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复仇线呢?[重生]》 第1节 说好的复仇线呢?[重生] 作者:温瑜宽 文案: 扮猪吃老虎受x混血小奶狗攻 临死前,蒋远才从杀死他的那群人嘴里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份也解开了他多年的疑惑 从年幼时父母的非打即骂 到成年后父亲不惜打折他的手脚也要阻止他去庆市 从艰难步入正轨的事业突然被多方打压 到高高在上的黎家二少黎怀康不择手段也要杀死他 曾经不解的一切此刻都有了答案: ——他才是黎家真正的二少爷,而杀死他的黎怀康才是真正的蒋远。 再次睁开眼,蒋远回到了十四岁,这一世他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这是一个被替换身份的伪白莲一步步布局回到自己家里,一边报仇一边寻找当年被掉包的真相,却不料在半路捡到一只哼哼唧唧的小奶狗的故事…… 更意料不到的是——小奶狗长大竟然变成了大灰狼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重生 爽文 主角:黎怀澄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从年幼时父母的非打即骂到父亲不惜打折他的手脚也要阻止他去庆市,从被多方打压的事业到高高在上的黎家二少黎怀康不择手段也要杀死他……黎怀澄曾经不解的一切在临死前都有了答案——他才是黎家真正的二少爷,而杀死他的黎怀康才是真正的蒋远,再次睁开眼,蒋远回到了十四岁,这一世他会夺回属于他的一切。本文看似是一篇复仇文,实际上作者却更着重于描写主角黎怀澄重生后被亲人、朋友、恋人治愈的过程,生动的刻画了在同种环境下不同人心态的变化与差异,本文节奏紧凑、爽点与萌点并存,设定看似老套实则新奇,其中主角黎怀澄与混血假奶狗真狼崽江斯源之间的互动也甜得齁人,是一本闲暇时值得一看的好文。 第1章 窗外带着暖意的微风吹过,躺在床上的蒋远不自觉的想要蜷缩身子,可大概是因为被海水冻得僵硬的身体脱离大脑控制的时间过久,即便他极力想要控制四肢,最终也只是蜷了蜷手指而已。 咸腥的海水无孔不入,从口腔呛入鼻腔,在肺部和脑袋越来越强烈的挤压感以及刺疼感里一点点窒息,然后他不得不放弃挣扎,被身上绑着的石头拖入海底。 死前的一切蒋远记得清清楚楚,冰冷的海水包裹的他,肌肉和骨骼被冻得僵硬麻木的感觉犹在,好似要将骨头一寸寸冻裂的刺骨寒意与被咸腥海水浸泡得疼到麻木的伤口一齐发力,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痛苦直到现在他也无法平复。 可是就在蒋远十分清醒的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下一刻,迎接他的不是黑暗,而是温暖的空气吹过冰冷的皮肤所带来的战栗感。 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蒋远想到的是自己可能被人救了,然而转瞬他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先不说有没有人敢冒着得罪黎怀康的危险救他,就说他现在除了冷之外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的身体就不可能。 他被那群人折磨了那么久,在扔下还海之前他就能感觉到自己已经不行了,毕竟打他的那群人根本没打算留活口,就算扔他下海也只是谨慎起见罢了,何况后来他还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那么,他为什么还有意识? 带着疑惑,蒋远缓缓睁开了眼,然后他却发现自己身处记忆里已经十分久远的房间内,是他十八岁之前一直住的房间,也是他十八岁之后再也没有来过的地方。 蒋远睁大了眼,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停留在了一种极其惊愕的状态,任谁经历这种事情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他已经九年没有回来过了,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蒋远抬起自己青白干瘦的手,手似乎也小了一点。 门外有窸窣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门口便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那张摇摇欲坠的木门仿佛会被门外的人砸坏。 “小兔崽子还不起床,养你是吃屎的吗?你爹我都快饿死了还没见到桌上有一粒米,快点起来,老子要吃饭!” 蒋远转动脑袋向门口看去,身体的操纵能力随着茫然感的消退而恢复,他还活着的感觉却并不那么真实。 咒骂声还在继续,蒋远缓缓坐起身来,看了眼身处的逼仄空间,视线落在前方桌上的烟盒时,表情才有了些许变化。 那里面装的是他进入初中开始存的钱,存了将近两年也只存了56块3毛钱,后来被父亲发现毒打一顿,将他存下的所有零花钱拿去打麻将,输钱过后回来心气不顺又打了他一顿,那是他被父亲打得最严重的一次,整整躺了两周才能下床,错过了初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 “开门!小杂种,你老子我叫你你竟然敢不吭声!反了天了是吧!” 可是被他称为父亲的人并不知道,他存钱只是想给弟弟买礼物,因为弟弟很喜欢小卖铺里的变形金刚,还差几块钱他就能买了。 “给老子出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蒋远拿起桌上的烟盒,里面的钱已经把烟盒撑满,全是一块或者五毛,偶尔有几张一毛或者五角,他对自己现在所处的时间有了大概的猜测。 门外的咒骂声更大,蒋远放下烟盒准备去开门,然而还不等他的脚落地,摇摇欲坠的木门就被嘭的一下踹开。 一个汗衫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见到蒋远坐在床上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嗖的窜得老高,拿起门口的扫把就往蒋远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个狗娘养的他妈的竟然敢不理老子,看我不打死你个小杂种!都快七点钟了也不去做早饭,你个x娘养的怕是要造反了想饿死你老——” 中年男人的话戛然而止,他视线一定然后缓缓移到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上,愤怒与不敢置信在他脸上结合成了一种极其扭曲的表情。 “你个逼崽子他奶奶的——你竟然敢……呃——” 蒋远收紧了手下的力道,男人的脸一点点变红,额角有青筋暴起,再也无法口出脏言,只能发出“赫赫”的出气声,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挣扎的力度逐渐减弱,眼睛开始上翻。 “救……求……”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难以听见,眼里却满是求生的欲望。 “你说什么?” 蒋远似乎没有听清,歪了歪头看他,手下放松了一点力道,凑近脸问道。 中年男人“赫”的一下吸入大量的空气,使劲咳嗽起来,咳嗽的同时极力往墙面上缩去,再也不见刚刚砸门的嚣张气势,只想离蒋远越远越好。 温热的呼吸急促的扑在蒋远的手臂上,他眨了眨眼,面上有一瞬间茫然,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一般,问道:“今天是几几年几月几号星期几。” “赫赫……”男人嗓子疼得吸气都困难,可是对上蒋远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眼时却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嘶哑着嗓子道:“2、2004年……6月18号星期六……” 蒋远手一松,穿上鞋走到客厅,看到客厅墙上老旧的时钟以及掀开的挂历,表情微怔。 2004年,他才十四岁。 打开门走了出去,楼道里有邻居路过,笑着对蒋远打了声招呼,“小远今天上学这么早?” 蒋远下意识点头,头发花白的老人怜爱一笑,将手里的包子递给蒋远,看了眼蒋家敞开的大门,放低声音道:“又没吃早饭吧,张奶奶包子刚好买多了,你拿着路上边走边吃。” 包子有些烫,与蒋远的手掌相接触,透过僵硬的皮肉将他冰冷的手指关节刺得发疼,也让他蓦地清醒过来。 “哎呦,快去上学吧。”看见蒋远盯着包子发愣的模样,老人脸上有一丝同情,摇了摇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好好读书,好好读书才有出路。” “谢谢……”蒋远思考了一会,想到老人刚刚的自称,接上,“张奶奶。” 张奶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不用谢,以后你早上就到张奶奶家里来,几个包子馒头奶奶还是有的,快去上学吧,不要迟到了。” 蒋远这才想起十四岁的他还需要上学,于是他张奶奶道别后便准备离开,然而还没抬脚就被身后的铁门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止住了动作。 蒋爱国举着菜刀冲了出来,红着眼睛恶狠狠道:“操他娘!老子今天不剁掉你个狗杂种的手老子就不姓蒋!” 说着便举着刀子往这边冲过来,蒋远下意识的挡住他身前的老太太,却不料老太太身子骨十分健朗反应也十分迅速,老太太将他往旁边一推,一边使劲拍隔壁邻居的门一边大叫道:“快开门!蒋爱国杀人了!” 早就听到门外蒋家动静的隔壁连忙开了门,见到蒋爱国举着刀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忙叫到:“蒋爱国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蒋爱国也没想到门外除了蒋远还有楼上的张奶奶,更没想到这个张奶奶张口就说他杀人,一时间举着刀不知道该怎么办,杀人可是要枪毙的,他就是想要教训那个小杂种罢了。 他教训自己儿子,别人也不能干涉他的家务事吧,蒋爱国这样想着有了底气,举起刀往蒋远的方向边走边道:“我就是教训教训这个小杂种,张姨你让开,今天我不让他见点血涨点教训他明天就敢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了。” “这是干什么!” 楼上的张爷爷和张兴循着声音下了楼,刚拐弯就见有人拿着刀子往张奶奶身上砍,张兴连忙跑下来想要夺过蒋爱国的刀,却见蒋爱国突然像是发了疯一般抬刀往张奶奶那边砍去,蒋远一把扯过张奶奶,自己却来不及躲避,背上被刀划破,血液瞬间溢了出来,白色的校服被鲜血染红。 “杀人了!快报警!” “蒋爱国杀人了!” “叫救护车啊,小远晕了!快叫救护车!” 叫喊声传出单元楼,没有什么隔音效果的筒子楼瞬间乱作一团。 第2章 蒋远再次醒来时,便听到有人在他身边说话。 “……您能详细阐述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蒋爱国疯了,他拿着刀子要杀人!要不是我儿子抢过刀子,他还想再砍几刀呢!蒋远这孩子现在还不晓得能不能躺在这里……” “可是根据蒋爱国所述,是因为他的儿子蒋远早上与他起了争执之后掐住他的脖子想要杀他,因此他才会一时愤怒拿刀子想要吓一吓蒋远,后来更是因为蒋远不知悔改向他挑衅,他气昏了头脑才会砍下去的。” “警察同志啊,您可不能被蒋爱国骗了啊,蒋远怎么可能挑衅蒋爱国啊,他是个多乖的孩子啊,你想想会为我一个老太太挡刀子的孩子怎么会像蒋爱国说的那么坏……你刚刚也听医生说了也看见了,这孩子身上新伤旧伤的,造孽啊,不是我说,有个这样的爹还不如没爹好……” “可是蒋爱国脖子上确实有勒伤的痕迹,检查结果也表明他的喉咙受了伤。” “你们可不要听他的,蒋爱国是附近出了名的二流子,平时好吃懒做就算了,还最喜欢撒谎吹牛,他的话没一句能听的。蒋远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就听话,成绩也好得很,你们去他学校打听打听,他哪里敢掐蒋爱国,要我说,那就是他和他老婆吵架弄的,你们刚刚也看见了,他老婆眼睛还是肿的,估计就是打架打的!” “是啊,蒋远不可能掐蒋爱国,他平时最懂事不过,蒋爱国以前打他打得棍子都断了两根也没看见他反抗过,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掐人,你们可不要冤枉了一个好孩子。” “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谢谢你们配合。” 蒋远静静听着,直到警察走了一阵他才缓缓张开眼。 “张奶奶……” “哎呦,小远醒了!”张奶奶连忙凑过来,制止他想要转身的动作,“疼不疼?你背上缝了二十多针,现在只能趴着,别动啊。” 蒋远勉强点了点头,转头看到病房里另外两人,乖巧的打了声招呼:“张爷爷,兴叔。” 张爷爷走了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后叫了声他的名字,站在边上的张兴直接蹲下来,认真对他道谢道:“小远,谢谢你救了我妈。” 第2节 蒋远虚弱的笑了笑,“那是我应该做的。” 蒋远话落,张奶奶眼睛都红了起来,说:“蒋爱国这个天杀的,哪有这么对自己儿子的,和老婆吵架被掐青了脖子都要推到自己儿子身上,这还是人吗。” 张爷爷见蒋远闻言垂下了眼,连忙瞪了眼张奶奶,示意她不要提起这个话题。 张奶奶却并不停下,她拉着蒋远冰冷的手道:“小远啊,等你出院了你就到张奶奶家里来住,警察说了你这个情况张爱国很难判刑,你要是回去了会被蒋爱国……你到奶奶家里住,奶奶不会让蒋爱国再打你。” 张爷爷和张兴闻言都看向蒋远没有说话,像是默许。 蒋远却摇了摇头,不小心扯到了背后的伤口,本就苍白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注意到张家人关切的视线,蒋远扯出笑意道:“不用了,早上是我不对,不该和……父亲吵架。” 张爷爷闻言皱了眉,“你没错,等你出院来爷爷奶奶家,其他的事情你张兴叔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张兴连连点头,说道:“你救了我妈一命,我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蒋远闻言眸光微闪,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兴叔,我能请您帮我一个忙吗?” 张远答应的毫不犹豫,“你说,兴叔能帮一定帮你。” “我记得您是电视台的,您能将今天这件事播出去吗?” 蒋远说完,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沉默过后,还是张爷爷最先开口,“小远,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家的事情上了电视,以后你在学校还有参加工作之后都会有别人指指点点。” “是啊。小远,你出院之后就算蒋爱国真的抓进去了,你和你妈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张奶奶也很不赞成。 蒋远知道张爷爷张奶奶这样说其实是为了他着想,老一辈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根深蒂固,他们潜意识里都觉得有什么事情一家人关起门来怎样说都可以,但不能闹得人尽皆知,不然不管谁理亏,丢脸的都是一家人,一家子在外面都会抬不起头。 若是上一世的蒋远也不会将这件事闹大,子不言父之过是华国人传统的思想,自幼就在蒋爱国棍棒下长大的蒋远更是在蒋爱国一遍遍的强调下将这种思想刻入了骨子里,所以上一世即便是蒋爱国夫妇那样对他,一次次的压榨打压他,他也从未想过报复,最多只是远离。 可是现在……蒋远低垂的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蒋爱国一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上一世他所受的苦他会要他们千百倍的还回来。 见蒋远苍白的脸沉默不说话,张兴叹了口气,蒋爱国实在不配为人父母,他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回家,却也听说过蒋爱国一家对长子蒋远和幼子蒋宝天差地别的态度,只是没想过,蒋爱国竟然丧心病狂到会用刀子砍蒋远,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能下得去手。 想到之前医生说起蒋远长期营养不良以及身上伤痕久远的事情,张兴十分愤然,要他看来,只是曝光还是轻的,应该将蒋爱国判个故意杀人未遂抓进牢里才是。 “你真的想好了吗?”张兴蹲在蒋远身边,严肃的平视他道,“如果你想好了,兴叔答应帮你这个忙。” 蒋远没想到张兴会如此认真,他点点头,垂着眼犹豫片刻才轻声道:“我想曝光这件事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我怀疑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儿子。” 张家三人一怔,蒋远这番话不异于在他们心里投了个炸弹,将他们炸得外焦里嫩,回过神来,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张奶奶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虽然蒋爱国对你不太好,可是……” 蒋远轻轻摇头打断了张奶奶的话,他没有丝毫血色的唇配合着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垂着眼道:“他亲口说的,有一次我晚上起来,听见他和妈妈在吵架,他们说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儿子,还说要不是怕什么早就打死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儿子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可是经历了今天这件事,我想通过电视看看我的父母能不能看到我,我想找到亲生父母,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张兴听了表情很懵,不敢相信道:“应该是你爸生气乱说话说的吧,你怎么可能不是蒋爱国的儿子,我们可是看着他老婆怀孕生孩子的。” 张爷爷却皱起了眉,好半晌才开口道:“你兴叔会帮你。” 张兴不敢相信的看向张爷爷,“爸?” 张爷爷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包烟才想起这是医院,放下叹了口气道:“小远听到的应该是真的。” “您怎么知道?” 张爷爷沉默了一会,说:“你们还记不记得蒋爱国十年前喝醉酒摔河里面去那次,那天我在外面吃酒刚好碰到了他,当时他已经喝醉了,拉着我亲口说的,他说小远不是他的儿子,还说什么他自己儿子在金窝里享福,我当时只以为他喝醉了没多想,后来他不小心摔河里了,我急着找人救他,也就不记得这回事了。” “真的?爸你早就知道?他自己儿子在金窝里什么意思?” 张爷爷摇头,“我也不清楚,当时我以为他是喝醉了乱说话,也不确定他是说的是不是金窝,但是小远不是他儿子这件事我却是听清楚了。” “那你早知道怎么不说?”张兴问道。 张爷爷语塞,好一会才对讪讪的对蒋远说了声对不起。 蒋远笑着摇了摇头,“张爷爷,您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这本来就不关您的事情,谁会想到那是真的。” 蒋远是真的不怪张爷爷,谁会因为别人的一句醉话较真,就算张爷爷后来看到蒋爱国一家人与他的相处心中有了怀疑,在没有能力帮他到亲生父母的情况下,他不说反而是帮他,说了之后真的闹开了,他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又能去哪里?他有所顾虑十分正常。 “哎……”张爷爷手里拿着烟盒叹了口气,看着蒋远道,“你是个好孩子。” 张奶奶脸上惊讶的表情还没有褪去,扯着张爷爷的手问道:“小远不是蒋爱国的亲儿子,那我们都看见王桂花怀孕十个月了,那她肚子里的娃娃去哪里了?” 张奶奶话落后,蒋远脸上的平静不再,眼里的寒意和恨意迸射而出,藏在被子里的手握成了拳,极力控制着心中汹涌翻滚的仇恨,剧烈的情绪波动和全力压制的隐忍让他全身的肌肉紧绷起来,背上缝合的伤口渗出了血迹。 “怎么出血了!” 因为趴着,没人发现蒋远的表情变化,而是先看到了他渗血的伤口,张奶奶最先发他的伤口裂开,连忙跑去外面叫医生,张爷爷和张兴见状也乱做一团,一个问他疼不疼一个使劲按救护铃。 医生很快就来了,蒋远将脸埋进枕头里任由医生包扎伤口,窒息带来的头疼感让他清醒,也让他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他还要做许多事,绝不能被情绪控制。 蒋远和医生道了谢,医生看到他虚弱苍白的模样,又想到给他检查时满身狰狞的伤口,本来想要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说了句让他不要随意挪动就离开了病房。 医生离开后,病房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张家三人的表情都十分复杂,欲言又止。 张兴先开了口,“小远,你放心,这件事兴叔一定给你办妥,不过你听兴叔一句,到时候如果有电视台的来采访你,你千万不要自己说自己不是蒋爱国的亲儿子,知道吗?” 看到蒋远因为伤口再次裂开更加没有血色的脸,张兴放低声音解释道:“到时候我们会着重讲他家暴这件事情,至于你是不是他亲儿子这件事,我们会安排‘知情人士’透露,你要把自己摘干净,只有这样,到时候如果没办法找到你的亲生父母,你才能……” “是啊,小远,听你兴叔说的。”张奶奶附和道,“你什么都不要说,其他事情你兴叔会处理好的。” 张爷爷也连连点头,看他的眼里满是关切。 蒋远微愣,随即轻轻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张兴一家人会对这件事情这么上心,他受伤本就是自己预想到的结果,也是他想要实行计划至关重要的一环,而张家人也只是他的计划中的一步棋,却没想到他们会这样关心他。 第3章 医院的探视时间结束后,张家二老就回家了,张兴留了下来做陪护,不管蒋远怎么劝都不走。 夜已经深了,躺在沙发上的张兴已经睡熟,趴在床上的蒋远却睡意全无。 对蒋远来说,这衔接了两世的二十四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与其说像一场梦,更像是一场荒诞至极的滑稽戏。 二十四小时之前,已经二十七岁的蒋远收到了黎家小少爷的邀约,邀请他去参加一个派对,虽然明知有诈,可是已经走投无路的他就算知道是鸿门宴也只能赴约。 蒋远十八岁离乡,在庆市打拼九年,一路磕磕碰碰,直到二十七岁才算是勉强在庆市站稳脚跟。 最初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穷得只能睡桥底,还是临时找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才能勉强温饱,他白天工作,晚上就推个小车去学校外面摆摊卖小吃,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攒了一年才有了起始资金,一起在地段说不上好的地方租了门面开了个小饭馆。 因为地方偏僻,起初饭店经营确实困难,可是后来因为饭店味道不错价格合适,回头客越来越多,生意也越来越好,而且还拉了一个人入伙,将饭店扩大了些许,蒋远也算是苦尽甘来。 然而没过多久饭馆就因为生意红火遭人嫉妒,有人四处散播谣言说他们饭店用的都是地沟油和不新鲜的食材,天天有人在饭馆闹事,让来吃饭的客人都无法安宁,渐渐连相信他们的老客都不再来了,蒋远和合伙人在庆市都没有人脉,就算报案人家也不管,最后只能看着小饭馆从红火到倒闭。 关了饭馆后,蒋远手上还有一些余钱,再一次从摊贩做起在闹市和学校卖小吃,小吃渐渐出了名,他便又与之前的合伙人合作开了个店,这次他们都花了不小一笔钱打点上下关系,选店铺地址时也特意挑选了一个不存在竞争店铺的地方。 在他们的用心经营下,饭店渐渐有了加盟和搜罗美食的媒体报道,也算是走上了正轨,然而此时他的合伙人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却意外身亡,让蒋远备受打击。 振作起来后的蒋远将全部心力都投入到了店里,饭店的名气越来越大,加盟店也从庆市延伸到了周边的几座城市,一切看起来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就在此时蒋远的店铺再次遭受打压。 食品安全局频频查访,供货商的毁约,媒体的舆论报道以及纷纷疏远的合作者让蒋远意识到这次打压他的背后之人身份绝不简单,若处理不好,他七年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 多方打听下,蒋远拉着以前的合作伙伴喝到胃出血才终于从他嘴里撬出了丁点信息,打压他的人是黎家的二少——黎怀康。 知道背后打击他的人是谁时,蒋远第一时间是不相信,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这种小人物什么时候与黎家的小少爷有过接触,更不要说有什么过节了,毕竟只要他长了脑子就不可能得罪黎怀康,黎家根本不是他这种层次身份能够接触的存在,更不要说得罪了。 然而黎怀康对他的打压却是事实,即便蒋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为什么黎怀康会认识他又为什么会看他不顺眼,也只能四处打点关系只求见黎怀康一眼,希望能够缓解关系得到原谅,让黎家二少爷松口放他一马。 然而黎怀康又怎么是他这种小人物说见就能见到的,那些人怎么敢为了他得得罪黎家人,他只能通过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等在黎怀康可能会出现的地方等着,不论是酒吧还是饭店酒店甚至机场,只要有一线希望蒋远便会在那里等着,有时是四五个小时有时是一两天,可是他却从没有等到过黎怀康。 直到有天蒋远无意间遇见了黎怀康的舅舅高思谨之后,才在他的帮助下联系上了黎怀康,黎怀康看在高思谨的面子上松口让他参加一个宴会,如果宴会上能让他开心就放过他,虽然蒋远能听出黎怀康的不怀好意,可他别无选择。 宴会上,黎怀康带着一众富家子弟嘲笑辱骂他,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羞辱了他一番,蒋远尽管暗恨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根本不能得罪黎家人,而且这是他唯一的机会,所以只能强忍住羞辱静静听着,可是黎怀康却并不过瘾。 最后,黎怀康似是施舍般的说道,如果蒋远愿意从他胯下面钻过去并且大声宣布自己就是个贱种不该碍了他的眼之后他就愿意放他一马。 蒋远没有照他说的做,和黎怀康的梁子也彻底结下了,黎怀康对他的店铺打压更加放肆不留情面。 店铺一家家倒闭,员工们被竞争对手挖走跳槽,蒋远因此欠了一大笔债,就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黎怀康送来一张请柬。 就是那张请柬要了他的性命,也让他知道了黎怀康打压他的原因。 可笑的是,一个偷走了别人东西的小偷竟然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偷走的东西本就属于他,甚至因此对真正的主人恨之入骨。 月光穿过窗口投进室内,将病床上的蒋远笼罩其中,他的表情平静,甚至天生上扬的嘴角让他看起来还带着几分笑意,只有合上的眼睫微颤,没有人知道他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怎样汹涌的仇恨,只有蒋远自己知道自己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会因为仇恨而变得狰狞。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在彻底报仇之前,他不能放松一丝一毫,好在上辈子从出生开始就艰难无比的成长早就让他学会如何完美的隐藏自己的情绪,让他在任何环境都能不露端倪。 * “你好,请问你是蒋同学吗?” 穿着电视台工作服的记者拿着话筒递到蒋远面前,病房里里外外围了几层人。 因为要接受采访,蒋远此时没有趴着而是坐在了床上,因为背部的伤口不能靠着枕头所以只能保持了坐直却放松的姿势,条纹的病号服穿在他瘦弱的身子上空荡荡的,可是他端正的坐姿却让采访的人收起了面对未成年人而产生的放松感。 “是的。”蒋远礼貌的笑了笑,“我叫蒋远。” “你好,蒋远同学,我是今天采访你的记者,我叫金圆,你叫我园姐就是。” 面对病床上苍白脆弱的少年,金圆下意识放轻了声音,说话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我们来是想和你聊一聊你的情况,你可以放松一点,不用紧张。” 蒋远看了眼摄像头又收回视线,他轻轻点头说了声不紧张,微颤的眼睫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少年人即便苍白消瘦也难掩清隽,加上他犹带稚气的眉眼,很难让见到他人不生出好感。 想到从同事那里听到的关于少年的事情,对比之前采访蒋爱国时他一副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的流氓态度,记者心里已经有了偏向,眼里不由流露出些许心疼,见到蒋远乖巧的笑容的时候没忍住在心里暗骂蒋爱国根本不配为人父,更是对蒋远不是蒋爱国亲儿子这件事情信了八成。 不说蒋爱国对蒋远的态度,就单看长相,蒋远和蒋爱国一家人就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蒋家人皮肤都偏黑,蒋远的肤色在男生里却算是十分白皙了,蒋爱国一家人眼睛都很小,而且蒋爱国和刚刚见到的蒋宝都是三角眼,蒋远却是偏大的杏仁眼,而且大概是因为他瞳仁颜色偏浅的原因,看起来澄澈干净,与他视线相对时便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像蒋家人,即便是才十岁的蒋宝,看人的眼里都似乎透着狡诈算计。 其他更不用说,蒋远虽然还小而且脸上带着病气,但是从他现在的长相也能看出他长大之后出众的容貌,而蒋家夫妇和蒋宝的长相……金圆虽然知道她的职业以貌取人用容貌判断真相十分不应该,可还是从心底里就觉得蒋家人不可能生出蒋远这样气度长相的孩子,蒋远更不可能如同蒋爱国所说掐他脖子想要杀他。 蒋家人的市侩无耻在刚刚的采访中早就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孰是孰非根被不需要再问采访还没正式开始,金圆就已经先入为主的对蒋远以及蒋家人之间的是非下了定论。 经验老道的记者在心里有偏向的情况下采访会发生什么?她抛出的每一个话题都看似平常公正,可是每个话题都能让听者对蒋爱国的厌恶越来越深,坐实蒋爱国虐待蒋远多年的事实,然后对蒋远的遭遇义愤填膺,而这里面,蒋远又配合的十分默契且不着痕迹,煽动效果更是翻倍。 采访十分顺利,一切都照着蒋远以及金圆满意的方向发展着,最后结束时,金圆甚至关了话筒小声凑到他耳边道:“你不要担心,有舆论的压力在,蒋爱国绝对逃不了刑罚,就是如果蒋家人求你,你一定不要松口,最好不要见他们,让张兴帮你挡着。” 蒋远乖巧的点头,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我知道了,姐姐,谢谢您。” 年近三十的女金圆心花怒放,对蒋远好感更甚,结束采访后还在和同事讨论。 第3节 金圆感叹道:“蒋远这孩子不管是说话还是气质都让人特别舒服,如果不是知道他才十四岁,我都要怀疑这种说话做事让人熨帖的人是不是专门有人教过,这种人我就见过两回,一个是几年前来台里视察的黄书记,还有一个是我在庆市实习时见到过的一个小少爷,那气度,真的是不同环境养不同人啊。” 摄像对蒋远的印象也很不错,说:“这就说明蒋远肯定不是蒋建国那一家人能生出来的孩子,你到时候求求你姑姑,把这条整理一下弄到卫视上播出去,帮他一把,这孩子怪可怜的。” “什么姑姑,工作上她只是我的上司只是台长好不好!”金圆挥了挥拳头,“你说的和我拉关系似的!” 站在窗边,见到电视台的车渐渐消失在视线内,蒋远才收回了视线。 一切终于要拉开帷幕,只是不知道这场荒诞的戏剧会要演多久,闭幕前的一切是否会按照他的剧本来演,而最后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第4章 “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哦!竟然叫警察将自己的亲爹抓牢房里,你还有没有良心啊,这十几年好吃好穿的养着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们的呀……各位父老乡亲给我评评理啊,这孩子做错了事情,在家里被他爹骂了一顿之后竟然就想掐死自己的爹呢!他爹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他竟然就叫警察把他爹抓到牢里去了,还叫了电视台的人要让他爹判刑呢!这是要我们的命啊……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啊……” 306病房的大门紧闭,王桂花进不去只能在门口闹,她已经在走廊上闹了一阵,护士来劝了几回她也不离开而且还撒泼打滚叫嚷着医院欺负人,护士见状也不敢再劝。 许多病人和家属远远近近的站在周围看热闹,虽然这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昨天306病房来了记者的事情,可是却不知道记者是来干什么,此刻听到王桂花这样说围观的人纷纷议论起来。 外面人的议论声以及王桂花的吵闹声化作杂音收入张兴耳里,让他坐立不安,然而话题的主角蒋远却坐在窗边看着书,好似不为所动。 张兴在门口走来走去,实在忍不下去想要推门出去,可是看到窗边的蒋远时却卸了气,走到他旁边道:“你去床上趴着吧,医生说了你这样坐着不利于伤口愈合。” “我没事的,兴叔。”蒋远将书放下,扯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道,“外面这么吵,我趴着也没事做,看看书反而静心。” 张兴看着蒋远没有血色的脸,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摇头道:“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话落见蒋远垂下眼,张兴一拍脑袋,连忙补救道:“我说的不包括你,你肯定不是蒋建国一家的。”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兴说完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更不对,急急转了话题,“要不我去外面和她说说,你妈不对……王桂花这样在外面闹也不行,你不好休养是一回事,到时候别人听了她的话都觉得是你的错就更不行了,我现在出去说清楚,让他们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桂花从医院住院部早上开放探视开始就在外面闹,到现在都快一个小时了,要不是蒋远不让,张兴早就出去和王桂花对骂了,蒋家一家人简直无耻至极,虐待蒋远后还在这里倒打一耙,可见蒋远却是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不然哪有这样对自己亲儿子的父母。 这样想着,张兴心里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蒋远能够找到亲生父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是上了电视可能性也极小,毕竟他们这个是地方台,若是他的亲生父母还在南省说不定能看到,但蒋远到底是怎么到蒋家的也说不清,毕竟他还皱巴巴的就被抱回了蒋家,说不定就是被他亲生父母卖给蒋家人的,这样的话,他的亲生父母看到电视会来找他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蒋远知道张兴是为他好也知道张兴在顾虑什么,小城镇里就是这样,随便一件小事过不了几天就能闹得全镇皆知,如果让王桂花这样吵闹下去坐实了别人对他的印象,他以后在这里生活估计少不了指指点点。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会留在这里。 蒋远起身往病房门口走去,道:“我们出去吧,兴叔。” 张兴还在想怎么劝蒋远,乍一听他这样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才连忙跟上,“我出去就可以了,你在病房里面坐着,我去和她说。” 蒋远摇了摇头道:“即便我不是他们的儿子,毕竟他们也养育了我这么多年,我现在出去不是想吵架,只是想和她说清楚。” 张兴闻言皱起了眉,劝道:“小远,你现在年龄还小而且太善良了,所以不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听叔的,你暂时不要见蒋家人,叔帮你出去说。” “兴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蒋远脚步一顿,说:“可是我还要在医院待一段时间,也不能天天不见他们吧,您也说了到时候别人都对她的话信以为真就不好了,我现在出去说清楚才能杜绝这种情况。” 在蒋远的坚持下,张兴只能妥协,“你等会就站在我后面,如果王桂花想打你或者感觉身体不舒服就马上回病房。” 见蒋远乖巧的点头,张兴才叹了口气绕过他往病房门口走去。 王桂花哭嚎了一个多小时见病房门都没有一丝想要打开的迹象也不泄气,歇了会喝了口水又哭骂起来,继续指责蒋远白眼狼没人性不该叫电视台也不该报警把蒋爱国抓进牢里。 听到王桂花来来去去还是那几句话,病房门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围观的人渐渐失去了乐趣,就在他们准备关门或离开的时候,306病房的门打开了。 王桂花看到开门走出来的张兴和蒋远,声音瞬间高了几度,抱紧了站在旁边吃零食的蒋宝嚎哭道:“我还以为你病死在床上起不来呢,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没有一点事却还要警察把你爹抓进牢里,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真是作孽才养了你这么多年啊……” 本来已经兴趣缺缺的围观者又停下了脚步,兴致勃勃的等待后面即将开场的戏。 张兴见王桂花这幅蛮不讲理的无赖做派,皱着眉挡在蒋远身前,沉声道:“王姐,说话做事要凭良心,这些年你们是怎么对小远的自己心里清楚,小远被蒋爱国一刀砍下去缝了二十多针,是医生说的他只能卧床休息,要不是因为你一直在外面吵让他根本没办法休息,他怎么会撑着出来?” 围观的人听张兴这样说,都向他身后的蒋远看去,见到他苍白的脸色和勉强扶着墙的模样,对之前王桂花的话有了怀疑。 王桂花见到蒋远好像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也有些心虚,不过想到一直逆来顺受的蒋远竟然敢叫电视台曝光他们家里的事情还将蒋爱国送到了牢里后她又理直气壮起来,她给他吃给他穿把他养大,他凭什么还敢做出这些事情,蒋爱国砍他一刀又怎样?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 “你说这些做什么!就算我们家老蒋不小心砍伤了他,但是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他自己不听话还不让教了?还敢叫电视台来还要把他爹抓进牢里,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他,还给他养出仇来了哟……” 王桂花挤出眼泪,拍打着地板哭叫着,一边哭一边扯着蒋宝的手道:“你哥哥要害死我们全家,他要让你没了爹啊……” 蒋宝吃零食的动作一顿,他记得妈妈和他讲好的,只要她说没了爹就让他哭,这件事他很擅长,每次他做错事妈妈都是这么和他商量的,只要他一哭他爹就不会打他了,这样想着,蒋宝嘴一瘪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坐在地上抱成一团的母子哭起来还是很有感染力的,马上就有围观的人开始说话,一个中年男人对蒋远道:“做错事了你爹打你也是应该的,就算现在受了点伤也不该把事情闹大,你这样让你妈和你弟弟怎么办?” 有一人开口,后面附和的人便多了起来。 “是啊是啊,一家人的事哪里要闹得这么大的哟,你爹不对,你妈和你弟弟是无辜的啊。”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爹妈把你养大也不容易,小孩子的报复心不要这么重……” 围观的人一人一句,话里话外都是指责蒋远,张兴听了往前一步想要说话却被蒋远拉住了,蒋远对他摇了摇头,眼里有一丝祈求。 王桂花把众人和蒋远的态度看进眼里,脸上闪过一丝得色,不过很快又掩饰过去,拉起蒋宝起身向蒋远走去,边走边道:“小远啊,妈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开始就是气昏头了,等会你和电视台说不拍了,然后让警察放了你爸,这件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爸妈和弟弟也不会记恨你。” 蒋远从张兴身后走了出来,看了眼王桂花以及对他做鬼脸的蒋宝后,垂下眼道:“妈,电视台不是我找来的,是他们听说了这件事自己来的,爹也是因为邻居报警才被抓的,您没来所以不知道,我那时候失血过多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警察已经走了,昨天您也不在,所以记者提问之前我也无法问您能不能说,对不起。” 蒋远说完,围观群众的表情微妙起来,失血过多晕过去了那得是多重的伤口啊,而且儿子受伤怎么重,当妈的却两天都没出现,现在一来就在外面说自己儿子的坏话,怎么看也不正常啊。 王桂花没想到蒋远一番话就让所有人改变了态度,让她瞬间慌了神,不过没过一会她就冷静了下来,捂着脸哭道:“你爹别抓了进去我还要照顾你弟弟照顾一家老小,我哪里有时间来看你,你这是在怪我啊……” 蒋远摇了摇头,轻轻道:“我不怪您,只是不管是爹的事还是电视台的事都不是我能做主……” “你怎么不能做主了!”王桂花抬头打断蒋远的话道,“你和警察说不追究你爹的责任,让他们把你爹放出来,难道你还想真的把你爹送进牢房里吗?” “他确实做不了主,采访已经结束了,这是社会新闻,不是他说不播就不会播的,而且蒋爱国的公诉已经递交法院了,这位便是负责这次案件的检察官。” 昨天采访蒋远的金圆穿着裙装高跟鞋与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并肩走了过来,她走到蒋远身前挡住他,居高临下的对王桂花说道。 第5章 王桂花平时横行霸道惯了,但是眼前强势的女记者以及穿西装打领带的检察官对她这种平时再底层挣扎的家庭妇女来说却是渴望不可及的,特别是想到蒋远的身世,王桂花背后一凉,声音也弱了下来。 “这是我们一家人的事情,就算你是记者也不能管吧。” 金圆揽着蒋远的肩膀,语气凛然:“根据华国反家庭暴力法以及未成年保护法,我们已经为蒋远同学申请了隔离保护,你和蒋爱国都有虐待他的嫌疑,蒋爱国现在已经被拘留,所以你暂时被禁止接触蒋远。” 王桂花纵使平时再泼辣不讲理,但也是在与她一样没钱没势不论是骂街还是讲道理都争不过她的街坊邻居面前,现在骤然听到有人和她讲法律,她不免胆怯起来。 “什、什么隔离,我是他妈,怎么能把我和他隔离起来。”可是想到蒋远身世,王桂花还是强撑出一丝气势道,“我们家不想上新闻,难道你们还要强行播吗?” “我们是新闻报道。”金圆笑了笑,“不需要征求当事人的同意,不过你放心,在没有经过你同意的情况下我们不会曝光你的隐私。” 王桂花似乎想到什么,扯住蒋远道:“你告诉他们不准播。” 蒋远表情为难,看了眼金圆像是在求救。 金圆扯开王桂花的手,压低声音道:“你现在不能接触蒋远,如果你不听的话,我就只能让警方干预了。” 王桂花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推开金圆,扯住蒋远的手往她身边拖过去,在他耳边威胁道:“如果这件事你敢播出去,回去看我们不打死你。” 蒋远眼睫微颤,没有说话。 王桂花看到走过来的金圆和西装男人,抓着蒋远的手又重了些,咬牙道:“要是新闻播出去了,你就再也不要想上学的事情了。” 蒋远闻言表情微变,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就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直直摔倒在了地上,背后还没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疼得他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病房的走廊瞬间乱做一团,王桂花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突发状况,睁大眼愣在了一旁,金圆连忙跑上前抱起蒋远,有人喊了医生过来,也有护士急匆匆的跑来跑去。 刚刚撞到蒋远的蒋宝手里拿着零食笑得一脸得意,一边吃还一边说:“狗杂种,叫你不听妈妈的话。” 围观的人皱着眉看向蒋宝,刚刚的情况他们看得清楚,这个一大早就来闹的女人根本就是颠倒是非蛮不讲理,亏他们开始还以为是那个少年不孝顺,结果是她自己虐待大儿子还唆使小儿子欺负大儿子,小小年纪做错事没有一丝害怕就算了,还骂大儿子狗杂种,这个女人应该是后妈吧。 王桂花听到别人毫不压低声音的大声议论,心里一急,一巴掌打向蒋宝,大声道:“谁让你撞哥哥的!谁准你说哥哥是狗杂种的!等下马上给我道歉!” 蒋宝懵了一瞬,他娇生惯养长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他,反应过来的他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尖叫道:“哇……你为什么打我!我没错!以前我打他骂他你都没打过我的!他就是狗杂种就是杂碎,是你和爸爸这么说的!呜……” 十岁的小孩哭声震天,说起话来却口齿清晰,让围观人群将他话里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看向王桂花的表情更加奇怪,这下心里都肯定了王桂花一定是后妈,所谓有了后妈有就有了后爸,难怪听说那个少年全身都是伤痕,这明显就是家暴是虐待。 王桂花见状连忙去捂蒋宝的嘴,然而蒋宝和瘦的弱不禁风的蒋远不同,他虽然才十岁却是真的壮实,王桂花根本抓不住他,他一边哭嚎着一边扭着身体避开王桂花,继续十分委屈的大声控诉: “呜呜……你说过当初要在那个狗杂种他生出来就把他放进粪桶溺死的,你说我才是你的宝贝儿子,你说了我怎么对那个狗杂种都没关系的,你说话不算话呜哇哇……” 蒋宝的话让围观的群众都安静了一瞬,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母亲竟然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来,对被推走的蒋远的同情更上一层,甚至有几个年轻力壮的病人家属直接上前赶人。 “这里是医院,吵什么吵,要吵回去吵。” “没听到刚刚记者说的吗?你已经被隔开,不是,隔离了,你要是还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没见过这么狠毒的后妈,真的是最毒妇人心。” …… 王桂花和蒋宝被推搡着离开了医院,蒋宝一路上还在哭泣,王桂花却没了哄儿子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比蒋爱国被抓起来的时候更严重。 * 蒋远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病床旁边围满了人。 医生正在一旁帮他调整吊瓶,张奶奶坐在他的床边抹眼泪,张兴和金圆站在不远处说话,一身西装的男人站在金圆旁边听着,张爷爷则沉默的坐在一旁。 见到蒋远醒来,几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张奶奶连忙道:“醒了?疼不疼?” “不疼。”蒋远开口才发现喉咙有些沙哑,对走过来的金圆道,“圆姐,您能帮我倒杯水吗?” 金圆点点头,倒了水后还在水里放了跟吸管,方便他趴着喝水。 医生严肃道:“你这伤口不浅,这样反复撕裂很容易造成感染并发症,而且你本来就贫血营养不良,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仗着自己年纪小恢复快就随便霍霍自己,不然就只能在医院长住了。” “医生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张兴闻言皱眉道:“小远伤口裂开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我还没说你们医院陌生人闹事都没人管的事……” 蒋远打断张兴的话,仰起头对医生虚弱的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您姜医生。” 姜医生叹口气,道:“小孩子心思不要太重,不利于伤口愈合。”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 “那个医生怎么说话的。”张兴表情还是愤然,“小远受伤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什么叫自己霍霍自己啊,嘴忒毒了些吧。” 蒋远却知道医生为什么会这样说,蒋宝撞过来的时候他其实并不会摔这么重,甚至能够控制好身子保证自己不会摔倒,但是他早就发现了人群里拿着隐形摄影机的人,想到今天和金圆一起来的检察官,蒋远不用想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才会摔得伤口刚好再次裂开,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被那个医生看在了眼里。 “姜医生说的没错。”蒋远没有看房间里其他人的表情,开口道:“其实是我故意摔在地上的。” 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张兴瞪大眼睛看他,不可思议的问道:“为什么,你伤口本来就没好,你知不知道这样一摔,你最少得在床上多趴一周。” 蒋远扯了扯嘴角,声音极轻,在安静的病房却十分清晰:“只有这样她们才不会再来了。” 蒋远话落,病房内的几人神色各异,一时间没人开口。 “这都是什么事啊……”张奶奶一脸心疼的摸了摸蒋远的脑袋,“刚刚金小姐不是说了已经申请了什么隔离吗,王桂花以后不能来骚扰你了,你还这样折腾自己做什么,你这傻孩子。” 蒋远却摇了摇头,看向金圆道:“园姐,刚刚您是骗她的吧,根本就没有什么禁止令。” 第4节 金圆一愣,没想到蒋远竟然能猜到,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禁止令一听就很难办。”蒋远说。 “呵呵,小朋友很聪明啊。”一直没开口的检察官说道。 蒋远笑了笑,转开了话题,“园姐,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金圆点头,拉开凳子坐到蒋远病床边,道:“今天是来告诉你新闻今天下午五天xx频道会播。” “我知道了,谢谢您园姐。” “还有一件事。”金圆说,“我打算将你的事情做成一个关于家暴和儿童保护方面的专题,想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同不同意。” “专题?”蒋远转瞬便知道了这个专题的用意,看向金圆的眼里也带了感激,“谢谢您园姐,我同意。” “你还是需要好好考虑一下。”金圆见蒋远还不用她提醒就理解了她的意思,心里欣赏的同时又有些心疼,“专题不论是拍摄还是播出都和新闻采访不同,专题的取材周期比较长,而且不仅仅只在你身上取材,到时候也会去你的学校和邻居那边采访,到时候肯定会有些不一样的声音,对你来说不见得是好事,而且专题和新闻不同,我们后期需要剪辑和修改,周期又会延长,播出的时间最早也得二十天之后了,到时候……” 蒋远知道金圆的顾虑是什么,他问道:“这个节目拍摄后是在哪个频道播?” “南省卫视。”金圆道,“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地方新闻能看到的人还是有局限性,能帮你找到亲生父母的可能性太小,但是如果能够上卫视的话,能看到的人就更多了,到时候弄找到亲生父母的可能性也会随之增大……” 蒋远没有考虑,直接答应道:“我同意,只是有件事想和园姐商量商量……” 第6章 新闻的播出引发了医院内病患和家属的热议,他们对于蒋家的事情议论纷纷,蒋远的病房更是变成了参观地点,时不时有人经过探头看一眼,好奇新闻里从小就遭受虐待的可怜少年长什么样。 然而这阵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过多久又有其他新闻占据了人们的视线也替换了人民茶余饭后的话题,除了蒋远相邻几个病房的病人,几乎很少再有人关注他。 蒋远早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所以对此表现的十分平静,倒是让特意准备了一番说辞的张兴不知道是因为为这件事高兴还是失落。 “兴哥,您能别转来转去了吗?” 蒋远放下手里的书,无奈的看向不断走来走去制造声音的张兴。 “今天是专题播出的第一天,我当然忐忑。”张兴皱着眉道,“这可是关系到你能不能找到亲生父母的,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蒋远无奈的叹了口气,幸好张兴的工作是后期剪辑方面的,不然就他这样咋咋呼呼的性格,做记者不到两天就得被辞退。 “不管找不找得到都不是我能控制的。”蒋远表情淡然,“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缘分吧。” “什么缘分啊!”张兴翻了个白眼,“你小孩子家家的说得跟看破红尘了似的,难道你不害怕一辈子都找不到亲生父母吗?” 起初张兴和蒋远说话十分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戳到了蒋远幼小容易受伤的心灵,但是和蒋远相处久了之后,张兴发现他根本不用把蒋远当平常小孩看待,要说容易受伤,他的心灵可能比蒋远容易受伤多了。 而且蒋远这小鬼在他爸妈面前卖乖的样子和对着他冷笑的样子完全是两幅面孔好吗!这个发现就让他十分受伤! “怎么?”蒋远看着花园里绿意舒缓眼睛,头也不回的调侃张兴道,“你怕我找不到父母,跟着你回去会抢张爷爷和张奶奶的宠爱啊。” 张兴轻哼一声,“谁怕你,我可是我爸妈将近四十多才还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谁也无法撼动我在他们心里的地位。” “那不就得了。”蒋远转头,笑道,“反正我也不能和你争宠,你急什么。” 张兴看着蒋远的笑脸微怔,暗道要不是因为这小子长得好看还救了他妈一命,他肯定早就不理这个表里不一的小鬼了。 “兴哥?”蒋远见张兴不说话,疑惑的叫他一声。 张兴提高音量掩饰刚刚的失神:“管谁叫哥呢,叫兴叔!叔可是比你大了十一岁的。” “兴叔。” 张兴正为蒋远十分乖巧的改口奇怪,下一秒就见到推门而入的自家父母。 张奶奶一进门就拍了把张兴的脑袋,“小远爱怎么叫就这么叫,你欺负他做什么,还兴叔兴叔,你看看你有一点长辈的样子没有!” 张爷爷跟在后面点了点头,“你也只比小远大十岁,他叫你哥也行。” 蒋远腼腆的笑了笑,“兴叔没有欺负我,我们这样就是叫着玩。” “我都看着他欺负你了。”张奶奶将苹果放在一边,拿出几个准备去洗,边走边道:“你别护着他,他比你大多了都工作了也没见的比你稳重多少。” 张兴站在一边,看着乖巧的坐在床上蒋远,问他喝没喝水的自家父亲以及出门准备给他洗苹果的自家母亲,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存在。 “愣着干嘛?”张爷爷皱眉看向张兴,“等会电视就播了,开电视。” 张兴嘟囔一声,“十岁九个月四舍五入就是大了十一岁。” 说完就见到蒋远弯着眼对他笑了笑,张兴心里一软,认命的跑去开电视,心里想着:得,弟弟就弟弟,侄子就侄子,总归辈分比他小。 张奶奶带着洗好的苹果进来时,节目刚好开始。 “哎,开始了。” 张爷爷扯着张奶奶坐下,张兴也赶紧坐到蒋远身边,四双眼睛都盯着电视。 片头曲过后便出现了一个衣着得体的年轻女主持人,主持人自我介绍一番就跳到了正题,她坐在一张桌子后面,面带着十分公式化的微笑,语速平稳道:“我们今天专题的主人公算是我们节目播出以来年龄最小的主角,他叫蒋远,是一个刚满十四岁不久的初中生,就读于沙市第一中学,是老师同学交口称赞的好学生,大家先通过一个视频认识认识他。” 主持人说完,身旁的屏幕里出现了沙市第一中学的校门,镜头慢慢推进,到了一个办公室,记者正在采访一个不苟言笑的女老师。 “您好,你就是蒋远同学的班主任吧,请问蒋远同学平时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老师对着镜头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说道:“蒋远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今年我们学校三个市三好学生,其中有一个就是他,他在班上话不算多,但是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有什么麻烦他都会第一个帮忙,十分有责任心也很乐于助人……” 中年老师夸奖了他一番后皱了眉道:“只是他家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学校,现在是初二,虽然学习比不上初三紧张,但是落下半个月一个月的课程要赶上也并不容易,我们这些任课老师都很担心他。” 老师的话说完,镜头就转向了学校里嬉笑着的同学,记者问到:“你们认识蒋远吗?” “认识。” “你们觉得蒋远是一个怎样的同学?” 同学们都争相回答: “成绩特别好。” “特别能干,他好像什么都会做。” “乐于助人,每次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他都会答应。” “长得很好看。” “是的,哈哈哈哈蒋远是我们年级的级草。” “……” 同学们你一眼我一语说了很多,可以从同学老师的话里听出这次主题的主人公是一个十分讨喜的孩子:听话懂事成绩好,和同学们关系也十分不错。 画面再次转了起来,转到了一个稍显老旧的小区,记者拦住提着菜回来的一对老夫妻,将话筒凑到他们旁边,笑着问道:“您好,请问您认识蒋远吗?” 老爷爷疑惑的啊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像是刚反应过来,道,“小远啊!认识,住在五栋嘛!” 记者继续问道:“您们觉得蒋远这个孩子怎么样?” 老奶奶看了眼记者,问道:“你们是来采访蒋家的事情的吧?” 见记者点头,老奶奶就叹了口气,说:“蒋远是个好孩子,我们小区都知道,他懂事又礼貌,见了人就打招呼,看见我们提着菜提着什么东西都会帮忙,小区里没有哪个不夸他好的。”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可怜,摊上蒋xx和王xx这样的父母,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好。” 记者顺着老奶奶的话问道:“您说的蒋xx和王xx是蒋远的父母吧,他们为人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爷爷提高音量道:“一个打流的一个泼妇,蒋远是他们的崽就是造孽!一天到晚打他,前段时间蒋xx一刀子把他砍进医院了,要是我说,这种人就该判个五年十年,哪里配做人家父母啊,哪里有这样当父母的。” 记者没想到老爷爷说话如此直白,干笑两声继续采访道:“您说蒋xx和王xx夫妇经常打蒋远吗?” 老爷爷点头,手指向路过的几个街坊邻居道:“你问问,这里谁不知道蒋xx他们天天打蒋远,每天身上不是这里伤就是那里伤,好好的一个孩子都差点被他打死了,我们都晓得的勒,蒋远实在是懂事,早上不晓得好早就要起来给他爸妈做饭,搞完自己一口没得吃还要送弟弟去学校读书,自己且饿着肚子去上学,回家里做饭洗衣服哪样家务不是他做的,现在哪里还有这么懂事的小孩子了,他们这是不惜福!” 老爷爷说的义愤填膺,周边围观的邻居也是连连点头,十分赞同老爷爷的观点。 有一个中年阿姨直接走到记者边上道:“你们这些记者要是能够帮忙就帮下蒋远,我们这些邻居都看不下去了,他现在是在医院,要是回来了住在家里说不定会被蒋xx一家人打死,他们家不知道怎么养的孩子,一个蒋x一个蒋远天差地别,蒋x才十岁就偷鸡摸狗欺负别的孩子,蒋远却懂事得不得了,偏蒋xx一家都跟看不见一样的,对蒋x好的不得了,对蒋远不是打就是骂,蒋x十岁就壮得不行,最少有一百三十斤咯,蒋远瘦的和竹竿似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就看得出家里多偏心……” 中年阿姨语速飞快声音也不够清晰,不过她愤怒的态度倒是表现出了十二分,连带着让正在看电视的观众都十分受到感染,后来参与采访的几个邻居说起蒋家就摇头的态度也让观众对众人交口称赞却始终没有露面的蒋远的好奇心上升到了顶点,同时也对名字被马赛克的蒋爱国一家厌恶非常。 第7章 采访结束后画面突然一黑,屏幕中央出现一个小光点,光点一点点变大,一个面色苍白却难掩清隽的少年出现在了镜头里。 画面里的少年出现后,观众觉得一切都仿佛静了下来,他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就像是万籁俱寂,心里莫名的舒服平静,对比之下,之前的采访好像十分嘈杂。 “你好,请问是蒋远同学吗?” 女记者温和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是的。”画面里的少年笑了笑,声音清澈,“我叫蒋远。” “你好,蒋远同学,我是今天采访你的记者,我叫金圆,你叫我园姐就是。” 少年从善如流,叫了声园姐,便开始了接下来的采访。 记者声音温和平稳,少年的声音清澈干净,他们聊了聊少年的校园生活还问了问少年的日常喜好,进程平和却让人移不开视线,让观众几乎忘记了之前播放的画面给他们带去的愤怒和猜测,然而也只是几乎而已。 “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记者话锋一转,将差点忘记主题的观众给扯了回来,电视机前的观众骤然回神,想起了之前采访的邻居嘴里那个长期被家暴被虐待的主角,他的名字,仿佛……就叫蒋远? “怎么可能?”一位坐在电视机前中年妇女摇了摇头,对坐在一边的丈夫道,“家里有个这样的孩子,谁不是宠着都怕宠少了,谁还舍得打哦。” 想起家里正在上高中处于叛逆期的儿子,丈夫十分赞同的点头,“这种孩子一看就有出息,长得又讨人喜欢,看起来不是会叛逆闹脾气的那种。” 无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这期节目的观众家里都发生了类似的对话,与其说他们不相信会有人虐待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还不如说他们不相信长期遭受虐待的孩子会有如此温暖干净的气质。 然而电视里少年突然垂下的眼却让观众心头一跳,他们屏住呼吸,就像是在期待电影的高潮又像是在等待一个早已知道却不愿接受的结局,睁大眼睛看着心里却十分忐忑。 “不小心被刀子砍伤了。” 画面里的少年抬起眼笑了笑,像是解释又像是遮掩,却让想要自欺欺人不相信少年会被虐待的观众心里有了答案。 “我的天啊!”一个年轻的女孩抱住身旁的男友,满脸不敢相信,语气愤怒又心疼,“他这是在帮他家里的人掩饰吧?刚刚邻居都说了是他爸爸砍的了!他竟然还说不小心!怎么这么傻!” 年轻男孩拍了拍女孩的背,心里也十分不舒服,他也有一个和少年这么大的弟弟,家里人虽然说不上捧在手心里宠着,却也算得上千依百顺了,他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舍得虐待自己的孩子。 “可是我却听说你身上的伤是你父亲砍伤的,他现在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记者声音依旧温和,却十分直接的撕破了少年的遮掩。 少年表情明显一滞,垂下眼道,“早上与父亲发生了一点争执,所以……” “请问是什么争执呢?” 第5节 “我早上起来比较晚,没有做早饭就去学校了。” “就只是因为这样吗?” “后来在门口的时候,邻居奶奶怕我没吃早饭,给了我一个包子,说要我以后没吃早饭就去她家吃。”少年说到这里笑了笑,能看出来他对话里邻居很感激。 “所以是因为——”记者总结了一下少年的话,道,“你早上起晚了没做早饭,然后出门的时候邻居奶奶好心给你一个包子,你的父亲因为这些十分生气,然后从厨房拿来菜刀砍伤了你。” 少年闻言眉心微微皱起,似乎也觉得自己想要刻意揭过这件事可能性不大,最后只能点头。 记者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微乎其微,可是注意力集中的观众们都听到了,更引起了他们的共鸣,因为他们也像采访的记者一般,气愤于少年青涩的遮掩举动,而让他们产生这种气氛情绪的却是因为对他的心疼。 “你的父亲经常打骂你吗?” 记者抛出的下一个问题再次让观众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少年却仿佛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眼镜头,抿着唇道,“我能不回答吗?” 画面沉默了一瞬,然后是记者的妥协,“可以。” “现在是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记者的声音严肃了起来,“不论你答应不答应,我都会遵从你的意愿。” 少年似乎对突然严肃的记者有些不习惯,却还是点了点头。 “我能向你的主治医生询问你的病情吗?”记者道,“因为我十分关注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想电视机前的观众应该也同样关注。” 少年闻言放松了表情,对记者笑了笑,道:“当然可以。” 记者也回以一笑,结束了对少年的采访。 起初的主持人再次出现,邀请观众观看下节预告。 预告简短,剪成了三个短小的视频集合在一起的方式。 第一段是医生指着一叠被打了马赛克的东西皱着眉在和记者说些什么,记者表情十分凝重。 第二段是一段混乱的视频,视频里有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坐在少年的病房门口大闹以及少年骤然倒地晕倒的画面。 第三段是被打了马赛克的知情人士采访,知情人士说:“蒋远其实并不是哔——。” 三个预告画面让守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十分激动,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下半期的内容,几乎是焦灼的等待广告结束。 “希望小远的亲生父母能够看到这期节目。” 张兴收回视线,一向开朗的表情因为再次想起之前蒋远到底遭遇了什么而染上了阴霾。 “肯定能看到的。”张奶奶抓住蒋远的手,安慰道:“看不到也没关系,你不要怕,张奶奶养你。” 本来看节目没什么感觉的蒋远因为张奶奶的这句话鼻尖微酸,勉强笑了笑道:“我不怕,我有张奶奶张爷爷还有兴哥。” 蒋远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对张兴一家他本来只是利用,毕竟上一世也不是多熟悉的关系,可是经过段时间的相处,他们让蒋远第一次体会到了有家人的感觉,这是他两世都从未经历过的,他十分感恩也十分珍惜。 张爷爷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说:“这才是男子汉,有什么可怕的,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张兴红了眼,他别过头嗤了一声,也不看蒋远就道:“说了叫叔,蒋宝那个傻叉你不要理他,以后叔结婚生了儿子就是你弟弟,生了女儿就是你妹妹,你想要几个弟弟妹妹叔就让你婶婶生几个,到时候你可得帮我看着!” 蒋远笑了起来,“那当然,我自己的侄子侄女,我一定好好照顾!” “臭小子,说了是弟弟妹妹!”张兴回头揉了把蒋远的头发,龇牙咧嘴道,“别以为我只大你十一岁就治不了你,大十一岁也是叔!” “谁让你欺负小远!”张奶奶一把拍开张兴的手,“你就大他十岁,叫你哥怎么了,这么大了还这么幼稚,让开。” 张兴委屈的收回手,蒋远抱住张奶奶的胳膊得意的向他挑了挑眉毛,刚刚凝重的气氛被轻松取代。 广告在笑闹中结束,画面里的记者此时已经来到了医生的办公室。 “您好,请问您是蒋远的主治医生姜医生吗?” 办公桌后的医生站了起来,看了眼镜头才点头,“我是。” “您好,我们是南省卫视的记者,想向您询问一下蒋远同学的情况,我们已经征求了他的同意。” “我听说了。”医生从办公桌旁拿了一个病历本和几张照片过来,直入主题道:“蒋远目前严重营养不良,而且非常贫血,这导致他的伤口恢复会要比平常人慢一些。” 记者点头,示意医生继续说。 “但是这些不是最重要的。”医生将几张放大的照片放在了记者面前,“他身上有很多伤痕,而且除了刀伤外还有多处软组织挫伤,我们怀疑他长期遭受虐待。” 镜头对准桌上的照片,每张照片都只是局部的拍摄,可以看出有一张是后背有一张是胳膊,还有一些只是疤痕,看不出在哪个位置,但是照片上面深浅不一的伤痕已经足够触目惊心。 “这个伤口。”医生指着一个颜色较浅但在白皙的皮肤上也十分明显的长疤痕道,“这应该是用皮带或者鞭子之类质地较软却又十分柔韧的东西打出来的,伤口看起来应该很久了,我们猜测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还有这个……” 医生一个个指出照片上或明显或已经不太明显的伤口,道出他们可能因何而来,让坐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刚刚采访时笑容柔软的少年隐藏在病号服下的竟然是这样多狰狞的伤口,那么他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长大的? 答案已经浮现在很多人的心头,可是他们却不想相信也不愿意去相信,只觉得心里的愤怒似乎要喷涌出来,难以宣泄。 第8章 接下来的画面让本就愤怒的观众更是愤怒到了极点。 病房外撒泼哭嚎的中年女人,监狱里谎话连篇的中年男人,撞倒蒋远后笑容得意的小男孩,以及他嘴里那一串根本不该从十岁小孩嘴里出现的难听词汇……这一切都冲击着电视机前观众的心灵。 画面乱作一团,医生护士急匆匆将少年送进病房,病房门关上后画面又突然安静下来。 一张打了马赛克的脸出现在镜头前,然后再次响起记者熟悉的声音,观众们已经麻木,他们不敢想象少年到底还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视线却依旧黏在电视屏幕上,沉默着也压抑着。 “您好,我是南城卫视的记者,听说您有事情想和我们说。” “是的。” “请问您能介绍一下自己吗?比如您和蒋远的关系。” “我和他们家是邻居,算是看着蒋远长大的,经常和蒋xx一起喝酒。” 被打了马赛克的人看不清样子,却能从他稍稍变化的声音听出他是个男人,应该有些年纪了。 “请问您是想和我们说什么呢?” “其实蒋远不是蒋xx的亲生儿子。” 被采访者说得干净利落,却让所有在电视机前的观众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其中最惊骇的是王桂花,她瞪大眼睛跑到电视机前,不敢相信的拍打这电视机,叫道:“不可能!这是谁!他怎么会知道的!他怎么可能知道!” 蒋宝坐在一旁吃着零食,见到王桂花的模样瘪了瘪嘴,气呼呼道:“我要看动画片,我不看这个!” 王桂花却不像平时一样哄着他,她仿佛听不到蒋宝的声音,蹲在电视机前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全身因为激动和害怕而颤抖着。 节目还在继续。 “您说什么?”记者过了一会才回答,似乎还没消化这个消息。 “您刚刚是在说……”记者语气踌躇,好一会才继续道:“蒋远不是蒋xx的亲生儿子?您有什么依据或者证据吗?” “我亲口听蒋xx说的。”被马赛克的人声音笃定,“那时候他喝醉酒就说漏口了,我开始还以为他是醉了说胡话,后来有一次和他一起喝酒,他又说了这件事,还说他是故意的,将自己儿子和蒋远掉了包,蒋远的亲生父母其实非常有钱,还说……” “等等!”记者打断道,声音都激动起来:“你说蒋xx告诉你蒋远是被掉包的?不是捡来的也不是领养的,是他故意掉包的,因为蒋远的亲生父母家境十分富裕,所以他们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和蒋远掉了包,想让自己的儿子过上好生活。” “应该是吧。”被马赛克的人想了想,说,“掉包这件事我不是很清楚,他说的也模糊,但是蒋远不是蒋xx亲生儿子这件事情我可以保证,你们也应该可以想象,哪个家里会这样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记者沉默了一瞬,开口问道:“您这样说有根据吗?您知不知道如果蒋远是蒋xx的亲生儿子,您现在在镜头面前说的话可以构成造谣诽谤罪的。” 被马赛克的人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像是豁出去一般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可以让蒋远和蒋xx做个亲子鉴定啊,现在不是可以测出来吗,我本来是不想说了,这是别人家里的家事,但是蒋xx一家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蒋远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也不能这样虐待一个小孩吧。” 画面再次跳转,记者站在一片白墙前,她面对镜头道:“我们征询了蒋远的意见,得到了他的血液,然后也从蒋xx那里采集到了血液,并且已经交给了医生鉴定,我们早已经商量过,若蒋xx是蒋远的亲身父亲,我们便会将前面那一段爆料掐掉,可是拿到结果之后,我们选择播出。” 镜头在一张a4的文件纸上停留,记者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基因鉴定的一些名词,然后说出结果:“鉴定结果显示,蒋远和蒋某是父子的可能性为零,为了保证精准,我们也得到了蒋远母亲王某的血液,这是另一份报告书。” 记者将报告书再次放到镜头前:“鉴定结果显示,王某与蒋远是亲生母子的可能性也为零。” 画面出现记者表情凝重的脸,“所以,现在我们十分疑惑,蒋远明明不是蒋某和王某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会在他们家长大,而且我们通过采访邻居得知,王某当年确实怀胎十月,生产后从医院带回了蒋远,若蒋远不是王某和蒋某的亲生儿子,那么他们的亲生儿子又去了哪里?是否真的如之前爆料之人所说,这是一场现实版本的狸猫换太子呢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希望如果有知情人士能够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这一期节目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 观众们炸开了锅,他们根本没想竟然还有这样的反转,电视台的电话差点被打爆,来电无一不是询问蒋远的状况或者关心他是否能找到亲生父母,甚至还有不少人打电话来说,如果蒋远找不到亲生父母,他们愿意领养他。 蒋远的病房也变得十分热闹,医院本来的医生病人也就算了,因为节目播出时并没有对医院和病房进行马赛克处理,所以还有许多热心人士找了过来,主动要求承担蒋远的医药费,甚至很多人说帮他联系律师打官司帮他找亲生父母,更多的是成群的新闻媒体,想要将这件事再次整理报道。 最奇葩的是竟然还有经纪人找上门,想让他签约成为他们旗下的亿人,并且诱惑他道:“如果你成了明星,看到你的人就更多了,到时候你能找到亲生父母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蒋远和张兴一家不胜其扰,最后医院的院长因为这种情况不得不将蒋远的病房挪到了顶楼的特殊病房,除了特定的医护人员以及张兴一家人外,其他人都需要经过蒋远的同意才能进入。 “呼……”张兴看着楼下的采访车,长叹了口气,“这些人烦不烦,天天在楼下守着,电视里那么多明星不守,守在医院门口做什么。” “我们小远多好看呐。”张奶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笑呵呵道:“比电视明星都不差,上次那个经理人还是什么人不就找着小远当明星吗。” “当什么明星!”张爷爷皱着眉十分不赞同道,“小远才这么小,现在该是上学的时候,你别这样说带坏了孩子。” 张奶奶起身道:“当明星怎么带坏孩子了,小远长得好看是事实,要是你能好看一点,让兴子生得能有小远一半好看,我也让他当明星!” “你——你蛮不讲理!”张爷爷看了眼张奶奶,到底说不过她,只能愤愤扭过头。 张兴和蒋远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见张爷爷败下阵来相视一笑,脸上都是见惯不怪的表情。 “你坐在小远床上做什么!”张爷爷看到幸灾乐祸的张兴瞪了眼,“不是让你去接点热水吗!” 张兴起身,知道老爷子现在心情不好,和蒋远比了个手势就拿着热水瓶出了门。 蒋远弯着眼看着又凑到一起拿老花镜看报纸的张爷爷张奶奶,心里满是暖意,这对老人可爱又慈祥,和他以前想象过的爷爷奶奶一模一样,让他留恋不已,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就这样留下来,真的成为他们的孙子,就这样和他们一起生活。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可以,计划已经开始,他也没了回头路,有太多疑问盘旋在他的心头,若是不能解开,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他为什么会和黎怀康掉包?是有预谋的还是阴差阳错?黎怀康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黎家人知道黎怀康不是他们的亲儿子吗?如果这次掉包是早有预谋,那么背后那个人又是谁?他/她的目的是什么? 蒋远上一世死得凄惨,即便重生后心里的仇恨也无法平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要找到当年的真相。 “来,小远,吃苹果。” 张奶奶将切成一片片的苹果递到蒋远面前,慈爱的看着他。 对上老人的视线,蒋远满腔的戾气骤然散尽,他眉目间笑意回暖:“谢谢您。” “多吃点苹果,吃晚饭还早着呢。” “哪里早了,现在五点了,等会就吃饭了。”张兴走进来道,“少吃点,等会吃饭不下,吃两三片就行,你本来就吃得不多,等会吃多了苹果不吃饭了。” “兴子说得对。”张爷爷点头,“你吃的太少了,等会晚饭多吃点。” 蒋远的视线从张家三人脸上划过,深吸了压下眼里的酸意,轻轻回了一声道:“好。 第6节 第9章 这期节目用蒋远和金圆都没想象到的速度扩散着,南城卫视因为这期节目超高的收视率三次重播,甚至有法制节目从南城卫视方拿到视频原件,在得到蒋远的同意后整合了一期专门讲述家暴的专题。 等到蒋远出院时,金圆告诉他央视近期正在准备一档关于未成年人权益以及成长的节目,想将他的经历作为第一个实例,并且希望再次采访他,希望征求蒋远的同意。 蒋远正在收拾衣物,住院期间有很多热心人来探望他,虽然大部分礼品和钱都没有收下,可是有些专门给他买的衣服却很难拒绝,所以在这一个多月里,他收到的衣服能够堆积两个行李箱。 其中送衣服送得最多的就是之前找到蒋远的经纪人,每次来了丢下衣服就走,有一次还被张兴撞到他竟然坐在在安全出口的楼梯那哭,吓的张兴以为那个经纪人其实就是蒋远的亲人,详细盘问了一通才知道他只是天生多愁善感,觉得蒋远特别可怜又特别好看,想到竟然有人这样对一个这样好看的少年,他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蒋远很难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后来经纪人再来的时候却没有再将他拒之门外,偶尔还会和他聊聊天。 “远远!”雷磊推开门就四处寻找蒋远,看到金圆后也打了声招呼,走到蒋远身边道:“我来帮你收拾东西了。” 蒋远抽了抽嘴角,他真的十分后悔当初将雷磊放进病房的举动,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锁死门把雷磊关在门外。 “小远远,怎么了,看见哥哥不高兴啊。” 雷磊此人名不副实,名字十分霸气爷们,长得却异常秀气,性格也很是奇葩,要蒋远说,雷磊完全不用当什么经纪人,几年后他那张十分奶油的脸会成为娱乐圈的风向标,自己捣腾一下出道算了。 “你怎么来了。” “来帮你收拾东西啊,刚刚我就说了。”雷磊扯出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说:“我特意给你买的行李箱,炫酷不?是不是超帅,我前段时间预料到你可能要用,特意让我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 黑色的行李箱很大,不规则的漆面外壳十分利落,不论是颜色还是款式,放到十年后不会落伍,可是看到下面的商标,蒋远皱了眉。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雷磊说,“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我一张张照片看的呢。” 雷磊拖长的“呢”字音让蒋远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往旁边走了两步,问:“你买这么贵的行李箱做什么?” “不贵,也就几千……”雷磊说到一半疑惑的看向蒋远,“你怎么知道这个行李箱很贵?” “我有个同学有。”蒋远面不改色的撒谎,“他爸爸给他从国外带的,说是要五千多。” 雷磊没有怀疑,点头道:“差不多吧,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这段时间可能都不能来找你了,我要回家一趟。” “真的?”蒋远极力压制住自己喜悦的语气,可是比平时上扬了几度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的内心。 “哼!”雷磊别过头,“你都不爱人家了,你都不问我家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爱爱爱。”蒋远一把接过雷磊的行李箱,“刚好我有些东西放不下,你能帮我收拾一下吗?” 雷磊起身睨他一眼,“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生气了,我只是勉强给你收拾一下啊。” 蒋远使劲点头,见雷磊起身去收拾东西才松了口气。 金圆在一边看的好笑,说:“雷磊挺有趣啊。” 蒋远嘴角抽了抽,却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也没有认识多久,蒋远都不知道自己和雷磊相处着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的模式,大概是雷磊这人尽管奇葩却十分会把握与人相处的尺度,让人无法拒绝,甚至会被他带着节奏走。 雷磊手脚十分利落,很快就收拾好了蒋远堆在一旁的东西,拉上行李箱拉链时还在说:“要不是我多年收拾行礼的经验,你这些东西能收拾半小时。” 话落,张兴和姜医生就走了进来,见都收拾好了便道:“既然都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三人跟着姜医生走了医院的后门离开,后门还站着几个记者,雷磊见状调侃道:“蹲那些二三线明星的人都没你多,干脆答应我呗。” 在蒋远坐的车驶向张家的同时,一千多公里外的庆市,有人正在讨论他的事情。 “这几天都没看见你人影,好不容易逮着了,一起玩去?” 何想一个助跑,揽住黎怀锦的肩膀,笑道。 黎怀锦拍开何想的手:“我今天要去我爸那实习,没时间。” “别呀,还没毕业就过得这么无趣做什么,而且现在正是假期,青春就是需要造作好不好!” “下次吧。” “诶,你这样让我情何以堪情以何堪。”何想摇头,生无可恋道:“我妈要是知道你已经去伯父公司实习了就又得叨叨我了。” “那你一起去?”黎怀锦转头,对他笑道。 何想手一抖,放开黎怀锦的肩膀道:“你也太恶毒了吧。” “你是不知道,以前我妈就老拿我和你比,我也认了,反正翻来覆去也就是这一套呗,左耳进右耳出就是,可是她最近换人了你知不知道!现在你不是她心目中最完美的别人家孩子了,换成了一个身世凄苦在逆境中成长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初中生!” 何想张开手臂,语气凄苦,情感激烈,仿佛在做动员演讲,他说完猛地转身,用悲切的目光看着黎怀锦道,“初中生啊!我妈竟然拿我和一个初中生比!” “你说我过得苦不苦,该不该出去造作一下?你说!” 黎怀锦习惯了何想的抽风,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她就和我说‘你看看人家电视里的小孩子,从小受到虐待还这么向上端正,成绩也还这么好,乖巧又懂事,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泡在蜜罐里不知甜滋味,如果不是……’然后就是巴拉巴拉一堆,现在我们家大门就是我的噩梦。” “所以?” 何想停下脚,一脸可怜的看向黎怀锦,“所以你和我一起去嘛,今天一起聚会的听说很多都是电影学院的妹子,说不定咱哥俩双双脱单呢?” “不去。”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何想说完也知道改变不了黎怀锦的主意,正经下来说道:“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 “什么事?”黎怀锦问。 “那个身世可怜的小少年和你长得真他妈像!”何想皱着眉道,“就和你初中的时候没多大差别,要不是你弟弟好好待在家里,我都差点以为那才是你弟了。” “和我很像?”黎怀锦好奇道,“多像?” “特别像,我妈看到第一眼就说是你。”何想说,“我看了也以为是你,不过气质不太像,那个叫蒋远的看起来比你读初中的时候乖巧多了,而且最巧的是,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 黎怀锦瞥一眼何想,不想顺着他的话让他得意,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好奇,“最巧的是什么?” “那个蒋远其实不是他爸妈亲生的!”何想摇头道,“有人说他出生的时候被掉包了,所以他爸妈才虐待他,还说是他爸妈故意掉的包,因为掉包的另一家好像很有钱,不知道真的假的,不过要是是真的,那他妈就是现实版狸猫换太子啊!太狗血了吧!” “掉包?”黎怀锦皱眉,“怎么掉包?” “我哪里知道?”何想摇头,“又不是我掉的包,不过我看了他们一家的样子,那个蒋远和他爸妈长得确实不像,就是那个掉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的话那被掉包那一家人也蠢了吧,自己儿子都能认错。” 黎怀锦赞同的点头,“医院产房也不是菜市场,哪有那么容易被掉包。” “是啊。”何想点头,“那个爆料的人也说这个不准,不过他不是他爸妈亲生的倒是真的,已经验了dna了,那小子也是可怜,从小被虐待,你不知道我昨天被我妈拉着看电视的时候,看到那一张张拍了他伤口的照片后都起鸡皮疙瘩,我妈都哭了,说他养父母猪狗不如才会这么虐待一个孩子,希望那小子能找到自己亲生父母吧。” 黎怀锦闻言笑道,“难得见你这么有善心啊。” “那是你没看见。”何想也不在意黎怀锦的戏谑,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你长得像的原因,我看的特别不舒服,算了不说了,我先走了,等会迟到了。” 黎怀锦皱着眉看着何想离开的背影,不知到为什么,他对何想口里的少年有些在意。 第10章 将手里的报表看完,黎怀锦揉了揉眉心,靠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感觉疲劳稍缓,黎怀锦便起身关电脑准备去洗个澡,然而手指停在电源键时,何想上午说的话却浮现在脑海,想到何想口中那个与他长得很像的少年,他有些好奇起来。 打开网页,搜索记忆里的名字,“蒋远”两个字刚回车,就见到许多条网页版新闻出来。 黎怀锦挑了挑眉,点开排行第一的,南城的新闻,内容中规中矩,讲述了一番蒋远的遭遇,也将他离奇的身世说了出来,确实让人同情。 可是网页版新闻里却没有照片,想到何想加重语气的“长得真他妈像”,黎怀锦莫名有些在意,看到一条关于南城卫视蒋远那期重播的时间,黎怀锦打开了电视。 黎怀锦打开的时间刚好,电视正播到主持人让观众看对蒋远学校的采访那里,他放下遥控器坐到沙发上,安静的看了起来。 从这些老师同学的一致夸赞能看出来节目的主角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孩子,黎怀锦有些无聊的想着,可是他只想看看那个和他长得像的男孩到底长什么样。 “我可以进来吗?”温柔的女声伴随着房门被敲响的声音传来。 听到母亲的声音时,黎怀锦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意,“可以。” 黎母开门走了进来,见黎怀锦在看电视后表情惊讶,她关上门将手里的果盘放到旁边的小桌上,然后在他边上坐下,“终于见到你放松一下了,看的什么?妈妈陪你一起看。” 黎怀锦笑道:“工作提前做完了就打算看会电视,今天何想说他看了个节目,里面的主角长得和我很像,我挺好奇的,所以现在在看。” “和你像?”黎母闻言很是好奇,“我也看看。” 两人聊天结束时,记者的采访刚好到了蒋家所在的小区,屏幕里一个老人正说起少年的处境,不过老人的口音很重,黎家母子都只能看字幕才能听懂他说的什么,后面接受采访的中年女人也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说起蒋家,语气里满是对蒋家的愤然与对那个叫蒋远的孩子的心疼。 “那对父母怎么会这么对孩子……”黎母皱眉看着,光听这些街坊邻居的描述她就能想象到叫蒋远的少年生活的多么艰难,可是她却不敢相信竟然会有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黎怀锦看得也很不舒服,他无法从那些街坊邻居的口里想象出那个叫蒋远的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只是这样听着,就已经让他十分不忿了。 对街坊邻居的采访终于结束,画面黑了下来,黎母深深的叹了口气,她作为一个的母亲,实在不太能看这样的节目,看着让她觉得十分压抑,于是她起了身,拍拍黎怀锦的肩膀道:“你看吧,妈妈去看看妹……” 黎母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电视屏幕里出现的少年。 “这……这是?” 黎怀锦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个少年和他长得真的十分相像,站在一起说是亲兄弟绝对不会有人不相信。 “这就是何想说和我长得很像的蒋远。” “这哪里只是像啊……”黎母喃喃道,“和你读初中的时候,简直没有什么差别。” 电视里少年声音清澈,记者正在询问他一些普通的问题,看起来像是想先打消他的紧张感。 黎母缓缓坐下,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电视屏幕上。 采访还在继续,随着记者一个个拉近距离的问题问出,可以听出少年已经放松了许多。 就在此时,记者骤然抛出一个与之前全然不同的话题,她说:“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少年表情微变,随即笑了笑,说:“不小心被刀子砍伤了。” 黎母心里一紧,放在腿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微微发抖,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可是看着少年的笑,她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我却听说你身上的伤是你父亲砍伤的,他现在已经被刑事拘留了。” 记者的话让黎母呼吸一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刚那些街坊邻居采访时说的话,她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黎怀锦发现了黎母的不对劲,想到自家母亲一向柔软的性格,连忙关了电视,道:“电视里说不定都是假的,我现在打算休息了,妈妈您回房间吧。” 黎母却抓住了黎怀锦的手,拿起一旁的遥控器再次打开电视,她轻轻摇头道,“妈妈想看看这个。” 黎怀锦有些担心,却也知道母亲在某些方面十分倔强,只能点头,“我陪您一起看。” 黎母嗯了一声,视线定在电视屏幕上没有移动。 因为电视一开一关,他们错过了一小段,但是却并不妨碍,因为记者此时刚好在总结。 “所以是因为——你早上起晚了没做早饭,然后出门的时候邻居奶奶好心给你一个包子,你的父亲因为这些十分生气,然后从厨房拿来菜刀砍伤了你。” 第7节 少年犹豫片刻,肯定了记者的话。 记者继续问道:“你的父亲经常打骂你吗?” 这个问题少年没有回答,记者也没有追问,而是在采访结束后去了少年的主治医生办公室,记者刚走进医生办公室画面便换成了开始的节目画面,主持人告诉观众这一节已经结束。 因为是重播,所以下节预告便没有播出,而是直接进入了广告。 广告播放时,黎母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刚刚电视里少年的脸一次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的头脑一片混乱,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节目再次开始时,医生与记者已经坐下,医生先向记者说明了一下少年的身体状况,然后从一旁拿出几张照片,告诉记者也告诉观众少年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随着医生一张一张照片的解释,黎母颤抖着手捂住了嘴,眼里满是心疼,黎怀锦担忧了看了一眼黎母,见她视线一直在电视上没有想要停下观看的意思,也只能再次把注意力转移到节目上。 医生的解释结束,撒泼的女人出现,少年再次晕倒,小孩子得意的脸,节目的播放随着时间的流逝到了尾声。 黎母已经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她第一次如此愤怒,在心里怒气翻滚的同时,她却渐渐冷静下来,在刚刚那段时间,她已经想好了要如何联系儿童保护组织,如何将蒋家的父母告上法庭,又要怎样解救出那个孩子,即便那不是她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她也绝对不能在知道这种事情的情况下坐视不理。 心里有了打算,黎母视线坚定,表情也和缓下来。 一直分心注意观察她的黎怀锦悄悄松了口气,母亲有遗传性的心脏缺陷,虽然并不严重,但是却也不能有太过剧烈的情绪波动,在这方面家里人都做得很好,若是让父亲知道母亲因为他的电视而难受,他肯定会被骂,黎怀锦十分后悔在黎母进来时没有关掉电视。 “……蒋xx告诉你蒋远是被掉包的?不是捡来的也不是领养的,是他故意掉包的,因为蒋远的亲生父母家境十分富裕,所以他们就把自己的亲生儿子和蒋远掉了包,想让自己的儿子过上好生活。” 黎怀锦回过神就看到这一段,不知为何,他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了一眼黎母,发现她的脸色已经惨白。 “妈妈!” 黎怀锦一惊,连忙起身抓住黎母颤抖的手,黎母却一把将他推开,视线死死盯着电视。 “……做个亲子鉴定啊,现在不是可以测出来吗,我本来是不想说了,这是别人家里的家事,但是蒋xx一家实在是太过分了,就算蒋远不是他们的亲儿子,也不能这样虐待一个小孩吧。” 电视里的声音钻进黎怀锦耳里,他也转头去看,节目还在继续。 刚刚的记者此刻已经换了个地方,她并不拖泥带水,直接将手里的亲子鉴定拿了出来,并且告诉了观众鉴定结果,最后,记者说道:“……若蒋远不是王某和蒋某的亲生儿子,那么他们的亲生儿子又去了哪里?是否真的如之前爆料之人所说,这是一场现实版本的狸猫换太子呢?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希望如果有知情人士能够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黎怀锦的手臂被黎母抓得生疼,可是他却并没有说,而是转头轻声道:“妈妈,节目已经结束了,我们……” “那个孩子……”黎母嘴唇颤抖着问道,“蒋远是在哪里出生的?他现在在哪?” 黎怀锦有些疑惑,可是看到黎母紧紧盯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模样,连忙从记忆里翻找出刚刚在网页版新闻里看到的资料,如实回答道:“蒋远好像是在宜市第一医院出生的,然后现在在沙市……” 黎母闻言只觉得脑袋一阵轰鸣,连眼前黎怀锦的脸都已经看不清楚。 第11章 “妈,您没事吧?” 黎怀锦扶住摇摇欲坠的黎母,轻轻拍着她颤抖不已的身子。 黎母点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她站稳身子勉强对黎怀锦笑了笑,道:“妈妈没事,就是感觉有些累,想先去睡了,你等会帮妈妈去看看妹妹好不好。” 黎怀锦并不相信,他皱眉看着黎母苍白的脸色,自责道:“我不该给您看这个的,我明明知道您……” “不关你的事。”黎母摇头,起身道:“妈妈先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 黎怀锦跟在黎母身后,将她送到房门口,黎母扯起嘴角笑着道,“妈妈还不至于这么虚弱,你休息吧,我自己回房间。” 黎母在黎怀锦担忧的眼神下回了房间,刚关上房门就瘫软着滑坐在了地上,仿佛这一小段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然而她只是在地上坐了两分钟就站了起来,十分冷静的播了几个电话,然后便躺在了床上,闭上眼平复自己的情绪。 第二天吃早餐时,黎母对黎怀康道:“妈妈打算去医院做个检查,康康你陪妈妈一起去吧,顺便也做一个身体检查。” 黎怀康有些不情愿,撒娇道:“妈妈,我下次再陪您吧,我已经答应朋友一起出去玩了。” 黎母这次却没有向往常那样依着他,而是道:“妈妈都已经预约好了,你等会给朋友打个电话,向他道歉吧。” 黎怀康难得见到母亲这么强硬的态度,只能瘪着嘴起身去给朋友打电话。 * 蒋远住在张家已经三天了。 这两天不断有人来张家看他,除了街坊邻居和以前的同学外,还有一些坚持不懈找到这边来想要采访的记者。 “小远,你出门啊?”张爷爷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视线凑报纸上移开,看向正在换鞋的蒋远问道。 蒋远笑着点了点头,“我想出去转转,张爷爷您放心,我不会被记者堵着的。” “爷爷陪你去吧。”张爷爷放下报纸,“刚好爷爷也想出去走走。” 蒋远连忙走到张爷爷身边,按下他的动作,说道:“张爷爷,您腿脚不好,还是不要跟着我了,您放心让我出去吧,我保证不会被堵住的,我就是出去转转。” 张爷爷摇头,“那不行,王桂花还在家呢,蒋宝也不上学,等会碰到你磕着碰着怎么办,张爷爷和你一起去。” “我保证不会让他们欺负我的。”蒋远蹲下来,拉长声音道,“我就去一会,马上就回来。” 这一招是他和雷磊学的,之前张爷爷根本不待见雷磊,但是雷磊一旦拉长声音发出类似撒娇的腔调,张爷爷便马上会软下心来,蒋远原本十分不耻,现在却不得不借用一下。 “……好吧。”张爷爷脸上隐隐有了笑意,语气却还是有些担心的妥协道:“最多半个小时就要回来,你没回来张爷爷就去找你。” “我保证半小时内回来。”蒋远笑了起来,保证道。 见蒋远步伐轻快的出了门,张爷爷笑着摇了摇头再次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下楼看到蒋家大门紧闭,蒋远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他虽然并不怕王桂花,可是他也不想被她拉住撒泼。 从小区坏掉的栏杆钻出去,蒋远过了马路就到了一个废弃的平房里,里面推着砖瓦却并不算脏乱。 他径直走到靠墙的纸盒边,一边走一边小声叫到:“初七……” 纸盒里传来小狗的叫声,蒋远加快脚步走近,笑着抱起纸盒里毛茸茸一团的小白狗。 初七看起来十分兴奋,身后的小尾巴甩来甩去,还时不时扒着蒋远的衣服直起身子舔他的脸。 “饿了没有?” 蒋远抱着初七蹲下,想要将它放下,可是初七的爪子却紧紧扒着他胸口的衣服不放,嘴里还发出奶声奶气的呜咽声,明显不愿意下去。 蒋远无奈,只能从口袋里掏出火腿肠,一边扶着它防止它摔下去一边咬开火腿肠的包装,然后掰成适合它吃的小块喂到它的嘴边。 初七也不调皮了,小脑袋在他的掌心里一拱一拱的吃着火腿,吃完一块就用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喉咙里发出撒娇的叫声,示意他快给它吃下一块。 蒋远就这样将一根火腿喂完,陪它玩了一会又给它将水添好才准备离开。 初七却像是知道他要离开,从纸盒里扑腾着翻了出来,颠颠的跑到他脚边爬上去,然后爪子抱住他的小腿,咬住他的裤子,屁股往他鞋上一坐,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蒋远哭笑不得,只能又蹲下将它抱进怀里,这次它倒是十分乖,窝在蒋远怀里也不乱动了,只是时不时抬起小脑袋看他一眼,黑曜石般的眼里满是对他的依赖。 “你啊……”蒋远低头看着它,听它呜呜的叫着,却是不舍得再将它独自留在这里了。 初七是蒋远昨天晚上散步时无意间发现的,他发现它的时候它在路灯下的小纸盒里,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趴着纸盒乖巧的看他。 小狗浑身雪白,但是耳尖以及眼睛连着鼻子那一块毛色却微微发黄,从眼圈到鼻尖刚好围成一个爱心的形状,十分憨态可掬,蒋远一眼就将盒子里好奇的看着他的小狗认了出来,它是他前世捡到的初七,也是前世陪伴了他十年的好友。 蒋远还记得他死的那天,一向乖巧安静的初七却在他出门是显示出了不同以往的狂躁和焦虑,它紧紧咬着他的裤腿不让他出门,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不论如何哄都不肯松开,当时他害怕错过约定时间,只能强行推开它关上了门,他现在还记得大门被初七拍挠着发出的响声。 不知道他离世之后,初七是不是独自待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无处觅食,只能饥饿着死去。 “呜呜汪……” 初七奶声奶气的叫声扯回了蒋远的思绪,他轻轻一笑,“好好好,带你回去,你答应我要乖乖听话。” 小狗呜呜的叫着,声音兴奋不已,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蒋远将它抱紧,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顶,抱着它离开了平房。 * 黎母的手颤抖着,开了好几次才打开手里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面只有薄薄的几张纸,黎母却不敢拿出来,其实作为一个母亲,在看到电视里少年的脸时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可是她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如果那真的是她的孩子,那么她满心期待,应该被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这十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黎母深吸一口气的同时将鉴定结果扯了出来,目光急急往下扫去,落在下方的数字上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站稳的力气都仿佛被全部抽离。 拿着文件袋的手在颤抖,她着急的从包里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一个电话。 “喂?我是高思安。”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的声音:“您好,黎夫人。” “鉴定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我们已经联系了医生加急处理。” “大概还需要多久?” “今天下午应该能有结果。” “小远那边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派人盯着?蒋家的人有没有去捣乱?他现在好不好?” “蒋远同学很好,他现在在张家,我们一直有人盯着他们家,张家的人都对他很好,之前王桂花想去张家接回蒋远同学,我们已经阻止了她。” 听着那边耐心的回答,黎母松了口气,靠着墙捂住了嘴,泪水却没忍住滑落下来。 “谢谢你,麻烦你一定要看好小远,绝对不要让任何人再伤害到他。” 黎母挂断电话,抹掉脸上的眼泪后,拿着鉴定结果径直去了世云集团。 黎父看到推门进来的黎母惊讶的同时也有些惊喜,妻子很少会来公司找他,最近一次还是小女儿出生之前了。 “怎么来了?” 黎父起身迎过去,拉着黎母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 坐下之后黎父才发现黎母的脸色苍白,手里还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怎么了?”黎父皱起眉,担心道。 在丈夫疑惑关心的视线下,黎母将鉴定结果递给他,声音颤抖:“小康不是我们的儿子。” 黎父十分震惊,他不知道妻子怎么会突然这么说,但是他也知道妻子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黎母见黎父拿出鉴定结果,哽咽着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黎父看到鉴定报告以及听完黎母的话后霍然起身,他比起妻子想得多,当初妻子生产后孩子便被报到了育婴室,他急着去查看妻子状况所以没有先看孩子,直到妻子说想看孩子后才去育婴室抱来孩子,孩子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和他们分开过,所以如果被调换肯定是他不在的那半小时内,而且他能肯定孩子是被恶意调换。 只是,到底是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然而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赶紧找回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第8节 第12章 蒋远抱着初七还没走到单元楼下就发现他住的那栋下面围着不少人。 还不等蒋远疑惑,就有一个中年女人向他走来,边走边叫到:“小远你回来了!”她话音一落,楼下围着的人视线几乎都集中在了不远处的蒋远身上。 “杨阿姨,发生什么事情了?”作为视线集中的对象,蒋远被杨阿姨拉着一边走一边疑惑的问道。 杨阿姨笑眯眯道:“你亲生父母找来了。” 蒋远一怔,看到停在楼下的车,停住了脚步。 “你这孩子怎么不走了,你爸妈……”杨阿姨发现蒋远不走了,转头看他,发现他冷淡的表情后声音一滞,不知怎么就把刚刚想说的话忘记了。 “谢谢你杨阿姨。”蒋远收回视线笑了笑,轻轻挣开她的手,“我这就上去。” 杨阿姨站在原地,看着蒋远走进单元楼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张兴一家住在三楼,蒋远到二楼的时候就见到了王桂花,她拉着蒋宝站在门口,表情慌乱且惊恐,乍见到蒋远走上来,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扑上去上拉住蒋远的手,哭道:“小远啊,妈之前对不起你啊,不该打你骂你,可是妈和你爹都是真心爱你为你好才会那样对你啊,古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和你爹都是为了让你成材,你不会记恨爹妈吧?” 蒋远手里抱着初七,无法挣脱王桂花,只能皱眉道:“放开我。” 王桂花想到刚刚上去的那些人,想到走在中间那对即便处于老旧的单元楼也难掩贵气的夫妻,又想起自己锦衣玉食了十几年的儿子可能马上会从天堂跌到地狱,浑身都颤抖起来,她恐惧又后悔,她后悔没有能阻止电视的播出,害怕亲生儿子会被那对夫妻遗弃,更恐惧那对看起来就身份不凡的夫妻可能对她们一家的报复。 “你必须帮我!”王桂花越想越害怕,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一家的悲惨下场,一时间吓得失了理智,语不择言起来,“你想想是谁把你养大的,如果不是我们你早就死了,如果你告诉你父母我们虐待你的话,你爹被放出来了就会去杀了啊——” 王桂花话说到一半就被蒋远臂弯里的小狗咬住了手,她尖叫一声,连忙想甩开手。 蒋远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害怕她动作太大伤了初七,低头哄着喉咙里发出低吼声的初七,“初七,乖,这个脏,不能咬,松开。” 王桂花本来还在惊讶蒋远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大,听到蒋远的话后一愣,表情扭曲起来,道:“蒋远你个小杂种,竟……” “你说谁是杂种?” 威严的男声响起,蒋远和王桂花同时抬头,看到站在楼梯转角的夫妻,两人表情各异。 王桂花是骤然回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吓得脸色苍白,背后布满冷汗,而蒋远却是五味杂陈,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小远……” 不等蒋远反应过来,刚刚还站在上方的女人已经快步跑了下来,他被拥进温暖的怀抱里,好闻的香味溢满鼻尖。 蒋远身体僵直,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抱着他的女人一声声道歉,泪水落在他的肩上,让他觉得被浸湿的衣服贴着的那一片皮肤有些发疼。 蒋远能够从抱着他的女人颤抖的身体感受到她的激动,也能够从她哽咽的声音里听出的她歉意,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阵,蒋远最终抿了抿嘴,垂下眼轻轻道:“没关系。” 女人听到他的话后却哭得更加伤心,从小声哽咽变成嚎啕大哭,连抱着他的力道都紧了不少。 怀里传来初七低低的呜咽声,蒋远想要推开女人,最终却只是调换了一下身体的方向,漏出让初七呼吸的空隙。 黎母感觉到蒋远的动作才想起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她连忙松开些许,却还是舍不得放开,视线落在与她差不多高的蒋远脸上。 这才是她的儿子,黎母颤抖着手轻轻抚上蒋远的脸,感受到手下皮肤传来的的温热感后再次哽咽起来,是她本来该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 黎母压住喉咙的哽咽,轻轻道:“妈妈没有发现把你弄丢了,妈妈是不是很笨?” 蒋远没有回答,而是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黎母等不到他的回答,心脏这三天来未有一刻消失的揪疼感再次加重,她眼圈通红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小远!”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蒋远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兴哥你回来了。”蒋远转头看过去。 张兴看到窄小的楼梯间挤着的这些人脚步一顿,“啊、对啊,我回来了。” 他能感觉到蒋远的尴尬,所以接下了这句也听起来也很尴尬的对话。 “都上去吧。” 黎父已经走了下来,他先拍了拍蒋远的肩膀,然后才伸手搂住黎母的肩,低声对她说道:“我们去楼上好不好?” 黎母点头,却舍不得放开蒋远,紧紧抓着他的手。 老式筒子楼的楼梯间太窄,且墙边刷满了广告以及已经开裂的墙漆,若是衣服蹭在上面便是一层灰,所以走的时候最多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而行,黎父揽着黎母自然是并肩,可是黎母的手却紧紧抓着蒋远,让蒋远只能抱好初七,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的下一层台阶上楼。 走了几阶,蒋远视线扫过黎母紧紧拉着他的手,手臂绷紧想要挣开,最终也只是蜷起手指。 张爷爷张奶奶早已经等在楼上,他们刚刚听到动静也想要下去,可是想到蒋远的亲生父母都来了,肯定想要和他拉近一些关系,所以才只是站在门口张望着。 见到黎家夫妇拉着蒋远上来,想到蒋远今天可能就会要跟着他们离开,张奶奶红了眼眶。 “都快进来坐。” 张爷爷注意到张奶奶的表情,往她身前站了站,对上来的四人道。 黎母还是没有松开蒋远的手,就这样拉着他走了进去,直到坐下都没有放开。 张爷爷见到黎母和黎父就知道他们是蒋远的亲生父母,蒋远的长相肖似黎母,可是眉眼间却也有些黎父的影子,他们没有拿出基因鉴定时他都能看出他们和蒋远绝对关系匪浅,现在站在一起任谁看都是一家人。 “小远啊……”张爷爷刚想说黎父黎母的事情,然而刚开口才发现蒋远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狗,不由一顿,问道:“这只小狗哪里来的?” 蒋远本来复杂的情绪被张爷爷的一打岔消了大半,闻言笑道:“昨天散步的时候发现的,今天我回来它一定要跟着我,所以我就带回来了。” 张爷爷点头,刚想夸夸小狗挺可爱就见到坐在蒋远两侧的黎父黎母,于是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他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小远,这两位……你应该也知道了,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桌上是亲子鉴定,你确实是他们的亲儿子,他们过来是想接你回家的,你怎么想的?” 张爷爷其实只是走个形式的问一问,在他看来蒋远肯定是想和父母回去的,毕竟最开始他就很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何况哪个孩子不想和亲生父母在一起。 然而蒋远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垂下了眼没有说话。 蒋远也以为自己在黎氏夫妇找来后就会毫不犹豫的和他们离开,毕竟这一切本就都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可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有些犹豫了,他很喜欢张兴一家三口,也很喜欢张家的生活,简单却温馨,这些都是他上一世一直渴望不已却求而不得的。 这一世的他虽然还未成年,却也已经十四岁了,在这过渡的四年里,他有挣钱的方式,在这期间能够挣到自己上学的钱,甚至可以让张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简单幸福的过下去呢? 去了黎家之后,他真的会开心吗?找到当年的真相后,他又要去哪里又该做些什么? 这几天,蒋远的内心十分挣扎,他并不贪图黎家的富贵,在他潜意识的认知里,自己和黎家人本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或许是因为上一世的经历,或许仅仅因为黎怀康做的那些事,蒋远只要想到以后要在黎家生活心里就会下意识的升起排斥感,那些记忆可能一辈子也无法释怀,他也可能永远无法融入黎家,若以后要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他真的不会后悔吗? 蒋远犹豫了,他不知自己是应该推翻棋盘选择安逸却简单的生活,还是将这盘棋继续下下去,不知前路不看未来,直至棋局结束。 第13章 蒋远长时间的沉默让客厅的气氛紧张起来。 黎母收紧了手,感觉到蒋远的体温源源不断的透过掌心传来才觉得轻松一点,她十分害怕,她根本不敢想象若是蒋远不愿意和他们回家的话该怎么办。 黎父抱住妻子的肩膀,他的心情远比黎母复杂,因为比起黎母他更加自责,当初若不是他将儿子留在了育婴室,现在的这一切也不可能发生,可他却不能自乱阵脚,不论如何,蒋远他都必须带回去,因为他不仅是黎家的小儿子,也是将来高远集团的继承人。 “呜……汪汪……” 脸上传来濡湿的触感以及小狗奶声奶气的叫声让蒋远回过神。 他安抚性的摸了摸初七,才抬起头道:“我和他们回去。” 张兴看到蒋远平静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十分心疼,他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张奶奶打断。 “回去好回去好……”张奶奶重复着,说完抬手抹了抹眼角,对蒋远露出一个微笑,“你以后一定会过得开开心心的。” 蒋远鼻尖一酸,轻轻唤了声:“张奶奶……” 张奶奶眼泪又流了出来,一旁站着的张兴也忍不住别过头。 张爷爷看向黎父黎母,起身道,“我能和你们夫妻两说说话吗?” 黎父和黎母对视一眼,同时将视线落在垂着头的蒋远身上,颔首起身。 看到被关上的房门,蒋远放下初七,起身走到张奶奶面前,轻轻抱住还在抹眼泪的老人,承诺道:“我会回来看您的。” 张奶奶回抱住他,拍着他的背哽咽道:“好孩子……回去要听爸妈的话,想奶奶了就回来看看奶奶,奶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蒜香鸡腿。” 张兴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走到沙发一把抱起初七道:“以后你哥走了,你就和叔叔相依为命吧。” 蒋远知道张兴是故意想要逗他开心,反头笑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初七,论辈分它确实该叫你叔叔。” 张兴见蒋远笑了起来也不介意称呼问题了,而是问道:“为什么取名叫初七啊。” “因为是初七捡到它的。”蒋远笑道。 不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蒋远都是在初七这天捡到它,说明它和初七这个名字很有缘分吧。 “你取名可真随便。”张兴撇嘴,捧起初七与它对视道,“叔爷爷给你取个名字,看你的毛色,叫白黄正合适,姓白名黄,正儿八经有名有姓的名字,怎么样?” 初七现在也不过他一个巴掌大上些许,被他这样捧在他手里觉得十分舒服,眯着眼哼哼几声一泡尿便呈抛物线尿的张兴一身,在张兴的怪叫声里,蒋远和张奶奶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蒋远接过初七,幸灾乐祸道:“看来白黄这个名字只能留着你自己用了,初七不喜欢。” 张兴拿着湿了的外套向蒋远走去,刚想扔他身上就见房门打开,张爷爷看了眼外面的情况以及张兴胸前湿了的那一大块衣服,皱眉道:“你又欺负小远?” 张兴:…… 蒋远觉得这回张兴实在冤枉,难得善心的替他解释道:“张爷爷,兴哥没欺负我,他欺负的是初七。” 张爷爷眉毛皱的更紧,说:“你连一条小狗崽都欺负?” 张兴:“我冤枉啊!爸你也太偏心了吧!” 初七在蒋远的臂弯里探出小脑袋对着张兴的方向叫了几声,见张兴看过来还摇头晃脑,昂起的下巴竟能让人看出几分得意的模样。 张兴见状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指着初七问蒋远:“这只狗是在嘲笑我吗?” 蒋远闻言没憋住笑出了声,就连张奶奶也笑了起来。 黎母看着蒋远开朗的笑容微怔,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这一刻她十分感激,感激张家人对他真心实意的喜爱和照顾,让她能够找回他。 黎父黎母在张家吃了中饭才提出要带蒋远离开,说的时候,黎母的语气十分小心。 她说:“小远,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下午就回去怎么样?如果你还想多待几天也没关系,爸爸妈妈陪你一起,等你想回去了我们再走。” 蒋远知道黎父黎母肯定想尽快回去,他也觉得在张家待得越久他可能越不愿意和他们去庆市,所以便道:“我可以带初七一起走吗?” 黎母连忙点头:“当然可以!只是初七不能和我们一起坐飞机,它只能托运回去。” 蒋远:“那就下午走吧。” 黎母和黎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激动,蒋远与张家人关系十分好,他们一直以为他可能会不愿意离开,可能会要在沙市多待几天,他们甚至做好了长期待在沙市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下午就走。 飞机上。 第9节 黎母与蒋远面对面坐着,一路上一直在拉着蒋远说话,从学习到爱好,事无巨细,恨不得能够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将对他缺失的所有了解全都补回来,直到发现蒋远有些心不在焉时才止住了话,笑道:“妈妈是不是话很多太唠叨了,你累了吧,渴不渴,要不要喝点东西休息一下。” 刚刚登机时送过来的饮料蒋远已经喝完了了,于是他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渴。” 黎母眼睛一亮,问道:“你想喝什么?” “我喝橙汁就可以了。” 黎母帮他要了杯橙汁递给他,看着他喝的时候笑得一脸满足。 见蒋远喝了几口就放下了,黎母又道:“还想吃其他东西吗?饿不饿?” 蒋远不知该如何回答,就听隔着走道的黎父道:“小远应该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 “恩,我想睡一会。”蒋远顿了顿,道:“您能帮我要一条毯子吗?” 黎母有些失落,很快又温柔的笑了起来,接过空姐递过来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累了就睡一会,到了妈妈叫你。” 蒋远点点头,对她笑了笑才闭上眼。 黎母看着蒋远的睡颜,一刻也不愿意移开视线,她缺失了他十四年的成长,此刻少看他一秒钟她都觉得亏欠。 感觉到黎母落在他的脸上的视线,蒋远心情很复杂,他能看到黎父黎母对他的小心翼翼,也能感觉到他们对他真心实意的愧疚,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与他们相处,甚至无法自然的面对他们,因为他不知道别人家里正常父母和孩子是怎样相处的也没有经历过。 想到飞机落地后他的人生便会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又想到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的敌人以及黎怀康,蒋远迷糊间皱起了眉,最后抵不过倦意,陷入了黑暗之中。 看到睡着后皱起眉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的蒋远,黎母心疼不已,不论她说什么问什么,蒋远都会十分认真的回答,甚至脸上一直都带着浅淡的笑意,但是她知道,他并不开心。 从离开张家的那一刻起,蒋远的情绪便低落了下来,即便他掩饰的很好,黎母也能感觉到,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吧。 “睡了?” 旁边传来黎父压低的声音,黎母抬头,见到黎父已经走到了蒋远身边,将他掀起一脚的毯子盖好,神色柔和。 看了一会蒋远,黎父才转身走到黎母身边道:“你也睡一会吧,昨天你一夜没睡,现在应该也很累了。” 黎母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累。” 黎父看她一眼,也并不勉强她,而是吻了吻她的头顶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坐下后,他也没有再假装看报纸,而是闭目思索起来,他需要理清楚事情的经过,找到当初儿子被调换的真相,更要想清楚怎么处理黎怀康,以及怎么报复蒋家人,只让蒋爱国坐牢太便宜他了。 思索着,上午张爷爷说的话浮现在黎父的脑海里。 当时,张爷爷进房间后便关上了房间的门,看着他们表情微绷,沉默片刻才道:“看得出来你们家境十分不错,或许比我能想象的还要好不少,我一个小老头子,没什么文化也讲不了大道理,但是我还是想和你们说说……” “小远是个好孩子,他很懂事,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可能回去之后你们会觉得他太独,觉得他和你们不亲,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多给他一些耐心,小孩子的眼睛其实比大人都看得清楚,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心里都有数,你们能耐心对他,他自然会慢慢接受你们,毕竟他现在已经十四岁了,也不是不记事的年纪了,他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在电视里看到了,或许也知道他过得不好,可是你们却无法真正了解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所以如果他让你们觉得失望了,我希望你们能对他更耐心一些。” “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想责备你们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会弄错,我只是想恳请你们,不要对他失望,也不要让他失望。” 不要对他失望,也不要让他失望,黎父细细咀嚼着这句话,三十几年没有哭过的他眼眶酸胀,心里五味杂陈。 第14章 蒋远余光瞥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旁边黎母在细细给他说着黎家的情况。 “你哥哥怀锦有些像你爸爸,你别以为他话不多也不太爱笑就不好接触,其实他只是比较害羞加上不擅长表达罢了,等你见到他和他相处就知道了,他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蒋远闻言笑了笑,他知道黎怀锦,上一世他死的时候,黎怀锦已经成为了世云集团的ceo,传言他是个商业奇才,短短两年间就打开了欧洲市场且迅速站稳脚跟,只是也听说过他本人十分严肃且对下属的要求严苛,打破了某纨绔子弟一年换八个助理的记录,半年换了九个助理,只有最后一个助理成功留了下来,后来那个助理成为了世云分公司总经理,也算是另一个风云人物。 只是没想到传言里不苟言笑的黎怀锦,在他的母亲眼里只是一个害羞腼腆的孩子。 “……还有你的妹妹,叫黎怀欣,小名叫蛋卷,现在两岁半,虽然是个小哭包,但是笑起来非常可爱,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小名为什么叫蛋卷?”蒋远随意提了个问题掩饰刚刚不小心露出的惊讶,上一世他只知道黎家有黎怀锦和黎怀康两个儿子,从没听说过黎家还有个小女儿。 “因为她最喜欢吃蛋卷,一天没吃到蛋卷就要哭,所以小名才叫蛋卷,不过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装哭,只打雷不下雨,比如不想午睡或者想多吃几口蛋糕,你哥哥你爸都特别宠她,每次她一哭就连忙把吃的都送到她嘴边,以后你可得和妈妈站在一边……” 蒋远垂眼好似在听黎母说话,其实思绪已经飘远,他能够从黎母说起黎怀欣就满脸宠溺的表情里看出她对小女儿的宠爱,也能从她的话里听出黎家人对小女儿有多么喜欢,可是为什么他上一世却从未听说过黎家还有个小女儿?是黎家人将她保护得太好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不等蒋远多想,就听到黎母止住了话题,说道:“到家了!”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天已经黑了,黎怀锦因为心里的猜测也无心去看周围的风景,被黎母拉着走了进去。 “欢迎回家!” 彩带伴随着欢呼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落在进来的三人身上,不只黎父黎母和蒋远身上有,就连初七脑袋上也落了彩带,它汪汪叫着,抬起小爪子想要抓,在蒋远怀里扭来扭去。 蒋远摘掉初七脑袋上的彩带,抬头看到站在玄关处的几人,脸上浮起稍显腼腆的笑意。 “爸妈,我们回来了。”黎母红着眼睛对站在前面的两位老人说了声,然后拉着蒋远的手向两位老人走去,对他道:“这是你的外公外婆。” 蒋远乖巧的叫人:“外公外婆好。” 两位老人红了眼眶,衣着素雅的老夫人抓住蒋远的手,一脸慈祥的打量着他,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先生也拍了拍蒋远的肩膀,笑着说了几声好。 黎母又给他介绍了站在两位老人身边的男人,“这是你舅舅。” “舅舅。” “乖。” 蒋远随着黎母叫了一声,心里的惊讶还没消散,他没想到自己的外公竟然著名的国画家高祈然,虽然上一世他见过高思谨,却没听说过他的父亲就是高祈然。 直到感觉自己的脑袋被揉了几下,蒋远才回过神来,抬眼就见到高思谨对他笑得温和。 “这是你的小狗吗?真可爱。” 高思谨的手移到初七头上,摸它脑袋的动作和刚刚摸蒋远是别无二致,都是恨不得将毛都撸下来的摸法,果然初七炸了毛。 “汪汪!” 初七扭着脑袋往蒋远怀里钻去,高思谨见状收回了手,可惜道:“它好像有些害羞。” 蒋远:…… 上一世他见到的高思谨绝对不是这样的。 “这是你哥哥,刚刚在车上和你说过的。”黎母扯过站得稍远的年轻人,对蒋远道。 蒋远抬头对上黎怀锦冷淡的视线,腼腆一笑:“哥哥。” 黎怀锦颔首,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推,还没站稳就听到身后何想的声音:“小远,你哥拉着我想了三天给你准备了个礼物,你快让他带你去看看。” 蒋远闻言有些惊讶,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推开黎怀锦,而是抬头看他,他怀里的初七却十分不乐意,嗷嗷的叫着,不乐意被挤在中间。 黎怀锦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正想道歉又觉得太过疏离,可是不道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看了眼蒋远怀里的小狗,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初七。” “初七?”黎怀锦沉默了一会,表扬道:“是个好名字。” 见黎怀锦说完就一直盯着初七看,蒋远想了想,将初七举到黎怀锦眼前,刚想问他要不要摸摸它,就见黎怀锦蒋初七接了过去,绷着脸抱着它,姿势十分别扭。 蒋远:…… 黎母感觉到气氛的尴尬,接过被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对蒋远道:“这是你妹妹,黎怀欣。” 蒋远的视线落在黎母怀里的五官精致的小粉团身上,小粉团扎着两个羊角辫,也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蒋远。 “你是我哥哥吗?”小粉团歪着脑袋看他。 蒋远一愣,点头:“我是。” “你喜欢蛋卷吗?”小粉团又奶声奶气的问道。 “喜欢。”蒋远下意识的点头。 小粉团笑了起来,朝蒋远伸出手,“哥哥抱。” 黎怀欣突然往前伸身子的动作让黎母差点没抱稳让她摔下去,蒋远吓的连忙接过她,感觉到怀里软软的还带着奶香气的一团,他突然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下来。 “哥哥哥哥……”小粉团抱着他的脖子动来动去,肉嘟嘟的脸贴着他,毫不认生的撒娇道:“我想吃蛋卷。” 蒋远生怕抱不稳她,回忆着刚刚黎母的姿势,一手环着她的身子一手托着她的屁股,姿势十分僵硬,和一旁抱着初七的黎怀锦组成了一种奇异的和谐感。 几个长辈见状笑了起来,黎母道:“小远走了这么久的车应该也饿了,我们去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安姨,您还没介绍我呢!”刚刚推黎怀锦的年轻人钻出来,鼓着脸道,“上周还说最爱我的,今天就把我忘了。” 黎母笑了起来,点了点年轻人的脑袋:“我不介绍你不是也自己说了吗。” “这是何想,你也叫哥哥就是。”黎母对蒋远道,“他的妈妈是妈妈的好朋友,他也是你哥哥的好朋友,住的离我们不远,以后你可以找他玩。” 蒋远看向黎怀锦身边长着一张娃娃年的年轻人,他一直以为是黎家的哪个亲戚,没想到竟然是黎怀锦的朋友,而且看起来和黎家的关系十分亲近,上一世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蒋远心中的想法只是一瞬,黎母话落他就对何想点点头,叫道:“想哥。” 何想走到蒋远身前,对他眨了眨眼,笑道:“你哥整天除了学习就是工作,特别没意思,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来找我,整个庆市好吃的好玩的都在哥脑子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告诉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蒋远闻言笑了笑,道:“谢谢想哥。” 何想笑嘻嘻的摆手,“不用谢,怀锦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黎母笑道:“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吃过饭何想就走了,其他人都到了客厅,高老夫人和高老先生一左一右坐在蒋远两边,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气氛还算温馨和谐。 时间渐渐流逝,很快就到了十点,黎母见蒋远面带疲色,心疼道:“累了吧,今天早点睡,我们明天再说。” 说完黎母叫住走来的黎怀锦道:“怀锦,你带弟弟去看看他的房间。” 黎怀锦脚步一顿,对上蒋远的视线,轻轻点头。 蒋远安静的跟在黎怀锦身后上了楼,拐弯就见他打开一间房间道:“这里就是你的房间,因为前几天才知道你……所以房间收拾的有些匆忙,我让人按照我房间的风格装的,如果你不喜欢或者有想改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我再让人改一下。” 蒋远看了一眼,笑道:“不用了,我很喜欢。” 黎怀锦闻言眉心微皱,垂眼看着他,放柔声音道:“你不用觉得拘谨,这里是你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说出来,不论是喜欢什么还是不喜欢什么,不要憋在心里。” 蒋远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黎怀锦,见他紧抿着嘴似乎有些紧张,脸上浮起比刚刚真实许多的笑意,“比起灰色我更喜欢蓝色,如果能把窗帘换成蓝色就更好了。” 黎怀锦松了口气,脸上也浮起些许笑道,颔首道:“我明天会安排人帮你换的,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 “那你先休息吧,你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都在衣柜里,你洗完澡直接换就是。” “好的,谢谢。” 黎怀锦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道:“你不需要这么客气,我是你哥哥。” 第10节 第15章 第二天早上,蒋远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挣开眼后,蒋远怔怔的看着房间的摆设,好一会都没回过神。 敲门声再度响起,似乎还有小孩的声音,蒋远因为刚起而有些迟钝的大脑终于运转起来,小孩?脑海里及时浮现出一个胖嘟嘟小女孩的形象,下一瞬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回到了黎家,还意料之外的多了个妹妹。 蒋远连忙起身跑去开门,刚打开就被软乎乎的一团抱住了腿,低头就见穿着枣红色针织连衣裙的小粉团抬头看他,粉雕玉琢的小肉脸配上那条复古风格的儿童裙,比橱窗里的娃娃还要精致几分,她伸着白胖的手对蒋远道:“哥哥抱。” “小姐早上起来吵着要找您,抱都抱不住,吵醒您了吧。”昨天见过的中年女人面带歉意,弯腰想要抱起黎怀欣。 “没有。”蒋远先一步抱起小粉团,笑道:“我刚好醒了。” “想哥哥了?”蒋远低头看怀里的小粉团。 “想!”小粉团认真的点头,把手里的奶嘴挥了挥道,“蛋卷想吃蛋卷。” 蒋远没忍住笑了起来,问中年女人道:“曹阿姨,早饭做了蛋卷吗?” 曹阿姨也被逗笑,摇头道:“没有,蛋卷里肉多,早上吃容易腻,而且小孩子肠胃脆弱,吃那么多不好。” 小粉团显然听懂了曹阿姨的话,嘴迅速瘪起来,皱着肉嘟嘟的小脸道:“要吃蛋卷,我要吃……” 蒋远见状学着以前见过的阿姨哄孩子的方法抱着她摇了摇,放柔声音哄道:“我们中饭再吃蛋卷好不好?” 小粉团皱着脸摇头,藕节似的小胖手捂住脸,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哇哇……蛋卷要吃蛋卷儿……” 见她突然就哭了起来,蒋远很是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更没有抱过孩子,以前蒋宝小的时候,蒋爱国夫妇都防贼似的防着他,根本不准他靠近,更不要说抱着哄了,所以此刻他只能求救似的看向曹阿姨。 “不哭了,吃了早饭过一会就有吃了。”蒋远干巴巴的哄着,用视线催促着曹阿姨说些什么。 曹阿姨好似看懂了他的意思,笑了笑开口道:“二少爷,我刚刚想起蛋卷的早餐还没做,就麻烦您帮我看一下,我想下去了。”她说完就走了。 蒋远完全想不到曹阿姨竟然把蛋卷扔给他就离开了,他怔愣着看着曹阿姨转弯下楼,直到蛋卷加大音量的哭声传进他耳里才反应过来。 “蛋卷乖……”蒋远无奈,只能继续柔声道,“你乖乖听话,等会吃完饭哥哥给你吃一颗糖好不好?” 然而他怀里的小粉团却并不好哄,她抱住蒋远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口继续伤心的哭着,任由蒋远怎么哄都不停。 蒋远担心吵到其他人,抱着她进了房间,关上门便一边摇一边走来走去,一只手还轻轻拍着她的背,怕她哭得厉害等会不舒服。 “呜呜……” 不管怎么劝说,怀里的小粉团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蒋远自己也觉得和两岁半的小孩子讲道理行不通,无可奈何只想,只能憋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哥哥唱歌给你听,你不哭了好不好。” 然而怀里的小粉团还是哼哼着不抬头,蒋远想了想,轻轻哼起歌来,他不记得歌词,只能哼出断断续续的曲调,不料怀里的小粉团没过多久却安静了下来。 哼完一曲,蒋远轻轻拍拍她,叫道:“蛋卷?” 然而怀里的小东西却没有动静,蒋远手臂微动,肉嘟嘟的小脸便软软的顺着他的手臂侧了过来,她浓密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显然睡得正香。 看到怀里的小东西粉粉嫩嫩的脸和自己干爽的衣服蒋远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原来她根本就没哭,全程都是在假嚎,难怪曹阿姨根本不担心,直接就把蛋卷留在了这里,不过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被她哭得慌了神,也一下子失了冷静。 蒋远哭笑不得,可是看着她不知道是因为睡着还是因为刚刚假嚎而粉扑扑的小脸,蒋远怎么也生不起气来,甚至在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蛋后,心瞬间柔软了下来,生出一种想要保护这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血缘上的妹妹的冲动,他有些理解后世所谓的“妹控”、“女儿奴”的存在了。 “蛋卷睡了?” 刚走出房间,蒋远就碰到了黎母,她看到蒋远怀里的一团,笑着问道。 “恩。”蒋远放轻声音道,“可是等会就要吃早餐了,我们要不要叫醒她?” 黎母笑盈盈的摇头,“不用,她睡不了多久,等她醒了再吃也一样,我们把她送到她房间就去吃早饭吧。” 蒋远轻轻点头,跟着黎母到了走廊另一边的一张粉色房门前,黎母打开门道:“把你妹妹放在床上,等会曹阿姨会上来看着她。” 蒋远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小粉团放到床上后又蹑手蹑脚的出来关上房门,看到门上挂着一个写着“蛋卷的房间”的小木牌,嘴角勾起的弧度不由深了些许。 蒋远跟着黎母下楼时,餐厅里人已经到齐了,而且还添了两张新面孔。 “这是你爷爷奶奶,今天早上才赶回来。”黎母及时介绍道。 “爷爷奶奶好。”蒋远闻言对两位老人微笑道。 黎老夫人闻言起身走了过来,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摸着他的脸,红着眼睛仔细端详着他。 就在蒋远以为黎老夫人会哭的时候,黎老夫人果然颤声道:“我的乖孙啊……” 蒋远抿了抿嘴,开始想等会该怎样安慰老人,还没想出说辞,就听到黎老夫人下一句话:“真帅!不愧是我孙子,有你爷爷当年的模样,就是瘦了点,得好好补补。” 蒋远:…… “妈。”黎父咳了两声,起身道:“小远刚刚哄了怀欣很久,现在也饿了,我们吃饭吧。” “好好好!”黎老夫人牵起蒋远,边走边道:“我乖孙就坐在我旁边,我多看看他,能多吃几碗饭。” 黎家整体装修都偏现代或者说偏北欧风格,但是餐厅的桌子确是典型的中式餐桌,圆圆的一大张桌子,坐十几人也不拥挤。 蒋远被黎老夫人拉着在她旁边坐下,本来坐在黎老夫人边上的黎父就得挪一个位置,黎父挪位置,其他人也得挪,直到黎怀锦坐到蒋远本来应该坐的位置,才停了下来。 黎老先生头发白了一半,看起来年纪最大,精神却很好,他看到蒋远后脸上没有太多情绪,等到蒋远坐下后才道:“以后我们来了,你就坐在这里陪你奶奶吃饭里你。” 蒋远闻言心里微讶,不过还是乖巧的点头。 吃过饭,桌上的东西刚刚撤走,黎老先生便道:“小远,有件事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 “您说。”蒋远轻轻点头,神色谦恭。 “你们这一辈都是怀字辈,而且你们兄妹三人的名字都是你外公取的,你是直接把名字改成黎怀远还是希望你外公再给你选一个字,。” 蒋远闻言抬头看向黎老先生,却并不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他垂下眼,思索了一会道:“我希望外公再给我选一个字。” 黎老先生闻言脸上有了些许笑意,说了声好便转头看向高老先生。 高老先生一笑,慈爱看着蒋远,笑道:“看到你之后,外公就已经想好了一个名字,黎怀澄,水静而清是为澄,外公希望你可以如同这个名字一般,即便受到外界的干扰,也能秉承初心,纯净明澈。” 即便受到外界的干扰,也能秉承初心,纯净明澈。 这句话在蒋远的脑海里盘旋,心里酸涩的同时也浮起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低垂的眼睫让人看不清神色,好一会才抬头,脸上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谢谢外公。” “好好好……”黎老夫人揽住蒋远的肩膀道,“怀澄怀澄,奶奶很喜欢这个名字,就像我们澄澄的眼睛一样,纯净明澈,让人一眼就知道是个好孩子。” 蒋远被黎老夫人抱在怀里,身体有些僵硬,因为他着实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却非暴力的接触,可是他却不想推开,他能够感觉到几位老人对他真心实意的喜爱,不论这份喜爱是因为血缘还是因为其他,都让他在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有些诚惶诚恐。 秉承初心,纯净明澈。 这四个字是几位老人的祝愿和期盼,可他却只能让他们失望了。 第16章 黎怀澄带着初七跑完步回来,刚走进庭院就听到屋里依稀传来哭声。 稍一思考,黎怀澄眼里已是了然,他没有直接进门,而是蹲下给初七擦干净刚刚跑进花园里沾了泥的脚。 擦完就见黎家负责一日三餐的王阿姨走了过来,她看到黎怀澄明显一愣,呐呐道:“二少爷,您回来了。” 黎怀澄抱起初七微笑点点头,脸上适时露出些许疑惑:“是不是来客人了,我听到里面有些吵。” “啊……这个……” 王阿姨拿着买菜的篮子有些不知所措,她先窥了眼并没有关紧的大门,才去瞧黎怀澄的表情,犹豫了片刻后向他凑近了两步,低声道:“二、康少爷……也就是之前和您抱错的那位来了。” 黎怀澄闻言表情惊讶,随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浅了些许,道:“既然这样,我也应该去看看。” 王阿姨闻言有些心疼,本应该是含着金勺出生的小少爷,却被蒋家人换了身份受了那么多苦,现在终于回了家,就算被黎家和高家千娇万宠也不为过,可是想起刚刚黎怀康哭着说不要离开的时候黎夫人不忍的样子,再看看眼前正经二少爷强颜欢笑的模样,王阿姨觉得不论黎怀康会不会留下来,黎怀澄日后的日子都不见得多么省心。 王阿姨两年前才来的黎家工作,对黎家人说不上多了解,可是心里却也有自己的一番看法。 这两年来,黎家除了黎怀康外,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挺好相处,单单黎怀康脾气很大并且骄纵,十分不尊重他们这些帮佣,虽然他们不会表现出对雇主的意见,但是心里也有自己的喜恶,至少她在知道黎怀康其实不是黎家的孩子时,八卦之心绝对大于对他身份变换的同情。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与黎怀澄的接触,王阿姨私下也感叹过果然黎怀澄这才是真正的黎家人。 王阿姨暗暗叹了口气,通过这两年,她也算是对黎家人的性格十分了解,黎夫人十分温和好说话,就是太过心善,从刚刚的情况可以看出来,她不但没有迁怒占了二少爷身份的黎怀康,甚至在心里将黎怀康和虐待二少爷的蒋家人分开了看。 虽说按照常理来说,黎怀康也确实无辜,可是至亲的亲人之间又哪里能够什么事情都从理智的角度思考呢,尤其是母子之间最重要不应该是无条件的信任和维护吗? 王阿姨读书少,但是在黎家这件事上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因为她本身就是一个母亲,所以她知道对一个孩子来说,特别是对一个从小就在缺乏安全感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来说,黎夫人若是站在黎怀康这边,即使是情有可原,日后黎怀澄也很难真正亲近她了。 只是黎怀康到时候到底会不会留在黎家,又哪里是她一个外人能够多说的?王阿姨摇了摇头,心里再次因为黎家发生的这种事情叹了口气。 不只是王阿姨在猜测黎家会不会留下黎怀康,现在整个庆市世家圈子的人也都在等着看黎家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毕竟圈子也就这么大,各家有点风吹草动其他人都能收到消息,何况黎家这件事可不是风吹草动。 狸猫换太子啊!经典戏曲不论过多少年都有人津津乐道,何况还现实就发生在他们身边,可见他们会有多么八卦了,甚至有人私底下开了赌局,赌黎怀康能不能留下来,虽然压黎怀康留下来的人没几个,但是也算是娱乐嘛。 不过这些暂时都不关黎怀澄的事情,他见王阿姨表情几番变换,道:“王阿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先进去了,您是要去买菜吧,路上小心。” 王阿姨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好的,您进去吧。” 黎怀澄对王阿姨挥了挥手,见她去了车库才转身打开门。 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黎怀澄能感觉到客厅安静了一瞬。 黎怀澄半垂下眼睫笑了笑,敛去脸上的情绪,走出了玄关。 “妈妈,怎么了,我听到里面有些吵。” 黎怀澄走进客厅,见到客厅里的情况后表情微怔,疑惑的看向站在一旁的黎怀锦道:“哥,发生什么事了?” “澄澄,你回来了。”黎母听到黎怀澄的声音就想要起身,这些天黎怀澄回来她都要帮他擦擦汗然后带初七去吃饭,虽然只是小事,但是就算是这么一点点接触,对于一个失而复得的母亲来说也已经是十分珍贵的相处时间了。 然而此时黎怀康坐在地上抱着她,让她无法起身。 “我回来了。”黎怀澄浅笑着点点头,视线落在抱着黎母腿的黎怀康身上,表情依旧疑惑:“这是……” 黎怀澄刚说两个字就对上了黎怀康满含恨意的视线,他目光微闪,不动声色的变换了一下姿势,转头看向黎怀锦道:“这是怎么了?” 黎怀澄一动,黎怀锦就看到了黎怀康的表情,他眉心一皱,下意识的往黎怀澄身边跨了半步,隔开黎怀康的视线后才道:“这是黎怀康,就是之前和你抱错的那个孩子。” 即便看到黎怀康对黎怀澄充满恨意的眼神,黎怀锦在保护亲弟弟黎怀澄的同时还是会下意识的维护黎怀康,毕竟十四年的相处不是说磨灭就能磨灭的,何况之前他都把黎怀康当做亲弟弟疼爱。 听到黎怀锦的解释,黎怀澄从黎怀锦身后走出来道:“妈妈,他怎么来了?” 黎母被问的一怔,脑子里思考着要怎么和黎怀澄解释才能不让他产生误会,可是在手里触到黎怀康脸上的湿意后,下意识的维护道,“康康他……他今天才知道他的身世,暂时有些不能接受,所以就跑过来了,我们正在劝他。” “这样啊……” 第11节 黎怀澄垂下眼敛眸“怀澄。” 黎父霍然起身,叫住黎怀澄后看了眼黎母和抱着她的黎怀康,撇开视线道:“我们等会就会把他送回蒋家,中午王阿姨会做你爱吃的蒜香鸡腿,你上去休息一会,等会吃饭了我再让人叫你下来吃饭。” 黎怀澄脚步微顿,轻轻点头:“好的,爸爸。” 然而黎怀澄刚转身,就听到黎怀康撕心裂肺的哭声:“我不要走,呜呜呜爸爸你不要送走我,你们不要我了吗?妈妈你也不要我了吗?我是你们的儿子啊,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我没有被抱错……妈妈你说过我是你最疼的小儿子的……” 黎怀康一边抽着气一边哭,脸都涨的通红,像是下一秒就会背过气似的。 黎母见状下意识的给他顺气,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小声安慰道:“不哭了,康康乖……” 黎怀康听到黎母的安慰后哭声更大,抱住她的腿道:“呜呜呜……妈、妈妈求求你不要赶走我,从我出生起您就是我妈妈……为什么现在却告诉我不是了,呜呜呜……” 黎母听得眼睛一红,不忍心的移开了视线。 她即便再心疼黎怀康,也抵不过知道自己亲儿子被虐待多年的心疼,黎怀康确实无辜,他刚刚出生也无法选择自己是否要被抱来黎家,可恨的只是他的父母,可是他的父母带走他们的亲生儿子之后那样对待他,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 将黎怀康送走,不论是对黎怀澄还是对黎怀康,都是最好的选择。 “康康……”黎母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知道你现在一时无法接受这个消息,可是你也该想想,你的亲生父母肯定也是非常想你的……” “他们才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明明你们才是我的亲生父母,为什么我出去一趟,回来就什么都不一样了!”黎怀康红着眼眶大叫道。 他早就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看了关于这件事情的报导,可是他根本不相信!他才是黎家的小少爷,他出生就比别人尊贵,那样粗鄙不堪的人怎么可能是他的父母,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的儿子! 黎怀康不愿意相信他不是黎家的小少爷,更害怕被送到那种他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贫民窟里,他抱着黎母的腿边哭边哀求道:“妈妈不要送走我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吵着要自己出去玩让你们担心了,我以后会非常听话的,求求你了……” 然而,比起黎母的心软,旁边的黎父则要冷硬许多。 他闻言直接道:“我们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在黎家生活了十四年,我们对你自然有感情,但是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该回去还是必须回去。” 黎父话落,黎怀澄脸上有一丝惊讶闪过,他没想过黎父会这么决绝。 然而也只有惊讶而已,即便黎父是黎家唯一立场坚定的人,黎怀澄也无法因此对他升起多少亲近和依赖来了。 黎父黎母没有做错什么,应该说上一世除了黎怀康,其他黎家人都很无辜,他们并不欠他什么,甚至在这一世得知他的身份后第一时间将他接回了家并且关怀备至,可是黎怀澄却还是无法接受他们。 若是没有这次匪夷所思的重生,他就只能尸沉大海,连为他收尸悼念的人也没有。 黎怀澄并不怪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亲儿子被掉包的事情,因为这并不是他们的责任,可是上一世荒诞曲折的经历早已经刻入他的骨血,他无法忘记暂时也不能释怀,所以很难在心底里真正接受黎家人。 他已经回到了他本来应该呆的位置,只是却再也难以融入这里。 第17章 黎父话落,屋内人神色各异。 黎怀康不敢相信自己一直敬重的父亲竟然会对他如此绝情,明明刚刚他回来时,父亲看他的眼神还带着感情,现在却毫不犹豫的说要送走他。 而这一切,都是在黎怀澄回来之后才产生的变化。 黎怀康抬头看向黎怀澄,心里的恨意如同翻江倒海久久不息,然而他再恨黎怀澄也知道此刻不能露出端倪,黎怀康虽然骄纵却并不愚蠢,此刻所有人想要将他送离黎家的原因都是因为黎怀澄。 所以,只有黎怀澄点头他才有可能留下。 黎怀澄刚走两步就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臂,转身就黎怀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此时正含着泪水看他。 “怀澄……”黎怀康用尽力气攥紧了他的手臂,语气哀求:“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黎怀澄眉心皱起,抽回自己的手道:“你的去留不是由我决定的。” “你可以!”黎怀康再次抓住黎怀澄的手,“只要你答应爸爸妈妈就会让我留下来……求求你好不好?” 黎怀澄将黎怀康的手一把扯开,被黎怀康抓住的那一片通红在他白皙的胳膊上显得格外突兀。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皮肤这么容易红。” 黎怀康本来只是想让黎怀澄吃点苦头,他以前经常这样教训班里不听话的同学,所以对力道把握非常精准,让那些同学就算吃疼也没证据告状,只是他没想到黎怀澄的皮肤这么容易红,他才刚开始用力就红了一片。 听到黎怀康道歉,黎怀锦快步走了过来,见到黎怀澄手上鲜红的指印后皱了眉,再看向黎怀康时带了探究之色。 黎怀澄的眼神让黎怀康十分受伤,他虽然厌恶憎恨黎怀澄,可是对黎家人的感情却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现在看到一向疼爱他的黎怀锦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他觉得非常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黎怀康嘴角翕动,委屈道。 黎怀澄放下手,说:“没事,一般这种掐出来的印记过一会就消了。” “我哪有掐你!”黎怀康连忙道,“我只是抓你的力气大了一些罢了,谁能想到你的手一碰就红了?” 黎怀澄似笑非笑的看着黎怀康,见他表情在他的注视下心虚起来才收回目光。 “哥,我先回房间了。” 黎怀澄突然觉得无趣,对客厅里的人点点头就想离开。 瞥见客厅里其他人的表情,黎怀康慌了神,如果黎家人觉得他对黎怀澄有敌意,那他就真的不能在黎家待下去了。 黎怀康心里被惊惧害怕充斥,再次抓住黎怀澄的手,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起来:“怀澄,对不起、对不起,我为我的亲生父母向你道歉,也为我刚刚不小心抓伤你道歉,我求求你原谅我吧,我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说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还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儿子,我太震惊太难过了,也根本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我、我绝对不会和你争夺爸妈的宠爱的,我求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求你了……” 说到后面,黎怀康已经泣不成声,看起来也格外可怜,一个才十四岁的孩子,骤然遭遇这么大的打击,会情绪失控也很正常。 不止本就对黎怀康有感情的黎家人,就连买菜回来的王阿姨听到他这样说,心里都忍不住同情起来,黎怀康再骄纵任性,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黎怀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抓住黎怀澄的手臂,哽咽道:“我、我把房间让给你……我搬到客房住……求求你了……怀澄,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我求求你了……” 在黎怀康的哭求下,黎怀澄的表情至始至终都十分冷静,他的视线扫过哭得好像要晕厥过去的黎怀康,以及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心疼的黎母,落在黎父深思探究的表情。 “你知道吗?”黎怀澄收回视线,语气平静,“我曾经也这样求我的养父母,求他们许多事情,可是都没有什么用。” 黎怀澄像是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突然变换的神色,语气更加淡然:“你很幸运,你有爱你的亲人,所以才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哭泣哀求,借此博取爱你的人对你的同情和心疼,然后用这些感情达到你的目的。” 见黎怀康似乎想要开口解释,黎怀澄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继续道:“我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既然你说希望征求我的同意,认为我可以决定这件事情,那么我告诉你我的看法,我同意你留下来。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想说的了,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黎怀澄不顾其他人会有什么表情也不顾他们听了这番话会有什么想法,牵着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安静的初七上了楼。 关上房门,黎怀澄坐到床上,表情平静。 “嗷汪汪汪……”一直没有出声的初七一边哼哼着一边扑腾小短腿往黎怀澄身上爬。 黎怀澄将它抱了起来,初七轻轻舔了舔他的脸,带着点浅黄色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是在担心他。 黎怀澄被自己的猜测逗笑,心里阴霾随着笑声消散,他蹭蹭初七的鼻尖:“谢谢。” 他不是什么都没有,他也并非孤军奋战,至少,初七还陪在他的身边。 “你知道吗?”黎怀澄缓缓滑下去,曲起腿坐在地上,敛眸轻声道:“其实刚刚,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黎怀澄放下初七,将头埋在双膝间,平复心里翻滚起伏的情绪。 其实当时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且十分矫情,但是现在再想起来,他却用轻到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口: “可是我从不会哭泣求饶,因为没有人会心疼我同情我,我也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捱过黑暗。” 初七歪着头看他,前腿扒着黎怀澄的腿,哼哼唧唧的叫着博取他的注意力,见他看过来兴奋的叫了两声,身后的尾巴摇得极快。 黎怀澄收起情绪,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饿了吗?” 初七连忙叫了两声,黎怀澄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帮它去拿罐头,然而刚起身就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黎怀澄脸上笑意散去,两秒口才开口:“请进。” 门被打开,黎母的身影出现在黎怀澄的视线里,“妈妈。” 黎母眼睛有些红,她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小心的瞧了眼黎怀澄的神色才道:“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黎怀澄笑容坦然。 黎母垂下眼,低声道:“澄澄,你刚刚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什么话?”黎怀澄一愣,看到黎母的表情后反应过来,“是真的,如果黎怀康想要留下来,就让他留下吧。” 黎母抿着唇,表情复杂,好一会才轻轻道:“妈妈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黎怀澄手指微微蜷起,唇边掀起浅笑,轻声道:“没有。” 黎母闻言松了口气,走进来拉起黎怀澄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柔声细语道:“妈妈代康康向你道歉,刚刚他情绪太激动不小心手下力气大了点,不过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从小力气就要大一些,有时候抱他妹妹都会不小心弄疼她,现在蛋卷都不让康康抱了……。” “没关系。”黎怀澄笑道,“我没有放在心上。” 黎母闻言犹豫片刻,继续道:“前段时间我和你父亲才得知并确认你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康,更不希望你回来见到他难过,所以便送他出去旅行了几天,他一直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你和他被抱错的事情,直到刚刚回来才听人说起……” 说着黎母看了一眼黎怀澄,见他眼睫半垂着,眉眼间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察觉她看他还抬眼笑了笑,笑容干净清隽,一眼便能扫去心头阴霾。 黎母回以一个微笑,拉着黎怀澄的手继续道:“康康不愿意相信他其实不是我和你爸爸的亲生儿子这件事非常正常,他年纪还小也没有受过什么挫折,我们和他说了许久才让他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难受,妈妈知道,蒋家人对你非常不好,也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所以康康的存在也会让你难受,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妈妈希望你能够理智的看待这件事情,不会让这些事情给你的心情和你的未来带来影响,也不会因此迁怒无辜的人……” “我知道的。”黎怀澄打断黎母的讲话后顿了顿,添上了称呼:“妈妈。” 见黎母看向他,黎怀澄笑道:“不论是我们被掉包还是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他都毫不知情,我不会因此责怪他更不会因此迁怒他。” 黎母点点头,说道:“妈妈和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原谅蒋家人,他们做错了事情自然需要承担,可是妈妈却希望你能够冷静的思考,理智的面对未来的人生可能遇到的事情,不要被仇恨蒙蔽你的心,成为一个善良明事理的人,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吗?” 黎怀澄嗯了一声,笑道:“我明白。” “澄澄,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黎母抓紧了他的手,对他道:“不论如何,你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后能够更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说完,黎母放开了黎怀澄的手,起身道:“马上就吃饭了,你跑完步回来还没来得及换洗吧,现在你洗个澡下楼吃饭刚好,妈妈在楼下等你。” 黎怀澄轻轻点头,帮黎母打开房门,见她下楼才收起笑意,关上门进了卫生间。 第18章 黎怀澄一出门就见到抱着黎怀欣正准备下楼的曹阿姨,黎怀欣见到他伸出手,撒娇道:“哥哥抱!” 黎怀澄笑了笑,却没有接过黎怀欣,而是道:“哥哥刚刚洗过手,现在手很冰,等会再抱蛋卷好不好。” 黎怀欣歪着头想了一会,踢着小短腿挣扎着要从曹阿姨怀里下来,曹阿姨怕她摔着,连忙将她放了下来。 她仰起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对黎怀澄道:“哥哥伸手。” 瞧着下方矮墩墩的一团,黎怀澄眼里多了几分真实的笑意,他蹲下把手伸到她身前,好奇她要做什么。 他笑道:“哥哥伸出手了,蛋卷要……” 话还没说完,黎怀欣暖呼呼的小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她扑闪着眼睛奶声奶气道:“蛋卷帮哥哥暖一暖,哥哥的手就不冰了。” 黎怀欣还不到三岁,就算两只胖乎乎的小手都抓着黎怀澄也不过抓住他几根手指而已,然而明明只有极小的一块地方能够感受到热源,黎怀澄却感觉像是泡进了温度适宜的温泉里,温暖的泉水将他重生后就一直埋在骨头里的寒意都被驱逐了些许,雾气氤氲,让他的眼睛都朦胧酸涩起来。 “哥哥你还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