心请人照顾现在已经在赶回国的航班上。 沙发上,顾扬手臂缠着绷带,听到这面沉如铁,隐忍地磨着后槽牙:“所以,她现在和段然在一起了?” 管思奇盘腿坐在地毯上,拣起茶几上游戏机正要发表意见, 拿着把剪刀在剪新衣服吊牌的方轻茁朝他俩迎面而来,身上白t的胸膛那块一滩水渍明显,他调侃:“呦,这不是被护士小姐姐浇了一身,在医院上演□□的我茁哥吗?” 方轻茁不悦地睨了管思奇一眼,将手头搁半路刚买没多久的干净衣裳砸他脸上让他闭嘴,方才接顾扬出院,查房的实习护士睁眼瞎不看路地直往他身上撞,泼了他一身不明液体,说是要赔他加联系方式,这拙劣把戏女生们从初中玩到如今,也不嫌过时。 他单手抓住左袖口,边走边一口气从头部向另一侧手臂丝滑拽下身上那件,一把扔进垃圾桶。 管思奇取下盖在头上的衣服,举目望去就是方轻茁裸着上半身画面,一副宽肩窄腰的倒三角身材,背部刺有蛇发美杜莎形象纹身,唯独眼睛那块留白。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尤其乖张神秘。 希腊神话中,蛇发女妖美杜莎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凡是看到她的眼睛的人都会变成石头,无人能抵挡得住来自美杜莎的凝视。 他将衣服重新扔给它的主人:“咱茁哥这身材没白练,我要是女的,也馋你身子,不妄她们前仆后继上赶着倒水。” 方清茁没搭腔,转身默契地手一扬接住衣服套上。坐回沙发正准备拿茶几上的烟盒瞟到一旁闷闷不乐的顾扬捞起瓶酒,他放下烟盒将不远处的一听可乐推给他:“你喝这个。” 管思奇也抽出他还没握热的酒瓶,帮他翘开可乐拉环:“快点的吧,一会又得是我背你上医院。” 貌似想到什么有趣事情,情不自禁笑出声,“记不记得高中那会,顾扬翻墙崴了脚坐轮椅那一周,哥几个雪中送炭,天天轮流推着他上放学。” 方轻茁开了瓶啤酒,补刀:“确定是雪中送炭,不是雪上加霜。” 顾扬也笑了:“你们还有脸说,是谁推着推着就追着隔壁班女同学跑了,把我忘在半路。” 方轻茁食指对准管思奇:“是你这个管大哈。” “五十步笑百步,又是谁拿着我当活假条,美其名曰去复建,实则拉着去上网打游戏。”顾扬继续揭短。 这回轮到管思奇落井下石:“哈哈,你也没好到哪去,网瘾少年。” 因为父辈互相熟识,三人前前后后在同一家医院出生一起光屁股长大,从幼儿园玩到大学,感情好到就差同穿一条裤衩。 除开这档子渊源,逃学打架喝酒抽烟,除了早恋,方轻茁样样没少参与。管思奇欠,就爱四处撩架,顾扬虎,有难抢着同当,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方轻茁就会压轴介入扮演那个善后角色。被频繁喊家长那年,只有他一条漏网之鱼,不是没被告发过而是没人相信,永远滴水不漏,前一晚还在顶风作案,第二天赶早上台作为学生代表讲话接受嘉奖。 喝上头时,最清醒的顾扬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考虑清楚了,不报警处理。” 方轻茁和管思奇双双放下手里的酒瓶望向他。 管思奇表情变得严肃:“太便宜她了。”不过,这回他学聪明了拉着方轻茁唱双簧,“阿茁,如果是你遇到这种状况...” 话说到一半,方轻茁斩钉截铁:“不可能遇到。” 管思奇如鲠在喉:“行,那我换个说法,如果有人,不是,就是有人得罪了你,你会怎么做,无视还是报复?” 他朝方轻茁挤眉弄眼,“举个例子,那段然不是走后门抢了你的保研名额吗?现如今,名单已定,全校人看你笑话,你抢又抢不回来,怎么挽回局面?” “抢不回来…”方轻茁嗤之以鼻,“不管是我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不问自取,就该夺回来,抢不回左手的,就抢他右手的。” 但有一说一,昨晚到现在,方轻茁确实有一缕思绪是紊乱的,实在太巧了。 面对叩问他选择遵从内心:“我记仇的很,让我不舒坦的都别想好过,委曲求全,息事宁人这叫自我安慰,如果不能让你的敌人比你痛苦一万倍,那么所有的行为将定义为你活该。” “好了,我知道你们想劝我,钱是我自愿赠予的,性质过于模糊,拿她没办法。” 夹在中间的顾扬举手叫停,报了警,立了案又能如何,那十万块倒是小事,可她不应该玩弄自己的感情,更不应该当着众人羞辱践踏他的自尊,他捏了捏手里早空了的可乐罐,易拉罐瞬间变形,“但我也不愿意就这样放过她。” 莫名的,管思奇有种孩子长大了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扬子,你终于开窍了,想怎么惩治骆姝?兄弟们全力配合你。” —骆姝,顾扬在心中咬牙切齿念着这个名字。他恨不得撕掉她伪装的面具,看看是不是和她表现出来的一样绝情。 “我要她感同身受,十倍百倍地偿还回来。她不是喜欢以捉弄他人为乐吗,我也要她体验一遍在亲密关系里被欺骗被抛弃的滋味。” 无聊的生活终于来了个乐子,管思奇摩拳擦掌,打了个响指:“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似记起什么唉声叹气,“可惜了,她见过我,不然以哥的姿色还能去会会她。” “听你这语气,还挺遗憾。”方轻茁一条腿随意伸着,食指弯曲扣在太阳穴。 他这一接茬,管思奇立马将主意打到兄弟身上:“别说,这□□工作挺合适你的。” 管思奇的猥琐含笑注视让方轻茁浑身犯恶心,俯身从果盘里抓起颗苹果向他怀里丢去:“合适个鬼,我看着很像冤大头吗?” 那颗苹果被管思奇慌忙接住,用袖口擦了擦,笑呵呵道:“我们仨数你最坑,从小架一起打的,祸一起闯的,次次全身而退的是你,挨骂的永远是我俩。我们家开批斗大会永远少不了的一句话‘都是一块玩的,人方轻茁怎么就那么优秀,就不能多学学,拿拿人家当榜样,不明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个道理吗?” “我啊,就是太近墨者黑。”他略带深意地逐一扫过在场两人,啃下口苹果感叹。 “恶人先告状,这好像是我的台词吧。”方轻茁挂笑又挑了颗苹果,抛在手心把玩,“大不了,你就和管叔他们说明,我不拦着。” “我怎么没说。”管思奇应得不假思索,不仅是他爸他妈,连他看上的却成天追在方轻茁屁股后面的心仪女生,他都说了,苦于没人信呐。 第7章 他接着哪壶不开提哪壶,“再者,你多能演啊,佛的口蛇的心,就刚才那护士泼了你一身,嘴上笑着说没事让人不要在意,心里早牙痒痒问候人家了吧。” “我也同意思奇的提议。”一直保持沉默的顾扬蓦地发言,他看向方轻茁,话里带了几分游说,“说到底她和段然有层关系,你出手,既能如我的意也能解了你的仇,一石二鸟,况且,恶人还得你来治。” 方轻茁是个什么样的人,异性嘴里的谦谦君子,兄弟心中里的泰山可倚,同辈人背上的楷模标杆,外人眼内的年少有为,15岁不用方决山一针一线赚了第一桶金,对长辈永远谦逊有礼。这些加冕词堆砌成的方轻茁真的如外观所表现出的那般完美吗? 其实不然,人前三好青年人后记仇阎罗,这才是这家伙的真实面目,俗称狠人。 你不惹他,他不会理你,你若惹了他,无论第一次还是第n次,凡是撞在他心情不好的枪口,那必惨无疑。这一点,他和管思奇在初二那年就深深领教过,那次是当地一小有名气的地头蛇自己作死挑衅上门,方轻茁教训完踩在人血肉模糊脸上用了无比摧残自尊方式甩了一大叠医疗费往人伤口砸,张张沾血。 起初顾扬会认为这样的方轻茁太假太虚伪,不理解戴着多副面具活着不累吗?后来长大了些就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的本事。 “阿茁,你不亏,骆姝长得肤白貌美,而且身材也好...”管思奇说着说着脱口冒出三串数字。 方轻茁眉头微蹙对管思奇的面面俱到表示膈应,他唯独瞥了眼顾扬:“就这么放心我?” 顾扬不经意扫射那件被他丢进垃圾桶的衣服,方轻茁有洁癖,疑似还有更严重的感情洁癖,他们认识多年却从不会共享同一件衣裳,专属他的不会让别人碰,别人穿过的他连瞅都不带瞅。 下定决心顾扬轻飘飘激他:“没把握吗?” 管思奇适当拱火:“咱茁哥确实没谈过恋爱,和骆姝这款女孩子打交道,多有挑战性啊,这不比和便宜小妈斗智斗勇强。” 而方轻茁自始至终半阖着黑眸,看不清到底什么情绪,指腹轻轻摩挲那鲜红胜血的苹果,良久,很低地“嗯”一声,算是答应。 骆姝,的确很有挑战性。 第6章 学生会 数媒班的大课间向来安静,教室里个个偃旗息鼓倒了大片,几乎全军覆没。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骆姝戴着耳机百无聊赖地在字帖上练字。 前排的谷佳倩兴致勃勃地拉着哈欠连天的侯思思闲扯:“昨天我和骆姝走着走着,半路杀出个神经病拦住我们,说什么是骆姝的男朋友,还质问为什么删了他,世风日下,朗朗乾坤太可怕了。” 闻言,侯思思打到一半的哈欠紧急撤回,顷刻间清醒:“然后呢?那人又说了什么?” “骆姝一说要报警就来了一卷毛强行把他带走了,再后来,我们就溜了。”说罢,谷佳倩转身趴在椅背上露出姨母笑地看骆姝练字,临摹得如何不重要,写好一个字就逗小孩式地鼓掌叫好,“哇,骆姝宝宝好棒哦。” 在一声声夸赞中骆姝逐渐臭屁,摘下耳机,十分配合地朝谷佳倩比了个心回礼:“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其实骆姝的长相属于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生人勿近感,实际相处下来就是个甜心芭比,性格像雪媚娘一样乖乖糯糯,斩不斩男不知道,反正一定挺斩女的,谷佳倩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她脸上捏一把,手感可好了。 侯思思也扭向后排安慰:“骆姝,你别放在心上,说不定就是认错人了。” “就是,骆姝怎么可能有男朋友,我俩天天在一起,她谈没谈恋爱我会不知道。”谷佳倩越说越起劲,“对了,昨晚段然约你出去,是不是对你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 昨晚,骆姝脑海里下意识闪过一个人影,于是一脸郑重其事申明:“不是约我出去,就简单地整理一些活动物料。” 感受到她的情绪转变谷佳倩火速求饶:“是是是,你俩清清白白,比那小葱拌豆腐还一清二白。” 不过,讲着讲着话茬又绕回原点,“真不考虑考虑?我可听说他和咱校方领导有点关系......”谷佳倩后面的声音在对上骆姝一个不虞目光后戛然而止,乖乖在唇上做了个拉拉链动作,环顾教室四周喃喃自语:“这夏以茉又没来上课,好几天不见人影,这是要挂科的节奏啊。” “她搬出去住了。”骆姝接着提笔写字,笔尖一撇一捺地滑过纸张。 谷佳倩讶然,挺直脊背:“她亲口说的?” “昨天一早我看到她拖着箱子出门,问的。”骆姝奋笔疾书答。 昨天一早,谷佳倩捕捉到关键字面色瞬间凝重,掐着时间推移到前一晚,前因是夏以茉发现晾在阳台的裙子被旁边滴着水的t恤沾湿,而t恤的主人正是与她积怨已久的侯思思。 夏以茉瞧侯思思不顺眼,这是摆在603寝明面上的共识,两人经常因为一些个人作息习惯问题引发战火。夏以茉气势汹汹哼了一句和侯思思住一个寝室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侯思思被动,不善言辞,被骂了也只会偷偷抹眼泪,谷佳倩直肠子最见不得老实人受欺负每每都会掺和其中帮着说理一二。 回溯到这谷佳倩难免有些自责外露:“她该不会是那晚,我和她吵架才搬走吧?” “怪我。”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侯思思争先揽责,埋下脸,“是我事先不清楚她衣服那么贵。” 谷佳倩见状当即恢复常色:“你没错,谁叫她衣服乱挂的。” “你们与其这样猜来猜去,到不如亲自问她。”骆姝出谋划策,“夏以茉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 谷佳倩咕哝:“她通情达理,还老针对人思思。” 侯思思尴尬一笑,似是不想再议论与夏以茉相关便转移火力说道:“你们听说了吗?大学城附近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要不上完课我们去尝尝?以前老是你们请客,这次我发了工资,必须我来请,不准和我抢。” 请客的话题就像哄诱小朋友的糖果一时间忘却了难过和不快。 这时,骆姝抽屉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摸出浏览:“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不能和你们去吃火锅了。” 谷佳倩问号脸:“why?” 骆姝将手机的群消息亮给她看:“学生会纳新。” “啊…...”谷佳倩没有一点犹豫,“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候思思也拍板定案:“三缺一的火锅还叫火锅吗?今天不行那咱们改天。” 三人刚愉快决定好,上课预备铃就响了起来。 - 午饭过后,各大社团,院校团务学生会的招新阵营已大差不差搭建完毕,各社团自卖自夸的叫卖声与人来人往赶大集般的嘈杂声互不相让地纠缠在一起。 正午烈日当空,即使隔着顶红色帐篷,也难抵高温的拷打。招新进入白热化,现场沸腾得像一锅煮开的饺子,音乐社rap的rap,街舞社breaking的breaking,动漫社cosplay的cosplay,所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没有任何才艺输出的骆姝全靠吼:“欢迎各位学弟学妹加入校学生会。” 微弱的声音几乎是石沉大海。 负责发宣传单的唐棠一回来风风火火地脱下工牌,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部门手册怼脸狂煽,额前的刘海随风起了落,落了起:“这鬼天气中暑了能不能申请加多一点综测。” 话锋一转,“不过,街舞社好多帅哥啊!” 现在正逢下课高峰,新生出没最密集的时段,也是最犯困的时段,骆姝眯着眼感受热风拂面的洗礼,按了按酸涩后颈:“叫你去卧底抢人又不是公费去看帅哥。” “谁叫咱们学生会都是一帮歪瓜裂枣,反正都是免费的不看白不看。”唐棠生托起下巴抱怨,再鄙夷地一一扫过身后在遮阳伞下躲荫嗑瓜子的男同胞们,“他们,长得磕碜就算了还好吃懒做,哪有让女生冲锋陷阵的。” “但是吧,平心而论,咱们校学生会也还是有帅哥的,计算机系公认的两大帅哥都在学生会就职,不遂人意的是除了组织换届才能见着他俩,平时哪能轻易出山。” 骆姝疑惑:“哪两大?” 唐棠今年大三大骆姝一届,听她不知情,震惊片刻后转念一想,也是,深工大其实从来没有官方评比的校草,物以稀为贵,校花倒是选出了花样选出了风格,总而言之,上万的工科男,作祟的自卑心。 “那学姐就好好和你科普科普,一个是刚完成海外交流项目归来的段然,另一个就是方轻茁了。” 话音刚落,骆姝犹如被钉住,区区一个名字就足以使人心率加快,她竭力维持表面的云淡风轻:“那方轻茁怎么不常来,我自从进了学生会就没见过他。” “忙呗,忙竞赛忙为校争光。”突然,唐棠谨慎地观察起四周,确保没人在意她们后低声启口,“还有一个说法是他俩不合,具体原因嘛,无非既生瑜何生亮,而且今年他们都大四了,段然也快卸任,据小道消息传,方轻茁要筹备开工作室,更不会来了。” 第8章 骆姝似懂非懂点头,茫然地弯下腰从地上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唐棠,剩下的那瓶还没来得及扭开瓶盖,一杯加了冰杯壁还冒着晶莹水珠的奶茶就迎面送了过来。 她抬眸,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是段然。 “累了吧,我给你买了奶茶。” 段然见她迟迟未接,无视周遭如潮水的八卦目光,自顾自撕开吸管包装将吸管戳入杯中,“吸管都帮你插好了,你不喝不就辜负我的一片好心。” 话里话外强买强卖分明的特殊关照,骆姝无功不受禄:“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能要。” 拒绝得太快,段然立即改口:“骆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感谢你昨晚过来帮忙。” 别无他法,骆姝佯装为难:“可…我最近都喝不了冰的。” 吞吞吐吐的推辞,就好像她真的不是故意一样。 若再听不懂她的暗示,段然 也妄为个成年男性,他抽回手,勉强挤出抹微笑:“是我疏忽了,那你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看电影。” 一直寸步不离跟在段然背后的程欣雨听到这,心底妒火疯涨,原来段然主动提议来招新现场,半路还会询问她如今的女生爱喝哪家奶茶,是藏了这门心思,她暗自攥紧拳头,不同于其他人学长,主席的喊人,她亲昵地唤着段然全名:“段然,别忘了王教授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男人目不转视地敷衍应下:“知道了。”瞟了眼腕上时间离开之前让骆姝考虑好告诉他。 不远处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目睹这一幕发生的管思奇一脚踢飞地面石子感慨:“漂亮是真漂亮,狠也是真狠,前脚甩了顾扬,后脚的追求者还是你的死对头。” 方轻茁不作声,收回视线便径自提腿,没走几步又变卦掉头改向人潮涌动那面踱。 段然就这样与不慌不忙的方轻茁狭路相逢。 “你怎么来了?” 方轻茁牵起嘴角:“段大主席都能亲力亲为过来指导招新工作,我怎么来不得。” 段然实在没心情和他周旋,放在以往,他指不定会做做表面功夫,可如今,刚被人当众下了面子,是一分一毫都不愿浪费口舌。 “真是不巧,王教授还在办公室等我。”他摸了摸腕表,眸光流露出遗憾,“急着交代选导师的注意事项。” 尾音将将落下,双手插兜,嘴里嚼着口香糖的管思奇迎面登场,他站定在方轻茁身边,定睛在两米开外垃圾桶里那杯没送出去的奶茶上,阴阳怪气,“呦,奶茶一口没喝,不合口也别浪费啊!” 伤口撒盐的挑衅,段然的表情瞬间同生吞了苍蝇一样难看,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公众场合下蠢人才斤斤计较,更不别说还是在公示期的节骨眼上。自我调节后偏头一瞥,更气了,因为方轻茁这家伙似乎在神游,他发誓他真的十分讨厌方轻茁身上这股子淡淡然,都是站着撒尿的,他不信他不破防。 说来说去,他和方轻茁比了快四年,哪哪都略逊一筹,好不容易在保研一事上压他一头,可他倒好,比那破垃圾桶还能装。 “嘿,哥们,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一道十分欠扁的声音把段然拉回现实。 一个稳如老狗,一个撩架泰迪,段然懒得再呆在这干瞪眼,直接顶开碍事的管思奇一走了之。 只有管思奇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他揉了揉被撞疼肩头冲罪魁祸首破口大骂:“喂,撞到人不道歉,垃圾也不分类,有没有公德心?” 骂骂咧咧对着空气指手画脚至少一分钟,管思奇才善罢甘休,自认为帅气地胜利甩头将胳膊搭在方轻茁肩上:“替你教训过那孙子了,舒坦了没?”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迟迟没等到下文管思奇送去好奇目光,这才注意到方轻茁一动不动地扎根在原地,那对深邃眸子直勾勾盯着某处,如同一头注视猎物的食肉动物,顺着视线轨迹,管思奇看到了正在扶易拉宝的骆姝。 感觉到悬起的手臂失去了支撑点,管思奇身形晃了晃勉强站稳:“不是,你要去哪?安琪那小祖宗还在校门口等着我们吃饭呢。” “你祖宗不是我的。”撂下这句话方轻茁扬尘离去。 段然走后,程欣雨挂着的笑容刹时垮掉大半,摆起副主席架子各种鸡蛋里挑骨头。不是指使唐棠去发传单就是嫌展架歪了打发骆姝做苦力。 整理间,几个男生你推我我推你地拱上来,其中一个戴鸭舌帽男孩子清了清嗓子:“学姐,请问进校学生会是在这里报名?” “是的。”骆姝蓦然回首,来人略显黝黑的皮肤让人不难猜出是大一新生,她柔声细语地按流程回答:“先登记,扫码进群后会统一通知面试。” 没想到冷艳挂的学姐如此和颜悦色,男生似受到鼓舞胆子也大了些,挠挠后脑勺:“那参加学生会可以加学姐微信吗?” 骆姝拿登记表的手一僵,思量如何拒绝之际。 “可以加学长的。” 不知从哪冒出来只线条尽显的手臂挡在她面前,腕间的名表,握着手机的骨节分明手指,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骆姝猛然挑眼,落日映红了半边天空,只见男人噙着抹淡笑,余晖洒在他侧脸轮廓潋滟出橘色浮光。 整个世界宛若被按下暂停键,耳边的鼎沸人声渐渐消弥只剩下胸腔那块不知疲惫的跳动,他真的在闪闪发光。 作者有话说: ---------------------- 第7章 水果糖 “还要加吗?” 方轻茁不厌其烦地第三次点亮屏幕二维码,逼问道。 要微信的男生愣了愣,看看突然横插一脚的学长,再瞧瞧貌美学姐,好像意识到什么,结结巴巴地答非所问:“不……敢了。” 身后同伴们似觉丢人,边一个劲鞠躬道歉边拽着男生溜之大吉。 而方轻茁这尊大佛的出现,学生会的老人们个个起身,瓜子不嗑了,懒不偷了,恭恭敬敬地行以注目礼。程欣雨更是战战兢兢:“你怎么来了?” 今天被问了两遍同样问题的方轻茁顿感不爽,没什么好脸反问:“我不能来?” 前一秒还耀武扬威的程欣雨,在遇到方轻茁就如泄了气的皮球:“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说方轻茁已经两年没来参与学生会工作且尴尬点也在这,既没自主退会也未曾有人敢提,但和他打交道难免教人产生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压迫感,碾压在本就脆弱的神经上。 方轻茁掠过她扫到满地狼藉的果皮纸屑,抱胸靠在桌沿轻哂:“段然就是这样教你们的?” 程欣雨欲解释,方轻茁不留情面地薄唇一张打岔:“考虑好了再说。” 作为下一届预备主席人选,程欣雨趾高气扬惯了,段然不在的这些日子山中无老虎,她这只猴子称大王,如今这副低至尘埃模样倒莫名得大快人心。 方轻茁食指关节又是在一沓传单边敲了几下,意味分明。 程欣雨哪敢拒绝,唯唯诺诺抱起传单。其他人也纷纷动了起来,收拾的收拾,叫唤的叫唤。 骆姝还在纳闷大家为何正副不分,对方轻茁明显比段然多了一份敬畏时,方轻茁拿着宣传单走到她跟前,半是吩咐半是叮嘱:“我们俩一组,跟紧了。” 彼时的骆姝还不理解“跟紧了”的意思,直到紧随方轻茁沿着人流量最大的清真食堂外一路停停发发,她人还在同新生介绍部门,眨眼间方轻茁已经甩下她一大截距离,骆姝小跑追上,喘着气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学长:“发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方轻茁撩起眼皮睨她:“去哪?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 他还记得? 单肩包从肩头滑落,骆姝边平复呼吸边扯上包包肩带:“你当我开玩笑的就行,而且,你记错了,我说的是一杯奶茶。” 期间,手机微信收到了管思奇发来一定位,方轻茁光顾着研究显示的定位地点,语气难免生硬:“没记错,算利息。” 显然骆姝没听出他话里的敷衍,见对方没忘了约定,嘴角慢慢上扬,雀跃也不自觉爬上眉梢。 而方轻茁就不动声色地垂眼注视她,此刻视角下的骆姝简直不要太好欺负,他问:“能吃火锅吗?” 骆姝仰起脸,朝他灿烂一笑,露出排整齐牙齿:“可以。” 更好欺负了,方轻茁缺德地跳出这个想法。 表面上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左眉微微一挑收回注视,拇指指尖在手机鼓捣了几下后放回裤兜:“走吧。” 出了学校就是大学城,笔直的一条街道上吃喝玩乐设施应有尽有,方轻茁带骆姝来的这家火锅店貌似刚开业不久,门口铺有红毯摆满了花篮和开业酬宾横幅。 可能存在活动原因生意爆满,取了号两人坐在门口的塑料凳上相对无言,反观后来的食客们不亦说乎地高谈阔论,谈天气,聊火锅的味道和折扣力度以及帅气老板。 第9章 听着旁人的闲言碎语,骆姝却偷偷往方轻茁脸上瞟,近距离下,眼尾上的那颗小痣格外鲜明,重要的是,没有黑眼 圈,一目了然的生活作息规律的好宝宝。 走神间,心里话自己跑了出来:“你从来不熬夜吗?” “什么?”方轻茁投来个疑问,似没听清。 “没什么。”骆姝顿时耳畔一阵火烧,觉丢脸地低下头去数地砖里夹缝生存的蚂蚁转移注意力,数着数着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打破僵局,想到包里放有一罐嘉云水果糖,摸出,打开盖子献宝似的双手举到方轻茁面前。 “吃糖吗?” 方轻茁正在回管思奇的轰炸消息,一罐巴掌大小,裹着白色糖霜的混合味糖果代替了视野里的文字,他狐疑侧头与她四目相接,不吃糖的他破天荒地没拒绝:“哪种口味的好吃?” 骆姝眨了眨眼指着其中黄色糖果极力推荐:“橙子味的好吃。” 方轻茁非常给面地捏起颗黄色糖果含进嘴里,有点小酸,酸到他不由自主地小幅度眯眼皱眉。 就这一秒钟彻底打开了骆姝心扉,好像离他更近了,憋在嗓子眼的话如水龙头流出的水般倾泻而出:“谢谢你替我解围,还有刚才你教训,不是,指导工作的样子特公私分明,我一致认为你没认出我。” 方轻茁神色已恢复如初:“你说哪次?” 骆姝怔了一瞬暗忖,意思是昨晚就认出了她? 一阵缄默后,方轻茁疑似听到什么响动转脸眺向别处,夕阳从他背后斜照过来,衬得他甚是晃眼。 骆姝也不动声色地追随探去,不远处的马路边,一伙人正茁哥茁哥地挥臂喊他。 等他们走近些骆姝发现其中一人手里还提着盒两层大蛋糕,看样子是要去过生日。 与此同时,男生们也发现了和方轻茁坐在一起的骆姝,眉宇间的兴奋当场消失,随之接替的是惊讶而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队伍中的唯一女生。 顺着他们的视线摸去,骆姝这才意识到女生也一直在看自己,很短促的目光交错,也很意味深长。 源于女人的第六感,骆姝百分百确定,她喜欢方轻茁。 空气静止了许久,周围的一切亦在慢放,街道的喧嚣,火锅店的嘈杂声,错综复杂的眼神交流和那颗被咬碎的橙子味糖果。 终于,拎着蛋糕的板寸男生站出来主动破冰:“茁哥,好巧啊,在这碰到你,你也出来吃饭。” 方轻茁“嗯”了声,瞅了眼蛋糕悠悠道:“你们有人过生日?” 板寸男:“就是同班的同学。” 女生说话了:“要一起吗?都是计算机系的同门。” 明晃晃地抢人,尴尬的是要置骆姝于何地。 板寸男挠挠头,暗自扯了扯女生衣角提醒她不要越界。 “不了。”方轻茁一口回绝了邀请。 女生写满隐晦情意的眼底一沉,还想争取:“都是计算机系的同学,他们也想认识你……” “我们这儿快了。”方轻茁截住话头。 女生的不甘和不敢直白表达的心思无地自容,哆嗦着嘴皮子横了骆姝一眼,撂下伙伴风驰电掣地跑了。 众人见状,抱歉地和方轻茁打了招呼相继离开。 气氛诡异且无声地进行中,骆姝似记起什么:“对了,那天你是不是落了个打火机。” 方轻茁偏过头:“你捡到了?” 让人辨不清情绪的口吻,不是失物失而复得的喜悦也不是庆幸。 “嗯,在收银台上。” 那是枚dupont煤油打火机,尽管是她这类不抽烟的人也闻名遐迩的品牌,联名系列还是已经不再发售的限量款,并且位列情人节送男朋友礼物排行榜榜首第一。 骆姝暗戳戳试探,“看起来不便宜,应该对你挺重要的吧?” 重要吗? 方轻茁笑而不语,那是他诓林素,花了在方家一个月赚来的辅导费买来送他的,意义上算是他第一个战利品。 他在骆姝姣好的面容上打量,管思奇夸得天花乱坠,顾扬迷得神魂颠倒,段然追得死皮赖脸,就连短短的五分钟内过往男性都按耐不住时不时往她这边偷瞄,要不是他坐在身边,搭讪的要联系方式的早跃跃欲试了。 其实在超市头一回见骆姝,并没觉得她长得多惊为天人,算漂亮,有辨识度的漂亮,不是网络上正热的网红脸,没有夸张的眼影眼线眼睫毛,符合东方人大众审美。但在他们这类人的圈子里,打小看惯了各个年龄层的优质异性,所以骆姝在他这儿顶多顺眼舒心。 可旁人却不这样认为,那对小情侣就是因为她起得争执,起因是自她踏进超市起,那男生的眼珠子就一直挂在她修长细直的腿上,正牌女友不乐意了,才有了后面撞人一幕。 现在看来不无道理,有些人的美是精巧躺在玻璃罩里的瓷器看了几眼便索然无趣,有些人的美是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更有看头,有些人的美则是夹竹桃的毒,带点攻击性,要摘下必付出点苦头。 她例外,是那种隔着条隔离带距离,望得着,摸不着的那种,给人产生努努力也不是不可以的拥有的误区,单是这一点的杀伤力钓足了胃口。难追的外表下意外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知是习惯还是所谓的礼节什么的,在倾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她总喜欢盯着人家看,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男人莫须有的自尊心。 方轻茁最后停留在她黑得发亮瞳仁,一字一句道:“不重要。” 反正他已经找到了新的打火机。 双双皆沉默了约莫十几秒,火锅店工作人员对着外头喊了一个号码:“259号。” 骆姝瞧了眼方轻茁手里的号码,莞尔:“到我们了。” 作者有话说: ---------------------- 第8章 鸿门宴 进了大堂,有专人引导入座,没等多久一扎高马尾卷发穿着服务员统一制服的小姐姐拿着张菜单走了过来,方轻茁绅士地示意让女士点单。 骆姝也不矜持,接过菜单页露出做试卷般的严谨表情对着满意配菜一一打勾,选锅底的时候,也是下意识勾了鸳鸯锅。 就两个人吃,骆姝象征选了几样吃火锅必点的也不容易出错的肥牛,虾滑,毛肚三件套,就将菜单移交给了方轻茁:“我随便点了些,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方轻茁翻菜单的时候,骆姝一个激灵便开始不自然起来,慌里慌张地随便扯了个由头抽身去了趟洗手间。 她一走,管思奇早按捺不住地噔噔噔从二楼包厢飞奔下来,他一脚跨过长条木凳坐在方轻茁边上:“你们这就算开始了?我听说她很难约的。” 对比管思奇的激动,方轻茁异常平静,徐徐撇开脸躲过因某人滔滔不绝而喷出的兴奋口水。 “今晚吃饭,明天约会看电影,争取一步到位追到手,再狠狠甩了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让她哭都来不及,哈哈哈哈哈。” 方轻茁:“谁说我要追她?” 管思奇的笑声戛然而至:“?” 空空如也的桌面只有壶凉茶,方轻茁给自己倒了一杯,不过还没喝上,就被管思奇不厚道地坐享其成:“所以咱们的作战计划呢?昨晚我费了老鼻子劲出的驭女攻略呢?” 不提他那什么狗屁驭女攻略还好,一提方轻茁就无力吐槽,明明就是舔狗指南。 他也不计较,伸手又拎了个空杯子重新满上:“走一步算一步。” 说了还不如没说,管思奇仰脖一饮而尽,抓起他面前菜单瞧了瞧,噗呲一声笑出来:“你好不容易请妞吃顿饭,也太寒碜了吧。” 他提笔勾勾画画,“兄弟替你花花钱,全点难吃的,看我不恶心死她。” 一楼座无虚席,基本上都是附近大学城的学生来聚餐,走了一批,下一批又如雨点般袭来,吵得人不得安生,方轻茁按着太阳穴觑他,光是莴笋就点五份:“点那么多吃得完吗?” “谁知道她讨厌吃什么?”管思奇理所当然道。 方轻茁:“她好像不能吃辣。” 管思奇心领神会,眉眼里藏不住的狡黠,随即毅然划去骆姝事先点好的鸳鸯锅锅底重新圈了个特辣。 先前那位高马尾服务员来取走菜单,看到锅底页上的特辣确认道:“同学,请问这边选的是特辣锅底吗?” 方轻茁爱答不理地从 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服务员努力挤起个公式化微笑,好声好气:“可这种程度的锅底一般人承受不住,真心不建议点呢。” 方轻茁:“没点错。” 小姐姐还想再劝,一道突兀的憋着几分怒气的男声穿梭在热辣滚烫的火锅热气中,大概是她的名字,她反复吸气,视死如归地朝门口收银台大步流星高喊“来了。” 女洗手间内,骆姝一语成谶,下午为了拒绝段然胡掰的借口竟真就提前来了。无措间,一串碎碎念声音飘进,隐约是背后蛐蛐老板的内容,什么开个破分店了不起,什么长得人面兽心,什么等学成归去要他好看,是店里的工作人员不错,她求助。 第10章 “小姐姐,方便帮我买一下那个吗?” 对方明显没料到厕所有人,空气足足静止了一瞬。 而她的缄口也让骆姝认为成左右为难,耽误工作不说还吃力不讨好:“不免费的,有偿,能帮一下吗?” 不曾想对方爽快地“害,还以为我那爱打小报告的同事呢。”一句:“这算什么忙,举手之劳,你等我一会儿。” 回到正厅,映入骆姝眼帘的就是盘盘碟碟堆满整整一桌,本来的鸳鸯锅也换成了洒满魔鬼辣椒,花椒的九宫格锅。 疑惑间,方轻茁送来瓣用牙签插着的苹果。 她接过:“谢谢。” 方轻茁:“听过亚当与夏娃的寓言吗?” 骆姝咬下一小口苹果:“听过,《圣经》里的。” “传说上帝创造了亚当,又取了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夏娃。上帝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伊甸园里善恶树上的果子不能碰,可故事的结局他们还是受到蛇的蛊惑偷食了禁果,被逐出了伊甸园。” 方轻茁虚握凉茶,手指敲了敲杯壁,一下接着一下,发出清脆响声。 “那你说,到底怪蛇引诱夏娃偷吃了禁果,还是怪她自己没有克制力?听信了谗言呢?” 问题问完,方轻茁看着她略微迷茫的眸光点到即止,油锅恰好冒开辣味悉数激发飘浮,他捻起公筷往中间格里丢即烫即熟的鸭肠,肥牛,在十字格里丢虾滑的过程中,骆姝开了口。 “我们作为旁观者,永远无法从他人的视角感受共情,也没有资格评判谁黑谁白,谁是谁非,与其怪来怪去,纠结是谁的错,倒不如坦然接受现实。” 算是个自作聪明的冠冕堂皇答案。 人家谈天你说地,人家指东你奔西,选择题硬是做出了论述题效果。 方轻茁感到既天真又可笑,真期待她以后还能这样认为。 红锅再次滚沸,他挑出片肥牛放进骆姝面前的油碟里:“尝尝。” 骆姝满怀欣喜握起筷子,食物一进口,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不可控地咳了几下,眼角也活生生逼出几滴生理性眼泪,舌头犹如生了团烈火,一吸气感觉能窜上天灵盖。 全程方轻茁就冷冷地隔岸观火,直到她眼底泛起潋滟一片,抿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替她倒了一杯凉茶:“不好吃吗?可惜我精挑细选的一桌子菜,要不我们换一家?” 话落作势就要走人。 “好吃。”骆姝辣得找不到东南西北,正含着凉茶缓解听到他这番掏心掏肺果断咽下委屈,吸了吸鼻子口不对心。 他好心好意地请客吃饭,她绝不能不识好歹。 方轻茁得逞地提了提唇角,以退为进的手段手拿把掐,提起公筷又捞了几块肉片,这次没送进油碟而是送进她碗中:“那多吃一点。” 硬着头皮骆姝又咽下方轻茁夹来的那几块肉,以至于后半程只敢埋头扒白米饭。 锅底即将烧干,服务员来了几次询问是否添汤,都被方轻茁否了,这桌上的菜就没怎么动过。 他环胸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凝着骆姝,如果她细心点,观察到他干净如初的碗碟和多出的第三个空杯,就会意识到这是一桌鸿门宴。 二十分钟后,管思奇一踏出火锅店就对等在马路边上的方轻茁戟指裂眦:“方轻茁,你还是不是人,你泡妞,居然让我给你买单。” 方轻茁勾着脑袋,左手抄兜,右手指间夹着根烟,大概站在外头有一段时间,烟身已经烧到一半,在听到管思奇的谴责后随意吸了一口,手臂自然垂落腰侧,回眸同时抽出插在兜里的手,食指和中指在唇瓣点了一下冲他吐出烟雾。 路灯照射下,光影勾勒出方轻茁优越的外形轮廓,腰身生起的烟雾冉冉上升,随着漂浮的空气缭绕在他周身,画面极其赏心悦目。 管思奇不禁在心里咒骂: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跟在管思奇身后,一身国际高中制服的梁安琪在见证亲哥这张羡慕嫉妒恨嘴脸后,习以为常地翻了个白眼,眼珠子还没收回,后脑勺就挨了一掌。 “还不叫人。” 梁安琪摸了摸被打位置,不爽地瞪了瞪管思奇旋即向方轻茁问好:“轻茁哥好。” 方轻茁弯唇颔首,不着痕迹地将烟挪到身后:“听你哥说,又闹离家出走了?” “才没有。”梁安琪撅嘴,望了望四周,“顾扬哥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块儿?” 闻言,管思奇又是一个抬臂假动作,吓得梁安琪抱头缩项。 瞧她这害怕架势,管思奇气笑,轻弹她脑门:“老顾扬,顾扬的,到底谁才是你亲哥。” 想象中的痛意变成了不疼不痒,梁安琪睁眼理了理乱掉刘海,理直气壮:“问问怎么了。” 倒是方轻茁不咸不淡道出了答案:“出了车祸,在家养伤。” 梁安琪风声鹤唳:“严重吗?” “严不严重也不关你的事,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家。”管思奇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拽着梁安琪的书包带不由分说将人塞进副驾驶座,和司机报了地址后“砰”地关上车门,挥手告别。 这个间隙,方轻茁抽着烟,不经意远望到斜对面马路上的一抹眼熟身影,隔着段斑马线,本该回了学校的骆姝像只流浪猫抱膝蹲在树底下,没有存在感。整排的商铺几乎全关了门,唯一的光源只有几米开外的公交站,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她。 不一会工夫,又来了一女生耳边接着电话,东张西望片刻终于寻到树底下的她。 这时,管思奇又唤来部车,钻入副驾驶系好安全带瞥到车窗外场景:“愣着干吗?不是说好了去扬子那吗?” 望着伛偻背影被搀扶最后消失在诊所,方轻茁这才收回视线,踩灭香烟,不过尔尔欠身坐进车厢。 作者有话说: ---------------------- (摇头叹息)方轻茁啊方轻茁,泥小汁是不打算要老婆了,今天吃的火锅以后保你后悔的。 原本在这章收到位宝子评论,说剧情如果一直是女主受冤枉受委屈,麻烦告知弃坑。结果倒霉催的我一回复后就遭删除了,不知是我的回复里触发到什么违禁字抑或其他情况,在这里顺便再提一嘴,首先感谢那位宝子对她俩的关注,其次各花入各眼,女主会受冤枉但不是一直,委屈嘛,多少会有,太多我也不舍得,代入男主视角没有解的,后期的剧情也会慢慢揭露女主骗财骗感情真相的完整线。而且女主这条线偏现实向,成长路上避免不了要吃爱情的苦头,有因必有果,别看男主现在一副胜券在握,游戏里的通天代姿态,日后有他感情里下等人的份。 第9章 easygirl 距离那晚的火锅局整整过去一周,骆姝没提后续,方轻茁也没了下文。 顾扬一拆石膏就马不停蹄赶回学校,那天疯狂星期四,方轻茁和管思奇专门在肯德基替顾扬接风洗尘,寓意打哪撞飞打哪爬起。 饱暖思淫欲,管思奇趴在窗口欣赏过路美女,忽地打了鸡血似的狂推身边拨弄可乐吸管的方轻茁,目光指向一处高挑背影:“美女还是背影杀手?赌不赌?” 方轻茁对美女不感兴趣,也不喜欢打赌,却也本能地向窗外撂了一眼,仅此半秒便再也挪不开。从他的角度看,那人分明就是骆姝。他先是扫了眼无所察觉的顾扬,再踢了脚睁眼瞎管思奇:“瞪大你的钛合金狗眼再仔 细瞧瞧那是谁。” 管思奇揉了揉眼睛,惊呼:“骆姝?” 顾扬循声掀起眼皮。 三条情感色彩不一的视线相交,汇成交点,是踽踽独行拎着打包盒回寝的骆姝。 管思奇的不怀好意一览无遗,顾扬眉宇间的风雨交加根本不去隐藏。 方轻茁冷淡随意地凝视眼前发生的一切,不紧不慢喝可乐。 回到宿舍,骆姝米线没吃上两口,支架上播放综艺的手机弹出条微信通知。 她点进,是方轻茁,微信是在火锅店排队那会加的。 【什么时候有空啊?】 后头还蹦哒出个调皮表情。 筷子捞到一半的米线滑进一次性塑料盒中。 半分钟后又跳出了一条:【我打火机在你那。】 短短十几秒,骆姝身临其境体验了把坐过山车。 割裂的两条消息,仿佛在提醒骆姝不是特意来找她,而是为了打火机才破例想到她这号人。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谷佳倩哼着小曲从超市进货回来,提着大号购物袋扫过骆姝桌前清汤寡水的米线,“你这都改吃素多久了?还没好点吗?” “好多了。”骆姝倚着靠背上,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不是担心措辞太冷就是过份热情,最终发去个【有的,明天下午。】 “让你生理期吃辣,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谷佳倩放下购物袋,回忆,“那晚接到你的电话可吓坏我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第11章 挑出几样零食,转眼看了看沉迷网络的少女叹气提醒,“别玩手机了,米线要凉了。” 骆姝“是是是”搪塞,拉开抽屉,规规整整的抽屉中央躺着枚醒目的银色打火机。 来送巧克力的谷佳倩碰巧逮个正着:“骆姝,你不学好,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 骆姝拍掉她跃跃欲试伸过来的爪子:“不是我的,要还。” 谷佳倩嗅到丝不寻常:“男生?” 这时,侯思思拎着桶衣服推门而进掐断了她的质问,谷佳倩展眉打了声招呼:“思思,我在你桌上留了零食。” 侯思思客气地道了声“谢谢”,步履轻盈地挪步至衣柜前准备找空衣架晾衣服,余光不经意瞥见桌上的麻辣王子,迟疑了一下将视线转移到另一头嬉闹画面,而骆姝的桌面一角赫然摆有条费列罗巧克力。 第二天下午阳光灿烂,方轻茁准时发来了实时定位,可骆姝这边却出了岔子,打火机丢了。 谷佳倩侧卧在床俯视她翻箱倒柜,势必要掀翻整间寝室的汹涌架势,情不自禁高歌起来:“这世界总有人在忙忙碌碌寻宝藏。” 骆姝如同蔫了的茄子瘫坐在板凳上:“你还说风凉话,唱风凉歌。” “书架,脏衣篓,衣服口袋,”谷佳倩挣扎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说,“还有床底,上次你身份证还是我在床板底下找到的。” 骆姝:“都找了,没有。” 谷佳倩:“那最后一次看见它是什么时候?” 骆姝:“昨天,你不也在旁边。” “昨天,寝室,没有锁的抽屉。”谷佳倩抓住关键信息,柯南附身般扶了扶眼镜,“难不成咱们寝室遭贼了?” 多说无益,骆姝抽空摁亮了手机屏幕,眼见和方轻茁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索性顺从天命,三下五除二收拾好烂摊子就急匆匆出了门。 到了校外的露天篮球场,隔着道围栏骆姝一眼就看到了方轻茁,倒也不是多出类拔萃,因为就他没穿球衣,一个人冷冷清清坐在场下,也没有要上场的意思,微微弓背,双肘搭在膝盖上,左手托腮,懒洋洋地盯现场赛况。 陡然,场上飞来颗篮球,方轻茁眼疾手快抬起空闲右手轻轻松松用手心兜住,手腕再稍稍使力就是一个原路抛回,手臂的肌肉线条任动作加深,整个过程完全可以拿举手之劳来形容。 骆姝观察到,从头到尾他的表情都没动过。 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轻而易举地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疯涨,说不清的是她对方轻茁的情感,私藏能接近他的念头进了学生会,道不明的是她从没想过有实质性表现,明明在超市替他解围那次就有很好的机会。 但现在,她想通了。 正要抬腿进去碰面,方轻茁起身接了个电话,接着接着朝另一道门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 骆姝懵了,保持呆若木鸡的姿态良久,然后在不辞而别的背影和时间上来来回回扫射,她没迟到啊! - 某郊外会员制高尔夫私人俱乐部。 6号洞的三杆洞发球区,方决山一个标准挥杆姿势,白色小球在半空划出道抛物线,直击果岭一杆进洞。 同行的庞勇在远眺进球瞬间后直拍手叫好:“好球。” 难得的一杆进洞,对比其他人的振奋,溜须拍马,方轻茁一脸淡定,这种商业会晤,自己过来的目的无非就是逢场作戏,顺便做做陪衬。 “今天手感还不错。”方决山微微扬唇,吩咐助理下去该赏赏该奖奖。 庞勇谄笑:“人逢喜事精神爽,方总好事将近,简直双喜临门啊。” 方决山揣着明白装糊涂:“双喜?庞总何出此言?” 庞勇脱下手套,就有人递上瓶水,他扭开瓶盖:“哎呀,但凡是个会上网的人现在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关于我们方总铺天盖地的喜讯,还有益科地产近日高调宣布即将启动第五产品线,壹方度假酒店,到时候可别忘了照拂老兄弟我。” 方决山举起球杆,立马有球童拎来球包。 “庞总说笑了,这算哪门子好事。” 抬了抬帽檐,故意往自家儿子方向瞟去一眼,“益科要开拓度假酒店不假,但网上那些纯属胡乱报导。” 庞勇没拍对马屁,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干笑,顺着方决山的目光又将话题引到方轻茁身上:“几年不见,轻茁都这么高了,颇有方总当年风采,毕业了吗?” 前一秒方轻茁还在思忖方决山那句“胡乱报导”的弦外之音,后一秒反应极快地答道:“快了。” 这下庞勇总算逮着马屁股,一个劲猛夸虎父无犬子,将来上阵父子兵。 方决山换了几根球杆掂在手上:“他啊,还小,前不久还跟我闹别扭呢。” 庞总赔笑说道:“我家净瑜才是,跟个小孩一样。”说着就唤来站在一边的宝贝女儿,“这是轻茁,你们小时候见过面的。” 见没见过面,方轻茁压根没印象,礼貌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提不上多热情也说不上多冷淡,叫人挑不出毛病。 而庞净瑜在赤裸裸打望了方轻茁片刻后,抱着她爹胳膊,飙着口地道英式口音撒娇:“daddy,i'mwornout.” 庞勇“啧”一声,虽是苛责但语气宠溺:“不是说好了,回国了就要说国语吗?” 方决山招来球车:“行了,庞总,咱再来场,让孩子们自己独处独处?” 庞勇自是乐意。 会所休息区,庞净瑜捏着咖啡匙搅拌着送来的下午茶,充满探索欲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方轻茁那副好皮囊上,静态下的五官浑然天成不似人间造物,犹如那神秘无丛考究的神话传说。 很俗套地想起句诗: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似是察觉到他人评估商品般的注视,方轻茁侧眸回望。 两道互不相让的对视下来,庞净瑜笑了,还真是不甘示弱。 形神律动起来又别具一格,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切黑或黑切白,说白了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主儿,尽管表现得不得体却符合任何规矩,挑不出瑕疵,其实内心恶劣,给人一种长期找女朋友,但不找长期女朋友的感觉。 是她喜欢征服的款,脑子随之产生些少儿不宜画面,就着咖啡一并咽下“你有女朋友吗?”的常规开场白,反正答案她也不是很在乎。 放下杯具,肆意妄为地隔着及膝短裤大胆观察,大腿豪爽敞开,不难想象多独当一面,笑意愈发张扬:“刚才方叔叔说你还小,可我觉得挺大的。” 毫无预备地被女人调戏一句,方轻茁脸不红心不跳:“彼此彼此,我看你也压根不是什么小孩儿。” 庞净瑜来了兴趣:“哦,那是什么?” “easygirl.” 庞净瑜也不恼,置若罔闻继续口无遮拦:“你身材那么好,晚上做俯卧撑,能做到天亮 吧。” “我没熬夜的习惯。”方轻茁视线飘回练习外场的蓝天绿草,慢悠悠回。 庞净瑜:“你应该不喜欢golf?” 方轻茁:“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庞净瑜挑起缕发丝绕指头把玩,“那你喜欢玩什么运动?” “你猜?”他侧过头反问,领口上的一小截银色拉链头跟着晃了晃。 庞净瑜:“马术?” 他不语。 “网球?”庞净瑜又猜。 方轻茁:“射击打靶。” ”那你觉得我适合玩射击吗?”她发出邀请。 方轻茁心想,可惜庞净瑜今天遇到的不是管思奇,而是他。他抬起胳膊,独独露出拇指,食指和中指,闭上一只眼睛,比成枪形对准她。 刹那,庞净瑜发觉心脏像是被狠狠狙击了一下。 “你适合......”方轻茁作扣下板机状,翘起食指“砰”,徐徐翕动唇瓣,“当人形靶。” 目睹庞净瑜变脸全过程,不欢而散后,方轻茁眉眼得意地挂起愉悦,也终于记起被他遗漏的行程,他找到手机,点开骆姝的聊天框,没有指责更没有音讯。指尖在屏幕上上滑,聊天纪录寥寥一下子就翻到了顶,第一句还是管思奇那货发的。 带着放人鸽子的理亏点进她朋友圈,状态全部可见,内容大致与她学的专业有关,剩下的小部份是各种他拍生活照,采风,采山水照。 摁灭屏幕反盖在桌面,方轻茁阖眼仰了仰头活动颈部,短促且极轻的笑声从嗓子里溢出来,模样玩味恣意:“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第10章 越野车 国庆黄金周,具有当地民族特色的吊脚楼建筑群里游客遍地,灰瓦木楼错综复杂,青山梯田目不暇接,骆姝脖间的相机快门就没停过。 这个小长假,她的原计划是和谷佳倩两个人来场说走就说的特种兵旅游顺便完成个人课程作业,计划赶不上变化,放假前一晚,谷佳倩收到了家里老人住院的噩耗。 票已买,攻略已做,作业主题已定,骆姝不想半途而废就当一个人散散心。 第12章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落脚点,民宿大堂有对小情侣,站了起码十分钟腻腻歪歪依偎在一起,男方要开大床房,女方矜持地耍性子要标间,中间夹着这场面见多了的生无可恋前台:“抱歉,这个时间段房源紧张只剩一间大床房。” 骆姝的房间是一周前就预定好的,碰巧是标间,她舍我其谁,该出手时就出手和那对情侣换了房间。 拿到房卡准备上楼,谷佳倩不放心打来电话。 “骆姝,你到了吗?” “到了,刚办好入住手续。” “对不起啊,说好了一起去的。”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骆姝按了下电梯键,“奶奶手术怎么样了?” “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你专心照顾奶奶,等收假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这时,红色的楼层数显示下降到一楼,“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骆姝一手接电话一手拉箱子正要进去,跃入眼帘的是跟一堵墙似的男人挡在正中央,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喉间微微凸起的喉结。 她没想到有人,动也不动地呆愣在原地。受到本能牵引掀眸,男人有着堪比模特的身高,头顶鸭舌帽,帽檐拉得极低,下半张脸被口罩蒙住,堪堪只露出对眼睛,神秘二字贯穿全身,说不定真是明星。 出门在外,再看下去就有点不礼貌了。 骆姝识趣退让,错肩前她隐约感觉有道余光掠过自己几秒。 电话那端的谷佳倩久久没听见动静:“你那怎么了?” 骆姝思绪回笼:“没事,我进电梯了,晚上打给你。” 到了房间稍作休整,骆姝就刻不容缓捎上相机上山,选好背景利索架好机器。 录制间隙,不知从哪传来一引擎声打破了山间的安谧气息也盖过了她的声音,忽地一辆挂有本地车牌的吉普牧马人自山顶滑下咻得冲进视野经过,一时间卷起漫天沙尘。 骆姝避无可避吸了口灰,连忙用指背掩住鼻息对着那车屁股直嘟囔没素质,过往的车辆谁不是缓慢行驶就他赶着投胎。 嘚瑟不过十秒那辆越野车竟原路退回,极目望去原来是对面上来辆车,山路就一条,又窄又陡,越野车无奈以退为进,只是退着退着怎么往她架着相机的位置退去。 骆姝心咯噔了一下,骤然生出不好预感,下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心碾碎成渣的声音。 她拔腿跑到车祸现场,三脚架基本报废,相机检查下来底座有明显磨损痕迹,严重的是镜头磕碎了。 越野车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后胎碾到什么硬物,朝前开去几米后下车查看。远远望到骆姝一副将你捧在手心的痛彻心扉姿势,他摘下帽子扒了扒有些乱的头发挪步靠近:“多少钱,赔你。” 一句道歉没提外加那‘哥有钱’的嚣张气焰,捧着掌心身首异处的相机,骆姝鲜少的仇富心发作:“我说你会不会倒车,驾照也是拿钱买的吗?” 抬头,撞进一双黑眸中。 这不是民宿里的那位蒙面哥吗?没戴帽子而已。 不对,熟悉的眼尾痣,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腔调。 这是......方轻茁? 骆姝还是不太相信有这么赶巧的事,怔怔地盯着他还不够,试图一点点凑近探个究竟。 方轻茁瞧她确定又不敢确定的样子就好笑,回想几分钟前他停在路边,原本是要拍那路过的牛群,因为其中一只卷毛像极了远在国外度假的管思奇,却意外发现了骆姝,看了半天她对着相机镜头自我介绍,每说一句词,风向使坏地朝她脸上呼,糊一脸头发。 就很智商堪忧,不知道扎头发吗? 他脱下口罩。 迎上突如其来的一张俊容,骆姝喜出望外:“方轻茁。” “你也是一个人吗?出来多久了?” 方轻茁定睛审视她,挺漂亮一嘴怎么说出来的话怪让人不舒服的,他哪会进去过,什么叫出来多久了? 懒得和她浪费口舌解释他为什么会来这,更何况和她也没有叙旧的必要。奔着解决问题而下的车,他言简意赅:“首先,你擅自将机器架在马路边上,我退无可退才压上的,其次我赶时间,报修还是换新,开好发票找我报销。” 听他这意思,纯属她倒霉活该呗,遇见熟人的喜悦感渐渐让现实冲淡:“可我来这就是为了拍素材,相机坏了,没法拍……”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方轻茁已经走到车门前,个头比车身还要高一些,听到她这话头不带回地撂下这声回应爬进了驾驶位,油门一轰,又留下一屁股灰和在尾气凌乱默默消化的骆姝。 徒步回到民宿时,黄昏已坠入地平线。骆姝背着修理无果的相机一眼就看见坐在门口小露台惬意吹风的方轻茁,脚边有一只特活跃的胖橘猫,尾巴一扫一扫地轻抚在他裤腿上。 骆姝没什么好脸地从他身边跨过上楼,赶时间就为了撩猫,回来顺道也不愿载她一程还有上次放她鸽子的事她还没算呢。 回了房呆了半个小时她还是没安慰好自己,踩着拖鞋杀下楼。 “方轻茁。” 方轻茁扬起眉梢,头两次见面还会叫学长,现在倒直呼其名了。 他稍稍偏头:“干嘛?” “你得负责。” 露出狐狸尾巴了。 方轻茁静不露机,朝她勾勾食指,让骆姝坐在他旁边的藤椅上。 此时天光几乎沉淀大半,道路两旁的路灯悉数照亮,她穿了条吊带长裙挨他落座,兴许是刚洗完澡,鼻息间全是她身上携带的沐浴露花香,被风送来,更浓郁了。 方轻茁的眼神在悄无声息中暗了几分,拾起玻璃桌上的香烟,点上,漫不经心道:“负谁的责?” “当然是相机的责。”骆姝理所当然。 沉默了半晌,他弹掉一截烟灰淡淡开口:“那天你来了吗?” 骆姝顿了顿,思索他指的是哪天。 “来了。” 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安全落地:“那为什么不说?” 桌面摆有盆绿萝,骆姝上手去揪黄掉的叶片,言语中不难听出丝埋怨:“说了你就不会走吗?” 这是目睹他离开全经过了,还不算 太笨。 猛抽一口,缕缕烟雾从齿间溢出,方轻茁顺便吐出两个字:“理由。” “什么理由?” “负你……”他故意停顿,“相机责任的理由。” 见有戏,骆姝认真起来,侧去身透过层朦胧烟雾直勾勾地盯着他侧脸说道:“景区条件有限,我找到的尽是些手机维修店,不修相机。” “我只是个学计算机的程序员,没那本事会修。” “可你有车啊,我在网上查了,市区就有一家店。” “车是租的,回去要还。” 方轻茁油盐不进,骆姝顿时萎了。 “我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怪你,既然命有这一遭劫数,我认了。”似觉拨弄绿植不过瘾,骆姝搭在桌上的手又无意识地霍霍起方轻茁的烟盒,“可谁叫老天爷让我遇到了你呢,你是谁?方轻茁,我校之光,吾辈楷模,人见人爱,爱惜羽毛,毛手毛......总之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她的恭维方轻茁十分受用,这下全身心彻底舒坦,整个人松懈地斜躺在座椅里。 这张嘴不是挺能说会道,心头的另一块石头紧跟降落:“就不能重新买台?” “它陪了我两年,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后话的威力不亚于台炮弹,轰炸摧毁了好不容易堆砌成的城池堡垒。 方轻茁冷嗤一声,原来是这样花言巧语哄骗男人的。将烟掐进烟灰缸唰得起身,身下的椅子跟着后移,临走前还不忘抢走她扣得正起劲的烟盒。 月亮不知不觉爬上树梢,骆姝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哪句话惹得他翻脸比翻书还快,脸上的神情同被丢进烟灰缸里火星逐渐变淡的烟蒂如出一辙。 入了夜,窗户外的风吹得树叶呜呜作响,宛然母猫发情时发出的呜咽,断断续续还有女人的□□声。 骆姝再次让那对情侣吵醒,这回她忍无可忍,啪嗒按下壁灯开光,披上条披肩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窝囊地躲到观景台捂住耳朵。 民宿的阳台保留吊脚楼的特色—美人靠,从半山腰的高度俯瞰,山脚蔓延展开的万盏灯火俨如点点星光徜徉在夜空中。 正沉浸在美景中,眼角的视线倏忽点亮,骆姝循光看去。 隔壁那间拱手相让的标间是一整面落地大窗户,所以她没有任何阻碍地看到了方轻茁推开了那扇隔断玻璃门,而他也同一时间发现了她,端着瓶矿泉水杵在阳台,隔着闹腾的3d立体环绕音源头两两相望。 方轻茁头顶几戳发丝翘立,眉眼间的烦躁未褪干净,显然刚从床上起来不久,他扬起下巴喝了口水润了润嗓,然后握起手机对着唇下发语音。 做完这些动作,还特意向她摇了摇手机示意。 第13章 紧接,骆姝攥在手心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划开,有一条冒着红点显示3秒的新消息。 她莫名紧张到直咽口水,点击,心如擂鼓下方轻茁似诱似引的低闷嗓音像把利刃捅破了夜晚的平静。 “要不要过来?” 作者有话说: ---------------------- 方轻茁内心os:说了我很记仇的! 第11章 牧马人 骆姝迟迟没回复,久到隔壁暂时停战,久到方轻茁亲自打来语音电话催促。 接通,他率先抢占话语权:“怎么不回话?” “我……” “要不要过来?”又是重复那句。 骆姝鼓起勇气:“来哪?” 他突然笑了一下:“你说大半夜的能来哪?” 尾音上扬拉长,像是鱼钩那头挂着饵料的钩尖,一旦咬下必落入圈套沦为囊中之物。 骆姝捏着披肩上的流苏:“我不知道。” “玩点刺激的。” 呼吸陡然间变快。 “什么刺激的?” 方轻茁一点不含蓄:“有没有听到那俩货扰民的动静?” “……没有。”骆姝矢口否认。 他低笑拆穿:“那你躲在阳台又是摸脸又是捂耳朵是赏月呢还是喂蚊子?” 顺着他的话,骆姝仰望星空,碰巧今晚没有月亮,而且十月份哪还有蚊子,当即因为欲盖弥彰臊得面红耳赤,她面朝晚风经过的地方妄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到底让我来干嘛?事先申明我不是随便的人。” 那端过了很久才有了声响:“骆姝……”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骆姝:“什么?” “想得真美,别自己一脑子黄颜料就把别人想得也是。” “……” 方轻茁没等到她的反驳,便愉快地抛下诱饵:“想不想去修相机了?” “想。” “那就看消息。” “……” 半晌,骆姝不可置信地将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对面方轻茁那:“万一他打我怎么办?” 方轻茁倚在栏杆,从容不迫地迎接控诉:“现在是法制社会,而且做贼心虚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他理亏怎么敢?” 继而习惯性瞧了瞧表,发现早摘下,望着空空如也的手腕面不改色,“快抉择好,不然一会他们又要开始了。” 说完耸耸肩,在她的直视下果断挂断了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再三权衡利弊下,骆姝眼神坚毅如上断头台般打开房门。 过道走廊地毯厚重,每一步落地都显得异常沉重。 “咚。” 是指关节叩在门板上的清脆声音。 “咚。” 第二下敲完,骆姝心头立马打起了退堂鼓,仰头祈祷不要开不要开,这样子她就有借□□差了。 事与愿违,房门在她做祷告时敞开,里头的男人上身打赤膊下身裹着条民宿浴巾,他看着门外用披肩充当头巾,戴着副黑色墨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奇怪女人:“有什么事?” 在瞟了眼对面的细狗身材后骆姝生怕长针眼似的火速挪开眼,扫过手机里的一行字:【过来替我传几句话,明天就送你去修相机。】 方轻茁分明拿她当枪使。 脚下提前做好助跑姿势,骆姝不自在地咳了咳,声量几不可闻:“有人托我捎两句话给你……” 男人不耐烦厉声打断:“说什么嘀嘀咕咕,大点声。” 吓得骆姝肩膀猛地一缩。 方轻茁你大爷的,豁出去了,嗓子一扯就是原封不动地按着手机照念:“嘿,哥们,精力旺盛不是这样装出来的,用不着一遍遍逼人喊出来,听不出你女朋友叫得很敷衍吗,这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是不是xxx。” 最后的三个字骆姝自动消音。 赶在男人黑脸之前,跑,大步跑,使劲跑,跑回房抵在门背后气喘吁吁地上了三道锁才敢上床入睡。 - 晨光熹微,天边泛起鱼肚白,公鸡一报晓,方轻茁的叫魂电话如约而至。 下楼时骆姝步子都是虚的,游魂般飘进电梯再飘出。 不到八点的一楼大堂,前台小姑娘还在睡觉,屋外的柔和微光透过云层探进冷清的沙发区域,方轻茁一条小脚搭在另一条膝盖上,特大爷的坐姿坐在那儿。 头发打理过,换了身行头,一身扎眼的以太蓝冲锋衣拉链拉到顶,掩着下巴正在看手机,屏幕的白光映射在他俊朗面容,照出机械冷感。 她一宿睡不踏实,他倒好,人五人六地翘着二郎腿打游戏。 似注意到她,方轻茁拎起背包冲戳在电梯口双目呆滞的骆姝吹了记口哨,使了个手势让她跟上。 一小时的车程,头10分钟骆姝全程补觉。 方轻茁望着后视镜里侧卧在后座酣然大睡的骆姝,顿时心气不顺,刚上车那会还能本本份份地端坐着,现在上半身直接趴在座椅上。 拿他当司机就算了,还过得比他舒坦,对她是不是太宽容了。方向盘当即一转,稳稳停靠在前方路边。 由于惯性,骆姝头顶磕到车门,她恍然疼醒,爬起来,睡眼惺忪地四处张望:“到了吗?” “这是牧马人不是载人火箭。” 方轻茁单手把着方向盘,指尖在上面敲了敲,撂挑子不干了,“换你开。” 骆姝揉着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的眼睛:“你开什么玩笑,我没驾照。” 方轻茁简直要被气笑,那她昨天哪来的脸面嫌弃他的倒车技术。 无 计可施地捏了捏眉心:“那你坐上来,坐我旁边。” 语气不容置喙,大有她不动车子就不开了的架势。 骆姝拉开车门乖乖下车,坐进副驾驶的过程方轻茁眼底的红血丝映入眼帘,原来他也没睡好。 越野车重新涌入车流,有序地穿梭于一个又一个隧道。 突然,骆姝撑着扶手起身,大半副身子往后座探。 方轻茁摸不透她又在搞什么名堂,只能用微不可察的余光瞥她,却瞄到露出的一截白花花细腰和饱满臀部。 一通摸索后骆姝提来袋印有24小时便利店logo的购物袋,她找到盒酸奶插上吸管,主动伸到主驾驶正在开车的方轻茁嘴边。 针对她目的不明行为,方轻茁眉骨一扬:“什么意思?” “出门太早,担心你饿。” 方轻茁犹豫了几秒,终于缓缓弯下脖子,放低姿态就着她的手喝了口酸奶。其实他想说他单手开车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人伺候的感觉不赖。 善心助长歪风,方轻茁得寸进尺:“我想尝尝面包还有饼干。” 骆姝一一进行投喂,末了:“方轻茁,我们玩会游戏吧,快问快答,谁答慢了中午请客吃饭。” 不等他同意,“我先打个样,那天你到底有什么急事提前走?” 方轻茁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地方:“家里临时安排我相亲。” 骆姝错愕:“相上了?” “对方觉得我不能熬夜陪她,气走了。” 轮到方轻茁,他问:“什么原因和上一任男朋友分的手?” “我没有上一任。” 风声呼啸是关上车窗都忽视不了的程度,方轻茁歪额向副驾投去个质疑眼神,看到骆姝表露出的坦然神色后没有选择捅破这层窗户纸而是不屑一顾地撤回视线。 算了,现在揭穿多没意思,他就喜欢站在上帝视角看人演,心情好还可以顺便陪着演一两段。 “那你呢?现在有女朋友吗?”骆姝抓着安全带。 “没有。” “段然在追你。” “算是吧。” 方轻茁连续追问:“他条件不算差,你在吊他?” 骆姝急得摆手:“我没有。” 想起他和段然几乎人尽皆知的关系:“你不喜欢段然?” 方轻茁轻哂:“我没事喜欢他个大老爷们干嘛。” “我有一个好兄弟最近被女朋友伤害了,你说我该不该帮他?” 骆姝以为的帮是帮他走出失恋阴影,不假思索答:“作为好朋友肯定要帮啊。” “到我了,你来这儿是来旅游吗?” “不是,来找游戏开发灵感。” 唐棠是提过他要开工作室,原来是游戏。 骆姝:“什么类型?” “arpg国风动作角色扮演游戏,以上古神话出现的怪力乱神背景搭建的人怪神魅并行大世界。”方轻茁补充,“还在策划阶段。” “听起来好有意思,可你的专业不该负责程序设计吗?”骆姝张口就来,“我懂了,不想当策划的程序员不是好程序员。” 一整个情绪价值拉满。 方轻茁前后左右地扭了扭脖子。 “玩家可以自行捏脸吗?”她又问。 一般的玩家关心游戏机制,玩法,数值,剧情关卡,她倒对皮肤挺上心。 第14章 方轻茁弯了弯唇:“可以考虑。” 而后的路程因为游戏的介入氛围出奇和谐,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融洽假象仅仅维持到出了维修店。 方轻茁大步流星在前,骆姝在后小碎步勉强跟上:“你慢点,等等……” 话音未落,方轻茁停下脚步,转身险些与差点没刹住车的小短腿追上尾。 下巴小幅度擦过她头颅,有些气极地撇开脸,方轻茁憋了几秒,小火山当场说爆发就爆发:“我就纳闷了,哪有你那样砍价的,光是讨价还价就花了15分钟,你没注意到老板要刀人的眼神吗?还要求打折,你就不怕他们把我们打折?” 骆姝哪见过他跟机关枪突突突讲话阵仗,可想而知气得不轻,她怯声:“可换个uv镜片哪用得着那么贵。” 方轻茁刻薄道:“我付钱我喊贵了吗?” “就是因为你买单,所以我才要替你设身处地着想,谁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写封感谢信昭告天下那种?” 她像是没听出他的反话,善解人意道:“感谢就不用了,另外,别把人家想得太坏,世上好人还是很多的。” 方轻茁心态彻底崩了,遇到犯贱的他可以动口反击,遇到挑衅的他可以动武解决,但遇到脑残的他总不能也脑残吧。 揣着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他用鼻孔哼出:“呵,比如?” “我和你。” “我对你算好吗?” “还行。”骆姝肯定地讲。 方轻茁原本绷着的一张脸闪过丝松动,但转瞬即逝:“那我明确告诉你,好人在我眼里不是褒义词,这个世界就没有好人一说,有的只不过是你对我如何我就对你如何罢了。” 骆姝不明白简单的打折学问在他口中为何慢慢变味,演变成好人的定义,以至于严肃起来,拉过他衣摆抽绳晃了晃:“我们去吃饭吧,想吃什么?我请。” 方轻茁甩开膀子,嘴上说着没胃口,脚下老实地朝十米开外的粉面店迈去。 桂冷吹香雪的桂花树下,骆姝绽开笑容,目光一刻不停地追随一头扎进馆子的方轻茁,她好像在铜墙铁壁前摸到了丝窍门。 第12章 稻花鱼 不起眼的苍蝇馆子,方轻茁和骆姝面对面坐在门口随意摆起的折叠木桌。 等面间隙,方轻茁在筷篓里挑挑拣拣,最后捻出双一次性筷子:“一会相机修好,你拍你的素材,我找我的灵感,反正市区无论是打车还是交通去哪都方便。” 他的划清界限立刻遭到骆姝的反对:“不要。” 他眼皮都懒得抬,没商量地说:“不要也得要。” 骆姝正襟危坐:“我一大早抹黑起床跟着你东奔西跑来到这儿,谁也不认识,而且做好的计划全打乱了,我不管,你去哪我就去哪。” 她举起三根手指保证,“我发誓不会拖累你的,吃饭住宿可以都算在我头上。” 附近几桌食客纷纷竖起耳朵,仿佛在看晚间档私奔狗血肥皂剧的目光滴溜溜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其中几个男同胞摇头叹息好似在说,兄弟,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在她短短几句台词引导下,方轻茁成功从渣男变成了软饭男,他抚额从牙缝挤出:“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店老板娘在这时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羊肉面好咯。” 骆姝接过她那份加了卤蛋,鸡腿的全家桶,吹了吹热气:“好香啊,谢谢老板。” 老板娘瞧着天真无邪的姑娘,在望向方轻茁的时候,明显多了丝白瞎这张脸的情感色彩。 桌子很矮,方轻茁尽可能弯下腰才能吃上口热乎面,骆姝撸起衣袖,挽着一边头发哧溜吸进根面条,享用过程头发老滑下,影响干饭速度,她边绑头发边毫不吝啬地拖腔发出赞扬:“方轻茁,你好厉害哦,随随便便来的一家店都那么好吃。” 骆姝拢起长发绕了几圈皮筋捆成个低丸子头,然后打开手机相机满意地照了照。 方轻茁将这一幕收进眼底,说了句“别拍马屁,吃完赶紧出发。”继续埋头吃面。 这算松口同意让她随行了,骆姝连连点头答应,生怕他后悔。学着方轻茁舀了一小勺辣椒油拌进碗里风卷残云,抬眼,对面方轻茁的吃面频率和她稀奇的一致,在第三次同频低头后,她终于没忍住:“方轻茁,你有没有觉得我俩好像在拜堂?” 方轻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被她的大放厥词逼得瞬间红温,吃到一半的食物差点没喷出来,抽出张劣质抽纸,拭了拭嘴唇。 “闭嘴。” “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走。” 骆姝登时抿起嘴自觉噤声。 周遭再一次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隐隐约约伴随一些凶,狠,暴力等负面词汇。 很好,无端又招来非议,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又多一顶家暴男。 吃了二十年的饭, 唯有这顿方轻茁吃得受尽了白眼。 - 山路迂回,十米一个颠簸,五十米一个弯道,正常人碰到这种山路早歇菜了,骆姝这个不晕车圣体倒兴致勃勃地端着相机冲开车的方轻茁就是咔嚓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什么大人物。 快门声此起彼伏,方轻茁被拍烦了:“你胆敢背着我发出去一张,我就告你侵犯肖像权。” 骆姝撅了撅嘴,悻悻然调转镜头改拍窗外风景。 沿途的梯田纵横,接二连三的蟋蟀激情开麦高歌,稻草人立于稻田中央展臂呼应,沉甸甸的金黄稻穗随风摇曳,脸上洋溢丰收喜悦的庄稼人捧场喝彩,还有田埂间肆意追风的越野车,无一不徜徉在这副秋收画卷中,别有一番风情。 骆姝陡然意识到秋天对一部分人而言,并不是悲凉与萧瑟的代名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嗯,老祖宗反emo严选。 她突如其来的安分下来,整个车厢静悄悄,方轻茁不免好奇瞅了眼,枕着双臂趴在窗沿,吃面那会抓的发型早毁于一旦,额前的碎发在风中凌乱贴在脸上,丸子头也松松垮垮垂掉在后颈上。 在确定不是闹情绪后,他撤回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审视。 来之前方轻茁和本地一傩戏传承师傅约好,进了山电话打不通只好根据手机地图兜兜转转,村口开不进去,他就拉着骆姝挨家挨户地对门牌号。 方轻茁这头找,骆姝那头开小差,瞧见个估摸5岁左右扎着羊角辫穿着斜襟花边粗布衣的小女孩坐在自家门槛上抓石子玩。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女孩应声仰头,露出亮晶晶的大眼睛:“丫丫。” “你穿这衣服好漂亮啊!” “你也漂亮。” “方轻茁,她夸我漂亮耶。”骆姝翘了翘嘴角。 这点出息,方轻茁走过来泼冷水:“别搞得像人贩子一样。” 瞟了下门头的蓝色门牌号,立刻蹲下来拿出一照片,“小妹妹,告诉哥哥他住这儿吗?” “爸爸住这儿。” 方轻茁如释重负不过两秒。 丫丫又说:“可爸爸和妈妈去干活了。” “哥哥呢,和爸爸约好了登门拜访,所以你能带我去找爸爸吗?” 丫丫眨了眨眼,兴是回想起大人的不要离家嘱托,很是犹豫。 骆姝见状,掏出口袋里小朋友都抵抗不了的糖果嘿嘿道:“姐姐这儿有糖哦。” 看起来更像人贩子了,方轻茁想。 有了丫丫的指路,两人如愿寻到方轻茁口中的唐师傅。看到爸爸妈妈,丫丫松开骆姝的手踉踉跄跄小跑过去。三代同堂的稻田里,原始的脚踏打谷机轰轰作响,依稀还有稻花鱼在泥潭噗通的动静。 方轻茁表明了来意。 唐康海典型的庄稼人长相,揩着脑门如雨下的汗水:“实在不好意思,农忙期脱不开身。” 话说到这份上,方轻茁也只能作罢本打算先回去,明日再行拜访,转眼欲招呼骆姝一道离开,她倒好,跑人田里逮鱼去了,还高呼邀请他一起。 他薅了把头发,这人真的很会帮自己找事做。 忍着不耐,快步上前抓人,见骆姝猫着腰堵在放水口,正聚精会神地等着鱼儿自投罗网。 折了根狗尾巴草钓在她耳边闹她:“能不能不添堵。” 这时,唐师傅笑着对他俩说喜欢的话可以带条回去,方轻茁谢绝称只是图新鲜玩玩,捆着稻草秸秆的唐奶奶以为他客气,便盛情游说这是正宗的稻花鱼,从鱼苗期养到手臂大小,一定得拿一两条回去尝尝鲜。 骆姝想扯方轻茁衣袖,被他敏捷躲开那只淌了浑水的脏手:“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你看她们只有唐师傅一个劳动力,干到天黑都收不完这片。”她同情心泛滥,“咱们来都来了,再者你有求于人,要不能帮点是一点……” “你高风亮节,那你自己留下帮……”话说一半,方轻茁望着祖孙三代辛勤劳作但苦中作乐场景,也琢磨不透自己的想法妥协了。 第15章 丫丫妈割稻,方轻茁帮忙搬运,唐师傅打米,奶奶善后脱完谷子的稻草,骆姝则遭到方轻茁嫌弃浪费粮食被打发和小丫丫浑水摸鱼,分工明确,一眨眼天光黯下,慢慢失去了原有色彩。 忙乎了一下午从白昼到黑夜,唐师傅热情地挽留他俩吃晚饭,款待帮忙。 晚饭开席,主人家又端来盆炸鱼块,唐奶奶亲自下厨又亲自夹了一块到骆姝碗里。 骆姝直摇头:“奶奶,真吃不下了。” 话音刚落,方轻茁就看到她言行不一地挑出鱼刺掰了点送进嘴里,瞳仁倏忽亮了起来,然后一脸满足,摇头晃脑,开心到手舞足蹈。 然后,苟富贵勿相忘地掰出最外酥里嫩部分分享给他。 “你尝一尝,可好吃了。” 方轻茁本能拒绝,还未说出口,鱼肉已经硬塞进他嘴里。 可能有那么四五秒,方轻茁完全没有任何动作,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牙关,她没感觉的吗? 唐奶奶腿上抱着玩了一下午累到昏昏欲睡的小丫丫:“不用分,鱼管够。” 怕方轻茁不好意思主动捻起一块放进他已经落筷的碗中,叽里咕噜讲了一通听不懂的本地方言。 方轻茁和骆姝两脸懵圈,碰巧唐师傅夫妻俩取酒回来。 好不容易等来个慕名而来的客人,且了解到方轻茁研究傩戏的缘由,平日喝酒没伴的唐师傅心情大好开了坛自家酿的白酒招待方轻茁。 实际就是方轻茁想在游戏的主角团里添加个通灵师,机缘巧合下,他探询到这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自古表演傩戏的艺术家们也被唤作能和鬼神沟通的通灵之人,所以便有了此次一行。 唐妈妈抱走熟睡中的小丫丫,唐师傅听了老母亲的话后拍着方轻茁的肩头翻译。 “奶奶的意思是你光看着稳重,其实闷葫芦一个,夸你不会抱怨,做得远比说得多,是个好孩子。” 唐师傅刚说完,骆姝就忙不迭地瞄方轻茁作何反应。只见他极不自然地垂下视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色难得一见地浮出丝腼腆。 她哪见过他这特小男孩一面,于是好奇凑近:“你是在害羞吗?” 心思被戳中,方轻茁傲娇地别开脸不搭腔。 作者有话说: ---------------------- 第13章 酸橘子 唐家除了唐师傅一屋子老弱妇孺,方轻茁不方便留宿,冲了澡就准备回车里随便凑合一晚。 出了院子,方轻茁踩在铺满月光的乡间小路,忽闻有一串脚步声与他同频,他旋踵,骆姝屁颠屁颠地尾随在他身后。 还以为是唐师傅家里养的土松犬,不过,长得没区别。 “怎么?大晚上的是打算偷鸡摸狗啊还是玩暗杀任务?” 他抄起双臂揶揄,刚洗过的头发半干,黑色额发顺下来倒是增添几分乖巧。 “什么啊?”好心当作驴肝肺,骆姝目光指向怀里抱着的空调毯,“夜里凉,我来给你送毯子。” 相对无言的持续性缄默下,飘来阵质朴笑声,两人沿着笑声望去,村口自建的露天篮球场上汇集着帮男女老少,而他们面前是由两根长杆撑起的幕布正在放映年代久远的抗日电影。 骆姝来了兴趣,不由分说拽着方轻茁,借花献佛说要请他看电影。 山间虫鸣不断,欢笑声时不时爆发,气氛算是轻松,但方轻茁根本无法融入,陈年烂谷子的电影了,相反他身边那位,披着口头上给他的空调毯,笑到战术后仰出了画面甚至笑出鹅叫压过了竹椅嘎吱嘎吱响声。 人家泪失禁,她笑失禁。 最过份的是她忘乎所以拍的却是方轻茁大腿,手劲之大,疼得方轻茁眉头拧起川字一点点挪回腿和她隔开段安全距离。后头越想越心理不平衡,无缘无故被她拉来看电影就算了又无缘无故挨了顿捶。 他怀疑骆姝是故意的,但他没证据。 双手插兜摸到颗橘子,方轻茁促狭一笑。 骆姝沉迷于电影中,戏耍鬼子的戏份永远百看不厌,乍然闻到沁入心脾的橘子皮清香,她侧目,方轻茁的手心躺着个剥到一半的绿油油橘子,他动作优雅,优雅得犹如在吃仪式感十足的西 餐,也很细致,细致到表皮脉络都不放过。 “你哪来的橘子?” “丫丫奶奶塞的。” “你还真是讨长辈喜欢。”骆姝半阴半阳道,“我都没有。” “因为你吃得多干得少啊。”他回击。 骆姝成功垮下张期待脸,亏她还喂他吃鱼。 方轻茁用膝盖轻撞她膝盖,她不爽:“干嘛?” “我的都给你。” 周遭适时消寂,电影背景也极其配合消音,衬得他这句格外清晰又动听。 方轻茁满目捉弄将不久前从枝头摘下的没成熟橘子递到她面前。 骆姝没看到他眼里闪烁的狡黠,只知道这橘子是方轻茁亲手剥的,在一定意义上是为了她剥得如此干净用心。 收下掰开,撕下一瓣塞入口中。 腮帮子动了两下,未过多咀嚼,酸涩感不相上下地迅速席卷味蕾,骆姝吃得龇牙咧嘴,垂下脸抚唇。 恶作剧成功,方轻茁得逞地提起一边嘴角,但他不知道的是骆姝像个傻子一样将那瓣橘子和苦楚悉数咽回,亦如那顿火锅,就好像只要是他方轻茁给的,她都会豪无怨言地来之不拒。 剧情走向高潮,在场所有人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抗战胜利中,方轻茁神色淡漠丝毫投入不进去,他发誓不是他没有爱国情怀,是这会真的很累,终于他唤了声身边那人:“毯子拿我,我要回去了。” 骆姝专注力像是黏在幕布上,不舍移开分毫:“什么?” 方轻茁不舒服地扭动肩颈,扬声重复:“我说......” 话音未落,骆姝忽地怼脸逼近。 明灭光影打在那张近在咫尺的放肆面庞,以至于后面要说的话被方轻茁抛诸脑后。 短距离的加持,近到对方的呼吸都照单全收,犹如羽毛拂面,他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睫:“你凑那么近想干什么?” “你说的话我没听清楚。”骆姝唇边漾起一抹笑,缀满电影蓝光的瞳孔,就好像多瑙河的蓝不是河水的颜色,而是天空的颜色,要溢出来般。 “所以呢?” 所以就能这样没有边界感地凑到一个男人跟前,她怎么敢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靠近我一点。” 刹那间,方轻茁凭空冒出股形容不上来的感觉,像是有人嚣张地朝他心头撒了把糖,为什么要说嚣张,因为是把跳跳糖。 脑海里的理智告诉他需要时间缓冲,需要暂时远离,在骆姝的注视下他板着脸起身,再一头栽进没有路灯照拂石梯,稳健决绝的身影下是一双只剩下冷峻的黑眸。 他前脚回到车内,后脚管思奇的越洋视频接踵打来。 “哎呀,我的茁,大晚上的怎么还在车里呢?” 管思奇吊儿郎当地切换摄像头,霞光满天,水天一色的海平线望不到尽头,海面波光潋滟。 下一秒,镜头随着管思奇的视线锁定在一排穿着三点式比基尼的金发碧眼洋妞身上。 “扬子呢?怎么只有你?” “酒店黯然神伤着呢......” 同时,方轻茁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人影在车门外徘徊,然后就是一下清脆的敲击车窗声,紧接第二下,再是有节奏的第三下。 管思奇也听到了异样:“什么情况啊,你那儿?” 车窗外仍是那锲而不舍声,不大但也忽略不掉。 “能什么情况,违章停车的收费大妈。”他回。 不等对面信或不信,强行断了线,叹了口气摁下车玻璃,还未完全降落,某人就迫不及待地将笑脸伸过来挥手sayhello。 方轻茁:“有屁快放,我要睡了。” 骆姝:“你就没发现忘记了什么吗?” 方轻茁低着眉:“没有。” 骆姝:“发动一下你的大脑再想想......” 方轻茁打断:“我没心情和你打哑谜。” 吃了闭门羹,骆姝老实拿出毯子如给皇帝进供的附属国使臣双手高高献上。 方轻茁将毯子接进来就要作势升上中控台的车窗键。 见状,骆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挤进半颗脑袋:“等等......” 见过蠢的没见过自己上断头台的,方轻茁紧急撤回关窗工作正要张嘴开骂。 “还有膏药。” 她的声音被山风送到耳边,方轻茁一时间怔了怔,偏了偏眸,骆姝趴在车窗:“打你回来就老揉肩膀,怕你晚上睡不好,我就和唐师傅借了副膏药。” 他默不作声,今晚回途中发生了个小插曲,唐家一家四口一人扛袋米,论他再铁石心肠也见不得一年过半百老人负重蹒跚,牙一咬,揽过丫丫奶奶肩上的米袋硬生生扛了几里地回去。 昼夜温差大,无声间骆姝打了个寒颤,拢紧上身那件中看不中用的镂空针织外套,可怜巴巴道:“方轻茁,外头冷,我能进来说话吗?” 第16章 方轻茁依旧不开金口,矜持地扬了扬下巴示意她上副驾。 随着车门“砰”一声,封闭车厢内多了丝外来侵略者的气息。 方轻茁万万没想到现下已经到了贴膏药年纪,一旦接受这个设定,他趴在方向盘上质疑人生,到底哪个步骤出了问题呢?两秒后他得到了答案。 骆姝:“需要我帮忙吗?” 埋在手臂下的声线闷闷的:“帮什么?” “贴膏药。” 方轻茁露出只眼睛,有眼尾痣的那只,上上下下打量她:“想吃我豆腐早说。” “......”骆姝当然不承认,“我没有。” “那我是小朋友吗?你为什么老以哄小屁孩的口吻和我说话。” 有吗?骆姝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能是我爸就经常这样和我沟通……” 瞥到方轻茁愈发古怪的眼神,“你别误会,我没把你当儿子。” 似乎越描越黑了,她总不能说因为从小到大她看她爸就是这样对她妈的。 方轻茁觉荒唐般收回分不清是无奈还是嫌弃的打量,从方向盘上挺身,冲副驾驶前的手套箱努了努嘴:“帮我拿包烟。” “肩膀还疼得厉害吗?”骆姝曲背打开手套箱卡扣关心询问。 怎么说自己也有锻炼撸铁,但他仍低估了粮食重担,那压在肩头钻入骨头的痛,一趟下来差点成高低肩了,以后管思奇胆敢再浪费糟践粮食,他就忽悠他来参加变形记。 这样想完,方轻茁轻飘飘摸了摸鼻头逞强:“一般般吧。” 手指摸进箱内:“方轻茁,你要相信好心有好报。” 方轻茁不确定自己是否出于好心,肯定的是基于一个男人的责任。 “在超市你也说过同样的话,有好报了吗?” “有啊,大大的福报。”骆姝随口作答。 方轻茁被她带了口音的电影后遗症逗乐,后脑搭在椅背上笑到肩膀都在颤抖。 骆姝讶然:“你笑起来有小括号耶。” 此话一出,嘴角两边的小括号逐渐消退。 “骆姝。”方轻茁望向她的眼底犹如一潭深井。 “嗯。” “我有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算了,不问了。” “……”骆姝从香烟盒取出根香烟,“方轻茁,你寻我开心呢!” 他没寻她开心,他是真的好奇,在顾扬缠绵悱恻的聊天记录里,每一笔转账她老公老公叫得真真切切,其实他不认同管思奇说这是捞女的观点,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掏钱那算她的本事,他不好奇甩人拉黑理由,也不好奇她喜不喜欢顾扬,他好奇的是骆姝为什么一直耻于承认顾扬这个前男友的存在,还有她是以什么心态在超市许下那姑且称作承诺的如果。 她到底图什么?图刺激?图心理扭曲?图玩弄他人为乐?她究竟在耍什么把戏? 面对他时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方轻茁凝视车顶百思不得其解,若真问出口,难堪的只有他,她必定顶着双无辜眼神纠缠上来反问他几个意思,深工大怎么没有表演专业呢,让她学数媒属实屈才,还不如不问。 蓦地,一根香烟戳进嘴皮子里。 他蹙眉斜眸,瞳孔里的骆姝倏地放大,凑在他唇畔一指远,吸着鼻子闻了又闻,准确来说是往香烟上嗅,甚是惊喜地自言自语:“有股梅子香,香烟还真是香烟,诚不欺我。” 这一幕过于惊悚,动一动就能轻松碰到对方嘴唇,以他俩现在的身份立场着实不符。 骆姝伤害过顾扬,更何况 他还答应了顾扬的要求,于情于理,不应该再一次次纵容她突破防线。 捋好思绪,食指怼在她脑门,推开:“不准你再挨我这么近。” 被推到后仰的骆姝:“为什么?” “脏。” “我哪脏了?” “摸了一下午鱼。” “我洗过澡了,香香的,你要不要闻?” 双双沉默了会,方轻茁恼羞成怒:“你给我下车!” 第14章 竹叶青 骆姝这一夜睡得格外不踏实,她梦到自己变成了颗酸溜溜的小橘子,然后日复一日晒着日光浴等待有缘人采摘。某天方轻茁经过,带着无比挑剔的眼神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后果断嫌弃撒手伸向树上的另一颗橘子,那表情仿佛在说“一看就很酸”,急得她长出嘴巴。 “我很甜的。” 一嗓子吼完,骆姝从床上惊醒,额头布着冷汗,回想起那称得上诡异的梦中场景她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梦都是相反的。 起床洗漱好,家里只有在画蜡的丫丫母女俩,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夺门去寻方轻茁。 脚未跨过门槛。 “你是要去找你男朋友吗?” 骆姝疑惑掉头。 丫丫妈妈和气说道:“他和丫丫爸爸出门了,让我转告你一声。” 后话自动屏蔽省略,骆姝被那句“你男朋友”灌得五迷三道,戳在门框边羞赧不已:“不是……男朋友。” 丫丫妈一副‘谁还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边手持蜡刀娴熟地在布上绘制图案,边语重心长地说:“那也快了。” 另一头,方轻茁在唐师傅的带领下参观完寨子里专门为祭神祈福设的傩堂,打道回府时路过片竹林,一道道乳声乳气的“爸爸”被穿林打叶风送来,惊得隐在林间休憩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走。 他打眼望去,小丫丫打头阵蹦蹦跳跳地冲他们迎面跑来,旁边是不请自来的骆姝,后面还跟了只摇头摆尾大白狗。 唐师傅需要锯几根竹子回去编些小物件,四人一狗又在林子里多待了一会儿。 方轻茁环胸背靠在颗粗壮竹子上,骆姝则和丫丫蹲在地上研究各式各样的野生蘑菇,大朋友和小朋友会时不时进行学术上的交流,什么你采的蘑菇更漂亮之类的互相谦让。 由于两人的商业吹捧过于聒噪,方轻茁嫌吵便离远了些。 鞋子踩在枯黄残叶上咔咔作响,骆姝循声挑眼,方轻茁只留下个孤独背影,安置好丫丫到爸爸那儿去她马不停蹄疾步跟上:“方轻茁,我刚才和丫丫妈妈学习了蜡染,学得可快了,等染好了色就可以送你。” 方轻茁拿眼觑她,总觉得骆姝是有点记吃不记打,仿佛遗失了段昨晚被他扫地出车的记忆。 他拒绝:“不要。” “你看都没看就不要吗?” “和你有关的我都不要。”方轻茁一如既往地出语尖锐。 见他又无缘无故闹情绪,骆姝不自觉放柔腔调:“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方轻茁被她自找上门的愚蠢气笑,控制不住轻叱:“除了你还有谁?可不可以有点自知之明?我忍你很久了。” 近在咫尺的嫌恶与梦中画面重叠,宛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脚底,恍惚间,骆姝后知后觉:“你……在烦我?” 方轻茁眉眼渡上严肃,索性直言:“嗯,烦你很主动,很随便,随便一个人都能贴上来。” 骆姝抿紧唇线:“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 方轻茁依然半拉着眼皮瞪她,要问他心目中骆姝是什么样,那标签必然是来者不拒,不折不扣的谎话精。 “没错。”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就这样斩钉截铁地定下她的罪。 两人在漂浮的空气中对视。 接收到他冰冷眼神和答案,骆姝自觉后退两步,隔开段距离一言不发地垂下脸,俯视地面黑黢黢泥土反思自己种种行为所造成的不好影响。 她本意不是如此,她真没想过烦他…… 疾风掠过,竹竿纷纷折腰,同她的裙摆吹得不得章法,也将她悬挂着的一颗心吹得左右摇摆。 自责间,一断断续续窸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一条吐着舌信子的青蛇潜伏在青一色的竹林深处,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到,像是早已伺机已久,速度极快地涌动身子朝方轻茁腿边匍匐爬行。看到这,骆姝几乎想都没想,冲向前伸出双手猛地一把推开方轻茁。 “有蛇。” 方轻茁趔趄半步,正好错开青蛇送来的尖牙。 而蛇这一类生物报复心极强,没得逞的它刹那间又扭动身躯调整方向改去咬始作俑者。 此时,方轻茁也发现了偷袭者身影,满绿的细长小蛇,看到它吐着舌头重振旗鼓再度挺身蛇口大张地径直往骆姝奔去,暗忖坏了,反应过来的他迅速抄起根木棍狠抽蛇头,打中后又挑飞至两三米远。 大白闻到危险拔腿跑来一边吠叫一边逮住那青蛇咬在嘴里狂甩,直至彻底折腾不起来。 小青蛇领了盒饭,两人皆松了口气。 突然,骆姝感觉到脚腕处传来阵阵刺痛,疼得人直吸凉气。 同时方轻茁也察觉到她的异样,蹙眉问她:“你怎么了?” 骆姝还有点懵,不确定嗫嚅:“好像,被咬了。” 方轻茁闻言色变,扶着她找了块石头坐下,半蹲的姿势抓住她脚踝检查伤口,他的手心冰凉,骆姝条件反射地想缩回去,却被他抓得死死的,再看到是两颗牙印后方轻茁神情凝重。 第17章 骆姝也看到了那两道血窟窿眼,可怜巴巴地撅起个小嘴:“有毒吗?” 方轻茁不言。 不久前说过的摊牌话语还回荡在骆姝耳边:“方轻茁,你走吧,不麻烦你。” 说着就使力要抽回被他握着的那只左脚,发现压根拽不动。 方轻茁盯着那冒血伤口:“我有办法。” 骆姝瞧他这不放手架势,话没过脑:“你是打算用嘴替我吸出来吗?”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最哭笑不得的是,方轻茁隐约听出了些许期待成分。 “看电视剧魔障了吧你,能不能有点科学常识,这是竹叶青,毒蛇,著名毒蛇,还给你吸出来,不知道会加重血液循环吗?轻则住院,重则截肢。” 嘴上依依不饶,手上仍牢牢掐住她脚脖子,阻止扩散。 不确定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骆姝全身上下开始乏力,她渐渐后怕起来,声带含着明显的颤音:“方轻茁,那我是不是要狗带了,我还没奔二呢,购物车里的新品没清空,卡里攒的压岁钱也没花。” 方轻茁难得没有打断她的胡言乱语,只是抬眸注视她,笃定安慰:“不会,有我在。” 心头的阴霾立马消散大半,骆姝闪烁其词:“我瞒了你件事,得交代。” 她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方轻茁莫名很没底:“不听,下次再说。” “我把你打火机弄丢了。” “……” 唐师傅在听到大白的叫声闻讯赶来,瞥到地上暴毙的竹叶青:“你们被咬了?” “嗯。”方轻茁抽出卫衣帽里的绳子三下五除二绑在被咬位置上方,“唐师傅,最近能打血清的医院在哪?” “镇上的医院就有,之前有老乡让蛇咬了就在镇上打的针。”唐师傅补充,“不到30公里的路程。” 那不算太远,方轻茁在心里盘算到达时间,又计划如何缩到最短,转过身弯下背脊:“上来。” 骆姝怔了怔,凝眸男人背部微微凸出的两块肩胛骨,平时讲话恨不得拿鼻孔瞪她,几分钟前还在嫌她烦的方轻茁,此刻对她伏低做小。 三四秒后,方轻茁迟迟没等到人上来,虽不知她又在犟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催促道:“还想不想留着腿大手大脚花钱了?” 果然,骆姝不再犹豫,当机立断攀上他脖子。 背好人起身,轻得跟羽毛似的,他又交代唐师傅:“唐师傅,麻烦您帮忙联系一下医院提早准备好血清,我们很快就到。” 车子停在山脚村口,方轻茁背着骆姝快步下山,没敢过快也不敢怠慢,不知不觉后背沁出层汗。对比他说不上来的紧张情绪,骆姝相反,通过眼下的视线范围,他瞟到背上的人竟 悠哉悠哉地一个劲晃腿。 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呵斥,而是相劝:“别晃腿了。” 这个节骨眼骆姝倒还能笑出来:“别担心,我晃的是另一条腿。” 方轻茁语塞。 骆姝闻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安心味道,拢紧圈在他脖前的胳膊喊他:“方轻茁。” 方轻茁应下:“嗯?” “你应该不生我的气了吧,我发誓,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真的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碰到谁就会主动的人。”怕他不理解,“我的意思是,只有面对你我才会这样,如果你不喜欢,我改。” 沉默片刻,方轻茁极轻地叹了口气:“话那么多,现在不怕狗带了?” 骆姝趴在他肩头摇头:“不怕了。” 自他说了那句“有他在”就不怕了。 虽说死是不怕了,但到了镇上医院要打针的时候骆姝难免犯了怵,方轻茁一路风驰电掣超车抢道赶到医院,一番检查下来,是毒蛇没跑,所幸是刚咬下还没来得及注入毒素。 以防万一,血清照打,点滴照挂。 第二针准备下针,骆姝躲在方轻茁身侧,好几次冒出脑袋偷瞄到底打了没又怕疼似的缩回来,闲着的那只手紧紧攥住他衣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最后实在忍不住好奇心睁开一只眼透过缝隙窥探针头到了哪儿。 方轻茁低头看了眼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菜又爱玩,往侧边挪了小半步,用身体挡住她的视野,很明显但也是连他自己未意识到的回护姿态。 打完血清,还需输几瓶液,方轻茁再三保证不会独自离开后,骆姝才肯躺进床里休息。 夜色将深,方轻茁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松懈下来,仰视架上最后一瓶吊水颤颤巍巍地掉下最后一滴透明液体,这才出门唤来护士。 抬腕瞅了眼手表,十点半,方轻茁打了个哈欠,看来得在这儿过渡一晚。简易的病房里有三张单人床,镇上的病房不比大城市,常年没几个人过夜,床单被褥那些更别提勤换勤洗。 忍着不适,他关掉唯一照明的顶灯和衣躺下,双臂交叉枕在脑下,头一歪视线落在了隔壁床位的骆姝身上。 今天她能不计前嫌救他,方轻茁很意外。 不自觉的,看得有些入神。 月光造访进窗,缱绻慷慨地映在她侧脸,一头长发悉数散开铺在枕头上,呼吸平稳,睡得十分舒坦,舒坦到嘟囔呓语。 两张床距离不到一臂,方轻茁附耳听了听,什么你酸,你全家都酸,后面的没头没尾梦话更是教他耳畔一热。 “方轻茁,你身上好好闻。” 暗夜无声流淌,圆月时隐时现,整个世界被黑夜所吞没,方轻茁亦被这浓郁的夜色困住。 他保持侧眸姿势不变自嘲勾唇苦笑,明明昨晚想通了,今晚又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 第15章 酱香饼 小长假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骆姝浑浑噩噩,一个回笼觉从太阳高悬睡到太阳落山。 要不是谷佳倩担心再继续睡下去会出问题,爬上她床铺强制将人给摇醒。 “骆姝,我都吃好外卖追完一集电视剧,你还没睡饱?” 骆姝含混不清地“嗯”了声,转脸提起被子就盖上脑袋,“让我再睡会……” 自打她收假回来,天天嗜睡,谷佳倩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误吃了安眠药,否则怎么那么能睡。 “可你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午,还有几个电话。” 此话一经抛出,堪比威力巨大的炮弹投入涣散城池。 骆姝将信将疑扯下被子一角,露出迷茫且质疑目光:“真的?” “骗你一辈子找不到男朋友。” 所以,其中有那个人的吗? 距离被蛇咬伤过去整整一周,骆姝回忆,输完液出院那天方轻茁和她一道回深城,一路上无论她怎么找话题,方轻茁兴致都不高,以至于后半程装睡躲她,可能一晚上没睡好真累了也可能出于愧疚不知如何面对她,不然换作以前,早开骂让她闭嘴了。 落地机场,方轻茁帮她喊了辆车回学校,临分别还是主动说了句好好吃药。 在这般期许下,她下床直奔书桌拔掉还在充电的手机翻看消息,有她爸妈的日常关心,有她发小分享的搞笑段子,还有段然约她吃晚饭。 电话也是她爸妈打来的。 没有那个人的消息。 怕老父母担忧,骆姝先是拨了个电话回家。 国庆放假她没着家,电话一接通,骆爸骆妈自是惦记闺女念个没完没了。 谷佳倩上厕所回来,骆姝电话刚挂断,看她换掉睡衣:“要出门?” 骆姝点头:“嗯,饿了,去食堂随便应付两口。” 谷佳倩拉开抽屉:“早说,我这有吃的,还有你带回来的特产。” 骆姝循声望去,那特产还是到了机场她恍然记起来托方轻茁去买的,算下来,钱还没给他呢,要不,拿这个理由找找他? 谷佳倩接着说:“思思也该从图书馆回来了,不然喊她经过食堂的时候帮你带份吃的?” “不用了,睡久了顺便出门透透气。” 婉拒谷佳倩要陪同提议,骆姝出了门,没去食堂,而是漫无目的地在校园游荡,夜幕神不知鬼不觉降临,抬头再看,竟一不留神游到了学校西门。 西门是深工大最偏最简陋的校门,没有之一,也是离宿舍楼最近的一个。因此一到饭点,流动摊贩们如潮水般涌上岸的虾兵蟹将,脚蹬电动三轮车你追我赶地抢占有利地形。 碰巧方轻茁有事要去校外的体育馆,一跨出西门,就远远瞥见骆姝形只影单地混迹在银河护胃队中。 紧接,人群里不知谁高喊一声:“城管来了!” 霎时间,一条临时夜市街骚动起来,如鸟兽散般就地解散。 同行的庄赫抱着颗篮球触目惊叹:“得亏今儿在食堂吃的饭,要来这儿,又得费老鼻子劲为了碗炒饭追半条街。” “嘿,你说那姑娘是不是傻,还杵在那等酱香饼呢,没见摊主要提勺跑路啊。” 方轻茁定睛,可不嘛,其他人瞧这阵仗早另谋高就,就她缺心眼,不明情况地傻等在原处,眼里只有酱香饼。 第18章 庄赫唏嘘完,用手肘怼了怼方轻茁:“走吧,球赛快开始了。” 而漩涡中心的骆姝终于意识不对劲,老板饼烙着烙着怎么改握车把手,还有四周纷纷扰扰的逃难流窜动静,她转移视线一顿观察工夫后再回头,目瞪口呆,原本的小摊位置空空如也,老板油门猛拧一溜烟儿脱了身,只留下缕车影和一句耳熟能详回音:“我一定会回来的。” 关键好笑的是,她往天上瞅。 看到这儿,方轻茁很不明显地勾了一下嘴角:“你先去,我买瓶水就来。” 可体育馆里就有水卖啊。 庄赫虽不解但也不好刨根问底,撂下句“那你快点”先行一步。 买好水,方轻茁坐在便利店门口好整以暇地给某倒霉蛋打去慰问电话,铃声只响了一秒对面秒接,他开门见山:“酱香饼好吃吗?” 骆姝听着耳边口吻一本正经却不太正经的调侃,停下回校脚步警觉地环顾起左右,乌漆嘛黑一片,连只活物都没有,更别提人了。 “你看到了?” “我看到的可多了去了,你问的是酱香饼自个长腿跑了还是某个倒霉蛋灰溜溜地吃空气?” “所以,你特意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取笑我?”骆姝换了只手听电话。 “不然呢?”方轻茁心情不错,扭开瓶盖,仰脖小饮一口。 “我还以为是想我了。” 还没来得及吞咽下的水全部从口腔里喷了出来。 又来了,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方轻茁屈指揩去唇边的水渍:“确定那天只咬到了脚脖子没咬到你脑子?要不要带你再去扎几针?” “本来就是啊,你方轻茁是吃饱了撑的人吗?” “……” 不等他回复,骆姝梅开二度:“我原打算填饱肚子就找你的。” “找我干嘛?”方轻茁接茬。 “当然是想你啊,说想你又不丢人,不像你欲盖弥彰。” 方轻茁招架不住,忿忿承认道:“ 是,嘲笑你是其次。” 他咬牙,“唐师傅那寄来个快递,说是你的东西,不知道你收件信息,就寄到我家来了。” 骆姝豁然:“应该是我的蜡染,你要跑一趟拿来给我吗?。” “想得美,来上次的篮球场找我。”说完,挂掉通话丢给骆姝一串忙音。 夜晚的体育馆灯火通明,生气蓬勃。 第二次踏进这里,骆姝显然轻车熟路,绕过网球场就是篮球场。 亦如上次一样,第一眼就发现了方轻茁,依旧就他没穿球服球裤。 不过今天他上球场了,假模假样地运了会球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力抄着球助跑到球架下,猛地起跳360度转体风车,单臂控球高高甩起漂亮扣篮,上衣下摆随之掀开显露出小腹上成块成块的腹肌,只听“嘭”得一记闷响,是球稳稳落入篮筐的声音。 一旁的庄赫兴奋嚎叫与方轻茁碰了一下拳头,旋即嬉皮笑脸,又是勾肩又是搭背地捶他胸口。 由于方轻茁背对着骆姝,看不到他此刻表情也猜不出。 这应该是庆祝姿势吧,她这样想。 转眼间,球场上刚还在热身的球员火速分成两队,庄赫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叼起脖子挂着的口哨,用力一吹,球赛开始。 而方轻茁径自下场,站在白线外倏忽抬眼,隔着激烈角逐的热浪与骆姝望向他的目光撞个满怀,不意外,像是料到她在一般,下巴矜持微昂,指向边上的休息椅示意她坐过来。 骆姝接收到信号,拔腿小跑着过去。 屁股一落座,还没坐热乎,身边的方轻茁忙不迭发话:“脚下有矿泉水,帮我倒一下洗手。” 即使字里行间说了帮字,但口气明显的不容她拒绝。 骆姝毫无怨言乖乖照做,提起那大半瓶水,转动瓶口,方轻茁立即自发送来一对掌心,可能是打了球的缘故,泛着点红。 瓶身顺势倾斜,手心满满一抔水。 方轻茁正要进行搓洗,有人快他半步,一手自下托举起他的手背,另一只将几根小指头伸进水里从他的手心沿着指缝一路攀爬蹭磨,这触感又怪又痒,顺着神经无限放大扩散,撕咬他的心脏再麻痹大脑。 他两侧太阳穴跳动,眉宇间更是蓄满隐忍:“你在做什么?” 骆姝理所当然:“帮你洗手啊。” “你有毛病啊,谁让你帮了。”他蓦地撒手,水花溅落一地。 骆姝急忙撤腿,可还是晚了,看着新买的鞋子承受无妄之灾,脾气也顿时涌上心头,拔高音量反驳:“你才有毛病,不是你喊我帮你倒水洗手吗。?” 方轻茁翻了个白眼,结案了,听力不好。 夺过她手里紧攥的水瓶,自顾自双手交替冲洗。 一阵沉默后,球场上猝然传来道欢呼叫好声,还在生闷气中的骆姝吓了一跳,身形小幅度不受控制一抖,寻声极目,是有人进球了。 方轻茁本对进球赶分什么的漠不关心,但从余光瞄到她那惊弓之鸟怂样,还是煞有介事看起了场上局势。 上半场即将结束,庄赫这个裁判心不在焉吹错了不下五遍口哨,方轻茁不难猜出很大部原因出自他和他身边的骆姝,他甩干手上水迹,不紧不慢披上外套起身。 “跟我过来。” 好心当成驴肝肺,帮他洗手被骂有病,骆姝赌气装没听见不动。 方轻茁踱了几步,见人仍黏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继而无奈补充,“我有东西给你。” 放在过去骆姝早乐呵呵当他跟屁虫,如今居然长本事了,头偏起,胸挺着:“不是说在你家吗?怎么,求我去你家?” “一个星期不见,变婆婆妈妈了。”他眯眸打趣。 “不问清楚又该骂我有病。”她阴阳回怼。 方轻茁不惯她下最后通牒:“那你到底来不来,反正我走了。” “不来。” 话虽如此,但看到他真走了还是跟着出了球场。 到了露天停车场,方轻茁让她在出口等他几分钟,去去就回。在车库一排排车里找到辆磨砂黑劳斯莱斯魅影blackbadge,开锁从驾驶座拿到一小盒物品神神秘秘揣进口袋,没走几步,迎面杀出个不速之客。 “阿茁,好久不见。” 是林素。 方轻茁挑眉,这才过了多久,就坐不住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林素当然不会如实交代是偷听到他让家里司机把车开来体育馆。 “我有话对你说。” “没空。”方轻茁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而且,我和你之间也不像是会私下见面的关系。” “你不愿回家,我只能亲自来找你。” 林素别无他法,要不是方决山断了她的卡,她绝不会出此下策来堵方轻茁这个阎王。 “亲自。”方轻茁觉得可笑,“你tm算哪根葱。” 他恍然靠近,窒息记忆如洪水猛兽再度袭来。 比起这点胆战,林素更怕重新过上昔日的清贫生活,于是硬着头皮大胆诘问:“是不是你和你爸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突然勒令我不能再踏进方宅。” 以前无论她怎样买通稿搞小动作方决山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这次,铁了心要给她一个教训。 那天方轻茁在厨房恐吓完她后,回到公司她故意露出脖间醒目的一圈红痕跑到方决山办公室诉苦。 她也不傻,知道不能明着挑拨他俩父子关系,就暗戳戳地装可怜说方轻茁是不是对她有误会才蓄意针对她。 她声泪俱下,方决山不动声色。 等他签署好一份文件,才悠悠开腔:“想知道为什么吗?” 她点点头。 “因为你穿着高跟鞋在家里走动,很吵,所以以后别来了。” 再到后来干脆断了她的卡。 “你不会还天真以为你当家教那年做的那些事,我爸不知情?”方轻茁扫过她微隆小腹,讥诮她的自以为是,“在你利用职务之便爬上他床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今天。” “不可能,一定是你和他说了。”林素歇斯底里重复,“不可能,我怀了他亲骨肉的。” 方轻茁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关他屁事,又不是他抛三弃子。 在外头等了许久的骆姝忽闻里头飘来的声嘶力竭呐喊,便不放心追来。 “方轻茁,你没事吧?” 有外人在,林素歪额快速收拾好莫虚有的体面,兀自打量起冲到方轻茁面前仔细检查他有没有出事的骆姝,甚至翻开他外套动手动脚,而方轻茁这个难伺候的主儿一反常态地任她胡闹。 她掩唇冷笑:“难怪不愿意回家,原来是谈了女朋友。” 正在配合接受全方位验收的方轻茁突然一个反手扣住那只抵在他胸口的白皙玉手包裹进手心:“是啊,那你还不快滚。” 慢慢地十指相扣,唇角的坏笑无声绽放在这个微凉黑夜里。 第19章 “难不成还要跟着我们去开房,观摩学习?” 作者有话说: ---------------------- 这几章的小茁同学表现得还算不错!!! 第16章 四碗醪糟 月亮缓缓从厚重的云层中溜出,一高一矮黑影投射在水泥地面寸步不离。 “你不好奇刚才的女人是谁吗?” “不好奇。” 对比好奇那个女人是谁,骆姝更沾沾自喜方轻茁主动牵她的手,摩挲着指节回味方才十指紧握的感觉,对了,还半推半就承认是他女朋友,虽然话很荤。 方轻茁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猜不透小女生心里藏着的小九九,却明显感觉气氛变了,打他一时脑热借她赶走林素开始再没吭过声,变得不言而喻。 衣摆在后面被人扯了一下,他停下脚步偏头,骆姝朝他摊开手,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写满期待:“你刚才不是说有东西给我吗?” 让林素这么一搅和,差点忘了正事。方轻茁摸进兜正要掏出来:“这是我……” 话音未落,一哀怨男声“方轻茁,你让我好找啊!”生生截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短短半小时以内第二次让人打乱计划,方轻茁不爽地别开视线落在几米开外庄赫那张欠收拾脸上。 比赛中场休息,庄赫作为方轻茁同窗兼合伙人第一时间跑下场吃瓜,果不其然,方轻茁带人溜了,这叫他岂能罢休,沿着球场外一 路好找,说巧不巧,撞见了。 “赛点不告而别,你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 指责完,与一旁的骆姝四目相交,短暂怔愣后当即换了副嘴脸热情挥手,“嗨!” 骆姝被他释放的热情弄得不自在,觉得应该给予点什么回应:“你好,我是……” “骆姝。”庄赫咧个大白牙抢答,“我在bbs经常刷到过你。” “我叫庄赫,和老方一个班,也算你学长。” 紧接哪壶不开提哪壶,“帮他删偷拍捞人帖的时候顺手删了不少黑你的帖子,校园论坛是我们哥几个创建的,我是管理员。” “……”骆姝欲说还休,最后只好尴尬言谢,“那还真是……谢谢你。” “谢就不用了。”庄赫不以为然,弯颈贴到她耳侧,“只要你告诉我你和这家伙什么关系就行。” 从西门门口的密切关注再到球场的亲密接触,方轻茁这颗铁树竟然在大四开了花,有个词说得好,大器晚成。 “他在追你?” 滔滔不绝的吐息喷在耳廓,骆姝不习惯除方轻茁以外的异性如此亲近,借着摇头否认机会移开一小段安全范围。 庄赫不信,不死心地又附嘴嚼舌根:“难不成是你在追他?” 他俩若无人地咬耳朵,倍受冷落的方轻茁面上装无所谓,作壁上观不打扰他俩叙旧,尽管这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实际暗地观察,直到庄赫越逼越近的举动使他不得已主动终止了这场闹剧。 不由分说将不知分寸感为何物的庄赫强行拽至他这头:“比赛还没结束,你这个裁判不用回去?” 庄赫摸摸鼻头,发音含糊不清,企图蒙混过关:“那什么,换裁判了。” 方轻茁耳尖:“什么,你被踢了。” 庄赫:“你……” 方轻茁耸肩。 骆姝没绷住,笑出声。 让方轻茁这么一戳破,庄赫索性也不装了:“还不都怪你,来这么一出大惊喜。” “大惊喜”三个音特意加重,然后意有所指地在他和骆姝间来回乱瞟。 方轻茁懒得作解释,不耐烦地下逐客令:“说完了吗?说完了该回哪回哪去。” “没说完。”庄赫说,“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一会得聚餐。” 方轻茁确实忘了还有聚餐这一茬:“我不饿。” “你是不饿,可咱们的学妹万一饿了呢?” 两人齐齐望向骆姝,方轻茁犹豫一下:“你想去吗?” 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地发出回应信号,骆姝不好意思地低眉颔首:“方轻茁,我还没吃晚饭。” 体育馆附近,某不起眼宵夜摊,被一群工科男环绕,学妹学妹喊个不停且在场唯一女性的骆姝颇有众星捧月那意思。 方轻茁嚼着粒花生米默默腹诽:名气还挺大,一桌人都认识她。 推杯换盏间,桌上的话题也由球赛切换至毕业去向,一戴眼镜男生愁眉苦脸:“现下就业环境严峻,体面点的工作都不好找,面了几家大厂一份offer没收到。” 另一穿球服男主搭腔:“外行人都说,手握深工大学历读着计算机专业走到哪都是铁饭碗,我看未必。” 有人长吁短叹自然也有人阴阳怪气:“我说哥几个还没学会认命呢,降低要求,头部大厂进不了,就进小厂,咱也不像段然那命有个博导的爹。” 听到后半句骆姝才听出是内涵。 紧接那人上手搭上坐在他左手边庄赫的肩头笑叹道,“实在不行,打包去茁哥和赫哥开的工作室,赫哥定不会见死不救。” “去去去。”庄赫一把甩开他开玩笑,“我和老方省吃俭用开发程序,就差睡在实验室里头,可发不起你这吞金兽工资。” 此话一出,骆姝挑眼包含深意地望向方轻茁,那眼神仿佛在说,孩子,怎么能这样可怜。 很奇怪,这黏在方轻茁身上的目光非得没感到不适反而很受用,余光瞄见她吃空了一份醪糟,于是把自己那份推给她:“别浪费。” 酒过三巡,喝高的喝高,喝迷糊得喝迷糊,其中一位喝上头不识好歹偏要给骆姝倒酒,方轻茁一记眼刀递去,那人吓得当场酒醒,端着酒杯在半空不知所措。 还是庄赫跳出来打圆场,接下那杯酒:“害,老方今晚不回校,要开车,你敬的这杯……我替他揽了。” 期间,兜里的手机弹出条信息,方轻茁浑然不觉,半分钟后那头直接敲来铃声,他摸出掠过来电人姓名破天荒地交代道:“我去接个电话。” 他前脚一走,庄赫后脚就霸占其座位找骆姝聊天。 一个电话工夫方轻茁回桌,映入眼帘就是骆姝支着个脑门,身体摇摇晃晃神智不清画面,而庄赫同样醉得不轻,坐在他离开前位置拍着胸脯对着倒了一圈断片众人放声嘲笑。 他当即黑脸:“你们趁我不在,灌她酒了?” 庄赫顶着颧骨两坨红慌乱摆手,极力撇脱关系:“我们没灌。” 他方轻茁带的人,谁敢灌。 “那她能醉成这样?”方轻茁振振有词。 庄赫无助地薅了把头发:“我也喝大了,真不知道,说不定……她自己偷摸喝的。” “那你为什么不盯着点。” 庄赫花了几秒消化他的话,郁闷到结巴:“我……又不是她……监护人,更何况……以为是你呐,吃顿饭眼睛长她身上。” 方轻茁语塞,懒得搭理,挽起骆姝一只胳膊:“起来,送你回学校。” “口干,想喝水。”骆姝反抗,奋力挣扎。 真难伺候,方轻茁拎起面前骆姝喝水用的一次性塑料水杯,抵在两片嫣红的唇瓣间喂她,杯中的液体流进口腔,还没完全咽下就都给吐了出来。 “骆姝,你故意的吧。”方轻茁拧眉厉声。 骆姝五官快皱成一块还在呸个没完:“苦。” 见状,方轻茁半信半疑,用鼻子闻了闻,差点飙出脏话,哪个二百五往水里冲江小白。 这时,庄赫骤然举起手来,大着舌头:“抱歉,应该是我倒岔了,还以为我杯呢……欸?我酒杯呢……” 找着找着一头栽进桌面。 方轻茁一个头两个大,扶起骆姝,不忘醉成滩烂泥的庄赫,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嘱咐:“单我买好了,你们自己回去。” 马路旁行人来来往往,其中有两具人影格外显眼,东倒西歪,脚下着画十字,她不配合,方轻茁耐心告罄:“骆姝,你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能。”平日里和方轻茁打交道骆姝本就口无遮拦,酒精作祟后更肆无忌惮,“你背我走。” “痴心妄想。” 方轻茁不愿意,她就抱着根电线杆不肯挪步。 时不时经过一两个路人投来异样眼光。 方轻茁凝着她:“别耍酒疯。” “我没有。”喝醉了,嗓门也比以往高了一倍不止。 “那你能解释现在干什么吗?” “我就是没喝酒。” 方轻茁头一偏,懒得和醉鬼理论。 见他不信,骆姝攥着拳头,气鼓鼓地三步一晃冲到他跟前对峙,说是来干架的也不为过,可惜没把控好速度生扑进他怀里,撞了一下反弹,幸亏方轻茁眼疾手快搂住她后背才防止了摔倒发生。 骆姝顺杆爬,揪着他外套拉链,踮起脚尖让他闻:“你闻,我喝没喝。” 距离倏地拉近,方轻茁避无可避,扑鼻而来的是她身上惯有的花香味,确实没有酒气:“你别告诉我你有晕烧烤体质?” 第20章 “醪糟。”她浅浅打了个嗝强调,“四大碗。” “不是才两碗吗?” 她那碗和自己给的那碗。 “庄赫又拿来了两碗。” 方轻茁瞬间吃味:“哦,庄赫给的就吃,这么喜欢他。” “没有。”骆姝站不稳,顿了顿,干脆前倾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不喜欢他。” 乍一听,这两断句有两层含义。 方轻茁就任由她靠,问:“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怀里的人答:“不喜欢。” “为什么?” “他好烦,讲话口水全喷我脸上了。”像是印证自己说的话,她 抬起手背就胡乱往脸蛋上抹,嫌弃得要命。 人一旦喝醉异常讨厌,大致情况可以分成三类,一类没有自知之明爱装逼,譬如不久前倒酒的low货;另一类很聒噪口若悬河,譬如庄赫和管思奇,嘴上没个把门,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的事情全摆出晒晒;稍微好点的就属酒后一个人独处默默排解情绪,顾扬算一个。 今天他遇到了第四类,有点烦有点犟还有点可爱。 车子停在体育馆,被酒精熬得浑身发软的骆姝趴在他胸膛昏昏欲睡,方轻茁托高她下颌,拿着自己未曾察觉的商量口吻:“你走不动,那我把车开过来,然后送你回寝室?” 她点头。 “你在原地等我,不许乱跑。” 她如捣蒜般连点好几下头。 五分钟后,方轻茁驱车赶来,解安全带,开车门,下车寻人一气呵成。 骆姝仍蹲在电线杆下,蜷缩成一团,像只流浪小狗垂着脑袋,教人生出怜悯之心。 他快步走近发现,事实上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小嘴张张合合,念念有词说着听不大清的咒语。 方轻茁研究了半晌,实在没研究出个结果,索性一同蹲下问她在干嘛? 骆姝应声抬眸,反应堪比树懒慢上好几拍,双闪车灯打在她楚楚动人的巴掌大脸上,衬得她格外白皙,月妒星惭。 瞪着双亮晶晶眼睛轻轻扑簌几下,在看清是何方神圣后她笑吟吟:“有蚂蚁搬家,我在数它们一家有几口,老数错,你能帮我一起数吗?” 至少僵了半分钟,方轻茁才回过神懵然应允。 大晚上数蚂蚁,饶他视力再佳也没瞧见一只,不禁怀疑骆姝是不是清醒了在逗他。 猫下腰一看,好家伙,眼皮正打架着呢。 方轻茁偷笑弹了一下她脑门:“快起来,送你回去。” 这一指下来疼得骆姝清醒,捂着额头慢腾腾起身,踉踉跄跄跟只软脚虾似的,方轻茁尽收眼底,抻长了胳膊化身长臂猿,嘴上不明说行动力昭然。 骆姝抓着方轻茁手臂衣服,撅起唇委屈巴巴解释:“蹲久了,腿麻。” 尾音慢慢变调拉长,犹如根羽毛扫在心间。 “笨。”方轻茁毒舌持续输出,但语气明显温柔了不少,指着不远处木椅,“那就有张椅子,不知道去坐吗?” “可你说让我在原地等你的,我是不是很听你的话?”骆姝秒接。 方轻茁笑了笑,咕哝:“呵,这会到听话了。” 骆姝没听到他的嘀咕,喃喃自语:“你找不到我,担心怎么办?” “我才不像你那样笨。”方轻茁下意识又想弹她却在举手过程改变主意改为揉她的头发。 迷糊间,骆姝觉得自己的头发被人碰了碰,轻微的触碰过后没有立刻分开,而是恋恋不舍地摸了一下又晃了一下。 眼下除了方轻茁还能有谁? 好像从上一次他主动蹲下背她开始,他就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方轻茁了,她一说没吃晚饭就带着她吃宵夜,同她一起毫无形象地蹲下马路边关心她在干什么,会帮她挡酒,会送她东西,对了,他要送什么来着,头昏,不想了。 骆姝傻笑,真好。 她仰起脸,猝不及防地捧起方轻茁英俊的脸盘儿,透过双醉眼深情款款地望着他的轮廓:“方轻茁,听庄赫说你敲代码很辛苦,有点心疼你,这学期我们也学了设计课程,到时候我给你做美术设计,免费的。” 她的话前一秒随晚风飘进心底,后一秒十点整的百年钟楼报时声陡然敲响。 这会正是寂静清凉的十月天,方轻茁听到时钟敲了十一下。 作者有话说: ---------------------- 问:为什么来回只花了五分钟? 方轻茁:不该问的别问。 第17章 海绵宝宝 上了车,方轻茁看着骆姝额头贴在车窗的蔫巴样,免不了一通说教。 “酒量不好就别瞎逞能,四碗,当吃白米饭呢,也不知道留个心眼,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还有,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少喝点酒……”说到一半,发现没有说服力,她都没碰酒,几碗米酒就歇了菜,还有那口掺了白酒的水也是亲手他喂的。 改口,“以后少接触醪糟……还有庄赫,少听他胡说八道。” 什么省吃俭用,废寝忘食,睡实验室,没一句实话。 酒精在沉重的脑袋里肆虐挥发,骆姝缓慢地甩了甩头,这醪糟的后劲不比白酒小,脑子是清醒的,清醒到数落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皆收入囊中,但思考表达能力差强人意,如拷上锁链被桎梏住,在极大程度上拖了后腿。 她眨两下眼睫,口不择言:“我没醉,我告诉你,我脑子可清醒了,说出去的话……我都能负责,不过……讲话速度慢一些,走路晃一点,你别不当回事。” “不信,你考考我,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只有醉了的人才嘴硬说自己没醉,随即方轻茁掰出食指一根手指头:“这是几?” 车内开了灯,骆姝还是微眯起个眸子,片刻:“你侮辱谁呢。” 方轻茁失笑:“行,来点难的。” “二十加三十等于多少?” “五十。”几乎秒答。 “五十六加七十七?” “一百……三十……三。”这次花了点时间。 方轻茁随口:“一百七十四加三百四十六?” 三位数算数,难度增强,骆姝记头忘尾,反复咀嚼174和346两个数字,答不出它们的总和就抓耳挠腮闹小脾气。 一分钟过去,就当方轻茁认为她算不出来之际,副驾驶猛地一嚎:“520。” 方轻茁:“什么?” 她挨近缠上来撒娇,不断重复520这个数字。 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撒娇几个意思?表白又几个意思?大脑飞速运转,转过弯来的方轻茁心算,得出相同结论。 心情微妙,依稀有什么落了空。 深呼吸,将人按回去秉持送佛送到西初心替她系安全带,骆姝又嫌勒得慌,扭来扭去地阻拦:“茁宝,不系安全带。” 似武侠小说里被点住穴位,这称呼,论他爸妈都没这般亲热唤过他。 谁知她起了劲,醉前清纯白花,醉后精神病发,得不到回应就一直茁宝茁宝地喊他,第一次喊想塞块抹布堵住她的嘴,第二次想拿针缝起来,第三次凑近观察一会,嘴型不厚不薄,适中饱满,应该挺适合接吻,就着头顶星空车顶方轻茁用挑剔的眼光细致描摹她每一处五官,想起管思奇的比喻,比眼保健操还要养眼,眼保健操他不爱做,但必须承认一点,骆姝确实很养眼。 他伸手箍住她乱动的下巴:“谁教你这样喊我的?” “没人教。”骆姝不舒服地直转脑袋嘟囔。 “嗯?”方轻茁使力又稳稳固定住。 “庄赫说的,说,方轻茁可是我们班的宝贝儿。” 庄赫地道北方人,这儿话音学得活灵活现。 “还说了什么?” 骆姝挠脖子回忆:“他还说你人缘差,没和大家住在一个寝室,不合群,在班里也只有他肯和你玩。” 庄赫这个神经病,前言不搭后语,都班里的宝贝了还人缘差。 压在下巴的力度加重几分,指甲陷进细腻皮肤,骆姝吃痛闷声:“你又欺负我,刚才你弹我个……脑瓜崩,我都记着呢。” 方轻茁耍起赖,存心般顽劣地捏了捏:“就欺负你怎么了,要哭鼻子吗?” 哭不至于,酒意屡屡翻腾,骆姝撅起嘴,将满腔苦楚和盘托出:“你对我就不能稍微正常点,好一阵坏一阵,请我吃火锅,辣到喷火的菜是你夹的,送我修相机,酸不拉唧的橘子是你剥的,好不容易照顾我给我挡酒,你喂我喝掺水白酒,说变脸就变脸,说欺负就欺负。” “我也不是控诉你,你看哪怕晴天,阴天抑或刮风打雷,都有天气预报,你心情不好或者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就不能简单提示我一下吗?” 喋喋不休的牢骚发完,方轻茁面无表情松手,正襟危坐在驾驶座目视前方挡风玻璃,车影绰绰,依次擦车而过,唯有他这辆停留原地良久。 “不喜欢这些,你可以拒绝。” 第21章 “是,我不喜欢吃辣到胃疼的火锅,不喜欢吃酸到掉牙的橘子,也不喜欢苦到难以下咽的白酒……可我喜欢你。” 以为出现幻听,方轻茁回头重新凝她,屏气慑息审问:“喜欢谁?” 骆姝像是醉得不清,对视过来的目光朦朦胧胧,宛若噙着团清晨茶山的氤氲雾气:“喜欢茁宝。” 心头萦绕着一股驱逐不褪的躁动。 慌乱爬上方轻茁眉梢:“闭嘴,再敢随便说喜欢我,我就把你丢下车。” 一方面他觉得惊讶,分明上一秒她还在啰哩啰嗦地指控他的罪行,下一秒不费吹灰之力,喜欢脱口而出,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理所当然,起码她不瞎很有眼光,过后脑子特别乱,从她嘴里讲出来的喜欢孰真孰假,张口就来,也不知和多少人说过这番话,如此熟练,搞得自己很没成就感。 车厢沉寂许久,骆姝彻底蹦跶不起来,躺在椅背上阖眼休憩。 琢磨不清楚,方轻茁降下车窗徐徐点了支烟,抽了口,夹在两指间随意搭在车窗外,娴熟地掸了掸。 夜风横穿车窗而过,思绪越吹越乱,他抬臂往嘴里送,发现没抽几口的香烟早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偷偷霍霍完了,一支烟的工夫也思索不出个所以然,劳神费力还不如回家睡觉。启动车子,忽然想到身边还有一个麻烦,该如何送她回寝室? 轻轻推了推她臂弯:“醒醒,联系你室友出来接你。” 骆姝不予理睬翻到另一头,眉心紧锁,边呢喃“你好吵”边挠露出来的侧颈。 方轻茁不止一遍留意到她这一行为,握住她手腕拦下继续要挠动作,连拖带拉将人硬拽过来,定睛细看脖间竟起了不少红疹子。 过敏了。 金茂府是方轻茁成年时方决山送他的房产,两居室,有时候不住校就回这里睡。从地下车库到电梯再进屋,骆姝都不吵不闹,任他折腾打横抱到客厅沙发,偶尔痒得难耐了会嚷嚷两声痒。 方轻茁直来直往惯了,挤出药店刚买的药膏,不太温柔地拨开她的v领毛衣口上药。 衣服里头还有件内搭蕾丝边吊带,锁骨上上下下的一片白雪肌肤被她抓得略微泛红,顺势往下他的涂药动作停滞了须臾,只见那丰盈曲线柔软起伏,一览无遗。 脑海自动跳出三串数字,原来管思奇那家伙也有老马失蹄的时候。 他没有选择像正人君子那样非礼勿视避开视线更没有跟个臭流氓似的露出猥琐神情。 看归看,但有原则。这是男人的劣根性,此刻不欣赏,倒显得他不解风情,通俗易懂点就是装。 反观当事人完全可以用不省人事来形容,浓密眼睫紧拢,在旖旎灯光下投下层阴影,粉妆玉砌如瓷娃娃般,头发微乱,有几根发丝沾在微张的水润唇瓣上,方轻茁自作主张帮忙捻走那几根碍事头发。 兴许是痒意又发作,骆姝抬指跃跃欲试还未接触到,就让他截下:“涂了药不能碰。” 不遂意,骆姝就不断调整睡觉姿势,呼吸紊乱连带着语气浮躁:“难受。” “那就睡觉。” “眼罩。” 方轻茁“啧”一声,要求挺高。 没有眼罩,他就用掌心替代覆住她双眼。 满意了,骆姝终于浮出抹笑意又提需求:“耳塞。” 方轻茁又堵上她双耳。 “海绵宝宝。” “?” 这题明显超纲属实难倒英雄汉,拿出修复bug的认真劲试探着送出自己手臂。 果不其然,枕上他胳膊酣然入睡。 这一套行云流水下来,方轻茁早钓成翘嘴,不禁浮想联翩她晚上入睡前的全过程,太沉浸浑然没察觉门外密码锁成功解锁异动。 管思奇一进屋成功被眼前这副画面惊掉下巴,丝毫不收着自己的大嗓门:“我去,什么情况?” 方轻茁一秒敛去所有表情,抽出手臂同时快速拨正骆姝的衣服,回头竖起食指置在唇畔对他俩做了个“嘘”的手势。 原本站在玄关的顾扬一个箭步越过管思奇,亲眼目睹躺在沙发的人是谁后咬牙:“你们在做什么?” 方轻茁气定神闲,实话实说:“哄她睡觉。” “上次是谁说的不追她,一眨眼就在一起了?”管思奇也追上前,吃一手新鲜热乎瓜。 “没在一起。” 顾扬:“那她怎么会大晚上出现在你家?” “意外,以后再解释。” 从刚才的视角看,骆姝亲昵地抱着方轻茁半条手臂,他一没拒绝二还透着股意犹未尽意味,说这是意外,谁信。 好兄弟间有了秘密,顾扬不依不饶:“有什么现在不能解释?” 他话里有话,方轻茁也不藏着掖着挑明了讲:“你想要个说法,也得分场合合不合适,非得把她吵醒看到我俩一丘之貉才满意?” 管思奇和稀泥:“是啊,扬子,咱的计划不也是让阿茁接近骆姝嘛。” 他指着眼前场景,“这样子,何乐而不为。” 可顾扬哪能允许计划外的事情发生,为了防微杜渐,防患于未然些总没错。 “骆姝在你家,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如果不是今晚我们过来,你还要打算瞒多久?” 对比顾扬咄咄逼人的不信任态度,方轻茁显出不屑置辩感情:“瞒?” “我什么时候需要向你们汇报我的一言一行了。” “如果你怀疑我,不对,换句措辞,舍不得她,大不了就此打住。” 管思奇跳出来:“扬子他不是这个意思。” 冷静之余,顾扬狭长的眸光擦过沙发一角的恬静睡颜,原本抱着方轻茁胳膊肘的那条手臂耷拉垂落在沙发沿半空,他若有所思地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无名火,收拾好心绪:“你能与她交好,我没意见,只不过就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耳边乱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语,让半睡半昏中的骆姝频频折眉,翻身平躺又翻身侧躺。 管思奇注意到:“她是不是要醒了?” 方轻茁和顾扬的视线立刻整齐划一地聚焦在沙发。 骆姝翻来覆去,沙发就这么大容不了她瞎闹腾,眼看即将摔下,方轻茁离得最近也是反应最快那个,手心连忙递过去稳稳接住后脑勺,阻止了砸进地板悲剧,顾扬迟他半步,勉强在后接住双腿。 两个大男人以一种默契又怪异姿势抬着个毫无感觉的骆姝,所幸的是本人一点磕磕碰碰没有,反倒勾住方轻茁的脖子安然无恙继续入睡。 顾扬看在眼里,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拱手让人,掩去眼底一闪而光的失落悻悻收回手,将人完完全全交给方轻茁由其带进卧室里睡。 方轻茁从卧室一出来,倚在门框边的管思奇探头探脑,表情略显遗憾:“这都把人家拐到家里来了,进展还是零,你方轻茁魅力大减啊,不然换我来勾引她,说不准她就好我这款。” 说着撸起袖子准备动脚进房,被方轻茁,顾扬一人一掌又各一边地呼在他蠢蠢欲动脸上。 在这座城市俨然失去了所有色彩的午夜,方轻茁口渴从次卧爬起来喝水,端着喝得只剩半杯的水杯抹黑迷迷瞪瞪地回到了房,躺下没半分钟,不知从哪传来阵哼哼唧唧犹如小猫的呜咽声。 他猛地睁眼挺身,月光渗进窗照亮身边似小丘陵隆起的被子。 拉开,骆姝大半边侧脸陷进枕头里,咂巴个嘴隐约能辨出哼的是要喝水。 方轻茁并没有因为多出的一个人而大惊失色,既没抽身离开也没管她,只是恍惚地扫过床头柜上的桌摆时钟,一声不吭重新钻回被窝再背过身去。 虽然他也不想与醉鬼同床共枕,但实在太困。 可某人很坚持,叽叽喳喳仿佛开春电线杆上的麻雀。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却硬生生给她磨没了,方轻茁心烦意乱一股脑掀开被子,抄起自己喝过的水杯喂她,喂饱她。 第18章 计算所 天光大亮,早八的肌肉记忆驱使骆姝苏醒,唰得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她封闭式上铺小窝,而是视野开阔的天花板,心叹不可能,闭上再一次张开,完了,她真的不在学校寝室。 一个激灵爬起来警惕地环视一圈周围,完完全全陌生环境,而床头柜放有她的手机和一些 杂物。 骆姝瞅了瞅,一个手提袋和两盒药,一盒治过敏,一盒祛疤痕。 捡起手机,窗口正好弹出条信息:【唐师傅寄来的包裹,还有两盒药记得拿走。】 全身上下因防备长出的刺慢慢收回,冷冰冰的文字读起来怪暖的。 - 深工大计算所,方轻茁被实验室主任兼导师邀请回校指导并传授一下学弟学妹们竞赛经验。 上次火锅店门口偶遇的短寸男钟子旭、女生陶君也置身其中。 方轻茁在白板上写下两个字‘价值’。 “其实心得总结下来无非一句话,比的不是你技术有多过硬,算法有多完美,而是创新和实用价值。” 第22章 底下纷纷埋头敲键盘记笔记。 这时,半空传来声突兀的阴阳怪气嗤笑:“真是误人子弟,比赛不看重技术那这样的比赛还有意义吗?” 大家皆循声而望,门外赫然站着以段然为首的一行人,说话的是他跟班。 方轻茁缓缓返身,淡定自若地盖上白板笔笔帽:“看来你有不同见地?” 拖来把空转椅甩到听讲区前排,当着所有人面一屁股坐下,右腿搭在左膝盖上,又借用支地的左脚一个旋转面向门口,夷然不屑道,“礼贤下士,要不请你过来分享几句?” 那人万万没想到他搞‘你行你上’这出,继而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见地谈不上,只是觉得段然更有发言权罢了。” 不等方轻茁接茬,他身后的陶君心直口快:“真是可笑,方学长可是acm金奖获奖者,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段学长包揽过什么竞赛项目金奖呢?” 一句话怼得那厮哑口无言。 “陶君,怎么说话呢!”钟子旭这个称职队友适时火上浇油,“好儿子金奖也是奖。” 于是,一帮计算机学子哄笑一堂。 段然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不满地白了那多事之人一眼拂袖离开。 饭点,交流暂时结束,有了上一次的失败经历,陶君大着胆子忐忑邀请:“学长,要和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吗?” “是啊,茁哥,一起呗,再和我们聊聊竞赛那些事。”钟子旭附和道。 方轻茁扫过手机跳出的信息,婉言:“不了,还有约,下午继续。” 然后留下个决绝背影,陶君思绪飘忽,有约,难不成是和上次那名女生,那个女生她认识,在学校里小有名气,叫骆姝。 管思奇在学校餐厅定了包间请客吃饭,美其名曰钱多了没地方花,实际意图缓和兄弟俩关系。 包厢内,服务员上完最后一道菜,管思奇挠挠额作随口状:“阿茁,今晚回寝室睡呗,我那游戏玩到一半可劲过不了,而且我俩的脏衣服臭袜子也不乱丢了,你说是不是啊,扬子? 顾扬自顾自撕筷子包装不搭腔。 管思奇“啧”声:“哥俩还闹别扭呢?” 闻言,顾扬捏着筷子头,手一挥递给了身边的方轻茁:“对不起,是我敏感了。” 有台阶下,方轻茁自是不硬撑,接过筷子,礼尚往来地送回杯饮料。 “晚上开黑,如果回来晚的话你们先开一把等我。” 一旁的管思奇看着此情此景暗自松了口气,可算和好了。 不禁遥想当初,具体来说是13岁念初二之前那段惬意时光,虽说他们年龄相差不了多少,但方轻茁实打实最小,那会的小方同学是三人中最小孩气性的,具体表现为破防怪,但凡稍稍不顺他意,动不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少说绝交的话,他俩轮番连哄带骗,逗小孩似的,其实也能理解,老方家独苗苗,受尽宠爱。 圈子里都说他们三家是利益共享体,碰到原则问题必分崩离析,允许锦上添花谢绝雪中送炭,这是大实话,相安无事到他们这一代,个个顶着家族压力从小成为玩伴,初衷也许算不上多美好但感情是确确实实的要好。 顾扬年长几个月,宽容地独揽大哥哥角色,这是他妹梁安琪官方认证过的,他和方轻茁蔫坏儿,好听点淘气捣蛋,难听点臭味相投,一个出脑一个出力,搞得人见人嫌鬼见鬼愁。直到初二暑假那年,方轻茁冷不丁转了性,他们好像在一夜间换上大人的外壳。 是人都有劣根性,只不过方轻茁的阴暗面被祝婕,就是她母亲很好地控制住,祝婕希望他好好学习做个社会栋梁,他就独占鳌头样样争第一,私底下他却还是那个方轻茁,只不过从明火执仗到藏着掖着。 祝婕希望他留在国内读书,他果断放弃了留学深造,连带着他和顾扬也通过特招进入深工大。 令人百思不解的是,这份孝顺听话中似乎多了丝讨好,至于原因,尽管再好奇,也从不会僭越兄弟这条线主动过问他家事,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家庭谁家里没点故事。 茶余饭饱,方轻茁要回计算所继续给学弟学妹分享指点,经过你追我赶的热闹篮球场,五六米的间距,骆姝和侯思思并肩迎面走来。 一切过于凑巧,她不清醒时单方面捅破窗户纸后的第一次碰面,加上背后刚分开不久的管、顾二人,三管齐下,不给方轻茁任何缓冲机会骆姝又立马心有灵犀般发现了他,脚步停在原地,眉眼弯弯整个人顿时雀跃起来,举起手正要与他打招呼间隙,不远处的两道探究视线也追随至此。 无人顾及到球场中心的半空有颗橙红色篮球直奔骆姝飞来。 始料不及,那颗篮球就这么精准地砸中她后脑,又反弹退回,一弹一跳,速度幅度越来越小直至消停在地面。 其他人方轻茁不知道,但他自己清晰地听见那记沉重的撞击头骨闷响,回荡在耳畔,振聋发聩。 骆姝中了招,“啊”地叫出声,惯性垂下脖子,头皮的痛感强烈,她捂住后脑,呼吸着,静静等疼劲过去。 “骆姝,你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侯思思掩唇惊呼。 骆姝摆了摆另一只手,示意没事,忽然朝下的视野里多出双水泥灰低帮男士板鞋。 方轻茁不知何时站定在她面前,手指头偷偷蜷缩。 球场上,砸到人的始作俑者们踌躇不前,你推我我推你地相互推卸责任,瞧见从天而降的男人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茁哥,球。” 方轻茁没义务替他们善后,打算离开的时候瞥见骆姝死死揪着衣摆,没走两步他暗暗叹了口气,捡起地上那颗球抡臂扔进球场,球不偏不倚地砸中其中一人手臂,紧接撂下一句:“跟人道歉。” 那人吃痛地抱起负伤胳膊,讪讪地指着那抹单薄身影问他:“茁哥,你们认识啊?” “不认识。” 方轻茁淡淡落嗓,然后毫不留恋地头也不回离开。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氧气异常沉甸,每吸进肺部一口都格外费劲,骆姝依旧保持颔首姿态,胸腔起起伏伏,比起疼痛,他那一句“不认识”更像一把刀插进她后颈,叫她抬不起头来。 树荫底下,管思奇拍了拍顾扬左胸膛,挑眉:“这下放心了。” 顾扬目光灼灼地凝望男人远去背影,沉吟不语,希望如此吧。 - 一周后,计算机系教学楼里的某一间教室正在召开校学生会首次全体大会。 冗长且拖沓地进行了半小时才得以解脱,顿时,鱼贯而出的攒动男女拖拖拉拉地游出教室,伴随沸反盈天的哗然充斥在整条过道。 骆姝混迹在内,三五成群的队伍里数她最打眼,仿佛荷花池里开得最早的一朵荷花,在绿叶清风的陪衬下亭亭玉立风姿绰约,以至于步于走廊后方的方轻茁一眼捕捉到她。 今天学生会有例会,他在群里看到消息了。 喧嚣渐散,透过玻璃窗,教室里仍留下小部分人,以段然为中心围成个圈不知在密谋什么大事。 约莫个10分钟,段然满面春光被簇拥着先行离开,几个女生收尾结伴同行,唐棠着急上洗手间,不得已往反方向背道而驰,却在拐角处撞见位不速之客,方轻茁环着个胸靠在墙面,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唐棠猛地刹住脚,她和方轻茁尚且称不上熟识,碍于直系学长身份和在学生会有过几面之缘,还是恭恭敬敬地问了声好。 “学长好。” 方轻茁简单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见状,唐棠继续动身前往洗手间,没走两步,方轻茁喊住她:“等一下。” 唐棠应声回头刚想开口询问是有什么事吩咐,方轻茁率先启齿堵住了她接下来的 话苗。 “开会说了什么?” 没听错吧,方轻茁竟然主动过问会里情况,平时无事有事都不登三宝殿的人怎么关心起开会内容来,狐疑归狐疑,她照实回答。 “就迎新团建,这不快到霜降,讨论去哪露营合适。” 用不上动脑,方轻茁直接质疑:“区区一个团建,开两轮?” 要不说学霸脑子活络,心思缜密呢,唐棠纠结再三,闪烁其词:“当然还有段然主席的私事。” 果然藏着猫腻,方轻茁故作漫不经心:“哦,什么私事?” “他要在团建告白。”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沉,方轻茁感觉一颗心也跟着沉下去,具体说不清哪不痛快,总之心情不太妙。 第19章 真心话 团建在不知不觉中如期而至,这天凌晨,庄赫和方轻茁挑灯夜战,整栋实验室只有他们这一间亮着灯。 庄赫更是一口气咕噜咕噜灌下大半瓶红牛,抱着键盘跟打了鸡血似的目露精光:“今晚必须加班加点搞定这前端部分。” 方轻茁敷衍地“嗯”一声,脑袋后仰枕在椅背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放空,电脑屏幕显示的报错小窗也成功被他忽视。 第23章 瞧他心不在焉,庄赫推来瓶红牛适当安慰:“放心啦,就咱哥俩的能力,一个通宵,信手拈来。” 方轻茁充耳不闻,拨弄着饮料拉环,没开。 他担心的不是这档子事,而是旭日初升后即将到来的团建,虽然打心眼不想承认,但自从那天突然得知段然准备告白的消息,他每天都笼罩在一股无名情绪中备受困扰。 骆姝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关他屁事,即使答应谁的告白也不关他的事,可对象是段然的话...… 他是不是得管管? 成功自我一番洗脑后转念一通分析,骆姝在车里说过不喜欢段然,所以断不会随便接受。 起身摸上鼠标,敲下几串代码,重新运行。 脑子里紧接蹦出个反驳,她有说过吗?不对,她没明确说过,只是说了没有吊着人家。 不可能,她亲口说了喜欢他的。 可依她撒谎成性的嘴,保不齐..... 加上上次球场的事,他不敢赌。 - 一大早吃过早餐,学生会全体人员校门口集合,井然有序地上了辆大巴车匀速朝目的地驶去。 骆姝和唐棠坐在中间一排,段然好几次欲搭话,不是让她听歌装睡躲过就是拉着唐棠说悄悄话插不上嘴。 作为旁观者,段然这副热脸贴人冷屁股的画面,程欣雨嫉妒得牙直痒痒,暗暗发誓今晚一定要给骆姝留下深刻记忆。 团建地点是在临海的网红露营地,段然费尽心机并自费包场了这热门浪漫圣地。 下了车,所有人玩得不亦乐乎,除了怀着秘密惊喜的唐棠和久久无法自愈的骆姝。 一晃眼夜幕降临,骆姝和唐棠外加些学妹扎堆在一块聆听草地live。 一首抒情慢歌,主唱深情吟唱,副歌高潮扣人心弦引发共鸣,唐棠却魂不守舍。 骆姝看向她:“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对劲?” 唐棠欲言又止,说实话她早不拿骆姝当普通学妹来对待,而是好朋友。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有场精心策划的告白,唯独她这个当事人不知情,重要的是,她好像不喜欢段然。 “那个,你觉得段主席怎么样?” 一首曲终,掌声不断,骆姝没太听清楚:“什么,谁怎么样?” 唐棠:“就是段……” 话音未落,被观众席突如其来的骚动先声夺人。 两人顺着耳边的纷纷扰扰发现,一道道炙热眸光不约而同指向天幕帐篷下的同一个男人。 男人宽肩窄腰,一身黑衣黑裤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地站在背光处,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嘴里别人殷勤递来的香烟,火光从孔里蹭出的一刹那,将他的面容映得尤外清晰。 一目了然,毋庸置疑的帅,是方轻茁。 骆姝心念:他不是不来吗? 群里的最终团建名单里就压根没他的名字。 而方轻茁的惊喜亮相,如同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缠住了在场所有人目光,同性好奇,异性吸引。 不乏有新进会的学妹按耐不住小心思问:“学姐,那帅哥是谁啊?” 唐棠平静答道:“大四计算机系,方轻茁。” 方轻茁这个名字在深工大可谓是如雷贯耳。 闻言,周围全是小声议论,男生女生皆有。 骆姝打眼望去,方轻茁叠着长腿靠在椅背上垂眸,没有焦点地拢在某处,指间的烟雾冉冉上升,大概是听到了女生们的动静,漫不经心地投来慵懒一眼。 抑制过的尖叫兴奋声随之荡漾展开。 他没看骆姝,躬体力行上次不认识言论,骆姝也没有凑去他跟前刷存在感想法,正色转身一边和大家准备晚餐,一边腹诽:还真是狂蜂浪蝶。 光线有点暗,方轻茁一只手扣在太阳穴,吐出的大片白色烟雾掩盖眉眼的疲意。 桌上有人打趣他:“不愧是深工大行走的金字招牌,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桌面烤盘烤着食物发出嗞嗞冒油声,段然憋了半天从果盘里捻起颗葡萄:“你这个大忙人不在计算所尽心尽力为校争光,居然有空出来玩?” 意思就是你方轻茁不务正业,不招自来。 方轻茁淡漠撩眼:“听说这次团建一为欢迎新成员,我得来吧,二为欢送段主席卸任,我更得来。” 短暂地停顿留白,“难道我不请自来,让段主席不开心了?” 话落,往烟灰缸里碾灭剩下的最后一小截香烟,果然仍抽不惯别家牌子香烟。 当着这么多人面,段然肯定不会傻到承认:“自然不是,就是总忘记你还在学生会,占着宝贵的一个名额。” 你来我往的对话,句句带刺,夹枪带棒。 “那不正好,今晚我就和段主席一起,告老退休。” 段然有些气极败坏地别开脸,恰好,有人小跑过来神神秘秘地在他耳侧说了什么将他喊走。 少了他这只烦人苍蝇嗡嗡嗡乱叫,方轻茁清静许多,捏了捏眉心,视线轨迹不自觉飘向不远处忙忙碌碌的骆姝。 她有时候和谁聊天打招呼,无论男女,对谁言笑晏晏抑或无意中多看谁一眼,方轻茁都会追随着望过去。 还真是相谈甚欢。 他熬了一宿跑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心中恶劣地冒出个念头,她凭什么比他开心,真想把她弄哭。 忽地,段然召集大家集中,骆姝被女生们簇拥着围坐上来。 段然顺势挨她坐下热络地给她递碗送筷,恨不能亲手把烤肉喂进她嘴里。 期间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助兴,莫名其妙地玩了一轮兜兜转转又到衰神骆姝。 “这次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骆姝保守起见:“真心话。” “在座的男同胞里有你喜欢的吗?” 同桌十五人有十一个男生,骆姝抿紧唇线犹豫,似在斟酌什么。 没等她斟酌出个结果,对面一条腿不安分地抻过来,跟强占他国领土的无赖似的踢在她脚上,还是两下。 无论对方有意无意,骆姝掀起眼帘斜他一眼警告,可无赖就是无赖,本性难移干脆不挪窝了。 显摆腿长是吧?骆姝反脚狠狠踩在他那限量版球鞋上。 这一脚下去多少夹杂些私人恩怨。 方轻茁笑出声同时:“等得黄花菜都凉了,游戏还玩不玩了?” 之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脚端起面前果汁,抵在唇边时,眸光一转落在对面的骆姝身上,摆明了在看她。 好似在说,别妄图说谎,他盯着。 骆姝被他盯得不自在,硬生生漏掉一拍心跳。 “有。” 反正这张桌子又不止有他。 众人起哄不嫌事大,不谋而合地齐齐看向段然,谁都不曾设想将骆姝喜欢的人和方轻茁联系在一块。段然喜上眉梢,统统照 单全收,上赶着对号入座,又是夹菜又是嘘寒问暖。 用完餐少不了玩游戏消遣,骆姝手气背,蒙眼捉迷藏,她抽中捉的那个,要在规定时间逮到全部的人才算过关。 倒计时三秒,包围圈里的人乱作一锅粥地四处逃窜,骆姝戴着眼罩,眼前一片漆黑,只能凭着感觉张开双臂摸索着踟蹰前行。 场内热闹非凡,场外也不遑多让,他一嘴她一舌,有的人甚至使坏借着提醒让骆姝反着来,唐棠夹缝生存双手比作喇叭状大声指挥:“骆姝,背后有人,都在你背后。” 可惜骆姝接收到的全是场外乱哄哄的干扰信息,她的提示愣是一个字没听见。 反观另一头的方轻茁恪守局外人置身事外的本分,全程守在段然这心机屌左右,眼珠子瞪得简直能冒出火星。 装,太装了,不仅装还俗,怀里抱着束玫瑰花,在游戏中猝不及防表白,别以为他猜不出这货安得什么祸心,笃定了人女孩子不好在一群人面前拒绝他这个主席,道德绑架。 在各路好心人士的引导下,骆姝一步步朝他们靠近。 四米,三米,两米,一米…… 段然深呼吸,已然做好了送花的预备动作,全场噤声,下一秒意外发生了,众目睽睽下,一双罪恶之手抵在了方轻茁身上,准确来说是他小腹上,位置正对他一处刺青。 就连方轻茁本人也懵了,乱摸了他半晌腹肌后似不确定摸到什么奇怪东西便好奇往上一路攀爬,方轻茁从未有过如此复杂,心绪起起伏伏的体验感,蹙着眉,喉结上下滚动,摸到最紧张的时候她向上摸了,摸到最爽的时候她嫌弃地哼一句“什么这么硬”,硬是推开了。 背后的程欣雨和几个小姐妹交换了个眼神,拿起水枪突突地射向骆姝:“我们在后面。” 骆姝被吸引过来,程欣雨一伙人立即兵分几路,从四面八方围攻全往她身上招呼。 饶是骆姝再好的脾气,也无法接受无缘无故被人滋一身。 摘下眼罩:“够了,我不玩了。” “可由不得你。”阴测测说完,程雨欣变本加厉,现在求饶,晚了,她非要骆姝在大家伙面前原形毕露,泄愤似的对准她脑门又是几下。 第24章 水流进眼眶,骆姝条件反射地拿手挡了挡,怒视罪魁祸首:“你存心的。” 软柿子也有硬气的一天,气得她提起一桶水礼尚往来地泼了回去。 程欣雨防不胜防,瞬间淋成落汤鸡,假睫毛要掉不掉地挂在上眼皮,短暂地失神反应过来,红着对杀人眼怒不可遏地指着骆姝:“你敢泼我。” 骆姝义愤填膺:“只许你们几个人欺负我,就不许我反击?” “欺负。”其中一同伙女生站出来,“游戏而已,玩不起别玩。”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骆姝:“滚,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另一女生看不下去:“说谁呢?我们可是你学姐。” 骆姝无差别对待:“说的就是你,天天背个假包出来晃,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真虚荣。” 团灭…… 就当大家震惊于她的火爆脾气,计划表白的段然也定在原地神色复杂时,方清茁首先发现了重点,剑拔弩张的僵持,让水浸湿而勾勒出的曲线。 眼见战火一触即发,骆姝一挑三,却无一人上前劝架。 方轻茁叹息低语:“真是疯了。” 几步迈进漩涡中心,跟堵背景墙一样立在气鼓鼓梗着脖子不肯退让的骆姝身侧,然后在全体同学的注视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头就再也没有其余动作。 熟悉气息裹挟的霎那,抚平了一切逆鳞。 骆姝一扭头就对上他被缱绻灯光点缀的极为明朗瞳孔,像是潮汐退去的海边,各式海底生物无所遁形。 有点不真切但她读懂了,要打要骂,随她,他会撑腰。 骆姝拉上外套拉链,腰板挺直,底气十足的:“道歉。” 程欣雨几人面面相觑,在层层低气压的作用力下权衡利弊,的确没必要因为一个骆姝而得罪方轻茁。 “对不起。”除了程欣雨外的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垂首道歉。 一个段然不够,又来个方轻茁,程欣雨威武不屈,索性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道:“我没错,不道歉……” 尾音未全部脱口,方轻茁一瓢冷水兜头:“不会没关系,我不介意教教。” 秋夜瑟瑟,程欣雨打了个寒颤,犹如坠入冰窟。 终于,段然丢掉那缕魂魄归位,三步并作两步地抱着玫瑰花奔赴一线表现但还是让方轻茁抢先一步,带着骆姝跑了。 戏外的观众纷纷倒吸一连串凉气,先是小宇宙爆发的骆姝,后是英雄救美的方轻茁,叫人难堪的行为,不可一世的口吻,在搭配方轻茁的所有字眼里陌生却异常和谐。再是这两人什么时候认识的?最后是段然精心准备的告白吹了。 营地外,方轻茁大步流星走在前头,手上牵着个状况外的骆姝不放。 形象这么快崩塌,骆姝很自闭,导致这一路如个提线木偶安静乖巧。 猝然,接二连三的打雷轰隆声搅动如墨夜空,要变天了。 方轻茁却像听不见般坚持一意孤行。 电光骇人,骆姝没忍住提醒:“方轻茁,要下雨了。” 握在腕骨的温度消散,男人回过身,同时头顶一道银白色闪电骤然袭来,划亮他喜怒难辨尚且算不上平静的脸色。 雨水说下就下,劈头盖脸地往二人身上砸,雷声与心跳齐鸣,方轻茁凝神敛思片刻,才领着骆姝跑到附近搭有遮阳篷的店门口避雨。 门头稍窄,空间有限,方轻茁虚贴墙面,额发湿成一绺一绺,本来戳在眼皮上的长度此刻挡住眼睛,略显狼狈,但难掩英俊。 用手胡乱拨了拨头发,有几滴水珠甩到隔壁骆姝脸上。 起初他并没察觉,直到余光里的人频频闪躲的动作,瞄过去,没比他体面到哪里去,罩着大几号的防风外套,被人欺负拿水枪喷射过的惨白脸蛋,扎着高马尾露出的湿漉漉发际线碎发,有一成语形容他俩再合适不过,狼狈为奸。 想帮她擦一擦,觉不妥,想问她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骂的?觉不妥,想调侃她如果他不出面,是不是真一挑三,胜算多大?也觉不妥。 到底为什么啊? 可想不通的问题何止这些。 天地间一时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各怀秘而不宣心事。 裤兜的手机在不断震动,骆姝掏出来,段然的名字明晃晃地占据整个屏幕,她左右有难,细不可闻的半无措半求助:“要怎么解释?” 方轻茁也看见了:“该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 “那我们算什么关系?依旧不认识吗?” 滴雨的屋檐氤氲着专属深秋的凉意,与一串无关紧要的来电铃声互相交织。 他答非所问:“我衣服在你身上。” 骆姝误理解为他冷,欲将衣服还他,手刚碰上拉链。 “我想根抽烟。” “啊……” “我烟在你穿着的外套口袋里。” 这人话老说半截,骆姝无奈地揣进衣兜,确实有盒烟和枚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 消费水平咋还降了,递给他,他先从烟盒取出根烟衔在牙关,偏头,骆姝已经摁亮打火机在等他,是要帮他点烟的姿势。 细雨抚过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燃烧气味,火焰浮动映亮双方的眉眼。 对视几秒,方轻茁取下烟,情不自禁地深深注视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可太能藏了,险些让这对眼睛糊弄。 他喜欢观察 别人的眼睛,尤其是对视瞬间的表现,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有野心勃勃暴露自己的,有面对面露出敌意色彩的。 占有欲作祟,这般好看的眼睛在有了他影子后就不该允许有其他人存在。 他和骆姝,主动的人一直是她,虽没有摆在台面上说喜欢他追他,但从不吝于主动,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主动而不卑微,这很危险,因为主动的人才能把控感情的节奏,聚散由她。 郑重其事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骆姝。” “嗯?” 他在雨势最急最响的那一刻凑过来,骆姝没有选择回避。在鼻尖相对的距离方轻茁悬崖勒马,缓缓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笑容,他故意压低声音:“就这么喜欢我?” 耳畔雨声倏地大了起来,他的问题和磅礴雨幕双双将她困在这一隅角落,严丝合缝。 突兀且直白,随着方轻茁肆意妄为的逼近,骆姝感受周身无一不染上他的灼热气息,浑身上下的骨头酥酥麻麻,没有抵抗力靠在墙壁。 而方轻茁自始至终保持处变不惊运筹帷幄姿态不变,当着她的面啜了口烟,一眨不眨地捕捉她一举一动。 在这种近乎压迫感的直视下骆姝很难承认,慌忙将目光挪开,口不对心:“没有?” “说谎。” 他脸上并无波澜,话里的情绪也不重,却叫她呼吸窒了一瞬。 这人好像会读心术。 吞云吐雾间,迷糊了彼此的五官轮廓,说了句“没意思”后,方轻茁作势要走,还未彻底转身,传来一道不施伪装的急促。 “怎么样才有意思?” “问你。”被烟浸过的嗓音透着几丝沙哑,宛若颗颗沙砾碾压在耳膜上。 话说到这份上,装傻充愣没什么意思,管他赶鸭子上架还是气氛使然。 “是,我喜欢你。”骆姝陡然拔高音量。 坦率中不失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老娘豁出去了,因为她擅作主张加了一句方轻茁没问的答案,“想和你谈恋爱。” 方轻茁被动地愣在原地,久到夹在两指间的香烟燃至烟蒂,烫了手,他才后知后觉,顶着那好比从打火孔窜出的摇摆不定火苗状的微漾眸心重新打量她。 良久:“那就谈恋爱,我和你。” -----------------------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衔接一章来看…… 第20章 茶话会 昼夜更迭,一觉醒来的603寝室阴云密布。 谷佳倩追的男明星塌房了,侯思思的助学奖学金泡汤了,夏以茉疑似和男朋友吵架也搬回了寝室。 而骆姝甚至连洗漱都顾不上,一睁开眼慌里慌张地找到枕头边上的手机,第一时间点开方轻茁的聊天界面。 她怀疑过网络延迟,手机坏了,怀疑过五花八门的原因以及替他找过无数借口,到头来除了为她的自作多情罪证添砖加瓦,再无其他。 昨天从食堂吃饭回来她特意取消置顶,男朋友备注改回全名,故意将他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没期待就不会失望,忍了一晚早睡,就期待着第二天醒来会有惊喜,以为会得到一堆信息,结果全部是她的臆想…… 团建确定关系那晚,方轻茁送她回学校,临别前留给她不辨情绪的一句“你别后悔就行”和日后通过手机发来的不想公开诉求。 他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同意和她在一起? 谷佳倩听到她的唉声叹气:“骆姝,我们几个伤春悲秋情有可原,你不应该啊?” 此番言论立即招来夏以茉一记眼刀警告,她转向骆姝:“遇到什么棘手问题不妨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第25章 谷佳倩不甘示弱:“骆姝,我也可以。” 寝室四个人,唯有夏以茉谈过对象,与其自己胡乱瞎猜测,还不如找前辈取取经。 “就是我最……”意识到不能自曝,骆姝连忙改口,“我有一个好姐妹,她最近交了个男朋友,但她的男朋友吧……” 谷佳倩插嘴:“你好姐妹不是我嘛?” 夏以茉翻了个白眼:“让她把话说完。” 骆姝继续:“但她男朋友吧,不愿意公开。” 因此,603女寝针对男朋友不愿意公开主题展开了简单的茶话会。 谷佳倩吃着小零嘴,边嚼边道:“不愿意公开,难道男方也是混娱乐圈的爱豆?” 骆姝摇头。 夏以茉刷着指甲油:“是海王?” 骆姝又摇头,这画风,恕她实在想象不出方轻茁左拥右抱,流连花丛画面。 谷佳倩模仿她的摇头晃脑:“骆姝宝宝,你是大摆锤吗?只会摇头?起码提供个性格特征,外形画像,我们也好分析啊,可以拿身边人举例子,比如大家都认识的那种。” 骆姝踌躇半天:“比如……方轻茁那样的……” 此名一出,三脸震惊! 谷佳倩:“方轻茁?昨天中午坐隔壁桌吃饭的方轻茁?” 夏以茉:“计科院那个?” 连躺在床上,背对大家没有参与讨论的侯思思也撩开床帘。 谷佳倩的反应骆姝尚能理解,昨天方轻茁前脚刚走,她后脚发现大名鼎鼎的风流人物竟坐在对桌,直嚷嚷错失五个亿。 可夏以茉和侯思思,没理由啊。 骆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是他那类型,又不是他本人,而且方轻茁怎么你们了?” 夏以茉别有深意地睨了眼侯思思,幸灾乐祸呼之欲出:“你还不知道吧,昨晚校园论坛有人曝出惊天大料,学校突然撤销本次的社会奖助学金,搁浅新教学楼项目是因为得罪了背后金主,本市龙头企业益科集团。” “那和方轻茁有什么联系?”骆姝一头雾水。 吃到一半零食让谷佳倩丢在一旁:“关系大了,发帖人有图有真相po出张在高尔夫球场兼职时拍到的方轻茁与益科董事长兼ceo同框照片,据说当天那位方总一杆进球豪掷千金,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听到他俩父子相称。” 骆姝谨慎道:“可光凭张同框照片,会不会是以讹传讹?” 侯思思:“去年助学金颁发仪式现场我见过那位方总,是照片里的人没错。” 谷佳倩茅塞顿开:“联想方轻茁在保研爆冷出局,这一切都合理了。” 夏以茉将涂好指甲油的五根手指头搁进光疗机里头:“别跑题了,我们的初衷是帮骆姝解……” 笑了笑纠正,“不是,是帮她的朋友解决情感问题的。” “方轻茁这类的天之骄子我不太了解,别提认识了,人都很少有机会碰到,但这号人在深工大的分量全校有目共睹。” 她朝谷佳倩扬扬下巴,“你不是自称深工大百事通吗?应该最有发言权。” “这你就问对人了。”谷佳倩清清嗓,瞬间起势,“就拿咱学校举例,男生眼里的方轻茁,比起他的颜值、才华、为人处事更值得津津乐道的是他年少时期独立设计卖了7位数的游戏。男生圈里,除了乐此不疲给校花排名外的最多话题就是讨论他,有炫耀的资本却不自傲,甚至流传一句欠扁但中听实话‘能够比我帅的没有几个,方轻茁算其中之一’。” “而女生眼里的方轻茁嘛,人设堪称“模范”,有帅哥的架子但不摆帅哥的谱,大学四年来洁身自好目前没传出丁点绯闻,有的也只是每年为校争光全校通报的喜讯。一开始吧,大家伙儿因为保研那事对帅哥多了几分怜爱滤镜,直到奖学金的取消,杀个措手不及才恍然大悟,这哥们活生生的金字塔塔尖存在啊,不仅自身条件过硬家庭条件丝毫不拖后腿,三代从商,父亲是本地排名第一的地产商,数一数二的的企业家,旗下中高端住宅商圈商场遍地开花,前提还是在深城这座城市的背景下。” 嘴皮子磨到口干舌燥,谷佳倩提起水杯仰脖,满意地发出一声长叹后接着感慨,“你们评评,老天爷到底少了他什么?啧啧啧,最可怜的还属是看戏的我们呦。” “反正桃花少不了,只会明里暗里的泛滥成灾。”夏以茉欣赏大功告成 的美甲,“以方轻茁那条件如果谈了恋爱不愿公开的话,要么一时兴起要么他心里也清楚这段感情长久不下去。” 在她说完这句话,寝室内陷入短暂沉默,侯思思躺久了怨气冲天地爬下床,叮铃哐啷的动静搞得夏以茉心生不满,于是一场骂战重新上演,谷佳倩忙着劝架,没人注意到骆姝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和占据她手机屏幕的一张在高尔夫球场背景照片。 - 钢铁森林般的cbd写字楼里,一家游戏初创公司正在热火朝天地激烈研讨中。 “老大,您觉得呢?” 话音将落,一桌人投来炙热目光,而方轻茁迟迟没动作,一味地盯着电脑屏幕。 感应到四面八方汇聚成的交点,他思绪回笼,慢半拍给予回应:“说到哪儿了?” 主美负责人推推厚重眼镜:“这是原画组发来的设定图,您过目一下,如果能敲定下来的话就直接推给建模那边。” 闻言,方轻茁滑动触摸板浏览,深邃眼眸一眯:“不行,不够精细,不仅死板还毫无特色,拼凑感太严重,依稀还看到了其他游戏的影子。” “当玩家们都是瞎的吗?” 方轻茁的直言不讳让主美负责人欲言又止,他磕磕巴巴解释:“原画部分我们是交给了外包公司,双方沟通下来,ai辅助是大势所趋,省时省力,所以可能……” 方轻茁抬手打断:“我要做的游戏不是复刻品,像他们丢过来的这些流水线生产,内核不统一,割裂感太强,没法贯彻我们的设计理念来。” “可外包那毕竟……” “不用顾虑经费问题,外包没那本事,就招些原画师,这笔费用没必要省。”方轻茁也听出了他话外之音,“虽说咱们目前只是个初创团队,人员凑起来也只能勉强坐满一桌,但我相信我们这一伙人能聚在一块加入了代号混沌一定是怀揣着对国内游戏的一片赤诚,所以我希望大家坚持初心,尽管放开了手脚干。” 方轻茁脱口流出,“无论科技如何发达快捷,人脑拥有的想象力和创造力,这是人工智能无法比拟的,我始终坚信每一个作品背后暗含不是冷冰冰的程序而是无数个炙热灵魂。” 他的知识储备和信息密度远本就高于同龄人,所以其他人在听到他的观点后并不感到意外,反倒是方轻茁本人错愕了一下,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原话主人,骆姝,他名义上的女朋友,纯属无意识的,大脑自动转化成一连串问号:她现在在干什么?吃饭了没?对于他的断联什么想法? 几秒后,主观意识操控大脑,方轻茁摇头苦笑,真是魔障了。 会议结束,庄赫姗姗来迟拎着两杯咖啡来找方轻茁赔罪,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电视机里字正腔圆的午间新闻声盘旋回荡。 “11月11日早,益科集团旗下度假酒店项目开工奠基仪式成功举行……” 庄赫摁下遥控按钮:“喏,请大家喝咖啡,你的。” 方轻茁靠在老板椅里闭目养神,轻飘飘启口:“下次开会再迟到,可就不是请喝咖啡那样简单。” “哎呀,我也不想的。”庄赫干脆坐在他办公桌桌沿,“昨晚喝大了。” 他放下方轻茁那杯递过去,“对了,今晚大家聚餐庆祝庆祝,地址我发你了。” 方轻茁一只手搭在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一只捏眉心:“去不了。” “怎么?和骆姝学妹有约啊?”庄赫就着吸管喝下口咖啡随口道。 椅子里的人霍然睁眼,扬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去找她?” 庄赫挠挠额,寻思没说错话啊,这人反应未免太大了些,跟个炸药包一样一点就炸:“我就随便问问,又没让你去找她。” 方轻茁偏开眼,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况且昨天在学校不还坐一桌吃饭呢嘛。”庄赫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翻出从论坛保存的照片欣赏调笑,“啧啧,别说,拍得你们蛮登对的。” 照片里的方轻茁握着筷子的那只手肘与骆姝搭在餐桌的左手臂几乎相抵,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位皆神色自若,垂着头专心看着各自餐盘。 “你是不知道,评论区吵翻天了都,什么别来沾边,这两人哪配了。” 方轻茁瞟了眼,直白道:“删了。” “什么?”庄赫没听懂他意思,“把原帖删了?” 方轻茁晃着二郎腿,喉间动了动:“我说把评论区删了。” 第21章 联谊会 益科集团晚宴现场,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第26章 方轻茁一袭黑色高定西服跟在方决山身侧周旋于各位商界大佬之间,张驰有度,不卑不亢。直到方决山上台致辞,他才抽出空来稍稍喘息,刚端起杯香槟,内衬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得震个没完。 掏出定睛查看,只此一眼便再也收不回,香槟顾不上喝,放回原处,边攥松领带边朝无人阳台踱,一张张点开放大庄赫发来的一组照片,越到后头脸色越发难看。 习惯性插进裤兜摸烟,发现今天穿的是西裤,压根没有,烦躁爬上心头之际一双手突然从背后环抱住他。 感受到来自于另一具躯体的温度紧紧贴合,方轻茁吓了一跳,挣脱开束缚回头,在看到是庞净瑜后直接破口大骂:“你是不是有病?” 今晚的宴会主角是现役益科集团掌权人方决山没错,但方轻茁的耀眼存在无疑锦上添花,教人无法忽视。私底下可有好几家千金跃跃欲试妄图与他攀上关系。 庞静瑜有些痴迷地注视他,也难怪那些女人明里暗里送秋波,名利场里的方轻茁矜贵自持,举手投足透着高不可攀,前途光明,抛开他豪横的家世背景,脸蛋,身材哪一项不摄人心魄,偏偏这厮软硬不吃,在现场庞净瑜好几次撞见他被其他女人搭讪,不迎合也不拒绝,面子工程做得十分漂亮,和他那副皮囊如出一辙挑不出毛病把人钓得死死的。 正人君子是他不折不扣的混球也是他,性格恶劣又如何,何尝不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暗自发誓,定要方轻茁顶着这张脸给她当狗。 带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在必得,染了红色指甲油的食指轻佻地点在他胸口:“跟我打一炮。” 方轻茁冷漠地垂下眼睑,居高临下俯视踩着高跟鞋仍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庞净瑜,昏黄灯光不偏不倚洒在那双好像天生薄情的眼睫。 庞净瑜仰起脸,不得不承认,被这样的方轻茁盯着很有感觉,双腿情不自禁发软。 只不过,下一秒男人轻轻翕动唇瓣,刻薄且不堪入耳话语倾泻而出:“嘴巴饥渴了去找别人口,我没空看你表演。” 按在胸腔撩拨他的手指头丝毫不怜香惜玉地说撇开就撇开。 领教过方轻茁的嘴上不饶人本领,庞净瑜早学会了自我免疫,于是,娇嗔地向他撒娇:“那帮你口,好不好?” 厌恶溢于言表,方轻茁只觉得她有病,想男人想疯了。加上他如今是真没工夫和她瞎折腾,绕开人大步流星迈入电梯间。 电梯降至地下车库,方轻茁坐进驾驶座刚摁下启动键,庞净瑜不死心尾随,趁其不备钻了空子爬进副驾甚至还将车门锁死。 “还没有人拒绝过我。”她拉扯方轻茁颈间松松垮垮领带,“方轻茁,我告诉你,我缠定你了。” 说着便要解开他上身紧实的衬衫纽扣。 方轻茁内心毫无波澜,沉静凝她半晌:“说完了吗?” “……” “我对你没兴趣。” “现在没兴趣,一会可说不定。”庞净瑜笑了笑,愈发胆大的双手下滑抚上裤腰,“听说你一直没交女朋友,虽然我不信,但 今晚……” 她挺胸故意显出傲人事业线,顿了顿,“我一定让你好好体验体验。” 方轻茁没阻止,别开脑袋,忽地露出抹强势且不近人情嗤笑。 “我有。”音调低而沉,仿佛在叙说一件令他无法反驳事实。 “什么?”庞净瑜停下动作。 方轻茁终于在这会采取行动,敛去笑意,粗鲁地扼制住女人抵在他腰间的手腕骨,话音随着掌心收拢力度一点点加重:“我说,我有女朋友。” 现在正在参加联谊的女朋友。 想到这,方轻茁就气得牙痒痒,骆姝这人他就说吧,嘴里就没个老实话。 腕上痛感来袭,庞净瑜疼得难受,不敢置信摇头,思前想后这定是方轻茁为了拒绝她而胡诌借口:“不可能,我调查过,你明明没有……” “在学校。”方轻茁冷冷打断她,“在学校谈的女朋友。” 空气稀薄,车厢内寂然无声,庞净瑜胸脯起起伏伏:“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方轻茁借着手上力道,手臂猛地一甩,庞净瑜顺势摔倒在那真皮座椅里。 他躬身逼近,扫射在她身上的眼光鄙夷得不能再鄙夷,“说白了,你这样上赶着献身的女人我至少见过一卡车,一身廉价不自知的优越感,以为喷点香水露出几两肉就能博人眼球,往人身上蹭一蹭就得饿狗扑食,感觉全天下的男人就应该败到在你石榴裙下,殊不知愚蠢至极。” 庞净瑜骨子里的骄傲悉数被打击,她皱起眉:“方轻茁。” 方轻茁丝毫不受影响,就着看垃圾眼神继续抨击,“不好意思,我很挑食,什么庸脂俗粉什么莺莺燕燕,入不了我法眼。我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收破烂的,所以最后一次警告你,自己滚下车,别来烦我,不然就等着我拿着今晚的行车记录仪在全深城地广大屏24小时无间断循环播放。” 在庞净瑜敢怒不敢言的直视下方轻茁果断打开车门让她下车,没走两步方轻茁又摇下车窗喊住她,就当庞净瑜以为他后悔了而流露出期待神色时,他凉凉开腔:“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女朋友不仅比你漂亮,学识涵养照样甩你好几条街,还有我不喜欢硅胶假胸。” 庞净瑜傻傻地驻足在汽车轰鸣的尾气中后知后觉,磨着牙凿着齿,还得是方轻茁,杀人诛心,伤害性高就算了羞辱性还极强。 深工大每年光棍节都有传统节目,与大学城各大高校组建联谊,今年胜旧年,隔壁的研究生学院也史无前例参与其中,报名人数水涨船高。 方轻茁按着庄赫给的地址风尘仆仆来到联谊餐厅,定在十米远门外似有感应般一眼就搜索到坐在窗边的骆姝。 一桌四人相谈甚欢,身边的女生应该是她室友,见过。对面的两名男士眼生,看来就是隔壁院校的联谊对象,其中一位小白脸的眼珠子不加任何掩饰地黏在骆姝脸上,看直了都。 倏忽,身旁的男性同伴推搡了一下他,挤眉弄眼偷偷使了个眼色不知说了什么由头,成功将谷佳倩一同支走。 一时间,只剩下骆姝和那个碍眼的假正经。 为什么要喊他假正经,因为他慢条斯理地捻起桌面的一份蜗牛,挤了一点酱料进去,做作地端详许久,似在介绍菜品该如何享用,最后无微不至地用叉子挑出亲自投喂到了骆姝嘴边。 这温馨画面还真叫人抓狂。 看到这儿,方轻茁目光灼灼地透过玻璃盯着他们,像捉奸的原配,不,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原配。摸出手机准备敲去语音电话质问,在点击前停顿了一秒,他解释不出现在的心理活动,只明确地意识到生理的情感驱使击败所有理性,这半个月以来的画地为牢,打破了,他亲手打破的。 在谷佳倩以帮忙为由头被叫走后,骆姝一个人如坐针毡,原本这联谊她无心掺合,可捱不住谷佳倩软磨硬泡。什么是不是好姐妹?什么狠心让她一人独自赴约,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看着迎面递过来的蜗牛肉,她用行动拒绝,叉起颗章鱼烧胡乱塞进嘴里:“谢谢,我更喜欢吃这个。” 为了验证所说,还没完全咽下又塞进半颗。 联谊男悻悻收回手里的招牌菜,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既然你喜欢吃,那我再给你点份。” 说完,执行力十足地跑去拿餐。 情急之下的狼吞虎咽,骆姝噎得慌,看到男人渐渐消失背影再也装不下去,拍着胸口,指尖刚触摸到水杯壁,桌上的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了起来,她瞟了眼屏幕顿时泛起惊愕,大脑空白一瞬机械地将手机贴在耳际,无言的两三秒后听到那熟悉声线:“在哪?” 骆姝扫过眼前热火朝天的联谊聚会,心虚地张了张嘴回复两个字:“寝室。” 尾音着陆的那刻起,不知为何背后莫名一阵发凉。 对面也很快抛来灵魂拷问:“你确定?” 紧接,不给她辩驳机会,“那坐在你对面,喂你吃东西的叼毛也是你室友?” 怕什么来什么,掀眸一望,方轻茁口中的那位叼毛正端着盘章鱼烧回来并毅然霸占了谷佳倩座位堵住出口,他眼拙没看到骆姝掩在头发里的忿忿电话:“骆姝同学,我知道我刚才有点唐突,可能吓到你了,但我真的对你蛮有好感的……” 耳边适当响起声短促冷笑。 露馅得彻彻底底,骆姝想死的心都有了。 联谊男迟迟没等到回应,穷追不舍:“你有在听吗?” 骆姝应声:“啊......” “把电话给他。”听筒里又传来道不容置喙命令。 头皮陡然发麻,骆姝乖乖照做。 联谊男不明所以,看着送来的显示通话中的手机屏幕才知道她在接电话,拿过,心大地举到耳边,殊不知接下来钻进耳朵里的不温不火警告让他面上表情在短短数秒内上演了一场活灵活现京剧变脸,可谓是缤纷多彩。 第27章 给谷佳倩发去有事先行离开消息后骆姝迈着沉重步伐跨出旋转大门,一路上在心里不断自我建设,她是扯了谎,但他方轻茁同样难咎其责。 餐厅室外冷风刮过,方轻茁却如静止般置身于空旷天地,套了件浅棕长款风衣,风衣衣摆随风拂动,里头的正装只剩下件白衬衣,领带没打,一排扣子整整齐齐。 浑身上下散发的低气压在夜晚里无声发酵,瞪着双深沉黑眸隔着空气与她对视。 为了彰显活动氛围,餐厅老板特意在门外装饰了五颜六色串灯,一闪一闪的在这片黑夜中寻找存在感,可惜效果微乎其微。 不知是不是错觉,骆姝感觉他很生气。 第22章 大话精 身后的沸沸扬扬逐渐消弥在耳后,骆姝建设好的心墙在走向方轻茁的一步步中一点点坍塌。 两步的距离,顶着他的死亡凝视踟蹰不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路过还是? “好巧,你怎么也在这儿。”骆姝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方轻茁看上去仍不为所动,闹脾气了。 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他不言,她亦不敢再语。 平心而论,骆姝有点怵这样子的方轻茁,但害怕之余,是心软,大概是现在的他看起来有点落寞,略微凌乱的头发在风中像是掉光叶子的秃树枝颤颤巍巍,与一门之隔的热闹喧嚣对比,有股被全世界抛下的孑然一身。 真是毫无道理逻辑可言。 细想,她和方轻茁可不就是一物降一物,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尽管每次受委屈的是自己。 见她久久晃神,方轻茁神情愈发凝重:“我怎么就不能在了?无论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骆姝欲张口解释,他拔腿朝她迈出一大步,恶人先告状, “骆姝,你又骗我。” “是谁信誓旦旦说不参加联谊的,敢情是阳奉阴违,就没什么好向我解释的吗?” “……”骆姝觑着满脸阴沉,就差拿灯照她说着审讯犯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台词的方轻茁,显然没听出那个“又“字的弦外之音,垂下脸,慢慢吞吞替自己辩解,“就陪朋友出来,过节。” “过节?”方轻茁眯了眯眼睛,每吐出一个字怒气翻涌一波,“是陪朋友过节还是打算让我过节?” 想起那条未曾发出去的分手短信,骆姝脱口而出:“那你想过吗?” “废话。” 他若是想过,就不会大晚上的跑过来。 心头压着的重石放下,骆姝鼓起勇气:“那晚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一时冲动吗?换句话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然怎么解释这半个月来的断联。 听她这般问,冲上头顶的那团无名火陡然灭了大半,方轻茁冷静下来反思,上一次团建有段然在姑且算作冲动,但这次又算什么?一看到她参加联谊的照片就跟着了魔一样屁颠屁颠跑来。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事,他对骆姝的这份特殊情感里,在意大于反感。 没急于应答,深深地夹杂一丝不解地注视过去,靠近了才发现她的口角上有东西,脑海浮出的念头只起了一瞬就被他打消,抬指轻轻抹去她嘴角沾染的碎屑,喉咙动了动:“今晚的蜗牛好吃还是昨天的汽水好喝?”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骆姝大脑宕机一动不敢动:“什么?” “蜗牛。”方轻茁撤回手重复道。 话锋猛地一转,骆姝差点没跟上频道,咽了咽口水:“那蜗牛,我没接。” 抵在唇瓣的温度消失,她下意识触摸让男人碰过的地方,至于那瓶汽水,还是方轻茁走后,看到餐桌上遗留下的两瓶芬达,她才后知后觉喝的是他那瓶。 原来他一直知道。 方轻茁手握成拳状放回衣兜,直勾勾地盯着她道:“我不喜欢做浪费时间的事情,所以你明白了吗?” 骆姝寻思了好一会儿,明白了好像又没明白:“可为什么不能公开,我是很拿不出手吗?还是说你校外有女朋友......” “因为我不喜欢被人讨论。” 其实方轻茁的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你不是喜欢谈地下恋情吗?见不得光的,地下情。 顾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哪有人谈恋爱老遮遮掩掩的。”骆姝小声抱怨。 方轻茁则是抓住重点:“你和我谈,愿意公开?” “当然,不公开怎么一起吃饭,约会看电影……” “谁说不可以约会的,你想我可以找我。”话一经口,方轻茁就后悔了,这张死嘴到底在大放什么厥词,莫名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感觉。 而骆姝眼底的谨慎此刻彻底换成了雀跃:“如果我给你发消息发多了,会打扰到你吗?” 方轻茁不假思索:“不会。” 就当骆姝因为这斩钉截铁两个字暗爽,浅浅控制嘴角上扬弧度时,他淡淡来了句,“我开了免打扰模式。” 有人登时失去了所有表情力气,悄悄地碎了。 在亲眼见证万丈高楼瞬间夷为平地的变脸过程,方轻茁忍笑掏出手机,当着她的面将他的免打扰功能关闭:“满意了没?” “这还差不多.....”话音未落,骆姝眼尖地瞟到方轻茁给她的备注居然是大话精! 不是,谁家男朋友会给女朋友备注大话精啊? 气势汹汹叉起个腰,兴师问罪架势摆起来了语气却十分不对等,软得像是在撒娇:“你怎么给我起这备注?” “别人谈恋爱,备注什么宝贝,小可爱,再不济原名我都能接受,可你这……” 方轻茁顶着副无辜脸随即接茬:“你不是吗?” “再说了,我又没谈过恋爱。” 这话说的,字里行间读出来意味好似他亏了一样,骆姝撅起个嘴:“我也没有啊。” 方轻茁打心眼里真觉得她无可救药,他都不介意了,还装,算了,反正他俩半斤八两,大哥不说二哥。 点进备注栏,在一道不容忽视的密切关注下他在键盘打出她名字,敲完又多按了几下生怕有人看到似的掩耳盗铃揣进口袋。 “改好了。”他问,“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骆姝磨磨蹭蹭,像极了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差生,因为一气之下她给方轻茁的备注由男朋友改成了小气鬼。 许是左等右等等不出个下文,方轻茁又如甲方般提要求:“告诉你,那些恶心的昵称,我不要。” “比如?”骆姝纳闷。 “老公。”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语出惊人,骆姝耳朵霎那烧起来,他敢说她都不敢听。 但方轻茁关注点不一样,喊过别人的,他坚决不屑要。 “那怎么称呼你,不恶心?”骆姝虚心请教。 “以前怎么喊的就那样喊。” 骆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懂了,方轻茁。” “……”方轻茁感觉浑身上下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暗自叹了口气,“我还一点要求。” “什么要求?” “以后少喝点酒,小趴菜。”说着,意识脱离大脑操控,扬起手臂就打算往她头顶上送。 说巧不巧,餐厅里传来动静,乌乌泱泱的一群男女正在朝外头涌来,联谊结束。 这意外将他动作截在半空。 与此同时,骆姝也发现了骚动,循着声音源头好奇探望。 还未完全转过去,手腕蓦地被人牢牢握住。 骆姝眼珠子动了动,极缓地,几乎是一秒一秒地回身,毫无准备她对上一双熟悉又陌生眸子。 不远处的嘈杂自动消了音,世界仿佛一下子静止。 与以往截然不同,这对漂亮眼眸中明显多了股浓到化不开的强势,如同在看标有自己私有财产的强势。 他这是怕她离开? “我饿了,要不要陪我吃宵夜?” 方轻茁终于发话,骆姝却猜不透他是何用意,怔怔地对视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今晚的他有些不一样。 “要不要陪我吃?”他很是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 手腕倏地一紧传来痛意,骆姝这才有了反应,连点两下头。 方轻茁这才满意地松开些许桎梏,末了,眼神切换成诚恳强调,“这次不吃火锅。” 等吃完宵夜,骆姝脑子仍很懵,分不清眼前的方轻茁究竟是一场梦境还是现实,一碗海鲜面硬生生没动几筷,倒是方轻茁胃口不错,身体力行光盘行动。 上了车,骆姝坐在副驾一条一条回复谷佳倩审问消息,方轻茁则靠在车门外抽烟,一根烟工夫,他利落钻进驾驶座,开门见山就是五雷轰顶一句:“骆姝,你发个誓吧,保证以后不再骗我了。” 骆姝:“......” 这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她承认刚刚是骗了他,但纯属脑子一抽,并无恶意。 “方轻茁,我不是故意的......” “我要你发誓。” 第28章 瞧他不依不饶不善罢甘休意思,骆姝无奈举起右手:“我骆姝发誓,以后,不,这辈子再也不会对方轻茁说一句谎话。” 方轻茁凝视她良久,直至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根困扰他许久,紧绷着的弦完好无损地松懈下来。 应该的,骗了其他人就不能再骗他了。 “先送你回学校。” 骆姝赶忙系安全带,临时想起件怪事:“对了,你到底在电话里和那人说了什么,把手机丢给我后一声不吭就走了?” 正在连接carplay捣鼓导航的方轻茁掀起眼帘,一侧唇角上扬:“我能说什么?一没恐吓二没爆粗,就说了些实话。” 晚上十一点,大学城附近的主干道上行人稀少,一抹黑色车影犹如胜利者般自由穿梭于寂寥夜空。 90秒红灯处,轿跑主人降下车窗,将一只手臂懒洋洋地搭在窗沿,弹了弹烟灰。 还剩十秒,方轻茁目视前方跳跃数字,回想起那段 通话内容,其实就一句话。 “换个人追吧,这个已经被我拿下了。” 第23章 爆米花 天光亮了有一阵,一般这个点骆姝都会赖会床,可今时不同往日,是她和方轻茁第一次约会。 对于今天的约会她原本没抱多大希望,谁叫昨晚天时地利人和,方轻茁好说话的很,她一提方轻茁居然不带犹豫地答应了。 十一点的电影,七点起床化妆挑衣服。没敢开寝室大灯打扰大家,打着台灯不是眼影画重了就是睫毛刷成苍蝇腿,耗到不知谁的闹钟催魂她才火急火燎穿鞋,出门时不忘蹑手蹑脚轻声关门。 校门口冷冷清清,过往车辆匆匆驶过。骆姝等车间隙试探性地给方轻茁发去消息:【醒了吗?】 几乎秒回,那头言简意赅发来个:【嗯。】 新消息有点多,眨眼间顶掉了方轻茁所在列表位置,重新滑找,骆姝在键盘快速打字:【我出门了。】 直至打上车开出大学城一段距离,方轻茁都没有回复,骆姝纳闷了,这人怎么老半天不回,难不成睡着了? 揣着疑问再点进去,手机险些脱手,翻了才知道没回的那个人是自己,而且大错特错的是她将想对方轻茁说的话误发在了活跃的学生会群,想要撤回已为时过晚。 另一头,方轻茁喝个水工夫回来就发现到群里躺在列队中格格不入的一段消息,好死不死,她那条一发完竟无人再敢发言,挑了挑眉,究竟是发错了还是故意发给某人看。 在她无意还是有意间反复跳横。 此情此景让方轻茁思绪游回到和她第一次见面抢着买单场景,也是捉摸不透,说她诚恳吧,她没趁火打劫索要人情,说她没所图吧,她又提要求下次见面请她喝东西。 关键是,他真记住她了,伴随着些许期待。 骤然,手机叮咚一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打开,是一条8秒语音。 “方轻茁,我不小心把要发给你的消息发在了学生会群,怎么办?” 听了三遍,急不可耐的语速夹杂汽车鸣笛,方轻茁把手机扔在身侧沙发,捏了捏眉心,本打算晾着不管,身体却十分诚实,重新拣起在群里敲下三个字“知道了”然后当起甩手掌柜,退了群。 两分钟,在显示方轻茁退出本群聊的字眼底下紧随其后的是骆姝退出群聊。 大气不敢出的群聊页面莫名飘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方轻茁到达约定好商场时,聊天框里是十分钟前骆姝发来的晚到消息。他一边碎碎念这人磨磨唧唧没有时间观念一边迈开腿拐进家排着长龙奶茶店。 商场有开业活动,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方轻茁环起个胸,正襟危坐在奶茶店外的露天休息区,面前的圆桌上摆有份打包奶茶。 抬臂,二十分钟过去了。 把不识好歹体现得淋漓尽致。 方轻茁觉得骆姝太能给自己招火了,这辈子就没如此等过一个人。 忍无可忍,拿出手机号码输到一半,忽地跳出个来电覆盖,瞥一眼号码信息,巧了,滑至接通键正欲开腔发难,对方懵懵然一声“方轻茁,你在哪呢?我怎么找不着你。”迅速浇灭了他的怒火。 找不着,当然找不着啊,当商场三室一厅大呢! 举起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耐着性子左右寻找参照物,几米开外有一喷池,激起的水花肆意变化形状,或大或小,或高或低,阵仗不小,引得些小屁孩围观尖叫连连。 “我在一楼的广场喷池。” 话音刚落,嬉闹声戛然而止,激情迸射的水柱说消停,就停。少了遮挡,首先映入方轻茁眼帘的就是耳边接着电话,呆头呆脑地徘徊在通往地下一楼楼梯口的骆姝。 “看到你了......” 一边柔顺长发让她挽在耳后,棕色翻领皮衣下是一条黑色a字裙,及小腿的黑色长靴上两条大腿细直,肩上背的包包链条更是一晃一晃,不知为何晃得方轻茁挪不开眼。 片刻,他顺势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黑皮衣黑长裤穿搭,思忖着什么。 “看到我了?”骆姝仍溺于人海,在电话那头急得语无伦次,“那我找你。” 方轻茁起身朝她靠近:“不用,等在原地,我来找你。” 他都这般交代,骆姝自不好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候在原处,对着电话那端絮絮叨叨解释迟到原委:“方轻茁,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都怪那司机师傅,非要绕路,绕路就算了,他还在半路揽客,揽客也忍了,但他居然超载......” 义愤填膺控诉完,回应她的只有呼呼风声,骆姝狐疑地将手机拿到面前,以为是网络不好,结果不是,显示通话早已结束。 “啧,怎么挂电话也不说一声?” 不满地嘟囔一番,脑后蓦地响起道熟悉嗓音:“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下头。” 不同于平时不带任何情感起伏口吻,是少有的温柔, 骆姝立即转身,毫无准备,迎面就是一张放大俊脸暴击。 方轻茁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与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眸心微荡,生怕错过她一丝表情,仿佛第一次有机会见识这样的骆姝,好奇得紧。 “你睫毛好长。” 短暂的不知所措后,骆姝也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那你喜欢吗?” “喜欢。” 喜欢两个字轻轻松松从他嘴里吐出,效果却呈现出千回百转,犹如年少无知喝了杯加了冰块烈酒,以至于骆姝耳根有些发麻,无法深究他的喜欢是指睫毛还是她。 倏地,四周人群像是得到什么指令,一窝蜂推搡着往地下一楼蜂拥而至,依稀是什么大明星,在楼下的奢侈品新店参加开业活动。 一个不留神,骆姝感觉后背受到不可抵御的撞击,脑子里还未来得及应对措施,就趔趄着跌进个温暖怀抱。 时间如同按下暂停键,仅剩下两颗心脏争先恐后地疯狂找存在感,以示证明自己。 数秒,意识到这个姿势过于占便宜,骆姝尴尬地后退半步,过程是扫到某人手里拎着的某饮品品牌包装袋,惊奇叫道:“原来你也喜欢喝这家奶茶?” “不是。”方轻茁不动声色地收回胳膊,纸袋绳子让他捏得变形,“我不爱喝甜的。” 看容量,的确只有一杯,骆姝捋了捋头绪,眼底笑意止不住得溢出:“难不成.......给我买的?” “才不是。”有些难以启齿,方轻茁迅速扭头望向别处否认,“路上免费试喝,硬塞的。”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骆姝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谁家老板做慈善,免费试喝送大杯? 更何况在方轻茁这堵铜墙铁壁前,不能说完完全全摸清他路数,但百分之八十是有的,得顺着毛哄:“我猜猜,是不是方轻茁牌奶茶?” 不痛不痒戳破,方轻茁翻脸比翻书快,拉着张臭脸,就差把不爽二字刻在脑门上:“电影还要不要看了?” “要。” “不过,奶茶也要喝。”不等方轻茁承认,主动从他手里接过那袋奶茶,吸管插进杯中浅吸一口,咂巴个嘴细细品尝,似觉不对劲眯了眯眼睛随即咽下第二口。 方轻茁被这操作迷惑:“怎么?奶茶有什么问题?” “方轻茁。”骆姝舔了舔唇瓣,煞有介事仰起下巴注视他,意有所指道,“真的很甜。” 2号影厅的电影还未结束,陶君艴然不悦地走出放映厅,任凭身后的钟子旭如何低声下气道歉都不肯停下。 “对不起嘛,君君,我真不是故意睡着的,我保证,一定陪你把这部电影完完整整看完。” 陶君懒得搭理,步子迈得更大了,要不是她约不出想约的人,哪轮得着他。一鼓作气穿过出口走廊回到人满为患的售票前厅,应了那句老话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排在零食售卖区的鹤立鸡群男人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方轻茁吗? 整理了一下头发打算奔过去打招呼,眼光一偏,嘴角挂着的弧度随之扯平。 第29章 追随 其后的钟子旭见陶君驻足流连,还以为心上人终于肯原谅,于是直男发言:“你不生气了,那我们接着回去看电影?” 陶君却充耳不闻,像是被点住穴位般定在原地。 钟子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她视线轨迹极目,在看清是方轻茁后咧起个大白牙:“是茁哥。” 方轻茁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齿间咬着可乐吸管面无表情地从柜台接过一桶巨无霸爆米花。 钟子旭家里和管思奇多少有点亲戚关系,沾亲带故也算熟悉他们那圈子人,正当他诧异方轻茁何时转性改吃甜时,那份裹着糖浆的飘香爆米花就送到了一身材高挑的长发美女怀里。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欸,茁哥旁边的女生好眼熟,是不是上次火锅店那个,好像叫什么骆姝?” 发现惊天大八卦,钟子旭抑制不住的激动,全然忽略了身边人尽是咬牙切齿的浓浓厌恶眼神,“他俩不会在一起了吧? 作掏手机状,“不行,我得赶紧问问我表哥。” 陶君冷冷一喊:“钟子旭。” 半晌,深吸口气凝望他,平淡得宛若只是在看团空气:“你不是喜欢我吗?” “我答应和你在一起。” 第24章 游戏卡带 imax影厅里,一部刚上映的喜剧片开场没多久,诙谐的台词招得观众席爆笑连连。 方轻茁却笑不出来,只觉溢出屏幕的讽刺和故作煽情。把可乐放入扶手架,突然察觉身边人已经很久没发出动静,于是好奇地投去探望。 “……” 不知道该继续看骆姝还是该看电影,前半段津津有味地欣赏电影男主角,后半段直接抱着半桶爆米花酣然大睡。 亏她在这环境里还能安然入睡,不像他,分心了好多次。 隔着碍手碍脚扶手,方轻茁支起下巴借着忽暗忽明的荧幕光源拿无可救药的探索欲打量,这部电影很烂吗?不比上次戏耍鬼子剧情更有看点?还是说陪他看电影很无聊?那么困,昨晚经历了什么?熬夜了?熬夜做什么?失眠或者偷人?为什么不找他? 就在方轻茁冒出无数个为什么,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头顶灯光哗得悉数打开,到处白晃晃一片,一切无所遁形。 强光吞噬,补觉中的骆姝无意识拧眉,眨了几下卷翘睫毛,在适应环境条件后跟破壳的小鸡崽似的,一点点醒来。 恍恍惚惚环顾周围,竟只剩下她俩和一名蠢蠢欲动拎着打扫用具暗中观察工作人员,看样子是着急清场下班。 浅浅伸了个懒腰:“结束了?那我们去吃饭。” 方轻茁不满挑眸,睨了眼多余从员工通道进来的电灯泡:“你是猪吗?睡饱了就光惦记吃?” 起得太早,觉补得也不够舒坦,骆姝现在满脑子尽是开天辟地时的混沌,打了个哈欠,被骂成猪也忘了反击,思索片刻,觑着眼前人好一会儿:“不然该惦记什么?” 方轻茁一时分不清她在装傻充愣还是寻他开心,约会是她提的,迟到的她;电影是她要来看的,睡觉的也是她。 今早为了这场约会,他差点在高峰期闯红灯,最堵的时候,他甚至产生撞上前冲动。但这些荒唐和委屈,他说不出口,他那点自尊也不允许他说出。 拿她没办法,自己生闷气总行了吧,撂下声“随便你”,起身拂袖而去。 他这么负气出走,骆姝也懵了,饭点想吃饭也有错?打她出生起还真就没遇见过像方轻茁这种少爷命,公主病的难伺候主儿。 多大人了,老学叛逆小屁孩平白无故乱发小脾气有意思吗,不得不怀疑他是蒸汽机转世,那么会发气。 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许惯他了,有个词说得好,恃宠而骄。没吃完的爆米花说丢就丢,捞起挎包,不遑多让地抢在方轻茁跟前大步流星出门。 影院在六楼,骆姝先一步候在电梯口等电梯。方轻茁落后几米,到的时候电梯依旧一动不动,俩人自发一左一右分开,低颈玩手机的玩手机,三心二意看表的看表,中间隔着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距离,脸色都称不上多和悦,比起过年那贴在门上避邪用的门神有过之无不及。 气氛愈发沉默,表面上皆有点冷战那意味。 在确认了第三遍时间后,电梯仍迟迟未到,方轻茁往楼层显示区瞟,好家伙,压根没人按。 不是,手机里到底有谁?好玩到能忘记按电梯? 腿比脑子快,越过专注在另一个世界的骆姝,外套有意无意擦过她,当着她的面狠狠连敲下电梯按钮,响声很大,恨不得戳报废了吸引某人注意。 似觉不够,折返时两片唇瓣翕动,十分明显清晰的一声“笨”。 这一导火索点燃,成功使骆姝踏入暴走边缘。 叮一声,电梯自下而上打开,方轻茁率先跨进,施施然转身,发现骆姝还怵在门口记他逞口舌之快仇赌气不与他同乘一座电梯,巴掌般大小的精致眉眼爬上一丝浅显怒容,这倔驴模样到是别有一番风情。 与此同时骆姝天人交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上电梯,凭什么方轻茁坐享其成,论先来后到这部电梯她先等的。可惜天公不作美,刚准备进,晚了。 眼见电梯门即将合上,方轻茁眼疾手快,胳膊一抬,长指扒住门缝挡了一下,得益于他电梯门重新张开怀抱,不承想骆姝没进来,倒进来了个魁梧大汉。 大汉赶上的第一秒热络地对方轻茁表达了道谢:“谢了,哥们儿,多亏有你。” 方轻茁不咸不淡礼貌点头示意,一边用余光偷瞄夹着尾巴灰溜溜进来的骆姝,一边松开常摁在开门键手指。 一波三折,电梯终于下降,奈何没人按楼层,大汉瞧瞧占据在按键区前若无其事屹立高冷人设不倒的方轻茁再瞧瞧躲在背后角落里自闭骆姝,摇摇头心想这俩人可真懒,然后果断摁下一楼。 落到四楼,中途又陆陆续续进了一批人,男女老少不难猜出是一家子,方轻茁原本可以不用挪位置,却一反常态后退礼让用身躯严严实实隔断了他人与骆姝的接触。 出何原因,只有他本人清楚。 四四方方的封闭拥挤空间,寿星小男孩一只手任由奶奶宝贝牵着一只手则小心翼翼护着妈妈手里装饰奥特曼糖人的蛋糕,以免遭遇不测。 骆姝腹背受敌,前有生人勿近方轻茁后有不知被多少人蹭过的电梯壁。她的身高在女生中并不算矮,但碰到方轻茁亦如孙猴子碰到如来佛。他为所欲为的横插一脚基本遮住了所有视线,虽留有一丝活动空隙,但骆姝不敢动弹,不是怄气而是心猿意马,这个肩宽比例,也太适合靠着眯盹了。 要不是俩人置气中,她真的很想占占便宜。 忽地,小男孩天真叫唤:“妈妈,每年我过生日奥特曼都会变成蛋糕来陪我,那他回不了m78星云,他妈妈会不会着急啊?” 男孩妈妈瞬间被问住,不仅仅是她,小男孩的爸爸,爷爷奶奶都面面相觑答不出来。 还是边上的大汉摸摸下巴,跳出来耿直解围:“小朋友,每年生日你定三个蛋糕,这样他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此话一出,一电梯人顿时哄堂大笑,骆姝也不例外捂嘴窃喜,唯独五官皱成一团快要哭了的小朋友和定睛在蛋糕上流露出一缕复杂情感的方轻茁。 骆姝不确定这抹眼神的组成成分,隐约感觉是共情,等她再望过去细究,方轻茁已恢复如初。 小男孩嘛,尚能想通,有时候小朋友的精神世界,大人们永远无法设身处地思考。同理,大人们的弯弯绕绕,小朋友们同样不理解。 可方轻茁不一样,骆姝不止一次察觉到他的格格不入,尤其是在其乐融融场景,格格不入到像阴天没晒透的衣服,闷闷的带着褪不去的潮湿被误收进一排被阳光 洗礼过的衣柜中。 插曲随着时间流逝,一行人有条不紊地漫出电梯朝四面八方涌去,骆姝有心事,晃神的空档,方轻茁已经甩开她十几米远差距,插着兜挺拔地伫立着,应该不是等她,目光所致是活动台上主持人介绍的一款中古游戏卡带。 她记得他家里有一面柜子,净是游戏卡带铺满一整面墙。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从音响扩散开:“这一轮的奖品是极具收藏的游戏卡带,哪位勇士愿意上台接受挑战呢?” 话音将落,骆姝不知何时挤到台下,冒出个脑袋,举起手臂掷地有声自荐“我”。 在方轻茁的异样注视下,她毅然登上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 眉头立即不顺心皱起,他本意等她,是这举动还不够明显吗,给她台阶下,不是让她上台阶胡闹。 底下观众见来了个出挑美女,尖叫声此起彼伏,现场气氛达到高潮,围聚观看的行人在短时间内剧增,主持人赶紧递去话筒按照流程让骆姝简单自我介绍。 骆姝颔首接过,下巴微扬,白皙手指紧握住话筒单刀直入:“我找不到我男朋友了。” 第30章 在商场见过失物招领,寻人启事,这丢男朋友还是头回见。 登时,台下有人嬉皮笑脸开玩笑:“美女,男朋友丢了就再找一个。” “是啊,是啊,考虑考虑我呗。” “美女,我家里三套房。”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摩拳擦掌单身男青年踊跃报名,商场开业秒变相亲大会。 主持人站出来控场,委婉提醒:“姑娘,咱这可是开业活动,不是广播站。” “我知道。”骆姝语气顿了一下,直白眸光聚焦在allblack黑得肃杀男人身上,“我男朋友很喜欢收藏游戏卡带,不久前我好像惹他不高兴了,所以我想哄哄他。” 幸亏不是来砸饭碗的,主持人松了口气:“如果说想获得我手里的奖品,可得来段才艺表演,不然大家不答应,是么。” 说完话筒指向下方,围观群众纷纷附和。 骆姝看向舞台边上的电子钢琴:“唱歌可以吗?” 她还有自弹自唱这才艺,方轻茁轻挑了挑眉,着实令人意外。 只见骆姝好似一只误入人间的翩跹蝴蝶在琴凳上落坐,指尖轻触琴键,一拍简单和弦,娓娓动听的纯净女声透过话筒,宛若一只无形的手,抚平了全场的躁动。 “耳朵借我,这几分钟,这首歌会替我说。” “你在心中,怎么形容?” “像荒漠开出花朵。” “原谅我的指头在颤抖,是我把黑键当你的手。” “如果你心里也能协奏,请你对我轻轻点头。” 进入副歌,bpm节奏加快。骆姝像预谋已久隔着听众与男人的缱绻目光对视。 “这是为你唱的歌,充满快乐,像生命所有转折,要你认可。只等你来唱和,我会在你左右。” 她还擅自改了歌词,把“这是为你写的歌,充满忐忑”改成了“这是为你唱的歌,充满快乐”。 谈不上多专业,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少有女生把r&b歌曲演绎得那么抒情。 一念之间,方轻茁飘远的思绪被观众席爆发的雷霆掌声唤回。 骆姝披着惊艳四座的荣光,拿着专属他的战利品朝他一步一步坚定踱来。 这一刻,她真的像极了为爱冲锋陷阵的女勇士。 间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普信男幽幽开腔:“男人最了解男人,你这么倒贴,男朋友不会珍惜你的。” 不等方轻茁表态,骆姝直接呛回去:“没关系,我乐意。” 直到感觉手背被另一道体温包裹,一薄盒状有棱有角物体塞进掌心,连同左胸膛那块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方轻茁模糊,没有焦点的视野上移,定格在骆姝那双无声胜有声,求表扬的笑眸中。 为什么做这些幼稚讨好的事,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以往惯例,不是早到了骗他,玩弄他步骤? “为什么送我?” “因为你喜欢啊。”骆姝实话实说。 “谁说我喜欢了。” “你多看了好几眼……” 他冷笑打断:“多看几眼就是喜欢?你凭什么以自己的主观臆断替我做判断。” 骆姝被他强大的逻辑堵得语塞,强制重启尝试和他分析:“就算不是特别喜欢,那也绝对算不上讨厌,有些东西,不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骆姝,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男人,对男人有求必应,讨好这个行为在他们眼里很廉价。”方轻茁攥紧那烫手礼物,饱含几分警告又有几分劝说。 “可你是我男朋友,对你好不是应该的的吗?” 方轻茁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杂乱,似怀疑似说服,最后罕见地分裂出无助,盯着她,一直盯到瞳仁深处,连瞳孔颜色都不是纯粹的黑色,偏棕,他究竟可不可以相信她一次。 骆姝读不懂他的纠结:“你头顶总有一片乌云笼罩,我就想让你开心一点,就像你的名字一样,轻茁,轻轻松松地茁壮成长。” “这在我眼里,并不廉价。” 很奇怪,上一刻分明对她还各种防备,这时却被她的话牵走了情绪。 方轻茁摊牌了,他真的很吃这一套。 漂亮的皮囊,漂亮的体己话加上自愿拿铁链把自己绑在他身边的自觉。 默然半晌:“想吃什么?” “……” 前一刻还咄咄逼人,下一刻又好像什么事情没发生过,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骆姝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有一点,起码她把人哄好了。 - “我总是临时抱佛脚,临时抱佛脚,做帅哥就是没烦恼,就是没烦恼……” 管思奇洗好澡,哼着小曲从洗手间出来,擦着头发扫过进门那许久未动过床铺:“前些日子我家老头还在感叹,同样生的儿子,为什么人方决山生的儿子一骑绝尘。” 路过顾扬书桌位置时拍了拍他肩头,“今晚什么安排?要不我组个局,喊上阿茁一起?” 顾扬摁灭手机屏幕反扣在桌面,不答反问:“他这个大忙人有空吗?” 说话间,寝室门框露出条小缝,一颗毛茸茸脑袋鬼鬼祟祟穿进来:“表哥,忙呢!” 顾扬和管思奇双双循声转头,看清来人,管思奇更是亲热地附上一组爱的教育:“呦,这不我亲爱的表弟吗?这都多久没来看望长辈了?” 钟子旭费力地掰开锁在脖间的长臂求饶:“表哥,我错了。” 认错态度良好,管思奇手下留情,拖过把椅子一屁股瘫坐,二郎腿翘起好整以暇审视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表弟:“说吧,又惹什么祸了?” 钟子旭扭扭捏捏,挠完后脑挠脖子:“没惹祸,就是交了女朋友。” 顾扬抄起桌上水杯:“这不好事儿?” “是啊,所以想请大家吃个饭,眼熟眼熟。”钟子旭仍沉浸在喜悦中,“你们看哪天合适,我去定位置。” 管思奇晃晃腿:“除了你茁哥太忙,得预约,我们都有空。” “忙吗?”钟子旭微怔,“可我上午才在电影院碰到他,跟咱们学校的校花,叫骆姝那个,就在壹方城新开的商场里。” “我说他也是,谈个恋爱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管思奇担忧地睨了眼顾扬方向,顾扬比他预料的更为激烈,整个人跳起来,椅脚在瓷砖地面滑拉出刺耳声音。 “你没看错?” 钟子旭不知道是自己的措辞有问题还是顾扬耳朵有毛病,重复道:“我肯定以及一定,早上在新开的商场看到茁哥和骆姝一起看电影……” “闭嘴,别说了。”顾扬暴躁怒号,无法控制地砸杯泄愤。 一地的碎玻璃碴子无处下脚,管思奇往日没皮没脸的神色这会儿渡上认真,请走一头雾水钟子旭后将顾扬按住:“只是一起看个电影,不能说明什么,他既然能一次次推开骆姝,你就要相信他,免得兄弟俩又闹得不愉快。” “相信他。”顾扬特意把相信二字咬得很重,惨白的面庞上挤出凉凉笑意,“我倒有个 法子,试一试便知能不能相信他。” 第25章 七十二变 方家老宅的厨房自一早起便忙得如火如荼,老太太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更是亲自在门口等候。 张妈贴心地拿来披肩给老太太披上:“这前脚刚捎来电话,后脚您就迫不及待地来此候着,知道的您爱孙心切,不知道的以为他爷俩有穿墙遁地之术呢。” 老太太笑了笑:“决山和阿茁这父子俩好不容易一起过来,说什么我也得等上一等。” 这时,佣人急急忙忙跑来转达了方决山要参与公司临时会议,暂时脱不开身消息。 张妈察言观色,老太太原先的欣喜切换至失落,所有下人见状纷纷低垂脑袋大气不敢喘。 沉默间,一辆黑色跑车拐进独栋别墅,在看清那连号车牌后老太太喜出望外,顾不上张妈搀扶也要上前相迎。 一下车方轻茁便露出乖巧讨喜笑容:“奶奶。” 一声奶奶成功让老太太泯没了先前的不愉快,牵着宝贝孙子的手边进屋边唠叨:“怎么又瘦了?” 全席玉盘珍馐,从本土粤菜到各式五花八门名菜,老太太慈眉善目一直替方轻茁夹菜,似乎忘了还有个气人儿子,话题也从关心他的学业延伸到他的终生大事。 张妈在一旁舀汤打趣:“阿茁这才多大,老太太您也太心急了。” 方轻茁接过炖了一早靓汤:“是啊,奶奶,您总不能让我现在凭空给您变出个女朋友来吧?” “从小你就猴精,我倒希望你七十二变,能变出个女朋友来。”老太太继续道,“再说了你爸爸当年可是一回国就领了证进了公司,要不是你妈身体不好走得早,还需要我啰嗦……” 方轻茁捻着汤匙舀汤的手停在半空,哐当一下,是瓷器碰撞的声音。 意识到说错话,老太太熟练地支走在场人员:“张妈,你去厨房催催,阿茁最爱吃的椰子鸡怎么还没上?” 得到命令张妈速速离去,一时间,餐桌上只剩祖孙俩相对无言。 第31章 适才的插曲破坏,方轻茁显然提不上什么食欲,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奶奶,一会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不等你爸爸了?”老太太挽留。 方轻茁落筷抬眸,覆上老太太手背语重心长:“听奶奶的话,得去找女朋友啊。” 他确实约了骆姝。 听他又不着调,老太太笑得格外宠溺:“你又糊弄奶奶。” 抽出手轻抚他黑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眼眶不敌一酸,方轻茁刚出生那阵,小娃娃漂亮得不像话,专挑了父母优点长,家里长辈稀罕得不得了,长大些性格难免恶劣了些,带着管家那臭小子一块皮,同辈的小孩朝他们扔泥巴,他俩喂人吃泥巴。祝捷对他向来严厉,教他以德报怨,他只学到了以怨报怨,方决山小事上又任之由之,挨了训不哭不闹,转脸跑来找她告状所有人欺负他,那会整栋别墅都是他喊奶奶的叫声。 如今,很少了。 忽地,大门外传来阵哭哭啼啼打断了这温情时刻。 老太太捏起张餐巾掩了掩口鼻:“张妈,怎么了?” 张妈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神神秘秘地俯腰至耳边窃窃私语。 内容方轻茁一个字没听到,只精准地捕捉到老太太矍铄的眼睛闪过稍纵即逝的警惕。 二楼的简易会客室,林素倚在沙发扶手边孕肚难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被方决山抛弃经过。 “若不是走投无路,我定是不会来叨扰老太太清闲的。” 老太太端起茶碗,撇去多余浮沫,微妙地瞟了她眼:“你说你肚子里怀的是决山的孩子?” 林素肯定地说:“是,是老太太您的亲孙子。” 马上换来了张妈严词呵斥:“胡说八道,老太太的亲孙子可只有一位。” “我查过,是男孩。”像是极力证明所说,林素开始埋头翻包找寻报告单,“我有证据,真的怀的是男孩。” 对比她的慌乱,老太太气定神闲,一盏茶工夫似乎消磨了对眼前陌生女人仅剩耐心。 “不必了,张妈送客。” 如同溺水之人找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林素岂能甘心,扑通一下双膝压在地毯上,泣不成声跪着过去就想抓住老太太衣袖不放:“老太太您相信我,我发誓今日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就算您不可怜我,也可怜一下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相信你?伺机潜伏在别墅外这么多天专门等在今天上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老太太重重摔下茶碗,滚烫茶水霎时溅洒在林素皮肤上。 条件反射林素缩回手,跪在地上直摇头否认,眼泪糊湿整张面容。 紧盯匍匐在地的狼狈女人,老太太拧眉反唇相讥,“陈芝麻烂谷子的把戏,妄图拿孩子做要挟,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方家的长孙,益科的接班人只能是方轻茁,想进方家的门,除非我死了。” “张妈还等什么快给我拖出去。” 张妈毫不迟疑,揪住林素的头发准备强拽,疼得林素叫苦连天。 林素拼命挣扎,还不忘牢牢护着肚子:“我可以不进方家的门,但孩子是无辜的,说不定那祝婕早就暗通款曲,他方轻茁是不是方家的种另说,我肚子里这个才是方家唯一血脉。” 话音刚落,老太太扬手截停了张妈动作,取下腕间佛珠,一道耳光利落地甩了过去。 “唯一?泼脏水前有想过为自己说过的话承担后果吗?” 林素被打得懵了,捂着半边脸重新梗起脖子直视老太太,无所顾忌道:“我有人证,家里的阿姨下人都知情,要不是东窗事发,她也不会吞药谢罪。” “你说什么?” 突然,一个冰冷的声音像阵寒流从半空横扫室内,裹挟刺骨寒意,气氛瞬间变得肃杀起来,所有人的呼吸在一瞬间不由滞停。 循声转头,原本走了的方轻茁不知何时站在门框外。 - 好好的家宴,被一个林素搅合得不得安宁,老太太勃然大怒,一个电话拨去方决山秘书那,二话不说要求立刻中断会议,让他处理家事,把宝贝孙子安安全全带回来。 别无他法,方决山丢下一票股东火急火燎地上了车,刚入坐烦躁地扭动脖颈扯松领带,前排的司机老陈犹豫不决:“方总,咱去哪儿?” 方决山闭目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睁眼:“去墓园。” 40分钟车程,车辆驶进郊外的墓园区。泊好车,一辆挂着连号车牌的劳斯莱斯赫然停在一侧。 车子只能停在山脚,方决山只身上山,大老远瞅见一人影席地而坐,手肘搭在膝上,一手扶额一手随意垂落,等走近了些才稍稍看清烟雾缠身下方轻茁,不禁面色一沉:“你妈妈最讨厌烟味,把烟掐了。” 闻言,方轻茁付之一笑,似存心般又抬臂狠狠嘬上一口,吐雾间他把叼在嘴里的烟夹在指间:“她何止讨厌烟味,还有……” 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挑衅地回望过去,“你……” 父子俩无声对视良久,久到那点猩红攒下一截烟灰,方轻茁隐忍地动了动指节,烟灰顺势掉地,与此同时一段后话在脑海盘旋:和我。 另一头方决山并不打算恋战,漠视他的无礼行为,脚步不听使唤地朝那冰冷墓碑靠近,慢慢的,黑白照片上的女人一点点显现,气质清冷,眉眼更是与记忆那般重叠,孤标傲世。 目光下游,是成功将她绑在身边套牢她的枷锁,亦是他俩在这世间永不可抹灭的痕迹。 山间空气清新,居高临下将这久违的一家三口同框画面尽收眼底,方决山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交代:“今天你一声不吭跑出来,可把奶奶吓得够呛,一会好生回去别让她担心。” 方轻茁不吃他这一套,仍旧冷着脸不 搭腔。 “还有你妈妈最喜欢桔梗,下次记得带过来向她认错。” 听到这,方轻茁实在无法忍受这波澜不兴的无事发生态度,也着实看不懂眼前男人。 仰起下巴咬牙质问:“为什么要瞒我?” “瞒?”方决山侧过脸,饶有兴致地自下而上打量他,“你相信过吗?” “我知道这通气你憋了好些年,也怨了我好些年,终于,在今天叫人捅破,毫无保留地抖落出来,不然你也不会第一时间跑来这撒野。” “所以,你不委屈。” 这个字眼如同一股歪风,在欲燃欲灭的潮湿稻草堆上推波助澜,点燃了方轻茁多年以来的阴暗情绪。 他丢掉烟蒂霍然起身,烟头的火星砸在水泥地面,生命力顽强不仅没灭还愈演愈烈。 “既然你们要演那就演一辈子啊,凭什么演到一半不演了,为什么生下我?为什么让我发现,我都选择视而不见积极配合你们,你们呢?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有询问过我任何意见吗?” 回顾往昔,方轻茁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他们夫妻和睦温馨戏码的仅有观众。若不是那次意外他提前回家,就不会撞破俩人为他的存在吵得不可开交。 对于祝婕来说,他是阻碍她离开的绊脚石;对于方决山而言,他是最得意工具,他的存在就好比困住祝婕的无形牢笼。 所以他开始装乖卖巧,以此证明自己不是绊住她的镣铐,纵使这样,她还是自私地义无反顾地走了。 他从傻子一夜之间沦落为小丑,在没有人会坚定选择他这事情上,深信不疑。 在自家儿子字字诛心的控诉下,方决山终于露出不加修饰的歇斯底里:“是我不想演吗?” 他指着代表天人永隔的那块石头,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跳动,“是你妈,是她先抛弃我们的。” 撕破脸皮的结果无非就是不欢而散,方轻茁没什么必要继续待下去迈着六亲不认步伐绝尘而去。 而方决山保持垂眸姿态许久,身侧的拳头握紧了松,再抬起脸时,情绪已经控制好,以半跪姿势蹲下,解开袖扣认认真真拣去挡在碑前的枯枝落叶,拿着半是困惑半是埋怨的语气唏嘘:“这小屁孩的臭脾气真是随了你,怎么办,要不下次按着他给你多磕几个响头。” 午后从厚重云层漏出的阳光暖烘烘地造访整个半山腰,方决山猝不及防掀起眼帘,“你也是,走得那么决绝,将近二十年的感情付出硬是撼动不了你一丁点,有金笼子不喜欢偏偏喜欢这小盒子,要不是时机还没有成熟,我真想亲自问问你后不后悔?” 随后唇角扯起抹嘲讽弧度,自问自答,“应该是后悔了,不然前段时间你也不会夜夜来我梦里。” 山下,方轻茁连人带车早已不见踪影,老陈在看到方决山回来后主动替他开车门为方轻茁开脱:“您别生气,这孩子就是一时想不开,小时候多听话。” 方决山笑笑不说话,吩咐开回老宅后才慢悠悠启口:“是啊,小时候多听话。” 假装很听话,长大后,说白了,不装了。 第32章 第26章 无眠之夜 密不透风车厢,烟雾熏天,每抽完一根伴随方轻茁剧烈咳嗽,不知不觉半包烟让他扫荡一空,摸起板砖似的手机重新开机,稀里哗啦弹出不少消息,他奶奶,方决山秘书,管思奇,顾扬……还没来得及一一点开查看钟子旭踩着空隙找上门。 “救命啊茁哥,我现在被一群小混混压在会所,快来救我……” 就着听筒聒噪,方轻茁忍住喉间的痒意:“惹了祸找你表哥解决。” 拒绝太快,对面不由顿了顿:“不,不能找他。” “你不帮我,就没人帮我了……啊,别打我,打人别打脸,艹,你知不知道我哥谁?” 一段浮夸表演谢幕,钟子旭抢先摁断通话,在手机噼里啪啦好一顿敲,发送交差,仰脖对着瓶口灌上一口,满意地单挑了挑眉回到那震耳欲聋包厢。 一墙之隔里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骆姝挤在当中形单影只,不摇骰子不喝酒活像个走错片场的路人。环顾一圈糜乱四周,好几对抱着互啃男女和一群拿酒当水玩泼水节的煞笔,哪有钟子旭所担保的方轻茁身影,心想定是叫他耍了,拎起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刚拉开门差点没让瘫倒在地的钟子旭绊倒。 钟子旭抱着剩余的半瓶人头马意犹未尽,眼睛眯成条缝招呼她:“今天小爷高兴,全场的消费我买单。” “你不是说方轻茁在吗?他人呢?” 钟子旭不省人事,一味亢奋重复:“都喝尽兴咯。” 见状,骆姝懒得与醉鬼交流,犹豫跨过去还是踩上去比较好时陶君和小姐妹们在外头正好上完洗手间回来,看见门外一幕,嫌弃地一眼带过钟子旭最后定格在骆姝脸上。 “想来想来想走就走,你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今天这道门能不能走,取决于我不在你。”骆姝顿感无奈,扫过倚在门框逢人就说有女朋友的钟子旭反击道,“还有,与其纠结有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你躺在地上的男朋友。” 而她的尾音刚落,原本哼哼唧唧的钟子旭卡壳几秒,一个激灵扶着墙爬起来:“别啊,茁哥一会就到。” 堪堪稳住身形,跟哄姑奶奶似的赔着灿烂笑脸又将骆姝请了回去。 他可是答应了某人,要给方轻茁一个大惊喜。 回到卡座,钟子旭又被男生们拉去喝酒,陶君气不顺找事,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人把重金属音乐换成了不那么闹的背景音。 像是释放的某种信号,一波波牛鬼蛇神上赶着找存在感。 “你就是天天挂在论坛上的骆姝?” 说话的是坐在另一头的大波浪卷发女生,一条修身连衣裙开叉至大腿,摆明了找茬,正常人只会问你是不是骆姝而不是天天挂在论坛上的骆姝。 “论坛上那么多帖子都在讨论你,我感觉挺一般啊。” 陶君摇着的杯中冰块,喊一声那女生名字:“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和咱们方学长关系可不一般。” 说是解围,倒不如说是火上浇油。 那人一听,瞥向骆姝的眼色多了一丝吃味:“方轻茁啊,那确实称得上狗仗人势。” 此话一出,又吸引一公主切萝莉注意,她频频扇着两片写满懵懂无知的浓密假睫毛,熟稔地揽着骆姝半边胳膊:“真的吗?那你能分享一下怎么勾搭的方轻茁吗?我们特好奇。” 感受到周围十几道探究的不怀好意目光,骆姝抽回手臂,一番思想斗争在内心深处极限拉扯,一方面,这些人属实欺人太甚,另一方面她们又是方轻茁的同门学妹,她不想闹得太难堪,终究从牙缝里挤出句:“我们没有关系。” 萝莉自讨没趣“嘁”一声,评价:“真小气,又不会和你抢男人。” 然后腾出位置,唆使一旁虎视眈眈的男同学上前喝交杯酒:“别害羞了,不知道是谁说的仰慕咱们学校校花,这不女神来了,敬一个。” 有人起了头,哪有不起哄之理,一伙人以最快速度围成一个包围圈鼓掌呐喊:“交杯酒,交杯酒。” 骆姝脸色差到极致,红一阵,白一阵。 此刻的她就像动物园里明码标价方可参观戏耍的动物,毫无二致。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连接外界的厚重黄铜夹丝玻璃装甲门由外到里推开,一时之间削弱了大半喧嚣。 门缝拉开,依稀可见一挺拔男人渐渐展露高大身型,握着门把手从暗处大步走向明处,在交错光影中如同那索命的地狱使者。 捣乱的那批人不以为然,一致默契认为是上酒的侍应生,直至看清楚来人相貌时,嚣张气焰瞬间熄 火。 方轻茁就这样顶着一头不经打理过的松散黑发和浓郁的声色犬马氛围与他无关神情,径直穿过人墙迈进漩涡中央,所到之处,皆避让出空间。 他抿着唇,很是为难地凝望骆姝:“你怎么在这里?” 骆姝:“我……” “茁哥,你终于来了。”钟子旭不知无心还是有心,似乎是酒醒了又没醒,举着满满一杯快要溢出的洋酒,“你可是我和陶君的媒人,没有你,我也不能交到这么优秀的女朋友,这杯酒敬我最敬爱的茁哥。” “我tm没问你。”方轻茁突然扭头大吼一声,眼底情绪翻涌,“你的事,日后再算。” 环视看热闹众人,“还有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他一嗓子嚎完,包厢的温度立即下降好几度。在场的男男女女基本都是钟子旭和陶君那一届在校好友,方轻茁名声在外,单是一个研究生名额搅得学校腥风血雨,背后蛐蛐两句容易,正面刚,除非是不想在深城混了,纷纷慌了神恐殃及池鱼敬而远之。 而钟子旭自始至终全程盯着方轻茁,严谨来说是透过他在看他背后的陶君。心有不甘一口闷掉辛辣酒精,不由分说拽着陶君就是埋头往外走。 五光十色的闪灯扫射在仅留的两人身上。 方轻茁往前一步,拉近彼此距离,被烟浸过的嗓音透着沙哑:“你和他们很熟吗?为什么外面那么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你非要来这家。” 阴影下,他那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凌厉。 他来势汹汹,骆姝无措地望着他,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方轻茁不满意她这副不吭声模样:“我问你话没听清吗?” 捞起矮桌上一只未开封酒瓶眼睛不带眨地刮过她往后头的墙面砸,上万的威士忌眨眼间化为泡沫。 “说话啊,装什么哑巴。” 骆姝哆嗦着缩了下脖子:“你一直不回信息,我找不到你人,很着急。然后又碰到钟子旭,他和我保证今晚你会出现,我才过来的。” “你是有什么癖好吗?光舔我还不够,别人随便招招手,你就要摇尾乞怜。” 话在耳边震荡片刻,骆姝愣了愣,原来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如此不堪。 恍惚地看着清晰的方轻茁慢慢变得模糊,热意蓄满眼眶,她拼命咬唇不想让自己表现出来,但越掩饰越藏不住笨拙。 冲动战胜理智,方轻茁咆哮完,惯性地吸气又呼气,胸腔因为他的一言一行没有规律地上下起伏,好像有一双手扼在他的喉咙处惩罚他。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衬托得无理取闹的是他,吃里扒外的是他,笨得无法的也是他。 “很好,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一颗紧接一颗,方轻茁整个人一滞,这是骆姝第一次在他面前掉眼泪,被蛇咬了没掉,被球砸了没掉,被学生会那伙人欺负没掉,偏偏现在掉了,在他看来一点卖惨装可怜的成分都没有,是真的很难过,一抽一抽的。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产生让她哭想法,可真如愿了却不好受,一缕缕不知名情绪从心底慢慢发酵占据他整个心脏,他隐隐约约判断那是心疼,伴随密密麻麻的痛。 “方轻茁,你是不是误会了,我今晚没乱说话,也没透露半句,关于我们的事。”泪水淌了一脸,骆姝抹着擦不完的眼泪,抽噎争取,“我今天非来不可,就是想趁着今天是一个月纪念日,把礼物提前给你。” 她抄起茶几上精美的礼品袋,小心翼翼展示,手抖成筛子,一套要给不敢给动作。 她在害怕。 方轻茁垂眸瞅着这份不合时宜的礼物,闭眼,当下的处境容不得他后悔,他的一举一动犹如列被截停的火车,进不得退不了。 “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 会所里,偌大的房间只剩下细水长流的若有若无音乐声,方轻茁面向不久前骆姝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猛地有的放矢仰起下巴上下左右搜索着什么,终于在天花板角落上的摄像头定睛,目光如炬,仿佛在说满意了吗?煞费苦心,演这么一出请君入瓮戏码。 监控画面那头,被这么双野火燎原眸子瞄准,管思奇难免心里发怵,心虚别开视线:“完了完了,这小子发现我们了。” 第33章 顾扬悠闲地将衔在齿间的香烟扔进面前水杯:“从钟子旭拙劣的把戏开始,这家伙就起疑了,而且自踏进这家会所的第一步,他就已经猜到是我们盘的活。” 管思奇做不到他那般从容:“你就没想过后果?” “什么后果?”顾扬眼神暗了暗,“明明是他理亏。” “他讲过道理么,依他那记仇性子,指不定怎么闹。” “那他有没有想过两面三刀我的后果?”顾扬冷不防重重扣下电脑,手臂一扫,那杯装着半截香烟的水杯身首异处,“表面答应我去教训人家,绕了一圈告诉我在一起了,然后承诺会给我说法,晾了一阵背着我们夹带私货跑去约会,他置我于何地?” “他方轻茁有拿我当过兄弟吗?” 骤不及防的发飙,管思奇目不转睛注视他,俨然在看第一次见面毫不相识之人,这样的顾扬尤为陌生,眦裂发指,居然暴露一股子说不出的森然。 想了想:“他刚才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你还想他怎样?” 他侧目过来:“别忘了,没有谁比他更会演。” - 过了很久,方轻茁才步履沉重地走出那间沉载满地酒水混杂泪水包厢,陶君守在走廊出口等他,第一时间嘘寒问暖送矿泉水,重新补过的妆容香水,不断撩头发动作,藏不住的雀跃。 这些呼之欲出小心思自是没逃过方轻茁的法眼。 在学校方轻茁遇到的主动示好女生不在少数,什么轰轰烈烈,大胆追爱到寝室楼下,什么抢着买单刷个好脸值,送水送温暖的浪费时间且自我感动廉价行为,又比如各种制造意外偶遇装天赐良缘。 但他这个学妹比她们聪明多了,至少知道从他身边人下手。 方轻茁瞧都没瞧那瓶水,张嘴就是:“你们刚才欺负她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欺负……谁?”陶君手杵半空,强颜欢笑。 “你说还能有谁?”方轻茁浅浅勾唇。 陶君那抹尴尬笑容直接僵在嘴角,他说这句话时分明噙着笑,却无端教人不寒而栗:“我们和她就是闲聊,再说了,我们是你直系学妹能有什么恶意,就是崇拜你想听听不为人知的事迹罢了……” 方轻茁感到荒唐般轻哂了声:“闲聊?” 眼底笑意登时隐了起来。 “骆姝是我女朋友,你算什么东西?” 喉咙哽住,陶君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风凉话。 “……你说她是你女朋友?” “刚才不还一直追问我俩什么关系吗?怎么?失望了,接受不了了。”他讥讽。 “不可能。”陶君摇头,“算起来你也欺负她了,我亲眼目睹她哭着出来的。” 戳到痛点,方轻茁不怒反笑,笑自己这副事后诸葛的嘴脸,笑声溢出每寸五官,是没有任何褒贬含义的笑,笑累了笑够了,那俊逸皮囊才归于无波无澜。 “哭了又怎样。”他每多审视她一秒,语气就冷上几分:“我怎么对她,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这叫情趣,而你们做的那些,就是欺负。” 陶君目光里最后一丝期待和窃喜因为这句粉碎得彻彻底底,但方轻茁对她的无情远不止这些。 “以后在学校乃至这座城市,低调点,如果让我碰到抑或回想起今晚的事,你就死定了。” 挫骨了还要扬灰。 钟子旭是在方轻茁一走了之后的十分钟,数着时间踩着点去找的陶君。 她满心欢喜在里头陪着方轻 茁的工夫,他都在大堂外独自等她,等她回心转意。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光听地毯上的脚步声,陶君就知道是他。 钟子旭截住步伐:“你不用赶我,我说完就走。” 走廊一时安静得只有回音,他干笑两声,“打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接近我不过为了方轻茁,看你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不认输劲,每晚睡觉前我都在想你如果喜欢的是我该多好,甚至我还生出帮你追他的离谱想法。” “就那天看电影,你突然答应和我在一起,你不知道,我熬了一个通宵,那一晚上我在干嘛,还愿,在感谢老天爷对我的厚爱。可幸福转瞬即逝仅仅存在了半天,那天过后,你天天念叨什么时候约方轻茁吃饭,是一刻都不愿意装,我给自己洗脑,可能就是单纯地想感谢他得到他的祝福。” “直到我喝醉倒在包厢门口,现实狠狠抽了我一嘴巴子,是我天真了,连骆姝,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都知道担心我,可你呢?” 整个过程陶君反应都不大,背对着他,像是只没有感情的木偶。 他做了个深呼吸,“陶君,我护不了你了。” “今晚我伙同我表哥把骆姝骗过来算计方轻茁,我承认我也有一部分私心,就算他不收拾我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你好自为之,我祝你日后得偿所愿。” 听到这,陶君神色复杂地徐徐转身,水晶吊灯下,她看见一颗眼泪挂在钟子旭脸颊,在灯光的照耀下摇摇欲坠,继而垂直滴入地面。 - 今晚的深城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私人住宅的泳池边,昏幽的灯光将万物照得很静,座椅上的男人褪去白日沉稳的黑色西装外套仿佛也褪去了克己复礼的虚伪外皮。 衬衫袖挽上一截的手腕端起酒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方决山仰头一饮而尽,嗓音也随之沾染上红酒的醇厚:“你知道你今天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林素挺着孕肚跪坐在他脚边。 “说话。”他厉声催促。 “擅自上门。”冷风拂过,林素衣着单薄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止。”方决山把玩着空酒杯补充,“这姑且算你做的最错误的事,再猜。” 隔着夜色,林素倔强地抬起惨白面庞凝睇他,男人到了他这年纪,哪一个躲过了岁月的蹉跎,却唯独对他手下留情,洗尽铅华后的打磨沉淀出阅历赋予的稳重自持,咬住年龄上的数字攀比绝对是对他的亵渎,不经意流露出高处不胜寒气质不是方轻茁这个年龄层次所能呈现的价值,说实话方轻茁的眉眼也是实打实随了他,德行也是。 “不就是说了方轻茁不是你的亲生的。”她不怕死嗤笑。 下一秒,原本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俯身一把掰住她下巴,情绪不明,好似看他心情好坏,如若他心情不好只需轻轻一□□死她就如碾死一只蝼蚁简单。 “答对了一半。”少顷,他似奖励般宽宏大量松开了束缚,改在红印明显的侧脸上轻拍两下,“如果你没对老太太信誓旦旦地保证肚子里怀的是方家长孙,以她吃斋念佛多年,说不定不会破戒痛下狠手。”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 “我没错。”林素不满反驳,艰难撑地爬起,加上跪得太久,双腿颤颤巍巍,“作为母亲我想让我肚子的孩子认祖归宗,这难道有错?” “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做错了什么?”方决山长腿交叠作思考状,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杯壁上,“挪用公款这是其一,在我眼皮底下浑水摸鱼这是其二。” 期间,慢条斯理给自己空酒杯里续了续,“其三嘛,不自量力,妄图爬上不该爬位置。” “最不可饶恕的是,把鸠占鹊巢美其名曰为认祖归宗。” 他摇着酒杯起身,一记淬了毒的眼随着言落剐了过来,林素如遭雷击,一种戳破谎言的恼羞成怒感迅速烧灼浑身上下。 一杯下肚,方决山已然恢复往日冷漠,“言归正传,要不以职务侵占罪把你送进去改造,反正你妊娠期也吃不了多少苦,要不……” 手里攥着的水晶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他无情抛进泳池中央,“给你一晚上时间给我下去,把杯子找回去,记住,我要完完整整,少一片都不行。” 不提眼下11月的气候,光是那沉入水底的碎玻璃碴子,让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泡在水里拣,堪比大海捞针。 胆战大于心寒,林素顿时红了眼眶,第一次对方决山有了实质性害怕,往日的纵容,不计较假象只限于他的好心情。 双膝扎进地面,匍匐在那锃亮的皮鞋前:“方总,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但真的不能下水,更不能进去,不然这辈子就完了。” 抱住他大腿:“我求你,看在我好歹跟了您半年的份上,饶了我这次。” 像是清除什么挡路障碍,方决山毫不留情一脚踹开,紧接抬起左臂宣判结果:“距离日出还有6个小时,明早拼凑不出,咱们直接警局见。” 说罢,越过摔倒在地,无声哭诉的林素扬长而去。 月光悄无声息地从枯槁的云层间流出,洒在一池清水和自作自受的女人身上。 第27章 洗衣房 又是一场骤雨,室内静谧,雨点凶猛,声势浩大地密集敲打在一整面落地玻璃。 第34章 方轻茁不堪其扰,携着被打搅了睡意的恼怒腾得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关窗拉窗帘,关到一半,雨水照样孜孜不倦地发起猛烈攻势,身体愈发紧绷,无可言喻的,每砸下一记响声就好像重重捶在那坚如磐石的心脏上,抑制不住的心惊肉跳。 深城连续下了好几日阴雨,他就每天囿于名为荒谬的聊以度日中,从工作室到家两点一线,学校都不怎么去。 可能这个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丑态百出,充满了试探、算计和一己私欲,没有谁离不开谁,更没有人喜欢被欺骗,尤其是亲近之人。 似乎想到了谁,他不知疲惫地直视盛大雨幕,不知道是真的在看雨还是通过这场雨追忆某个狼狈雨夜。 墙上的挂钟指针一圈圈滑过刻度,直到有雨滴自窗缝溜进沁了方轻茁大半张脸,唤醒骨子里的冷漠分子,他反手关窗随之做下决定:不能让她再影响自己了。 无论是自己还是横亘在他和顾扬间的所有羁绊。 这阵及时雨来得巧不如来得好,来势汹汹淹没心房,形成的一条条雨柱冲刷洗涤着玻璃表面经久未除的浮尘污垢,方轻茁不断深呼吸开解,真好,早该结束了。 几分钟后,里屋传来了游戏打怪的激烈惨叫。 游戏一局又一局,忘乎所以地玩了一上午,方轻茁有些乏了,头疼般垂下脑袋,揉了揉快要挤成川字的眉心。 重整旗鼓,手游玩腻了玩掌机,总之就是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他去翻尚未通关的实体卡带,翻到了骆姝给他赢回来的游戏卡带。 塞尔达传说,全新典藏款,收藏柜里唯一缺少的那版。 撕开封条,内存卡大小般的卡带躺在卡槽里,方轻茁用手去抠,抠到一半使出浑身解数仍未能成功抠下,一股无名火陡然蹭上心间,人和他作对,现在连张卡都要和他作对,气得他任性一砸,卡带盘直接摔在了桌角方向碰倒了搁置在桌角的礼品袋,里面的小玩意儿一个个挣脱桎梏瞬间铺满地毯。 一地奇形怪状的打火机,骆姝送的纪念日礼物居然是打火机。方轻茁僵在原处,那晚他驾车离开,会所里的工作人员追上来声称在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了这份礼物,他这才得知礼物被她留在了包间。 宅家这段时光,别说这份礼物,手机他都不敢打开,生怕触发新的随机事件,比如这恋爱,谈得刚有起色,经过他这么一凶二闹,她肯定失望透顶,会不 会趁机提分手和他一刀两断?那等待他的只会是被甩吗? 所以他紧绷,易燃易爆,像做错事的拧巴小孩一边极度敏感地开导自己,疏导自己并不在乎,做错了能拿他怎么办,天不会塌,他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方轻茁;一边又自相矛盾地担心这个害怕那个。 这一刻方轻茁猛然顿悟,无论如何掩饰,如何伪装,对他而言这雨意味的不是结束也不是解脱…… 忽地,一串急促门铃打断了他思绪。 “你好,外送。” 透过猫眼窥探到是一拎着打包盒男人,方轻茁耐着性子扭开门把手:“送错了,我没喊。” 门外那人先是好奇,好一通观察头发乱得微微炸毛显得有点颓废主人,再是仰头瞅了眼门牌号,再三确认:“是这个地址没错。” 方轻茁无力撩了把刘海,扫到包装袋以及他工作制服上的鲜鹅庄字眼:“鲜鹅庄的?你们不是没有外送服务?谁让你送的?没留联系方式吗?” 面对他查户口一样的盘问,小伙子当场面露难色:“帅哥,你别为难我了,我就是一服务员,老板让我按照这个地址来送我就来送了,其他的一概不知。” 多说无益,方轻茁索性签收闭户,回到客厅立即拨了个号码,对面几乎秒接:“轻茁啊,怎么是要来吃饭吗?我给你留位置。”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鲜鹅庄什么时候开通外送服务了?” “没开通啊。”那头停顿片刻,“不过,今天确实有一单,算人情单。” “人情单?” “就是前阵日子来了个女孩子说是她男朋友爱吃,想让帮忙外送。” “所以就给她送了?” “怎么可能,说了只能堂食,这是原则。” “……” “可是吧,人小姑娘很坚持,嘴又甜,说是学数媒的可以免费帮鲜鹅庄提供logo设计,vi设计,我琢磨着不亏就答应了,今天她发来定稿,效果真心不错……” 后续再说了什么,方轻茁大脑自动屏蔽,翻涌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起因是上次他俩约饭,去他常吃的椰子鸡,骆姝再次迟到,他闹脾气坚持不动筷,骆姝自知理亏夸下海口下次想吃什么她请,他随口一句想在家吃鲜鹅庄,让她知难而退,因为鲜鹅庄只能堂食。 电话那端的人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那小姑娘不会是……你女朋友?” “嗯,我女朋友。” 从前梦寐以求得不到的偏爱,在她这体会到了。 - 凌晨十二点的深工大笼罩在月黑雨斜中,雨声淅淅沥沥尤其助眠。 熄灯过后的女寝过道万籁俱寂,没有人注意到603寝室偷偷摸摸溜出个黄色海绵宝宝,猫着腰宽大的帽檐遮住全脸,神神秘秘地拐进监控死角。 雨水冲刷着黑幕,路像是看不到尽头,一楼公共洗衣房的灯泡坏了起码半个月,骆姝打着手机电筒扒在充满监狱风的防盗窗前望穿秋水,饥肠辘辘等待那小卖部老板的外送投喂。 朦胧路灯下,远远走来一人,撑着把黑伞,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好几次踩到水坑也不在意,目的明确,直奔骆姝所呆的洗衣房货款两讫。 伞身打得极低,骆姝不识庐山真面目:“老板,你今天送得有些晚。” “嗯。”隔着伞,是低沉的应声。 骆姝伸出食指勾住塑料袋口:“多少钱?我微信扫......” 随着纯黑伞面慢慢上移,本就有气无力声音在看清那张脸后刹那戛然而止,骆姝甚至认为是她饿出幻觉了,下意识缩回手,反让那人牢牢抓住。 五指困在微凉掌心的真实触感,不是错觉,真是这王八蛋。 手机白晃晃灯光打在方轻茁经得起推敲的五官上,冷白面庞与漆黑瞳孔形成对比,他薄唇微启:“晚饭没吃饱?” 那夜的恶言相向伴随久违嗓音响起相继浮现脑海,骆姝试着抵抗了一下:“不关你的事。” 方轻茁置若罔闻:“怕你捱不住,我又要了些巧克力,补充能量。” “方轻茁,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能玩什么把戏。”他语调寻常,没有任何起伏,“对了,还有芝士热狗棒,趁热吃。” 骆姝不领情,“你告诉我,昨晚还是人老板送的,怎么今晚就换你了?” “你就当我兼职滴滴代送。”方轻茁没个正形答。 他自不会如实奉告,说他每晚在视奸她的微信步数,为什么接连两天总在凌晨更新,为此他特意跑来学校蹲了她两天。 对方滴水不漏,骆姝感觉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我不要了。” “不要什么?”方轻茁掀起眼帘,一对黑眸蓄起认真。 不要这些东西还是不要他。 “当然是不要……”话刚吐出一半,过道就传来宿管阿姨察觉异样动身前来巡查的壮胆喊叫。 “谁?谁在那?我看见你了,还不快出来。” 骆姝拼命挣扎抽回手臂,没抽出,生气了,压低声息警告:“方轻茁,赶紧把手松开,倘若被逮个正着对我们俩没有好处。” 方轻茁岿然不动,借着光源打量此刻急得火烧眉毛的骆姝。 一目了然的被家里人养得不谙世事,满脸的胶原蛋白,挑不出一点毛孔瑕疵,身上的海绵宝宝睡衣,幼稚到没边,反抗无果的欲刀人眼神还没她胸前的两颗眼珠子瞪的凶。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轻茁审时度势及时撒手但并不打算撤回,穿进窗缝扣在她头顶往下摁示意蹲下,与此同时左手弃伞将她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将手电筒功能迅速关闭。 下一秒,宿管阿姨披着外套挥着手电筒踏进了洗衣房,扫了几圈发现无人喃喃自语:“明明听见有动静的,难道又闹耗子了?” 骆姝捂住口鼻蹲在洗衣机后缩成一团,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已然跃到了嗓子眼,再多一秒势必会自行蹦出来。 须臾,周围归于寂静,躲过一劫,骆姝紧绷的神经松懈几分,弓着背一路摸索至栏杆前。 “把手机还给我。” 无人应答。 还以为是声音太小听不见,她凑近了些,“方轻茁,把手机还我。” 滴水的屋檐下,方轻茁倚在墙壁没有动弹,伞丢在脚边也不打,身上泛着雨水的潮湿。 “不还。”说着幽怨地歪来半张脸。 他还委屈上了。 之后双双陷入持续性的缄默中。 少了手机照明,尽管骆姝看不大清他的表情如何但那股子别扭劲毫不费力想象出来:“方轻茁,你现在赖着不走又不肯讲话,是不是想道歉?” 第35章 方轻茁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死活不愿抬头。 大概过去一个世纪那么久:“嗯,对不起。” 他转过来,面对面的:“你想分手吗?” “换句话问,你还喜欢我吗?” 这次换骆姝不会了。 视线昏暗,他近乎执拗又追问了一遍,“骆姝,你还喜欢我吗?” 雨势貌似渐小。 “我一直将自己情绪强行塞给你,我的纠结,我的敏感,我的不讲理,我的阴晴不定,我的蹬鼻子上脸,很糟糕地讲,除了男朋友对你不好,外面......男的都想对你好。” 原本他的措辞是外面的妖艳贱货,话到嘴边顿觉不适又生生咽下。 “从小到大我就渴望有人能不分青红皂白无条件地偏向我,在意我,关心我,但我的自尊,成长环境不允许我提这种要求,所以各种得不到释放的感情堆砌形成现在的我,矛盾,细节怪,爱说反话,不开心就不搭理人,害怕依赖上一个人就反反复复推开再确认,遇到问题习惯用攻击保护自己,展露出扎人的刺,这些,别说你,我自己都很讨厌。” “把别人对我的试探算计统统迁怒到你头上,是我不对,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和你道歉。”中途因为喉咙难受方轻茁掩唇咳嗽了一会,“既然来了,要打要骂我任你处置,好不好?” 骆姝像是被定住,好半晌处于宕机状态,扪心自问,其实压根费不着问,她是真 喜欢方轻茁啊,喜欢到即使对她撂了狠话,她依旧能在这个节骨眼为他的咳嗽发愁不忍心泼他冷水。 “手机给我,我想看看你。” 随着一簇光亮打起,将方轻茁整个人照得无比清晰,单薄的卫衣领口露出一半精瘦锁骨,长而直的眼睫毛在惨白的皮肤上投下层阴影,满头的小水珠沾上细碎的光,背后是飘在空中凉飕飕的绵绵细雨。 “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解气,骂你不还口,打你也绝不还手?” “嗯。”他贴窗,恨不能钻进去,使劲点头。 “那你把脑袋低下来一点。” 不带任何犹豫垂下,方轻茁乖乖照做,余光依稀还瞥到了手起姿势,老实闭上眼睛,一掌拍下来,呃……不痛不痒,倒像是在揉狗。 骆姝边拂拭他头发上的雨水边喟叹着:“方轻茁,这次的道歉我接受了,但下一次我更希望从你嘴里主动听到你说喜欢我……” 她难过的不是他吼她迁怒于她,而是他的喜欢,她感受不到。 “喜欢。” 骆姝停下手上动作:“什么?” 方轻茁直起那颗一贯高傲的头颅,放空的眼神缓缓聚拢在她身上,尤为笃定:“喜欢,很喜欢你。” 方轻茁确定自己喜欢骆姝是在并不晴朗的阵雨天,在他琢磨不透也无法攻克那凌晨步数难题的翌日一早,跑到人上早八的教室外偷窥,出乎他意料的是骆姝没事人一样的心态,课前轮到她擦黑板一堆热心人士抢着助人为乐,课间该记笔记记笔记该听讲听讲,作业获了夸奖也只是淡淡付之一笑。 好比银装素裹里无意苦争春的梅花,不纠结逊雪三分白,不忧虑风雪侵袭凋零,不会因为他人的一言两语就让自己褪色。 放在以前,他必会产生一种我过得水深火热每况愈下凭什么你悠闲自得的不平衡感,但那一瞬间取而代之是巨大的恐慌,袭卷他全身每一根骸骨。 他不安,他不解,最终熬了一宿分析解剖得出以下结论,这完全不像自己,很蠢的相悖思维,是喜欢的表现。 想明白的顷刻,他的世界观,岌岌可危的理智高墙开始失控乃至崩塌,以骆姝命名的地基崛地而起。 心头压着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方轻茁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喜欢你抠我烟盒上的涂层,喜欢你老拿哄小孩子口吻哄我,喜欢你茁宝茁宝的喊我,喜欢你心疼我,眼里满是我的样子。” 咫尺间,心跳与耳边回响的声音同频共振。 骆姝揪着睡衣下摆,提起高考英语听力的专心劲一个字一个字消化,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用着怀疑自己幻听的错愕目光一点点在方轻茁脸上游走,触及他真诚到炯炯发亮几乎要灼伤她的眸心时狠狠一滞。 她一直觉得方轻茁心里有堵墙,一堵结结实实常久封闭的墙,途径此地的路人会因那阴郁氛围望而却步,可谁叫她聪明,发现了他留的后门,除了那道心墙外他眼里还有一扇窗,时张时合的窗,没有上锁可惜也没有规律,常常吃闭门羹,偶尔运气好会撞见拉开条小缝渗出丝丝微光,仿佛全凭主人心情。 今晚,这扇窗自个向她彻彻底底地敞开了。 她竭力保持平常的口气:“方轻茁,我要吃巧克力。” 雨夜漫漫,一股暖意从胸口渐渐填满方轻茁整个心田。 “遵命,骆姝大王。” ----------------------- 作者有话说:用四个字总结方轻茁的爱情观:没苦硬吃! 第28章 退烧药 日出三杆,一段沙哑男音有一茬没一茬地回荡在铺满阳光的客厅半空。 “我不在,验收会议你上点心,bug和优化案最好提上日程。” “请个病假搞得像托孤似的。”庄赫在电话里头揶揄,“你是打算不回来了?” “能不能盼我点好。” “放宽心啦,祸害遗千年。” 开了免提,方轻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从善如流:“嗯,和你这千年王八比,半斤八两。” “……看来没烧糊涂。”对面继续诅咒加满,“咋就没把你这张如簧巧舌给烧哑了。” “那也骚不过你。” 怼得庄赫气笑两下,有点坏心眼地哪壶不开提哪壶:“孤家寡人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求求兄弟我发个善心,我这边勉为其难呢,一结束会议就捎病号餐去探望探望你。” “用不着,我有手有脚。”方轻茁打开药箱找出根体温计,“还有,想发善心,就去荒漠养骆驼书写自个的绿色传奇,机票钱我友情赞助。” “方轻茁,咱俩好歹同窗四载,别以为我听不出你的弦外之音,你才绿色传奇呢,你全家绿色……” 刹那破防声自听筒喷薄而出,方轻茁将手机挪远了些,量体温间隙,屏幕弹出条新消息提醒:【我下课啦。】 聒噪忙不迭摁灭,不假思索给那消息主人拨了个语音过去。 “嘟……”电话接通的那瞬,两头皆是默契缄口,方轻茁更是脑子一片空白,抢着打过来,甚至开场白没组织好。 冷场几秒,还是骆姝率先喊了他名字:“方轻茁,你找我啊。” “嗯。”带着袒露心扉后的些许不自然,方轻茁柔声应下,“下课了?” 与方才反唇相讥的他简直两幅嘴脸。 “刚才我在上课,没看到消息。”骆姝顿了顿,掩饰不住的雀跃道,“你找我什么事?” “今天天气不错。” “然后呢……” “要不要出来……”也不是头一次约饭,方轻茁解释不出的当前油然而生的小鹿乱撞感,后脑勺枕在沙发背,一手握手机贴耳,一手搭在跟团浆糊般黏黏稠稠的大脑脑门上,“一起吃饭?我知道有一家……” “今天恐怕不行,我们寝室聚餐。” 下文悉数堵在嗓子眼,方轻茁吐吐不出,咽咽不下,结果就是力不从心憋出阵咳嗽。 昨晚开始这人就在咳,骆姝免不了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头疼脑热。” “严重吗?” “在量了。”方轻茁抽出夹在腋下的体温计,看着上面跳到37.5的数字刻度,眼不带眨地指鹿为马,“38度6。” “八成是昨晚淋了雨。”骆姝关心道,“家里有没有退烧药?” 方轻茁手指抓住感康的动作一顿,当机立断利落地送进垃圾桶。 “没有。” 话音刚落,又假模假样咳了一声,补充,“没事,你安心去聚餐,我在家睡一觉就行,之前有一次感冒睡上个一天两夜自己就好了,药都不用吃。” “那怎么行,我买药过来一趟。” 从电话挂断到门铃响起,方轻茁就守在入户玄关,为了验证烧得确实严重,专门用热水洗了把脸,扒乱了发丝才肯开门。 骆姝一进屋,鞋来不及换,二话不说对着他全副检查,踮起脚尖,挑开额前的碎发用自己的手背感受他体温:“真的好烫。”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何尝不是,前不久还想方设法地让人家过来,但此时此刻面对写满着急和心疼的一张脸,方轻茁觉得自己好奇怪,后悔了,不应该装的,害她担心了。 骆姝看着跟前一言不发的方轻茁,双瞳无神,反常得不能再反常,她有常识,生病的人会迟钝,可他这反应明显是傻了? 一动不动的,不会是烧傻了吧? 把乱掉的刘海拨弄回来,郑重其事问他:“方轻茁,我们什么关系?” 第36章 微凉指头在额头戳来戳去,怪舒服的,方轻茁慢半拍:“情侣。” “还有吗?”骆姝慢慢引导。 “校友。” “还有呢?” 方轻茁冥思苦想良久:“暂时,想不到了。” 不是反驳没有了,而是他暂时没想到,骆姝决定不再为难他:“还有战友关系。” “?” “因为,你占有我,我占有你。” “……” “不好笑吗?”骆姝托起他红润双颊,拉低下来些,“完了,不会真烧糊涂了吧。” “我没事,不严重的。” “严重!”重新覆上只增不减的灼人脑门,“好不容易正常了, 可别一夜回到解放前。” 方轻茁哭笑不得。 “不行,赶紧先把药吃上。”说着手忙脚乱地拆开盒退烧药,自个研究说明书,把剩下的一板药扔给病号,等她研究完抬头再看,方轻茁已经掰出粒药丸,不就水直接塞进嘴里生咽。 “你怎么吃了?” “不是你让我吃的吗?”方轻茁一脸无辜。 她上手:“哎呀,这药不能空腹吃,快吐出来。” 要不是方轻茁说已经吞了,这会儿应该到胃里,瞅她这架势,势必准备抠嗓子眼进行催吐。 气得骆姝将这不省心的戇度尼子打发到客厅,自己则套上围裙泡在厨房煮粥,掩耳盗铃和他分享先上车后补票先例,同理,只要没有分解,就还有补救余地。 有没有补救余地,方轻茁不敢苟同,不过,身体里的药力渐渐起效,他切身体会。 整个人昏昏沉沉,眨眼频率变得频繁,他目不转睛追随对面开放式厨房里那抹为他忙碌身影,开着水龙头反复淘米,真是难为她了,他都不清楚他家寸草不生的厨房有这玩意儿,然后两片唇瓣张张合合,搭配手势动作,声情并茂讲诉上来时发生的事:“方轻茁,你们小区楼下是不是有条流浪狗?没拴绳,逢人便叫,跳起来大概有我这么高,那牙口张起来起码能塞下一口锅。” 活灵活现的表情像钩子一样勾着他。 “它咬你了?” “没有。”骆姝搅着砂锅里的白米粥,抽空投来视线,“不过它吼我,还龇牙。” “可能这就是没有人要它的原因吧。”方轻茁有感而发,话里却藏着隐晦。 午后阳光懒懒进窗爬上眉梢,他偏头去望,立马有空气往耳朵送来异议。 “它又没真咬人,不能一棒子打死,凶是凶了点,说不定就是任性偷跑出来找不到主人一时应激罢了。” 暖阳迷眼,睫毛轻颤着,许是药效发挥到极致,方轻茁眼皮愈发沉重,在意识沦陷前,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生根发芽。 “方轻茁,怕太甜我只放了一勺糖,你先尝尝,不够再……”骆姝端出碗热气腾腾白粥,后话在看到静静躺在沙发的男人时猝然一断。 眼皮沉阖,似不舒坦眉心微折几分,一手抱着抱枕置在胸前,一手虚握成拳垂落在沙发边缘,像是彻底入眠。 时光流逝,室内光线褪淡,方轻茁这一觉睡到太阳落山硬是没有要醒来迹象,骆姝三心二意,2倍速的电视剧一集接着一集,剧情没记住个大概,倒是一有风吹草动就朝另一头瞟,禁不住好奇心作祟,退出手机页面蹑手蹑脚靠近,宽大沙发里,方轻茁嗜睡如故,额间因生着细汗浸湿了少许黑发,呼吸节奏平缓,白净面色也恢复常色,看样子烧退了。 好不容易掌握主动权,趁他半昏半睡,对着他可劲指指点点,小嘴叭叭不停说了很多抱怨的话,什么你也有今天,什么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这样称职的女朋友,属实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音量很轻几不可闻。 自始至终,沙发上那位无知无觉,对周遭发生所有浑然不明,宛如案板上的鱼任人蹂躏。 过完嘴瘾,骆姝见好就收,趴在一旁细细打量方轻茁难得的人畜无害一面,不比五官神韵鲜活起来的抓眼,第一时间侵略你的所有感官,静态下,不可一世眉宇藏匿的缕缕愁思终窥见天光,莫名联想起一生含蓄的中国人笔下,美术史里一半之多的写意画,不苛求工笔细琢,寥寥几笔,三两墨斑,展其意叙其情。 这副不可自理模样的确少见,机不可失,骆姝拿出手机点开相机功能,为了追求拍照效果,甚至于大着胆子爬上沙发为艺术献身,各种刁钻角度找构图找机位咔嚓咔嚓一顿怼脸拍。 期间,一绺弯曲碎发戳在眼角上实在有失美感,她秉持敬业精神伸手去做整理,手腕伸到一半猛地叫人擒住。 这动作快得毫无预兆,骆姝没有防备,登时失去支撑力朝下猛扑,等她爬起来,方轻茁不知何时醒来,原本涣散眸光也重新渡上往日不好糊弄色彩。 一时间,一股大眼瞪大眼的尴尬弥漫在两人之间,骆姝贯来不擅长弯弯绕绕,现在是她骑在人身上,一病号身上,重要的是还让正主逮个正着,这该如何狡辩是好? “呀,你眼尾有颗小痣。”她佯装惊讶,企图搪塞过去,说着还上手点了点位置,“你知道吗?” 底下的方轻茁不语,一而再再而三压下喉间痒意紧盯骆姝不放。 他那有颗痣他当然知道,还用得着问他?这拙劣的混淆视听方法他都不想明着拆穿。 骆姝挤出道不失礼貌微笑:“还困吗?要不要再睡会?我绝不打扰你了。” “不用,早醒了。” “什么时候?” 方轻茁突然很想摸摸被她碰过的地方,指尖偷偷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作罢:“你哐哐拍照,开闪光灯的时候。” 骆姝笑容凝固:“那你刚才怎么不继续装睡?” “怕你扇我。” 不是,她到底哪里表现出爱打人了? “为什么?” “因为我活该。”他轻飘飘答。 这一番自知之明成功将骆姝整自闭,一下子竟有点转不过弯来。 方轻茁偏偏这会含情脉脉喊住她:“骆姝。” “嗯?” 两具火热躯体虽隔有抱枕,但说不上来的紧绷。 “捂了一身汗,我想去洗个澡,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去?” 怪有礼貌的,骆姝更不适应了,不自然地从他身上讪讪离开。 方轻茁脑袋低垂,按着后脖颈,脚步拖沓地踱进卧室,路上丝毫不避嫌,黏有汗水的上衣想脱就脱。骆姝则呆坐在沙发扶手旁,乖巧地双手扶膝,全程行以最高敬意的目送礼,随着衣角下摆一寸一寸向上撩动离开肌肤,占满三分之二背部的大片美杜莎纹身迅速占据她所有视野。 正当骆姝惊叹方轻茁还有如此狂野一面时,像是猜到有人在偷窥他,他冷不丁掉头,媲美网上各型各色擦边博主的紧致肌肉线条当即事无巨细地暴露在空气中,与她涨见识了的目光撞个满怀。 不同与背面匪气,正面的皮肤干干净净,稀罕的是这货居然是粉白皮。 再反观当事人十分大方坦然,毫不芥蒂地回望过去,是那种盯着你看又并非真在盯着你的眼神,无端端生出以为被占便宜的是他其实是你自己错觉。四两拨千斤间,还是熟悉的配方,那个熟悉的方轻茁回来了。 明明是一派禁欲的青春男大,却总不经意间表露出情场老手该有的游刃有余,惹得她想入非非。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特像没见过男的。”他折返,不仅打趣还讨嫌举例子,“西游记女儿国那集,就和大家伙看到唐僧一样。” 休闲裤腰间未打结的两根抽绳,随着他的步调而大幅度乱颤,骆姝心里痒痒的,具体又谈不上为什么,非礼勿视别开识珠慧眼,舌头打结似的否认:“是……你纹身特别。” “是吗?”他不疾不徐游回客厅区域,越过茶几,故意停留在骆姝面前,“还有其他地方的。” 弯腰,在她耳边轻声具体交代了哪些部位,那瞬间,骆姝整个耳廓几乎能感受到来自男人携带的高烧散去余热。 “想看吗?”方轻茁慢慢从眼底浮出个不怀好意笑容,延伸至唇,像极了引诱人类吃苹果吐着信子的毒蛇。 “不,不用了。”她嗫嚅,眼神躲闪,耳根肉眼可见变红。 女朋友经不得调戏,方轻茁适可而止,忍俊不禁地捞过茶几上狂弹语音来电手机转身去了房间。约莫半小时,再出来时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连根头发丝都透着精致,他居高临下走到骆姝身边,用他三十七度的嘴冷酷又无情地吐出个:“走。” 短短一个字让听的人产生种提起 裤子不认账即视感。 骆姝不情不愿起身:“你不会又要轰我走吧?” 她撇嘴,“这次我没惹你生气,等我把这集看完好不好?” “……”方轻茁没急于解释,顺着她的请求往那电子屏幕觑,起初,还以为什么时兴的爆剧,定睛细看,cctv12,普法栏目剧。 品味还真是独特。 第37章 “送你回学校。”他抬下巴示意窗外天色,同时提腿自顾自朝门口迈,“剧,车里也能追,如果你真想呆到晚上看我纹身,当我没说。” 骆姝磨磨蹭蹭跟上,还想争取多留片刻:“厨房我还没有收拾。” 换好了鞋,方轻茁倚在门框,勾起玄关斗柜上的车钥匙:“会有阿姨来收拾的。” 视线落在后头踩着比自己大了好几码拖鞋小碎步跑来的小手办,若有所思。 感知逃脱不了要被驱逐现实,骆姝一屁股坐在换鞋凳上,深深叹了口气,认命道:“算了,送来送去太麻烦,我自己能打车回学校。” “真不用我送?” 他不问还好,问了,骆姝就憋的一肚子苦水,天杀的方轻茁过完河就拆桥,声音不自觉拔高:我说不用就不用。” “可我想送你。” 果然,用力扯鞋带的手立时顿住。 方轻茁屈膝半蹲继续帮她系鞋带:“不送你怎么帮你把在楼下丢的场子找回来,不送你怎么和你一起去吃晚饭。” 修长手指那么一缠一绕很快捆好个活结,满意地点了点头,顶着副求表扬神采从外套口袋掏出个什么东西,跟变戏法似的手心张开,一条银色锁骨链赫然挂在了他食指间。 灯光下,那是一条镶有三圈满钻吊坠的白金项链,熠熠闪烁,锁扣铭牌处刻有品牌名字,不知是不是骆姝眼花,依稀辨出了点蛇形那味,仔细察看,头梯尾尖,可不就是条银蛇缠绕,一摇一摆的,晃得骆姝移不开眼。 回过神来,她眼睫扑扇,有意外,有茫然,有疑问,瞧向方轻茁,他也在看她,挂着冰消雪融的暖阳。 “送你的。”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东西?” “不是突然。”他笑了笑,半眯的瞳孔溢满对待小朋友的浓浓宠溺,“补的一个月纪念日礼物。” 原来波涛汹涌的眸心也能涟漪潋滟。 将近十点的女寝楼下,门可罗雀。 副座,夏以茉解开安全带顺便叮嘱身边玩游戏男友:“我明天上午满课,吃完饭你再来接我。” 说话间,自进校起一直开在前头的劳斯莱斯下来个蹦蹦跳跳背影随即吸引了她注意。 察觉到女友的走神,男人抬头吊儿郎当瞥了眼那蹁跹倩影飞进宿舍大门,与自家女朋友相比倒是两款类型:“认识?” “嗯,我室友。” 一听认识,男人立马来了兴趣,手机一丢,脱口就是酸溜溜的臆断:“看来你这室友傍了个干爹啊!” 闻言,夏以茉开车门的动作一滞,转过头神情严肃地反问他:“你有证据吗?” “我这年纪顶多开辆卡宴,你看前面那辆加配置至少能买我四台,不是金主爸爸是什么?” “那就是没证据了。”夏以茉警告他,“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说我室友,她不是那样的人。” 男人也没想到她会这般维护这位室友,平日里没见得多对同学上心,于是脸上挂不住地口是心非:“是是是,以后不说了,你不是急着回寝室吗?我晚上还有个局,就不陪你了。” 一阵沉默后,夏以茉识趣下车,没走两步,身后车辆引擎喧天,如那开弓没有回头箭般扬尘驶远。 第29章 退会申请 学校超市,谷佳倩臂弯挂着满满一筐购物篮穿梭在零食货架区扫荡:“咦,奥利奥出新口味了,骆姝,你最近夜里不是老嚷嚷饿吗,要不要买来尝尝?” 一回头,人呢? 折返回隔壁,不出所料,骆姝低垂着脑袋,捧着个手机玩得正入迷。 “骆姝!” 随后,货架前的骆姝胡乱应了两声,甚至头都没抬。 谷佳倩边埋怨地走到她跟前边定睛打量,说是来补点生活用品,全程不挑不买,光顾着对屏幕一个劲傻笑,种种迹象不禁使她嗅到了一丝秘密味道。 “你最近很不对劲!” 闻言,骆姝讪讪收回与方轻茁的聊天页面,心虚地迎上好姐妹的审视,赔笑道:“我哪里不对劲了?” “浑身上下哪都不对劲。”谷佳倩不为所动,犹如那明镜高悬匾下的青天大老爷刚正不阿,一一列举其罪状,“除开上课吃饭无时不刻不拿着手机,还有,几乎每晚踩点回寝室,那夏以茉回来了都不见你人影,最重要的,上次我们仨约好了去聚餐,说不去就不去。” 意识到冷落了好友,骆姝抿唇致歉:“上次聚餐是我对不住你们,要不,我请你和思思开小灶。” 谷佳倩不领情,哼一声:“不够诚恳。” 骆姝:“地方你们选。” 听到这,谷佳倩一下子没绷住上赶着推荐:“就大学城里那家火锅店,我馋了好久。” 挽上骆姝胳膊,“那明天下完课我们就去。” 后一秒意识到行为有些打脸,她瞬间改口挽尊,“我可不是看在火锅的份上,是念你认错态度积极。” “是是是。”骆姝笑着附和,“那谷娘娘咱起驾回宫?” 两人迈出超市没多久,手机不合时宜“噔”得一响,骆姝掏出查看,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佳倩,我还有事就不和你先回寝室了。” “不会又是学生会的事吧?”谷佳倩下意识问。 “嗯。”她确实是要去一趟,不过是退会。 继团建撕破脸皮她就提交了退会申请,加上自主退群那事,她更志不在此,不顺的是退会手续一直被上头压着,程欣雨巴不得她离开,思前想后,只有一个人。 - 崇学楼计算机系教室。 “段然,门外有人找。” 正在看手机消息的段然应了那人一声,面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像是猜到所来何人,摁灭手机屏幕,理了理外套闲庭信步到教室外。 还没有到上课时间,走廊上人来人往,骆姝背对而立,长发扎成个饱满丸子头,后脖露出一小截洁白肌肤。 喊了下她名字,寻声,骆姝转过身来。 段然随即露出个惯有微笑,明知故问:“找我有事?” 不等她作答,喧宾夺主道,“我一会还有课,你不介意的话,等我这节课结束,我们找个安静点的……” “不用了。”骆姝打断,拿出打印好和手写的两份申请书,“我过来就是给你送退会申请,花不了太多时间。” 段然挑了挑眉,看一眼没接:“你是不是忘了?我已经不是学生会主席了。” 骆姝哪能忘,只不过那现任主席踢皮球,不是以申请书不满一千字就是以要求手写版等各种刁钻问题回绝,最后竟搬出了他无权同意,需要上任主席点头,实在荒谬绝伦。 “是,卸任了还不忘横加干涉。”骆姝阴阳怪气,“既然您忙,我便不多行叨扰,等会就通过邮箱发你一份线上文档,再见。” 段然表情错愕,连忙用身体挡住欲要离开的骆姝:“我是做错了,可我不这样,你怎会来找我。” 骆姝仰起下巴:“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节骨眼退出学生会就是百害无一利。”段然不解释,反倒在她耳旁低语,“只要你听我的,好好再呆满一年,我敢担保,下一任学生会主席必定有你的名字。” 他把她当作什么人了? “无功不受禄。”骆姝退后半步,隔开段距离,“而且,我明确告诉过你,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仅剩的耐心消磨殆尽,段然不由分说逼近:“骆姝,欲擒故纵也要有个度。” 自上回精心准备的告白被方轻茁那搅屎棍毁于一旦,骆姝躲他的意图越发明显,先前还会碍于面子回一两句,现在直接是敷衍装死,甚至不 惜退出学生会。 “我?欲擒故纵。”头一次被人按上这个罪名,骆姝心中的不满已经达到顶点,语气压着火,“最好是存在误会,我什么时候对你表达过那种想法了?” “误会。”段然气笑一声,索性也懒得伪装,“你进学生会不就是为了我,当初来面试对着那墙上我的照片恋恋不舍,归根结底,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没有我,你真以为能通过面试?” “最后澄清一遍,我不是在看你也不是为了你进学生会,更没对你心存那门子心思。”感受到四周的关注目光频繁投来,骆姝没精力和他纠缠,阐明完真相提腿准备远离是非,手腕却猛地叫人抓住。 那么多双眼睛在看,段然顶着颜面扫地压力强行将人拖回来,咬着后槽牙自顾自道:“屡次三番在大庭广众下拒绝我,是不是很有优越感?提醒一句,我想得到的就没失手过。” 仿佛看不见骆姝的难看脸色,拽着她扬声向看戏观众介绍,“请同学们做个见证,追了好久刚才终于肯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教学楼这层尽是些熟识同学,他这一嗓子下来,一呼百应,什么祝贺苦尽甘来什么好事必须请客,五花八门的场面话皆有。 如此黑白颠倒,骆姝忍无可忍,再不反驳还真就坐实了他女朋友身份,拼了力挣扎,甩不开,不由豁出去吼了句“我有男朋友”。 第38章 叫好捧场演变成窃窃私语。 “我知道。”段然强颜欢笑,“我嘛。” 尾音落下同时,人群外杀出个黑色身影,一个利落抬腿一脚踹在洋洋得意且没有防备的段然大腿外侧位置。 事发突然,段然趔趄几步,没站稳,扑通摔地,他面目狰狞,吃痛甩了句脏话旋即掀起眼帘瞧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东西胆敢对他动粗。 在一眼认出来人后,眉宇以可见速度染上憎恨。 原本打算帮忙扶人的几位男生在看清是方轻茁时,纷纷自发性暂停了步伐。 方轻茁双手插兜,居高临下阴影覆盖住匍匐在脚边犹如蝼蚁般段然,漆黑眼眸片刻不挪俯视他,眸心的漫不经心瞬间凌厉,如同一场迫降的台风天,所到之处心惊胆颤。 “给你台阶就下,给你副棺材还不得躺?” 瞥到裤子上的鞋印子,再联想如今窘境,段然一肚子怒火,气急败坏指着肇事者破口大骂:“方轻茁,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敢踹我,信不信我告你个寻衅滋事罪。” 听说计算机系有人打架,整层楼的学生闻讯赶来,顿时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方轻茁满不在乎,偏头看眼状况外的骆姝,很是强横的语调:“有病的是你,没听人家说有男朋友?” 段然舌尖顶了顶腮:“那请问关你什么事,吃饱了撑的专门找我不快是吧。” 果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方轻茁徐徐蹲下,单手搭在欲要爬起来的段然肩头,施力又给他摁了回去,本来微抿的嘴唇慢慢扯起个轻蔑又有点睥睨意味坏笑。 “怎么不关我事。”停顿两三秒,“我就是她男朋友。” 宣示主权的发言一经抛出,威力不亚于在现场投了颗炸弹,人群里发出阵阵爆鸣,紧接交头接耳。 “上一秒还是段然的女朋友,下一秒咋成方轻茁女朋友了?” “还没看明白啊,人段然明显是追求未果病急乱投医,逼宫自求上位呢,结果舞到正主面前,自取其辱。” “万万没想到方轻茁居然谈了恋爱,对象还是段然死乞白赖追的女神。” “恶俗的三角恋,今晚的论坛又有热闹瞧了。” 风言风语传进段然耳里,一下又一下捶打薄弱耳膜,他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站定在骆姝跟前,可见方轻茁那一脚是没有余地。 “我不信,你和他怎么可能会在一起,一定是方轻茁那家伙信口雌黄,是不是?” 戏剧极具反转一幕让骆姝的大脑有些紊乱,像是生了锈般无法正常运转,他俩一个班,碰上方轻茁本就是较高的概率,所以她尽可能速战速决,即使不小心撞见,继续装不认识便是。 不承想,计划赶不上变化。 段然的苦口婆心仍在空气中不断飘荡:“骆姝,你别被他蒙蔽了,他方轻茁能是什么好人,满肚子坏水,他就是个衣冠……” 话音未落,容不得他人肆意诋毁自己的方轻茁抢着那声“禽兽”脱口前一把牵住骆姝的手,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真想找个皮搋子丢过去堵上那厮喷粪的嘴。 “信不信由你,恶意中伤我有意思吗,以后再让我发现骚扰我女朋友,就不光是踹你那样简单。” 段然一颗心霎时凉了半截,想回骂他算老几,没发出声音,不为别的,只因他望见骆姝不加犹豫地回握,十指相扣举动像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一样狠狠打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电光火石间,尘封记忆涌上脑海,那年学生会纳新面试,挂有学生会成员展示栏下,少女身姿妙曼,卷成筒状的报名表握在手中,全神贯注的目光久久沉浸在那最高处的成员介绍,夏末余晖正盛渡满她整个侧脸轮廓,金灿灿的晃眼却不刺眼,那场景,好似从天而降的美神阿芙洛狄忒。 而墙上的职务照片与他并排的唯有方轻茁。 直到上课铃敲响,老教授抱着教材出现才制止了这场僵持不下的笑话。 课堂上,老教授放下保温杯:“上课之前,先点个名。” 按姓名首字母排序,段然有人帮忙答到,老教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后轮到方轻茁,高呼其大名。 无人应到,老教授拔高音量:“方轻茁在不在?” 这个空档,底下讨论声愈加愈烈,当事人不在场,不乏有唯恐天下不乱同学嬉皮笑脸搭腔:“教授,方轻茁陪女朋友去了。” 老教授显然不信,专业课四年,这位得意门生哪次缺席过,推推眼镜挨个挨个寻找,从前桌扫到桌尾确实不见方轻茁身影,这才将信将疑询问:“那小子有女朋友了?” “是啊,可漂亮了。” 老教授啧啧两声。 “教授,我有照片,您要不要看看?” 这是要钓起他好奇心好拖堂啊,察觉中了计,老教授战术性清嗓找补:“聒噪,这节课先不点名,随机抽问上节课的知识点,答不出来的抄写十遍。” 不出意外,教室里一片哀嚎。 另一头楼梯间。 “方轻茁,你一会不是还有课?” “逃了。” “逃课不好。” “那等着别人惦记你好?” 骆姝跟着上了一层阶梯后说什么都不肯再爬:“再上去就是楼顶了。” 方轻茁果然停了下来,侧过身,掠过她倔强不退步眼神,然后一动不动地伫立原地。 “你站得太高了,我这样看你脖子有点酸。”骆姝保持仰脖姿势良久道。 只见方轻茁默默踩下几步楼梯,站在离她三格远的阶梯上与她平视。 见状,骆姝尾巴别提翘得多高,得寸进尺:“可这样就离得远了。” “谁叫你腿短。”他表情不带变化,又自觉踏上两层。 到底是舍得同她讲话了,骆姝试探地勾起他小拇指:“方轻茁,我冷,能……” “不能。”方轻茁听都没听完一口回绝,在她殷切的注视中不自然扭开视线,沉默片刻担心言辞过于绝情又给出安慰理由,“反正在学校不行。” “什么在学校不能。”骆姝拧眉,“天台门没关,风呼呼地朝着我后背吹,和你商量能不能先下去?” 方轻茁嘴角不明显抽搐两下,敢情是他自作多情了。 骆姝天生手寒,比起她方轻茁的体温热乎得不止一星半点,她小心翼翼触摸汲取他的热量,不知怎的人一旦有了依靠便开始庸人自扰,回想方才方轻茁当着所有人面前亲口公开她们的关系,是勉为其难还是情势所逼?她不敢妄加揣度,酝酿半天,实在忍不住全盘托出。 “刚才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方轻茁轻叱,将冰坨似的小手反握,严严实实包裹 进掌心,“他挖我墙角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 感受手部传来的暖意:“我说的不是这个,是当众宣布我们在一起的事。” 听她这语气,方轻茁一时拿不准她态度:“你,不愿意公开?可之前不还很遗憾不公开怎么牵手约会吗?” 骆姝垂眸摇头:“你公开,我开心还来不及,但下来后我认真思考过,两个人一起谈恋爱不能自私。” 方轻茁就静静等着她一点点倾诉完。 “如果弥补我遗憾的前提条件是建立在你负担上,那我不愿意。” 大拇指细细摩挲细腻皮肤:“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 “我承认以前是我思想狭隘了,既然选择在一起,外界的种种就该断舍离。嗯,用你的原话表达就是,如果把我的一己私欲建立在你的委曲求全上,那我还是个男人吗?” “所以,不是负担,是我心甘情愿。” 骆姝那份始终不敢相信的确定,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 她抬起脑袋眨着眼睛望向方轻茁:“真的?” “肺腑之言。” “明天我想起早。”她说。 “起早做什么?”他非常自然地把手揣进衣兜,连同她那只,带她下楼。 “看日出。” “那我陪你一起”这句提议方轻茁还未曾张口就胎死腹中。 只听得身边人一本正经补充,“我倒要瞧瞧明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 当晚的深工大论坛,跟雨后春笋似的一个个挤冒出头,有吃瓜惊讶型,有天塌了型,为数不多的祝福下攻击言论异军突起,不过,发布不到一分钟像是自动触发什么机关纷纷显示已被删除。 而占据置顶的依然是介绍方轻茁那条经久不衰热帖,只因评论底下多了条引发广大男性同胞共鸣的酸溜溜回复。 —这哥们成功做到了让我又羡慕又嫉妒还恨啊!!! 第30章 小蛋糕 和其他城市的冰天雪地不同,深城的冬天是从正式掉的第一片落叶开始。 今天只有两节早课,距离下课5分钟,骆姝早早收好课本,谷佳倩生理期请了病假还等着她回去照顾,严阵以待时,反扣在桌面的手机呜呜震动。 第39章 【楼下等你。】 紧接又是一条。 【给你带了小蛋糕。】 看着新鲜出炉的新消息足足愣了几秒,瞥向窗外,消息主人赫然就站在楼下。 骆姝腾得一下起立,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声音,与她内心的尖叫重叠也打断了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老师。 “这位同学是对我有意见吗?” 一旁的侯思思作垂首状偷偷扯她衣袖提醒:“骆姝,老师问你话。” 理智回笼,骆姝发现自己已然成为全班焦点,迎上女老师的诘问眼色,心虚地为冒冒失失行为微微躬身道歉。 女老师无可奈何地收回目光,叹了口气“下次注意”就让她重新坐下继续上课。 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异常难熬,下课铃响起的第一时间与侯思思作了简单告别便一股脑撒腿冲出教室,下了几步楼梯临时记起那单肩包还挂在椅背上,又匆匆掉头折返教室。 一口气噔噔跑到一楼,临出学院大门猛地刹住脚步转向右手边的仪容镜,镜子里的人素面朝天,新剪的刘海经上上下下一折腾早已不成型,胜在底子不错姑且看得过去,但在心上人面前貌似行不通,急忙掏出根裸色口红亡羊补牢,又趁着抿唇工夫扒拉那刘海帘,确保形象得体了这才缓缓出发。 出了大门,一阵日光烘烤过的微风迎面吹过,根部刷了白漆的大树正在簌簌飘叶,卫衣叠穿的男人笔直挺拔地站在人行道的红砖上,阳光的投射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与张牙舞爪的斑驳树影在地面形成一幅赏心悦目的风景画。 周五,晴天,没课,懒洋洋的太阳底下和等你放学的男朋友。 搜肠刮肚,骆姝也无法找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一刻感受,就比如现在的左心房满满当当的,却轻盈得长出了翅膀。 莫名联想起最近网上很火的一个话题,人和人之间有过一个moment就够了,但上帝赋予了人们贪心权利。 倘若对象是方轻茁的话,不够,压根不够,她要坚定,贪心地拥有无数个美好瞬间,和他。 另一头,似对视线敏感抑或感知到什么,方轻茁抬眸发现了她,四目相接,毅然踩着地面落叶朝她走来。 一步之遥,骆姝娇羞地挽着头发:“你今天…...” 话说到一半幸福笑容彻底冻结在布满错愕脸上,因为方轻茁竟堂而皇之越过她从身旁擦肩而过。 不可思议目光追随那道渐行渐远的惬意背影,而后埋怨地喊停他:“方轻茁,你要去哪?”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方轻茁扭头,用着‘你谁’的疑惑表情打量她,指节拎着的奶茶袋左右晃动,数秒后:“哦,你剪刘海了,差点没认出来。” 骆姝当场石化,质疑人生的漂亮眸子忽闪忽闪,眨了又眨。 “好了,给你的,趁热喝。”方轻茁见好就收,借着递奶茶间隙,兴致盎然地仰起脸欣赏起蓝天白云。 纵使买了奶茶骆姝也没见得多开心,接过那杯还有温度奶茶摸了摸那几缕刘海,他这反应明显是没认出她,前后反差很大吗?明明谷佳倩她们夸漂亮夸可爱来着。 “不好看吗?”她捧着奶茶问。 方轻茁仿佛逗她上瘾,揣着明白装糊涂将问题抛回:“什么不好看?” “新发型不好看吗?”她重复。 方轻茁这才弯下脖子凑到她面前,佯装研究她的新发型:“你说这个啊,那你站直了,我仔细瞧瞧。” 骆姝乖乖照做,立正姿势挺胸收腹,期待他的五星好评。 太容易上当了,方轻茁眼底藏着愉悦,认真注视一直以黑长直,露额头清冷感示人的骆姝,怎么说呢,剪之前就老吸烂桃花,这刘海剪完乖了不少,怕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上来染指一二。 想到这,眉心微蹙,这微妙变化成功让骆姝捕捉到,正当她纠结皱眉头几个意思时方轻茁的关注点慢慢从刘海转移到不施粉黛的无暇皮肤上,水嫩嫩的,像剥了壳的荔枝,摸上一把是什么感觉呢?会掐出水来吗? 印象里,她室友,还有学生会的朋友就特爱上手对着她小脸蛋又揉又挫,关键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任何脾气,温顺得如同只小猫任人摆弄。 他心里可是好奇了很久,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卖起关子:“想听实话吗?” 完了,往往这句台词后头没什么好话。 骆姝点头。 “像雏田。” 锄田?锄地还是犁田?是在变相地说她土吗?铺垫了那么多换来这云里雾里一句,骆姝闷闷不乐地取出吸管扎进奶茶杯,声线低落在一条水平线没有起伏:“小蛋糕呢?” “车里。” “哦……”骆姝话锋猛转,“明天我就去理发店把头发接回来。” “考虑清楚了?” 骆姝这回是真受打击了,语气染上几分不满:“即使剪得差强人意,可你作为男朋友,就不能昧着一次良心夸一下我吗?还犁田,伤到我了。” 方轻茁一个噗呲笑出声:“不是,我究竟什么时候说你犁田了?我分明说的是雏田,火影忍者里的最漂亮那个,自己听力不好,就朝无辜男朋友发火是吧。” 眼见自己无端又闹了乌龙,骆姝恼羞成怒:“方轻茁,你烦不烦?” “哦。”他学她难过口吻,“谈了还没满两个月,就嫌我烦了。” “谁叫你老爱捉弄我。”她开始翻旧帐,“还有,今天一声不响来找我,一点缓冲机会不给,吓我一跳,知道我闹出什么笑话吗?” “你的意思是以后我来找你需要报备?” “不是……” “不是不可以?” 这人咋回事,今天老爱插嘴。 “我的意思是……” “我可以报备。”他又打断,坦然直视她的双眼,正经起来的模样别有一番摄人诱惑,“每天,去哪,要做哪些事,还有想你,都可以和你报备。” 骆姝突然间感到大脑不大好使,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你……不觉得麻烦?” “男朋友向女朋友报备,天经地义。” 一句天经地义,抚平了所有负面情绪,她细声呢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一声不响跑来,万一跑空了,怎么办?” “不会,你今早只有两节课。” 骆姝默了会,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两节课的?” 终是按捺不住,方轻茁笑了笑,食指跟拇指在她脸上捏了捏:“骆姝大王,你问题真的很多。” 手感确实不赖。 相比被方轻茁占了便宜,骆姝更好奇骆姝大王这个称呼有什么含义? 方轻茁给出的答案是没什么特殊意义,理由是她突如其来的嘚瑟劲,像足了动画片里,灰太狼吃不到小羊每每又信心满满自称“我灰太狼大王”的样子。 行,怪她多嘴一问。 拿到小蛋糕,方轻茁还有事,况且骆姝也不放心谷佳倩一个人。把人送回宿舍又去了一趟系里办公室和老教授交谈了半小时,双方顺利达成共识才离开,只不过刚下楼他就碰到了顾扬和管思奇哥俩。 站在一辆白色r8前,看样子也是要出校。 狭路相逢,两头视线交汇的刹那,方轻茁没有浪费一丝多余表情,顾扬握着拳头在观望他的态度,中间夹着不知所措的管思奇上跳下窜,瞻完方轻茁顾后头的顾扬。 方轻茁率先收回视线,头一甩,像是遇见无关紧要的路人自顾自打开车门风一般滑出了停车位。 昔日好友闹到这般田地,管思奇很是挫败,看着很快消失没影的车屁股,不可置信嚷嚷道:“不是,他来真的,一声招呼不打,是不是兄弟了?都过了半个月气还没消?高调承认女朋友的时候不是挺man的么……” 顾扬黑眸半眯,不作评价,旋即爬上驾驶座。 见状,管思奇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一边解释说不定公开就是为了气他俩一边担心出事紧随其后上了副座。 两辆车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在布满减速带的校园主干道暗戳戳较量,距离道闸杆50米远,奥迪突然加速超车,一鼓作气越过前车抢先出了校门。 一路上管思奇蜷缩成一团,弱小无助地紧紧抓住安全带,后视镜里道路空无一车,他急忙安抚濒临失控的顾扬:“扬子,开慢点,没跟上来。” 他话音将落,车速反增不减。 “扬子,你给我冷静点,真没跟上来。” 顾扬置若罔闻,握着方向盘:“没见影才奇怪,他方轻茁就不是个吃哑巴亏主儿。” 说话间,不出他所料,提速追来的魅影bb横空出世,携带卷土重来的汹汹气势在短短数秒内撵了上来,甚至有赶超之意。 胜负欲作祟,顾扬一脚油门踩进底,仪表盘的数字一度跳到330,没承想方轻茁更快,以无法匹及的速度稳稳别到跟前,乃至接下来全程压他一头,但凡顾扬有任何变道念想,他都能预判精准到将其扼杀在起步阶段。 第40章 赤裸裸的下马威,顾扬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辆大溜背车尾,和他主人一样倒胃口。 不知不觉两车僵持流入闹市区,十字路口街头,前方绿灯显示只剩最后三秒,魅影像是玩够了陡然加速甩开r8,咻得一下如离弦之箭光速划过,顾扬迟了半秒,就是这半秒的犹豫,生生被迫截停在斑马线前。 由于惯性,管思奇不受控制前倾又让安全带勒住,顾扬更是重重弹回靠背,看着再次从视野里消失的车屁股,顿时火冒三丈一拳拳砸在方向盘上出气。 90秒的红灯,毫无转圜余地,响彻云霄的引擎轰鸣久久盘旋不散俨如胜利号角无孔不入。 此情此景,副驾驶位上的管思奇顾不得几欲跃出嗓子眼的小心脏,大气不敢出,谁叫手心手背都是肉,干脆装聋作哑随顾扬开回了家。 进了家门,顾扬气呼呼地撇下管思奇穿过玄关,吃了火药表情在撞上沙发中央正襟危坐的中年男人时,瞬间熄火。 再不虞,仍敛容屏气,毕恭毕敬唤了声爸。 身后原本絮絮叨叨的管思奇闻虎色变,立马规规矩矩杵在原地问好,几位长辈中,最属顾爹不苟言笑,军人出身,眼里容不得一粒沙,相比之下,他那爱抽皮带的老子不知和蔼可亲多少倍。 俩人路过客厅,顾父才翻过一页报纸缓缓启口:“有阵子没见轻茁,他怎么没一起过来?” “不清楚。”顾扬冷冷回答。 顾父不怒自威,眼皮轻轻一掀,一句话切中要害:“你们闹别扭了。” 自打进门,两句不离方轻茁,顾扬的不爽也在此刻爆发:“他不想来,难道还需要我三拜九叩求他来?” “你什么态度?”顾父拍桌质问。 “他什么态度我什么态度……” 局势不妙,管思奇连忙堵住顾扬的大嘴巴替他开脱:“呵呵,顾叔,扬子不是这个意思,最近学业压力大,脑子有点不够用,他的意思是阿茁正是创业初期,一堆破事,抽不开身。” “倘若真闹了矛盾,也是你俩的错。”顾父也算是逮住机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整天游手好闲,小时候什么熊样现在什么熊样,一点长进没有,站没站相,丢进部队历练,我都丢不起自个老脸,看看人方轻茁,前后一家医院出生,一所学校上学,差哪了?知道我们在你们方叔面前有多抬不起头吗,多和人家学学……” 管思奇讪讪松开手,好家伙,这是连着他一块儿骂了。 顾扬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和那个叛徒学?学什么?学达到目的就忘本,学不知悔改,还是学见色忘友? 但自家老父亲的话也算彻底骂醒了他,当一个人有足够的能力身份,所有人都会为他的恶劣行为自行找理由买单。 今天方轻茁能赢,不代表日后还能赢,同理,他今时胜券在握的,往后就是颗定时炸弹。 “爸,我要进公司。” 掷地有声的要求让在场两人皆是一怔。 顾父竖起的眉毛松懈下来,管思奇则是一副误食了苍蝇神情:得,反面教材光他了。 ----------------------- 作者有话说:作者不过洋节,特来更新,salute! 第31章 戒烟大使 周末饭点。 侯思思提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10元三菜一汤,一进宿舍就听到谷佳倩对着手机那头一个劲说拜拜。 放下午餐盒:“骆姝的电话?” “嗯。”谷佳倩吸溜一大口鸭血粉丝汤外卖,狼吞虎咽,“喊她顺便帮我取一下快递。” 侯思思扶了扶滑到鼻梁的眼镜,靠坐在椅背上:“她约会要回来了?” “没呢,说是看电影去了。” 撕开一次性筷子包装,侯思思夹起一块夹生土豆味同嚼蜡,瞟一眼近门化妆品乱摆乱放桌面,似不经意提起:“你应该早知道她和方轻茁的事了吧?居然能陪着她隐藏了那么久。” 此话一出,谷佳倩吞咽动作做到一半,转至她方向:“没有啊,我也是那天刷论坛,看到铺天盖地都在说她俩在一起才知道的。” 侯思思当即露出言辞失当的彷徨:“对不起,我以为骆姝瞒着大家和方轻茁谈恋爱,最起码怎样都会和你透露一星半点。” “真没有。”谷佳倩急得撂下筷子就差举起三根手指请苍天明鉴,“她没和我提过一个字。” “那不觉得很奇怪吗?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思思,你想说什么?” 侯思思扫过四下空荡荡宿舍,犹豫再三:“我就是觉得,她不肯和我分享这些正常,但你不一样,毕竟寝室里就属你和她的关系最好。” 谷佳倩挠头回忆,那晚论坛沸沸扬扬,寝室里,以她为首的寻求真相小队把骆姝硬生生从被窝里拖出来审问。 真谈恋爱了?还是和方轻茁?那个计科院,家里有矿,个高腿长,长得贼拉牛掰的方轻茁? 得到首肯,一切的反常都解释通了,她就说骆姝最近不对劲,抱着手机傻笑就算了还夜夜晚归,只不过,对象是方轻茁,她一整晚没缓过来。 震惊之余由衷感叹,还得是她姐妹牛,不谈则已,一谈随随便便就是个王炸。 她不以为然挥手:“骆姝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开始不太稳定才不敢和我们坦白的。” “可……” 忽地头顶传来声冷笑打断了侯思思的下文,回头,夏以茉手指缠着缕头发丝,翘着二郎腿坐在两张床铺中间的爬架上晃脚。 “弯弯绕绕的,你不就是想说骆姝不拿你们当朋友,谈个恋爱故意背着你俩谈,咋的,人家是你下属还是吃了你家大米,要事事与你汇报。真嫉妒自己就找个去,而不是在背后嚼舌根。” “我没有。”侯思思梗着脖子否认,“夏以茉,你血口喷人,骆姝能交到男朋友我祝福还来不及怎么会嫉妒。” “有没有,心里自己清楚。”夏以茉无视,走下来悠哉悠哉地坐在镜子前梳头,“反正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真心难伺候。” 兴是被尖酸刻薄中伤,侯思思的眼眶瞬时让泪水蓄满:“我哪里这样说了……” “你不就是这意思?自己小心眼就撺掇别人一起。” 侯思思“我我我”支支吾吾半天,结果就是羞愤地边抹眼泪边夺门而逃。 谷佳倩没劝住人,把矛头指向始作俑者:“夏以茉,你干嘛老针对人思思,没见她都哭了吗?怨气那么大,是不是被你富二代男友给甩了?” “我针对她?”夏以茉随手摔掉气垫梳,站起来质问她,“请问她哪次不值得被针对,兼个职早出晚归,不是闹钟响了不关就是走走动动磕磕碰碰扰人清梦,连累所有人陪她一起受罪,我也是出了住宿费的,还有大夏天为了省钱经常半夜起来关空调,我至于搬出去住。” 不争馒头争口气,谷佳倩深呼吸:“你不也老吹头发,一吹就是半小时,我们说什么了?” “我有在凌晨六七点和熄灯后吹过吗?嫌我吹头发时间长,有意见你们可以提出来,长嘴巴是只知道吃鸭血粉丝汤?我告诉你,不是会掉几滴眼泪,会哭就占理。最后,让你失望了,我和我男朋友好着呢,即使吵架了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她这番振振有词,怼得谷佳倩哑口无言,节节败退后哆哆嗦嗦地甩下狠话“有你哭的一天”然后一头扎进粉丝汤里眼不见心不烦。 女寝硝烟弥漫反观导火索骆姝这边如胶似漆,看完电影天色还早又去附近的小公园散步,中途兴高采烈离开了会,垮着张小脸回来。 没等方轻茁问她怎么了,当事人首先倒起苦水。 “方轻茁,我看着是不是很好欺负?” 方轻茁正色:“谁欺负你了?” “卖糖炒栗子的大爷。”她义愤填膺地拎起袋板栗。 “……”方轻茁卸下警戒,握住她双手送暖再接过那袋板栗,“他怎么欺负你了?” “刚刚那里人多我就去凑热闹,然后瞅见个孤苦伶仃大爷守着辆没人光顾的炒栗子摊车,叫卖不好吃不收钱,价格也不贵20一斤就想着好心照顾他生意,重点来了,说好的明明是先来一斤尝尝,结果付钱的时候他让我扫码,58块,整整58块。” 其实她叽里咕噜说一通,跟个人机一样,方轻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关注点全落在她丰富多彩的生动表情和不断歙动的红唇上,喉结紧接上下滑动:“后面呢?” “当然是我据理力争。” “具体怎么个据理力争法?”他饶有兴味追问。 “我态度十分强硬。”骆姝退后两步对着空气比手划脚,情景再现并一人分饰两角,“大爷,刚才不是说好了来一斤吗,为什么让我扫58?” 下一刻又扮起耳背大爷,“啊?姑娘你说什么?再来一斤?” 最后丝滑出戏回归演员本身委屈:“你说,他是不是看我冤大头,觉得我好欺负?” 在安静数秒后方轻茁竟不厚道地笑起来,像看春晚小品相声似的,不,春晚小品可没她有意思,开始还只是嘴角抖动,随即憋不住笑出了声,肩膀一颤一颤。 第41章 “这很好笑吗?”此番举动立马遭到骆姝强烈谴责,哪有他这样不和她一道同仇敌忾,反而笑话自己人的。 她抓住方轻茁往外拐的胳膊肘摇了两下,“不许笑了,我让你评评理。” “嗯,确实是那大爷的问题,怎么可以欺负小朋友,也难怪他那摊没人。”不确定是笑累了还是迫于淫威暂时收敛,方轻茁火速滑跪,眼底是未褪干净的笑意。 “那咱还吃吗?”他晃晃纸袋示意。 “吃,为什么不吃。” 碰巧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瞧一眼来电人信息骆姝便径直走到一处秋千上接电话。 “骆姝宝宝,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谷佳倩欲哭无泪的大嗓门从听筒流出,骆姝下意识将贴在右耳的手机换到左耳。 方轻茁则默默坐在她右手边秋千,体贴入微地剥着板栗壳听她滔滔不绝讲电话,从怎么利用她同情心再到坑她58块的全过程重新复述了遍。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降临,路灯一盏盏绽放。 栗子剥完有一阵通话才结束。骆姝也没闲着,慢悠悠地来回荡秋千自言自语细数复盘到深城上大学以来被宰经历。 兜里的手机一直有来电在震,方轻茁倘若听不见般,歪着脖子,目光紧紧追随她嘚啵嘚啵不停的嘴皮子,神色大概是疑惑她不累吗,晃来晃去都飞出了他视野,有点无聊想伸出手摸一下骆姝的脑袋,然后强行摁住让她停下来看他,只能看他。 不过还没碰上就缩了回来。算了,她那刘海金贵得很,弄乱了发型可是要闹的。 但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一嘴:“你有多动症吗?” 骆姝荡得正欢,似乎没听清楚,双脚一点点刹在地面。 “你说什么?” 按照以往,方轻茁肯定懒得重复第二遍,可在骆姝这儿,不动声色打破了他诸多原则。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也许是真的好奇:“你有多动症吗?” 这回是实打实,一字不漏地收入耳中,骆姝蹙眉,带着这是在骂她的疑问回望过去,对方一脸认真,表情像个求知欲旺盛的学生,哦,他就是个学生,她不答反问:“你是在说冷笑话吗?” 方轻茁鲜少地没有夹枪带棒攻击:“不是,我就是怀疑,你看看你平时丢三落四,把我的打火机弄丢了,注意力不集中,看电影也容易分心,要真有,现在治疗还不晚。” 骆姝怀疑自己听力出了毛病,他这是在暗戳戳是骂她有病?不是,就是明言表述:“就算我看电影不集中,请问有影响到你看电影吗,还有打火机,我不是赔你一大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了?” 怎么不影响?今天看电影觉倒是不睡了,但时不时瞄他已经严重妨碍到他无法专注在电影情节中,出了影厅电影电影情节记不住,只记得余光里的她干了什么?至于打火机嘛就更有说头了,他扯唇:“你还有脸说,那些奇葩打火机我拿出来点烟好几次都被朋友嘲笑,因为这个,我一天半包的量都减少到三四根。” 当然,有几个尚可的被庄赫顺走了。 “算到底那一堆破烂顶多就值个百来块,价格能和dupont比?”要不说方轻茁血液里流淌着资本家基因,将精打细算贯彻到底。 退一步海阔天空,可骆姝退一步万丈悬崖,方轻茁这张嘴未免太伤人了。她攥着秋千铁链,忍无可忍噌得跳起来,双手叉腰站在他面前。 “我到想买个同款还你,可那是几年前的打火机,还是联名系列早没发售的,还有,什么叫奇葩,那些也是我花了心 思一个个选的,这么斤斤计较,你葛朗台转世吗?再说了,少抽点烟,不好吗?说不定你还能多活上几年。” 她一口气说完,越说到后头就越心气不顺,胸脯起起伏伏,两人一站一坐,视觉上她比他高出不少,方轻茁还得抬头仰她。 顶着一张又纯又欲脸,杏眸睁圆了瞪人,除了气着自己一点气势毫无,倔强又红着眼的样子,她不知道多招人吗? 这边骆姝保持着挺胸收腹的句句在理姿态不敢松懈就等着他求饶道歉,可方轻茁这家伙居然在自己面前走神,一副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模样。她没台阶下,行为没过脑子对着他肩膀就是梆梆两拳:“方轻茁,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挨了这一下,方轻茁人瞬间清醒,可下一秒就被自己膈应到,因为脑海第一反应不是她真舍得动手推他,而是蹦跶出一句十分恶心人的老话‘打是亲骂是爱’。 敛去浑身不自在,拒绝与那双眸子交流:“听了。” 他下意识避开动作,在骆姝眼里顺其自然成了公然挑衅,于是铁了心作对,十分执着同他对视,他每挪一寸视线她紧随其后:“那为什么不正面回答。” 方轻茁无所遁形,索性不躲了,学着她的说话方式拿玩笑话呛她:“抽烟抽多了要管,不回答要管,你是管家婆转世吗,要不要给你颁个戒烟大使奖,以资鼓励什么的。” “你……”骆姝语塞,破罐子破摔:“好,说我是管家婆是吧,那我就管你抽烟喝酒,烫头也管,管你一辈子,不止这辈子,还要管你下辈子,管你下下辈子。” 每提到一句下辈子就使劲戳他胸口。 说者不经意,听者当了真。方轻茁感觉在这条路上再也回不了头,无法自拔,放任自己越陷越陷也好,贪心不足蛇吞象也罢,他只认眼前人。 猛地扣下摁在心口的那根白细手指,借力一拉,骆姝整个人前倾,以夹在他两条大腿中间的暧昧姿势扑进他内心最柔软角落。 “一辈子这样的承诺太假了,明天开始陪我一起吃饭,一顿饭少一支烟。” 针锋相对到现在互相依偎,打得骆姝措手不及,刚才的盛气凌人也顿时失去支撑:“……” “好不好?骆姝宝宝?”方轻茁圈在她腰间的力度又紧了些。 这称呼,骆姝耳根子不顾死活地烧了起来。 “你偷听我电话。” “你还没答应呢?好不好?”他笑着提醒,而后拿大腿内侧蹭她。 很莫名其妙的错位感,分明她高高在上,可占上风的人是他。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俯视视角下的方轻茁很会令人产生怜惜感情。 鬼使神差的,她勾住方轻茁脖颈,触上他后脑勺一点也不扎手的服帖发尾,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你乖乖戒烟。” ----------------------- 作者有话说:真的,每次写骆姝宝宝都要被她可爱到!!! 第32章 欧陆gt 翌日女寝楼底,方轻茁如约而至,和每一个等女朋友的男生一样站在花坛边兀自给楼上的人发消息。 终于,在熬走了一个个同他一起等待战友后,收回翘首以盼目光,装也不装地立即打开手机,好家伙,每条消息石沉大海,实在按耐不住,一个颇为不满的电话当场拨了过去。 “我到楼下了,你人呢?” “嗯……”一道软绵绵,还带点没睡醒的含糊不清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方轻茁,我错了,我能不能申请再睡十分钟,求你了。” 方轻茁兴师问罪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对她率先服软没有抵抗力,不自觉降低音量:“二十分钟后我再打过来。” 半小时过去,骆姝才大摇大摆从一楼大厅出现,视线与方轻茁的哀怨眸光重叠刹那,马上拔腿小跑至跟前,自知理亏的她主动抱起他一条胳膊:“方轻茁,你没有等很久吧。” 方轻茁食指无情地点在她脑门,后推,拒绝套近乎:“你说呢?” “哎呀!”骆姝拉着他手臂晃啊晃,尾音拖得老长,“我也不想的,谁叫我做了个梦,梦里全是你,就一下子没舍得起。” “说瞎话不打草稿。”方轻茁两只手很有原则地垂着,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被这样拿捏,表面油盐不进,“拍马屁没用。” 实际偏过头,藏起个不易察觉的笑。 “真的,我以人格担保。”骆姝又贴近几分,“你就不好奇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不好奇。” “方轻茁。”骆姝声音徒然拔高几个度,故作生气地撒手瞪他,“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机会。” 没办法,方轻茁高举白旗投降,安抚闹脾气的小朋友般抚摸她手背重新配合问道:“嗯,好好奇,所以梦到我什么了?” “在梦里,你是一个超级无敌大帅哥……” 方轻茁冷不丁打住:“容我纠正一下,现实里也是。” “是是是。”骆姝十分宠溺地顺着他接茬,“那梦里吧有许多坏女人,她们欺负你,图你的钱图你的身子,只有我真心实意对你好。” “……”这还是中国话吗?方轻茁掀起眼皮,“那你呢,你图我什么?” “当然是图你这个人啦。”骆姝眼尾扬起明晃晃笑意,五指硬穿进他指间,“就比如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去食堂吃早餐?待会你还有课,饿坏了身体我可是要心疼的。” 方轻茁有那么几秒钟没说话,犹如喝了迷魂汤眼神黏糊糊地挂在她认真小脸上,不等他点头答应,骆姝已经强行拽着他径直朝食堂方向走,脑子也随之浮出个念头,完了,玩他和遛狗一样简单。 第42章 周一食堂的人流量属实应接不暇,目之所及皆是乌泱泱的攒动脑袋,每个窗口前的长队如同电线杆上的一排排麻雀叽叽喳喳。 两人随便买了些早点,面对面坐在存在感极低的无人角落,即使选了角落的偏僻位置,也还是避免不了周围一波又一波的目光打量。 窗外初升的阳光暖烘烘地折射进来,形成个静谧光罩覆盖在骆姝身上,她全身心沉浸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里,自剪了刘海,时不时带把小梳子梳一梳,边梳边念咒语催促头发快点长长,扎眼睛的很。 阴影下,方轻茁咬着豆浆吸管目不转睛注视她,嘴角全程挂着无意识的浅浅弧度。 光圈在不知不觉中移动,蔓延试图扩大它的版图面积,连带范围内的整个人瞬间明亮起来。 方轻茁自诩是个心思很重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游走于各色行人之间,沉默地微观人世间所有的是与非,潋滟与萎靡。 一片了无波澜的坦途人生永远滴水不漏,明白什么身份该说什么话,家里努力维持和睦的三口之家,学校里不敢过多外露他的任何负面情绪,打造十全十美人设。 可骆姝不一样,在他身边总是畅所欲言,不会因为吃饭就闲着,从吃穿用度的日常琐事到富有哲理的有关生命意义再到画风逐渐走偏的想竞选漂亮国总统。 烦吗?方轻茁扪心自问,刚认识那会有点,久而久之,他有点喜欢上听废话的感觉,就好像有一颗专属他的小行星乐此不疲地围绕他,不予保留地传递热量,心脏被暖意塞得满满当当,起初他理所当然认为只是一时贪恋有人在耳边不停叨叨的新鲜感,其实不然。 就比如现在,喋喋不休地与他讲解他正在喝的豆浆其实有甜咸之分。不知是不是心情使然,方轻茁就很喜欢在她话说到一半时一遍遍喊她名字,看到她一脸疑问地停下来问他干嘛,然后偷乐着回个“没事,我就乐意叫你”,结果不出所料换来她一记白眼。 表达完无语,骆姝拿起手机刷视频,注意力很快被一段标题为“一粤地车牌卡宴停靠路边被美女喷漆”视频所吸引,点赞转发数高到离谱。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因 为附带的视频里,一白金长发的苗条女生格外吸睛,手握瓶自喷漆在卡宴车头的引擎盖上三下五除二喷出“渣男”二字。 早先评论区都是惩治渣男的大快人心,却因一条昵称名为xxx租车行的账号评论扭转了局面。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了,看车牌号是我们家车啊。】 自此,前排评论一水换成了幸灾乐祸。 最令人高呼反转的是一条私密账号回复更是将视频的女主角推向风口浪尖。 【这女的是我们学校的,学数媒的,姓夏,具体的就不方便详叙,人嘛,就是不学无术,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深工大,而且一直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有个富二代男朋友摆出一副目中无人嘴脸,无视校规,顶撞宿管阿姨家常便饭,欺凌室友更不在话下,和她住一层经常听到她们寝室里的打骂声,把人骂得体无完肤甚至还逼得人家跳楼,最后还是她家里花了几千万买通了校方才摆平了一切。对了,这种人还是有十几万粉的美妆博主。】 戏剧性的一幕,偷鸡不成蚀把米,风向彻底转变,霸凌拜金女和租车装b仔请锁死的言论席卷全网。 夸大其词的造谣污蔑引导网络舆论,在确认不是自己眼花后,骆姝不禁担心起夏以茉来,切换到微信准备给她发信息,下一秒,谷佳倩的语音电话接踵而至。 “骆姝,你在哪儿?” 就着她惊慌失措语气,骆姝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油然而生:“还在食堂,对了,你有刷到网上……” “那你快去学校门口把夏以茉截住,也怪我嘴欠,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诨话,她就抄起把水果刀离开了寝室……” 见她久久僵持在接电话的恍惚状态,方轻茁敏锐地察觉出异常:“怎么了,谁的电话?” 骆姝回过神,惶惶不安道:“方轻茁,我感觉要出事。” 等她俩紧赶慢赶到达校门口仍旧晚了一步,夏以茉恰巧上了辆出租车,只留下个匆匆背影。 今天方轻茁没开车,正打算打的追人,一辆欧陆gt从面前高调经过,滑出几米远又紧急刹车倒退,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噪音,骆姝和方轻茁不约而同投去视线。 车窗摇下,驾驶位上霍然伸出张戴着墨镜笑脸朝路边的方轻茁朗朗揶揄:“呦呦呦,这不是天天忙着约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某人吗,去哪儿啊这是?” 方轻茁没工夫和他贫:“庄赫,你赶紧跟着前面那辆蓝色出租车,然后把实时位置发过来,我们随后赶来,对了,拦住车里的人。” 哪有一上来就使唤人的,庄赫不爽摘下墨镜:“方轻茁,你是不是忘了,咱们一会还有课呢。” 骆姝在这时开腔:“庄赫学长,你帮帮忙,我室友在里面。” 一声“学长”成功使庄赫背本忘初,他瞬间起范:“既然骆姝学妹发话了,不就是一节课嘛,你们可以一起上来。” 方轻茁略微嫌弃地瞥了一眼他的两门四座轿跑:“挤。” 说完,撂下句“算了,不用麻烦他,他是担心自己追不上一辆出租车怕丢人罢了”转头牵着骆姝到后头重新等车。 果然,庄赫这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一激就上钩,没有丝毫犹豫重新点火启动车子,沿着笔直道路猛踩油门,不出半支烟时间,不费吹灰之力撵上那辆出租车开到一处小区,在看到下车之人庄赫明显愣了一瞬,解了安全带一路偷偷摸摸尾随进了电梯,看到摁亮的电梯键数字刻不容缓将楼层号发给方轻茁。 编辑好消息,电梯门正好打开,感觉到前面人影的消失,庄赫边点击发送边抬脚,出电梯没两秒一把水果刀赫然抵在他脖间。 “为什么跟踪我?”第一次干这档子事,夏以茉难免力不从心,握着刀把的手止不住的抖。 “不是。”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失控,庄赫一动敢不动,生怕那锋利刀口划破皮肤,舔了舔上唇瓣,“你别冲动,先听我狡辩,啊呸,解释。” “解释个屁。”夏以茉讥诮,“死变态,敢做不敢认,不就是你在网上一直私信骚扰我,扬言要给我个教训吗?” “误会,我真不是网上那什么变态。”庄赫无奈举起两条手臂表明没有恶意,“你仔细瞧瞧我这玉树临风的一张帅脸,哪像变态了,更何况整件事里你是受害者,又没对不起谁,给你什么教训?” 夏以茉盯着他:“我们认识吗?” “现在可能算认识了吧……” 刀刃又逼近一寸。 “好好好,我叫庄赫,计算机系,是你亲爱的舍友骆姝同学担心你出事喊我来的,对了,她们一会儿就到。” 夏以茉仍半信半疑:“你凭什么笃定我就是受害者?” “就凭你那个所谓的没品男朋友。”庄赫平静地回视她,“事件发酵愈演愈烈而他就知道躲在网友背后,鉴定渣男没跑。还有什么霸凌同学致使跳楼的话更是滑稽之谈,咱们学校可是出了名的人闲嘴杂,若真发生了那档子事,早捅破天了,但凡没脑子的人才信。” 在目睹夏以茉紧绷面庞闪过一丝松懈,他继续油嘴滑舌,“重要的是骆姝学妹人不错,她的好朋友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你和她很熟?”夏以茉问。 “一般。”庄赫突然严肃起来,“不过我和她男朋友熟,我相信他。” “我的事不劳你们费心,我自己能解决好。”夏以茉收回刀具,绕开他寻到要找的门牌号,抬臂就准备捶门叫嚣渣男开门,只是话还没脱口,手腕蓦地让人截在半空,连同她的嘴也被堵住。 “敢情这不是你家啊?”庄赫将人反摁在墙壁,距离猝不及防拉近,他甚至能数清夏以茉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眼中的戏谑随即让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情绪冲淡,“你这样气势汹汹敲门,你觉得里头的人会开吗?躲你还来不及。” 夏以茉挣扎了几下,无果,眼里含着怒火睇他。 庄赫无所谓挑眉:“倘若你真想进去解决问题就听我的,但说好了不许发出动静,也不许胡乱拿刀架我,能做到以上要求就眨眨眼,我立马撒手。” 心理斗争片刻,夏以茉咬咬牙选择就范,冲他扇扇眼睫。 见状,庄赫唇边的笑意越扩越大,慢慢松开捂住她嘴巴的微麻手心,人确实不闹不叫了,但用手背狂擦嘴唇几个意思,嫌弃他? 夏以茉目光凉凉地扫了眼从头到脚都写着不着调男人:“不让我敲门,那你有办法让他自己开门?” “自然。”庄赫转身面向那扇门上的猫眼,摆出个大拇指擦过鼻头姿势臭屁道,“呵,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这中二的pose,这自以为是的有种腔调台词,夏以茉心头隐隐冒出后悔,靠,莫不是碰上傻子了。 第43章 第33章 白马王子 前脚庄赫发来地址楼号,后脚骆姝和方轻茁就按照位置火速赶来,一开始方轻茁还在忧虑一层多户具体找不到哪家,事实证明他明显多虑,出了电梯,映入眼帘的就是夏以茉歇斯底里地痛揍渣男,入户门敞开,庄赫狗腿子附身忙前忙后帮着递工具,不是扫帚就是凡是能扔物件。 简直是胡闹。 忽地,余光里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他看见骆姝好似斗牛场里红了眼的小牛犊子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冲进画面加入了混乱中。 好吧,这人确实该打。 观望四周户户紧闭的邻居们,方轻茁贴心地拉上了门把手。 里头,渣男章浩被打得节节败退至沙发,趁着夏以茉喘息空隙:“好啊夏以茉,长本事了,还学会带人假扮外卖员哄骗我开门,你这是私闯民宅,信不信我报警……” 话音未落,夏以茉接过骆姝送来的抱枕直接呼在他脸上,气笑道:“私闯你大爷,背着我租了这套房,刷我的亲密付水电费,你报啊,我看谁占理。” 骆姝和庄赫对视一眼,达 成共识,原来还是个吃软饭的,于是乎更卖力了。 咚咚锵锵的撞击声与发自肺腑的和声交织在一块,仿佛置身于气势恢弘的交响音乐会中,一首又一首,高潮又高潮。 骤然一阵笃笃笃的拍打门板声打断了沸腾氛围,隐隐约约还有不速之客叫唤:“有人吗?” 章浩天真以为是有人听到了他的惨叫异常前来查看,疯狂地扯开嗓子求救:“救命,里面有人入室施暴,快帮忙报警。” 庄赫一脚踢倒他的叽叽歪歪:“给老子闭嘴吧你。” 敲门声还在继续,所有人揣着紧张和不安,除了置身事外的方轻茁,百无聊赖地靠坐在餐桌边的木椅上,因为在戒烟,大拇指来来回回地拨弄打火机帽盖解乏。 “是我喊的外卖到了。”在四双眼睛的不解注视下,他把骆姝给他买的打火机收回口袋起身,“玩累了总得补充体力吧。” 而后跟在自己家般的随意姿态两手抄兜踱到门背后,开门前还不忘绅士提醒,“没关系,你们可以继续。” 屋外外卖小哥喊了许久,门才让方轻茁打开,伴随窸窸窣窣响声,他好奇地探着脑袋往里头瞅:“咦,里面什么动静?” 方轻茁一个快步用身躯严严实实挡住,伸臂接过外卖袋,笑道:“家里养的宠物罢了,加上今天的老太太已经咬了小区十个人,不教育教育不长记性。” 他这么一胡说八道,外卖员果然紧急撤回脖子附和:“是咯,这些个畜牲确实得多加管教,我上回送的一家外卖,那狗凶的哟,怕不是得骑在人头上,打,必须得打。” 回到客厅,满地狼藉,夏以茉发泄完,有气无力地埋头坐在l型沙发边,骄傲的脊背此刻弯曲,纤细的手腕支在额头,长发遮住全脸:“那辆卡宴真是你租的?” 占据另一头沙发章浩略显狼狈,脸上依稀还有新鲜的指甲印,眼神飘忽,看样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在庄赫隔空的一记挥拳恐吓下,不情不愿承认。 “是,是我租的。” 良久的缄默后,夏以茉抬起脸:“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章浩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情不自禁大笑起来重复着她的话,“事到如今,你也别摆出一副受害者姿态,想当初,我不包装成个富二代,你会拿正眼瞧我,会答应我的追求?” 夏以茉感觉心跳暂停了一下,一点点掀起眼皮,不可置信地频频眨眸凝望面前曾对自己一见钟情,任劳任怨追了她大半年男人:“所以,你一直觉得我答应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你的车,你的表,你的富二代头衔?” 章浩懒得多言,喉腔哼出的不屑冷笑代替了他内心最真实想法,溢满整间屋子。 心里的最后一丝精神信念坍塌,夏以茉失望起身,拳头攥紧,声音竭力保持平静:“那天晚上喊你老公的女人是谁?” “都喊老公了你说还能是谁?”章浩不知廉耻反问,“夏以茉,咱俩变成这副鬼样子,我固然有错,那你呢,就没有错吗?你到底有没有反思过自身问题,我追你半年,交往了半年,这半年来我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说得好听我们是情侣,说得难听分明就是上下属,你强势,咄咄逼人稍稍不顺你意,就耍性子,哦,会拍点美妆测评当博主就了不起了,别忘了我可是从你一无所有一路陪着你到拥有现在的成绩,然后呢,我不就是私自接了条商务广告,你到好,不感恩戴德就算了,还怪我接的三无产品坏你口碑,装什么啊,又当又立,大家不都是为了赚票子。” “还有每次吵架,道歉的人永远是我,你呢,眼睛永远长在头顶上,你是个女人啊,作为女人,哪个不是温温柔柔干干净净,谁天天浓妆艳抹。” 昔日爱人字字泣血的全盘否定逐字逐句炸进夏以茉耳畔,再化作利刃一刀刀剜掉心脏上的血肉,她无力地阖上眼,尝试把这些不堪嚼烂了往肚子里咽,但越到后头发现怎么也喘不上气,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如拧湿衣服拧着她体内全部器官疼得她无法呼吸。 而渣男的诋毁言论也无一不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恶心膈应,方轻茁和庄赫交换了个眼色,目光指向阳台上挂着的女性衣物讥讽:“所以这就是你劈腿的理由,还真是够冠冕堂皇的。花着现女友的钱和别的女人同居,自己毛本事没有,打着感情受害者幌子掩饰自己自卑心理和分文不值的自尊心,到头来还要把脏水泼在女朋友头上,作为男人,你逊毙了。” 骆姝不忍地搭上夏以茉后背轻拍安抚,替她诉不平:“你知不知道,每次回寝室住,她接到你的电话别提有多高兴,每天花尽心思给你选礼物,送这送那。我敢说,你身上从头到脚都是她买的,她身上有一样是你花钱买的吗?所以,你凭什么否定她在这段感情里的付出。” 遮羞布让他一嘴她一言地轻易揭开,戳到痛处的章浩愤怒填胸,指着他们一行人耍横,大有谁能奈他何之势:“是,我虚荣,我租车扮成富二代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心,我还劈腿,不但花女方的钱还反咬一口,谁叫她瞎了眼看上我,可那又怎样,现在全网被嘲拜金,人人喊打的是她夏以茉,等我去网上发一篇声泪俱下的道歉接着撇清关系添油加醋败坏她的路人缘再坐实她在学校的恶行,对了,还有你们几个,身败名裂分分钟的事,我倒要看看你们还如何翻得了身。” “够了。”夏以茉其实已经要站不稳,如果手边能摸到什么东西,她真想丢过去砸死臭渣男,强撑由于伤心到极致抖得厉害手掌,踩着地板的乱七八糟杂物过去就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章浩脸上。 章浩一脸懵逼,被扇到栽进沙发里,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个第三个纷至沓来。 “要我反思做你的春秋大梦吧,章浩,你给老娘听清楚了,我对你好不是因为你有多好,也不是我倒霉眼瞎看上你,而是我这个人很好,该遗憾该后悔的一定是你这个王八蛋。最重要的是,不是我完了,是你他妈的完了。”抢在眼泪掉下来前,夏以茉打完最后一个耳光跑进了卫生间。 见状,骆姝本能地跟进去安慰却让方轻茁抓住手臂:“她这会儿应该想一个人静静,我们先下去等她们。” 方轻茁和骆姝离开后,一直默默无闻的庄赫悠哉靠近,舒展筋骨活动脖颈同时往沙发上一倒,胳膊架在靠背上散漫打量身边捧着半张脸的章浩。 也不知道看上这怂货什么? 撞上他敢怒不敢言的怯弱眼神,两条长腿交叠架在茶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是吧。” “你们就是群土匪。”章浩骂道。 “切,土匪总比渣男好听点,为了你这家伙,搭上我一节课,不过……”庄赫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微笑,掏出手机,指间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段发生不久前的音频回荡在空气中。 “这下真的是你完蛋咯。” 十二月中旬的天穹比以往都要黑得早些,庄赫领着夏以茉下楼时,骆姝坐在小区的木凳,捧着手机已经与键盘侠大战了好几个回合,方轻茁作为场外军师除了会指点一二,大部分时间都在无微不至照顾她,具体表现为,把垂落在脸颊旁的头发顺到耳后,人还没喊渴喊饿,放着吸管的汽水就伸到了嘴边,撕成小块的面包就喂进了嘴里,之后自然地喝她喝过的饮料替她擦拭嘴角沾染的面包屑。 庄赫当场目瞪口呆,满脸是对眼前这一幕的不可思议,这还是方轻茁吗?不禁唏嘘这上赶着的服务态度只有在居家月嫂身上见过。” 煞风景评价成功换来了夏以茉的一记白眼,她迈开腿不与傻缺为伍。 “今天的事谢谢大家,改天我请大家吃饭。” 庄赫屁颠屁颠跟上前,捧腹:“还改什么天,就今晚吧,我好饿啊。” 这缺心眼似乎没救了,方轻茁给了他一拳:“哪儿都有你。” 第44章 骆姝也埋怨瞟他,放下叮咚响个没完手机:“那我们先回学校。” 夏以茉顶着双和核桃般还未完全消肿眼睛:“学校我就先不回了,对了,骆姝我有话对你说。” 骆姝被夏以茉拉到角落说悄悄话,方轻茁 收拾好残留垃圾朝庄赫摊手心。 庄赫:“什么啊?” 方轻茁淡淡然:“车钥匙。” 闻言,庄赫立马堆起个欣慰笑容,拍打他臂膀:“终于做回人了,还知道体恤兄弟主动要求开车。” 方轻茁神色没什么变化:“不是,我要送骆姝回学校。” 庄赫:“?” 方轻茁:“你没听到人姑娘说不回学校,所以你的机会来了。” 庄赫:“什么机会?” 方轻茁:“展现你人格魅力的机会。我送我女朋友回学校,你就把我女朋友的室友安全送到她要去的地方。” 车钥匙交出去,庄赫哪哪都不对劲,后知后觉又让方轻茁这家伙给忽悠了。 回程路上,车子平稳地跻身于俨如红色汪洋的湍急车流中,繁华长街犹如过眼云烟,骆姝静静欣赏着专注开车的方师傅,单手控着方向盘,时而惬意地屈指在方向盘轻轻敲击,时而侧目副驾,对上她的沉迷视线会问她有何吩咐。 “今天我必须得表扬你一下。” “表扬我什么?”他挑眉。 “表扬你帮助夏以茉,也感谢你相信她。” 没有过问原委就陪着她一路奔波,说句掏心窝的话,骆姝蛮感动的。 “我不是相信她,追溯根源……”驾驶位上的男人眉目柔和,嘴角始终带笑,“是相信你。” 骆姝深感意外,没想到他这般无条件信任她,高兴之余谈起了寝室生活,虽鸡毛蒜皮但朝夕相处下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倏地回想庄赫曾八卦过方轻茁没和班里的同学同住,便问及他室友关系如何,貌似没怎么听他聊过。 方轻茁唇边的笑微不可察僵滞,片刻:“以前挺好的,最近课少,搬出来住之后,交集就很少了。” “哦,这样啊。”感受车内气压至少低了大半,骆姝攥着安全带急中生智岔开话题询问他对今日之事看法。 不承想,他却往更深层面剖析回答:“其实很简单,验证了那句老话,男人至死是少年,而女人至死活在童话中,至死相信真爱,相信有白马王子的存在,可现实里只有青蛙王子。夏以茉长得过去,有家里提供的物质支持给她兜底,尽管性子娇纵,眼高于顶,觉得能配上她的男人少之又少,突然有个披着高富帅外皮尚且称得上完美的男人愿意低声下气花尽心思追她,合理吗,当不合理事情发生,就证明着你即将掉入人家为你精心设计的圈套之中。”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所以一定要警惕和你完美适配的人,也许就是场精心筹划的假童话。” “那你呢?”骆姝转向他,随口提问。 短短三个字使车厢里登时陷入一股诡异的死寂。 方轻茁动了动唇瓣,目视前方挡风玻璃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低垂眼皮,浓密黑睫遮住了眼底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骆姝一度认为自己没有问出这个问题,因为方轻茁表现的十分安静,安静得过于正常。 黑幕下的林荫道路灯纵横,光影明暗交错间,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匿在阴影里,教人看得莫名有点不近人情。 车子在一处红灯前熄火,灯光如昼照亮前车玻璃,方轻茁脸上那种因为表情凝固带来的冰冷感也随之消散。 一般的蜘蛛结网需要一个小时,碰到暴雨天修复受损更是得花上半小时,人类高明多了,修补掩藏仅须几秒,他歪额,重新组织语言:“骆姝,我和别人不一样。” “感情里我没那么复杂,归根结底就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我,如果你能坚定不移地选择我,那我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你在一起,任何麻烦我都会去解决,只要你喜欢,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给你摘。” 言语真挚,像是对她坦白亦像是在透底。 “所以明白了吗?” 骆姝让他说得怔愣,瞳孔里一片迷离。 方轻茁也不急:“听明白了就点点头。” 骆姝顺从地点了点头。 他满意笑了笑,似奖励般,抬臂轻揉她头顶,踩油门再次上路。 第34章 隐形眼镜 课余闲来无事,骆姝拉着谷佳倩陪她逛眼镜店。 进了店,来了个女店员招待,听了需求同二人好一番热情介绍推销。 万事俱备只欠材质,骆姝求助同样近视的谷佳倩:“它这材质有水凝胶、硅凝胶还有个什么负离子,你说哪个好?” 店员含笑改正顺便科普:“是非离子,适合敏感眼,水凝胶的话价格上相对于亲民,而硅凝胶透氧率高,适合眼干人群。” “的确因人而异,像我眼睛就超级敏感,思思的话用眼过度就比较干涉。”谷佳倩摩挲下巴,“怎么想起买隐形眼镜来了,咋的,近视了?叫你晚上少玩点手机的。” “给思思买的。”选好材质,和店员报了度数,骆姝双肘撑在柜台玻璃上浏览其他款式眼镜,“她生日不是快到了么,最近瞧她眼镜腿松了,老掉,就琢磨着挑款隐形眼镜送她。 她提醒,“对了,不准提前泄密,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其实是骆姝听说了那天侯思思被说哭鼻子的来龙去脉觉得有亏于她,换位思考,她有情绪正常。 “放心。”谷佳倩对着紧闭唇缝做了个拉拉链动作,“我嘴巴最严了。” 提到了侯思思,不免想起另一名室友,“那个……夏以茉没事吧?” 骆姝语气耐人寻味:“应该没事吧。” “那她怎么还没回学校上课,难不成还在怪我?”谷佳倩猜测。 那天分开,夏以茉把骆姝单独带去角落,说了句“凡是发生皆有利于我”就让她不必理会网络上的偏激言辞,还有谷佳倩,也并不是因为她的挖苦而冲动找不痛快。 为了她俩破冰,骆姝边信步闲逛边出主意:“不好说,你要真好奇,可以自己去问她啊。” 谷佳倩顿时结舌:“我,我才不去问她呢。” “怎么,不好意思了?”骆姝一语道破,“你大战键盘侠,把人家怼到注销账号的时候不是挺能说会道。” 说到丰功战绩,谷佳倩腰板立马挺直:“早说了,姐这星可不是白追。” 似想到什么惋惜说道,“可惜有一条漏网之鱼,那个污蔑夏以茉霸凌败坏我们寝室名声的家伙,要不是她跑路得快,看我不把她揪出来,扒她一层皮。” “是是是,这一张巧舌,你不进咱们校的辩论队,简直就是他们的损失。”骆姝打趣她。 “好啊骆姝,还学会取笑我是吧。”谷佳倩狡黠地上扬嘴角,“话说,你和方轻茁到哪一步了?” 此时店门外又来了几位客人,迎宾门铃摇醒沉睡记忆,昨晚车里的方轻茁有那么一瞬间形容不上的陌生感,好像骨子里一直存在却压抑许久的东西不小心冒出了冰山一角,还有那段看似真情流露实则语重心长暗示,深藏隐喻。 可毫无道理啊,算了,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从货架上挑出款墨镜:“什么哪一步?” 谷佳倩暧昧一笑:“就是,你们有没有亲过小嘴?” 附近顾客跟长了顺风耳似的一一循声望来,骆姝手里的墨镜险些没拿稳,耳廓随即热了起来,这大庭广众讨论隐私话题跟公然处刑有什么区别,恨不能拿抹布堵上她的大嗓门:“谷佳倩,你能不能小声点。” 没得到理想答案,谷佳倩紧追不舍:“人之常情,干嘛小声点,到底有没有嘛,快告诉我。” “什么人之常情,你,你以为是在街边随便吃碗粉那么简单吗?”骆姝臊到没变,放回墨镜,难为情的手脚不自然,“哎呀,不许问了。” 从这语焉不详的回避中,谷佳倩不难判 断真相,捂着嘴大为震惊:“你俩是小学生谈恋爱吗?不对,你情有可原,可方轻茁不应该啊!” 这话骆姝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她情有可原。 谷佳倩越说越兴奋:“你努把力,方轻茁长着就是一副很会把人亲到腿软样子。” 骆姝猛吸口气,疯狂用手掌对着脸颊煽风自言自语:“哇,里头太闷了,我要赶紧回宿舍洗个澡。” 然后丢下谷佳倩一路小跑到收银台结账。扫码付好钱,语音铃声恰好响了起来。 “啧啧,说曹操曹操就到。”跟在身后的谷佳倩即刻把耳朵凑过来,“快让我听听。” 骆姝推开砸来的脑袋,亮出备注鲜鹅庄孙经理屏幕:“哎呀,不是他。” 电话接通,对面一口小骆同学,小骆同学,比起上次见面,明显多了太多热情。 “是我。”无事不登三宝殿,骆姝小心试探,“您打电话过来,是设计上出了什么问题吗?” 第45章 那头支支吾吾:“嗯……算是吧,具体电话里说不清,你看下午有空的话就来店里一趟。” 好说歹说把谷佳倩这尊誓要普渡她幸福的大佛请回学校,按照约定时间骆姝准时打车来到鲜鹅庄。 回想当初交稿之时,那位经理眼里的满意呼之欲出,在一个电话回来后旋即与她拍板,所以是哪儿出问题了呢? 揣着一肚子疑问骆姝跨进大堂,挂着得体职业微笑的服务员立刻迎上来在确定来此目的后,仿佛提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要来第一时间将她领上了二楼雅间。 在得到里头主人允许,服务员推开房门,骆姝这才发现等待她的不是之前打过交道的孙经理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气质儒雅的年轻男人。 落座茶台,骆姝不露痕迹地快速环视一圈屋内设施,氛围雅致,背后有道长屏风隔开了用餐休息区,而后便陷入了短暂的大眼瞪小眼环节,准确来说是男人单方面的目光打量。 只不过这眼神并无不适,倒有几分长辈对小辈的宽和。 兴是察觉失礼男人摸出一张名片:“孙经理是听我差遣,具体情况他都和你说了吗?” 骆姝双手接过,烫金名片中央赫然印有宋识津三个字。 礼貌颔首:“宋总好,孙经理那边只是简单地表达了上次的设计有些问题,其他的让我过来一趟详聊,所以宋总,是哪儿出了问题,我回去马上改。” “不是设计有问题。”宋识津左手拎起茶壶斟了碗茶水,无名指上的婚戒衬托得他人夫感爆棚,“你也别宋总宋总地喊我,太见外。” 他把茶水送到骆姝面前:“叫我表叔吧,亲切些。” 叔,还具体到表的,隔着飘逸茶香骆姝回望这奇奇怪怪的已婚男人:“您别开玩笑了,孙经理也没和我说是过来认亲戚啊。” 男人成功被这一本正经劲儿逗笑,见她如此避嫌,拿出份合同,定睛细看是一份委托合同。 “看看内容,没问题就签字,当然,有问题也可以再商量。” 拿不准对方安的什么心,骆姝一目十行,翻到酬劳那项稍显吃惊,有偿?而且还是10万? 她直言拒绝:“宋总,这我不能签。” “嗯?觉得少的话可以再加。” “不是,你们出的买断价格远高于行业收费标准,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受之有愧,况且你们愿意采用我的设计已经是对我的极大认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事先约定好是无偿,就必须得坚守契约精神。” 就着一套真诚说辞宋识津抿下口热茶,眨了眨眸,今天这茶,貌似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实不相瞒,这鲜鹅庄是我爷爷那辈创办下来的,也算本地的百年老字号品牌,曾几何时,辉煌一方。” “我看过你的设计,既保留了传统核心价值,创新也不失烟火气息,足见是下了工夫的。” 他换了个舒服坐姿,话锋也顺带一转,“再说了,我怎么能白拿你设计,以后要传出去了可得怪我欺负小辈。” 说着不知从哪提出个袋子,“送你份实物成品拿回去做纪念。” 袋子里,当骆姝看到自己人生第一个商业项目,一个个别出心裁的小设计跃然纸上时,前所未有的充盈感贯穿全身。 脑海不自觉翻转出那些熬夜爆肝抓耳挠腮画面,她所学专业的设计内容偏向动态,平面设计则相反。尽管涉猎有限,但她化悲伤为力量,白天上课做建模,晚上学习做设计,把那阶段在方轻茁碰了老鼻子灰的苦楚从身体里驱逐,现在回看种种,怎么也称得上苦尽甘来。 签字间隙,宋识津下意识往屏风处瞟了眼:“对了,听孙经理说当初是为了男朋友来的,最近和男朋友感情怎么样?” 骆姝停笔,嘴上实话实说:“谢谢宋总关心,挺好的。” 实际心里暗忖这两人都还怪八卦的。 话音将落,背后传来阵沉闷的咳嗽声,骆姝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签好字起身收包离座,“没想到您还有客人,合同也签好了,那我先行告辞。” 太猝不及防,宋识津表情空白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常色,跟着起身:“行,我送你出门。” 出了房门朝斜对面的包间门口招来个服务员替他送客。 骆姝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在看清来人时不禁惊喜脱口:“啊,思思。” 霎时间,整条过道充斥她的欣喜回音。 “你们认识?”宋识津忍笑问道。 察觉忘形,骆姝低着嗓子轻声回复:“嗯,我们是同学还是室友。” “还挺巧的。”宋识津掩唇偷笑,识趣让出空间供她们叙旧,转身回了雅间。 告别了宋识津,骆姝终于流露丝遇见熟人的放松:“思思,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里兼职。”相较与她的激动,侯思思平淡的如同走廊墙上挂的装饰画。 “那你辅导班的兼职呢?” “辞了。” “辞了?” “嗯,毕竟这里的时薪要高上两倍。” 怎么说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时光,骆姝多少对侯思思家庭也状况略知一二,不作为的父母和一个正在读高一的弟弟,有时候发到手的助学金和奖金还没有揣热乎就被要求贴补家用。偶然一次的寝室夜谈,大家从她嘴里得知她想在大三申请交换生名额,众所周知她们就读的这个专业是中外合作办学,为了抓住机会,她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跑兼职赚外快攒生活费。 可能是不太想谈论不痛不痒的没意义话题,也可能碍于工作时间,侯思思用她那满是疲惫的暗沉面容努力挤出抹笑意:“我先送你下去。” “思思,要不我等你下班咱们一起回学校。”电梯间,骆姝主动挽她胳膊提议。 “不用了,骆姝。”侯思思抽出手臂,摁下电梯键,“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这边工作得到晚上,太晚了。” 送到大堂,骆姝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再送,拉扯间不经意瞥到门外马路边上身影,话茬戛然而止,瞳孔难以置信地渐渐放大,眸光立马亮起来,沿着她视线轨迹侯思思很快明白了原因。 十几米开外,方轻茁一袭黑衣单手插兜靠在一辆黑车车门上打电话,虽在讲电话,但眼光一刻不离的固定在饭店人来人往门口,今天风大,撩起他一头黑发露出张好看皮囊,即便疾风肆虐他仍泰然自若,专注如故,这可圈可点的表情管理使在场不知情路人平白产生种是在拍什么广告大片错觉,好似绝不会有什么能令他动容。 可就是这样的男人,在看到要等之人出现的第一时间,五官陡然鲜活起来,毫不犹豫结束通话,微笑,歪头,冲骆姝敞开胸怀,是迎接她过来的宠溺姿势。 这边,骆姝想都没想张开双臂扑棱扑棱地飞奔向他,喊着他的名字一头撞进他怀里,片刻,似记起身后还有谁在,又挣脱开怀抱回头对侯思思做了个“先走了”的拜拜手势。 侯思思笑着 挥手回应,目送她雀跃爬上车,这时有不对付的女同事路过,飘来冷嘲:“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第35章 滴滴代跑 操场自古以来就是校园恋爱的约会圣地,夜晚的氛围更甚,无时不刻不萦绕着粉红色泡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除了谈情说爱的情侣们还有大煞风景,为了完成校园跑任务的脆皮大学生们。 作为其中一员,骆姝还没溜完完整一圈就累得脚步浮虚被迫停在原地扶着膝大口喘气,实在跑不动了干脆就蹲在跑道上边调整呼吸边画圈圈咒骂哪个脑残领导想出的校园健康跑,要不是为了学分,谁乐意来。 正埋怨着,塑胶跑道上多出了一双球鞋,抬头,惊喜霎时溢满眼眶。 “方轻茁,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他已经26个小时15分钟没见着真人,想念得紧。方轻茁背着手弯腰,笑叹道:“你不来找我,就不许我来找你?” 骆姝仰着脖子,不确定是不是角度关系抑或操场的柔和大灯光,才两天没见感觉他又帅了,咽了咽口水,起身规规矩矩站好,认真对他解释:“我最近学业有点紧。” 其实还有一部分原因,但现在还不能明讲,点到为止。双手捧起他下颚再拉下来点,柔声细语的:“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一颗心就这样轻而易举上钓,方轻茁顿感自己没出息,她一撒娇就缴械投降,温柔地嗯了声,理了理她沾在皮肤上发丝说:“还剩多少?” 骆姝笑盈盈地伸出一根手指头:“1公里。” 他脱下外套,里头剩件连帽薄卫衣:“手机给我,我帮你跑。” 骆姝也是不客气,接过外套生怕他后悔似的爽快交出手机又和捉襟见肘时才会有的举动翻遍所有口袋,每送出一部手机方轻茁的眉头就紧上一分。 自那刻起,操场上就多了名替女朋友跑校园跑还顺带帮她舍友跑的滴滴代跑。 方轻茁跑着跑着越发觉得不对劲,具体又谈不上哪儿反正就是浑身不痛快,不满情绪开始滚沸达到沸点,庄赫的催命电话偏偏这会儿撞上枪口。 第46章 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掏出自个手机,方轻茁无奈地仰天笑了起来,这叫什么事,他何时变得如此博爱了。 接听,无言的五六秒后,庄赫放声斥责:“咦,方轻茁,你个禽兽。” “你专程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骂我?”方轻茁耐着性子。 “你赶紧起床,我有事咨询你。” “起你个头,我tm人在学校。” 几秒后,对面传来两声尴尬讪笑:“你也别怪我误会,谁家好人这个点就开始喘啊。” “没事我挂了。” “欸,等会儿,就是吧,我看了夏以茉新发的测评vlog,底下仍是一片漫骂,我就想不通了,她又不是没有证据自证清白,为什么要傻傻的忍气吞声活受这份罪,不出来解释澄清呢?” “就这?”方轻茁习惯性瞥向骆姝所在方位,“自己去问。” “别介啊。” “她夏以茉可不傻,反正过几天等着看好戏,真要挂了,我还有事。” 通话被方轻茁无情掐断放回裤兜,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幽深地死死盯着不远处发生一幕,清晰的下颌线在夜色里绷得贼紧,不为别的,只因骆姝身边多了个男人,披着他的外套对着其他男人言笑晏晏,还靠得那么近,目测半米左右远超正常的社交距离,气血倏地上涌,要疯了。 终于明白不爽的点在哪了,应该把她绑在身边寸步不离的。 吹了吹塌下来的碍事额发,端起正宫架势威风凛凛逼近,一脚突兀地插进有说有笑画面里。 他这么横空出现,骆姝吓了一跳,拍着胸口乜斜他。 这落在方轻茁眼里就是赤裸裸的嫌他扫兴,拿着“这谁”的眼神回问她。 “这是我们系的学长……”不等骆姝报出他姓名,方轻茁一把揽她入怀宣示主权:“你好,我是她男朋友。” 学长不傻也不瞎,瞧这气势,是把他当成假想敌了,不过出于礼貌还是送出手以示友好:“你好,久仰大名。” 方轻茁却丝毫不给面儿,在人家伸过一半的时候紧急撤头装视而不见。 许是猜到他这般无礼举动可能出于自己的电灯泡存在,学长不计较地一笑置之,收回僵在半空中的尴尬掌心,心领神会地找了个借口抽身:“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 骆姝挣开束缚,瞪了眼方轻茁,追过去道歉:“学长,我替他向你道歉,他平常不这样的,就今天……” “没关系。”学长倒是十分通情达理,扫过竖起耳朵,时不时瞄过来的傲娇身影,“去哄哄他吧,小男生嘛都有那么几天脑子不正常,能理解。” “……” 骆姝一回来,方轻茁阴阳怪气拉满:“学长这就走了?怎么不喊学长多呆一会儿,或者请学长吃个宵夜啥的?” 每次念到学长这词就跟烫嘴似的,音咬极重。 “方轻茁,你幼稚不幼稚?”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倒是你扯东扯西的转移话题。” 他还倒打一耙,骆姝深吸口气:“我转移什么话题了?” “那男的谁?怎么会在这儿?这些天你不会就是和他在一起?” “我不是说了么,他是我们系的学长,现在留本校念研三,最近设计竞赛进了决赛才开始有的接触。” “一口一个学长,当初也没见你叫我叫得那么勤?” 骆姝感觉和他实在无法沟通:“你再这样,我就回寝室了。” 说实话,方轻茁是真受不了她这副敷衍态度,尤其是不久前,她还和另外一个男人谈笑风生,流露出来的崇拜感真情实感,完全不像是演的,而到了他这里给他的唯有不耐烦。 “骆姝,你有点过份了。” 此话一出,骆姝瞬间炸毛:“你才过份,正常了几天又了变回来,多大人了,针对这针对那的有意思吗,能不能讲点道理?” 正常几天?这小白眼狼寥寥数语就把他对她独一份的好给全盘否定了,方轻茁多少有点憋屈,但嘴上依然不饶人,拿腔拿调地给她重温他这个人最大特点:“我小心眼,我爱胡思乱想,可我本就如此,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以前能忍受,现如今倒嫌弃上了是吧。” 这一刻的方轻茁仿佛林黛玉上身。 骆姝抿唇,短暂的偃旗息鼓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气是真气,但拿她没辙是真没辙,方轻茁眉心折起几分委屈,控诉:“骆姝,我是很喜欢你,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子欺负我,才谈了多久就不管我了,说好的监督我戒烟,说好的一起吃饭,哦,遇到个什么狗屁学长就走不动道就开始嫌弃我,以前的你可不这样,惯我,愿意哄我,都是装的吗?” “我一周就两节课还坚持雷打不动地来学校找你,仅你除外的所有人消息都是免打扰模式,当然,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但有一点就是你的不对,我事事和你报备,游戏连胜了报备,开会敲代码报备,恨不能每天把头顶上云朵什么形状都要拍下来分享给你,你呢,不是陪室友过生日就是学业忙,就连参加竞赛,进了决赛还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我这个男朋友。还有,给你发五条消息你只挑最下面的那个问题回答,有时候忘记回消息就真的忘了。” “怎么,到手了就不值得珍惜了?” 抱怨的槽点太多,骆姝一时竟不知从哪条挑开反驳,几欲张嘴,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而已,语言匮乏到跟久旱的贫瘠土地有得一拼。 她越挫越馁,方轻茁越挫越勇,持续发力:“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喜新厌旧,明火执仗,始乱终弃。” 迄今为止,骆姝就没被人用这个字眼评价过,火气噌 噌上涨:“方轻茁,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嘴巴是淬了毒吗,你现在舔一舔,看究竟能不能把自个毒死?” “能不能把我毒死,尚无验证。”方轻茁冷笑一声,“要不你先尝尝,验验货?” “你……”骆姝被他怼到语塞,好半晌哑口无言,她惹不起还躲不起,直接负气转身,没走几步,记得手机还在他那里,脚步一顿回头,“把手机还我。” 见她真要走,方轻茁急了,追上来一部部完好无损交还给她,顺势握住她的手:“好了,我们不吵架。” 他都让步了,骆姝也想留他一个台阶下:“跑完了吗?” “嗯,还多送了你100米。” 这回骆姝是真真切切地生气了,甩开膀子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独留个不知道说错什么话的方轻茁杵在原地。 当晚的校园论坛。 深工第一猛男:【有谁刚才在操场?有没有亲眼目睹骆姝和方轻茁吵架的?所以我女神是不是分手了?那我是不是又有机会了?】 祖国凌晨十二点花朵:【放个耳朵,我也看到他俩在球网那块,但不像是吵架,你女神还披着人家衣服呢,倒像是在打情骂俏。】 今日说法常驻嘉宾:【我离得近,隐约听到方神要求亲他嘴呢。】 小螺号滴滴地吹:【我也听到了,然后女主角扔下他跑了,我还奇怪呢,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经过一个晚上发酵越传越离谱,原本只是个八卦帖,一传十十传百,最后流传出的版本竟是方轻茁在操场索吻遭拒。 第36章 pdf 第二天一早,庄赫到公司把这件乐子分享给当事人时,整个人歪在沙发里笑到扭曲,犹如韩国丧尸片的变异丧尸。 “索吻遭拒,笑死我了,你别告诉我你恋爱谈了那么久没接过吻,亏我昨晚还想入非非。” 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方轻茁单臂抵在扶手边,指节撑起太阳穴,脸色铁青地睨着跳梁小丑表演,翘着二郎腿的长腿纠结着是否要踹过去灭口。 庄赫抹了两滴眼泪:“我就纳闷了。” 像是控制不住又大笑起来,“到底是你不行还是咱们学妹害羞呐?” 提到骆姝,方轻茁又秒变怅然,凝向窗外的缓缓移动云层,心里腹诽庄赫懂个屁,如今在这个崇尚新鲜感的毒鸡汤年代,为了能亲上小嘴尝到禁果而谈恋爱的人大有人在,可他不一样,在他眼里一段好的感情得经得住考验,就好比游戏设定里必须一级级打怪升级,反复推开试探就是他的保护色,可能他早就意识自己动了心,但他不确定骆姝的这份喜欢会坚持多久,他深知他渴望的是一个始终如一选择他,赶都赶不走的恋人,如果她做到了,那么他就会坚定不移地认定这个人,永远。 呱噪还在继续,甚至得寸进尺地狂捶沙发,吵死了,他薄唇微启:“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的丑恶嘴脸,难怪夏以茉不搭理你。” 笑声戛然而止。 “我特好奇,你个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庄赫撑着扶手坐直起来。 “喜欢人家?” 庄赫心虚地咽了咽口水。 “还有那晚让你送她,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庄赫彻底规规矩矩了。 第47章 方轻茁觑他那一副有鬼模样,懒得继续戳破这个二百五。 半晌,庄赫挠脖请教:“那你觉得我和她有戏不?” 方轻茁把玩着枚打火机,打火机在指尖三百六十度打转,他不咸不淡地无差别攻击:“有,和国足拿冠军的可能性有得一比。” 庄赫嘴角抽搐,强颜欢笑:“有你这么在伤口上撒盐的吗?” “嗯,我故意的。” “……”抱着抱枕独自自闭了阵,庄赫总算想起来他办公室的另一个目的,抄起茶几上的文件袋郑重其事交给方轻茁。 “喏,完美完成任务。” 方轻茁解开线扣,打开是一叠来自国内顶尖学校人才简历:“谈得怎么样了?” “我亲自出马求贤,能不成功。” “加上有咱老教授搭桥,金疙瘩都能挖来,你看这个,”庄赫指着其中一份资料,“好像是哪地的理科高考状元,还有这个,在研期间就参与了不少重量级项目。” 方轻茁终于露出自昨晚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庄赫没个正形地躺在沙发里自说自话:“也不枉费我亲自跑一趟,你是不知道我到地的第一天就水土不服,所幸不辱使命,遗憾的是那几天居然错过你教训段然的精彩时刻,我说你也是,谈就谈了有必要瞒着大家伙吗,瞒其他人就算了,还瞒我,切,吃宵夜那晚我早看出你小子的心思喽。” 方轻茁埋着头,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他又长吁短叹:“对了,段然他爹那事,你听说了没?” “怎么,也觉得是我举报的?”方轻茁掀起眼皮。 “我还不了解你,要争早争了,非得等到现在?”庄赫不以为然道,“外人嘴里你俩一山不容二虎,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可不是傻子,分明就是那段然自尊心作祟,单方面争强好胜处处与你作对,恨不得事事压你一头。” 烟瘾冷不丁犯了,方轻茁后脑勺垫在靠背上,喉结难耐地上下滑动,他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爆满的课程表,拎起外套就往外走。 “去哪儿啊你?”庄赫不解地喊住他。 “这好像不是你这条单身狗该问的。” 靠,庄赫无声尖叫着。 只要自己不开心,就非想尽办法把身边所有人搞得不开心,纯纯的贱人。 伤神间,不禁回忆起对这厮的第一印象,全靠同行衬托,在段然流量明星式的大肆宣传通稿下,天赋型选手方轻茁就显得尤为低调。 来到大一下学期,方轻茁渐渐锋芒外露,不仅游戏玩得贼带劲,还在计算机这样的大专业里杀出一片天地,那些自诩前辈的人在他面前瞬间黯然失色,不是段然那种纯纯的嘴强王者,是真有几分本领傍身。 那时,庄赫就打心眼里笃定这人靠谱。 男生间的友谊建立其实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很简单,光凭球打的脏不脏,游戏坑不坑队友这两点就确定是否值得深交。 刚好,这两点方轻茁都占了。 甚至比例可怜的女生堆里有一句流传至今捧杀,这颜值这身段这学历这手腕放在哪里不是ace。 记得后来有一次庄赫问方轻茁为什么选择和他一起合伙创业开公司。 他当时玩着新出的流氓氪金手游,回答,就喜欢跟有脑子但素质不详的人玩,如果再一起做出有品游戏,无敌了。 怪他,怪他自己识人不清。 与此同时的管宅,一觉醒来的管思奇下楼吃早餐,习惯性拿出ipad,刷到昨晚的论坛,原本惺忪的眼珠子登时瞪得像两颗铜铃,之后就陷入了毫无形象的仰天嘲笑中,差点没摔出餐椅。 餐桌对面喝着牛奶的梁安琪见怪不怪:“哥,你又忘记吃药了。” 管思奇啧一声:“喝你的牛奶,上学别又迟到了。” 梁安琪瞥了眼墙上挂钟,抓紧将剩的半杯牛奶一饮而尽,边背上书包边和乐得合不拢嘴的亲哥告别,刚出大门就与迎面走来的顾扬撞个正着,她乖乖站定,下意识抚弄头发跟他打招呼。 顾扬应了声,问:“你哥在家吗?” 她揪着书包带,不敢与之对视:“在,在用早饭。” 顾扬笑了一下,手按在她头顶比划身高:“好像比上次见面高了点,上课好好听讲。”说完马不停蹄地往反方向离去。 视线里,高大背影步履匆匆很快消失在过道尽头,梁安琪摸了摸让他碰过的头顶,感觉牛奶没白喝,还有今天的他是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 顾扬一进屋直奔餐厅,看到管思奇还在津津有味地啃三明治:“别吃了,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你也刷到了。”管思奇笑意未断,还以为他指的是校园论坛那档事。 顾扬疑惑道:“刷到 什么?” “没,就一个搞笑段子。”一时忘了哥几个还在冷战中,原本弯起的嘴角缓缓下垂,管思奇不露痕迹地摁灭屏幕反盖在桌面,“对了,你要给我看什么?” 顾扬立马当着他面神神秘秘地打开个pdf,管思奇忍不住地蹙眉,思忖他是不是这段时间进公司学习走火入魔了,非要拉着他一起跳火坑,他又不是学管理的料,连忙拒绝道:“哎呀,不看,我晕字。” 顾扬可不惯着,按住他的后脑勺逼着他看,随着一页页的炸裂内容,管思奇眼里的不耐烦瞬间蒸发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这边方轻茁算准某人的下课时间按时驶出停车场,等红灯间隙拿起手机来回斟酌跟机关枪一般突突突地在输入框敲了删,删了敲,框里的文字由一开始的简单问候变成了求和话语。 赶在红灯变绿前点击发送,俗话说得好,男子汉能屈能伸,在女朋友面前适当低头也不是不行。 车子开进校园,方轻茁握着方向盘正狐疑为何一路没听到消息提示音时,一双火眼金睛就在畅通无阻的马路前方发现了抹熟悉背影,愉悦不过三秒,让人咬牙切齿的画面,骆姝身旁还有个不容忽视的护花使者。 没回消息的原因找着了,又和昨晚的学长在一起。原本就窝着一肚子火的方轻茁管他三七二十一,当着标有禁止鸣笛的指示牌路段毫不犹豫地冲那那道碍眼背影狠狠摁下喇叭。 听见喇叭声骆姝条件反射地回头查看,方轻茁当即心虚地别开脑袋,然后四个轮胎超过四条腿,风驰电掣,过减速带都没能他减速,丝毫不心疼车底盘地一脚油门踩到底。 找了近宿舍楼的地停好车,兀自坐在驾驶座生了半小时闷气都没把自己哄好,恰巧手机在这时响了声,他点开,是骆姝发来的一条语音。 “方轻茁,刚才在马路上按喇叭的人是不是你?你不知道咱学校禁鸣吗?” 什么意思,是秋后算账还是谴责他的不文明行为,依他看两者皆有。 他按住说话框回复,眼底犹如覆上一层寒冰:“是我,我来找你。” 噔,一条三秒语音弹了出来。 “你找我做什么?” 敢情那条求和消息她压根没看到。 “昨晚你把我外套穿走了,今天降温,我没衣服穿,来拿衣服。” 兴许是被这蹩脚理由无语到,好一会儿对方才发来消息。 “扔了。” 方轻茁手背搭在脑门上得逞地笑了,骆姝发来的语音他会一遍遍听,不是因为他多喜欢她的声音,而是在判断她的周围环境。 察觉她没有继续和别的男人呆在一块,他开车门,送去最后一条语音:“骆姝宝宝,求你别生气了,我在你们寝室楼底等你,你不下来我就赖着不走了。” 第37章 图书馆 六楼阳台间。 “骆姝,你真不下去?人家都等一小时了。”侯思思扒在台面上露出一双眼睛往下偷瞄。 谷佳倩也跟着瞄了眼,打配合道:“是啊,现在都在传你俩分手,全校的女生虎视眈眈,就在刚才过去的一分钟里,粗略统计,有不下十个美女对你男朋友暗送秋波呢。” 原本在里间收拾卫生的骆姝听到后面那句急得撂下扫把:“那他接了吗?” “接了还是没接呢?”谷佳倩寻求般望向侯思思。 侯思思接收到信号,闪烁其词:“应该没吧?看不清啊。” 随后骆姝义不容辞地加入了侦查兵队列。 谷佳倩:“某人不是说绝不与我们为伍的吗?” 骆姝:“我路过,来洗拖把。” 侯思思拆穿:“可你分明拿的是扫把呀。” 谷佳倩:“别聊了,快看下面,有个女的直奔你男朋友上前了。” 骆姝踮脚尖,卯足劲了往下窥探,是有个披头发女的走到方轻茁跟前,不知说了什么,一两句话的工夫灰溜溜离开,剩方轻茁独留原地。 只见他摸出手机,片刻,骆姝口袋里的手机就连响了三声,谷佳倩和侯思思纷纷起哄,吵着闹着要她分享发了什么甜言蜜语。 受不了左右夹击,骆姝打开聊天窗口,是两家高档餐厅位置,征求她意见晚上吃哪家好,要不两家都订了。 第48章 还臭显摆上了,她打字,你配吃西北风。 消息发送成功,她好奇地往地下瞅他反应,他盯着屏幕感觉好像笑了一下,这一笑立刻使在场暗中观察的芳心们漏了一拍。 大摇大摆的招蜂引蝶,这人不应该出来溜达,就应该锁在家里,骆姝吐槽间,楼下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蓦地仰头朝了看过来。 三人皆是默契一致地紧急撤回脑袋蹲在墙角。 谷佳倩拍着胸脯,惊魂未定:“没看到咱们吗?” 侯思思眨眨眸:“感觉看到了。” 谷佳倩:“不可能,我们躲得多快。“ 她俩还在纠结发现与否,骆姝已然回了宿舍坐在椅子上换鞋。 谷佳倩打趣:“思思,你快瞧瞧,某人是不是坐不住咯!” 换好鞋,骆姝挎着单肩包,拉开抽屉,找学生证找耳机:“谁说我下楼找他,我去图书馆。” 不打自招,谷佳倩跟侯思思相视一笑,看破不说破。 楼栋大门,骆姝的身影一出现,方轻茁立马嬉皮笑脸地迎上去:“我才等了一个小时,就不忍心了?” 骆姝下着楼梯:“少自作多情了,你哪位?” 挪开视线,然后昂首挺胸地打他身旁从容经过。 想过会挨骂挨打但方轻茁没料到她会玩装不认识这招,目光紧紧追随渐行渐远背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发尾一甩一甩的,他闭上一只眼,拇指和食指比着霍比特人大小的骆姝。 嘴角轻弯,个子不大,脾气到不小。 等方轻茁追平,把人堵在图书馆的空地上,骆姝依旧不肯搭理他,一字一句:“麻烦借过一下。” 方轻茁死缠烂打:“我不。” 心底压抑的无名火再次复燃,骆姝胸腔起伏着:“你哪位?“ 方轻茁哭笑不得:“你男朋友啊。” “我男朋友可不会拈花惹草。” “我哪沾花惹草了?” “刚才,还跑到你跟前了。” 方轻茁当场不接茬。 看吧,心虚了。 骆姝抱臂鼓着腮帮子把脸偏向一边,见状,方轻茁立即弯下腰把脸送到她面前。冷不丁让如此权威的一张讨好脸盯着,骆姝当场忘了自己在干什么,顿感没出息的她又怄气将脸歪至另一侧,他锲而不舍跟过去,她紧接又往反方向转,周而复始。 躲来躲去,骆姝真心烦了,使性子干脆蹲在地上死活不让他看。 碰巧路过个方轻茁班里男同学,他的视角里只看见个低颈凝着地面的方轻茁却没有看见被方轻茁挡住的骆姝,便上前打招呼问他杵在这儿干嘛? 听到有人喊,方轻茁微微侧身应了声,而后目光指向底下一动不动的固执脑瓜子:“在哄女朋友呢。” 一句哄女朋友,骆姝心底的那团火焰陡然灭了大半,耳根也莫名被他撩得有点发烫。 等那人走了,方轻茁蹲下来:“腿都蹲麻了吧,我真知道错了,跟你道歉。” 骆姝还是不愿看他:“那你说说错哪了?” “错在昨晚不该说那个送字,跑多少都是天经地义,错在刚才宿管阿姨过来问话,我没第一时间报备上,错在我这个人呼吸都是不对的,怕污染了大气层。” 其实话说到一半时,骆姝积攒的怨气就消了大半,她切一声:“花言巧嘴。” “嗯,只对你花言巧语。”他殷勤地接过单肩包,再扶她起来顺势牵手,“那先陪你去图书馆学习。” 骆姝就任他握着:“你有学生卡吗就去。” 这倒是把方轻茁难住,学生卡这东西,哪年丢的都没印象,更别说补办。 进到自习室,方轻茁随便借了本书陪她练英语听力,看着她仪式感十足地从单肩包里依次摸出耳机盒,听力教材,笔记本和各种颜色的记号笔。一度认为她 有什么收集奇葩物品癖好,瞄到笔袋里的笔也是不拘一格,丰富多彩,应了那句老话差生文具多,就在方轻茁为她担心这要怎么过英语六级时,一段突兀的音乐在图书馆半空回荡。 小小的人儿呀,风生水起呀,天天就爱穷开心啊,逍遥的魂儿啊,假不正经吧,嘻嘻哈哈我们穷开心~ 瞬间把半个自习室的人吸引过来,一整个社死现场,骆姝手忙脚乱地关闭音乐,谁清楚这破蓝牙连接到一半自己断了。 方轻茁离得最近,还被这欢脱音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他迅速向周围一圈被打扰到而投来异样眼光人员一一致歉,完事凑到她耳边忍笑调侃她:“品味挺别致啊,听这个练英语听力。” 不出所料,十分不冤枉地挨了扎扎实实一拳。 方轻茁突然有点爱上来图书馆了,起码能光明正大的占便宜,消停了阵,他又贴到她脖颈边,闻着她身上的好闻味道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学生卡的?” 那会的骆姝教材翻到一半,猝不及防的热气喷洒在皮肤上激起微不可察战栗,她怎么不知道,他学生卡就在她寝室抽屉里躺着呢。 “你忘了?上次吃海底捞,还是用我学生卡打的折。” 提起海底捞就勾起了方轻茁一段记忆,是鲜鹅庄接她那天,她在车里特嘚瑟地挑起他下巴,就差把包养二字说出来,豪迈地大手一挥问他想吃什么,椰子鸡还是海鲜面,她请吃一个月。 方轻茁也知道她挣了点零花钱,回道不用顾及他,吃她爱吃的就行,经过深思熟虑当晚的晚餐定的就是海底捞,临结束趁着她充当气氛组去隔壁唱生日歌,哪有吃饭让她买单的道理,方轻茁喊来服务员打算偷偷结账,刚扫上码她眼尖杀回,坚持用大学生优惠打69折呢。事情的最后就是她付的钱。 学习是无止境的,但骆姝是疲倦的,尤其是身边还有个大活人老用美色吸引她注意力,尽管他什么都没做捧着本山海经目不转睛,安安静静地倚在靠背上。 她好奇瞟了眼,戳他:“乌鸦有什么好看的。” 方轻茁指着标注鵸鵌小字的图文:“你说这个?” 她点头。 方轻茁也没纠正,随口:“我倒是觉得乌鸦挺好看的。” 以为他在唱反调,骆姝含沙射影:“所以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方轻茁一下就听出她的隐晦,唇边笑意扩大,手上翻至下一页的奇形人面兽:“对乌鸦那么大偏见呢?” “也不是,乌鸦是益鸟来着,陈情表有写乌鸟私情,愿乞终养,清代历史有乌鸦救主,就是叫声难听点。” 闻言,方轻茁倒是十分意外,捏她小脸蛋直夸她厉害,此番举动立刻招来小幅度瞩目,大庭广众,骆姝让他撩拨烦了,拍掉爪子,收拾好纸笔嚷着去吃饭。 不过定好的餐厅没去成,被骆姝嫌华而不实还吃不饱不如路边摊一顿烧烤来得经济实惠。 饭点人挤人,浓烟弥漫整条小吃街,他俩一路打打闹闹寻到街末尾冷清的一处烧烤摊,食材甚至都没来得及摆上架,折叠桌椅板凳还是方轻茁现搭的。 摊主是个七旬大爷,精神矍铄,动作利落但伴随明显的手抖特征,察觉到她俩的关注点老板着急忙慌地调着酱料同骆姝二人解释他的手抖不是先天疾病而是早年当兵上战场留下的后遗症。 俩人肃然起敬,骆姝想上前帮忙却被一把方轻茁制止,他看见老板面对个软趴趴的烤茄子左顾右盼,一边领着骆姝入座一边捏着桌上的剪刀刃端给人家递了过去,不忘交代可以慢点儿他们还不饿。 骆姝明白他用意,把他们当正常人看待,就是最大的帮忙。 灯火阑珊,月亮慵懒地悬挂在夜空,校园里俄式建筑风格的主楼前,骆姝踩在铺满月光的人行道一格格的砖块上,有一搭没一搭和身后的方轻茁闲扯。 方轻茁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骆姝,我有几句心里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她掉头,方轻茁一动不动地站在背后,身影遮挡住视野里所有的光。 “我……”方轻茁艰难地在脑里组织语言,话到嘴边又咽下,沉默了片刻索性心一横,“我坦白,坦白有一身的毛病,压根不像外人眼里的品学兼优,从小到大所灌输的教育理念告诉我绝不允许行差踏错,成大事者,没有一个温文尔雅,有也只不过是放出来的烟雾弹,是精心设计的外包装。想要在这个世道立足,善良和好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好人总要第一个做出牺牲,你是乖孩子你就会被无休止地要求让出玩具,一旦有一天你不想让了,可能还会扣上个不懂事帽子。”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不善良也罢,我做人的标准就是这么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作奸犯科那根红线打死我我也不会主动去碰,可经过昨晚那一茬,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吵架做伤感情的事,我能保证的是以后绝不乱吃飞醋,好好讲道理,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骆姝张了张嘴,他又像再争取点什么地抢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劝我什么雷锋精神,赠人玫瑰手留余香,这些从小在课本上学习的思想,你说有错吗,当然没有,但凡事都具有两面性,所以,这样真实的我有没有在你心里减分?” 第49章 这边骆姝像是被定住般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动静久到方轻茁手心沁出薄汗。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以为你还有话说。”骆姝两颗眼珠子极慢地转了转,语速也慢。 方轻茁垂下眼帘:“没了。” 瞧他这突如其来的局促,骆姝掩唇噗呲一下:“方轻茁,有时候我感觉你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小孩?已经很久没有人觉得他是小孩过了。 “而且我也没想劝你,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世界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人,两个人在一起也从来没有合不合适,只有愿不愿意,愿意为对方改正自己的缺点,愿意给对方时间磨合性格,再说了如果大家都跑去喜欢十全十美的人,那性格不讨喜的人就该在地球上灭绝吗?” 一字一句仿佛注入方轻茁身体里的镇定剂,他把骆姝的手拉到自己半边脸旁,然后主动送入她的掌心里,含情脉脉地注视她。 “骆姝,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方轻茁顺势将人拥进怀里紧紧抱住,似要揉进骨骼里,下巴抵在她肩头,风里依旧是熟悉的味道,万事万物柔软得不像话。 “你为什么喜欢我?或者喜欢我哪点?” 脑海里猛地浮现恶俗的电视剧情节,骆姝浅浅蹙眉:“你下一句不会是要说,我喜欢你什么,要改吧。” 这脑洞成功把方轻茁逗笑出声,他将脸埋进她颈窝,摇头。 他是要再接再厉,发扬光大。 “这个先保密。”一颗脑袋就这么压在肩头乱蹭,头发丝摩擦在裸露的肌肤上,扎得骆姝有点痒,“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还有一个。”他抬起脸,双臂牢牢圈在她腰背上没撒。 骆姝睁圆了眸子,一副洗耳恭听样子。 “现在全校都在笑话我索吻失败。”方轻茁孩子气地提要求,“你要补偿我。” “你说怎么补偿?”骆姝犹豫了一下,抿唇看他。 四目相对,碰撞出的暧昧因子在空气中流动,被悉数吸进肺里沉沉地呼吸着。 方轻茁的眼神早已悄然变味,他视线微妙地缓缓下移,落在她唇瓣上。 “接个吻,怎么样?” 虽是商量口吻,但尾音掉下的同时人已经压了下来。 第38章 蛇蝎美人 感受到不属于自己气息的恣睢侵袭,骆姝不知所措地闭上眼睛,即使再没经验,但凭借多年的偶像剧洗礼,她也知道方轻茁要亲她。 心跳在陡然间加剧,慢慢的,骆姝甚至能体会到彼此的呼吸越来越近,好似交融在一块。 在满是紧张的空气里,一声格格不入,略带哭腔的“轻茁哥”冷不丁闯进戳破了暧昧氛围,所有的动作戛然于此。 骆姝一个激灵先方轻茁睁开眼,下意识错开脑袋寻向源头,竟站着个面生女孩。 煮熟的鸭子飞了,方轻茁不紧不慢掀起眼皮,紧随其后,在看到 不远处的梁安琪后眼底明显闪过诧异之色。 二十分钟后,管思奇在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火速赶来,到了地点只瞧见个坐在木椅上的孤零零男人。 路灯下,方轻茁的两条长腿随意敞开,五官被大片阴影遮住,树影摇曳连带整个面部轮廓忽明忽暗,教人猜不透他真实情绪。 “安琪呢?” “不是让你到之前先打电话吗?”方轻茁不答反问。 管思奇阴阳怪气:“怎么,骆姝也在?怕她看到我不好解释?” 此话一出,方轻茁猛地偏头望向他,如雕刻般的精致眉眼完完全全暴露在光亮中染上浓浓警告:“是,所以一会你避着她点儿。” 管思奇属实不满他这倒戈态度,这副为了个破坏兄弟感情女人而横眉冷对态度,他铁了心刁难:“行,那你求我,把求我高兴了,我就避着她。” “嗯,算我求你。” 服软得太快,管思奇猝不及防噎住,这还是以前的方轻茁么? 方轻茁则继续道,“她陪安琪上洗手间去了,安琪状态不是很好,在学校迷了路,手机也没了电,想找你找不着,正好撞见我们,看样子哭过,估计又在你妈那受了委屈,待会儿回去你长点心。” 无奈地叹了口气,管思奇抄起兜挨他同坐,摸火机点烟,吐出第一口烟雾同时:“在安琪面前,有时候我感觉你比我这个亲哥更称职。” 教学楼门口,梁安琪洗了把脸出来,骆姝贴心地从包里找出湿巾送上。 “谢谢。”借着擦脸间隙梁安琪不露痕迹地偷偷打量骆姝,脸型流畅是偏瘦的鹅蛋脸,没有表情的时候会给人若即若离感,灵动起来又是另一种状态,不是妆容,时尚大牌,也不是氛围感堆砌起来的漂亮,是实打实的好看。 “别客气。”骆姝笑笑,当她是妹妹般顺手帮她整理乱发,“刚才听你喊方轻茁喊哥,你是他堂妹还是表妹?” 方轻茁身份曝光那阵,她在网上查过他们家情况,尽管搜索出来的都是公司讯息以及方决山的个人新闻居多,但不乏让她找出个别有用信息,方轻茁是独子且他妈妈早些年已不在人世。 “我们没有亲戚关系的。”梁安琪否认,“是我哥,他们一块长大,所以有记忆起我就老跟着他们瞎玩。” “原来如此。” 之后便陷入了无言的尴尬之中,正当骆姝大脑急速运转寻思找个什么轻松话题破冰时,梁安琪突然叫住她:“姐姐。” “怎么了?” “对不起啊,我刚刚好像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哪有打扰,我们真的没做什么。”骆姝解释得勉强,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那味,“你看错了,我们没那啥……” 说着说着俩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梁安琪似乎也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主动搭话:“我是第一次见轻茁哥谈女朋友。” “以前我哥他们聊隔壁班班花,聊追女孩儿,轻茁哥都不太爱参与,我还以为是他榆木脑袋不开窍呢。” “是吗?”骆姝沾沾自喜,看来方轻茁没扯谎。 “嗯。”梁安琪回忆,“有时候他们当着我面聊这些,他还会斥责我哥两句。” 骆姝若有所思:“你这样说,我有点好奇他小时候什么样?” “我手机有他们几个小时候照片。”梁安琪揭着老底,掏手机动作掏一半似记起什么,“哎呀,忘记了,手机没电了。” 骆姝也不失望,安慰道:“没事,照片哪次看都行,那他小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吗?” “现在哪样?” “心事很多的样子。” “有吗?”梁安琪挠挠头,“难道是他现在创业压力太大?” 看着自己的问题把小姑娘难住,骆姝连忙转移话题:“那你能多和我分享他以前的事吗?” “可以啊。” 梁安琪很快就把方轻茁卖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的儿童糗事像把□□轻而易举打开了话匣子,俩人不知不觉挽上手臂,一路欢声笑语。 “我记得他们读高一那阵,轻茁哥迷上了一款游戏,就让我哥他们帮忙打掩护,放学了不回家就泡在网吧玩通关。” “然后呢?” “然后我哥他们两个猪队友,事先没通气,方叔叔一个电话过来,分别大言不惭地都说在自己家,舒坦着呢。” 她们这头无比和谐,反观另一头气氛压抑得如同夜色暗沉。 管思奇脚边积攒了一地烟头,方轻茁烦闷写在脸上,他本就在戒烟,旁边行走的尼古丁制造机勾得他抓心挠肺。 照明灯因电流不稳跳动几下,他忍无可忍:“能不能别抽了。” 他们几个中,最属方轻茁抽烟抽得厉害,现如今倒扮起正人君子了。管思奇拿眼觑他,发自内心点评:“有阵日子不见,我觉得你愈发得strong了。” “我在戒烟。” “你认真的?” 耳边传来管思奇不重不浅的讥笑声。 “认真的。”方轻茁斜眸,迎上身边人目光,斩钉截铁。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管思奇也就着认真口吻注视过去。 方轻茁眼神坚定,没搭腔却形如开腔。 空气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多年间的默契告诉管思奇,某种程度上他这算是默认。 但他不想放弃,他们兄弟之间不是诗词里的一笔带过,也不是电影里的一瞬间,是实打实的二十年,随叫随到感情。 带着挽救失足少年的决心撤回脑袋,毅然决然丢掉燃尽到底的烟蒂。 “阿茁,现在回头还不晚,我就当你任性玩了一把猫捉老鼠游戏,把她当做无聊生活的调剂品……” “她不是。” 方轻茁垂眸直勾勾盯着地面,如果他对骆姝单纯只是玩玩那他就不会如此痛苦,他太贪心,想她心里有他,想和她有以后,很想很想。 管思奇无助地抓了抓头发,负隅顽抗,引导他一步步认清现实:“那你老实告诉我,你这么做肯定是为了赌气,故意恶心我们的,对不对?” 第50章 “我真喜欢她。” 真是冥顽不灵,管思奇舌尖狠狠刮过后槽牙,音量也不由自主拔高:“不是,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骆姝,咱不是说好了替扬子出口恶气就全身而退,你怎么,怎么就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站起来愤愤质问,“我就不懂了,她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嚯嚯完扬子来迷惑你,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歹毒女人。” 方轻茁却在听完这番定论后笑了出声,他后仰,阖上双眸,后颈枕在硬邦邦的木质靠背上。 管思奇不明白笑点在哪:“你笑什么?” “笑你说她蛇蝎心肠。” “你知道我眼里的她什么样吗?”方轻茁张开眼自问自答,“她犟得很,凡事认死理,收费不合理要犟,喝醉了要犟,玩游戏也犟,最近不知怎的迷恋上抓大鹅,玩到一半不是要颠锅吗?她颠得太较真,好几次硬是把手机甩飞掉了,屏幕贴膜我都陪她去了不下三回,最后我把贴膜学会了,她愣是一只鹅都没逮到过。” 管思奇定定地看着他,心情复杂,方轻茁在说到她的时候,瞳孔不自觉亮了起来,眼尾含笑,倒映着头顶夜空的温柔星光,可今晚分明没有星星啊,连月亮都消极怠工躲在云层里。 “可她就是没对我犟过。” “我小时候一直认为会闹的孩子才配有糖吃,直到认识她彻底颠覆了这个认知,原来,真正被爱的人到哪都是小孩,原来不用闹也一直会有糖吃。” 方轻茁眼睫轻颤,喉结也跟着滚动,“思奇,她在我这儿真的不一样。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气,气你们联合钟子旭设局试我。” 脑海闪过那天情景,所有人居然凑巧地集中在那个时间段找上门,“我以为我恼,更多是因为你们的不信任,其实不然,开车去会所的路上,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撞见扬子,不能让事情败露,不能让她 发现我接近她的真相,一想到有那种可能发生,我就后怕,所以我不惜把她骂走,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她也是第一次见我发火,一下子就哭了,甚至不久前她还刚在里头受欺负。” “那我们呢?”管思奇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 “我有想过找你们坦白,但一想到主动坦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就犹豫了。” 说了,丢了友情,不说,丢了自己。 “我曾经以为自己能一碗水端平,事实证明是我天真了,她在我心里的份量不比你们低……” 方轻茁自诩不是个色令智昏男人,可自此和骆姝有了关系,再无宁日,自己时常就像一把走火手枪,被感情架着走,他躲不开骆姝,也推不开,容许自己越陷越深,在他这里,骆姝不是伤害顾扬的蛇蝎美人,美是占了,蛇蝎?顶多算条贪吃蛇。 好像喜欢上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无论是顾扬,还是段然,抑或是他。 “所以,你宁愿不要兄弟,宁可拖着也不要这二十年来的感情?” “思奇,选择权在你们手上,想放弃的人从来不是我。” 管思奇被他气笑,咧嘴笑了笑,尝试去理解却无法共情,觉荒唐,下最后通牒逼着他二选一:“一句话,要女人还是兄弟?” 方轻茁不置可否。 猜到他心中答案,管思奇又笑了笑,此情此景,倒不觉得骆姝如蛇蝎,反而像一只婀娜多姿的梦幻闪蝶,通过光线的伪装变幻莫测,使所有人都沉溺在她的美丽中,同时又会被翅膀上的鳞粉迷了双眼。 “那你替扬子考虑过没,你让他怎么原谅你,难不成还要祝福你们?倘若他过不了这个坎,就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 “扬子,是我对不住他,这件事只要他肯点头,我欠他一个人情。” 管思奇忍不住骂了句脏话:“那骆姝呢?你莫不是忘了她干了哪些缺德事?” 方轻茁哪能忘了,可他就是无可救药无计可施,就好像世人对烟盒上刻有吸烟有害健康的警示语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只记得我有一个漂亮女朋友,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管思奇恨铁不成钢,焦急追问:“纵使她欺骗了你?” “她能骗一辈子,那我就能装一辈子。”而后方轻茁在心里默默补充,如果她不幸露馅,他也能圆回来,反正这是他自小最擅长的。 见他如此盲目维护偏袒,管思奇瞬间气上心头,揪住方轻茁衣领将人从椅子上提了起来。 “方轻茁啊方轻茁,你让我说什么好,搁我这儿演情圣来了,你是至死不渝了,那你知道她背着你做了什么吗,我告诉你,她骆姝就是个惯……” 那个“犯”字还未从嘴里成功脱出,他就看到方轻茁如傀儡的木然脸上满是惊恐不安。 跟着他的视线回头,管思奇发现视线的终点赫然站着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追妻倒计时…… 第39章 橙花果香 马路对面,骆姝目光灼灼地隔着不近不远距离与他们对望。 许是猜到有好戏发生,月亮不嫌事大地从云层里移出,令在场每个人的表情都无处遁形。 那一瞬间方轻茁神经紧绷,全身的血液在逆流,看着她撇下梁安琪,攥紧拳头怒气冲冲地大步迎面走来,空气包裹的恐惧贯穿四肢百骸,左手不受控制在抖,他勉强压下这份惊慌疯狂使眼色催促管思奇赶快消失。 管思奇也没预料能在这个节骨眼撞上,心里骂道,什么事嘛,搞得他很被动,刚要抬腿开溜,骆姝甩着单肩包径直朝他背部砸去。 没有一点点防备,脊梁骨猛地让某物的尖锐棱角戳中,疼得他倒吸口凉气一时忘了本来要干嘛,怔在原地,感到荒谬地冲施暴者吼了一嗓子:“你凭什么打我?” 也不知道包里装了什么,摸摸负伤的背,老鼻子疼了。 活了那么久骆姝还是头次见识有如此厚颜无耻之辈,撸起衣袖义愤填膺:“你属狗的吧,这么会反咬一口,是你欺负人你还有理了。” “我?欺负他?”管思奇不可置信地指着杵在边上的方轻茁确认,恐她再动手退避半步,“我欺负他干嘛?” 方轻茁也懵了,骆姝认为管思奇在欺负他,转过弯来如释重负,确实,方才管思奇揪着他衣领,凶神恶煞的,外人眼里,可不就是在欺负人画面么。 骆姝懒得再与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饰品挂满全身的卷毛多费口舌,扔起单肩包又是闷重一下:“干嘛?谁知道干嘛?反正就是你欲行不轨,平时我都不舍得动他一下,你还想打他,问过我意见吗?啊!” 有了上次的惨痛经验,管思奇这回早有防范,举起手臂轻松扛下了所有攻击,刹那间,包里厚重的英语听力六级教材和笔记本全部弹了出来,洒落一地。 可算知道这包里装的什么了,就说吧,这些高深莫测的书籍和他犯冲。 而一旁的方轻茁也终于有了动作,跟着向前一步,管思奇以为他要来澄清劝架,两眼放光特意停下来,也不拿手臂挡了,等着兄弟过来解救,结果等来的就是那孙子一脸痴汉地盯着自家女朋友,眼睛都直了。 行,兄弟是靠不住了,管思奇撒腿就跑,这落在骆姝眼里就是赤裸裸的畏罪潜逃,她红了眼,捡起本书就追,得亏梁安琪跟过来护着:“骆姝姐姐,我哥没有要打人,他们闹着玩的。” “有扯着人脖子闹着玩的吗?”捕捉到遗漏的关键词,骆姝掷书的动作一顿,“你哥?你说这人是你哥?” 方轻茁的发小? 定睛细看,这小混混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路货色啊。 梁安琪夹缝生存,好不容易挤进两人之间:“他真是我哥。” 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两人为何在突然间动起手,于是仓皇地朝方轻茁投去求助,“轻茁哥,你快解释啊。” 被点到名,方轻茁从化险为夷的侥幸中回过神来,安静地凝视披着月色的骆姝两秒,一种强烈却无声的情绪自他眸心释放,迈出步子猝然抱住了她。 “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许你逞强冲上来,万一伤了自己怎么办?” 风马牛不相及的解释让在场三脸茫然。 梁安琪星星眼,管思奇没眼看,翻了个白眼,搁这演偶像剧呢,不过有一说一,这厮谈个恋爱变正常了,起码变回了二十岁男生应该有的样子。 骆姝无措地眨眨眼睫,指尖动了动刚想回搂这个措不及防拥抱忽地意识还有外人在场,她推开压在身上重量,力度挟着秋后算账:“你们真认识?” 方轻茁也读懂了她眼里意味,心虚:“嗯,我们就开玩笑。” “你怎么不早说。” 一生要强的中国女人不得不转向受害者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管思奇不吃她这套,现在他背还麻着呢,谁能想到我见犹怜的外表下手段尤为毒辣,但转念一想,能将顾扬和方轻茁耍得团团转女人能有多弱。 第51章 新仇加旧怨,碍于方轻茁在他不好发作罢了。 管思奇噤若寒蝉,梁安琪难免有点为难,拽着他衣袖小声提醒:“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他不领情反倒拽着梁安琪离开,临走前不忘狠狠剜了骆姝一眼。 骆姝还莫名其妙呢,歉她道了还让她怎么做,思前想后都怪方轻茁,掉头,始作俑者正蹲在地上收拾一地狼藉,对上她埋怨视线,拎起封面战损的 六级教材,抢在她发难前自知之明开玩笑:“宝宝,如果,我说如果六级过不了,你会怪我吗?” 当晚凌晨三点,管思奇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无缘无故叫个女人揍了怎么回事。 摸出枕边手机,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字发送连环消息轰炸方轻茁,索要精神损失费和医疗费。 3:08 【那女人下手也未必太狠了,现在我背还隐隐作痛,疼得我睡不着,你必须赔偿我医疗费再加一个典藏版游戏皮肤。】 3:54 【我就不明白了,你喜欢她什么?就那泼妇样也不怕以后她家暴你。】 4:23 【方轻茁,你给我起来……】 5:36 【拜托你理理我……】 熬到清晨六点他顶着对黑眼圈终于收到了对面发来的冷冰冰文字。 【最近没有事就不要来学校瞎晃悠,免得撞见她想起点什么,实在不行,把你那头卷毛剪了。】 - 今天上完课,骆姝就偷摸捎着准备已久的惊喜前往方轻茁位于cbd的工作室。 办公室门没关,敞亮大开。 正值晌午,阳光透过窗户玻璃斜射进室,投落在男人身上。 方轻茁一身休闲装扮板正地坐在电脑桌前,身上的米白色翻领毛衣尽显人模人样,因为多了层阳光照拂整个人温柔了不少,他凝神看着手头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一目十行不断翻动纸张,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结实小臂。 这副丁是丁卯是卯,面相上直接写着前途灿烂辉煌的认真工作姿态,骆姝不禁看得有些入迷,她以前总觉得方轻茁这个人挑刺像喝水一样简单,但也忽略了这厮只要不说话,拿捏她也像呼吸一样简单。 大概是用眼疲劳,方轻茁放下文件,合眼仰靠在座椅上,左手按着眉心,右手伸进抽屉不知摸索着什么。 骆姝的注意力也渐渐转移至他那件v字翻领毛衣上,纯白配置也丝毫没有衬得他原生肤色有多暗沉,搭配他露出的修长脖颈分外锦上添花,差点忘了,他是粉白皮来着。 过往的一些场景如波涛骇浪胡乱一通塞进脑海,骆姝神色变得有些微妙,她甩了甩脑袋试图甩出那些画面,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极简风的桌面突兀地放有盒嘉云水果糖,味道还是她曾经推荐过的橙子味。 这边,方轻茁从抽屉里摸出包烟,取烟取到一半强烈的直觉告诉他斜前方有一道灼热目光,他随即掀眸,果不其然,骆姝忤在门口手边提着某某早茶餐厅字样的打包袋。 接触到她的视线,他刹那间愣住,眉眼刚浮现的烦躁烟消云散,接替的是如何掩饰罪行的慌乱,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让她逮个正着。 刚想把手里的那根香烟藏起来销赃,骆姝就已经杀了进来。 “方轻茁,我数到三,不乖乖把烟交出来你今天就完了。” 方轻茁被她堵在椅子里堆起逢迎笑容:“宝宝,我说我只是拿出来闻闻,你信吗?” 信,信他个鬼,这闭着眼睛都能伸进抽屉里的娴熟动作想必是早破戒了。 “三……” “我真没打算抽。” “二……” 方轻茁举手投降,老老实实卑躬屈膝献上。 那根烟躺在骆姝手心时,她方正不阿地拉开侧边抽屉,找出黑色烟盒统统收缴。 “戒烟全靠自觉,我收了这回,你转头又去买,有意义吗?” 方轻茁也是冤枉的很,他这阵日子光吸二手烟就没抽过一口,今天实在忍受不了折磨拿出来过过鼻瘾,谁知瞎猫碰到死耗子。 “我没有想蒙混过关,你闻闻就知道了。” 说着送去双手。 骆姝半信半疑瞅了他眼,配合地闻了闻他左右手,又俯下身子抓着他的毛衣闻。 闻就好好闻,趴在他身上乱摸几个意思? 方轻茁心猿意马,手臂一勾,将人拦腰抱在了大腿上。 好好的又来这招,骆姝低头看着一头扎进怀里的脑袋:“方轻茁,你是不是以为每次这样就能抵赖掉?” 他恋恋不舍地从怀里露出双迷离黑眸,似困惑似新奇:“你身上有一股橙香,橙花果香。” 话落,箍紧凑近,鼻尖蹭在她的脖间细细地嗅,半研究半点评:“像熟透了的饱满柑橘。” 骆姝被他这动作撩拨得呼吸急促,本能地想逃离,重要的是没关门叫人瞧见了影响不好。 无奈方轻茁搂得实在太紧,她一有分开举动他就坏心眼地往她怀里钻,像是骆姝肚子里的蛔虫,在第三回拉锯战中抢在她发火前率先示弱:“我就抱抱不做其他的。” 之后捞起桌上的黑兰州烟盒开始解释,“烟盒里十九支香烟外加取出来的一支,整整二十支完好无缺,而且我没带打火机,所以我真没准备抽。” 圈在腰间的力度松了些,骆姝便没再挣扎:“真的?” 方轻茁笑了笑,笑出两个小括号,说短暂也不短暂,那股笑意自嘴角蔓延到眼角:“我答应你的就不会食言。” 两人互相又依偎了会儿,骆姝忽然想起件正事:“方轻茁,我有个惊喜要给你看。” 他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什么惊喜?” “给你看看我参赛作品。”骆姝洋洋得意地掏出手机打开张图,又将源文件copy了一份发他,“过两天就是决赛截止时间,本来打算结果出来了再告诉你,但我担心要是排不上名次,那还不如早点分享出来。” 顺着她的话语方轻茁好奇地往那屏幕觑,一套原画作品,无论是场景设计还是角色设计都十分有亮点。 将垂在一侧的手臂搭在他肩头,骆姝娓娓讲解设计灵感来源:“还记得我们在国庆小长假一起经历的事情吗?吊脚楼的夜空,深秋的稻田,唐师傅的傩戏再结合蜡染工艺。” “所以你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依稀有什么在触动方轻茁柔软的神经。 骆姝额头低垂与他的相抵:“嗯,为了你。” 和方轻茁正式在一起后,骆姝潜意识里总认定她会是这段感情里没安全感的那个,但越到后面恰恰相反,方轻茁好像才是那个最缺乏安全感的。 “如果作品能拿到认可,我想证明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 “你不用证明也是。”方轻茁笃定地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嘛,不想你太辛苦,要给你做免费的美术设计,当然得先有一番成绩。” 听到这儿,不禁勾起了那晚的深刻记忆,方轻茁弯了弯唇:“我还以为某人喝醉酒就忘了呢。” 骆姝又犟了起来,戳着他胸膛道:“说了好多遍,我那会意识清醒着呢,你别不信。” “我信。” “那你笑是几个意思?” “我真的信。” 这时,一个人的咋咋唬唬出现打断小情侣间的腻腻歪歪。 “哎呦,我去,我什么都没看见。”庄赫夸张地做出非礼勿视动作,一手遮掩眼睛,一手握着门把手,“方轻茁,你怎么回事?骆姝学妹来了也不吱一声?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哈。” “我过来有点事,顺便给你们送吃的。”骆姝羞着个脸唰地从方轻茁腿上跳下,对比她的窘态,方轻茁格外淡定。 “这么说还有我的一份咯。”不等邀请,庄赫登堂入室,扫过桌上的包装袋,发出尖锐暴鸣声,“啊,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这家的?” 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早茶摆满整整一张茶几,庄赫不客气地拆起筷子:“我来深城读书这些年,就好这口。” 方轻茁坐在沙发上,无视哈喇子流一桌的饿死鬼,拿起一早上没来得及顾的手机低头查看消息:“那你别浪费。” 庄赫夹了个鲜虾烧麦皇扔进嘴里:“那你别跟我抢,我和骆姝学妹一起消灭个精光。” 骆姝也帮方轻茁拆了双筷子:“对了,夏以茉今晚请客吃 饭,就在大学城里。” “真的?”庄赫大惊小怪,含在口中的食物也忘了嚼说话含糊不清,“她回学校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心情有好点吗?还请了谁一起吃饭?” 面对突如其来的热情,骆姝神情微怔:“你慢点,说是感谢上次的事,就我们几个,还有寝室的室友。” 庄赫兀自傻乐起来,放下筷子:“感觉也不是特别饿,我剩点肚子留到晚上吃。” “你开心就好。”骆姝吃了口红米肠,察觉边上的方轻茁迟迟没动筷,捻起块蛋黄千层糕投喂他:“别玩手机了,快吃。” 第52章 视野里的文字悉数被糕点覆盖,方轻茁的失魂目光这才从手机徐徐转移到她脸上,不假思索咬下口她亲手递来的甜品,眼里的不知名复杂情绪最终汇聚成一个纵容微笑:“好吃。” 下午回学校,唐棠约了骆姝在学校的饮品店见面。 靠窗位置的小圆桌,唐棠激动地拉着她叙旧:“骆姝,我还以为你退出学生会就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回想在学生会的苦逼生活,幸好有唐棠这个活宝作伴,骆姝眼眉含笑,“听说你最近也晋升了,还没正式的恭喜你呢,唐副主席。” 唐棠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暧昧眸光在她脸上徘徊:“那我是不是也得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我又没升官发财。” “恭喜你有情人终成眷属啊,你说你也是,谈恋爱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对象还是方轻茁……” 骆姝叉了块苹果派塞进她絮絮叨叨,不断翕动嘴巴:“吃这个,这个好吃。” 唐棠腮帮子鼓动几下,继续揭短:“我就说上次的群聊不对劲,你在群里发错消息方轻茁后脚也跟着发了条没头没尾消息,敢情是在替你打掩护。” 她回忆遗漏掉的蛛丝马迹,“还有上次团建,他一个从不关心过问会里事务的人居然跑来问我开会内容说了什么,看来也是蓄谋已久啊。” 骆姝叼吸管的动作一滞,难怪那晚的团建他会出现。 似记起什么,唐棠捂着嘴一惊一乍:“所以玩真心话大冒险,你说有喜欢的人不是段然,而是方轻茁咯。” 提到段然,她又上演京剧变脸开始悔不当初,“骆姝,段然告白那事,你不会怪我没和你事先通气吧,不过他现在也挺倒霉的。” 话音刚落,三名女生一路骂娘自门口走到点餐区,其中一公主切女生直接越过排在前头的女同学点单,这不道德行为立即引发了场不小骚乱,把店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随着周围的密切关注骆姝也望了过去,好巧不巧,为首的陶君也正在凝她,双瞳拢着愠色。 店里播放的流行音乐背景声惨杂吵闹叫骂盘旋在半空中。 两人隔着躁动无声对视,片刻,陶君先收回较劲目光拉着同伴单也不点了一走了之。 留意到骆姝的注视,唐棠用手肘戳戳她:“你和陶君她们认识吗?为什么她拿那副眼神看你。” 一副看仇人眼神。 骆姝捏着吸管喝了一口杯中饮料:“不算认识,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们的。” “我们一个班的能不知道,平时仗着有个舔狗追求者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你说的追求者是钟子旭吗?”骆姝问。 “你知道?” “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好了没一个星期,男方就提了分手,退学出国了。”唐棠没发现骆姝的奶茶杯早见了底,自顾自八卦,“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那个陶君被甩后原本拿到手软的奖学金还有竞赛资格通通泡汤,现在别提多低调……” 第40章 牛五花 由于和唐棠好久没见面聊得太过投入,骆姝一时忘了时间,因此晚上的庆祝宴还迟到了一小会。等她赶到约定好的烤肉店,将摩天轮尽收眼底的露天阳台,只有夏以茉一个人坐在餐桌边拿着气垫补妆。 骆姝扫过摆满一桌的五花八门肉碟和刚燃起没多久的炭火架,选择在放有一罐可乐的位置旁放下包包落坐:“他们人呢?” 夏以茉头都没抬:“庄赫拿酒去了,谷佳倩……” “我当然是调蘸料去啦。”谷佳倩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转眼的工夫,桌面上就多了碗满满当当蘸料。 夏以茉继续答:“至于你男朋友嘛,他没说我们也不好问。” 谷佳倩打小报告:“骆姝,刚才你没来就我们四个人在,场面可尴尬了。” 骆姝下着盘里的牛五花:“有什么可尴尬的。” “你是不知道,方轻茁和夏以茉跟两台冰箱似的干坐着不苟言笑,以前吧,我就是芸芸众生里的吃瓜路人偶尔瞻仰一下大神,现在和他共坐一桌,那气场,吓得我都不敢大喘气,倒是那个庄赫一直叽叽喳喳地活络气氛,还蛮可爱的。” “得了吧,人女朋友不在有什么好和我们聊的,再说了不爱说话也有错?瞎扣帽子。”夏以茉抽空投去反驳,“还有,庄赫那个缺心眼的哪里可爱的。” 回怼的话到了嘴边又给谷佳倩憋了回去,她看着剪去长发,发色也染回黑色力求妆容完美的夏以茉:“算了,今天你请客,我就不跟你抬杠了。” 烤架上的肉片嗞嗞冒烟,散发诱人香气。 骆姝放下烤肉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替方轻茁解释一二:“他不是故意的,等熟悉了就不会。” 补完妆,夏以茉啪嗒一下合上气垫,看到坐在正对面骆姝,发出疑问:“你怎么知道方轻茁坐那的?” 谷佳倩托着下巴:“猜的吧。” 骆姝卖起关子晃晃食指:“我可不是猜的。” 目光随即指向桌面唯一插有吸管的可乐瓶,悄声揭晓答案:“因为啊,就他喝饮料爱放吸管,而且还有咬吸管的习惯。” 起初,骆姝发现方轻茁买喝的都会要求配吸管,心里不免有色眼镜定义这人太讲究,有一次她直接对嘴喝汽水被他说教怎么不用吸管?她哼了一句我没你那么精致换来他一天唠叨,南方老鼠蟑螂多,谁能保证它们没有爬过瓶口,好吧,是她肤浅了。 谷佳倩登时想起个在网上刷到的段子,捂嘴偷笑起来:“欸,你们有没有刷到网上分享的一个小科普?” 夏以茉喝着无糖饮料,随口:“什么科普?” 谷佳倩眼珠子咕噜一转,神神秘秘道:“就是喜欢咬吸管的人那方面需求都很强啊。” 话音落地,她俩不怀好意的求证眼光立刻锁定在骆姝身上。 可当事人还一无所知,一门心思翻转架上的牛五花。 夏以茉戳戳她忙碌手背,挤眉弄眼:“骆姝,你倒是现身说法,说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骆姝顺着接茬:“什么是不是真的?” 谷佳倩揣着“这届学生真难带”思绪,弯腰在她耳边嘀咕解惑。 不知是不是炭火越烧越旺缘故,骆姝两边脸颊有点烫,她难为情地摔下烤肉钳,一人给了一拳:“好啊,你们笑话我。” 与此同时,鼓楼整点钟声敲响,幽幽转动的摩天轮华灯初上,原本暗淡萧瑟的露台,霓虹灯和城市灯火交辉相映,乱花迷人眼,特别是女孩子们的嬉闹画面,格外美好。 无人在意的角落,方轻茁站在花架前注视了良久。 如梦似幻的光影里,骆姝,他的女朋友笑靥如画,多么漂亮多么无害的一张脸啊。 不合时宜的消息震动音一遍遍从兜里传出,浸满柔情的眉眼陡然降至冰点,踌躇两秒,方轻茁掏出手机,显示来自同一条号码的新短信。 点开。 【信不信由你,像我这样的受害人还有8位,我们联系你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提醒你,骆姝,你现在的女朋友就是个为了钱财玩弄男人感情的骗子。】 【如果你认 为那些聊天截图转款都是伪造的,我们大可当面对峙。】 自早上起,他就收到了这位自称与骆姝交往过,这么一号人发来的警示短信。 附带的内容触目惊心。 大拇指缓缓伸向输入框,半指距离,庄赫两手各提着件啤酒路过,看到戳在半路的方轻茁,用屁股顶了顶他:“嘛呢,入座啊。” 让庄赫那么胡乱一撞,指尖滑到底部的退出功能。 方轻茁摁灭屏幕,举目望去,庄赫已屁颠屁颠入席热情四溢地招呼大家,依稀伴随着什么今晚尽兴,不醉不归等厥词,俨然一副坐庄身份。 然后利索地起开酒瓶瓶盖,倒酒前甚至入乡随俗来了套烫杯程序,别有居心的是,将故意斟了小半杯的啤酒独独递给了夏以茉。 还真是厚此薄彼。 分给骆姝时,方轻茁一个闪现,用指头压低杯口,边解释“她不能喝酒”边送去自己刚才排队买来的奶茶。 谷佳倩好奇询问:“骆姝,你真不能喝酒?” 骆姝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我好像酒精过敏。” “不是好像,就是酒精过敏。”方轻茁撕开吸管包装,直截了当插进奶茶杯,塞进骆姝手心断了她想喝酒的心。 闻言,女孩们纷纷奉上关心。 这个间隙,庄赫仿佛起瓶器成精,一口一个豪爽咬瓶盖,酒瓶霎时占满一方桌角。 方轻茁实在没眼看,在桌底踢了他板凳一脚,勾勾食指让他附耳过来:“都是女生,你还以为在大排档和男的拼酒呢,想不想在夏以茉面前博好感了?” 庄赫如捣蒜连连点头,携着迫切把耳朵又贴近几分,只听这个没良心的说了六个字:“少说话,多微笑。” 第53章 为了堵住他碎嘴,方轻茁右手执筷往那烤架上伸。 骆姝看到方轻茁去夹架上的烤肉,都做好了抬碗接收准备,可那肉怎么夹着夹着就进了庄赫碗里。 没事,第一片而已,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眼见第二片,第三片乃至最后一片都悉数进了庄赫碗中,她费解,她纳闷,她有情绪了:“方轻茁,你为什么把肉全夹给了庄赫?” 在座的三双眼睛都不约而同飘向她俩。 “除了他,我不知道该夹给谁。”方轻茁的箸尖停在半空,保持现有动作一动不动,答得一本正经,答得理所当然。 当时的庄赫听在耳里,感动在心中徜徉,正想劝和说,你们小两口别为了我吵架伤感情。 下一秒,方轻茁重新又端了盘原味牛肉:“架上的肉都烤糊了,我们这是自助,超过300g得罚款,总不能丢垃圾桶浪费粮食吧。” 骆姝:“……” 夏以茉:“……” 谷佳倩:“……” 庄赫:“…………………” 唯有方轻茁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地将牛肉平展铺于架上,翻来覆去,待没有血丝,烤至焦黄,搛一块裹上蘸料送去骆姝碗里顺便朝她投去个“看吧,又错怪无辜男朋友了”眼神。 另一头,抢在庄赫红眼病发作,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前,夏以茉慷慨举杯:“今天感谢大家赏脸,也为了庆祝我破百万粉,敞开了肚皮吃,我买单。” 因为夏以茉连日来置若罔闻,毫不知悔改地发布炫富vlog行为,网友对她的讨伐喊打达到沸点,猛烈抨击下,风向在她晒出自证清白的铁证后彻底改变,从滚出美妆圈到心疼美女仅花了一个晚上,网络世界便是如此,风向哪吹草往哪倒。 而夏以茉正是利用了这个特性,实现了华丽逆转,商务和口碑皆收入囊中。 吃到七分饱,大家都吃得有点倦了,谷佳倩提议玩我有你没有游戏。几轮下来,庄赫处于劣势,不知是他点背还是因为某人的有意针对,基本包揽了席上三分之二酒。 方轻茁一句“我有女朋友”庄赫又败下阵来,他忿忿地掰下食指独留根中指,意味明显,寻思着不能坐以待毙,灵机一动:“我家里有两座矿。” 此言一出,在座除他以外都依次掰下根手指。 骆姝凝眸因暂时赢了方轻茁一把却露出赢了全世界表情的庄赫,脑海下意识蹦出个词“地主家的傻儿子”,方轻茁捕捉到,用置在膝盖上的手牵她的手,醋味交织地去挠她手心,逼得人家看过来了,又委屈耸耸肩肆无忌惮玩她的手指甲。 对于大家的刮目相看,庄赫表示十分受用,得意地站起来:“都说了,我是庄少爷不是装少爷。” 太得意忘形,以至于胆子肥了敢摆弄着大龙虾钳子去逗夏以茉,结果就是夏以茉一记眼刀射过去,他立马老老实实,捏起两只大钳子遮住脸,拿腔拿调地来了一句:“哈哈,其实我不是庄赫,我是比奇堡第一猛男。” 在场的都笑翻了,连夏以茉都别过头笑了一下,欢声笑语间,骆姝的手机连响了好几声,她抽出被方轻茁十指紧扣的手说要去洗手间,被耳尖的谷佳倩听到也嚷着一道同去。 等她俩上完厕所回来,露台上空放起了盛大的璀璨烟花,谷佳倩“啊”尖叫一声,兴奋得跑去拍照。 骆姝回到座位,庄赫和夏以茉没了人影,方轻茁形单影只在拣剩下的酒对瓶吹。 越是人声鼎沸之际,落寞就越显得无所遁形。 似感知到什么,方轻茁握着瓶身在仰脖一口闷后回头,对视的瞬间,他挂起笑容招手示意她快坐过来。 陪着静静坐了一会儿,骆姝把他攥在手里的空酒瓶取走同时打量他,不确定他到了哪步状态,微醺?酣畅?抑或酩酊? “方轻茁,你喝醉了吗?”她开嗓问。 方轻茁偏眸正想回复,看见她明净的瞳孔倒映出五彩斑斓的美好事物,包括他,顿了顿,在心里反问自己,他醉了吗?他不知道,但他确定的是无论沉溺还是清醒全在他一念之间。 不出片刻,他笑眯眯地给出答案:“嗯,我喝醉了。” 听到他承认,骆姝从包里找出张一次性湿巾,撩开他的额发,细细地帮他擦额头,擦眉骨,擦脖子。 “骆姝。”方轻茁蔫头耷脑,冷不丁喊她名字,酒精似乎让他丧失了伪装能力,不确定的口吻里颇有自暴自弃的示好意味,“我应该不算特别差劲吧?” “为什么这么问?” 他抬起头再次直视她,不过这次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份赤诚:“我在想,该怎么做会让一个女孩觉得我值得托付。” “我猜一猜,那个女孩是我吗?”骆姝笑着明知故问。 “嗯,是你。”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说,“我现在很听话,所以你能告诉我,我需要改掉哪些臭毛病吗?” 骆姝貌似第一次被方轻茁的问题难住,思绪骤然凝滞。 虽然她每天挂在嘴边,方轻茁有一身臭毛病,但转念想想,是啊,浑身是缺点的方轻茁可能没有设想中那么完美,但好像也没有太糟糕,毕竟方轻茁是个小气鬼,但知错就改。 “现在这样的你,暂且算不错,不用改。” 方轻茁呼吸很沉,他素来讨厌誓言和承诺,于他而言,这些无疑只是上头时的助兴词,是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力的空头支票。 白云苍狗世事难料,他的底线在某种程度上早已违背他的主观意愿对一个人城门大开。 “骆姝,我很爱你,我想这辈子我就栽在你手里了,但我太贪心也很自私,你愿意只给我一个人很多很多很多的爱吗?” 方轻茁尾音发颤,连同左手也在抖,他在脑子里不断演算各种结果,第一种可能,她拒绝,那他就装失聪,第二种可能,既没答应也没拒绝,那他就耍赖宣布默认权当她同意。 “我愿意。” 第三种可能发生了。 此时夜空天女散花照亮骆姝眼中的温柔缱绻:“我愿意给方轻茁一个人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当真?” “当真。” “那你现在过来亲我一下。”方轻茁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坐没坐样,犹如一滩烂泥懒懒地瘫在椅子里,脑 袋斜着朝她,如愿以偿的幸福化为实质溢出眼角,如同引人犯罪的罂粟花在夜晚悄然绽放。 像受到蛊惑,骆姝手抵在方轻茁的座椅扶手,起身在凑过去的过程中,耳边漫天的火树银花逐渐变得模糊,周遭的嘈杂也是。 这座入目皆是参天的钢铁森林城市里烟花高绽,两颗频率一致的心脏在慢慢靠近。 “你到底会不会拍人像,不拍了。” “我真的会拍,还拿过奖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庄赫和夏以茉一回来就撞见眼前的暧昧场景,面对面的亲昵姿势,似乎已经亲上,不过因为他们的出现,女主角跟缩头乌龟似的光速把脸埋进了男主角胸膛。夏以茉识趣地挪开视线,庄赫不一样,吹了记口哨:“哇,我们似乎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方轻茁掀起眼帘瞪了他一眼,手掌搭在埋进怀里的后脑勺,眼里哪还有先前的微醺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庄赫的,这辈子他来讨债,方轻茁看到那货嘴巴张张合合,竟在无声问他,初吻的感觉怎么样? 初吻?吻他奶奶个腿,事实就是压根没亲上。 他沉下心来,一下又一下地抚摸骆姝长发,一边回味不久前那柔软唇瓣擦过他唇峰的心悸刺激感。 差一点,就差一点。 第41章 台球厅 早八的上课铃一经在校园回荡,走廊上踩点的打闹的俨如峨眉山群猴陆续从前后门一窝蜂乱窜,骆姝拎着袋早餐抢在铃声最后一秒断掉前漂移进了教室,路过谷佳倩和候思思座位,顺手将早餐丢给她俩,才寻了一处空位坐下。 夏以茉停了将近一周课程,抓着头发补作业补到手心笔杆冒火星子时,一道阴影覆盖下来,抬眼,一瓶酸奶落在了她的正前方。 随着年轻女教师踩着她那双小羊皮高跟鞋踏上讲台,喧闹教室顿时自觉噤了声,骆姝边翻开上课用的教材边低声解释:“你应该还没有吃早饭,我想着你不吃碳水,就给你带了瓶酸奶。” 夏以茉一个人坐习惯了,别扭地看着坐在她身旁且并不打算走的骆姝须臾,脑子里一堆问号最后也只是说出两个字谢谢。 课间,谷佳倩睡不着跑到教室后排找好姐妹唠嗑,骆姝的座位空空如也,只有个埋头奋笔疾书的夏以茉,她反坐在前排座椅,问:“骆姝人呢?” “刚才班长过来说导员找她。”夏以茉一副公事公办口吻回话。 “哦。”谷佳倩也没要走打算,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看她补作业,漏了个别字,她还会热心提醒。 论一个正常人,谁受得了有的没的指指点点,夏以茉言简意赅:“有事?” 第54章 既然她都主动问了,谷佳倩也不再藏着掖着:“你应该有那个庄赫的微信吧?” 夏以茉不明显地攥紧笔身,直截了当去摸抽屉里的手机:“现在我推你。” “你等等。”谷佳倩仿佛听到鬼故事般,不可思议打断她,“你突然这么好说话我有点不太适应。” “你再说废话试试。” 这个夏以茉才对味嘛。 谷佳倩清清嗓:“推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什么问题?”夏以茉又争分夺秒垂首苦干。 “那个庄赫看起来好像对你有意思,你呢,你对他什么想法?” 笔尖猛地停顿:“我对他没想法。” “不应该啊,庄赫长得也蛮帅的,虽然行为二了些,但胜在性格好,更重要的是他家里有矿,这条件,你能对他没有想法?” 一开始夏以茉反应还平平淡淡,直到后半句她无端发火摔笔:“他对我有意思,我就必须要对他有想法吗?” 好好的怎么又炸毛了,谷佳倩口气也不善:“喂,你什么态度,我就是问问,如果你俩两情相悦,那我就不加他了。” “我说了,我不喜欢他。”夏以茉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一通操作,“他微信名片我推给你了,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写作业了。” 被下了逐客令,谷佳倩不满地撅起个嘴,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另一头计算机系教室,庄赫游戏打到一半,弹窗跳出条添加好友请求,好奇点进去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莫名的亢奋状态,他猛拍隔壁座的方轻茁:“你快看,夏以茉那室友加我欸,是不是夏以茉有什么吩咐?” 方轻茁充耳不闻,收回被打胳膊,一个劲敲打回车键。 没得到回应,庄赫又死皮赖脸地勾上他宽肩:“哎呦,我们小方总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呢。” 回想昨晚大狐狸终于露出尾巴,势必吞了小白兔场面,庄赫到现在还叹为观止着呢。 方轻茁无情抖开他,死气沉沉地紧盯着电脑屏幕,不知在琢磨什么。 切,跟座木桩似的无聊,庄赫自讨没趣捧起手机专注聊天去了。 课上到一半,方轻茁失神症愈发严重,思绪让一团杂乱无章毛线缠住,他慢慢梳理,即将梳理到头偏偏有人不肯如他愿。 “啧,别烦我。”方轻茁依然那幅要死不活神情,甩开拉扯在他衣袖上的手。 庄赫:“出事了。” 方轻茁剑眉微蹙:“出事了也别烦我。” 庄赫亮去聊天界面:“是骆姝出事了。” 后颈僵了一下,电流穿过的感觉,方轻茁瞬间活了过来,花了一分钟扫题答单元测试,提交,扣电脑,背包,和老师打了声招呼跑出了实验课教室。 国际设计学院教研室门口,谷佳倩和夏以茉面面相觑被罚站在过道上。 上一秒还急眼的两人,下一秒居然能联手一起打群架,谷佳倩想着想着就憋不住笑,瞟了眼假发片乱飞的夏以茉由衷感叹:“想不到你关键时刻还挺仗义的。” 夏以茉拿眼觑她,没比她好到哪里去,身上那件破洞毛衣真成破洞款了,也忍着笑:“彼此彼此。” 相视一眼,都被对方的狼狈样恶心到,不谋而合捧腹爆笑。 “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个颜值博主的样,真想拍张你丑照存下来。” “你先顾顾你自己吧,知情的人知道是打架,不知情的还以为现在流行乞丐风呢。” “你丑。” “你丑……” 谷佳倩吸了吸鼻子:“那梁蓉就是活该,抄袭到同班同学的头上来了,那可是骆姝没日没夜肝的作品,不知悔改倒打一耙就已经脑子瓦特没救了,还反讽骆姝是出了名的爱扶贫,嘿,我这个暴脾气。” 夏以茉也是出了口恶气,她出事那会,班上女生没少说三道四:“现在长脑子,知道谁真仗义了吧。” 谷佳倩心里门清指的谁,咳嗽声:“思思不是去找导员了嘛。” 夏以茉环胸靠在墙上:“是咯,导员不来,我们也许还能多痛揍她几下。” 站到腿麻,又双双蹲在地上开总结会,互相交流适才扯头发大战中的不足之处。 谷佳倩用胳膊肘撞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人还挺有趣的。” 夏以茉身形晃了一下:“有眼不识泰山呗。” 谷佳倩反省:“那我为以前的有眼不识泰山行为真诚地向你道歉,我这人就是单纯说话不过脑,没有恶意,还有刚才那啥,你别误会我意思,男人那么多可没姐妹重要。” “知道了。” “……” 正握手言和,办公室大门自里朝外打开。 骆姝从里头出来,三方进行了简单会晤就让里头导员怒不可遏的叫唤声打断。 “当学校菜市场啊,门口那两个进来,骆姝回去上课。” 这半天发生的变故都快抵上几集电视剧了,先是通知她比赛组委会发现她提交的作品与同组作品有多处相似涉嫌抄袭,碰巧梁蓉提交的时间比她得早,再是理论无果让回去等消息却等来梁蓉的不以为耻,指着她鼻子泼脏水引发两端争锋相对。 骆姝仰望灰扑扑的天空,原来今天是阴天啊,难怪不快乐。 “看什么呢?老天爷可没你男朋友好 看。” 骆姝愣了愣,怀疑自己出现幻听,她似乎听到了方轻茁的声音。 寻着那道熟悉调侃转身,不偏不倚迎上尽头的关心眼神。 隔着一间办公室距离,方轻茁的身影格外高大清晰,单肩背着他那石墩重的游戏本电脑,气质依旧不可冒犯不可动摇,但胸腔略微起伏。 鼻子蓦地一酸,也不再触那破景生那破情,骆姝拔腿飞奔向他,中途由于没看路还让撬起一角的地砖绊了一下,吓得方轻茁立马长腿一迈跑来扶她。 “你这么来了,不是该在上课吗?” “你室友和庄赫一说,我就来了。”方轻茁勾住她一缕多余发丝轻轻别到耳后,“所以,你们院的处理结果是什么?” “同时取消两个人的参赛资格,息事宁人。”终是绷不住,骆姝一把扑进他怀里,委屈嘤嘤,“方轻茁,他们欺人太甚。” 她语气一软,方轻茁就跟着心疼,紧紧回抱,掌心覆在她后脑。 涉事两方皆出自一所学校,校方为了名声考虑,这是意料之中。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安慰:“你不老说我最会欺负人,那我帮你出头,替你欺负回去。” “都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当别人欺负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把你当人看了,有些事情偶尔就是要计较一下,翻脸就是解决人际矛盾最有效方法。” “可计较再多,我也无法证明是你的依靠了。” “我不是说了吗,不用证明你也是。” 好半晌骆姝都没再发言,怕不会在他怀里偷偷抹眼泪,胡思乱想间,怀里的人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莫不是受刺激了?方轻茁伸手慌乱地搭上她脑门量体温。 “哎呀,我没发烧。”骆姝露出半张脸,瞳孔亮晶晶的,“不过我的好朋友们已经帮我翻脸,成功把场子找了回来。” “你们,斗殴了。” 难怪头发那么乱糟糟。 “是她先的动手,我们属于正当防卫。” “你说,对方先动的手?”方轻茁目光陡然尖锐迸射阴鸷光芒,“她动你哪了?走,找你们院领导去。” “呀,你别去捣乱了。“骆姝拉住他,“虽然她理亏,但我们三挑一,导员说不记我们的处分都算是法外开恩。” 呵,这话也就吓吓她罢了。 “行,依你。”方轻茁双手托高她下巴仔细检查有没有抓伤,有的话最好先去打狂犬疫苗,将她凌乱的长发重新整理好,“你想回去上课我就陪你去上课,如果不想,那男朋友今天就带你好好放松心情。” 这边,顾扬正好有东西落寝室回学校一趟,解开安全带的工夫,人行道上就多出了一对艳羡旁人的吸睛背影,恨得他牙痒痒,两人十指相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骆姝猝然停下双手拽着方轻茁不肯让他继续前行,方轻茁还真就顺从地被她轻易拉了回来。 她挽过他的手臂晃了晃,似在撒娇,望向他的潋滟眼眸如波光粼粼湖面。 方轻茁眉宇没有任何松动,故作深沉,对于她的撒娇请求不置一词,奈何嘴角就没平过,撑不过三秒,宠溺地捏了捏她脸颊,调转至另一头改牵她另外一只手再次上路。 顾扬顿生危机感,因为他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脸上出现了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从不轻易情绪外露的方轻茁此时此刻爱意萦绕。 嫉妒的种子灌溉发芽,这些憧憬的温馨画面,原该发生在他身上,平心而论,他总是舍不得骆姝的,她好也罢,坏也罢,哪怕目的不纯,那些记忆于他来言,不堪又如何但仍旧不可磨灭不可亵渎,只要她肯回头,他就会无条件原谅她,可她没有,一次都没有。 第55章 没关系,女孩子天生爱任性,那他就多包容些,包容到为她亲手挖了一条明路,再亲眼目睹她和自己的好兄弟并肩携手在这条路上与他背道而驰。 打开车门下车,够了,是时候该结束这场闹剧。 - “方轻茁,你说的带我放松就是来台球厅啊。” 方轻茁原本是想带她去射击靶场,寻思着这小身子骨估摸着够呛,还是下次吧。 “不然你以为去哪儿?有科学研究表明,适量的运动有利于缓解焦虑释放压力。” 他们定的是独立包间,方轻茁在休息区开了一瓶苏打水,“玩过吗?” 骆姝巡视一圈周围设施,抛着绿色桌面上的白球玩,摇头:“没有,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方轻茁笑了笑,抬臂不费吹灰之力截住那颗被扔在半空母球:“那我给你讲台球规则。” 右手抄起根球杆,半俯的劣势动作那腿都比桌面水平线高出许多,废话不多说暴力开球。 随着他那一杆发力,球桌七散八落,封闭室内充斥球体互碰的清脆撞击声,骆姝有点被他帅到,跃跃欲试:“你台球玩得很厉害吗?” 有时候方轻茁挺无奈的,骆姝不懂计算机,也不玩竞技游戏,她是不知道他在这领域里的含金量多牛掰,设计他是门外汉,那什么研三学长厉优秀是吧,但是没关系,今天他一雪前耻,方轻茁不信,这半场桌球下来,迷不死她。 半小时后,学有所成的骆姝上半身紧贴桌沿,桌下的腿绷得笔直,姿势倒是学得有模有样,不过手忙到无处安放,不是拨弄遮在侧脸影响发挥的头发,就是嫌风水布局不合理手动帮白球换了个最佳狙击位置。 “骆姝,手不能碰球,犯规了。”方轻茁在一旁提醒。 “我没碰啊。”她敷衍地应了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跟伺探猎物那般瞄准球洞方位。 方轻茁扶额尝试说服自己,确实,她没碰,就是换了而已。 转眼间,骆姝又盯上颗红色目标球,右手预备出杆打,貌似不合手感,挪了挪位置,还是不对劲感觉束缚了,扫到左侧碍事的两颗彩球,临时想起方轻茁千叮咛万嘱咐的身体不许触球烦人规定,没错,就是下意识的,就着一杆不挥何以扫天下的气势扫去了挡住视野的所有障碍物。 “终于宽敞了。”她咕哝句。 紧接咚一声,传来红球被击毙掉入球袋的闷响。 骆姝浅浅控制了得意表情,丢下球杆,来邀功:“方轻茁,我说我是不是很有天赋?你看,不到五分钟,就进了十颗球。” 方轻茁强颜欢笑,情绪价值却拉满:“嗯,确实蛮有天赋的。” 无非就是和想象中的打球情景有些出入。 他讲了二十多分钟的台球规则和要领,她五分钟解决,何尝不也算是一种天赋。 “哎呀,是你教得好。”她还嫌让上了。 不,还是她教得好,方轻茁恋爱第一课,别和女朋友讲比赛规矩,试图也不行。 ----------------------- 作者有话说:今晚再更一章。 第42章 花鸟市场 周末,花鸟市场。 走在前头的骆姝三步一回头。 “方轻茁,你快点。” 嫌他太墨迹,干脆停下来插腰等他,“不是我说你,你这慢吞吞性子,以后老了怎么办。” “……” 抱着为他着想心态,“抢广场舞地盘抢不过别的老头很丢老伴脸的。” “……” 然后不给他机会辩驳强行拖拽他迈进成排的树影碎片里。 深城冬天的常青树常看常新,方轻茁觉得骆姝也是,使不完的劲,抓不透的跳脱思维,一路神神秘秘钓着他游进一家门店。 弯下腰,隔着玻璃凝眸这些个远看宛如五彩宝石的斑斓小鱼,别说还挺好看。 “寝室里好养吗?”他问。 鱼群倏忽散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更漂亮的脸。 空气突然静止,先 前称赞过的小东西们瞬间化为虚点沦为枯燥背景板。方轻茁忍不住遐想,如果眼前只是他的一个梦境,那么他愿意一直沉睡下去。 线视陡然间重合,骆姝冲他嫣然一笑:“寝室里当然不好养啊,我买来送你的。” 方轻茁不由一愣,其实她有一双很会爱人的眼睛,不惨任何杂质。 直到回到金茂府,骆姝踩着拖鞋忙前忙后鼓捣那本用来隔断玄关与客厅且搁置已久的嵌入式大型鱼缸,方轻茁还是患得患失。 据他观察,骆姝就没有固定特别喜欢的东西,像吃穿用度,没有指定爱吃的食物水果或者爱穿的牌子,却难得执着,奶茶一定要九分糖,草莓第一口必须咬尖,小动物也是,什么猫啊狗啊来之不拒,现在冷不丁养鱼,是要暗喻他什么吗?早期因为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特质,他就老没安全感,笃定口头上说喜欢他无非就是玩玩,图图新鲜感。 “方轻茁,换水箱太高了,你帮我把鱼倒进去嘛。”骆姝努力踮起脚尖,呼唤背后守护骑士。 闻言,方轻茁掀起暗柜门,高举臂,小鱼们一个个扑通扑通下水,顺利地摇曳着尾巴适应新居。 此时正逢日落之际,橘色和澄红色交织在一起的暖色调余晖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折射在鱼缸玻璃上,别具特色。 骆姝打开相机记录,满心满眼都是那一亩三分地欢喜。 方轻茁备受冷落,悻悻飘回客厅沙发躺尸,隔一分钟就会探出脑袋去看玄关,次次失望而归,也不演了,定定注视她坚定出片各种找角度背影,而他自己的孤零身形俨如一头只会绕着光圈打转,头也不回的扑火飞蛾。 他的世界原本只有自己,但自从有了骆姝,别说正眼,余光都装不下其他人,包括一切单细胞生物。 她倒好。 那几条破鱼能比他还有看头,没眼光,心不顺开始找庄赫打排位。 忙活了一下午午觉都没空睡,骆姝困意汹汹,打了个哈欠舒展身体,习惯性叫唤两声身边人,没有回应,转头发现人盘腿坐在沙发打游戏,嘴里念念有词,立即明白,发牢骚了。 她一边说着好困啊一边折返客厅,爬上沙发,双膝分开跪坐在方轻茁大腿上,双臂环住他脖子,脸窝在肩膀打盹儿,动作顺其自然一气呵成。 两人相对而坐,起初方轻茁还能抱着她打游戏,越到后头越心不在焉,索性扔掉打到关键时刻游戏:“骆姝,你说实话,买这鱼几个意思,今天我把话撂这儿了,谁买的谁负责到底,你敢养到一半不养了,我就去告你遗弃罪。” “你去哪告我遗弃罪?” “你管我,反正我有的是途径。” “方轻茁,寒假快来了。” “敢情这些鱼也放寒假来我这旅行不成。” “?” “方轻茁,你好可爱。”骆姝笑到胸腔发颤,身板下的那颗心跳同频共振。 “我说寒假要来了,我得回家,让它们陪你两个月。” 涌进客厅的夕阳将她俩的影子曲线拉得很长,恰时风起,撩起一片单薄窗帘。 心底的濡湿彻底让这道落日烘干,杂乱的思绪也像一颗颗风里飘扬的蒲公英种子落进标有私人领土的土壤,安营扎寨。 无声拥抱了好久,久到天光慢慢褪去色彩,距离完全天黑还有一小段时间,空气里轻微的叹息声划过,可能是风卷起树叶的低语也可能只是幻听,猜不准。 “你最近很缺钱吗?” 始料未及的问题,骆姝抬起视线瞄准提问者,光线里那张脸容过于模糊叫人辨不清真实情绪,唯有一双瞳孔映着窗外倒影,形成两点光亮,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她。 “我看着很像乞丐吗?”她反唇相讥,把问题抛了回去。 就是不像,方轻茁才百思不得其解。 成千上万缕的好奇心生了根,发了芽,结了果,使他陷入情绪怪圈无病呻吟。 他翻过她手机,没有第二个微信,没有乱七八糟的社交软件,没有一丝痕迹,干净得只剩他。 这么做到的? 他困惑,他不解,他发疯,全是记录他的手机里怎么会和其他男人玩暧昧? 她的微信聊天背景是他;她的微信置顶文案是“方轻茁是小气鬼,但知错就改”;她的相册全是她俩的点点滴滴,第一次拥抱那晚,他给她发去“今天抱久了身上全是你的味道,一分开就止不住想你”的肺腑之言截图;还有不胜枚举的照片视频。 他顶着双晦暗不明眸色深深扣住她,由衷启口:“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该多好啊。” “方轻茁,你到底想说什么?”骆姝隐约察觉不对劲,于是摸索着去摁落地灯开关。 光源霎时蔓延照亮了一方空间,前后不过数秒,方轻茁眼神已经判若两人,他将人重新捞入怀里,柔声安抚:“哎呀,我就是想说,你男朋友有钱,也很能赚钱,缺什么了就来找我。” 第56章 “我什么都不缺,我想要你明天下午陪我去图书馆,好不好?” 相处久了,骆姝不敢说十分了解方轻茁,但八分还是有的,极其讨厌被命令语气,相反换成商量的语气,他最不懂得拒绝。 “明天下午吗?” “怎么?你明天下午有事?” “有是有,不过不耽误,等我处理好就赶过来陪你。”他把下巴垫在她肩头,像冷血的吸血鬼渴望鲜血,严丝合缝地靠近,贴紧。 思虑过多便会陷入虚无主义陷阱,他必须斩断源头。 翌日,一家以私密性著称的高级会员包厢里,黑金质感的硬朗风格装潢,压迫感不请自来。 金丝玲珑配置的施华洛世奇水晶吊灯底下,九个男人坐姿不一,面色各异,但共同的密切关注点皆落在那唯一出入口方向。 其中一运动装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看时间:“不是约好的三点吗?怎么还没来。” 为首的眼镜男些许沉得住气:“再等等吧,或许已经到了。” 话音刚落,两扇厚重的精雕装甲大门由两名身穿马甲工作人员缓缓拉开,另一名黑色西装制服男人垂着头,毕恭毕敬地双手递出个纸袋子献予站在暗处的高个男人,男人稍稍偏头从阴影露出道凌厉下颌线,接住纸袋嘴唇翕动,似在交代什么。 他的一举一动瞬间把由里到外的氛围死死钉在特别的寂静中。 方轻茁,从黯淡到生辉仅需半张侧脸。 从门口到主桌约有六七步路程,单单是这一段距离偏偏让他走出了俯首称臣气势,足以令里头那些个自惭形秽。 自进门到入席,九双眼睛不约而同齐齐望向他,先前的一大桌子人压根分不出主位,他这么一随便落座,主次瞬间挑明,不言而喻。 可惜主人公并没有什么攀谈雅兴,仿佛在座的这些人与他无关,他先是从烟盒里取出根烟衔在齿间,又摸了摸口袋,随即像是反应过来没有打火机转向右手边那位撂去一眼,那人立马心领神会掏出自个的打火机,不是交给他而是直接帮忙点烟,等他做完这些举动,才后知后觉自己有多孬。 久违的尼古丁气味迎面盘旋,方轻茁没抽,改夹在指间静静任它燃烧。 快速掠过同桌的一行人,一眼带过,甚至都不想让这些面容印在视野里。 开门见山:“不是要给我看证据吗?证据呢?” 眼镜男想必就是联系他的那个,旋即送来份加盖平台红章的纸质转款账单和一些聊天信息。 “这些我都了解过了,我要看你们的手机。” 方轻茁也不是征求他们意见,直接伸手朝左手边那人索要。 眼镜男使了个眼色,手机就躺在了方轻茁的手心里。 大概翻阅了半根烟工夫,方轻茁从那个备注“女朋友”的朋友圈发布内容翻到卿卿我我聊天页面,直到一张食物照片的出现他狠狠皱起了眉头,因为那张照片的原图背景是他,可在这聊天记录里,独独把他裁掉了。 二话不说捏着手机就扔进冰块桶。 这叫手机主人哪还坐得下,唰地站起身边心疼地从酒桶里捞出手机边控诉方轻茁:“你再生气也不能扔别人手机啊。” 眼镜男:“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 方轻茁反问:“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眼镜男义正严辞:“本质上我们都是同病相怜,因此我想让你和我们一起 站出来曝光她无缝连接甚至脚踏多条船事实,避免下一个受害者受到她的荼害。” 一支烟结束,方轻茁将其摁灭在烟灰缸,左手拎起地上的一袋现金丢到桌面。 “我赶时间,所以长话短说,这里是你们被骗金额的三倍现金,我希望就此翻篇。” 眼镜男满脸不可置信:“你不仅不指责她还要包庇她?” “这钱我们不拿。” 方轻茁瞧着他引颈就戮的大无畏模样,勾起一边嘴角:“你可以选择不要这笔封口费,但前提条件是你能走出这扇门。” 他拍拍手上灰尘,起身同时扫射在座其他人,“我想你的不明智选择并不能代表大家伙意见。总而言之,你们想坐多久就坐多久,渴了饿了,门口随时有人接待。” 走出大门,方轻茁俊朗面庞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和假意随着空气蒸发,取而代之的是毛骨悚然的阴沉。 真是可笑。 无论是本质还是表面,他与他们可不一样。 他是骆姝正儿八经公开的男朋友,这些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也配凭和他相提并论。 第43章 天蝎座 夏以茉最近很烦,总有人在她补美容觉的关键时刻打骚扰电话。 来到楼下时庄赫正以一个书包反背形象蹲在女寝树底下投喂学校的流浪猫。 走近了发现,他还特别贴心地把火腿肠掰成一小节一小节方便猫猫吞咽。 小猫也由一开始的尾巴下垂到如今的上翘。 此情此景,夏以茉莫名联想起了吃烤肉那晚,其他人都因为各自小事暂时离席,独独剩下她和一个方轻茁。 天台的喧嚣热浪扑到她们那桌俨然突然断线风筝。 她俩性子本就漠然,倒也不觉多尴尬。 可夏以茉的冷不丁开腔瞬时扭转了被动局面。 彼时的她刚云淡风轻嚼完庄赫给她剥的虾肉,拿着张餐巾纸拭嘴:“这学期我不怎么回寝室睡,偏偏有两次都撞上了骆姝心情不好,原因嘛大概都和你有关。” 方轻茁收回黏在手心酒瓶的虚无目光,定神看了眼她而后抬起手臂,在瓶口抵唇前吐出句:“我会注意的,谢谢。” 酒精入喉,他反常地再度启口为兄弟说起了好话,“庄赫这个人,虽然看上去不着调,其实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他是认真的。” 尾音落下重归平静,两人表面无波无澜,但事实只有自个知道,内心的湖泊早泛起了阵阵涟漪。 “呀,你下来了怎么不喊我。” 思绪猛地让一兴奋叫声拉回现实,庄赫咧着口大白牙小跑到她面前。 “呃……”夏以茉敛去陷入回忆的不自然神色,“你急急忙忙喊我下来做什么?” 庄赫打了记响指,神神秘秘拉开胸前的背包拉链:“当然是有好东西送你。” 夏以茉提不上多大兴趣,恹恹地掩唇打了个哈欠:“什么东西?” “生发液。” 也不知道庄赫从哪学的动作,和卖货主播介绍产品一样掌心挡在那瓶生发液背后遮光,噔噔噔自动配音,“我听说你上次见义勇为被薅掉了头发,这是我们教授倾力推荐的生发液,程序员专用哦。” “……”夏以茉霎时困也不犯了,太阳穴两侧突突跳动,“所以,你嫌我秃是吧?” 察觉气压低沉,庄赫秒正经,头摇成了拨浪鼓:“我没那个意思……” 夏以茉强忍发作:“那你到底几个意思?” 庄赫扭扭捏捏起来:“我,我就是想追你嘛。” 夏以茉冷笑:“劳庄少爷费心了,我没急支糖浆,用不着追。” 说完懒得再多给他和他那瓶生发液一个多余眼神,甩着头发大步流星离开,徒留庄赫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到底是追还是不用追?庄赫犯愁了,不是,他这都算半表白了她怎么还是一副无动于衷讲冷笑话样子,把生发液装回包重新背好立即给方轻茁拨了个电话请教他追女孩经验。 过了十几秒,对面才接,熟悉的欠揍开场白:“有事?” 庄赫:“你在哪?” “学校的罗森。”方轻茁又补充,“和女朋友。” 紧接,庄赫一番声情并茂把适才发生统统复述了遍,结果那端来了句:“我也没追女孩经验。” “那你和骆姝怎么在一起的?” 那端停顿了片刻,似在回忆:“我把她逼到墙角问她喜不喜欢我。” “然后呢?” 方轻茁去繁从简:“然后她承认喜欢我想和我谈恋爱呗。” “合着你俩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便利店的自助微波炉轻轻叮了一声。 方轻茁没否认也没认同,挂掉电话取出加热好的熟食,偏头望向面窗位置,仍然玩着抓大鹅等他,刘海长了撇到了两边,长发扎成两条低麻花辫,细看还有几根小麻花辫捆成,搭配黑色蝴蝶结,像一只垂耳兔。 加热好的三明治饭团和关东煮搁在桌面,顺手将她坐的高脚凳转向自己:“别玩游戏了,先吃点东西。” “方轻茁,我刚才问到哪了?”游戏是退了,但又切换回算命模式。 不知怎的近期迷恋上研究mbti,星座,塔罗牌,除此之外还十分热衷于帮他测试。 “刚问完星座。”他喂了串甜不辣问,“结果怎么样?” 骆姝囫囵吞枣:“你天蝎座,本周的运势会有一些小波折,常常陷入纠结的两难状态,重点来了,但只要敏锐地捕捉预判能力,遇到选择题凭着第六感走即可。还有幸运公式是蓝色元素和水生调香水。” 第57章 闻言,方轻茁捏她耳垂,微叱:“骆姝,你大学毛概和马原都听哪儿去了,这多明显,卖货的。” 骆姝蹙眉:“卖什么货,又不入会又不加群,就是单纯分享,还有,我挺唯物的。” “还不够明显吗?水生调香水,还是蓝瓶的哦。”他逗她。 骆姝据理力争:“但试试又不掉肉,再说了,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错的永远是别人,不内耗,外耗别人。” 方轻茁调侃:“是咯,存在即合理,毕竟这行全靠你们盘活了。” 忽略他的弦外音,骆姝极力推销:“我这里还有一套题,要不要测一下,超准的。” 方轻茁看破戳破:“多少钱买的?” “你烦不烦。”骆姝锤他。 方轻茁捱不过,举手投降:“测,大测特测。” 骆姝这才心满意足翻题库,特意清了清嗓以表郑重:“选择题哦,从勃艮第红、鸢尾紫、蒂芙尼蓝选出个最喜欢颜色。” “花里胡哨,都不喜欢。”方轻茁想都没想。 “选择题,起码得选一个。”骆姝不依不饶。 他叼起瓶草莓奶吸管,把脸歪来,流露出非常爱莫能助神色:“起码不了,我常年穿黑白灰的人,真选不出来。” 顺着他的话茬,骆姝低头打量他今日穿搭,一件纯黑bomber内搭牛仔衬衫,行走的衣架子,套着水泥灰工装裤的长腿懒洋洋一条曲着一条抻着,浑身上下恰好凑出三种颜色,冷色调基色和他本人性格如出一辙,没有繁杂的配饰,不过也会有自己的小巧思—叠穿,既没用力过猛像模子也没有普通到堪比npc,也是,这底子不穿衣服都帅,算了,不对他发脾气了。 妥协道:“那我们换一组,快问快答。” 方轻茁比了个ok手势。 “孤岛,荒野,还是丛林?” “孤岛。” “如果你一个人只身前往孤岛,只能带一个宠物,你会带什么?” “狗。”方轻茁有意无意瞥了她一眼,强调, “嗅觉灵敏的小狗。” “落脚荒岛,你发现地上有把钥匙,会马上捡起来吗?” “会。” “你往深处探索,发现了一间屋子,请问屋子的门是什么状态?” “紧闭。” “随后你进入了这间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桌子,问,桌子是什么形状的?” “四四方方的正方形。” “好,桌子上有一杯水,你希望里面的水有多少?” “呼之欲出。” 骆姝饱含深意地咽了咽口水。 “突然,天降一个人要带走你的宠物,你会同意吗?” “打死他都不同意。” “……”骆姝继续,“最后一个附加题,评价一下与现任伴侣的初次相遇。” 方轻茁玩心大起,支着脑袋看她:“咦,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哪来……” 话没说完,拳头就伸了过来:“方轻茁,你敢跟我说忘了。” “不敢。”他认输,把喝了一口的草莓奶塞进她嘴里。 骆姝问他:“那你说在哪?” 他对答如流:“学校超市,我帮你捡了瓶阿萨姆,你帮我买了烟的单。” “这还差不多。”骆姝美滋滋地喝起来,“当时是不是觉得我特人美心善呀?” 方轻茁仿佛逗她上瘾,耐人寻味地冲她笑笑偏不答。 明知他刻意为之,但骆姝还是有了情绪,转动高脚凳不去看他:“没有就没有嘛。” “有。”方轻茁收起一身混不吝,反手把她的椅子又拉了回来,注视她,“人确实挺美的。” 短暂的满足了小小虚荣,骆姝腰板挺直,眨眼的工夫随即反应少了什么,那她不善,顿时吃味道:“看来在我之前有不少女生替你买过单嘛。” 方轻茁理直气壮:“难道没男的上赶着对你献殷勤。” 她语塞:“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他哦一声,如实交代:“第一次见面,感觉赔了夫人又折兵。” 忽地,一抹黑影贴着面前的玻璃晃过,阴影笼罩在骆姝身上的时候貌似多停留了一会儿。 因此,方轻茁特意投去警告,就是这顷刻间的对视,使他中了邪一般。 “怎么了?”骆姝不解询问,顺着他的特别关注也瞥向那一闪而过背影。 方轻茁眼疾手快摁下那颗好奇不安头颅:“没事,我去拿瓶喝的,你不许乱动在原地乖乖等我回来。” 冷饮柜前,两个男人面对面交锋。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率先打招呼:“阿茁,好久不见呐,你还是老样子。” 方轻茁面无表情:“你怎么在这儿?” 顾扬下巴微仰,帽檐下漏出双没有温度黑眸:“听这意思是不欢迎我在这儿,可这学校,这便利店又不是你方轻茁家开的。” 说罢,他转身去拉冰柜门,拉开至一半却让一股强硬阻力拦截。 顾扬掀起眼皮,横眼穿过来的手臂:“怎么,要拿恃强凌弱那招对付我,恐吓还是拿钱收买?可惜我不像那群人一样好糊弄,不过……” 他皮笑肉不笑地出主意,“你完全可以像上回那样,把她骂走,断了我们碰面机会,不过眼下你俩卿卿我我,郎有情妾有意的,应该是不大舍得了吧。” 方轻茁脸色是从所未有的阴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不是一直清楚?” 顾扬可太满意他这副跳脚模样,要了瓶水,在他肩头拍了两下,一字一句嘱咐,“今晚射击馆不见不散。” 第44章 跨年夜 入夜,方轻茁准时赴宴,踏进私人俱乐部时,顾扬架着把步枪已经打了七发子弹。 射击场枪声接连不断,一声比一声稳。 察觉余光里有人影出现,顾扬眉心折出十分专注,一鼓作气扣下扳机。 十枪十环,看到成绩他满意地摘下防噪耳罩和护目镜,睇一眼方轻茁:“来比一场。” 挑了把手枪,方轻茁得心应手装好弹匣,上膛,右手举枪,左手托稳,毫无过多准备动作,食指一动就是速战速决。 手枪后坐力大,每射出一发子弹,弹壳飞洒出来,他愣是没半点表情,在连射了九下后最后一发明显迟疑了半秒。 相比之前的稳扎稳打,这回靶场传来的枪声快狠准。 顾扬双眸微眯,几乎凿穿靶心的靶板却意外打出了个6环,放水放得堂而皇之。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方轻茁卸下不可一世,四目相接:“你赢了。” 有意思,利己主义者也会低头也会有亏欠心理。 顾扬转身离去,一腔不悦逐渐被势在必得所替代,尽管胜之不武。 方轻茁不紧不慢随后,这一天早该来的,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伙人怎么有的他联系方式,中间搭线的人又是谁,了然于胸。 会员休息室,无形的隔阂在静谧空间内肆意流淌,仿佛有一股互相较劲意味穿插在二者之间,彼此都不出声就看谁先扛不住。 间隙,方轻茁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惹得顾扬频频关注,他们都知道方轻茁有开免打扰的习惯,眼下谁发来的消息不可言喻。 果然,下一秒有人就坐不住了。 “扬子,长话短说,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既然已然如此,那十万我来还,无论多少倍,你说个数,我补偿。” 顾扬端起杯柠檬水,眉眼如雨雪凝冻:“那我受到的创伤,受到的背叛,你打算怎么赔偿?” “尽管提条件。”方轻茁顿了顿,指尖蜷了蜷,“倘若你肯不计前嫌,让这件事翻篇,算我欠你的。” 他话一落,顾扬就不顾形象地放声大笑:“太好笑了,让我别计较,你,方轻茁,劝我大度。” 方轻茁的脸色在他的笑声中变了又变。 “说句难听的,如果是你在经历我这些破事,未必有我这份海量。”顾扬猛地止住表情,“要条件是吧,甩了骆姝,我要你当众甩了她。” “告诉她这全是场恶作剧,我便捐弃前嫌不再去找她麻烦。” “这个不行。”方轻茁不假思索严词拒绝。 “即使玩鹰被鹰啄了眼也不行?” “不行。” 顾扬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侧额去审视方轻茁,试图审出些端倪和异样:“我自以为凭咱们打小的交情很了解你,但现在,我有点看不懂你。” “记得小时候你养了条萨摩耶,喜欢得紧,绝不让别人碰,有一次出门遛狗,那狗被你们邻居逗了几下就摇起了尾巴转圈圈,你立马不爽,转头你就把狗送人了。” “一开始思奇还跟我打保票你不理我们一定是因为赌气,我也那样认为,谁叫你命好,有个不干涉你自由还无所不能的爹,还有几代人打下来的雄厚家底,直到那九个人的出现,我寻思着你怎么也该回心转意,结果,既使我大跌眼镜又令我悔恨交加。” 他咬牙,“是你变了,猪油蒙了心变得是非不分。” 第58章 方轻茁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烟花围绕那晚,他看着骆姝,有无数次诘问机会,但他不敢开口,因为他那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眼睛竟不舍得眨一下。 爱是什么?爱是无数个今晚想通明天又继续沦陷的寂寥黑夜。 “那九个人包括你和我尚有退路可言,可她没有,她现在才大二,曝出来,根本无法在学校立足。” 顾扬发出声短促冷笑:“你倒是处处为她考虑,那我呢?你换位思考过我的感受吗?我付之东流的感情,脸面尽失的尊严,以前的我们多要好,有浑水一起趟有乐子一起享,二十一年啊居然抵不过这三个月……” “别说了。”方轻茁暗暗握紧拳头,“除了刚才那要求和不能伤害她,其他的我都同意。” 此话一出,顾扬藏起唇角的得逞弧度,等的就是这句。 他谓叹道:“阿茁,我这辈子就你和思奇两个兄弟,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我实在憋不下这口气。” “你就说要我怎么做?” 顾扬:“很简单……” - 因跨年夜而蠢蠢欲动的女寝。 在好几次偷偷张望,谷佳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鼓起勇气发出邀请:“思思,我们一起嘛,骆姝也去看流星雨,寝室就剩你一个人……” “不用了。”侯思思瞧了瞧时间,面容仍挂着淡淡表情,背上书包,“今晚跨年夜,时薪要比平常的高,祝你玩得开心。” 不给她再说话机会直接打开门,不承想与回来的夏以茉打了个照面,两人相看两厌,同步扭头错身擦肩而过。 谁都不服谁,谁都不把门捎上。 可怜夹在中 间的谷佳倩,自从夏以茉回归变成常住人口,加上她们间的关系也更进一步,侯思思愈发边缘化,不仅上课不与她们同座还和隔壁寝打得火热,虽然嘴上不明讲但心里定有意见。 谷佳倩唉声叹气随手关门:“你和思思就不能为了我,稍微和睦相处一点。” “不能,我和她天生八字不合。” 夏以茉扫过她垂头丧气模样,不由嫌弃地皱紧眉头,“啧,你这眼影画的什么玩意儿?在玩cosplay国宝?” 夺过眼影刷出于职业病替她改妆,“今晚的聚会,可别给我丢脸了。” 提到今晚的聚会,谷佳倩满脑子帅哥,作兴奋状:“那啥一哥真的也来吗?” “好像是吧。” “那他和那个女网红到底是炒作还是真情侣啊?还有本人是不是和短视频里一样好看。” “当然是炒作啊,长得话,一般,都没庄赫好看,全靠滤镜和美颜……”夏以茉说出口的那一瞬,连自己都怔了下,发觉不对,又及时找补,“另一个博主倒是不错,不见光死身材也……” 谷佳倩抢答:“也没庄赫的好?” 夏以茉破天荒地钝口拙腮,好半天回过神:“我怎么清楚。” 谷佳倩小心翼翼拉扯她衣角:“哎呀,那庄赫已经知错了,我不过和他提了一嘴,谁知道他屁颠屁颠送来了生发液,你就原谅他吧,你不理他他就来找我哭诉,我发誓,从来没见过话那么密一男的,没法开展新感情了都。” 三句话不离庄赫,夏以茉罢工说道:“小叛徒,不帮你化了。” 与此同时的钢铁森林一隅,庄赫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艹哪个孙子在想爷爷呢。” 方轻茁正好结束家里来的电话:“流感了就自觉隔离少出来霍霍别人。” “今天跨年,有你这样损自己人的么,得,不碍你眼,我霍霍夏以茉去。”说完庄赫拍拍屁股走人。 反扣在桌面的手机在这时响了声,方轻茁犹豫半刻选择拿起来查看。 是骆姝发来的出发消息,他刚想点开回复,顾扬的提醒接踵而至。 眼前随之晃过那晚在俱乐部的场景。 顾扬肯妥协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但条件,很意外。 有两点,拿了他的手机给骆姝发了条信息,以他的名义向她索要十万块并且约她跨年夜去朗月山看流星雨。 同样要求他今天带着这十万现金去找他,不准去赴约。 时间长河在争分夺秒流逝,两条消息他都没有回复。 在这个世界喜迎新年之际,他被困在密不透风的牢笼里没有一丝空气流入,他不能向外界求救导致卷入两难的汹涌波涛中越坠越深,感觉自己快要溺毙却无法浮出水面,愈加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精神分裂,出现幻觉,上天赐给他的究竟是一个真心待他的救赎还是精神背叛好友的惩罚。 面前的数据策划方案堆成小山,脑子里全是骆姝只身一人在山里的画面,等不到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会不会倔强地等到最后? 不经意间,一张封面纸密密麻麻让他写满了骆姝的名字,起初的字迹还算规规矩矩,到后面渐渐失控,笔迹走向潦草,形如他的复杂心情。 他不敢再设想下去,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摆,一面不安因子在疯狂叫嚣,一面理智按下躁动,他给自己洗脑顾扬也很无辜,他不止是骆姝的男朋友还是顾扬的好兄弟,同时权衡利弊如何做到两全其美,把两边的伤害降到最小化。 忽地,一阵疾风打断了他纷乱思绪,方轻茁起身走到开窗位置,渗着寒意的冷风把他的头发吹起又吹落,他静静地俯瞰黑云压城街景,会下雨吗? 看着手里不知何时撕下的a4纸,将它折成个简易纸飞机,毫不犹豫扔向天际。 眨眼间,承载他沉甸感情,写满骆姝名字的纸张不见踪迹。 管他的兰因絮果,只要过了今晚,统统尘归尘,土土归。 第45章 漂亮小狗 在节日的加持下,刚拉下帷幕的夜生活比往日来得更猛烈更早一些。 不到八点,人潮如傀儡一般群魔乱舞依附在纸醉金迷里,方轻茁基本上很少逛夜店,携着冷脸穿行在各形各色的红男绿女中,按照发来的卡座号寻找,顾扬正抽着烟和周围圈子里有名的纨绔们有说有笑,俨然一副资深玩咖。 电音震耳欲聋,还是身边一波涛汹涌女公关趴在他肩头提醒有人来了,他才懒洋洋把注意力转移到方轻茁身上。 挥手,那女人识趣让开空出座位,其他人同样停下手中事情纷纷挂上看好戏神色。 方轻茁没有任何动作,不动声色久久凝视顾扬。 顾扬也不介意,耸耸肩膀,抄起桌上的酒瓶猛灌一大口,然后往沙发靠背闲散一躺,抽出手机瞟眼时间,漫不经心评价:“比约定时间迟了整整二十五分钟。” 方轻茁没有解释晚到原因,自顾自朝摆满瓶瓶罐罐的桌子撂下袋现金:“你要的我给带来了。” 顾扬喝了酒,尽管没醉,但眼光莫名的怠惰,放目过去,整整十沓,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他撑着沙发舒适皮面挺身,捡起一叠边甩在掌心边环视一圈处于阴暗里饿狼们:“你们说,我好兄弟亲自来送福利,该怎么花好呢?” 在座的二世祖们个个仰天高呼扬哥威武,陪酒女人跟着瞎起哄,阵仗瞬间沸腾起来。 顾扬起劲了,解开扎钞纸:“行,今天高兴,我给大家伙发新年红包,祝我和我的兄弟友谊天长地久。” 他话音刚落,展臂,撒手一气呵成,于是乎,手心里的数张红票子簌簌地从他头顶飞洒向四周又打着飘儿坠落地面。 古有天女散花,今有怨男散财。 场面一度混乱,这桌的,隔壁桌的,凡是看见的都见者有份,摩肩接踵拥作一团抢夺。 红蓝相交的频闪灯在年轻男女兴奋面孔上不停划过,一张张钞票与彩纸漫天飞舞,在这一刻,人性低至尘埃,方轻茁眉头紧锁,隔着灯红酒绿与顾扬冷冰冰的眼神对视,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十万虽不是多大笔数目,但也是骆姝一点点熬出来的。 打脸的是前阵子他还大言不惭让骆姝缺钱了尽情来找他,转头他倒是要钱的那个。 如此挥霍一空,他待不下去,作势要走。 见状,顾扬扯着嗓子叫住他:“你去哪?” 方轻茁置若罔闻,没迈两步听得玻璃打碎声音,掉头,顾扬犹如疯了般红眼泄愤砸酒,一瓶接着一瓶无一幸免,各味洋酒混杂香水在空气中弥漫出不可描述的硝烟味,所有人都被他这架势吓到,甚至惊动了安保人员。 方轻茁自始至终都是副处变不惊姿态:“你要不要看看现在的你什么鬼样。” 顾扬喘着粗气,又嘶哑着喉咙重复了一遍:“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儿。” “回家,你说我还能去哪?” “我不信。”他怒视冲冲踩着玻璃碎片往前几步,指着方轻茁,“你是不是要去找她。” 那个“她”是谁,局外人不得而知,但明显察觉应该是个姑娘,因为这两祖宗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方轻茁,浑身上下散发风雨欲来的降迫感。 他亮出显示备注奶奶的来电屏幕:“放心了没,或者说你替我接?” 第59章 顾扬胸腔起起伏伏,竭力消化怒火,抓了抓头发退一步海阔天空说:“来都来了,是不是得意思意思,喝一杯再走。” 随之招手又差人送来瓶蓝带。 得到指示,女公关趁热打铁倒了满满一杯酒, 端着酒杯扭着屁股靠近方轻茁,咫尺距离亲昵地伸手挽胳膊打算来个亲密接触却被胳膊主人躲开扑了空。 顾扬隐忍地扯动咬肌:“你昨晚如何允诺我的,怎么,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都不肯施舍。” 果不其然,方轻茁在众目睽睽接下了那杯代表情重姜肱白兰地,握着杯身的手背青筋毕露,顾扬没瞧见,他满心满眼都是有求必应的愉悦舒畅,可下一秒,笑容凝固,他从云端掉入凡尘,因为方轻茁把那杯酒以一种祭奠方式浇在了脚下。 “顾扬,你越界了。” 在旧年的最后一天,方轻茁的决绝背影以及丢下的临别赠言不断冲击在他紧绷的神经纤维和薄弱耳膜。 一路风驰电掣,方轻茁终于在方决山耐心消磨殆尽的前一刻赶上饭点。 方家不知从何时延续下来的家族传统,一年中阳历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必须全家欢聚一堂吃个便饭,寓意有始有终。 孙子没来老太太坚持不动筷,等方轻茁风尘仆仆入席她如每一位长辈不是长吁有多久不见就是短叹怎么又瘦了。 方决山觑过去,似认同又似奚落地道:“还不是出去住折腾的。” 此番言论立即遭到老母亲的严厉批评:“他为什么出去住你心里没点数?还不是你惹的好事。” 方决山明显不愿谈及这由他挑起的引火自焚黑历史,敷衍地“嗯”了声后继续吃饭。 老太太对他这态度十分不满,絮絮叨叨地细数他各种不靠谱行为,从家长里短再到他的冒险决策。 碗里的菜肴山丘般堆起,方轻茁心不在焉听着对话在耳畔回荡,慢慢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依稀伴随铤而走险,加杠杆,房地产行业泡沫等字眼。 训完儿子老太太把目光投向宝贝孙子,只见他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什么重要消息。 “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方轻茁摇头否认,是压根就没有什么胃口可言,现在的他独自承受着被各种情绪混合轮番拷打,这份恪守兄弟怡怡的承诺压在他心口喘不来气,也不知道骆姝怎么样了?有没有可能还在山里苦等?有没有可能还没吃上晚饭?在那条消息过后为何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些问题钻心刺骨攻打占领他的意识,负罪感沿着每一根血管蔓延滋长。 走神间,他没头没尾地蹦出句:“我最近想养只宠物。” 老太太先是瞥一眼无动于衷的方决山,再放下汤匙,就着慈眉善目地一味迁就:“什么宠物?小猫还是小狗?” 小不忍则乱大谋,迟迟不降雨却随时会下的不定环境下,方轻茁强行压□□内肆意横行的不安分躁郁。 “一只很漂亮,牙齿很尖的小狗。” “想养就养呗,要是忙不过来,奶奶替你照看。”老太太善解人意道。 “可它有咬人前科,咬了好多人的前科。” 老太太顿时面露难色,改成了担忧极力反对:“会咬人的养在身边可不行,听奶奶的话,咱换一只养,换一只温和点的,到时候奶奶帮你一起挑,一定帮你挑到只称心如意的。” “我只要它。”方轻茁墨色瞳孔里蓄起浓烈骇浪,他不是心血来潮突然养一只玩玩,首先没那个时间成本,再者他是打心眼儿喜欢才决定要养。 “它咬过你吗?” 这时,全程不赞一词的方决山冷不防出声,“换句话说,它会咬你吗?” 方轻茁眼底闪过稍纵即逝的不解微光:“这倒没有,相反,它只会咬住我的裤腿摇尾巴吐舌头。” “这不就得了。”方决山抬脸,恰好捕捉到好大儿眼里少见的一缕清澈,他眉目间仍是云淡风轻,可话里话外尽是意味深长,“即使日后它不小心抑或故意咬了你,你就把它锁起来一点点调教,直到不会咬你为止。” “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告诉你?” 锁?调教?这些关键词的组成仿佛一把通关钥匙,打开了方轻茁内心阴暗世界藏匿已久的牢笼大门。 困扰他许久的失控感终于找到了制衡点,解决不了矛盾,就解决制造矛盾的人。 心防瓦解,方轻茁茅塞顿开,一把捞起桌上的车钥匙动身前往朗月山。 去他妈的,不装了。 管她做没做过对不起顾扬的事,就算做了,他也认。 反正他的友情观…… 呵,不重要了。 只要她乖乖呆在他身边,对他一心一意,他就既往不咎也懒得计较过去那些乱七八糟,如若她不愿意或不规矩,没关系,他手把手教就是,多简单的方式呐。 别墅内,灯火通明。 老太太看着头也不回的方轻茁,任她如何叫唤都无法阻止他势要外出的坚定步伐,反之,喊起劲了倒撒起腿跑了起来。 她撤回目光,重新放回自己素来有主意的优秀儿子身上,公司改革她一个花甲老人没有话语权,但小辈们的教育她必须插手,以往她都是旁敲侧击一两句,但这次她不想老方家这么一根独苗走他的老路重蹈他的覆辙。 “你就一点都不管他?” 为了等那小兔崽子,方决山捱了饿,这会吃饱喝足,慢条斯理的,用很不理解的口吻反问:“妈,以前你和我爸都管不了我,如今让我怎么管他?” 是啊,她念了四十来年,只可惜方决山从未放在心底,到头来作茧自缚自欺欺人。 “你这样教他,就不怕把孩子教坏。” 谁知他嘴角勾起抹鲜明弧度,显然回忆起什么深刻往事,继而发出低沉笑声,叫人无故生出一条路走到黑的执迷不悟。 “全是经验之谈,不然您以为您的宝贝孙子怎么来的。” 第46章 朗月山 朗月山头冷风瑟瑟,一辆黑色轿跑飞驰在夜晚的山间弯道,红色后尾灯闪烁,犹如单枪匹马的地狱来使来势汹汹。 经过一下午的疾风缠绵,慕名而来的天文爱好者大失所望,接连趁着还没下雨前背着设备扫兴下山。 网传的流星雨没有流星只有山雨欲来。 但不乏有不撞南墙不回头者,骆姝就是其中一位。 最后一波人员散尽,留下几名年轻男子踌躇不前,他们瞧骆姝一个女孩子,没有携带任何装备又只身于此许久,便互相推搡着去搭话需不需要帮忙。 中间的短发男生被推了出来,他稍稍收拾发型礼貌地轻拍骆姝肩头:“小姐姐,别等了,流星不会来了。” 骆姝应声歪头,顶着张煞白小脸淡淡道:“我知道。” 男生也不气馁,在同伴们的鼓励下邀请:“那个,搭我们车吧,现在这个点,这里不好打车。” 那句“谢谢,我在等人”的婉拒还未来得及从骆姝口中说出,一束刺眼灯光没有任何征兆地强射了过来。 她下意识用手背挡住眼睛,只听得车轮碾过凹凸不平路面动静。 不远处,方轻茁坐在驾驶位上,在目睹有异性胆敢碰骆姝那幕,一团怒火从胸间蹿出来,往日俊朗的五官因愤怒扭曲,开车门下车,目标明确直奔灯下那还没意识到有危险逼近男人,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衣领拳头高举,不过拳头还没招呼下去就遭到了骆姝厉声制止。 “方轻茁,你住手。” 她抓住那条滞停在半空胳膊解释,“方轻茁,他们没有恶意。” 宛如一匹脱缰野马得到驯服,方轻茁的理智在霎那间回笼,视线在触及她那刻,欲裂眦目瞬间缝合,恢复常态。 面对这么个不分青红皂白疯子,差点挨了顿揍男生简直敢怒不敢言,也没了搭讪兴致 ,顿感触霉头地朝方轻茁几不可闻骂了句有病,然后随着同伴驱车火速离开。 一时间,空旷山头只剩下方轻茁和骆姝两个人无言对视。 自知理亏,方轻茁躲开那道凌厉到要将他剖解目光,小心翼翼握住她冰凉的整只手,包裹在掌心。 骆姝没有挣脱,平复好心情凝眸问他:“你去哪儿了?” “对不起,我迟到了。”方轻茁眨着眼睫心虚道歉,“因为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才……” 人在撒谎的时候才会不自觉频繁眨眼。 骆姝不买账,油盐不进地重复:“我问你,来之前你去哪儿了?” 方轻茁有些迟钝,动了动嘴皮子却发不出来丝毫声音。 “很难回答吗?”骆姝不由冷笑,抽出被他攥热的手,“那我替你回答,在酒吧。” 此话一出,她甚至细微地感觉到方轻茁不知所措的空白了片刻。 “所以,你一开始就没想要和我一起来看流星,而是打算放我鸽子……” 说到一半,哽住,“把我丢在这深山里。” 第60章 她用一种绝望透顶的眼神审视面前人,“方轻茁,我以为你变好了。” 落空的手指不受控制微颤,方轻茁垂死挣扎,试着重新牵她:“你别胡思乱想,我,我没想丢下你,我是要来的,就是有事耽搁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骆姝根本不让他碰:“你还骗我。” 方轻茁脸色着急,语言功能似受到重创,反复强调着:“我没有骗你,没有,真没有。” 不见棺材不落泪,骆姝抿唇,强撑支离破碎精神,摸出今天看了无数遍手机,点开最新短信:“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是不是你方轻茁,你口中的有事就是去花天酒地?” 方轻茁看过去,是不久前他出现在酒吧里一张照片,令人误会的是站在他身边举止亲密的女人,而且从拍摄距离和角度不难推测是谁授意拍的。 他一下下往上翻,短信内容一条条瞳孔地震。 手抖得更厉害了。 见他无话可说,骆姝堆砌的失望值飙到顶峰,转身准备要走,手腕猛地被截住。 方轻茁将人扯回跟前,骆姝还是执着要走,他仿佛没看到她的难看面色又使力去拽,宛如根定海神针,身形不带晃地把和他较劲的人一遍遍拉回。 你来我往间,蛰伏多时的雨点终于稀里哗啦砸落。 担心再这样耗下来骆姝会淋湿感冒,方轻茁不顾她的强烈反对一把拦腰将人扛在肩头并麻溜塞进了汽车副驾,骆姝哪肯顺他意,铁了心坚持下车,指尖刚触上门把手就被爬进驾驶座的方轻茁眼疾手快制止锁上了车门。 兴是被这来来回回无用功搞难受了,骆姝眼球不敌一酸,连日积累的委屈化成汹涌眼泪,从发达泪腺不争气噌噌地冒出来。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玩失踪?为什么还要过来?为什么好一阵坏一阵?” 直击灵魂的无助四连问,方轻茁喉结滚动再也抑制不住的心疼,将人往怀里一带:“我没有不要你,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好一阵坏一阵,不会玩失踪。” 在跌进熟悉胸膛里的那刻,骆姝崩溃大哭,逮着方轻茁就是拼命锤打,泪水蓄在眼眶,被指责抄袭没哭,被放鸽子没哭,被吹了一下午寒风没哭,偏偏这会无法自拔的热泪盈眶。 等她宣泄完,方轻茁托起她下颌注视那对含泪眼眸,怎么办,他是真的不喜欢骆姝为了他掉眼泪,眼睁睁看着一颗豆大泪珠夺眶而出束手无策,大脑还没开始运作思考,身体已经出自本能地亲了上去,而那颗滑至脸颊的滚烫泪珠,准确无误地被融入吻里。 骆姝只觉眼前一暗,耳畔忽地响起无限拉长却不尖锐的耳鸣,她浑身的毛孔都在这一刻蜷缩起来。 方轻茁在吻她,克制地吻她,吻她掉下来的眼泪,吻掉她内心泛滥成灾的苦楚。 雨势凶猛,敲击玻璃,都抵不过这一吻带来的震撼。 几秒后,一个简单甚至没碰到唇部的不规范亲吻结束,方轻茁再度检阅她脸上泪痕和濡湿的眼睫,心头油然泛起与她泪水一样味道的加倍酸涩,他曲指轻轻拂拭依然执拗挂在纤长睫毛上的晶莹剔透泪花,现如今最重要的是安抚好她的情绪。 “我去酒吧只呆了十几分钟,行车记录仪可以证明,照片也是借位,没让她搂更没喝那杯酒……真没喝,要是喝了你能感受到的,对吧。” “那些短信内容也不是真的,我发誓,我真不是因为,段然喜欢你,想要报,报那保研名额的仇才接近你,读不读研对我来说压根不重要,还有今晚为什么会迟到我也可以解释。” 气氛沉寂许久,骆姝都没有丁点儿反应,只有她自个清楚,横冲直撞的一腔怒火像一支气球随着时间推移由饱满慢慢变瘪,她吸了吸鼻子坐正去拉副驾的安全带。 见状,方轻茁主动伸手帮她插进卡扣,语气里充满试探:“回学校……还是去我那儿?” 不出半刻,她给出答案:“回学校。” 十一点的门禁,现在十点五十九,就算搭载火箭飞船也未必赶上,但方轻茁还是全力以赴以最快速度把人送回了学校。 其实在返程途中,骆姝就已经预料到结果,心里也做好了最坏打算。 往常她下车前都会和方轻茁道别,但这次一声招呼没打,看了眼宿管阿姨所在的隔间窗户,硬着头皮下车前往叨扰。 两步之遥,背后猝然传来串急促脚步声,紧接方轻茁就跟拦路虎般挡在了跟前,视线直勾勾地定在她脸上,不等骆姝转过弯来,一只手掌猝不及防地扶在了她后脖颈,动作极快毫不拖泥带水,没有给她留任何拒绝机会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随着唇上一暖,骆姝被迫仰起头瞳孔放大,方轻茁在亲她,不同于在车里的吻眼泪,这回是实打实地在接吻。 分神间,搭在后脖的指尖暧昧地捏了她一下,仿佛在暗示她要认真亦或提醒她接下来动作,因为他忽然张开嘴巴一开一合地含住她柔软唇瓣,唇齿厮磨,她屏住呼吸,抓着他胸前衣服的手指蜷了蜷,只觉得眼前的方轻茁愈发模糊。 斜风细雨卷进这个绵长悠远的吻里,一触即发。 后来怎么上的楼骆姝完全没了印象,只记得在难舍难舍之际是方轻茁率先抽离出来,彼此的气息都很乱,像是弥补刚才缺失的告别,他箍住骆姝的脸盘在她唇间快速啄了一口,之后毅然敲响了宿管阿姨的玻璃窗卑躬陪罪。 整个过程,两人皆未置一词。 寝室过道,骆姝的耳根和心跳还在烧个不停,不确实有没有人给她留门,静立了半晌冷静完毕才开始找钥匙,翻着翻着脑海不断浮现出与方轻茁亲吻画面。 相比前两次精心酝酿的接吻都被旁人误打误撞截断,今晚发生的一切属实太突然,她甚至回忆不起当时的感觉,只知道被亲了。 正浮想联翩,寝室门竟自动打开,里头黑灯瞎火,通过走廊光源,骆姝看到越来越大的门缝里露出半张熟悉但眼下不应该熟悉面庞。 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走错寝室,正要后退,梁蓉生怕她要跑似的就着焦灼不安抱住她半条胳膊:“骆姝,你终于回来了。” 这画风,是幻觉吗?骆姝徐徐抬头瞅了眼门牌号,603,没走错。 “我真的知道错了,当时我就是鬼迷心窍,比赛快到截止交稿时间我一点灵感都没有,正好路过你们寝室看到你的电脑没关就借鉴了一下。”梁蓉的乞求逐渐染上哭腔,“骆姝,你就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别让方轻茁告我,好不好。” 后续的声泪俱下如同断线风筝啪得断在了骆姝耳里。 凌晨刚过去五分钟,骆姝洗簌好钻进温暖被窝,没多久方轻茁踩着点来了电话。 今晚的寝室仅她一人,铃声盘旋在冷清半空,握在手里如同烫手山芋。 按下接听同时音乐声戛然而止,代替的是熟悉的抓耳嗓音:“睡了吗?” “没。” “洗热水澡了吗?” “洗了。” “那你困吗?” 骆姝平躺在床上,手背搭在脑门捋了捋心思,唤了唤他名字结束了这场不痛不痒对话:“方轻茁。” “嗯。”他立即应了声,不知有意无意,尾音拉得很长,像长了钩子般。 沉默了好一会儿,骆姝言归正传:“你今天说的临时有事就是给梁蓉发了律师函,还替我夺回了名次?” “你看到了?” 接受完梁蓉连哭带求的忏悔,她立马打开了比赛官网,她的参赛作品信息赫然挂在祝贺首页。 “你怎么做到的?” “你来送早茶的那天,我就拿着你发来的源文件去注册了版权。” 又是阵缄默,不过这次换方轻茁打破了僵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视野让无尽的昏暗占据,骆姝陷入了虚无的沉思。 “短信和酒吧,你相信我,我一定给你个说法,明天我就去调监控接着来负荆请罪,打我骂我,无论怎样撒气都行,我只求你别不理我……” “方轻茁。”骆姝冷不丁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刚才在楼下,你亲我什么感觉?” 敏锐地捕捉到对面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呃……磕到牙了,有点紧张。” 问他感受,他却说出了修复bug那味,骆姝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再搭腔。 似长了透视眼猜到她在干嘛,方轻茁在电话那头低笑起来:“我们下次可以多练练,就不会再……” “方轻茁。” “欸,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第47章 货讫两清 考试周,方轻茁借着女朋友的光成了图书馆常客。 骆姝浴血奋战时,他在打开unity设计小程序游戏;骆姝抓耳挠腮时,他在翻山海经找npc灵感;骆姝累到打盹时,他给人添了外套顺便拍了她好多大头照;骆姝打道回府时,他美其名曰课后练习,实则把人掳到楼梯间激吻了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