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 第1章 [现代情感] 《招惹》作者:晴夕victoria【完结+番外】 简介: 以为招惹了校霸,谁知是网球少年冠军。 想要成为特稿记者的[好学生]时鸢,意外招惹了[校霸]俞枫晚,却发现了对方的秘密——他曾是温网青少年组男单冠军,因遭到兴奋剂陷被迫退役。 时鸢鼓励俞枫晚重回赛场,意外帮俞枫晚搞定了想要邀请的教练,而后促使俞枫晚和家人和解,但两人还是因为现实原因被迫分别。 两年后,身为中国新闻奖得主的特稿记者时鸢,与再度回到温布尔登赛场的俞枫晚重逢。 面对国内外对俞枫晚的双重舆论劣势,时鸢力挽狂澜。在时鸢的支持下,俞枫晚战胜了几乎不可能战胜的对手,赢得了大满贯奖杯。 标签:言情、校园、甜宠、励志、现代 第1章 告白 向校霸表白这件事情,于时鸢而言,纯属意外。 s大音乐节的历年保留项目,中奖的「幸运儿」可以上台表白。 无数情侣参与摇号,只为当着全校几万人的面现场秀恩爱。 时鸢是那个被表白的。 台上站着的人叫尹拓,是校网球队的队长,好像还是省队的队员。 性格有点儿流里流气的,为人相当轻浮。 他对着话筒清了清嗓子,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我想表白的人是——人文学院中文系的时鸢!」 时鸢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拒绝了无数次的人,还能突然搞这么一出奇袭,让她在几千人跟前骑虎难下。 校体育馆内,台下是热闹的氛围,挥舞的荧光棒,几千双期待的眼睛。 大家想看的是引爆气氛的热烈表白,想看练习了一万遍的腹稿,想看有情人终成眷属,想看今夜圆满落幕…… 可是时鸢并不喜欢这个人。 场馆内人潮涌动,她已经被工作人员准确定位到,甚至被推搡上了舞台。 有人把话筒递到她的跟前。全场屏息,期待着她的回应。 时鸢不得不拉低了帽檐。 事到临头,只能临场找理由了。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台下一片哗然。 「不可能!」尹拓的语调立刻拔高,「我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你别想诓我。」 对方根本就没有轻易善罢甘休的打算。 时鸢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一位s大表白墙上的常客。 「是俞枫晚。」时鸢深吸一口气,「我喜欢的人,是俞枫晚。」 「wow——!」 「居然是俞枫晚??」 「胆子太大了,会被当场拒绝的吧?」 「也不一定,我校校史上还没有音乐节表白被拒绝的先例。」 「……所以今晚直接double kill?」 「不是,问题不在这儿好不好。俞枫晚和尹拓是死对头啊!他俩上学期打过架!」 …… 台下什么样的议论声都有,而时鸢则有些腿软。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体育场内的聚光灯居然在观众席间来回打转,然后精准地停留在了俞枫晚的身上。 ——他、他居然在现场? 伴随着聚光灯停住的瞬间,满场的议论声也停了。 大屏幕上出现了俞枫晚的身影。稍微有些长的凌乱黑发,琥珀色的眼睛,目光淡漠,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纯黑卫衣,挂着银色链子的短裤。 传闻中,他是一个不学无术、整日声色犬马的校霸。 偏生这张脸隽朗得过分,甚至削弱了他周身的凌厉感,以至于成为s大表白墙常客。 虽然无一例外,都被他拒绝了…… 工作人员看热闹不嫌事大,已经为俞枫晚递上了话筒。 时鸢快懵了。 可台下的人却挑眉看向了她:「这就结束了?」 「……?」 时鸢忽然反应了过来。 按照常理,表白者会有长长的小作文…… 「我……并没有提前做准备。」时鸢尴尬道。 她分明是被临时推上来的那一个,本想找个借口拒绝尹拓,却偏偏正主在现场。 「那下来再说。」俞枫晚轻描淡写道。 眼见着他把话筒又交还给了工作人员,重新坐了下来,场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起哄声震耳欲聋。 主持人机智地上场抢回主动权,说什么音乐节就此落幕啦,希望大家今夜开心……时鸢赶紧下了场,人都还是懵的。 这件事显然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时鸢忍不住想,她招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俞枫晚这么一位自带流量的祖宗。 果不其然,这一事件被定性成「s大狗血三角单恋」,在微博、贴吧、表白墙等各个地方遭到了热议。 甚至有人画出了示意图:尹拓单箭头时鸢,时鸢单箭头俞枫晚,而尹拓和俞枫晚则互相敌对。 内容简洁明了,简直就是新媒体时代的最佳传播素材。 其中,表白墙主理人断言:「这是我校百年校史上,首次音乐节表白失败案例。但也很正常,主要是时鸢同学挑的人难度系数太高了。每天都有人在墙这儿表白俞枫晚,你看哪次俞枫晚回应过?其实不怪墙多说两句,表白应当是胜利的凯歌,而不是冲锋的号角——」 第2章 并一如既往了俞枫晚。 「你说是不是,晚哥?@枫。」 墙君俞枫晚已经是基操了。他根本不关心尹拓的事儿,只想蹭俞枫晚的流量,反正每回俞枫晚都不理他。 本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今天也应当是本人风平浪静、营销号大获胜利的一天。 谁知道,俞枫晚回复了……一个问号。 枫:? 底下评论区炸开了。 「快来看!晚哥真人!」 「晚哥什么意思?」 「晚哥你后来听到完整版表白词了吗?」 …… 枫:「没有。」 ——这是回复上面那一条。 枫:「我没说拒绝吧?」 ——这是回复表白墙君。 俞枫晚第二次见到时鸢,是在学校附近的酒吧。 他的手机屏幕一直在闪烁,身旁的人提醒他道:「晚哥,有人给你打电话啊。」 俞枫晚淡淡说了句「没事」,然后第n次按灭了来电提示。 屏幕上还显示着一大堆消息。 「victor,那个人在法庭上什么都交代了!」 「当初就是他造谣你服用兴奋剂的!他承认了!」 「大家都在等你的回应啊。」 「你为什么不理我???」 「接、电、话!」 俞枫晚皱眉,直接切成了免打扰模式。 手机终于清静了,只不过周围的环境依旧嘈杂不堪,酒吧里的声音震耳欲聋,吵得他耳朵都疼。他随意拿起westvleteren的啤酒瓶,仰头喝了一口。 紧跟着,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时鸢是来接她的玩咖室友陆姗姗回宿舍的。 s大内对她那场「三角单恋」的热议刚刚退却,而那位传闻中的校霸似乎并没有找她麻烦的打算,她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了过去。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她刚找到喝得半晕不晕的陆姗姗,就看见了隔壁卡座的俞枫晚。传闻中极不好惹的年轻男人正和一群人坐在沙发里,桌子上堆满了空瓶子与没喝完的啤酒,其他人正摇着骰子,大声笑闹,而他兀自拿着一瓶啤酒,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仿佛自成一个领域。 时鸢正想假装没看见对方,然而就在这一刻,俞枫晚越过重重人群,与她四目相对。 紧跟着,年轻男人的周围突然传来一阵哄笑。 时鸢不由地一凛。不会吧,总不至于他周围的人认出了自己吧…… 「晚哥,你输了。大冒险,你随便亲一个在场异性吧,哈哈哈哈!」 提议的人一脸坏笑,还朝附近的女孩子们挤眉弄眼,大咧咧道:「给你们发福利。」 俞枫晚瞥了他们一眼,微微挑眉。 他眉梢挑起的样子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气息,偏偏,惹眼得很。 时鸢琢磨着自己不该这样看他的热闹,捞起喝多了的室友就准备走。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俞枫晚问道:「亲谁都行?」 「是异性就行!」提出惩罚措施的男孩子笑得很开心。 俞枫晚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视线就再一次落在了时鸢的身上。 他站起身,径直朝时鸢走了过来。 女孩子呆在了原地,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时鸢。」俞枫晚喊她的名字,「对吗?」 她握紧了指节,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上次说喜欢我的人,是你吧?」俞枫晚确认道。 「……是我。」 「你应该都听见了。」俞枫晚看了眼他身后的人。 时鸢再次点头。 「——那,拒绝吗?」 时鸢的大脑一片空白。 紧跟着冒出来的那个反应是——没人能拒绝得了俞枫晚吧? 周围的人似乎已经认出她了。 「诶,她不是那个……那个谁?尹拓追的那个?」 「对,就是说自己喜欢晚哥那个。」 「可是为什么小姑娘给吓成这个样子……」 「谁能不怕晚哥?」 时鸢深吸一口气,心想你们说得很对,她是有点儿怕他,并且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偏偏要招惹他。 俞枫晚身上的压迫性气息太强了,强得时鸢不敢看他,视线不由自主地躲闪。 「你好像很紧张。」俞枫晚的声音突然压低。 「……我没有。」时鸢偏过头,下意识说谎。 「那就别分心。」 他突然捏住了时鸢的下巴,吻了上来。 柔软又桀骜。 时鸢把室友扛下楼的时候,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 俞枫晚的吻,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却带有压迫性的力量,但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又很柔软,带着精酿啤酒淡淡的小麦香气。 这个吻一点儿也不算糟糕,甚至可堪回味。 陆姗姗的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整个人挂在时鸢的身上。光是把人弄到马路旁边,就已经耗费了时鸢十成十的力气,偏生肩头的人还在她耳边叨叨—— 「鸢鸢,刚才的人是俞枫晚吧?是吧?」女孩子还打了个酒嗝,打完后继续碎碎念道,「你可真是……我知道你是为了搪塞尹拓,可是你报谁的名字不好,干嘛非要招惹俞枫晚?你知道他俩上学期在教学楼里打架不?还被记过了!」 第3章 时鸢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自己招惹不起。 「可是人已经惹了,事后诸葛亮也没用啊……」她的语调有点儿郁闷。 而且还是first kiss,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 就在这时,时鸢忽然发现,俞枫晚正站在不远处,直直看向她这边。 「啧。」身型高挑的男孩子眉头微蹙,单手插兜,松松散散地靠在墙上。路灯下,他的身影半明半暗,像是嵌在了黑夜里。 时鸢一怔,心里忽然开始慌乱起来。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从哪儿开始听的? 「你……」 俞枫晚直接打断了她:「看来,不需要我送?」 时鸢有些发懵。 「搞了半天,是在拿我当挡箭牌。」 他「呵」了一声,转身走了。 「我……」 时鸢想解释,却又解释不出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俞枫晚掉头走掉,徒留下一个孤单的背影。 ……可俞枫晚出现在这里,是准备来送自己吗? 看她一个人扛着室友,走得很艰难,所以,跟下楼来送她? ……应该不至于吧。时鸢想。 他们两个之前并无交集,自己怎么都不应该想太多才对。 真要细究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整件事是她自己理亏在先,更何况如果不是俞枫晚出现,她那天晚上也不能及时溜掉。 但偏偏今晚,俞枫晚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她。 俞枫晚问她「拒绝吗」,她琢磨着她也没答应,怎么看自己都是被强吻的那一个。 这样的话,他们两个算不算两清了? 时鸢抿了抿唇,却又尝到了那股残留的淡淡麦香。 脸颊一下子升温。 陆姗姗一回寝室就把时鸢卖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倒头就睡了。 结果就是,时鸢被剩下两个意识清醒的家伙逼到角落里,追问「你跟俞枫晚到底什么关系」。 两个人四只眼睛皆炯炯有神,毫不遮掩的八卦欲充斥着小小的404寝室,时鸢恨不得整个人也跟着404掉。 「就……就没有关系啊。」她的眼神躲闪。 醉鬼室友补刀:「谁说的,他都亲你了!我亲眼看见的!」 时鸢:「……」 不能醉彻底点儿么?直接躺那儿一觉不醒不好吗? 她最后被逼无奈从实招来,另一位室友则给她捋了捋现状:「你说你喜欢他,他亲了你,你管这叫没关系?」 「……」好吧,时鸢自己也不信。 她只能无奈摊手:「期末考试都考完了,明天就放假了,可能暑假过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不可能的!」室友们疯狂摇头。 这时已经过了11点,宿舍立刻断电,陷入黑暗之中。小小的404寝室这回真的404了。 时鸢毫不犹豫地爬上上铺当鸵鸟:「睡了睡了!有事下学期再议!」 这个晚上,时鸢重复地做同一个短暂的梦。 梦境里,俞枫晚亲吻她的场景反复上演。俞枫晚捏住她的下巴,那张极俊逸的脸离她越来越近,高挺的鼻梁,极薄的棱唇,琥珀色的眼睛……他微微偏过头,然后柔软的触感袭来。 淡淡的酒精味道,混合着小麦的清香。 ……但没有烟味。 奇怪,他不是传说中喝酒泡吧打架斗殴的校霸么? 校霸,会不吸烟么? ****** 暑假开启的第一天。 清晨,时鸢收拾好了行李箱,准备告别学校,一并告别这个感情方面一地鸡毛的学期。 离宿舍最近的是三号门,就在体育场旁边,门口正对着四块露天网球场。 时鸢拖着行李箱,在离三号门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时,正欲提前打车,却一不小心被一头惹眼的银发所吸引。 那头银发像瀑布一样流泻,银发的主人却是一个欧洲面孔的美少年,高加索人的白皙皮肤上眉眼深邃,嵌着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手上则拿着一把极光色的网球拍。 ……好漂亮。 时鸢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s大有这么漂亮的留学生吗?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然而下一秒,时鸢一下子撞上了一对琥珀色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俞枫晚的表情相当不善。 糟糕,没有注意到银发美人的旁边正是校霸。可她分明只是多看了几眼,怎么会莫名产生一种被就地捉奸的感觉? 还有,俞枫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和异域美少年一块儿? 时鸢匆匆收回目光,却不料已经走到了校门口,立刻心道不好。s大校门口黑车环绕,出租车司机都不敢来,老实说,她有点儿害怕。 这个时候想要叫网约车已经来不及了,她甚至没能打开app,就被门口的一个中年男人喊住了。 「小姑娘,打车去高铁站还是机场啊?坐我的车啊!」 中年男人叼着烟向时鸢走进。 「不、不用了,我已经打到车了。」 「打车还要等,你上我车直接出发。」男人趁着时鸢不注意,直接拖过她的行李箱就要走。 「诶、诶诶诶——!」 眼见男人走得飞快,时鸢只好跟了上去,心中却欲哭无泪。这年头黑车司机为了拉客真是越发不择手段了,自己又不敢跟他硬碰硬。 就在这时,一颗黄绿色的小球呼啸而过,快得几乎只剩下一个残影。 第4章 时间仿佛被放慢再放慢,时鸢眼见着那颗网球落地、旋转、弹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擦着黑车司机的脸飞了过去,直接把黑车司机吓得顿住了脚步。 下一秒,他暴怒道:「谁他妈不长眼呢?!」 俞枫晚一只手提着刚才那支极光色的网球拍,另一只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偏了。」 嘴上这么说,但面上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 而后,他动作强硬地从司机手中拉过了时鸢的行李箱。 「你干嘛呢?!」黑车司机怒喝道。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抢我女朋友的行李?」 「哈?」 「走了。」俞枫晚瞥了时鸢一眼。 他没再理睬那个黑车司机,而是大步流星地向前。时鸢立刻意识到他是在为自己解围,一句话堵死这个黑车司机的潜在狡辩,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时鸢尚在惊魂未定之中,却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刚刚,是俞枫晚打的那一球。 用的银发美人手上的球拍。 ……他居然会打网球?定点击球还能打得那么准? 如果这是他的特长,那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早就该挖个底朝天了吧?可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俞枫晚走回到网球场附近,把球拍丢给了银发美少年:「还你。」 对方轻巧地接过拍子,笑得有些狡黠:「你刚刚不是还说,绝对不会再碰网球了吗?」 对方居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甚至带了点儿北方口音。 俞枫晚白了他一眼:「事急从权。」 「听不懂。」银发少年摇了摇头,表示这个成语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那个……」时鸢弱弱地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谢谢你啊,俞枫晚。」 她不太习惯叫他晚哥,虽然她知道大家都这么叫。 银发脑袋突然窜到了时鸢面前,步伐快得跟猫似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他问道。 「……就、就认识的关系?」时鸢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刚刚说你是他的女朋友,我听见了。而且刚才他看你那个样子,特别紧张,接着就抢我拍子了——」 「你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俞枫晚冷声道。 美少年闭嘴了。 俞枫晚看了眼时鸢的行李箱:「要回家?」 「对。」 「为什么不提前打车?」 她该怎么说呢……因为路上准备打车的时候多看了你们两眼? 色令智昏啊。 「忘了。」时鸢只能这么回答。 「啧。」俞枫晚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爽。 完了,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他了?时鸢心想。 可俞枫晚的下一句话却是—— 「还有多久出发,我开车送你。」 「……啊?」 「怎么,要拒绝?」 ——她哪敢拒绝。 俞枫晚送时鸢去机场,却被银发美少年跟上了车。 「维奇亚科夫斯基,你可以叫我维亚~」美少年很自来熟,从后排扒拉着前排的座椅,要跟副驾驶上的时鸢握手。 「维亚?」时鸢对这个昵称有些不解。 美少年很会意地解释道:「就像叫伊丽莎白的人小名一般叫利兹,我的小名就叫维亚。还有,我妈妈是哈尔滨人~」 语调自带波浪号。 「哦……你好,我叫时鸢。纸鸢的鸢,就是风筝的意思。」 「风筝我知道!」维亚打了个响指。 「你可以闭嘴了。」开车的俞枫晚毫不客气道,「我就不该买四座的车,这样你根本上不来。」 这辆四座的车,是保时捷911。 时鸢看了看车标,欲言又止。维亚笑眯眯道:「别看啦,温网青少年组冠军的奖金买辆跑车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句话直接把时鸢整懵了。 每个字她都听得懂,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看见时鸢微怔的表情,维亚忽然收敛了笑意,正色问道:「你不知道他打网球?」 「不知道。」时鸢迷茫地摇了摇头。 维亚一愣,又看向俞枫晚。 后者嗤了一声,发出嘲弄的鼻音:「没错,她的确不知道。你没发现这就是问题所在么?我大学里几乎没人知道我会打网球。事实就是,我不碰球拍快两年了,你凭什么觉得你劝得动我?」 维亚皱眉:「我给你发的那么多条消息,你全都没看么?当初诬陷你用兴奋剂的人已经伏法了,作案动机和流程交代得一清二楚。当年本身就没有证据判你使用了兴奋剂,只不过舆论闹得比较凶,现在真相大白,大家都在期待你的复出,你还在计较些什么?」 俞枫晚忽然猛踩刹车,整个车子往前剧烈地一倾。 「滚下去。」俞枫晚的嗓音冰冷。 维亚懵了。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俞枫晚目光甚至称得上是阴郁。 「别别别别……」后座上的人举双手投降,然后飞速下了车。 车门关上后,911急驰而去。 这是时鸢第一次见到表情那么可怕的俞枫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令她心慌。 而战战兢兢坐在副驾驶上的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意外踏入了俞枫晚的私人领域,并发现了一个本不该被她得知的惊人秘密。 第5章 911继续行驶在道路上,发出呼啸疾驰的声音。 俞枫晚偏头看向时鸢:「怎么,觉得我过分?」 他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场,仿佛在说「我就是这种人,不服滚下车」。 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时鸢却仿佛一下子意识到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 用坚硬的、厚厚的外壳,所包裹着的脆弱。 「不是的。」时鸢摇了摇头,「他比较过分。」 俞枫晚挑起眉。 时鸢斟酌了一下用语:「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说,『只不过舆论闹得比较凶』,还有那句,『你还在计较些什么』……我觉得很不中听。」 俞枫晚没接话。 「我听他的描述也能大致判断,之前的事情,错完全不在你身上,你是受害者,但他却一副你很不大度的样子,这样说话很过分啊。倘若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呢?」 俞枫晚嗤笑了一声。 「你要是跟他说这番话,他估计听不懂那么复杂的成语。」 而后,俞枫晚再也没说别的。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车子抵达机场航站楼。俞枫晚开门下车,要帮时鸢提行李箱,时鸢赶忙道:「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了。也谢谢你送我到机场。嗯……我下学期请你吃饭?」 「不用。」俞枫晚立刻拒绝了她。 时鸢一下子尴尬得不行。她只是不习惯欠别人人情,可如今却搞得好像自己找借口缠着俞枫晚一样…… 「哦……那我先走了。」她抿了抿唇。 「……」俞枫晚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知道了,下学期一起吃饭。」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啊?」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看向时鸢,目光认真。 「倘若不以德报怨的话,那以什么报怨?」 「以直报怨。」时鸢下意识道,「出自《论语·宪问》。就是有人问:『以德报怨,何如?』孔子回答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俞枫晚听完,忽然笑了。虽然这个笑容散漫而嚣张,带着淡淡的鼻音。 「果然是中文系的。」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诶,你知道我是哪个系的啊?」 俞枫晚却不回答了。 「进机场吧,我就送你到这儿。」 「好。再见。」时鸢朝他挥了挥手。 「等等。」 转身的那一瞬间,俞枫晚忽然喊住了她。 「手机拿出来。加个微信。」 ****** 对俞枫晚来说,17岁是站上荣光之巅,亦是坠入万丈深渊。 两年前。英国温布尔登。 「创下历史!victor yu温布尔登2-1战胜头号种子alexander kohler」 「17岁天才勇夺温网青少年组冠军,创下华裔记录!」 「victor yu登顶青少年组世界第一,黑马即将杀入职业网坛」 …… 推特和instagram上,网球相关的话题下几乎都在刷屏。victor yu这个名字已经闯入了绝大多数观众的视野,他在温网青少年组男单决赛中对上美国头号种子亚历山大·科勒,决赛视频在比赛结束后的第三天,依旧有上千人在同时观看。 这场比赛打满了足足三个小时,俞枫晚在先丢一盘的情况下,连追两盘,第三盘更是打到了抢七,足以称得上是酣畅淋漓。 最终,俞枫晚高举男单冠军奖杯,领奖台上的少年笑得肆意而又张扬,那张俊逸的面孔轮廓分明,一对剑眉下是灿若繁星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极薄的棱唇。 简直完美到过分。 赛后采访环节,记者问俞枫晚:「对这场比赛有什么感想?」 「打得还行。」少年人淡淡道。 记者无语了一阵,接着追问道:「你一开始先1-6丢了一盘,当时心理状态是怎样的?又是如何快速调整的?」 「第一盘尝试了一下新的打法,发现不太好用,就换回擅长的正手上旋进攻了。」 这个人的语调颇为漫不经心,居然直言把大满贯决赛当训练赛来做尝试,还一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好吧。」记者有点儿尴尬,「这次比赛胜利后,你的atp1排名已经升至青少年组世界第一了,关于这一点有什么想法吗?」 俞枫晚略微思索了一下。 然后,他勾唇笑了起来:「下一次站在这里,应该就是举着挑战者杯了。」 挑战者杯,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男单正赛的冠军奖杯。 18英寸高,周身镀金,被无数赢得它的前人挥泪亲吻。 这是多少职业选手一生的梦想?而俞枫晚却仿佛势在必得。 另一波记者在采访亚军科勒,他们问科勒如何评价俞枫晚这个对手。 科勒抓了抓一头棕色的卷发,得出结论:「那家伙有够嚣张的。」 荣光之巅,是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这场荣耀加身的温网,竟是俞枫晚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 关于「victor yu服用兴奋剂」的谣言,最早是从决赛后第三天的深夜开始传出的。 第一个传播谣言的人已经不可考,但大面积的相似内容却如病毒般扩散了开来,几乎都在说,俞枫晚和科勒的这场比赛打得极凶,到了第二盘末,双方都有明显体力不支的现象,但第二盘结束到第三盘开始前中场休息的时间里,俞枫晚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后的第三盘却满血复活。 第6章 对方阴谋论地总结道:俞枫晚一定服用了兴奋剂,这一举动违背体育精神,胜之不武,应当被atp驱逐。 造谣者截取了两位运动员第二盘末体力不支的动态截图,又与第三盘的表现做了对比,想要以此证明科勒的状态才是符合逻辑的,俞枫晚肯定是磕了药。 次日,海外的各大网球媒体开始跟进报道。俞枫晚第一时间在ins上辟了谣,却没想到事态扩大的速度远超澄清的速度,最后哪怕温网官方都出面说他的药检不存在问题,声音也被淹没在了大海之中。 因为,有媒体发出了一则非同寻常的报道。 这篇报道的开头是:「如何培养一位温网青少年组冠军?这要从二十年前说起。199x年,yu的母亲从中国前往mit攻读生物医学博士……」 阴谋论者正是用这篇文章进行「大胆推测」,在药企从事研发工作的俞母,为俞枫晚提供了可以快速代谢的新型药物,所以事发三天后俞枫晚进行药检当然不存在问题。 而后,又是铺天盖地的舆论海啸。哪怕没有任何证据,也不妨碍成千上万的人咬死了俞枫晚服用兴奋剂。 ——更何况,他是华裔。 一年半前。佛罗里达,铜斑蛇高尔夫球场。 金色短发的中年男人穿着蓝绿条纹的polo衫和深灰长裤,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下是一副典型的日耳曼面孔,眉眼深邃。 他转动身体挥出球杆,随着清脆的击球声,白色的小球飞向了远方的草场,在天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旁边的人立刻恭维道:「路德维西先生,您的技术又精进了啊。如果当初不打网球而选择高尔夫的话,泰格·伍兹怕是也要甘拜下风吧?」 名叫路德维西的中年男人立刻哈哈大笑。 「那不一样。高尔夫只是休闲,网球还是一生挚爱。你看我都退役这么多年了,还是上赶着给四大公开赛当赞助商。」 「您是网坛的名宿啊,地位超然。」 旁边身材妖娆的美女球童给路德维西准备好了新球,男人重新摆出挥击的姿势,又仿佛不经意间询问道:「那个victor yu,还在申诉吗?」 一旁的马仔立刻扫视了一圈身旁的人,然后压低语调道:「一直在申诉,又一直被驳回。我怕继续施压下去,会被人发现是我们做了手脚。」 路德维西「嗯」了一声,却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态度。 马仔接着道:「itf2都发文了,他这个事儿没法调查,也不可能自证清白。温网的那场冠军奖杯和奖金不予以取消,但他也不可以参加接下来的世界巡回赛了。偏偏他自己不肯放弃,还在持续上诉。」 路德维西呵呵笑了起来:「年轻人么,总得吃够了苦头,才知道认输。」 他又一次挥杆,目送白色的小球飞向远方。 然后,日耳曼人的语调染上了几分嘲讽—— 「这是一项延续百年的绅士运动,仰仗全世界球迷的喜爱。然而,没有人想看一个中国人统治网坛,不是么?」 1atp:全称是association of tennis professionals,即男子职业网球联合会。对应女子排名是wta。 2itf:全称是world tennis tour juniors,即国际网球联合会。主办四大满贯赛事和青少年赛事。 ****** 时鸢看着俞枫晚的911疾驰而去,眼睫微微低垂。 候机的过程中,她第一时间开始搜索俞枫晚的相关信息。 然而,以「俞枫晚网球」为关键词,却什么都搜不到。 时鸢突然想起了维亚的那句「温网青少年组冠军」,于是又开始搜索温网的历史比赛记录,终于找到了两年前的那场球赛。 彼时的英国正值盛夏,17岁的少年人一身纯白运动服,站在碧绿的温布尔登草坪上。他的模样看上去比现在要稍微稚嫩一些,却也依旧英气逼人。 时鸢在起飞前下载了那场比赛的视频,并在空中看完了整场比赛。 她分明对网球一窍不通,却依旧被这场比赛所深深地吸引住了。俞枫晚攻势凌厉的正手挥拍和极为优雅漂亮的反手回击1,都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回到家后,时鸢打开gooe国际版,开始搜索「victor yu tennis」。 这一次,信息多到让她眼花缭乱。俞枫晚从小到大比赛的照片应有尽有,当然也包括当年的那场兴奋剂风波。 回到两年后的今天来看,造谣者的一系列动作紧锣密鼓、严丝合缝,对舆论进行推波助澜的能力更是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毫无准备的俞枫晚会中招,根本不是意外。 因为缺乏证据,俞枫晚的冠军奖杯和奖金都没有任何理由被取消,但他却不被允许参加接下来的世界巡回赛。 他不断申诉,又被不断驳回。 直到含恨退役。 一颗新星还没来得及闪耀,便就此陨落。 随后的一年多里,网坛开启了严查兴奋剂的「整风运动」,多位排名快速上升的运动员遭到谣言攻击,直到幕后黑手于今年年初被逮捕,并于前天开庭,当庭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这一事件就此尘埃落定。终于有人回想起最开始遭受莫须有罪名的victor yu,在他捧起温网奖杯的视频下不断刷新留言,希望他能重回赛场。 而往前翻上千条,还能看到当初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论,那是对一个干干净净的运动员最可怖的诋毁。 第7章 了解完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时鸢按灭了手机,随手丢一边,然后往床上一倒,对着纯白的天花板。 即便两年没有碰球拍,俞枫晚凌厉的发球动作还是被刻在了骨子里,那颗网球擦着黑车司机的脸而过,只要再偏一点就能让对方破相乃至脑震荡,但俞枫晚依旧精准地控制住了球弹起的路线。 所以……他真的再也不想打网球了吗? 时鸢打开手机,对着微信上刚刚加了好友、聊天记录里有且只有验证信息的那个人,想发点儿什么给他,但再三纠结,还是离开了聊天页面。 她觉得,俞枫晚可能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跟俞枫晚提起这些事。 即便如此,时鸢依旧忍不住关心俞枫晚的事情。 他会回应吗?他会回到球场上去吗? 他为什么会跟尹拓打架?为什么会被传成「校霸」?他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尹拓那种人。 这两年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外网的舆论依旧在发酵,俞枫晚那个快两年没有更新的ins账号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但却有其他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个叫路德维西的人开了口。 这个人在ins上有着好几百万粉丝,维基百科的介绍是两届大满贯双打冠军得主,一届澳网一届温网。退役后从商,以体育用品起家,商业版图逐渐扩大至度假村和酒庄。此外,他一直在赞助各类网球赛事。 这种人,在网坛一般被称之为「名宿」,无论走到哪里都为人所尊敬。 而路德维西却公开发表了对俞枫晚的指责。 「playing tennis is a physical and mental challenge.absolutely,victor yu doesn't have enough mental to deal with the challenge,which means,he is not destined to become a great player.」 他说:网球是一种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挑战。很显然,俞枫晚没有足够的内心力量去应对困难,这也意味着他注定无法成为伟大的选手。 在时鸢看来,这是一条非常糟糕的批评。与其说是尖锐,不如说是刻薄。 然而,这段刻薄的言论却被转发了上千次。 而这段话被一个叫做彼得·霍夫曼的人转发时,还添油加醋了一番,说俞枫晚本身就是一个嚣张的家伙,脾气相当乖张,一愤怒就摔拍,会撩挑子自然也不奇怪。所以当初他才轻易放弃,没有抗争到底。 时鸢搜索了一下,发现彼得·霍夫曼今年22岁,已经打入了男单世界前20,在网坛新星里也颇为耀眼。而他的另一个身份,正是路德维西的亲外甥。 他的评论区里,粉丝附和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时鸢滑动屏幕,甚至难以继续看下去,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当初俞枫晚足足抗争了半年,却被逼上了绝路,才被迫放弃了网球。 1正手、反手:假设右手为惯用手,则右侧来球为正手,左侧来球为反手。 ****** 俞枫晚滑过手机屏幕,刺目的评论一条一条映入眼帘,他嘴角的弧线一点一点下沉,最终烦躁地想要把手机丢至一边。 就在他即将按下电源键时,他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头像。 ——和时鸢微信的头像一模一样。 用这个头像的人,id是一个风筝的符号,而帐号的主人则在据理力争—— 「victor yu一共打了12年网球,累计付出了四千多天、超过上万小时的努力,这叫『轻易放弃』? 「事发之后他申诉了21次,亦被驳回了21次,连比赛都不能参加,这叫『轻易放弃』? 「atp官方说他不能证明自己没有服用兴奋剂,这种罪名在中国古代叫做『莫须有』,是历史上盖棺定论的荒唐,没有想到历史居然在今天重演了,简直可笑之至。」 她用英文发了一遍,然后又用中文发了一遍,两条评论在无数英语回复中显得那样惹眼,俞枫晚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想不认出这个人是谁,也很难。 俞枫晚点进了那个头像。帐号显然是新注册的,一条消息都没发过,连一个关注的人都没有,注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他吵架。 ……为什么? 他抿了抿唇,然后按灭了手机。 ****** 夏天,绿叶,蝉鸣。 仿佛一切都漫无止境。 大一的暑假是难得可以自由安排而又没有什么压力的假期,高年级的学生总是不能避免要去实习和找工作,时鸢却可以窝在家里吹空调和看书。 ……以及在外网跟人吵架。或者说,据理力争。 时鸢觉得自己的英语水平简直突飞猛进。 其实你也知道你在做的事情没有太大意义,这件事本质上一定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可你就是看不下去他形单影只,想要为这个人冲上前去。 最后家里的老父亲看不下去了,对她道:「鸢鸢,你要出去活动一下,不要天天宅家看书啊!去报个健身课程吧?咱们家小区门口新开了健身房哦。」 总的来说,时鸢是个运动废柴。 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瑜伽或者健美操课,纯当探索未知的领域了。 结果人刚走进健身房,就看到八块腹肌倒三角身材的壮汉们围着拳击沙袋,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向纤细的自己,吓得她这个社恐赶忙说「走错了走错了」,然后落荒而逃。 第8章 ——时鸢啊时鸢,要对自己的怂有正确认知,你连黑车司机都不敢正面硬刚…… 出了拳击馆后,她意外看见了一张海报,上面写着:夏季网球班开启招生。 时鸢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原来旁边步行几百米就有一个室内网球场。 鬼使神差地,她打开了地图app,输入了网球场的地址,点击了「开始导航」。 时鸢的网球课开始于暑假的第二周。 四人小班,一节课两个小时,0基础直达2.0水平1。 教练指着旁边对打的两个女孩子说:「十节课后,你就和她们差不多了。这个暑假结束,你基本可以去参加学校里的业余网球活动。」 ——突然间有点儿心动。 按照每周三节课的进度,到了八月份,时鸢已经能和同期的女孩子打得有来有回。教练还给她录了小视频发在微信视频号,朋友圈一顿宣传自己的教学水平。 时鸢看到以后,随手点了个赞。 然而不幸的是,平时不看视频号的她并不知道,这个赞点了之后,微信好友们就都可以看到了…… 等时鸢再度拿起手机时,分明发现了极为醒目的、俞枫晚的回复—— 俞枫晚:「?」 一个标志性的问号。 教练回道:「同学,想学网球吗?/龇牙」 俞枫晚:「……」 时鸢:「……」 俞枫晚的私聊消息发了过来。 这是时鸢跟他加了好友一个多月后,两人的第一句对话。 俞枫晚说:「球拍太差了。」 时鸢盯着那句话,无语了好一阵儿。 这就是个练习拍啊,还是从教练那儿买的……她一个菜鸡,从入门拍开始用不是很正常吗? 但考虑到高手有高手的要求和坚持,时鸢耐着性子回复:「我不太懂这个,你有什么推荐的型号吗?等我学得好一点儿了,我去买把新的。」 俞枫晚:「不用。」 俞枫晚:「地址发来,我把我的拍子寄给你。」 时鸢:「?」 这回轮到她问号了。 可俞枫晚却回复道:「反正我也用不上了。」 时鸢一怔。 那一瞬间,猛烈的孤独感忽然袭来。时鸢不知道屏幕那头的人身在何处,可她分明感受到了俞枫晚短短一行文字里,那巨大的、难以名状的孤独。 就在这个夏天,他还在承受着互联网上汹涌的恶意。 要说些什么吗? 说我看了你的比赛,你的单反2非常漂亮,这个时代还在用单反技术的选手并不多。 ——可他已经不打网球了。 问他你还想不想回赛场?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当年那些人整你就是想要你退役啊,你难道不该用实力打他们的脸吗? ——可她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真的不打了吗?」最终,时鸢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嗯。」对方回复得很快。 良久,时鸢回答道:「你的球拍,我一定会好好使用的。」 如果你希望,曾经陪你征战的这把球拍,有一天还能派上用场的话。 但是这样的战拍,曾经踏上过温布尔登的荣光之巅,如今却要落入她这样的初学者手上……就好比名刀被赠予挥剑都不会的人。 就算是利刃本身,也会寂寞的吧? 俞枫晚寄来的球拍是wilson pro staff rf97,经典的纯黑设计,锋芒毕露宛如名刀出鞘。时鸢知道这款球拍又被称为「小黑拍」,是名将费德勒的战拍,相当适合单反击球。 如果是在这个假期之前,时鸢断然不会去了解这些。但随着训练和观看球赛,她已经如数家珍。 时鸢带着俞枫晚的球拍去上课,还请教练以后每节课的对打环节都给她录像。 回去后,时鸢把剪辑后视频发了朋友圈。 ——仅俞枫晚可见。 时鸢带着微妙的心理做出这个举动,并暗暗期待对方能发现,不过连发了三次都石沉大海。 她略微有点灰心丧气,又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一些。这件事情本身就做得莫名其妙,没有回应也是正常的。 而在她连着一周没有发新的视频后,突然在一个下午,收到了俞枫晚的消息。 「网球课结束了?」 「还没有呢。」时鸢赶忙回道。 「那为什么不发视频了?」俞枫晚问。 时鸢盯着那条微信消息,脸颊忽然一热。 她斟酌了半天才回复:「太菜了,丢人。」 「确实不像是有天赋的样子。」俞枫晚毒舌得毫不客气。 「……」时鸢只能回一串省略号。 可接着,她却鬼使神差地发了一句:「没天赋的人还在努力学习,有天赋的人却不打了,哼。」 「……」俞枫晚也回了一串省略号。 时鸢捏着手机的手有些紧张。 是不是有点过头了?自己和他关系也没有亲近到可以这么开玩笑的地步…… 结果俞枫晚说:「你再学十年,我打你也绰绰有余。」 时鸢:…… ——这什么直男发言! 时间已经到了八月底,过几天就要回校了,时鸢忽然想起了那个「下学期一起吃饭」的约定。 她想了想,又鼓起勇气问道:「你几号回校?我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