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县令也疯狂》 第1章 前途尽毁的状元 东越国,越王城,秋风卷地。 “跟本王抢女人,本王让你前途尽毁,滚到临章那穷山恶水,做你的县太爷去吧。” “听说那边北辽人经常越境劫掠,你这位新科状元,可要好好保重。” “还不走,是不是担心云绸那个贱人?” “放心,本王将她卖到了最廉价的勾栏,专门伺候最卑贱的男人,你一定很满意吧?” 肃穆的宫门前,东越国二皇子赵炳,对着面前的年轻男人,一阵不要钱似的嘲讽。 年轻男人剑眉凤目、鼻直口方,白皙的皮肤看上去,颇有些当代奶油小生的味道。 只不过此时的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是一片茫然,就像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一般。 而随着赵炳的一句话,他身后的几个仆人,顿时也跟着开了口。 “状元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谢过王爷的恩典,拿上行李赶紧滚。” “别拉着脸啊,你应该感谢我家王爷仁慈,要不你还能保住狗命?” “得罪了王爷还捞了个知县,偷着乐去吧。” “……” 众人疯狂嘲讽之际,脑海中一片混沌的卫允,终于渐渐找回了一丝清明。 他现在最强烈的感觉,就是头晕目眩,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疯狂转动,转得他想吐。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衣着怪异的人又是谁? 什么情况,拍电影? 他惊奇的打量着周围的时候,一股潮水般的记忆,突然蜂拥着涌进了他的脑海。 这…… 什么情况? 我……穿越了? 除了这个极不靠谱的可能,卫允无法解释那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究竟从何而来? 按小说里的说法,此时的他应该处在一个与地球相平行的世界。 这块广袤的大陆上,分布着三个同样广袤的国家,北辽、南疆,和他目前所在的东越。 君权天授是此处最主流的思想,不折不扣的封建专制。 同时,初来乍到的卫允也终于慢慢明白了他是谁,还有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他还叫卫允,只不过身份变成了东越国今岁秋闱的新科状元。 但他这个状元是不幸的,因为他爱上了当朝二皇子赵炳最喜欢的女人。 春艳楼的当家花魁,云绸。 二人两情相悦,让求而不得赵炳勃然大怒,一道奏章断送了卫允所有的前程。 眼下卫允就要前往苦寒北境的一个小县,去当整个东越国谁都不愿意干的临章县太爷。 此时的临章,除了自然条件恶劣,也算的上东越国最危险的地方。 一山之隔的北辽国,早已将临章当成了长期饭票,常有骑兵跨境劫掠。 前三任临漳县,皆因此殉职。 奈何东越苦无良策,除了一次次往临章送枉死鬼,啥办法都没有。 于是风水轮流转,转来转去,就转到了他卫大状元身上。 卫允不禁想哭。 穿越前的他,怎么说也是个身家几个亿的成功商人,终日环肥燕瘦,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而现在,不止所有光环一去不返,他还马上就要踏上那条,随时可能丧命的死亡之路。 想想不知哪天,他的脑袋就可能变成北辽人的夜壶,卫允的后背就一阵发凉。 见卫允还杵在那不动,小鼻子小嘴、却长了双牛眼的赵炳,不禁冷笑:“状元公,怕了?” “现在想起来怕,是不是晚了?” “你爬到云绸那个贱人床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 “真不知道现在身在勾栏的云绸,看见你这副怂样,会作何感想?” 他嘴角勾起无比轻蔑的笑:“这样吧,你实在不想去也可以。” “本王刚踩了马粪,你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它舔干净,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赵炳鄙夷更甚:“拿张可有可无的脸面,换一条狗命,卫允,你赚大了。” 说着,他抬起满是污泥和马粪的右脚:“来吧?” 赵炳身后的几个手下,顿时一阵刺耳的附和。 “状元公,舔啊?” “别犹豫了,给王爷效劳,这是你上辈子积了德。” “舔吧,不丢人,反正在王爷眼中,你跟专吃大便的野狗,也没啥区别,哈哈……” “……” 这些人的吵闹,引起了宫门口无数百姓的观望。 “这不是新科状元公吗,出什么事了?” “听说得罪了二皇子,马上就要被贬去临章了。” “那可是个火坑,这要是去了,还回得来?” “……” 见卫允非但杵着不动,脸色还变了变,赵炳揶揄:“怎么,放不下面子?” “不舔也可以,那就乖乖滚到临章享受去吧。” “看在相识一场,本王在城西乱坟岗给你留块地,省得日后你成了孤魂野鬼,无处安身。” 随即,他渐渐收起笑容:“还不快滚,等什么呢?” “陛下圣旨早已下达,再敢迁延,本王现在就砍了你,滚。” 随着众人的奚落和指指点点,卫允的脸,也有方才的恐惧,变成了饱含无尽的怒火。 穿越之前,他一直是个头顶王冠、无比骄傲的存在。 这样的侮辱,他无法忍受。 更不能忍! 不就是去临章吗,不就是做个朝不保夕的县太爷吗,有什么了不起? 北辽人就那么恐怖,我还真就不信了! 看着赵炳嚣张而阴毒的脸,沉寂已久的卫允,终于淡淡的开了口。 他平淡的笑了笑:“王爷如此抬举,又亲在陛下驾前举荐,卫某足感盛情。” “卫某今日就前去上任,定不负王爷所托,不干出一番功业,誓不回朝。” 见他一改之前的软弱,说话软中带硬,好像突然变了个人,赵炳不禁有些奇怪。 随即,无尽的轻蔑,又爬上他的脸:“如此,那就赶快上路吧。” “对了,好好保住狗命,就算缺了胳膊少了腿,也千万别死了。” “说不定你还有回来,把云绸那贱人赎出来的机会。” “虽然她已经不知道伺候了多少男人,但本王相信,你不会介意的。” “到时候一个残废,配个婊……子,也算绝配了。” “记住了,活着就是本王给你的惩罚,人间就是本王赏你的地狱。” “滚!” 肆无忌惮的笑声中,孤身背着包袱的卫允,踽踽而行。 转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城墙,卫允冷笑长吟:“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越王城,卫某终有再回来的一天!” 第2章 我是你祖宗 半个月后,午间时分,寒气逼人。 “这应该就是临章城了吧,还真不是一般的破。” 快要掉渣的城门,和好像踹一脚都能掉下几块砖头的城墙,都让卫允不禁苦笑。 透过七扭八歪的城门,卫允顿时看见街边不少同样漏雨透风的破房子。 越王城正值深秋,而这临章却早已入冬,街上的行人更少得可怜。 偶尔看见一个,不是垂垂老矣,就是缺胳膊少腿。 一身青布棉袍的卫允,暗自思量道:“这定是北辽国长期犯边,留下的杰作了。” “三任知县尽皆死于非命,更何况寻常百姓?” 寒风中的卫允,拢了拢衣襟:“穿越就被贬到这种鬼地方,这也算得上地狱开局了吧?” “唉,回去是不太可能了,先进城再说吧。” 这段时间,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回到之前世界的办法,但每每睁开眼睛,皆是涛声依旧。 正当他大步进城的时候,城门口一声大喝却不期而至:“站住,干什么的,说你呢。” 说话者歪嘴、三角眼,身上还套着件歪扭而松垮的皮甲,晃着膀子,活像个兵痞。 此人刚从城门口处的一个木棚中钻出来,打了个哆嗦的同时,脸上也带着明显的不耐。 顺着迎面而来的寒风,卫允清晰的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酒气。 军纪如此涣散,难怪北辽人将这临章城,当成了长期免费的饭票,卫允心道。 他暗自担忧着的时候,寒风中的歪嘴汉子拧着眉毛,又开口了:“问你话呢,聋了?” 卫允深知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为上,于是他朝歪嘴拱手笑道:“军爷,在下……” 歪嘴的神情却愈发不耐:“哪那么多废话,有屁快放,别耽误大爷回去烤火喝酒。” 还想低调些的卫允,顿时不高兴了:“混账,小小守卫也敢如此托大,真是岂有此理?” 越王城里的赵炳惹不起,本县还怕你个守门的小卒不成? 歪嘴上前两步,将卫允上下打量了一番,狞笑道:“好小子,够狂,你有种。” “奶奶的,那个男人的裤腰带没栓紧,怎么还把你露出来了?” “敢跟大爷这么说话,我看你定是北辽奸细,前来刺探城中情报的吧?” “今日犯到大爷我的手中,就是你的末日到了,来人,把这小子给我绑了,严加审问。” 说罢,另外三个同样带着酒气的军士,就从木棚中钻出,摇摇晃晃直奔卫允而来。 见他们不问情由就要拿人,卫允火气更甚:“说我是奸细,有何凭据?” 歪嘴好像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不禁哈哈大笑:“凭据,大爷的话,就是凭据。” “可笑你一个藏头露尾的奸细,也敢在大爷面前胡诌乱扯,真是不知死活。” “识相的,赶紧供出跟你一道前来的同伙,否则定让你皮开肉绽,哭都来不及。” 卫允神情冷漠:“你们好歹也是朝廷的军兵,如此错抓好人、草菅人命,王法何在?” “一旦有司前来查问,你们的死期就到了。” 歪嘴狞笑:“县太爷都让北辽人砍了,哪个上官敢来这送死,你不是天冷冻坏了脑子吧?” “还愣着干什么,拿下。” 事到临头,不亮身份也不行了,卫允登时大喊:“住手,本县乃新任临章令,谁敢造次?” 歪嘴先是一怔,随即,他却露出了更加不屑的神情:“奶奶的,小子,你还真敢说。” “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县令大人,你也配?” “你这副鸟样要都能当县令,大爷就是县令他爹,他祖宗。” “把他拿下,今晚大爷亲自去大牢,将着冒充县令大人的东西,好好炮制一番。” 歪嘴一撇大嘴:“贱骨头,不吃点苦头,你不会说实话。” “等他认了奸细之罪,就押到城防营领赏,哥几个都有份。” 见三人还有些迟疑,歪嘴狞笑道:“出事我顶着,上。” 寒风中的三个名军士,彻底没了顾忌,直接上前将卫允按倒在地。 撕扯间,一个黄橙橙、方形的重物,顿时从卫允的包袱里滚落而出。 地上的东西,让歪嘴脸上的骄狂,瞬间凝固:“你……还真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当了这么多年的兵,他又怎会不认识这官家的大印? 跪在地上的卫允,捡起大印后,才慢慢爬了起来:“怎么,没想到?” 歪嘴顿感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他面前:“太爷,小人……” 至于另外三个刚动了手的,早瘫在了地上,当众为难朝廷命官,这跟造反有啥区别? 卫允冷笑:“现在怕了,刚才你不是挺嚣张的吗,真是山高皇帝远,庙小妖风大。” “本县若没记错,你不光要拿下本县严刑拷问,还是本县的爹和祖宗,有这话吧?” 歪嘴汗水,融化了薄薄的积雪:“太爷,小人不长眼睛。” “我不是人,当众冲撞太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小的这一回吧?” 他不要钱般朝卫允磕着头,三角形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慌。 县令是城中主官,虽然歪嘴背后有些势力,但这官面上的话,该说还得说。 同时他也相信,初来乍到的卫允,也不敢过度为难于他。 卫允冷哼道:“今日若饶了你,都对不起方才的屈辱。” “本县亮明身份,你还敢公然动粗,真是可恨至极。” “似我这般朝廷命官,你都说抓就抓,恐怕这城中的百姓,也没少被你们祸害吧?” 事情远超出歪嘴的预计,更重要的,是他的靠山不在这。 无奈,他也只有求饶:“太爷,求您开恩,放小人一马吧。” 卫允不为所动,沉声朝另外三人命令道:“把他押入大牢,本县安置妥当,再行处置。” 见三人竟有些迟疑,卫允眉头一皱:“怎么,你们想与此贼一同领罪,别不识抬举。” 跪在地上的其中两人,连说了几句不敢,这才万分不愿,押着歪嘴进了城。 卫允小心将大印收好时,渐渐远去的歪嘴,似乎尖声喊了句什么。 只是等卫允回过神,一切都已经被北风吹散。 见卫允脸色不佳,留下的军士,赶紧哈着腰开口道:“太爷,小人为您引路。” 看着城中百业俱废、一片萧索之像,卫允不禁长叹:“若北辽人再来,这可如何抵挡?” 约莫两炷香后,带路的军士突然停住了脚步:“太爷,县衙到了。” 第3章 女人一样的男人 饶是卫允素质不错,但此时仍忍不住想骂人:“这……是县衙?” 他面前两堵蛛网般开裂的墙垣中间,是两扇左摇右摆、好像随时会散架的破大门。 歪斜的牌匾上,布满了污泥雪沫,怎么看都像块变了形的棺材板。 薄薄的积雪,盖不住尚未腐烂的荒草,几片黄叶随风乱舞看,一片破败之相。 见带路的军士点头,卫允苦笑:“若不看匾,本县还以为到丐帮总舵了,这也太破了。” 军士面容苦涩:“自打上任太爷死后,就没人再愿补临章的缺,挺好个县衙,也荒废了。” 四下望了望,卫允这才开口道:“你回去吧,再敢为难百姓,本县决不轻饶。” 既然为官一任,那就不能让治下百姓受苦,况且,若北辽人再来,还要仰仗他们。 军士赌咒发誓般答应并离去后,卫允这才推开了县衙的大门。 里面的情况,跟外边没什么不同,漏雪透风,破烂的不成样子。 他还没进大堂,就看见堂中一个衙役打扮的单薄人影,正趴在桌上打着瞌睡。 脚步踩着积雪上的咯吱声,让堂中的人影,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擦了擦眼屎,又打了个哈欠,这才转头问道:“什么人,竟敢擅闯县衙?” 此人与卫允相仿,约莫二十五六岁。 他虽一脸困倦,却长眉细眼、唇红齿白,加上阴柔的声音,活像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只是他的头发有些散乱,而这正因如此,才使得他白净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凌乱之美。 看见此人的瞬间,卫允的第一反应,就是临章确实没人了,就连衙役都得拿女人充数。 见来人直勾勾的看着他,堂上之人顿时单手叉腰:“怎么不说话,你别不是来偷盗的吧?” 偷盗,你还真敢想,卫允苦笑,就这破地方,老鼠来了,都得含着泪出去。 他几步走到那人面前,掏出包袱里的圣旨和大印:“我是新任临漳令卫允,你是何人?” 眼睛扫过两样物什,女人似的男人顿时娇笑:“哎呦,原来是新来的太爷啊,真是失敬。” 他一把拉住卫允的手,娇滴滴的道:“太爷,人家叫段秀,是府里的衙差,见过太爷。” 滑腻腻的感觉,顿时让卫允有些窘迫:“段姑娘,男女有别,请自重。” 段秀笑容瞬间凝固:“太爷,说什么呢,人家可是实打实的纯爷们。” 纯爷们哀怨的小眼神,让卫允立时一哆嗦,取这么个名字,你爹娘还真有先见之明。 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卫允才开口道:“段秀,立即将其余衙差都叫来,本县要升堂问话。” 段秀兰花指一翘:“太爷,您面前的,就是衙门全部的人了。” 全部,卫允双眼一阵发黑:“就你一个,连师爷都没有?” 收起兰花指的段秀,抿嘴一笑:“我也可以是师爷。” 卫允顿时无语,他将纯爷们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也不像啊。” 谁想段秀却回身,抓起一顶师爷专用的青布小帽,一把扣在头上:“这回像了吧?” 卫允差点吐血。 他深吸了几口气:“怎么不再招几个人,这以后怎么办事?” 段秀幽幽长叹:“没用,北辽人一来,还不是全部完蛋?” 卫允皱了皱眉头:“他们都被北辽人杀了,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段秀举起白嫩的小拳头,在他胸口轻轻一锤:“说什么呢,您就这么盼着人家去死?” “若非人家武艺高强,几次保住了小命,又怎么会有跟太爷今日的缘分?” 缘分,不男不女的东西,让两世为人的卫允,头一次动了轻生的念头。 老天爷,你打个雷快劈死我吧! 而段秀则又握住了他的手:“太爷,以后就咱相依为命过日子了。” “您可要好好待我,我就是您的全部,懂不?” 卫允死命将手拽了回来:“再不好好说话,这衙门里,就一个衙役都没了。” 悻悻收手的段秀,却根本不怕:“打发了我,谁给你做饭?” 卫允服了,赶紧再换个话题:“别闹了,说说城里的情况吧?” 见说起了正事,段秀也稍微收起了些玩闹的样子:“咱这地界,可不乐观……” 他才说了几个字,衙门口的两扇破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给踹开了。 随即,一个顶盔贯甲的汉子,就带着两个士兵,大步流星的闯了进来。 段秀细长的眉毛皱了皱:“他怎么来了?” 卫允还没问来人是谁,壮硕的汉子,就已经到了二人面前。 此人满脸横肉、膀大腰圆,虽眼睛不大,但配上一部钢针般的络腮胡子,却更显彪悍。 怒气冲冲的汉子,粗大的手指朝卫允一指:“你就是新来的县太爷?” 虽不知此人是谁,但出于礼貌,卫允还是拱手道:“本县卫允,阁下何人,有何贵干?” 阁下二字,让汉子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听好了,本将是都尉大人的亲信。” “专门负责城中守卫的九人长,曹德坤。” 九人长,卫允暗笑,看这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越王城里的大都督到了。 见他笑脸相迎,曹德坤更加托大,直接拽了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卫允不禁有些恼火:“阁下,有何指教?” 曹德坤摸了把大胡子:“卫大人,听说你一进城就抓了本将的人,怎么回事?” 此事早在卫允意料之中,他淡然一笑:“阁下说的,是那个歪嘴吧?” “他当街辱骂本县,还动了手,抓他有何不对?” 曹德坤冷哼道:“此人隶属都尉大人帐下,就算冲撞了大人,也有军法约束。” “如此越俎代庖,你将本将至于何地,又将都尉大人的脸面至于何地?” “不瞒大人,都尉大人对此人颇为倚重,还请大人卖个面子,把人放了。” 卫允却寸步不让:“那要等本县判决后再说。” 曹德坤渐渐收起笑容:“你可能没听明白,本将说了,都尉大人对此人颇为倚重。” “在临漳,开罪都尉大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一旦北辽人再来,连你也要仰仗他老人家的庇护。” “能坐上县令的位置,卫大人应该也是个聪明人,你可想好了。” 第4章 呸,怂货! 明晃晃的威胁,竟让卫允淡淡的笑了:“好,硬气。” “不知北辽人面前,你可也有这般勇气,还有,你方才所说,是都尉大人授意?” 曹德坤老脸一红:“本将为临章流血拼命,岂容你如此侮辱?” “谁的意思,你管不着,得罪都尉大人,北辽人来了,万一他顾不上你……” “为这点小恩怨,闹个客死异乡,卫大人,值吗?” 卫允似乎权衡了一下:“也好,段秀,你速去牢里,将那歪嘴提来。” 段秀出门之际,眼中也浮现出浓郁的失望,敢情这新来的县令,也是个怂货。 本以为刚到就问东问西、方才还挺硬气的他,能给临章带来些希望,现在看来他错了。 听说小命不保,立马怂了,若北辽人再来,还能指望他带人守城? 笑话! 到时他不尿裤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曹德坤终于有了笑脸:“多谢了,他日北辽兵到,本将定请都尉大人保卫大人周全。” 说话间,段秀也一脸鄙夷的,将歪嘴带了进来。 看见曹德坤,歪嘴顿时一咧嘴:“大哥,你怎么才来?” 他又十分嚣张的对卫允叫道:“县令大人,说好要处置我,咋还怂了?” “没了我们兄弟,北辽人一到,你还不跟屠户刀下的猪一样,只有等死的份儿?” 难怪曹德坤非要将这歪嘴弄出来,敢情两人是兄弟,卫允暗道。 而他也想到,在城门口,歪嘴好像喊过类似的话,不过他没听清。 见卫允不搭话,歪嘴三角眼一瞪:“抓我,真给你脸了,还不给大爷道歉?” 卫允却眼神平淡,像在看小丑。 歪嘴大怒,对着他就是一耳刮子:“你奶奶的,聋了?” “瞪啥,咬我啊,记住,你能在临章活多久,得靠我们兄弟护着,听懂了吗?” 响亮的耳光,让段秀对卫允的鄙夷,又高了一度。 怂货,呸! 火辣的感觉,让卫允竟然笑了:“你敢打我?” 歪嘴却愈发张狂:“那又如何?” 卫允嘴角一勾:“你可能不知道,本县这县令是陛下亲封。” 他朝桌上圣旨指了指:“打我,就是打陛下的脸,你说,这该当何罪?” 身为衙役的段秀,下意识接口:“罪该处死。” 卫允却摇头道:“错,该诛灭九族。” 此处虽偏,但曹德坤兄弟还没有勇气造反,歪嘴的嘴更歪了:“你……你想怎样?” 怎么样,卫允冷笑:“本县要将你当堂判死,以慰陛下。” 曹德坤大惊:“卫允,你这是挖坟,北辽人到来,还得靠我们。” 卫允森然:“他自找的,本县劝你也少说两句,一旦天威降临,九族尽灭,悔之晚矣。” “靠你们之类的鬼话,也省省吧,你们若真有那两下子,前三任县令咋还都死了?” “不愿揭你们的短,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眼睛一横:“段秀,将此贼押出衙门,斩首示众。” “将人头悬于城门之上,这就是侮辱本县、不敬陛下的下场。” 方才还在骂卫允怂货的段秀,顿时来了精神,抓起墙角的腰刀,就将歪嘴拎了出去。 他娇气的像个女人,但手劲却不是等闲,歪嘴在他手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眼见歪嘴就要死,曹德坤扯脖子道:“卫允,都尉大人饶不了你。” 卫允冷笑:“你还是想想再闹下去,本县会不会饶了你吧?” “是带着尸体回家,还是公然与本县对抗造反,你看着办。” “还有那个什么都尉,真当本县怕他,他若不服,本县随时候教。” 看了看卫允手上的圣旨,曹德坤最终还是咬牙将剩下的话,一股脑全咽了回去。 眼见卫允像吃了秤砣,歪嘴怕了:“大人,小人再也不敢了,饶命啊,救我,大哥……” 段秀也没管他怎么嚎叫,将歪嘴推出衙门外,兜头就是一刀,半点都没含糊。 曹德坤不知是如何离开的县衙,但他心里却一遍遍咒骂着:“卫允,我要你不得好死!” 破旧的县衙中。 恢复了阴柔之态的段秀,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卫允,眼中的神采有些复杂。 卫允朝他摆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本县对你没兴趣。” 段秀翻了个白眼,兰花指一挑:“说杀就杀,您还真是个狠角色。” 卫允淡淡笑了笑:“不觉着本县怂了?” “别否认,你的眼神本县看得清楚,告诉你,这都在本县计算之中。” 见段秀不解,卫允慢悠悠的道:“歪嘴张狂,有曹德坤撑腰,定更加不可一世。” “本县料他必寻衅报复,这也正给了本县杀他、顺便警告下那个都尉的机会。” “一个小小九人长,都敢在本县面前放肆,不杀一儆百,以后也就没咱抬头的日子了。” 段秀叹了口气:“只是现在歪嘴死了,沈都尉岂能甘休?” 卫允在椅子上坐下:“那又如何,本县圣旨在手,又占理,他敢怎么样?” “你想说,以后的事,还少不了仰仗此人,尤其是北辽来犯。” “还是那句话,他若真有这本事,这临章也不会在北辽手中,落到如此境地。” “拿歪嘴这种人当亲信,此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混账有不如无,想击垮北辽人,还得靠我们自己,假手于人,终非长策。” 段秀眼前一亮:“太爷有何妙计?” 不想卫允却摇头:“本县初到,两眼一抹黑。” “但临章苦寒,北辽更甚,开春之前,他们应再无大举进犯之力。” “我们要趁机修葺民房、整顿军务,备足粮草。” “春风一起青黄不接,北辽定会再来,若裹足不前,本县必将步了前三任的后尘。” “好了,段秀,说说城里的情况吧……” 临章城北,城防营。 啪——晶莹的茶杯,在一个汉子手中,化作满地碎片:“他真这么说的?” 此人下级军官服色,嗓音低沉厚重,一道伤疤从左侧眉角延伸至耳根,状若蜈蚣。 加上满脸火气,份外狰狞。 曹德坤阴狠点头:“卫允初来,就不把都尉大人您放在眼中,煞是可恨?” “只是他有圣旨在手,这可如何是好?” 名为沈金城的都尉,拧起粗重的眉头,似在沉思。 半晌,他顿感眼前一亮:“奶奶的,有主意了。” “明天,就是他卫允的死期。” 第5章 谁都别想活 太阳偏西,县衙中。 商量了半晌,又见卫允说了些建议,阴柔的段秀,也很高兴。 但很快,刚爬到他脸上的喜悦,就被忧虑冲散:“太爷,说的热闹。” “眼下城中百业俱废,百姓谈北辽色变,我们该从何处下手?” 卫允叹了口气:“这样,你先去招几个衙役来,就我们两个,办事太难。” “本县知道百姓怕死,都不愿意来,多给些银子,必有勇夫上门。” “对了,现在县衙还有多少银子,本县也好事先计算一番。” 段秀面容枯涩,半晌,才慢慢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卫允轻轻的笑了笑:“三十万两,暂时应该够用了。” 三十万两,段秀的笑容都变了形:“太爷,咱们……只有三千两。” 卫允顿时感觉脑袋嗡了一声:“啥,偌大个临章县,就三千两银子,你们怎么做到的?” 段秀苦笑:“北辽人抢的,加上前任太爷挥霍的,剩这些就不错了。” 闭上眼睛的卫允,长长叹了口气:“先别管这些了,明天把人招上来再说。” “活人不至于让尿憋死,有了人,还愁没赚钱的法子?” 段秀眨了眨细长的眼睛:“咱这县衙,不用修缮一下?” 卫允四下看了看:“凑合住吧,条件有限,发展实力要紧。” “就算现在将县衙修成皇宫,等北辽人来了,还不是一样完蛋?” 对面的段秀,眼睛里闪过别样的神采:“您还真跟以往的太爷,不太一样。” “他们到任后,不是好吃好住,就是中饱私囊,这般公而忘私的,属下生平仅见。” 卫允轻笑一声道:“行了,别捧了,明日一早尽快办理。” 对他来说,这小小的临章,不过是个起点。 卫允真正的目标,是越王城中,给了他无限屈辱的赵炳。 有怨必报,这是卫允两世为人一贯的信条,为了抹平曾经的屈辱,什么苦他都能忍。 但段秀明显等不及了,说着就要出门:“别明天了,时不我待,属下现在就去。” 卫允看了眼窗外的天色:“你走了,本县晚上吃什么?” 段秀脚步根本没停:“后面厨房还有几个窝头,凑合吃吧。” 看着他扭动屁股、渐渐远去的背影,卫允哭笑不得:“还真是地狱开局。” 孤灯下,一手捧着窝头的卫允,正翻看着桌上落满灰尘的各种册子。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整个临章县,全面了解一下。 如此也好在防守北辽之余,凭借他上辈子的经商头脑,多赚些钱。 初更时分,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随即,段秀那张阴柔的脸,就出现了:“太爷,我回来了。” 见他耷拉着脑袋,卫允放下手头的册子:“没招到人?” 段秀叹了口气,凑近了小声道:“我嘴皮子都快说破了,这才连哄带骗找来俩人。” “他们就在门外,见见?” 俩人,卫允苦笑摇头:“不少了,咱们县衙这实力,顿时不就翻了一倍?” “让他们进来,本县怎么也得认识一下。” 一顿饭功夫,胡子拉碴的廖狗蛋,和瘦骨嶙峋的鲁小七,正式成了县衙中的一员。 灯火下的卫允,打了个哈欠:“回去早些休息,明天跟本县去城里转转。” 破旧漏风的房间里,卫允蜷缩在同样漏风的被子里,瑟瑟发抖:“这可怎么睡?” 恰在此时,房间外传来一阵低沉的敲门声,接着就是段秀的声音:“太爷,睡了吗?” 卫允叹了口气:“什么事,进来说吧。” 推开房门的段秀,又浮现出女人才有的妩媚:“太爷,长夜漫漫,要不要属下陪陪您?” 他的充满魅惑的小眼神里,包含了无数卫允实在不想看懂的内容。 娇滴滴的声音,让卫允顿时打了个哆嗦:“你还经营这个业务?” 段秀翘起兰花指,抿嘴轻笑:“这算什么,以往的几任太爷,都是我伺候的。” “他们都夸人家体贴呢,太爷,您要不要试试?” “你我相拥取暖,岂不美哉?” 鸡皮疙瘩顿时爬满了卫允的身体:“别,本县有洁癖,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眼神警惕的卫允,将身上的被子狠命掖了掖,生怕不男不女的段秀,就这么把他摁倒。 他窘迫的样子,让段秀再度一笑:“开玩笑呢,瞧把你吓的,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段秀并不断袖,人家是怕你着凉,给你送被子来的,这不……” 躺在床上的卫允这才发现,他手里还抱着床厚实的棉被。 将被子放在床上,段秀的兰花指又来了:“太爷,真不用属下陪陪您?” 卫允白眼一翻:“滚。” 段秀的娇哼声中,卫允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睛天已大亮。 皱着眉头,吞下了几个窝头后,卫允朝段秀三人一招手:“走,出去转转。” “用心去看,咱们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四人还没走出正堂,破旧的县衙外,就传来了一阵嘈杂。 随即,摇摇欲坠的大门,直接被人一脚踹开,上百个跨刀挂剑的兵卒,顿时蜂拥而至。 领头之人,是个脸色蜡黄、酒糟鼻子下,蓄着一道小胡子的中年军士。 此人面罩寒霜,好像卫允杀了他爹,又抱他儿子跳了井一般。 他脚步虚浮的带人到了四人面前,朝为首的卫允一指:“你就是新来的县太爷?” 卫允背负双手,面容严肃:“本县正是卫允,你们这么多人杀气腾腾,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小胡子眼中火气不减:“好,总算找到正主了。” “县衙欠了我们几百号弟兄两个月的军饷,而今大人你来了,该是时候给钱了吧?” 他也不管卫允什么表情,接着说道:“大人,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些只是代表。” “还有几百号人,正拎着刀剑,在城防营等消息呢。” “不是我们威胁大人,要是还拿不到饷银,今天这事恐怕没法善了。” “我们都是粗人,到时候干出什么冲动的事,还请大人别见怪。” 段秀不禁大怒:“你们要造反,这可是死罪。” 造反,小胡子嗤笑:“你看看我们这些人,个个一脸菜色,指不定哪天就要饿死。” “我等为了临章,拼死拼活上阵打仗,到头来连碗饱饭都吃不上,天理何在?” “就算我们今天造了反,也都是走投无路,把我们逼急了,谁也别想活。” “拿银子,还是大伙同归于尽,卫大人,给句痛快话吧。” 第6章 你耍我? 卫允微微皱起眉头:“兄弟,你先别激动,此事本县……” 小胡子根本不想听这些:“卫大人,你是铁了心不给银子了?” “那就别怪我等不讲情面,来啊,弟兄们,送这狗官上路。” 上百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和他们手里的刀剑,让一旁的段秀三人,顿时变了颜色。 其他两人还好点,但段秀却清楚,整个县衙只有三千两。 这点家当,要补上拖欠两个月的军饷,零头都不够。 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杀人对他们来说,比杀只鸡也难不了多少。 对方步步逼近,卫允的眉头却很平静:“是沈都尉让你们来的吧?” 小胡子狞笑:“这你不用管,不给银子,就去死吧。” “就算你是陛下派来的,我们也不怕。” 他身后众人,立时一阵附和。 “不错,今儿个拿不出银子,就把脑袋留下。” “反正早晚也得饿死,拉个当官的垫背,值了。” “什么陛下亲封,命都要没了,还怕这个,弟兄们,剁了他。” “……” 场面越来越乱,看得出,只要卫允说错一个字,必将血溅当场。 卫允丝毫还是不慌:“诸位,冷静,本县何曾说不给银子了?” 他更加确定,这些人就是都尉沈金城派来闹事的。 除了段秀,也只有沈金城亲信的曹德坤,知道他这知县是陛下亲封的。 也好,你想玩,本县就陪你玩玩,卫允暗道。 脸色变了几遍的段秀,忍不住小声开口道:“太爷,咱们……” 卫允手掌一竖:“本县自有打算。” 杀气腾腾的小胡子粗糙的大手一伸:“那就拿银子吧?” 寒风中,卫允咳嗽了一声:“银子本县没有。” 小胡子大怒:“姓卫的,你耍我?” 宽大的腰刀,顿时被他唰的抽出了半截。 生死面前,卫允依旧平静:“别急,本县虽没银子,却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稍等片刻,马上你们就知道该去找谁要银子了。” 他转头朝段秀吩咐道:“将本县昨晚翻阅的簿子取来,最上边那本。” 段秀看了看平静的卫允,又警惕的看了小胡子一眼,这才不太放心的快步转身而去。 这位新来的太爷,是临章的希望,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让人砍了。 小胡子眼中带着疑问:“你什么意思,最好别耍花样,否则……” 他一拍刀柄,一切尽在不言中。 卫允搓了搓僵硬的双手:“放心,今天本县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段秀速度不慢,很快,簿子就被送到了卫允手上。。 卫允轻车熟路将其翻开,又朝小胡子摆了摆手:“过来看看。” 小胡子狐疑的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慢上前了几步。 见他满是菜色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惊疑,卫允呵呵一笑:“明白了?” 小胡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这不可能……” 卫允朝小胡子一笑:“这上面盖着上任县令的大印,这能作假?” 他朗声道:“诸位,看清楚,你们的军饷上任县令没死前,就发到了沈都尉手中。” “至于你们为什么没领到,这就要回去问问你们都尉大人了。” 小胡子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卫允掂了掂手里的簿子:“证据确凿,你说呢?” “你们若还是不信,本县可与沈都尉当堂对峙一番。” 小胡子迟疑半晌,才缓缓收刀入鞘:“也好,我等就信你一回。” “可你记住,一旦此事不实,你会死的很难看。” “都尉大人待我等如兄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诬陷的,弟兄们,我们走。” 众人愤愤离去的背影,让卫允轻笑:“沈都尉,这回该轮到你倒霉了。” 面容妩媚的段秀,面带疑惑,不觉开口道:“太爷,这怎么回事?” 卫允也没藏着,他渐渐收起笑容:“所谓拖欠的军饷,其实早发出去了。” “只不过沈都尉趁北辽人作乱,浑水摸鱼,把军饷全都都私吞了。” “他以为前任县令已死,文书不知所踪,这才有恃无恐。” “若非本县昨日,将这些文书详加查看一遍,今天还真就麻烦了。” 段秀细长的眉毛皱了皱:“贪墨军饷,真是丧心病狂,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卫允摇了摇头:“有他后悔的时候,不说这个了,赶紧到城里去转转吧。” 段秀狠狠的哼了哼,这才示意昨天刚来的廖狗蛋和鲁小七,跟着卫允出了门。 午间时分,临章西城大街。 卫允呼着凉气,脸上的神色,跟满是阴云的天空差不多。 大片东倒西歪的民房,使他表情愈发僵硬:“本县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和这些姑且能称为房子的建筑相比,昨天他进城时看见的破屋子,已经算得上豪宅。 最要命的,是除了几个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整个临章城俱是这般:“这可如何过冬?” 稀稀落落的人群,多都是白发、伤残之人,一片垂暮之色。 更让卫允眉头紧锁:“怎么一个年轻人都没有?” “城中军兵不到一千,若是北辽人再来,凭这些老弱病残,如何抵挡?” 粗声大气的廖狗蛋苦涩一笑:“还不是北辽人闹的,年轻的、跑得动的都跑了。” “就剩下些老人、女人和孩子留在城中,苦熬着过日子。” “要不是我和小七老娘年迈,经不起颠簸,我们早走了。” 走在大街上,看着几个稀稀落落的小买卖人,廖狗蛋长叹。 卫允点了点头,又对段秀问道:“那你怎么不离开?” 段秀顿时没了笑容,阴柔的声音中,带着可见的痛苦:“以后,您会明白的。” 就连廖狗蛋和鲁小七,听见此话,神情也变得极不自然。 卫允也没多问:“也好,时间还早,再去东城看看。” 前往东城的路上,段秀一直心不在焉。 卫允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正散发着种,比北风还要冰冷的气息。 也正在此时,不远处一个男人,突然引起了卫允的注意。 他双眉登时皱紧,右手遥指、沉声大喝:“住手,你干什么?” 第7章 敢怒不敢言 他这一嗓子,让远处那个身材瘦小、脸色蜡黄的中年人,顿时浑身一颤:“不好。” 连他抓着灰布钱袋的手,也不禁颤抖了一下。 见被人发现,中年人八字眉一拧,扭头就跑。 身穿便服的卫允,双眼冒火:“拿下。” 无意的一眼,他正巧看见那个贼,偷走了街边老妇人的钱袋。 贼人跑了老远,丢钱的老妇人,才明白过来:“来人,抓贼,快来人啊……” 她瘫坐在地,拍着大腿大哭道。 同样一身便服的段秀三人,自然不敢怠慢,紧跟着追了出去:“站住。” 卫允上前两步,轻轻扶起老妇人:“老人家安心,我们定把钱追回来,您看……” 他朝段秀三人那边看了一眼,这一看,顿时将他吓了一跳。 跑出去不远的段秀,见贼人快没了踪影,竟双脚点地、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几个纵跃后,扭动屁股的他,直冲上房顶,一阵踏雪疾行。 卫允瞪圆了眼睛:“这是……轻功?” 这传说中的功夫,竟会在这娘们唧唧的家伙身上重现。 真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 昨天段秀曾自称武艺高强,但卫允根本没当回事,现在看来,倒是他草率了。 他心情还没平复,段秀已将偷钱的贼,给拎了回来。 卫允面容冷峻:“光天化日,盗人钱财,你该当何罪?” 不想那脸色蜡黄的贼,竟丝毫不惧:“娘的,你谁啊,敢管大爷的闲事,活腻歪了?” 卫允也没着急表露身份:“一个贼也敢如此嚣张,这临章还真是乱的可以。” “废话少说,将钱袋交出来,再跟我去官府领罪。” 被按在地上的贼人,竟然笑了:“官府,县太爷都没了,你还惦记官府?” “一群被北辽人吃干抹净的窝囊废,你以为大爷怕他们?” “再说了,小子,你说我是贼,证据呢?” 卫允一把从贼人怀中,摸出了老妇人的钱袋:“这怎么解释?” 贼人咧嘴一笑:“这是我的,有什么好解释的?” 卫允冷笑:“苦主面前,你还敢抵赖,老人家,这是不是你的钱?” 他将钱袋递到老妇人面前,轻声问道。 老妇人还没开口,地上的贼却狞笑着开了口:“老东西,想清楚再说。” “大爷可是断龙山上的好汉,别找不自在。” 眼圈泛红的老妇人,顿时打了个哆嗦,她枯槁的双手一阵乱舞:“不……不是我的。” “老婆子没丢钱,年轻人,你冤枉这位大爷了,快放了他吧。” “都是老婆子不好,大爷,我这给您赔礼了。” 说着,她竟弯下腰,朝地上的贼鞠了一躬。 卫允一怔,才几句话的功夫,苦主竟然反水了。 马上,他就意识到,问题定就出在这断龙山三个字上。 只是他还没开口,地上的贼已然哈哈大笑:“小子,听见没,这钱就是本大爷的。” “赶紧将钱给大爷拿回来,别惹麻烦。” 卫允根本没搭理他,而是对段秀三人道:“断龙山是什么地方?”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鲁小七,面带冷笑:“那是城外东边的一座大山。” “山上盘踞着一伙偷抢拐骗的贼,这小子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年,咱临章的百姓,没少被他们祸害。” “但官军对付北辽人已经应接不暇,没奈何,也只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卫允沉吟道:“怪不得这么嚣张,原来是一伙恃强凌弱的悍匪。” 地上的贼,扭动身子的同时,神情张狂的不行:“小子,你说对了。” “在临章地头上混,竟连断龙山都没听说过,瞎了你的狗眼。” “识相的赶紧放了大爷,再拿五百两银子出来,大爷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 他笑吟吟的看着卫允:“敢说一个不字,等大爷回了山,第一个让你家破人亡。” “狗东西,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放了大爷,滚回家拿银子去?” 卫允笑了笑:“不知死活的东西,落入卫某手中,还敢如此嚣张?” 干瘦的贼人,渐渐收起了笑容:“小崽种,听见断龙山的名头,还敢这么说话,有种。” “看在本乡本土,大爷再劝你一句,别找麻烦。” “今天你就算真将大爷送进了大牢,明天你也得跪着求大爷出来。” “看在你岁数小、狗屁不懂,拿五百两银子,爷不难为你。” “天色不早,大爷要走了,赶紧滚去拿钱,要不你们几个都要死,很惨的那种。” 卫允淡淡笑:“是吗,那我倒要看看,明天我是怎么跪着,求你出来的?” 他面带嘲讽之色:“你真以为本县治下的临章,是你们为所欲为的所在?” 本县,地上的贼人,顿时收起了张狂:“你……究竟是谁?” 卫允背负双手:“本县正是新到任的临漳县,卫允,断龙山,好大的名头。” 刚还叫嚣这要让他家破人亡的贼,顿时哆嗦了:“你是……太爷,太爷,饶命啊……” 卫允摇了摇头:“怎么,断龙山上的好汉,怕了?” “欺负百姓的劲头呢,快让我见识下,你是怎么让本县家破人亡的?” 偷钱的贼快吓死了:“太爷,小人不知死活,恕罪,您恕罪。” 卫允嗤笑:“这钱究竟是谁的?” 贼人玩命般磕着头:“她的,是那个老东……老人家的,太爷,小人知错了。” 卫允颇为满意:“知错就好,狗蛋、小七,将此贼押入大牢,日后处置。” 不知怎么的,廖狗蛋竟有些不好意思,但最终他还是上前,将求饶的好汉押往了大牢。 贼人远去,老妇人扑通跪倒在地:“太爷恕罪,刚才那么说,老婆子也没办法。” “要是得罪了断龙山,我们一家就都没活路了。” 卫允轻轻将其扶起:“老人家,本县明白,拿上钱,早些回家吧。” 看着老妇人踽踽而行的背影,卫允面罩寒霜:“看见了吧。” “敢怒不敢言,这临章的百姓,都被他们祸害成什么样了?” 段秀也是一脸阴鸷,妩媚的声音中带着冰冷:“太爷的意思是?” 卫允冷笑:“本县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本县到此,他们末日就到了。” 第8章 这不合理啊 临章县,城防营。 沈金城发黑的面皮上,蜈蚣样狰狞的伤疤,一阵剧烈的抖动。 他狠狠在面前的桌案上砰的一拍:“卫允,我跟你没完。” “若非本都尉急智,将责任都推到北辽人身上,那些快饿死的士兵,岂能善罢甘休?” “今天不止赔了几万两银子,还让本都尉颜面扫地,你说,怎么办?” 耷拉着脑袋的曹德坤,面露狰狞:“这卫允才到了两天,就将我等折腾的七荤八素。” “杀人在先,断我们财路在后,若任他再搞下去,临章哪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 沈金城摸了摸脸上的伤疤:“什么意思?” 曹德坤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凶芒闪动:“杀了卫允,一了百了。” 沈金城吸了口凉气:“他毕竟是陛下派来的县令,就这么死了,我们如何解释?” 曹德坤却很镇定:“大人放心,小人心中已有计较。” “临章的形势,朝廷很清楚,再者说,前三任县令全都死于非命,多他一个不多。” “再有新来的县令到任,咱们刚断了的财路,不就又回来了?” 沈金城还是游移不定:“可是……” 曹德坤有些急了:“大人,别可是了,贪墨军饷,这是多大的罪名?” “一旦卫允将此事捅到朝廷,连咱们的家人,都不免挨上一刀。” “就冲这点,他卫允也必须要死。” 抚摸着伤疤的沈金城,踱着步子沉吟半晌。 最终,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打算怎么做?” 见他终于松了口,曹德坤眼放寒光:“今晚属下就派人潜入县衙,送他上路。” “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段秀,整天跟在卫允屁股后狼狈为奸,他也要死。” 他弟弟歪嘴,就是被段秀一刀,砍了脑袋。 沈金城想了想:“那段秀可不好对付,几次在北辽人手中逃出生天,万不可大意。” 曹德坤冷哼:“‘暗算无常死不知’,就算他有通天手段,也只能做个糊涂鬼了。” “过不了几天,卫允的尸体,就会出现在城外。” “北辽人为抢掠过冬粮草,竟丧心病狂,杀了孤身出城巡视的卫大人。” “您就这般将此事上奏朝廷,上面也只能认为卫允自寻死路,如此,岂不干净?” 沈金城又摸了把脸上的伤疤,最终大手一拍:“好,无毒不丈夫,你去安排吧。” “小心为上,速战速决,切不可留下把柄。” 他嘴角冷冷勾起:“不让本都尉好好活,那你就去死吧。” 临章大街,太阳偏西。 细眉长眼的段秀,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寒风中的卫允:“太爷,您说吧,怎么干?” “实在不行,今晚属下就潜入断龙山,将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连锅端了。” 卫允不解:“你本事这么大,以前怎么就没去灭了这伙强盗?” 段秀声音妩媚却冰冷:“属下曾几度潜到断龙山下,却都七拐八绕迷了路。” “现在那瘦子落网,撬开他的嘴,摸清断龙山的底,给他来个一劳永逸。” “临章成了这样,那群畜生‘功不可没’。” 卫允将正理着鬓发的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就不怕失手,永远留在断龙山?” 段秀翘起兰花指,妩媚的朝城外一指:“就那十几把破刀,还留不住我段秀。” “再者说了,为城中父老,就算属下就此埋骨断龙山,又有何惧?” 此时的他,像极了卫允上辈子电视中,那些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如果不翘兰花指的话。 卫允点了点头:“说得好,这就回县衙,升堂问话。” “记住,此事定要绝对保密,走漏了风声,以后再找机会,可就难了。” 回去的路上,段秀心情明显不错,他扭着屁股问道:“太爷,您说那瘦子会轻易开口吗?” 卫允迎着寒风笑了笑:“不开口就大刑伺候,他的嘴还能硬过咱们的刑具?” “对付这种败类,万万不能有仁慈之心。” 原以为他会下不了手的段秀,顿时觉着自己想多了。 同时,他也猛然想起,卫允头一天进城,就将歪嘴当堂判死的壮举。 卫允不是酷吏,更非草菅人命之辈,但事到临头,仁慈毫无意义。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尊重、更敬畏生命,但这并不意味着,谁都能骑在他头上拉屎。 给脸不要,那就只能弄死你。 杀一人,救万人,这就是慈悲。 县衙大堂。 见卫允回来,瘦骨嶙峋的鲁小七,赶紧迎了上去:“太爷,人已入牢。” “狗蛋正看着呢,啥时候升堂?” 卫允点了点头:“将人提来,准备刑具,即刻升堂。” 鲁小七快步离去之际,段秀也戴上了青布小帽,看样子是准备继续客串师爷了。 卫允苦笑,这时男时女的家伙,还真是被窝放屁——能文能武。 他换好官服时,廖狗蛋和鲁小七二人,正押着干瘦的贼人,缓步进了大堂。 此时那贼人衣衫凌乱、眼神慌张中带着惊恐,连走路的姿势,都不太对劲。 而胡子拉碴、身形健硕的廖狗蛋,则是神清气爽。 这小子在牢里,应该没少挨廖狗蛋的黑棍吧,端坐堂上的卫允,暗自思量。 看见卫允,被扔在地上的贼人,顿时更加惊恐。 他挣扎着爬起,将麻木的双腿摆正,这才朝卫允磕头叫道:“太爷……太爷,小人知罪。” “您想知道什么都行,您若还不解恨,就杀了小人,可别再让小人回牢里了。” 他眼圈都红了,哪还有一点之前嚣张的样子? 卫允以为他是真怕了,于是轻描淡写开口道:“好,那就说说你们的断龙山吧?” 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卫允将拼死挣扎、死也不愿再回大牢的贼人黄三,又给送了回去。 看着那些没用上的刑具,卫允很困惑:“他怎么招的这么痛快,不合理啊,莫非有诈?” “还有,这他说的那些话,也反常的紧,狗蛋,你们在牢里都干什么了?” 廖狗蛋粗犷的脸,竟腾的红了:“太爷放心,这小子命在您手里攥着,不敢说假话。” “再者说了,这……不都是您的安排吗?” 第9章 意外的收获 卫允更不明白了:“什么意思,本县安排什么了?” 廖狗蛋的老脸更红了,他结结巴巴的道:“您当时不是说日后再审,于是属下……” 眼见画风不对,一身鸡皮疙瘩的卫允,顿时打了个哆嗦:“于是你干什么了?” 廖狗蛋一副“你何必明知故问”的样子:“于是属下就按您的吩咐,把他那啥了。” “太爷,您这是啥眼神,属下可都是按照您说的办的。” 他露出个是人都懂的笑容,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别说,还挺刺激,嘿嘿……” 事实也证明,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收手。 黄三是第一个受害者,但绝不是最后一个,廖狗蛋没羞没臊私生活,也就此拉开了帷幕。 卫允胃里顿时一阵翻滚:“闭嘴,太恶心了。” 他原以为那黄三,在牢里挨了廖狗蛋的黑棍,现在看来,还真是挨了后者的黑棍。 应该还是很黑的那种。 卫允无语到了极点:“老天爷,我做错啥了,你要这么对我?” “穿越到这鬼地方就算了,手下一共就三个人,还有两个不正常的。” “一个不男不女,一个连男人都能下去家伙,我受不了了。” “人家穿越,风光无限,为什么轮到我卫某人,就如此别开生面?” “就这,我还逆袭他大爷,老天爷,你快打个雷,劈死我吧!” 此时,他觉着廖狗蛋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或许下一个惨遭毒手的,就是相貌堂堂的他。 卫允眼中带着警惕:“好了,断龙山的地图也有了。” “今晚狗蛋和小七守留守县衙,本县和段秀,前去断龙山剿匪,三更天出发。” 段秀皱起纤细的眉头:“太爷,属下一人去即可,您还是在衙门,等回音吧。” “若您出了岔子,咱这刚有些希望的临章,可怎么办?” 卫允却不松口:“你自己去太危险,本县给你把风也好,就这么定了,三更出发。” 看着卫允转身离去的身影,段秀心中顿时流过一阵暖流。 跟着他,错不了。 三更时分,城防营。 漆黑寂静的小屋中,灯火皆无,只有四道黑影,无声伫立。 半晌后,看着面前三个夜行装扮的黑衣人,曹德坤面容冷肃:“都准备好了?” 三个黑衣人都没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曹德坤嗯了一声:“你们此行的目标,正是新来的县令卫允。” “都尉大人已经答应,事成之后,每人三千两银子,送你们远走高飞,再不相见。” “还有,若能活着将段秀带到我面前,我再加一千两。” 想了很久,他还是决定要亲手了结段秀,为歪嘴报仇。 曹德坤眼中浮现出一抹警告:“若没什么问题,这就出发吧,一切小心。” “千万别坏了都尉大人的大事,不然,后果你们知道的。” 三个黑衣人一言不发,无声点头后,就悄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看着面色阴冷的沈金城,曹德坤轻轻开口:“大人,人已经派出去了。” 沈金城点了点头:“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白吗?” 曹德坤嘴角勾起冷漠:“死人不会乱说话,卫允一死,那三个人也就没用了。” “此事再没有多余的人知晓,您放心便是。” 他转身离去后,沈金城的目光也渐渐转冷,他喃喃的道:“不,还有一个。” “谋害朝廷命官,这是多大的罪,只有你也死了,本都尉才能彻底安心。” 房中灯火悄然熄灭,一切又都恢复了沉寂,足以压死人的沉寂。 临章县衙,一灯如豆。 黑衣人离开城防营时,黑布遮面的卫允和段秀,也早已准备停当。 今夜的段秀,将昨日砍人的腰刀,换成了一把卫允从未见过的长剑。 此剑样式古朴,卫允看过不少兵器类的杂志,搭眼就知道,这绝非寻常货色。 所幸他也没多琢磨,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悄悄摸出了县衙大门。 驻守东门的军士,虽然没见过卫允,但却认识他亮出的腰牌。 顺了守军两匹马的卫允二人,出了城后一路向东,直奔凶名赫赫的断龙山而去。 呼啸的寒风中,段秀还是有些不放心:“太爷,您不该来,太危险了。” 卫允遮脸布抖了抖,似乎是笑了:“你可知为何本县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你我三更出发,到断龙山差不多就是四更,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 “所有人都在避风熟睡,安全的很。” “你剿匪,本县望风,速战速决,定保无虞。” “别废话了,时间不早了,快走。” 他马鞭一甩,顿时朝前冲出好几丈,段秀无奈,只要一声轻喝,赶紧追了上去。 黑暗中的断龙山,像个巨大的黑馒头,山上隐晦的灯火处,应该就是悍匪的山寨。 二人对着从黄三嘴里挖出来的地图,琢磨了好一阵,这才七拐八绕的上了山。 山风越来越大,卫允也多少有些紧张,若那些匪徒还没睡,那就麻烦了。 事实证明,他高估了这些匪徒的警惕性,空旷的寨门前,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院里燃着快要熄灭的篝火,呼噜声顺着寒风,钻进卫允的耳朵里。 卫允指了指不远处一个不大的土坑道,声音压得很低:“快去,本县在这守着。” “口哨为号,一有不对,赶紧撤离。” 段秀也没废话,示意他赶紧躲起来后,整个人就轻飘飘的,越过寨门,越进了院子。 卫允自然不敢耽误,小心翼翼钻进了土坑,警惕的注意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后。 风吹散了云层,露出一弯新月,卫允焦急的拢了拢衣襟:“四更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现在唯一能让他心安的,就是山寨里还没有任何动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正当他想哈口气暖暖手时,手上沾染的漆黑,和少许黑色的碎屑,顿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月光下的卫允,将手上的乌黑,和所处的土坑小心打量了一遍。 无边的喜悦,顿时与他撞了满怀:“这真是无心插柳,太意外了。” 第10章 都是你自找的 临章城,城防营。 沈金城面容阴鸷,脸上的伤疤也在不断跳动,满脸狐疑:“你们说什么,卫允不在?” 三名黑衣人中的一个,朝沈金城拱了拱手:“大人,正是如此。” “我等找遍了县衙,非但卫允不在,就连那个不男不女的段秀,也没了踪影。” “县衙中,只有个瘦子值守,我等不敢耽搁,特回来向您禀报。” 沈金城脸色极为难看,十分警惕的朝曹德坤看了一眼:“怎么回事?” “是不是卫允二人提前听到了风声,这才连夜躲出去了?” 曹德坤顿时紧张:“不可能,除我们五人,再没有外人知晓。” 沈金城冷笑:“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为巴结卫允,自愿做了内鬼?” “所谓人心隔肚皮,你们说是吗?” 最后那几个字,尾音被他拉的老长,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呼啸的寒风,毫无预兆的从门外灌了进来,火光下的四个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任谁都看得出,此时的沈金城,已经动了杀心。 曹德坤正要解释,一个裹挟着寒风的军士,突然冲了进来。 此人似乎并没发现屋中气氛不对,他朝沈金城一拱手:“大人,有情况。” 沈金城不爽的看了他一眼:“有话快说,哪那么多废话?” 军士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再废话:“东城来报,新来的卫大人,带着段秀出城去了。” 沈金城又皱起了眉头:“怪不得县衙没人,原来是这样,他们干什么去了?” 曹德坤四人听罢,这才深深松了口气。 报信的军士理了下思绪:“守城的兄弟说,约莫三更时分,卫大人二人出了城。” “一名兄弟远远跟上,四更左右,那名兄弟发现,他们竟悄悄上了断龙山。” 三更,沈金城眉头又紧了几分:“他还是真是命大,再晚出去一会儿,我们就得手了。” “只是这死冷寒天的,他去断龙山干什么?” 曹德坤眼珠一转:“大人,管他去干什么,这可又是咱们的机会。” “整个临章谁不知道,断龙山上住着一伙悍匪,卫允此去,定与匪徒有所勾结。” “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真是罪不容诛。” “只要我们现在发兵,将卫允堵在断龙山,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说过不清楚。” “一旦坐实他通匪,就算您当众一刀砍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那个段秀,没了卫允撑腰,什么时候解决,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到时候说不定,大人还能凭借此功升迁,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沈金城顿时眼睛一亮:“传令,点兵一百,立马赶往断龙山。” 看着渐渐苏醒的城防营,他面露狰狞:“卫允,这都是你自找的。” “若你的脑袋,能让本都尉永远离开这鬼地方,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沈金城神情猛然一肃:“出发。” 断龙山,山寨门前。 四更将尽,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但此时的卫允,脸上却带着无限的喜悦。 没错,他方才无意中发现的东西,正是藏在土坑中的煤炭。 穿越之前,他曾做过煤炭方面的生意,因此对此颇为熟悉。 月光下,他的神情很是激动:“老天啊,你终于眷顾了卫某一回。” “白天还在为百姓如何过冬发愁,这么一来,不就全都解决了?” 和穿越前许多山区一样,整个东越国都是靠薪柴取暖做饭。 对城中那些无力砍柴的老弱妇孺而言,这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只要将其运回去,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土坑中的卫允,迎着刀子般的寒风,小心朝四处看了看。 他若估计的没错,恐怕他脚下的这座断龙山,就应该是一座硕大的煤山。 数量如此庞大的煤炭,恐怕就算整个临章烧上几年,都没任何问题。 喜悦的神情慢慢爬上了卫允的脸颊:“若能就此开辟一片市场,定能好好赚上一笔。” “发了,这回真的发了。” 眨眼之间,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构想,与此同时,更深的笑容,也爬上了他的脸。 看着土坑中傻笑的卫允,不知何时出现的段秀,顿时无语:“太爷,您这干什么呢?” “说好的望风呢,好在没出啥事,要不我让人砍碎了,您都不知道。” 卫允从喜悦中醒来,有些不好意思:“本县这不是对你有信心吗?” “对了,都解决了?” 信心,段秀妩媚的翻了个白眼:“二十个人,一个不剩,临章能安生几天了。” 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像刚死在他手里的,不过是二十只鸡而已。 卫允点了点头:“干得漂亮,方才本县发现了很重要的东西,快走吧,回去再说。” 段秀也多没多问,将卫允扶出土坑,就朝下山的小路而去。 山路将近,呼啸的寒风也跟着小了不少。 扭着屁股的段秀,心情似乎很好,连声音也恢复了往日的妩媚:“太爷,您发现什么了?” 卫允还没接话,粗壮有力的声音,顿时冲远处的黑暗中传了过来:“围起来。” 火光和声音出现的一样突然,等卫允反应过来,他才发现已身陷重围。 段秀的剑刚要出鞘,却被卫允一个眼神制止:“住手,别冲动。” 他看得清楚,周围这些人,都是身穿城防军服色,应该也算自己人。 刺眼的火光中,卫允看见一个手握马缰的中年汉子,正慢慢的朝他们靠了过来。 汉子脸上蜈蚣状的伤疤抖了抖,马鞭遥指:“这位就是卫大人吧,可认得本都尉?” 卫允轻轻的笑了笑:“都尉大人,久仰大名。” “如此深更半夜,您怎么有兴致到这断龙山来?” 沈金城淡笑:“自然是为了卫大人而来。” 卫允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沫:“你这消息,还真是灵通。” 他的渐渐收起笑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卫允,身为朝廷命官,你竟敢暗通匪徒,该当何罪?” 这种场面,自然少不了曹德坤:“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卫大人,你真不该怎么做。” 卫允很平静:“说本县通匪,证据何在?” 沈金城冷笑道:“你这时候出现在断龙山,就是证据。” “好了,卫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等到大牢里再说吧,拿下!” 第11章 深藏不漏的高手 见军士们围了上来,卫允浑然不惧:“放肆,本县是陛下亲封的临章令,谁敢造次?” 沈金城面容阴鸷:“你还有脸提陛下,他若知道你勾结匪徒,恐怕也不会高兴吧?” 他眼中的笑意,慢慢化作鄙夷:“可笑你为一己私欲,竟与悍匪沆瀣一气。” “真当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了你,如此丧心病狂,真是罪不容诛。” “你张嘴陛下,闭嘴陛下,本都尉倒要问问,你究竟将陛下置于何地?” “懂事的赶紧跪地受缚,敢说一个不字,本都尉要你脑袋。” 曹德坤不失时机道:“大人恪尽职守,真是我辈楷模。” 沈金城勾起一丝笑容:“保境安民,理当如此。” 他恬不知耻的样子,让卫允冷笑:“沈都尉,说得好。” “不知你把军饷揣进腰包时,是不是也这般大义凛然?” 沈金城的脸顿时变了:“卫允,不要东拉西扯,知法犯法,你还有理了?” 卫允摇了摇头:“都尉大人,你还真是言辞凿凿。” “就因本县出现在这,你就认定本县通匪?” “如此说来,沈都尉你也在此,本县是不是也可以说你通匪?” 沈金城万没想到,这时候卫允还敢反将他一军:“胡说,本都尉何曾通匪?” 卫允冷笑:“你不是通匪,本县就是,这是不是太搞笑了?” “说本县通匪,证据呢,如此凭空指责,真当本县可欺不成?” “今日不拿出个说法,就算到了吏部,本县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沈金城狞笑:“你没机会去吏部了,今晚,就是你的末日。” 卫允根本不惧:“好啊,动手吧,私杀县官,听着都刺激。” “只是你可要处理好这些人,最好灭口,不然此事一旦传出去,足够你抄家灭门。” 他这话一说,沈金城明显感觉所有人的脸都变了,警惕之色,溢于言表。 证据,他面容阴冷道:“从山上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据。” “断龙山七拐八绕,你为何认路,加上悍匪横行,若非通匪,你又怎么活着下来的?” “凭这条,本都尉就能将你送到三法司治罪。” “你可千万别说,你不是通匪,而是来剿匪的。” 卫允点头:“没错,本县正是来剿匪的。” “上山的路,是本县从捕获匪徒口中得知,他就押在县衙,可随时对质。” 沈金城嗤笑:“这么多年,还没人抓到过山上的贼人。” “你一来,贼人就落网了,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吧,两个人剿匪,当本都尉是傻子?” 卫允淡笑:“如今匪徒尽数诛灭,一直抓不到人,只能说明你没用。” 沈金城收起笑容:“卫允,本都尉是不是给你脸了?” “你还真是属猴子的,给你个杆子,就想往上爬。” “剿匪,你也是那块料,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东西,你们还真当自己是人物了?” “废话够多了,来人,将他们绑了,回营。” 见军士又围了上来,被骂成不男不女的段秀,顿时拧眉拔剑:“谁敢造次?” 沈金城等的就是现在:“上,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卫允示意段秀冷静,这才开口道:“都尉大人不信,何不上山看看?” 沈金城冷哼:“这种拖延时间的把戏,很愚蠢。” 卫允嘴角一勾:“不如我们打个赌,若本县说法不实,随你处置,如何?” 沈金城思忖片刻:“也好,那就让本都尉见识一下,卫大人的壮举,走吧?” 卫允却并不急着走:“等等,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沈金城想都没想:“本都尉若输了,不光放了你们,还跪下给你道歉。” 卫允呵呵一笑:“当真?” 沈金城冷哼:“军中无戏言,本都尉一言九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必担心。” 曹德坤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大人,这……” 沈金城冷哼:“你真当他们能杀光悍匪,痴人说梦。” “卫允,话又说回来,若情况跟你说的不一样,别怪本都尉无情。” 卫允在他手里,他也不怕对方耍花样。 一旦证明卫允有罪,那就能名正言顺的,得到升迁的机会,何乐不为? 卫允一伸手:“请吧。” 山上依旧很冷,但沈金城却激动的手心出汗,一会儿拿下卫允,好日子就来了。 到时换个风调雨顺的好地方,还愁没银子捞? 他做着美梦时,冲进山寨的军士,已将匪徒们的尸体抬了出来:“大人。” “共二十具尸体,除了咱们的人,再无活口。” 笑容顿时僵在沈金城脸上:“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两个人砍死二十个悍匪,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难不成这满脸笑意、两手空空的卫允,也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 沈金城一阵恍惚。 卫允淡笑:“都尉大人,事实俱在,跪下道歉吧?” 见沈金城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卫允冷然:“怎么,一言九鼎的都尉大人想反悔?” “这么多人看着,将拉出的屎坐回去,不太好吧?” 他朝沈金城靠了两步:“你贪污军饷在先,言而无信在后。” “人心要散了,以后兵可就不好带了,孰轻孰重,你好好掂量。” 果然,沈金城一抬头,就看见手下的上百人,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出于对卫允这个“高手”的恐惧,他竟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 逼到这份上,若再食言,别说升官,以后这些人会不会听他的,都是个问题。 要是卫允一激动,再把军饷的真相抖落出来,这些专业砍人的丘八,断不会轻饶了他。 许久,他两眼一闭,黑着脸跪在卫允面前,挤着牙缝道:“卫大人,多有得罪。” 卫允根本没扶他的打算,只是呵呵一笑:“都尉大人太客气了,起来吧。” “没什么事,本县就告辞了,有空来县衙坐坐,本县请你喝茶。” 看着卫允二人飘然离去的背影,沈金城牙都快咬碎了:“卫允,等着吧,这事没完。” 回城的路上,段秀暗爽之余,也带着忧虑:“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以后可要小心了。” 卫允根本没当回事:“他还能怎么样,不说这个了,赶紧回去,本县还有大事要办。” 第12章 瞧你那点出息 回到县衙,天也快亮了。 卫允虽一身疲惫,却也没有休息的意思:“段秀,赶紧准备一下……” 天放亮不久,临章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卫大人亲手写的告示。 几声响亮的锣声过后,看热闹的也就来了。 “真是奇了,上任县太爷死后,有日子没见过官府的告示了。” “咋回事,不是那帮天杀的北辽人,又来了吧?” “我看八九不离十,乡亲们,赶紧躲躲吧。” “……” 很快,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眯缝老眼看了半天,才开口道:“没事,不是北辽人。” “这是新县太爷的榜文,说要征调一百名精壮民夫,和一些大车,到县衙做活。” “上面还说,应征的民夫,都能拿到二钱银子的工钱,就这意思。” 众人松了口气之余,也又开始了疯狂的议论。 “给官府干活,还能拿钱?” “我看不一定,人家当官的,哪有闲工夫逗咱这穷鬼开心?” “你懂个屁,官府不找咱要钱就不错了,挣他们的钱,瞎了你的心。” “……” 众人狐疑之际,各处少数几个动了心的汉子,也开始往衙门方向聚集。 两个时辰后,太阳升的老高。 稀稀拉拉的人群,和几辆破车,让卫允顿时皱紧了眉头:“这……有一百人?” 段秀神情苦涩:“一共三十二个,这就不少了。” “精壮汉子都快跑光了,能来这些都不错了,您就凑合用吧。” 瘦猴样的鲁小七,表情也不太好看:“经过前几任太爷的压榨,大伙对官府早失望了。” “这些人还有不少,是实在没了活路,这才半信半疑,冲着那二钱银子来的。” 看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让百姓,重拾对官府的信心,卫允暗道。 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么大的临章城,真连一百个壮汉都凑不齐。 卫允苦笑着清了清嗓子:“诸位,我是新来的县令,卫允。” “榜文大家都看了,本县再重申一遍,你们好好干,都能拿到银子。” “你们要做的,就是去城外断龙山,将本县要的东西挖回来……哎,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原本的三十二个汉子,顿时又跑了一大半。 “这县太爷疯了,上断龙山,怎么想的?”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去悍匪的地盘上挖东西,这不找死吗?” “别废话,快跑吧,等死啊?” “……” 苦着脸的卫允,这才想起来,除了昨晚的人,根本没人知道,断龙山已经完了。 好说歹说,卫允才勉强让剩下的人相信,如今的断龙山上,早没有了危险。 为让众人安心,卫允直接带人,跟着他们一同到了断龙山。 山上的煤炭,埋藏的很浅,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被民夫们装上了大车。 谁也不知道这黑乎乎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但为了银子,也没人废话。 看了眼远处的山寨,卫允心头一动:“这群悍匪盘踞多年,不能一点积蓄都没有吧?” “段秀,你跟小七上去找找,说不定会有些意外的收获。” 大半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成车的煤炭运回去不少,但段秀二人,却一直没有动静。 就在卫允快放弃的时候,一脸喜悦的段秀,突然轻飘飘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段秀阴柔一笑:“太爷,找到了,好家伙,白花花都是银子,足有几万两,咱发了。” 卫允故作淡定的道:“几万两银子,就高兴成这样,瞧你那点出息。” “等太黑了,你们两个将银子运回来,切记,不可声张。” 临章县衙。 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东西,一个刚拿到银子的民夫,不禁问道:“太爷,这有啥用?” 卫允淡笑:“此物叫煤炭,跟你们烧的柴一样,取暖用的。” 他尽可能简单的,将煤炭的作用,跟这些古人说了一遍。 汉子不太相信:“这……能取暖?” 卫允也没多解释,而是命人将煤炭,填进了后院的灶台。 没一会儿,看着冒出热气的大锅,方才的汉子,顿时瞪圆了眼睛:“太神了。” “要是我们也能用上这东西,就不用顶风冒雪的去砍柴了。” 其他民夫虽然没说话,但眼睛里却都满是同样的神采。 卫允一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县将这东西弄来,就是给大家用的。” “明天起,凡贫苦百姓,皆可免费领五车煤炭,老无所依的,七车,如此可好?” 民夫们瞬间全跪下了,红着眼眶说,终于碰见爱民如子的好官了。 扶起众人的卫允,也挺高兴,有了百姓的支持,以后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方才说话的汉子,昏黄的眼珠一转:“您刚才的意思,是明天我们还能来干活?” 卫允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本县还需要更多的人。” 有了山寨里的银子,他的腰杆也硬了:“你们好好干,每天都有银子拿。” “非但如此,本县还要将用不完的煤炭,全卖出去,带你们过上好日子。” 说话的汉子高兴之余,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太爷,这么金贵的东西,可得看好了。” “万一让人偷了,咱就亏大了。” 卫允笑了笑:“这就靠你们了,本县需要二十人驻扎在断龙山,守卫煤矿,工钱另算。” 始终在搭话的汉子,想都没想:“太爷,我叫孟大成,我报名。” 卫允点了点头:“好,看你还挺激灵,山上的事,就先交给你了。” 转过天来,天还没亮,县衙门外的喧闹,就传进了卫允的耳朵里。 拉开大门的他,顿时吓了一跳,上百个齐装满员的汉子,正黑压压的堵在门口。 寒风中,孟大成朝卫允一咧嘴:“太爷,大伙来上工了……” 未来几天,将烧煤的安全常识教给百姓后,卫允的煤炭,也源源不断的运进了百姓家中。 有了取暖物资,整个临章似乎也多了几分生气,就连街上的人,也多了不少。 山上的银子,早运了回来,正当卫允数着钱的时候,鲁小七突然走了进来。 干瘦的他,朝卫允拱了拱手:“太爷,城里的几位乡绅求见。” 卫允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眉峰一挑:“他们来干什么?” 第14章 我弄死你 打发了五个乡绅,卫允数钱的心情也没了:“小七,走,出去转转。” 出了衙门后,二人边走,卫允边问道:“煤矿那边怎么样了?” 干瘦的鲁小七笑了笑:“太爷放心,段秀在那边盯着呢,没啥大事。” “现在城中的穷苦百姓,大多都烧上了煤炭,您瞧,这街上都热闹了不少。” 果然,卫允一抬头,就看见了不少面带喜色的行人。 “老哥,气色不错啊。” “这不还多亏了咱太爷送的煤炭,屋里暖和了,人也精神不少。” “这话对,咱这太爷,真是少见的好官。” “……” 鲁小七呵呵一笑:“太爷,听见没,大伙夸你呢。” 卫允朝远处望了望:“老百姓很容易满足,吃得饱、住的暖,这就够了。” “可在本县看来,带领大伙富起来,再解决北辽人的麻烦,这才是治本之道。” 还有句话他没说,只有将临章打造成安定的大本营,他才有找赵炳复仇的资本。 身为本地人,鲁小七自然很高兴:“太爷,卖煤的事,啥时候开始?”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卫允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主意?” 鲁小七眼珠一转:“想将煤炭卖出去,恐怕还得太爷亲自出马。” “拿临近的紫云县说,有近十万户,最重要的是有钱,但一入冬,也冷的吓人。” “您可能不知,因紫云县是高祖皇帝龙兴之地,山中林木多数不允砍伐。” “他们有钱,烧火的柴都是大量从外边买进,咱这煤炭,不比柴火强多了?” “那天我算命先生说,今年要比往年冷得多,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若您能搭上紫云县县太爷这根线,咱们的煤炭,还愁卖不出去?” 卫允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样:“行啊,小七,你想的比本县还周到。” “说实话,本县正不知将煤炭销往何处,你这番话,可解了本县的燃眉之急。” 鲁小七挠了挠脑袋:“对了,太爷,还有件事。” “段秀准备教些资质好的民夫练武,要给太爷您,积累些啥后备力量。” “用他的话说,一旦北辽人来了,咱也不至于坐着等死,您看咋样?”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挺后悔,说之前要这么干,恐怕咱也不会败的那么惨。” 卫允不能再满意了:“好,不止民夫习武,你和狗蛋也得学,本县有大用。” 听说要摔摔打打去练武,鲁小七顿时有些不愿意。 只是他还没说话,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就来到了二人身前:“这不是太爷吗?” “您可是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救星,乡亲们,快磕头啊。” 经他这一嗓子,街上的人,顿时在卫允面前黑压压跪了一地。 卫允赶紧将众人扶起,作为现代人,他还是受不了这动不动就跪下的大礼。 辞别众人,被何五魁搞坏的心情,也顿时一扫而空。 正当卫允哼着小曲,带着鲁小七接着闲逛的时候,一个颇为凄厉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放手,你干什么?” 卫允抬头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只见一个衣着朴素、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子,正被几个仆人打扮的男人,围在中间。 几人将女子团团围住,各种难听的话,也正从他们的口中喷出。 “小娘们,跑什么,我家公子看上你,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哟呵,你看那小模样,还不好意思了,装什么纯?” “别踏马给脸不要,跟我们回去,有你舒服的时候。” “……” 眼见对方又扑过来,惊慌的女子,已经有了哭腔:“别,你们别过来。” “哎呀……你干什么,放手……” “光天化日这样,就不怕官府抓你们?” 见她这么说,人群外,那个公子哥打扮的男人,顿时大笑。 此人身形不足六尺,却一身油腻的肥膘,远远望去,如同一口成了精的水缸。 扫帚样的眉毛下,是双吊梢眼,酒糟鼻子厚嘴唇,嘴边有颗铜钱大小的黑痣。 上面还带着一撮黑毛。 他旁若无人的盯着女子的胸口,垂涎欲滴:“官府,你可能还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本公子叫何源,我爹是何五魁,官府都得让他三分。” 他上前两步,伸手勾起女子的下巴:“小妞,乖乖跟本公子回去,保你穿金戴银。” “你要不识抬举,公子一句话,就能将你们全家都送进大牢。” “怕了,那跟公子回去入洞房吧,啊……你踏马敢咬我……” 正当他拉起女子手臂,准备回去玩个痛快时,女子突然冷不防给了他一口。 何源吃痛,顿时一巴掌扇在了女子脸上:“奶奶的,给脸不要,给我打。” “一会儿带回府中,等本公子玩够了,就赏给你们,让这小娘们好好享受享受。” 他肥腻的脸上,挂着阴狠的笑,明显是被女子那一口,给咬出了真火。 身边的狗腿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撸起袖子就朝女子招呼过去。 挨了一巴掌的女子,小麦色的脸,顿时肿了起来。 捂着脸的她,还没叫出声,何源手下的奴才,就到了她面前。 女人惊恐而无助的样子,让远处的卫允不禁高声叫道:“住手。” 肥猪样的何源一回头,就看见了卫允那张冷淡的、似乎不带一点温度的脸。 何源顿时火了:“小子,敢在本公子面前放屁,你谁啊?” 说话的功夫,卫允和鲁小七,也到了他的面前。 卫允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无限的怒火:“当街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 何源肥脸一抖:“去你奶奶的王法,公子再问你一遍,你踏马谁啊,敢管我的闲事?” 卫允不禁冷笑道:“管闲事的,将这姑娘放了,别找不自在。” 管闲事的,何源吊梢眼一瞪:“在临漳,管本公子的闲事,瞎了你的狗眼。” “小畜生,看在你有几分胆气,公子欣赏你,就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打折双腿,爬出临章,再不就从公子的裤裆底下钻过去,这事就算了,选一个吧?” 见卫允冷笑不语,他肥脸一抖,吊梢眼一瞪:“狗东西,快着点。” “耽误本公子回去入洞房,我踏马弄死你。” 第15章 丢不起这人 见卫允还杵着不动,何源手下的奴才,顿时又来劲了。 “小子,你踏马聋了,没听见我们公子的话?” “我说你小子,不是这小娘们的姘头吧,瞪什么眼,我们玩够了,再还给你也就是了。” “赶紧从公子的裤裆底下钻过去,要不然,你就等着断胳膊断腿吧。” “……” 何源以为还没说话的卫允,是彻底的怕了,他脸上的神情,也更加张狂。 他胡萝卜粗的手指,朝卫允狠命一指:“狗东西,现在知道怕了,接着逞英雄啊。” “奶奶的,公子再问你一遍,你是钻裤裆,还是准备留下一条腿。” “为个小娘们,就敢跟本公子作对,现在怂了,早干什么去了?” “本公子还等着入洞房,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赶紧的吧。” 说罢,他直接将两条短腿,摆出了个“n”的造型。 看着何源逼视的眼神,卫允双目如刀:“说完了?” “我再说一遍,赶紧将这姑娘放了,别惹解决不了的麻烦。” 见卫允还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何源怒极反笑:“好小子,你有种。” “好言难劝该死鬼,这样,就别怪公子手狠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废他一条腿,让这孙子长长记性。” 他身边的奴才们,顿时眼冒凶光,冲着卫允就狞笑着冲了上去。 正当鲁小七急得不行,卫允准备亮明身份时,冲在最前面的仆人竟突然惨叫倒地。 与此同时,一柄颇为古朴的长剑,也唰的一声,插进了众人面前的雪地里。 看着段秀那突然出现的脸,正准备废了卫允的何源,猛地吓了一跳。 段秀一改往日的妩媚,寒风中的他,整个人都好像化身为一把利剑。 他的声音比方才的卫允还要冷:“就凭你们这几个杂碎,也敢动太……我家公子。” “赶紧跪下给我家公子赔罪,否则的话,就怪你们几个命苦吧。” 何源的大名,他不是没听过,也正因如此,他的态度才如此强硬。 更何况这色迷心窍的胖子,要动的,还是被段秀看做临章希望的卫允。 段秀原本想替卫允将身份说出来,却被后者的一个眼神制止。 本县倒要看看,这跟猪一样的东西,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卫允暗道。 突然出现的段秀,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让何源的肥脸,早难看的像个风干的猪腰子。 他嘴边黑痣上的黑毛一哆嗦:“奶奶的,今儿还真是怪了,又来个管闲事的。” 他也不管段秀是谁,骂骂咧咧的道:“本公子今天倒要看看,究竟咱们谁更命苦?” “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还不把这两个东西,给本公子废了,等你娘过大寿呢?” 见几个仆人轮起拳头,何源的吊梢眼里,挤出道道寒光:“打,往死里打。” 就在狗腿子的拳头,刚要打出去的时候,寒风中的段秀动了。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只是等他回到原地时,几个仆人早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几个人的嘴角,都挂着刺眼的殷红,一看就知道段秀,根本没留手。 如此变故,顿时将何源惊呆,他看向段秀的眼神,好像见了鬼:“你……” 段秀根本没废话,上去就是一巴掌:“你个肥猪,你什么你?” 何源吃痛,下意识吐了口口水,却不小心将刚被打掉的牙齿,也带了出来。 身为何家大公子的他,哪受过这种耻辱:“我……” 啪——段秀又是一个狠狠的反抽:“我什么我,还不跪下给我家公子道歉?” 何源的脸,顿时肿的比方才的女子还高,而嘴里的后槽牙,也又少了一颗。 感觉满世界都是星星的他,彻底被打蒙了,无奈,他只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 又吐出一口血沫的胖子,眼中带着火星:“你敢打我,我爹是何五魁。” “我要回去告诉我爹,他跟县太爷是好朋友,你们就等着被碎尸万段吧?” 县太爷的朋友,段秀笑嘻嘻的看了卫允一眼,随即,对着何胖子就是一顿猛踹。 一边踹,他还一边骂骂咧咧的道:“何五魁是吧,县太爷的朋友是吧,我打不死你……” 段秀每说一句话,胖子身上就多一个黑漆漆的大脚印子。 眼见胖子都快没动静了,化身观众的卫允,这才示意段秀停了脚。 他笑吟吟的看了何源一眼:“怎么样,何大少,爽不爽,还让我钻裤裆不?” 趴在地上的胖子,呼哧了半天,这才恨恨的道:“敢打我,你摊上大事了。” “有种的留下姓名,我爹要不灭了你们全家,少爷跟你一个姓。” 卫允摇了摇头:“跟我一个姓,就不用了,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样吧,我们在这等着,你去把你爹叫来,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杀我全家的?” 说罢,他朝地上的几个还在惨叫的仆人,狠狠踹了几脚:“起来,别装死了。” “赶紧带你们公子回去找家长,顺便告诉何五魁,我等他半个时辰,过时不候。” 龇牙咧嘴的胖子,被七手八脚的抬走了,只留下险些丢了清白的女子,一脸茫然。 卫允上前两步,呵呵一笑:“姑娘,没事吧?” 与此同时,破旧的县衙外,同样破旧的鸣冤鼓,正被人敲的山响。 看着地上干瘦的、如同木乃伊一样的尸体,赶来看热闹的人,顿时开了锅。 “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瞎啊,这不是明摆着死人了吗?” “这死了的不是东边的老徐吗,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留守县衙的廖狗蛋,正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卫允不是转悠到了什么地方,眼见有人喊冤,他这个新上任的捕快,早就麻了爪。 眼见苦主的喊冤声,一浪高过一浪,廖狗蛋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他装模作样的朝尸体看了看,这才有些心惊的问道:“这死的是谁,击鼓干啥?” 补丁摞着补丁的女苦主,根本没搭理他的问话:“县令呢,让卫允出来。” 廖狗蛋哪知道卫允哪去了,他只好接着问道:“太爷不在,这妇人,你状告何人?” 不在,女苦主悲戚之余,却露出一丝冷笑:“我要告的,正是卫允那个杀人凶手。” 第16章 杀人偿命 越王城,赵炳府邸。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刚在房中折腾完的赵炳,突然惦记起了远在临章的卫允。 回忆着方才畅快的同时,他眨着那双牛眼,对身边仆役问道:“那个卫允怎么样了?” “他去临章一个月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每想起云绸,他火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甚至偶尔后悔,为什么当初没一刀杀了卫允。 仆役哪知道卫允怎么样了,但主子问话,他也不能不说:“属下这就派人前去打探。” 赵炳点了点头:“也好,看看那个废物点心是不是还活着?” “要是他还在苟延残喘,就给他下点猛料,跟本王抢女人,岂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那个仆人跟在赵炳身边许久,多少也有些见识。 他轻轻叹了口气:“王爷,若卫允经不住您的猛料,就这么死了,临章的老百姓咋办?” “您也知道,满朝大臣,不少人宁可不当官,也不愿意去补临章的缺。” “临章县再穷,也是咱东越国的地盘,就这么放任不管,不好吧?” “况且日后若您登上大位,那可都是您的子民,您看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见这奴才还算忠心,赵炳嗤笑:“区区几个贱民,死活能有什么区别?” “有那时间,还不如喝两杯酒,找几个姑娘,本王哪来那么多心思管他们?” 他连眼皮都没抬:“要是临章真被北辽攻破,也未尝不是好事。” “省的本王日后坐上龙椅,还要为这区区百里土地发愁,真是无趣。” “行了,不说这个了,赶紧派人前往临章,好好招呼卫允那猪狗不如的畜生一番。” “记住了,此事一定要办的隐秘,这两天我那个太子大哥,正在找我的麻烦。” “老头子身体越来越不好,恐怕撑不了几天了,这时候出了纰漏,就不好玩了。” 仆人赶紧弯腰拱手:“王爷放心,小人绝对办的漂漂亮亮,保您满意。” 赵炳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去春花楼坐坐,想起云绸,本王的兴致,又来了。” 赵炳带人离开王府不久,两匹快马也闪电般窜出越王城,直奔临章而去。 临章城,何府大院。 高大的门楼,宽广的庭院,豪华的装饰,此处和破旧的临章城,似乎是两个世界。 只是此时,何府的当家人何五魁,正脸色难看的,像个风干的猪腰子。 方才在县衙,被卫允狠狠教训了一顿的他,气本来就不顺。 回到家里,屁股还没坐热,鼻青脸肿的儿子何源,又被人七手八脚的架了回来。 还没等何五魁开口,挨了毒打的何源,就带着哭腔,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他一脸委屈的看着何五魁:“爹,他们都看见了,就是这么回事。” “就为了个穷鬼家的小娘们,那俩人就把您儿子打成这样,您可得替我做主啊。” 何五魁的脸,渐渐黑的如同一朵乌云:“没用的东西,你没说你是我何五魁的儿子?” 河源更委屈了:“我说了,不说还好,说完之后,那个娘娘腔就打的更狠了。” “爹,这明摆着没把你这大名鼎鼎的何老爷,放在眼睛里啊。” 何五魁顿时大怒:“放肆,欺负到我何五魁头上,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源儿,你安心在家休养,爹这就召集人手。” “剁碎了那两个了你的混账,再把那小娘们抓给来,让她好好伺候你。” 何源却摇了摇头:“不行,我非要亲眼看着,你把那两个杂碎弄死不可。” 对这跟独苗,何五魁想来宠得不行,他几乎都没考虑,就答应了胖子的请求。 三十多名家丁,很快集合完毕,何五魁也没废话,带人直奔大街而去。 “快看,这不是何老爷吗,这杀气腾腾的出啥事了?” “谁知道,上回何家搞出这么大阵仗,还是北辽人来的时候,真是怪了。” “行了,别瞎猜了,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眼见何五魁一脸寒意,被人抬着的何源鼻青脸肿,街上的百姓,顿时议论起来。 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刚挨完揍的何源想了想:“爹,那俩人煞是张狂。” “尤其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娘娘腔,三两下就把我手下的人,全给放倒了。” “咱们这些人够不够,要是再让那两个杂碎占了上风,咱何家的脸,就真没了。” 他这担忧的样子,明显是被段秀打出了阴影。 走在最强面的何五魁,面罩寒霜:“源儿,你就放心吧。” “爹这回带出来的,都是府上的好手,别说俩人,就是二十个,也让他一并了账。” “敢欺负我何五魁的儿子,今天让他们活着离开临章,我这个何字,倒过来写。” 眼见大仇得报,何源却改了主意:“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们,尤其是那个领头的。” “我看得出,那孙子对那个小娘们,也有些意思。” “等会把那不男不女的打死,领头的带回府中,我要当着他的面,玩了那小娘们。” “让他亲眼看着,喜欢的女人欲仙欲死,那场面,想想都让人高兴,我让他求死不能。” 何五魁眼睛都没眨一下:“好,只要源儿高兴,爹全听你的。” “后面加快脚步,千万别让那两个东西,就这么跑了。” 卫允非但没跑,反而就这么站在街边,安静的等待着何家父子的出现。 阴柔的段秀,早收好地上的宝剑:“太爷,您说何五魁一会儿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还有那个猪一样的何源,要知道您就是他口中的县太爷,还不当场一头撞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一旁的女子听见卫允的身份。 本来,卫允已经多次让女子赶快离去,但女子却担心前者的安危,一直不肯离去。 卫允冷笑:“最好直接将他们吓死,也算为临章除了这对为富不仁的祸害。” 段秀刚要接话,突然耳朵一动:“太爷,来了。” 临章县衙,人头攒动。 此时的廖狗蛋,急的都快跳起来了:“大姐,你咋就不信呢,太爷真不在。” 他做梦都没想到,成为捕快没到几天,就接了这么个棘手的差事。 眼见一心为民造福的卫允,竟莫名其妙成了杀人的被告,廖狗蛋差点没掉了下巴。 这可怎么办,麻了爪的他还没想出主意,一身补丁的女苦主,又开口了。 她昏黄的眼睛里,堆满悲伤和怨恨,语气尖锐的像冰冷的尖刀:“你还杵着干什么?” “赶紧让卫允那个杀人凶手滚出来,别以为做了缩头乌龟,这事就能过去。” “我相公就是被他害死的,今天若不拿出个说法,我就去州城告状。” “我就不信了,这偌大的东越国,就没有说理的地方?” 廖狗蛋揉了揉太阳穴:“你想说什么理?” 女人神色冰冷,用极为森然的声音,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杀人偿命。” 第17章 临章的老大 这四个字一说出来,围观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真跟卫大人扯上关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看这女人说的,可不像假的。” “要没有煤炭,大伙没准早冻死了,太爷可是难得好官,说他杀人,打死我也不信。” “老哥,话别说得太满,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卫大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 廖狗蛋的脑袋,顿时又大了好几圈。 他迎着女人逼视的目光,一脸的无奈:“大姐,你先别忙着放狠话。” “到底咋回事,你先把事情说清楚,我也好去找太爷回话不是?” 眼圈泛红的女人,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 “他卫允不是说只要按照他说的做,在家里烧煤,就一点事都没有吗?”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在屋外做活,我家相公行动不便,就点了盆炭火取暖。” “可是等我再回屋的时候,我家相公,人都凉了。” “隔壁家闻讯赶来的张郎中,只看了一眼,就断定我家相公是中毒而死。” “我这才主意,屋里的火盆灭了,这不是卫允说的啥煤烟中毒,又是什么?” 女人眼神愈发悲戚:“我们烧煤都是按照他卫允教的做的,不敢有半点疏忽。” “可我相公还是死了,你说这不是煤炭害死了我夫君,又是怎么回事?” “这煤炭是卫允分给大伙的,我不来找他,还能去找谁?”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让卫允那个天杀的,滚出来对质吧?” “还是那句话,杀人偿命,就算他是县太爷,我也不怕。” 她这话一说完,衙门口瞬间炸了锅。 “我的天,敢情这煤炭真能要人命啊,可不敢再烧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以后咱还是砍柴去吧,好死不如赖活着,累点总比没命强。” “你看我刚才怎么说的,这事跟卫大人,脱不了干系。” “……”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卫允顿时从救民水火、爱民如子的神坛上,瞬间跌落。 终于知道咋回事的廖狗蛋,不禁开口道:“是不是你家相公使用不当,这才丢了性命?” 衣衫破旧的女苦主,露出苦涩的笑容:“好,果然是官官相护,天下乌鸦一般黑。” “看来这临章,也没说理的地方了,我这就带着夫君的尸首,去州城告状。” “你给我听好了,得空告诉卫允,就算拼上我这条命,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眼见女人带着尸体就要走,廖狗蛋赶紧阻拦道:“大姐,别……别走,是我说错了。” “有话好说,我这就去找太爷回来,他定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如果这事捅到了州城刺史大人那,那被他们当成临章希望的卫允,就彻底完了。 说着,他也顾不上众人的眼神,一溜小跑直接寻找卫允去了。 我的太爷,您到底去哪了,赶紧回来吧,出大事了,疯跑的廖狗蛋都快哭了。 临章北城,城防营。 沈金城看了看窗外满是阴云的天空,慢慢的喝了口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一脸大胡子的九人长,曹德坤。 曹德坤眉飞色舞的朝他点了点头:“大人放心,我亲自动的手,都办妥了。” “就在刚刚,城里已经传回线报,苦主已经带着尸体去了县衙。” “我想这会儿被当成间接杀人犯的卫允,肯定还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要衙门那边一有回报,就请都尉大人您,立马出兵收拾残局。” “到时杀人的大帽子,往他头上一扣,别说苦主,连州里的刺史大人,也不会放过他。” “等卫允一死,新的县令到任,这临章还不是咱们的天下?” 他的上蹿下跳的样子,就好像已经看见了,卫允被送上断头台的那一天。 沈金城放下茶杯,神态看上去颇为谨慎:“你确定没留下任何破绽?” “卫允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只要让他抓到一点把柄,那后果就殊难预料。” “死个把百姓无足轻重,若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将本都尉牵扯出来,那就麻烦了。” 曹德坤依旧稳得像只老狗:“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用脑袋担保,绝对万无一失。” 沈金城习惯性的摸了把脸上的伤疤:“如此甚好。” 十字街头,寒风呼啸。 何府一行人转过街角,心情大好的何源,就看见了卫允和段秀的背影:“爹,就是他们。” 何五魁的神情,顿时又阴冷了几分:“来人,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围起来。” 眼见卫允二人被围,何五魁冷着脸上前几步:“就是你们打了我儿子?” 段秀头都没回,声音阴柔且冰冷:“我打的,怎么样?” “生这么个祸害百姓的东西,真是家门不幸,我替你管教他一番,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何五魁贵人多忘事,自然不会记得段秀这种在衙门混饭吃的、小角色的声音。 他眼睛瞪得,像发了春的牛:“好小子,打了我儿子,还敢在这等死,是条汉子。” “如今在本老爷面前,还敢口出狂言,真是罪该万死。” “看来我何五魁久不出面,不少人已经忘了,谁才是临章的老大?” “今天要不让你们血溅长街,都对不起我宝贝儿子受的委屈。” “不过你们也放心,本老爷不会让你们那么快就死了,我会慢慢的折磨你们。” “还有你这个小娘们,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这就跟我回去,好好伺候我儿子吧。” 他眼中杀意迸现:“不知死活的两个畜生,还不跪地受死,更待何时?” 段秀却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何老板,你还真敢说。” “你是临章的老大,那新来的县太爷,又算什么?” 提到卫允,何五魁火气更大:“一个毛还没长全的东西,他算得了什么?” “等着吧,说不定哪天北辽人到来,他就跟之前的县令一样,成了刀下鬼。” “你给我记住了,他卫允就是个流水的知县,我何五魁才是临章铁打的老爷。” 背对着他的段秀,阴柔一笑:“这话要是让县太爷听见,恐怕不会太高兴吧?” 何五魁冷笑:“他听见又能怎么样,还能从县衙冲出来咬我,真是可笑。” “好了,本老爷没空跟你废话,赶紧跪下受死,要是等本老爷动了手,那就不好玩了。” “若有下辈子,记住多长双眼睛,很多人,都是你得罪不起的。” “他奶奶的,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跪下。” 第18章 你高兴就好 一直没说话的卫允,幽幽的开口道:“临章的老大,何老爷,真是失敬了。” “连我的下辈子,你都想好了,还真是难为你了。” 何五魁顿时一个激灵,就在一个时辰前,这个声音刚将他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做梦都没想到,本该呆在县衙里的卫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何老爷更没想到的,是他一贯无法无天的儿子,会好死不死触了卫允这个灾星的霉头。 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 看见缓缓转过身的卫允,何五魁感觉双腿,都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 当街扬言要打死一县之尊,这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迎着卫允满是戏谑的目光,神情一阵恍惚的他,竟就这么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还被人抬着,正准备报仇的何源,立时就蒙了:“爹,你这是干啥?” “赶紧命人将他们打死,我还等着回去跟这小娘们洞房呢,你愣着干啥,动手啊?” 何五魁要气疯了,爬起来朝胖子的肥脸,一阵狠命的大耳刮子:“废物,还不住嘴?” 见何源彻底被打蒙了,何五魁才有重新跪倒在地:“太爷,都是犬子不懂事,饶命啊。” 卫允背负双手,咂了咂嘴:“何老爷,刚才你可不是怎么说的。” “你不还惦记着北辽人来了,等着看本县人头落地的吗?” “这般跪地求饶,可没有了临章老大的势头,还是你方才的那股狠劲,让人看着舒服。” “本县初来乍到,说不准那天还要亲自登门拜访,请何老爷照顾一二才是。” “要不要本县这就跪下,好好拜拜你这位临章城里,铁打的老爷、名副其实的老大?” 何五魁都快哭了:“太爷,您玩笑了,借我八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对太爷您指手画脚。” “都是这畜生不懂事,太爷,您就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绕了他这回吧?” 说罢,他还小心翼翼的,给卫允磕了个响头。 卫允声音陡然转冷:“你以为自己很有面子,是吗?” “偷税的老子,养出个强抢民女的儿子,你们何家的家教,真让本县大开眼界。” “若非今日之事让本县撞上,这可怜的女子,恐怕早被这肥头大耳的畜生,给糟蹋了。” “你儿子挨几下,你坐不住了,怎么,你儿子是人,别人家的女儿,就活该让你们欺辱?” 饶是北风呼啸,但何五魁的鬓角,却早已被冷汗打湿。 卫允的声音虽然起伏不大,但他却在这平静的生声音中,听出了滔天的杀意。 再想想除了强抢民女,自己那个猪一样的儿子,还跟卫允动了手。 跪在地上好像打了摆子、一个劲儿哆嗦的何五魁,就恨不得一把掐死鼻青脸肿的何源。 但是此时,梁子已经结下,就算真掐死何源,也是于事无补。 无奈,何五魁只好不断的磕着头:“太爷,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您大人有大量,猛将臂上能走马,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了我们这回吧。” 卫允冷笑:“本县就是个七品县令,可当不起何老爷这般抬举。” 何五魁立马接着恭维道:“大人此话差矣,您实在是太谦虚了。” “远了不说,您到任才几天功夫,就解决了城里最要命的取暖问题,足见大人爱民如子。” “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前几任县令,甚至连远在州城的刺史大人,都跟您比不了。” “依小人愚见,就算北辽人来了,也断不是太爷您的对手。” “您就是北辽人的克星,咱们临章的希望,更是百年,不,千年难遇的好官。” “一点不夸张的说,青天大老爷这几个字,那就是给您量身定做的。” “什么千古名臣,国家栋梁,在您卫大人面前,连给您提鞋都不配。” 生死关头,他把能想到的好听的,一股脑全不要钱般,朝卫允砸了过去。 不想卫允非但不为所动,反而面露讥讽:“接着说。” 何五魁明显听出了他话里的戏谑,哪还敢接着废话:“太爷,小人不敢。” “求您开恩,就饶了我们父子一回吧。” “我保证,回去立马将拖欠的赋税缴清,再也不敢拖欠了。” 卫允根本没搭理他,他淡淡的道:“你说完了,那本县也说两句。” “作为东越国的子民,缴纳赋税,是你的义务,而不是你跟本县谈条件的资本。” “你的宝贝儿子,不止冲撞了本县,还惊扰了这位姑娘。” “以前他怎么混蛋,本县不管,也管不了。” “但既然现在本县做了临章的知县,就不会允许你们这些人,继续欺压良善。” “好了,多余的就不说了,还是说说你打算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 见卫允有了松口的意思,何五魁顿时感觉快飘出去的魂,又回来了。 他也知道县衙都快穷掉底了,于是想都没想:“我赔,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只要能消了太爷,和这位姑娘的气,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 卫允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也好,既然何老板如此慷慨,本县也就却之不恭了。” 他稍微想了想:“这位姑娘吓的不清,恐怕十天半个月的,是没法干活了。” “这样吧,精神损失费,加上误工费,一口价,五百两银子,怎么样?” 五百两,何五魁顿时感觉脑袋嗡了一下:“这……” 卫允笑了笑:“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段秀,将他们父子带回衙门,依律治罪。” 眼见段秀就要动手,何五魁顿时慌了:“给,不就五百两吗,我给。” 卫允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至于你们冲撞了本县……” 何五魁肉疼之余,冷汗又下来了:“太爷开价便是。” 卫允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本县身为地方官,也不是贪小便宜的人。” “嗯……随便拿五千两,就行了,随便意思一下,千万别给太多,本县受之有愧。” 何五魁脸上,刚浮现出的一掉笑容,顿时凝固。 他竭力控制着快炸了的心脏,死命又挤出一点笑容:“太爷玩笑了,您高兴就好。” 卫允自然很高兴:“何老板能这么想,本县很欣慰,那就这么定了。” 说着,他的笑容慢慢变冷:“以后约束好你儿子,再出这种事,本县决不轻饶。” “小七,你去跟何老爷回去取银子,速去速回,本县在衙门等你。” “这位姑娘,你跟本县一同回衙门等着,何老板,改天本县请你喝茶,告辞了。” 他的不管何家父子精彩的表情,带着段秀二人,迈着方步,扬长而去。 三人转过街角不久,廖狗蛋急次火燎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太爷,出大事了” 第19章 让你死得明白 见廖狗蛋也算诚恳,还急急忙忙去找卫允,女苦主这才放弃了去州城告状。 她红着眼睛,看着地上的尸体:“相公,你放心去吧,我定位你讨个公道。” 可两顿饭光景过去了,却还不见卫允这个“凶手”回来,围观的百姓都等不及了。 “怎么还不回来,还等着看好戏呢。” “出了心这么大的事,咱们这位太爷,恐怕暂时是回不来咯。” “说不定人家早带银子,去州城找门路去了,官高嘴大,这冤难申啊。” “……” 众人话音未落,卫允那急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各位父老,本县回来了。” 在何五魁那狠敲了笔银子的他,原本心情很不错,可廖狗蛋的出现,却将他直接干蒙了。 事发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问明情由,就带着段秀等人,飞一般赶回了县衙。 眼见卫允快步赶来,衣衫破旧的女苦主,眼睛顿时一瞪:“卫允,你终于来了。” “你的煤炭害死了我相公,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卫允还没来得及开口,方才被他救下的女子,却先张了嘴:“大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县令大人是大个好人,他刚在何大少手里救了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知道救下她的男人,就是新来的县令时,这个名叫孟小雪的姑娘,也震惊的说不出话。 但当时卫允正忙着处理何五魁父子,也根本没给她跪下行礼的机会。 女苦主理都没理她,而是就这么直勾勾的,等着卫允的回答。 卫允表情罕见的阴沉:“究竟怎么回事?” 女苦主也没耽搁,抹了把泛红的眼圈,就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末了,她指着地上的尸首:“我相公尸体,就摆在这,没说的了吧?” 卫允分开人群,来到尸体旁,只看了一眼,顿时双眉紧皱。 死者面容扭曲,一看就是死前曾拼命挣扎,嘴角处的食物残渣,证明他死前曾呕吐过。 而他冻硬的裤子上,还带着潮湿,说明死者曾因憋闷,导致大小便失禁。 卫允很清楚,这都是煤烟中毒的迹象,这是穿越前,他早就知道的常识。 段秀细长的眉毛,早变成了两个黑疙瘩:“太爷,这……” 卫允叹了口气:“确实是煤烟中毒。” 见他这么说,一众围观者,顿时又开始了疯狂的议论。 “还真是烧煤给呛死的,太可怕了。” “我说什么来着,还是上山砍柴去吧,早就看这什么劳什子煤炭不靠谱。” “县令大人的煤炭害了人命,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 死死盯着他的女苦主,顿时更加悲戚森然:“好,你终于认了。” “煤炭是你给的,没你这馊主意,我相公也不会就这么死了,偿命吧?” 不对,这女苦主如此笃定,此事定有蹊跷,卫允沉吟道。 他虽不是搞化工出身,但对煤炭,也算熟悉。 只要按他说的做,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严重的中毒事故,这里面定古怪。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个男性的声音,突然在人群外炸响:“都尉大人到。” 接着,沈金城那带着伤疤的脸,和胡子拉碴的曹德坤,就出现在了卫允的面前。 稍微有些混乱的场面,让沈金城十分满意的,瞟了曹德坤一眼。 如今势成骑虎,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干掉卫允,一雪前耻。 沈金城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假意皱眉道:“卫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得知情由的他,一副为民做主的架势:“那妇人,你放心,本都尉定还你个公道。” 随即,他又十分忧虑的道:“卫大人,你的煤炭出了这种事,真是令人痛心。” “你我虽同朝为官,可法不容情,今日你若不还这妇人一个公道,人心难服。” “为城中安定,本都尉只好送到州城,交刺史大人处置。” 他朝身后的军卒一挥手:“来人,将卫大人绑了。” 眼见两个军卒就要动手,不想卫允却一皱眉:“等等。” 沈金城冷哼:“怎么,证据确凿,你也亲口承认,卫大人还想拒捕不成?”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你若还不识抬举,就别怪本都尉,不念往日的情面。” 看着他那双义正辞严的眼睛,卫允猛然发现,他眼神深处,竟藏着一抹隐晦的笑意。 怎么回事? 他眼珠一转,淡笑道:“都尉大人,你来的还真快。” 沈金城依旧严肃:“为民做主,职责所在。” “幸亏本都尉来的及时,不然就凭这些可怜的百姓,还真奈何不了你卫大人。” “好了,天色不早,有什么话,你还是州城,跟刺史大人说去吧。” 卫允摇了摇头:“本县只是想去死者家中,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此事确因本县而起,本县愿意赔命,垫棺材底都行。” “但若是蓄意陷害,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金城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身边的曹德坤一眼。 得到对方确定的眼神后,笑容才又爬上他的脸:“这种拖延时间的把戏,很愚蠢。” “不过没关系,既然你这么有兴致,本都尉就让你死得明白些。” “那妇人,带路。” 一心想要卫允赔命的女苦主,顿时不愿意了:“大人,若他找机会跑了怎么办?” 沈金城眼睛一横:“那本都尉就只能一刀砍了他,我想刺史大人,会理解的。” “你说对吗,卫大人?” 卫允淡笑:“都尉大人放心,本县还没那么下作,走吧。” 前往苦主家的路上,一脸阴柔的段秀,急的不像样子。 “这不是新来的太爷吗,出什么事了?” “听说他害了人命,正要被都尉大人,押往州城治罪呢。” “原以为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现在看来,唉,人心难测啊。” “……” 眼见卫允被众人簇拥着上了街,无数探头探脑的老百姓,顿时拉开了话匣子。 孟小雪被众人看的有些发毛:“段大哥,太爷就要被带走了,咋办?” 段秀也是一脸苦涩:“事到临头,还能有什么办法,只希望苦主家,能有什么发现吧。” 他们唉声叹气时,生死关头,面容冷肃的卫允,正紧锣密鼓的思考着。 听着耳边百姓们的议论,他不禁心头一震:“原来问题出在这……” 第20章 早死早托生 大街上,前行的卫允,悄然低语:“对,一定是这样。” “若真是我的方法出了问题,那就会出现大规模煤烟中毒。” “可别人啥事都没有,这么说,这事很大层面上,是个阴谋。” “但也并不排除,死者独自烧煤时,出了意外……” 端坐马上的沈金城,发现了他的反常:“卫大人,嘀咕什么呢?” “不是想到就要人头落地,吓疯了吧?” “自作孽,不可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苦主家不远,一刻钟后,众人就到了那间破房子前。 稻草盖顶、夯土铺地,满是灰尘的窗户,都快变了形,几缕隐晦的烟雾,四散飞舞。 沈金城冷笑:“这么大煤味,卫大人,我看没必要再查了吧?” “继续折腾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卫允没说什么,只是抬眼打量起了眼前的房舍。 一桌一炕,都很破旧,地上还有个凉透了的火盆,安静的躺着。 沈金城暗然发笑:“卫大人,这是你这辈子,最后自由了,好好珍惜。” 卫允淡笑:“那就让本县独自安静一下吧。” 沈金城也没反对:“你只有半个时辰,本都尉军务繁忙,没时间跟你耗着。” “都出去,守住房子,别让咱们的卫大人跑了。” 满脸阴霾的段秀,刚想说点什么,但却被卫允制止:“出去吧,本县想安静一下。” 房门怦然关闭,整个房间里,也只剩下了卫允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粗暴的敲门声如约而至:“卫大人,还没看够?” “再拖下去,你也免不了挨上一刀,早死早托生,赶紧出来,别逼本都尉动粗。” 卫允一拉开门,就看见了沈金城那张,带着疤痕和戏谑的脸。 沈金城冷笑:“琢磨这么久,找到能让你脱罪的借口没?” 卫允嘴角一勾:“有些收获。” 沈金城再度冷笑:“卫允,人命官司面前,岂容你这般胡言乱语?” “身为知县,竟拿百姓的性命当儿戏,你将我东越律法,放在了何处?” “本都尉保境安民,职责所在,赶紧跪地受缚,否则你难逃国法。” 卫允八风不动:“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也该本县说几句了?” “现在本县还是临章县令,要个说话的机会,不过份吧?” 沈金城又瞟了曹德坤一眼,这才重重一哼:“说吧。” 卫允晃晃脖子,缓步到了曹德坤面前:“九人长,一向可好?” 曹德坤白眼一翻:“你想怎样?” 卫允淡笑道:“你一直都恨本县,处死了那个歪嘴吧?” 提到歪嘴,曹德坤火气爆涌:“那又如何?” 卫允摇了摇头:“所以你就杀了那男人,嫁祸本县?” “如此草菅人命,曹德坤,该当何罪?” 他这话一说,除了沈金城二人,在场的全蒙了。 曹德坤脸皮一抖:“卫允,胡嘶乱咬,你还要不要脸?” “说我是凶手,证据呢,还是你把都尉大人,也当成了摆设?” 沈金城也一脸火气:“卫允,你现在,就像条疯狗。” “本以为苦主面前,你会良心发现,跪地认罪,不想你竟如此丧心病狂。” “连我军中之人,都敢诬陷,我要将你送往兵部,处以极刑。” 卫允平静的看着曹德坤:“既然你不认,那本县替你说。” “这一切要从你们离开那间屋子说起……” 当时,众人离开后,卫允就动起来了。 他迅速走到火盆前,刚要弯腰查看,但脚下的感觉,却有些不对。 卫允吸了口凉气:“嘶……这是……” 他皱着眉头,在夯实的地面上摸了一把,湿的! 卫允心中一动,端起火盆,一阵摇晃。 淡淡的笑意,出现在他的脸上:“果然如此。” “上面的煤炭,烧成了渣,但底下的,才烧了一半。” “煤炭潮湿,显然沾了水,这就能说明,曾有人潜入房间,打晕死者,浇灭了火盆。” “而地上出现的水渍,应该是凶手慌乱间,不小心洒的。” “被浇灭的煤炭,冒出大量浓烟,这才将昏过去的死者呛死了。” “看来我估计的没错,这就是一桩针对本县、精心设计的阴谋。” 卫允心中一松:“再找到能证明凶手身份的东西,本县的嫌疑就洗清了” 他仔细的四下打量着,一盏茶后,他的眼睛,停在了那满是灰尘的窗户上。 眼下正值寒冬,没人会开窗户,但他却在窗框边的灰尘上,发现了一个清晰的手印。 那是一只男人的大手,手印清晰,绝对是最近留下的。 卫允摸着下巴:“苦主说,出事时她在屋外做活,凶手定是从窗户进出的。” 他一把将窗户推开,冷风瞬间灌了进来。 而与此同时,一条巴掌长、两指宽的淡青色布条,也被寒风带进了卫允眼中。 他刚将夹在窗缝中的布条拽取出,守在窗外的军士就冲了过来:“干什么?” 卫允淡笑:“随便看看。” 说罢,关上窗户的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原来是你。” 说出方才一幕同时,卫允从袖筒里,摸出了那块上宽下窄的布条。 他朝曹德坤缺了一块长袍的下摆一指:“这就是你仓促翻窗时,被夹掉的。” “试试,看看是不是正合适?” 从未注意过的破绽,让曹德坤顿时慌了神:“你……” 就连抱膀看热闹的沈金城,也感觉如坠冰窟,浑身不自觉的打起了哆嗦。 卫允猛然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布条,按在了曹德坤的长袍下摆上。 严丝合缝! 卫允冷笑:“要不要解释一下?” 曹德坤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单……单凭这个,你就想坐实我杀人?” 卫允摇了摇头:“别急,还有呢。” 说罢,他拽着曹德坤,就进了屋。 等众人跟着冲进屋里时,曹德坤的大手,已经被卫允按到了窗户上的手印上。 同样的严丝合缝! 卫允嗤笑:“九人长大人,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千万别告诉本县,你是闲来无事,从窗户进来闲逛的。” 曹德坤顿时面如死灰:“都尉大人,这……” 沈金城心惊之际,连忙用最快速度变了脸:“曹德坤,本都尉真没想到,竟然会是你。” “身为军中将士,为了一己私怨,草菅人命,陷害卫大人,真是罪无可恕。” “今日,本都尉留你不得,受死吧。” 他腰间长刀,陡然出鞘,为保全自己,沈金城第一时间动了灭口的心思。 眨眼间,雪亮的刀锋,就到了发愣的曹德坤面前。 第21章 再起波澜 房中的卫允见状,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他很清楚,曹德坤虽然恨他,却还没有布下这么大阵仗的胆子和能力。 而沈金城如此急躁的表现,也让卫允立时明白,这一切跟他都脱不了干系。 想想之前的恩怨,卫允甚至怀疑,沈金城可能就是操纵着一切的黑手。 若曹德坤就这么死了,恐怕此事的真相,就再难有大白于天下的一天。 只是眼见曹德坤就要暴死当场,根本不懂武功的卫允,顿时也没了主意。 而也在此时,都没用他开口,段秀就用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架住了沈金城斩落的腰刀。 卫允冷然:“都尉大人,你是不是太急躁了?” “还是这里面有什么隐情,怕本县知道?” 被段秀制住的沈金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嘴角蠕动了半天,这才干巴巴的开了口。 他十分不自然的结巴着:“本……本都尉坐得端、行的正,有什么怕你知道的?” “这奸贼坏了我城防营的名声,我只是……只是想为民除害罢了。” 卫允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才对满脸冷汗的曹德坤道:“怎么样,还不想说实话?” 他的意思,曹德坤听得很明白,你的主子都弃车保帅了,你还替他死扛? 沈金城终于平静了不少,他阴沉的看着隐隐想张嘴的曹德坤:“奸贼,还不从实招来?” “本都尉提醒你,大家都在临章转悠,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最好想清楚再说。” 曹德坤同样听得很明白,沈金城是告诉他,咬出我,你们全家都得不得好死! 同时,他也从沈金城的眼睛里,看到了意外一层意思。 你把所有的事都扛下,你的家人,我来照顾。 自知怎么都难逃一死的曹德坤,思量半晌,最终一咬牙:“二位大人,我说。” “是我为了给我弟弟报仇,这才杀了那个男人,嫁祸给了卫大人。” “我自知罪孽深重,这就用我的血,洗清卫大人的冤屈。” 说罢,他猛的拔出腰刀,寒光吞吐间,就抹了脖子。 连段秀都没反应过来。 卫允看了眼明显松了口气的沈金城:“都尉大人,此事办的漂亮。” 沈金城脸上蜈蚣状的疤痕一抖:“卫大人这话,可令本都尉莫测高深了。” 卫允冷笑:“别急,有你听明白的那天。” 他又对段秀吩咐道:“稍后让狗蛋送五两银子过来,将尸身好生安葬,我们走。” 看着卫允离去的背影,沈金城明白,若不尽快除掉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见卫允被放了回来,方才的苦主,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门口听风的众人,又来劲了。 “我就说咱太爷,那可是难得好官,他怎么会杀人呢?” “谁说不是,还有那煤炭,多好的东西,太爷拿它害人,笑死我了。” “散了吧,别耽误太爷回去休息,咱临章以后还得指望这位青天大老爷呢。” “……” 对这些还不如墙头草的百姓,卫允只是淡淡一笑,也没有更多责怪的意思。 他带着段秀和孟小雪回到县衙时,跟着何五魁去拿钱的鲁小七,早就回来了。 看见卫允平安无事,都快急的冒了烟的廖狗蛋二人,这才放了心。 接过银票的卫允,直接将那张五百两的,递给了孟小雪:“拿着,这是你的。” 孟小雪赶紧摆了摆手:“太爷,这都够寻常人家舒服过一辈子了,太多了,我不能要。” 她一直以为,这五百两定会落进卫允的腰包,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太爷,竟如此大方。 卫允将银票一把塞给孟小雪:“你应得的,没有你的遭遇,本县还赚不来这五千两。” “这话虽不太好听,但没有你,本县哪有让何五魁这么大出血的机会?” 看着他手里的五千两,段秀那精致的鼻子,突然十分不快的一哼。 卫允心情还算可以,于是打趣道:“怎么了,段姑娘,本县赚了银子,你还不高兴?” 段秀翻了个白眼:“什么段姑娘,早说了,人家是实打实的纯爷们。” 望着自称人家的纯爷们,卫允苦笑:“好吧,那纯爷们,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段秀又哼了一声:“那何家父子如此不是东西,本以为太爷会借机,将他们连根拔起。” “没想到您为了些许银子,就放了他们,以后指不定又有多少人,还要遭殃。” 他翘起兰花指,理了理头发,显然对卫允见钱眼开的做派,十分不满。 不光是他,就连目睹了一切的鲁小七,也不太明白卫允为何如此? 卫允摇了摇头:“本县的良苦用心,你们很快就会明白,听好了……”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在场的四个人,一阵低语。 段秀听罢,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卫允森然一笑:“你们很快就会明白,时间不早了,快去准备吧。” 临章城,何家大院。 拿了银子的鲁小七离开后,何五魁第一件事,就是将差点害死他的何源,狠揍了一顿。 五千多两银子,连个水漂都没看见,何五魁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气急败坏的叫来了管家:“交给你的事,怎么样了?” 管家知道自家老爷心情不爽,小心翼翼的道:“查清了,就在城西柳条巷,穷鬼一个。” 何五魁嗯了一声:“好,点起人手,二更出发。” “姓卫的老爷我惹不起,我还怕了个穷鬼不成,你亲自带人过去,定要把银子拿回来。” “还有那个小娘们,抓起来,卖到紫云县的窑子里去,这就是跟我何五魁作对的下场。” “记住,一定要小心在意,切不可让姓卫的,再抓住咱们的把柄。” 名为何尚的管家,答应一声,这才快步离去。 入夜,二更天。 星沉月落间,整个临章城,也随着夜幕的降临,安然入睡。 城西,柳条巷,一座破旧的民房中,年轻的女子孟小雪,也正睡的香甜。 隔壁房间粗重的呼噜声,一浪高过一浪,聒噪中,也带着令人心安的意味。 就在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的时候,破旧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重重踹开。 孟小雪陡然从梦中惊醒,接着,何府管家何尚的声音,就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嚣张和张狂:“奶奶的,孟小雪那个小婊……子呢,滚出来!” 第22章 卫允的算盘 临章城,何家大院。 何五魁悠然喝着茶水的时候,何尚带着两个家丁就进了门:“老爷,我回来了。” 两个家丁则低着头,摇曳的灯火下,有些看不清面容。 对这种小角色,何五魁看都没看,他只是对何尚道:“事情办妥了?” 何尚有些紧张的从怀中摸出张银票,递到了何五魁面前:“妥了,老爷,这是银子。” 接过银票的何五魁,淡淡的笑了笑:“好,对了,那个小娘们怎么样了?” 何尚的样子,好像更紧张了,说话都有些结巴:“老爷放……放心,人已经扣下了。” “只等明日城门一开,就能送到紫云县,卖到窑子里,您就等着收钱吧。” 何五魁冷笑:“做得好,那小娘们,就敢跟姓卫的合谋,骗老爷我的银子。” “要不是看她有几分姿色,还值些银子,老爷我早一刀杀了她了。” 说着,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那小娘们家,还有没有别人,今晚的事会不会泄露?” “这事一旦让姓卫的知道,那咱们可就被动了。” 跟了他十多年的管家何尚,好像突然脑子坏了:“老爷,今晚什么事?” 何五魁下意识开口道:“没用的东西,你说什么事?” “不就是老爷我派你去那小娘们家,绑人、抢银子的事吗?” “你这猪一样的脑子,什么时候能灵光一点?” “没事多跟老爷我学学,做事滴水不漏,才能活的长远。”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就算姓卫的长了八个心眼,他能想到是老爷我做的?” “什么狗屁县令,还不是喝了老爷我的洗脚水,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你就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个小畜生,死在我手里。” 他这话刚说完,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何老爷,您还真是运筹帷幄。” “只不过本县想问一句,您打算怎么让本县,死在你手里?” 何五魁顿时一惊:“谁,谁在说话?” “何尚,你这废物还不出去看看,哪个不要命的东西,敢冒充姓卫的,吓唬老爷我?” 不想,何尚却转头对身后看不清面容的家丁道:“我都按您的吩咐说了,可以了吧?” 何五魁好像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何尚,你他奶奶是不是傻了?” “那是老爷我的家丁,怎么还成了那狗屁姓卫的?” “咱这大院你也不是不知道,连个陌生的苍蝇都飞不进来。” “就凭他卫允那两下子,恐怕还没进了老爷我的门,就吓破了他的狗胆。” “老爷也不怕告诉你,要是那姓卫的真来了,今晚我就要了他的狗命。”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直低着头的家丁,突然慢慢抬起了头:“好,何老爷,霸气。” “不愧是号称临章老大的存在,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我还想再问一遍,你打算怎么让本县死在你手里?”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尾随何尚,悄无声息到了何五魁面前的卫允。 而旁边的另外一个家丁,正是贴身保护他的保镖,翘着兰花指的纯爷们,段秀。 自吹自擂的何五魁,顿时就傻了眼:“你……怎么……怎么,何尚,这怎么回事?” 一贯顺从的何尚,竟都没搭理他,而是转头对卫允道:“太爷,该说的我都说了。” “您就看在小人出了点微薄之力的份上,放小人离去吧?” 卫允对他一挥手:“姑且站在一旁,你的事,稍后再说。” 说罢,他也不管何尚的反应,转而对何五魁道:“何老爷,抢劫民财,绑架百姓。” “非但如此,你还阴谋想暗害本县,你可知罪?” 他轻飘飘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火气,任谁都听的出来。 何五魁就算脑子再不好使,也多少明白了些,他咬牙切齿的道:“何尚,你出卖我?” “老爷我对你不薄,你却勾结姓卫的害我,你还是不是人?” 卫允淡笑:“何老爷,别这么激动,你这位管家,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何五魁又蒙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允像到了自己家,找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坐了下来:“想知道,本县就给你说说。” “这事,还得从今天下午,本县从苦主家回衙说起……” 当时段秀一脸不高兴的问他,为什么要因为几个银子,放了何家父子那两个恶棍。 卫允当时对着几人的耳朵,如是说道:“本县这么做,就是为了除恶务尽。” “财大势大的何五魁,在临漳作威作福多年,断不会就这么吃个哑巴亏。” “他不敢来衙门里闹事,但定回去找孟姑娘的麻烦,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看着段秀几人疑问的眼神,卫允接着到:“他今晚定会去孟姑娘家,讨要失去的银子。” “而且按本县估计,凭他的办事风格,很可能还会做出更过分的勾当。” “所以今晚天一黑,我们就去孟姑娘家布个口袋,专等何五魁上门。” 于是这才有了,何尚带人上门,惊醒了“沉睡”中的孟小雪那一幕。 说到此处,卫允朝何五魁一笑:“果然,神机妙算的何老爷,没辜负本县的期待。” “何尚手下的人,都没够段秀塞牙缝的,最终你的好管家,也被本县生擒。” “生死面前,他果断选择带着本县来到你家,并且让你亲口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何五魁,而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自以为得计的何五魁,怎么都没想到,卫允的算盘,已经精到了这个份上。 抢劫民财、拐卖人口,阴谋暗害县太爷,随便一个罪名,都够他在牢里改造几年了。 他满脸阴霾的他,却并不打算任命:“卫允,卫大人,没错,这回合是你赢了。” “但何某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妄动为好。” “你是个聪明人,在临漳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何家田庄能铺这么大,自然有贵人相助。” “不怕告诉你,何某的靠山,是州城衙门里的大员,动我,你会招来数不尽的麻烦。” “听我好言相劝,别作写不了的文章,年少可以轻狂,但也可以英年早逝。” “只要你今天放何某一马,拖欠的赋税,明天我就派人送到县衙。” 何五魁眉飞色的说着:“除此之外,何某还有一份人心,孝敬给太爷你。”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你们做官的,不就是为了几个银子吗?” “你捞你的银子,我做我的老爷,等大人任期一到,我们再也不见,岂不美哉?” 卫允想了想,和煦的笑容,慢慢爬上了他的脸颊:“何老爷的话,说的本县心动。” “这样吧,拖欠的赋税,你就不用交了。” 第23章 梦中的女人 何五魁以为卫允动了心,不觉哈哈大笑:“卫大人,果然是聪明人。” “您放心,虽然赋税不用交了,但答应给您的孝敬,明天一早就送到。” “以后大人您有权,何某有钱,这临章城,就没有咱们办不到的事。” “就算日后北辽人来了,合谋定会鼎力相助,出钱护太爷周全。” 听着他的话,又看了看卫允的财迷心窍的表情,段秀顿时阴了脸。 他原以为卫允跟之前的县令不一样,定能为百姓做主,现在看来,他又错了。 几个银子就将他收买了,这样的狗官,有不如无。 正当他准备杀了卫允,和何五魁这对狼狈为奸的人渣时,卫允说话了。 他面带戏谑的看着何五魁:“何老爷,你误会了。” “本县说你不用再交赋税的意思,是本县要将你的家产,全部充公。” “既然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交的哪门子的赋税,你说呢?” 这个弯转得很急,何五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家产充公,那我去哪?” 卫允笑的更加和煦:“放心,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养尊处优的何老爷您啊。” “县衙的牢房,宽敞的很,足够你和你那个猪一样的儿子,舒舒服服的过日子的。” “对了,以后旦有修城铺路之类的活计,还得多麻烦你们二位,谁让临章没人呢?” “别这么看着本县,生命在于运动,说不定这么一折腾,你还能多活两年。” “这样,还能为你土生土长的临章城,多做几年贡献,后世子孙,会感谢你们爷俩的。” 他说到一半的时候,何五魁就明白了,敢情方才卫允的话,就是在拿他寻开心。 何五魁愤愤的道:“卫允,你敢耍我?” “你就不怕抓了我,我身后的大人物,来找你的麻烦?” “你想清楚了,那可是州城大员,不是你一个小小的知县,就能摆平的。” 见到了这个时候,对方还敢威胁他,卫允冷笑:“行了,收起那些骗人的鬼话吧。” “就算你身后真有什么人,本县也不惧,你要是不服,随时请他过来,跟本县面谈。” “可笑你一个偷税枉法之徒,还敢在本县面前大放厥词,真是不知羞耻。” “段秀,把何五魁和何源关进大牢,将何家家产全部抄没充公,带走。” 眼见他浑然不惧,何五魁回头高声叫道:“姓卫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要让你后悔。” 把玩着茶杯的卫允,慢慢的抬起头:“对了,忘了告诉你。” “自从你拿北辽人威胁我时,本县就没打算放过你,再见了,何老爷。” 将连嚎带叫的何家父子,送进大牢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看着段秀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卫允不禁开口道:“有话就说。” 月光下的段秀,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爷,属下又误会您了。” 卫允一转眼,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又以为本县怂了?” “好了,本县是什么人,慢慢你就清楚了,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回到房间,折腾了一天的卫允,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允突然看见了一个容颜俏丽的女人,正笑吟吟的朝他勾着手指。 卫允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突然画面一变。 无数个面容猥琐的男人,正面露邪恶的,朝方才的女子涌了过去。 衣不蔽体的女子,脸上充满了绝望,一遍一遍朝卫允喊着:“救我,快来救我。” 最终,女子的影子,彻底被男人们淹没,而也正在此时,卫允骤然醒来。 原来是个梦,卫允暗道,可梦中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短暂的回忆后,他就确定了女子的身份。 曾经的花楼魁首,卫允前身的爱人,云绸! 对这个早已被赵炳卖进勾栏的女人,卫允没太多的感觉。 前身的爱人,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非但如此,就连被贬到临章这个鬼地方,一定程度上,也是拜此女所赐。 但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突然会梦见这个女人,梦中的一切,代表的又是什么? 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的他,索性不想了,爱咋咋地吧。 他走进县衙大堂的时候,就看见了已经换好衙役衣服的孟大成。 这是个卫允怎么都没想到的情况。 直到昨晚去孟小雪家,他才知道,这个帮他在断龙山看煤矿的汉子,竟是孟小雪的爹。 为报卫允对他们家的救命之恩,孟大成当即表示,必须要做一名衙役,听卫允差遣。 他这么说,卫允也不好拒绝,反正衙门也缺人,就这么着吧。 虽然成了衙役,但孟大成的任务,依旧是看守煤矿。 和卫允打了个招呼后,孟大成就走了,他刚走,鲁小七又来了。 瘦的像只猴子的他,朝卫允一咧嘴:“太爷,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身。” 这是卫允昨晚就交代过的。 何家父子完了,少了一块心病的他,觉着改把卖煤的事,提上日程了。 卫允看了看鲁小七:“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鲁小七一拍干瘦的胸脯:“属下办事,您放心,人早就等着了。” 卫允嗯了一声:“叫上段秀,这就走。” “本县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跟狗蛋想办法,将何家的宅子和家当全卖了。” “人手不够,就找孟小雪,银子收入县衙库房,本县回来有大用处,万不可马虎。” 交代完一应事宜,卫允带着的段秀,和鲁小七找来的老头子,风一般卷出了临章南门。 紫云县,位在临章以南,与临章接壤,二者同属东越北境的鹭阳郡。 自打百年前,东越国高祖龙兴于此,此地一直备受朝廷重视,颇为富足。 据说连紫云二字,都是高祖皇帝御笔亲提,取的就是云蒸霞霭、紫气东来的好兆头。 如鲁小七之前所说,人家烧的柴,都是从外地大批买来,不知比临章富裕多少? 其实同样位于边境的紫云县,能如此安定,主要还归功于,临章挡住了北辽人的兵锋。 想起当炮灰的临章,穷的快露了腚,安逸的紫云县,却肥得流油,卫允就愤愤不平。 去紫云县的路上,卫允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借这个机会,好好敲上对方一笔。 要不然,都对不起他这位知县大人,这么顶风冒雪的跑上一趟。 段秀看上去有些不安:“太爷,你就这么确定,煤炭能卖出去?” 迎着寒风的卫允,咳嗽了一声,朝身边的老头子一指:“那就要靠他了。” 第24章 你有这个资本吗? 两天后,紫云县,大街。 风尘仆仆的卫允,看了眼天色:“赶紧找个客店住下,明日拜会宋县令。” 紫云县的知县,名叫宋珏,五年前来此赴任。 为将煤炭卖出去,卫允对此人,多少也了解过一些。 一夜无话。 转天清晨,收拾好的卫允,看着包袱里的一块丝帛,不解道:“咋还把它带来了?” “看样子是装衣服时,不小心卷进来的。” 他刚要将丝帛收好,段秀就进了门:“太爷,时间不早了,走吧。” 卫允答应一声,也没太多考虑,就将那块丝帛塞进了袖筒。 接着,他又对段秀身后的那老头子道:“本县嘱咐你的,都记住了?” 老头子小心的拱了拱手:“太爷放心,定保无虞。” 也不知怎么的,接触了两三天,段秀始终觉着这老头子,看上去奸猾的厉害。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就像狐狸的眸子,似能看穿人心,又好像藏着无数的弯弯绕。 见卫允点头,老头子也没耽搁,转身就出了门。 去县衙的路上,段秀有些忍不住了:“太爷,那老头到底是干什么的?” “怎么属下看来,您好像对此人,颇为倚重?” 卫允心情不错,于是打趣道:“怎么,段姑娘,吃醋了?” 段秀一副“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哎呀,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你看你。” 他幽怨的小眼神,再配上阴柔的面容,活像个含羞带臊、又有些哀怨的大姑娘。 卫允顿时缴械投降:“行了,快把你的娇媚收起来,本县跟你丢不起这人。” “那老头子的事,很快你就明白了,走吧。” 卫允渐渐远去的背影,让段秀那不算太小的脚一跺,兰花指一挑:“德行。” 看着比自家大上近一倍的县衙,卫允不禁感叹:“有钱真好。” 守在门口的衙役,见两人这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顿时驱赶道:“哪来的叫花子?” “县衙重地,也是你们能东张西望的,混一边去。” 不得不说,一身青布棉袍,看上去份外臃肿的卫允二人,确实挺像要饭的。 等卖煤有了钱,本县也该置办几件像样的行头了,卫允暗道。 堂堂县太爷,穿成这个鬼样子,真有些跌份儿。 见二人还杵着不动,守门的衙役立时上前两步:“说你们的,快滚。” 卫允也没多废话:“本县临章县令卫允,拜会宋大人,劳烦通禀一声。” 衙役从头到尾,将卫允看了一遍:“县令,你这熊样的也配,失心疯了吧?” “赶紧滚一边玩去,死冷寒天的,大爷没时间跟你这磨牙。” 卫允也没发火,只是平静的掏出名帖:“看看这个。” 衙役接过,看了一眼脸就变了:“您还真是县令大人,小人有眼无珠,大人恕罪。” 卫允叹了口气:“不怪你,是本县穿的太寒碜了,快去通报吧。” 很快,进门的衙役,就跑了出来:“卫大人,我们太爷有请。” 卫允二人还没进正堂,衙门里的不少人,就议论了起来。 “这谁啊,咋穿的跟要饭的似的?” “你们小点声,那是临章来的县太爷。” “别逗了,县太爷能穿这样,丐帮长老,都比他们体面。” “……” 看着脸色发黑的段秀,卫允摇了摇头:“看见没,就算官家人,没钱人家照样瞧不上。” “这就是所谓的,黄连虽苦,没钱更苦。” 段秀面罩寒霜:“狗眼看人低。” 宋珏看上去三十来岁,是个身量高壮、却有些白净的胖子,两撇小胡子,黝黑锃亮。 看着面前的卫允,宋珏不禁皱起了眉头:“卫大人,身为一县之尊,为何如此寒酸?” “早就听说临章穷困,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只是临章再穷,卫大人也该注意一下仪态,这般鄙陋,岂非让人嘲笑我等官吏?” “往小了说,你丢的是临章县的脸,往大了说,那就是给身在越王城里的陛下抹黑。” “若人人都是你这般形同百姓,我等官员威仪何在,朝廷的脸面何在?” “好了,卫大人请坐吧,本县公务繁忙,有事快说。” 他连给卫允上茶的意思都没有。 跟在他身后的师爷,则谄媚道:“临章穷困,归根结底,是缺个如太爷您这般的好官。” “若将临章交到您手中,不出半年,定会改头换面。” 宋珏油腻腻的脸上,泛起浓郁的笑容,看来对师爷的吹捧,极为受用。 但马上,他又假模假式的道:“这样的实话,以后尽量少说。” “尤其是当着卫大人的面,你这么夸奖本县,卫大人心里会不舒服的。” “不过话又说话回来,本县来此五年,城中安乐富足,这也是说明一些问题滴。” “若卫大人不介意,本县到可以将这做官的心得,传授你一番。” “假使你能学会本县的一鳞半爪,将临章治理的稍微好点,也算本县积德了。” 卫允淡笑:“宋大人如此慷慨,卫某还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宋珏大肚子一挺,甚是得意:“看不出卫大人年纪轻轻,却也是好学之人,难得。” “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来,就凭本县的聪明才智,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当然,能否领会本县的境界,还要看你的悟性,希望你的智慧,别像临章那么穷。” 眼见有显摆的机会,他也不急着去处理公务了:“快说吧,本县都等不及了。” 卫允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卫某想请问宋大人,如何抵御北辽人的进攻?” “凭您的聪明才智,定能给本县一个满意的答复吧?” 宋珏的笑容顿时凝固,他肥脸一抖:“本县一介文官,怎会懂这刀兵之事?” 卫允冷笑:“宋大人此话差矣,我临章前三任战死的知县,俱是文官出身。” “他们也曾跟你一样,饱读诗书,吟风弄月。” “但为了临章,为了北境,他们放下书卷,披上战甲,刀锋所指,死战不退。” “县令死了三任,临章也打穷了,但他们却用生命,换来了你们的安稳。” “今日卫某从进门起,就因衣衫寒酸,被你们几度嘲笑。” “你们是富庶,可别忘了,是谁替你们扛住北辽铁骑,是谁用鲜血,浇灭了北境的烽烟?” “没有我临章儿郎马革裹尸,宋大人,你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未可知?” “嫌我们穷,你有这个资本吗?” 见宋珏脸色一变再变,卫允却话风一转:“原本,卫某还想送笔大买卖给你。” “现在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了。” 第26章 竟如此悲壮 卫允一愣:“宋大人,不,宋老兄请讲,但凡力之所及,卫某绝不推辞。” 宋珏的笑容更和煦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卫老弟身为状元,定在京中广有人脉,一旦有机会返京,可要替老兄多美言几句。” 卫允暗笑,原来这个家伙,竟然是看重这个,也好,本县就好好逗逗你。 他似乎回忆了一下:“人脉嘛,有,但是不多。” “要说跟卫某交情最好的,满朝文武,只有两个人。” 见他这么说,宋珏的热情顿时消退了不少,笑容都快没了:“不知是哪两位?” 一个状元,竟然就两个朋友,混的估计也是一般,宋珏暗道。 其实,他还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其实在越王城,卫允一个朋友都没有。 卫允则接着编瞎话:“这两个人,说出来宋老兄应该也听过。” “一个是当朝二皇子、钦封王爵的赵炳殿下,一个是吏部尚书,莫成文大人。” “都是些老朋友了,总在一起饮酒赋诗,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仓促之间,就连仇人赵炳,都被他拉来做了大旗。 笑容又一次爬上了宋珏的肥脸:“哎呀,卫老弟,真是失敬,太失敬了。” “一个权比太子的亲王,一个专管我辈官员升迁的吏部天官,卫老弟前途无量啊。” “卫老弟,从今儿起,你就是我亲老弟,老兄这前程,就拜托你了。” 卫允淡淡一笑:“那宋老兄,现在能谈谈生意的事了?” “你也知道,凭卫某的关系,搞些银子根本不是问题,这么做,主要还是为民造福。” 宋珏一副“我当然明白”的神态:“那就请卫老弟说说你的生意吧?” 此时他对卫允的态度,明显比对亲爹还要在意。 他甚至在感叹,我上辈子究竟做什么好事,这么大的馅饼,竟砸到了本县头上。 说着,卫允也没管宋珏丰富的表情,直接将煤炭的情况说了一遍。 甚至连煤炭和柴火的性价对比,和煤炭的诸多优势,都说讲了出来。 当他准备让段秀打开包袱,现场测试一下的时候,宋珏打断了他:“不用了,卫老弟。” “你的话,老哥我绝对相信,这桩生意就这么定了,咱们这就写下文书,立字为据。” 他有自己的考虑,老百姓烧什么都一样,可若拒绝了卫允,他光明的前途,就没了。 卫允和段秀做梦都没想到,原以为会费些口舌的事情,竟这么轻易就办妥了。 文书还没写好,守门的衙役突然来报:“太爷,门口有一道士求见。” 握着毛笔的宋珏,想都没想:“快,请进来。” 随后,一个胡子花白、颇有些仙风道骨、眼中却带着一丝狡猾的老头子,就走了进来。 段秀不禁一愣,这不是一直跟着他们的那个老头子吗,他怎么来了? 宋珏似乎对这类人物,非常有兴趣,于是赶忙问道:“仙长驾临,有何指教?” 老头子十分飘逸的,抚了抚花白的胡子:“无他事。” “只因贫道夜观天象,知今年严寒更胜往年,特来请太爷早做准备。” “还有,今日贵县之中,会来一位贵人,能替太爷化解此事。” “好了,贫道言尽于此,这就告辞了。” 直到他离开,都没看卫允二人一眼,绝对实力派演技。 宋珏顿时喜形于色:“哎呀,卫老弟,那道长所说的贵人,一定就是你了,对,就是你。” “有了卫老弟的煤炭,老哥害怕什么严寒,贵人啊,真是贵人。” “快、快,签下这份文书,老哥已备好了酒宴,这就入席吧?” “来,卫老弟慢着点,当心脚下。” 卫允不禁苦笑:“老哥,这价钱还没定呢。” 宋珏肥胖的大手一挥:“高出以往采购薪柴的价格三成,不,四成,管保卫老弟满意。” 午间时分,被宋珏无比殷勤的送出衙门后,十万两银票,也早揣进了卫允的袖筒。 这还只是定钱,紫云县百姓就有十万户,卫允想不发财都难了。 走在大街上的段秀,屁股又扭了起来:“太爷,真没想到,你竟然是状元。” 卫允淡笑:“虚名罢了,不必当真。” 段秀又问道:“您真认识当朝二皇子?” 卫允顿时收起了笑容:“不止认识,还熟得很,这辈子都忘不了。” 段秀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太爷,您虽才华盖世,但有一点,绝对想不到。” 卫允一愣:“什么意思?” 段秀兰花指一翘:“你不是跟那个宋县令说,咱临章的前三任县令,都是战死的吗?” 卫允还是不太明白:“难道不是?” 阴柔的段秀,娇媚一笑,兰花指一甩:“嗨,那三个县令,哪有您说的那么勇武。” “一个逃命的时候,被马踩死,一个听说北辽人来了,当场吓破了胆。” “最厉害的,是最后一个,就是您的前任,躲进茅坑里,以为能逃过一劫,淹死了。” 卫允真是做梦都没想,那三个前任,竟然是如此悲壮“殉职”的,太惊悚了。 段秀又是一叹:“这下知道为什么人家总以为你怂了吧,都是之前的阴影。” “算了,不提这个了,对了,太爷,那个老头子,怎么还变成了个道士?” 卫允呵呵一笑:“这都是本县事先安排的。” “经过本县的了解,宋珏此人,非常迷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甚至近乎偏执。” “这事也是小七之前提的醒,只要让宋珏相信,今年的冬季要比往年更冷。” “那咱们的煤炭,卖出去的可能性,就会翻上几倍。” “只是没想到,这无意中带出来的敕书,竟然解决了大问题。” “差点连本县精心布置的这步棋,都没用上,这还真是世事无常。” 段秀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那今年的冬天,是不是真冷得出奇?” 卫允看了看天空,呵呵一笑:“这本县就不知道咯。” “就算出了问题,这话也不是本县说的,宋珏想算账,也只能找那个道士去。” “当然,本县也没有坑他的意思,咱的煤炭怎么样,你很清楚。” “好了,不说这个了,先回客栈,打发了那老头子。” “此间事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之后,立马召集人手,扩大煤矿,咱临章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奔驰在回临章的路上,卫允和段秀心情都不错。 唯一让卫允有些无语的,就是他费了大力带来的一大车煤炭样品,竟然没用上。 丢掉大车的他们,速度快了不少,第二天天刚亮,就进了临章城门。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破旧衙门边的鸣冤鼓,又一次被人敲响。 出事了! 第27章 越王城来客 衙门口,瘦猴一样鲁小七和膀大腰圆的廖狗蛋,正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老妇人。 二人的神情皆有些无奈:“老人家,太爷真不在,您改天再来吧。” 老妇人一脸的不信:“我知道太爷在睡觉,可老太婆有急事。” “你俩快起通报,就说这事跟关系太爷生死,去啊。” 鲁小七看了看老妇人,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大车,车上有两个人,两个昏迷的男人。 他叹了口气,刚要说话,远处的马蹄声,就传了过来。 循声望去,鲁小七顿时大喜:“你看,太爷刚回来,没骗你吧?” 见门口的情况不太对,卫允赶紧下了马:“小七,狗蛋,出什么事了?” 廖狗蛋抢先一步道:“这老太太,一大早敲鼓要见您,说出了大事。” “属下说太爷不在,她还不信,一个老太太,八成老糊涂了,能有啥大事?” 卫允也没停留,直接到了那有些面熟的老妇人面前:“老人家,您有何事?” 老妇人赶紧跪倒:“太爷,不认识老太婆了?” “那天大街上,您还帮老太婆,夺回来被偷走的钱。” 扶起老妇人的卫允恍然道:“是您啊,您这是……” 他指了指大车上的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顿时变得十分气愤,她干瘪的鼻子一哼:“这俩,可不是啥好东西。” 接着,他就一副老奶奶给小孙子讲故事的样子道:“昨晚,这俩人来老太婆家借宿。” “老太婆给他们送水时,听见了他们说话。” 卫允耐着性子:“他们说什么了?” 老妇人稍微回忆了一下:“对,这么说的,他们说是从啥越王城来的。” “奉了一个叫什么饼,赵炳,对,奉赵炳的命令,要给太爷好看。” 卫允心头顿时咯噔一声,看来这赵炳,还是不打算放过本县。 于是他赶紧小声问道:“后来呢?” 老妇人义愤填膺:“他们敢骂太爷您,您可是咱临章的青天。” “于是等他们睡着了,老太婆就叫来了邻家后生,一闷棍打昏了他们。” “中间这俩东西醒了几回,又被后生们给打懵了。” “一直到刚才,把他们送到了县衙,后生们才回去睡觉了。” 她的样子有些激动,竟一把拉住了卫允的手:“太爷,这俩坏东西,可不能轻饶。” 卫允登时对着老妇人深深一躬:“老人家,救命之恩,卫某永不敢忘。” “记住,此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定要守口如瓶。” “您辛苦了,快回去吧,改日卫某登门拜谢。” 老妇人和善一笑:“老太婆心里有数,这就走了。” 看着老妇人蹒跚的背影,卫允冷声道:“将二人押入大牢,严加看管。” 不明情由的廖狗蛋和鲁小七,把人带走后,段秀的神情也冷了下来。 他的声音很郑重:“太爷,那个二皇子赵炳,不是您的朋友,而是仇人,是不是?” 见四下无人,卫允也没回避:“没错,你说对了。” “本县就是因得罪了赵炳,才被贬来的临章,之前的事,本县说了谎。” “有一就有二,赵炳不见此二人,定会再派人前来。” “你若担心就此惹上祸患,本县发给你盘缠,离开临章吧。” 段秀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才开口道:“太爷您知道,我段秀就是个小衙役” “我不知道什么皇子王爷,我只知道,您是咱临章的希望。” “您还没带领我们彻底赶走北辽人,我的仇还没报,我不走,哪也不去。” 他苦涩的笑了笑:“您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非要呆在临章吗?” “我的家人,都被北辽人杀了,狗蛋和小七都知道。” “我要报仇,杀光所有入侵临章的北辽人,贼人一日不除,段秀致死方休。” 说话间,他细长的眼睛里,顿时涌现出无限的杀意和寒霜。 但马上,他又笑了,笑得很和煦:“您可是根除北辽人的希望,我就跟着您。” “还记得吗,您到县衙的头一天,我就说了,以后就咱倆相依为命了。” “虽然又多了狗蛋、小七和孟大哥,但这话,永远算数。” 卫允拍了拍段秀的肩膀:“好,报仇的日子,不远了。” “走,去大牢,会会那两个赵炳派来的‘特使’。” “此事暂时不要让狗蛋和小七知道,人心乱了,临章就完了。” 段秀妩媚一笑,兰花指也又挑了起来:“人家心里有数。” 卫允知道,段秀这是在帮他减压,于是不禁轻轻一笑。 进了大牢的第一时间,卫允就将等着看热闹的廖狗蛋二人,赶了出去。 段秀一盆凉水下去,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个人,也终于慢慢有了苏醒的迹象。 昏暗的环境、陌生的人,都让二人有些抓不住头绪。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左脸上带着块火红色胎记的男人,才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好像好几天,不曾喝过一滴水一样。 而比声音更有特色的,是他还长了双斗鸡眼,看上去有些好笑。 毫无特色的开场白,让卫允一笑:“临章大牢。” 大牢,胎记男不禁一惊:“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竟敢关我们?” 卫允呵呵一笑:“知道,你们不就是赵炳派来,给本县好看的吗?” 胎记男有些慌了神:“你就是……卫允?” 卫允晃了晃脑袋:“找本县的麻烦,却不知道本县是谁,是不是太搞笑了?” 胎记男阴笑道:“卫允,既然知道我们是二皇子的人,还敢放肆。” “不怕告诉你,现在二皇子殿下,还在越王城,等我们兄弟的回报。” “你敢动我们兄弟半根手指头,二皇子不会放过你。” “赶紧解开绳索,好酒好菜招待一番,说不定我们还能既往不咎。” “敢蹦出一个不字,有你好瞧的。” 随即,另外一个没说话的,也跟着开了口:“没……没错,赶紧放……了我……我们。” “姓卫的,别……别……别别……” 这磕磕绊绊的声音,让卫允顿时无语,他等了半天,对方也没别出个所以然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那磕巴才终于接上了剩下的话:“别给脸……阿就……不要脸。” 胎记男,似乎早习惯了磕巴的说话方式,他接着狞笑道:“我兄弟说得对。” “别给脸不要脸,跟你好说好商量,这是给你脸。” “再敢纠缠,待我们回到越王城,让你不得好死。” 卫允理了理身上的棉袍,语气轻描淡写:“你们以为,还回得去吗?” 第28章 你见过多大的天 胎记男脸色一变:“卫允,你什么意思?” 卫允语气平淡:“你说呢?” 胎记男冷笑:“我就不信了,你还真敢杀我们兄弟不成?” “刀砍斧剁的大场面,大爷我见多了,拿这个吓唬我们,少来这套,没用。” “不怕告诉你,我们兄弟在越王城,也是响当当、有一号的人物。” “不止二皇子殿下,对我二人极为信任,不少当官的,都是我们兄弟的朋友。” “九门提督听过吧,那是我拜把子大哥,还有不少小老弟,就不提了。” “一句话,得罪我们,没你的好果子是吃,懂了吗,卫大人?” 最后三个字的尾音,被他拉的老长,其中警告的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捆在边上的磕巴,也跟着来了劲:“就……是,我大哥……说得对……” “得……罪了……了我们,让你不得……阿就……阿就好死。” 站在边上的段秀,吭哧吭哧的闭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轮吹牛,这二位兄台的功夫,就连紫云县的宋珏,都要老老实实的甘拜下风。 卫允眼睛瞪的溜圆,仿佛看见了了不得的东西,他咂了咂嘴:“好,很好。” “真看不出,二位还是如此身负盛名的人物,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胎记男大嘴一撇:“那是,你不看看,我们兄弟……” 说到一半,他就感到了不对劲儿:“奶奶的,卫允,你还敢拐着弯骂我们。” “关我们兄弟,瞎了你的狗眼,赶紧放我们出去,立刻、马上。” “你给我听好了,将我们放回越王城,我们还能在二皇子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说不定到时候看我们的面子,二皇子一高兴,还能饶了你这条的狗命。” “若再这般不识抬举,你只有死路一条,还是很惨的那种。” 磕巴跟着道:“对,不放……我们,你就等……等……等死吧。” 胎记男就接着骂道:“别以为你是个知县,我们兄弟就怕了你,你算个屁。” “要是在越王城,说你是个官,都是抬举你了。” “芝麻粒大小的东西,也敢在我们兄弟面前放肆,给我提鞋都不配。” “你刚才那番话,说的很对,我们就是奉命来收拾你的,那又怎么样?” “落到你手里,是我们被那老不死的阴了,不然就凭你,早死上八个来回了。” “你放我们出去,我们兄弟保证,非但这回不难为你,还帮你求求情,否则……” 卫允眼里带着戏谑:“否则怎么样?” 胎记男冷笑:“一旦我们不能如期返回,凭二皇子对我们的宠信,定亲自前来问罪。” “到时候,别说是你卫允,连这要饭棚一样的临章城,都将片瓦不存。”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卫允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人,怎么办,自己掂量吧。” 磕巴顺着他的话,结结巴巴的道:“你……想……想……想清楚了。” 卫允轻轻的哼了哼:“能将赵炳身边的两条狗,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好口才。” “只是本县想问一句,赵炳对你们如此信任,怎么还把你们派来这冰天雪地的临章?” “既然九门提督都是你兄弟,对付本县这芝麻小官,还需要你们二位亲自出手?” “按你们的说法,赵炳应该找个香火好的点寺庙,把你们供起来才对。” “死冷寒天的,请你们二位大爷出动,这不是大材小用,牛刀杀鸡吗?” 眼见牛皮要破,胎记男干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小小的县令,你见过多大的天?” “派我们来,那是二皇子信任我们,说了你也不明白。” “行了,废话说了不少了,赶紧放了我们。” “敢动我们一下,就是跟二皇子宣战,你可要想清楚后果。” “不然不光是二皇子,就我越王城那票兄弟,知道我们出了事,都得亲自剁碎了你。” 卫允渐渐收起笑容:“你还知道废话太多了,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很幽默?” “再跟你们说一遍,自打落入本县手中,你们就失去了看见明天太阳的机会。” “不是说赵炳特别倚重你们吗,那本县还非要迎难而上,砍了你们。” “我倒要看看,这位权倾朝野的二皇子,是怎么让临章片瓦不存的?” “还有你那些什么大哥老弟,要报仇的随便来,本县随时欢迎。” “若怕那些人不知道你们死在了临章,本县可以派人,把你们的脑袋送回去。” 他神情愈发冰冷,声音也都没了温度:“这样,他们日后报仇,也不怕找错了门路。” “用你的话说,废话够多了,段秀,送这二位大人物上路。” 段秀则是半句废话都没有,古朴的长剑顿时出鞘:“二位,准备好了吗?” 冰冷的剑锋,顿时让胎记男慌了神:“卫允……不……卫县令,卫大人。” “有话好说,先让他把剑放下,别冲动,冷静。” 而那个磕巴更不堪,长剑出鞘的瞬间,他的裤子和鞋,都湿了,滴答滴答的。 卫允冷然:“怎么了,你们两个越王城来的、见惯了大场面的大人物,居然怕了。” “真不知道,你们那些大哥老弟的,看见你们这幅怂样,会作何感想?” “放心,你们是大人物,本县不会虐待你们。” “本县这位手下,功夫不错,保证你们一点痛苦都没有,动手。” 眼见段秀又逼近了几步,胎记男更慌了,他脑袋狠狠撞击着身后的木桩,像在磕头。 磕头的同时,他也终于不再嘴硬:“卫大人,不要啊,刚才那些话,都是我编的。” “我们就是二皇子府上的家奴,根本不是什么狗屁的大人物。” “说那些话,就是想让卫大人怕了,才好放我们一条生路。” “大人,派我们害你,都是二皇子的主意,我们也没有办法。” “看在我上有九十二岁的老母,下有吃奶弟弟的份上,就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卫大人,我们都是可怜人……” 九十二岁的老母,吃奶的弟弟,段秀一个趔趄,这繁殖能力,真强悍! 卫允眼中堆满了冰雪:“可怜人,昧着良心,想要本县性命的可怜人?” “为在赵炳面前讨两块骨头,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妄图加害本县。” “小小的奴才,也敢在本县面前信口雌黄,真是罪不容诛。” “落到本县手中,就是你们的末日到了,段秀,杀。” 第29章 红眼的沈金城 胎记男顿时吓的面无人色:“卫大人,别……” 面色冰冷的段秀,手中剑光一闪,二人也就再没了动静。 收剑入鞘的他问轻声道:“太爷,尸体如何处置?” 卫允想都没想:“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越王城距此千里之遥,加上北辽人时常出没,没凭没据,赵炳也只能干瞪眼。” “抓紧处理了尸体,本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回到大堂的卫允,找来了鲁小七:“本县临走时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鲁小七拱了拱手:“您说的,是卖掉何家产业的事吧,都办好了” 卫允一愣:“这么快,卖了了多少钱,卖给谁了?” 鲁小七笑道:“是城里的楚老爷,也是咱临章有名的乡绅。” “不过他的名声,比何五魁那老东西,强的太多了,是个大好人。” “楚老爷出价五万两,小人仔细算了一下,稳赚不赔。” 这个数字,跟卫允估计的,也差不了多少,他也就没多说什么。 随即,他又吩咐道:“马上张榜,再招三百名民夫,前往断龙山。” “将所有人分成三组,一组挖煤,送往紫云县,那是咱唯一的主顾,定要仔细些。” “第二组,前往断龙山附近的山头,开采青石,并将一部分打成石灰。” “第三组,去城外砍树,年头越长的越好。” “这三件事,都是急事,定要尽快办理,不可耽搁。” 鲁小七看上去有些为难:“太爷,砍树还好说,可这采石头,天寒地冻的,难啊。” “再说了,您这风风火火,搞出这么大动静,究竟要干什么?” 卫允活动了下手臂,淡淡一笑:“砍树,是为修缮城门,准备必要的木材。” “至于石头和石灰,自然是为了加固城墙,最晚来年开春,北辽人一定会来。” “为了临章百姓,和咱们的小命,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本县也知道困难很多,可这也比在北辽人刀下丢了小命,要强出百倍。” 鲁小七深以为然。 很快,雪片一般的榜文,就贴遍了临章城中的大街小巷。 “快看,咱太爷又招民夫了,挖煤砍树,还有打石头。” “那还等啥,快去报名,谁不知道给咱太爷干活,可是有工钱的。” “快走,上回挖煤就没抢上,一天二钱银子,亏大了。” “……” 三百名民夫,很快就在县衙门前,排起了长队。 看着众人浩浩荡荡开往断龙山的背影,卫允点头道:“看看,这才合情理嘛。” “本县早说了,这偌大的临章县城,不可能找不出几百个像样的民夫。” 说话的功夫,段秀也回来了:“太爷,尸体都埋了,您可以放心了。” “那些人是什么情况,怎的这般热闹?” 他挑起兰花指,朝远去的民夫遥遥一指。 卫允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而后吩咐道:“你去将何五魁和何源提来。” “对了,还有那个毛贼黄三,一并送到断龙山,让他们挖煤去。” “整天在大牢里混吃等死,也该是他们出点力的时候了。” 将三名犯人送到断龙山还不到两个时辰,段秀就跑了回来:“太爷,出事了。” “何五魁和他那猪一样的儿子何源,被民夫们活活给打死了,就在刚刚。” 死了,卫允没有一皱:“怎么回事?” 段秀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脸鄙夷:“都是那两个人渣罪有应得,活该。” “他们之前作威作福,干尽了坏事,不知多少人对他们恨之入骨?” “究竟咋回事,属下也不太清楚,反正等我发现的时候,人都死透了。” “二人的尸体,被人用石块砸的血肉模糊,要不是属下拦着,囫囵尸首都留不下。” 他兰花指一勾:“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待这种人,这都算轻的了。” 卫允想了想:“也罢,此二人作恶多端,今天也算得到了报应。” “此事,本县也就不深究了,但要提醒那些民夫,此风断不可长。” “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严惩不贷。” 接下来十几天,整个沉寂已久的临章,都似乎一夜间活过来了一样。 数百民夫,每天浩浩荡荡早出晚归,破旧的城墙和城门,也慢慢有了该有的样子。 连不少上了岁数的老者,脸上都挂着笑容:“咱临章,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临章城北,城防营。 自打那天陷害卫允杀人不成,反而损失了曹德坤,沈金城着实安分了几天。 直到卫允从紫云县回来,沈金城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的意思。 但随着城里以一反常态的忙碌,沈金城终于坐不住了:“小三子,出去看看。” “那卫允又搞什么幺蛾子,怎么这段时间,整个临章好像都乱了套?”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复。 沈金城皱起了眉头:“搞这么大动静,他哪来这么多银子,真是怪了。” 二十四五岁、浓眉大眼的小三子,立时拱手道:“都尉大人,此事小人略有耳闻。” “小人听说,卫大人将断龙山上的煤炭,卖到了紫云县,一下得了不少银子。” 脸上带着疤痕的沈金城,拧着眉头道:“此话当真?” 小三子如实点了点头:“小人的一个亲戚,就在断龙山上挖煤,这还能有假?” “别的不说,小人那亲戚,一天就能赚二钱银子。” “若此事不实,卫大人哪来这么多银子,养活几百个精壮民夫,这是多大一笔钱?” “此外,卫大人还将何五魁的宅子给卖了,又得了一笔银子,这大伙都知道。” 沈金城沉吟道:“这卫允还真有两下子,这才几天功夫,临章还真让他给盘活了。” “若这煤炭的生意,能着落在本都尉手中,那可就好了。” “白花花的银子,想想都让人眼红。” 小三子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都尉大人,这也不是不可能。” 沈金城顿时一愣,也来了兴致:“这话怎么说?” 小三子没直说,而是换了个话题:“大人,曹德坤死后,那九人长的位置,还空着吧?” 精于算计的沈金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能拿下煤矿,九人长就是你的了” 小三子一笑:“如此,就多谢都尉大人了。” “此事不难,断龙山临近北辽,您大可以此处有北辽奸细为名,派人封了断龙山。” “事关临章安危,就算卫大人,也说不出什么。” “一旦他断了紫云县的煤炭供应,紫云县的宋大人,必然恼怒。” “而到时候,您在不失时机搭上宋大人这条线,还愁赚不到银子?” “都尉大人,您看小人说的,是不是有几分道理?” 第30章 北辽来袭 沈金城习惯性的摸了摸脸上的伤疤,而后站起身,将对方仔细打量了一遍。 他笑容满面的开口道:“以前本都尉就没发现,你小子还是个人才。” “这主意有点意思,就像你说的,就算卫允知道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明日一早本都尉要去州城公干,三天以后,发兵断龙山。” 转过天来,日上三竿。 看着呼哧带喘的段秀,身在县衙的卫允,有些不解:“不在煤矿值守,你怎么回来了?” 段秀的看上去更紧张了:“太爷,大事不好,北辽人来了。” 卫允顿时愣住了,隐隐吸了口凉气:“你说什么,北辽人来了?” 段秀气喘吁吁的道:“没错,属下在断龙山上,远远看的很清楚,就是他们。” “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多少,都是野兽般嚎叫的骑兵,跟以前见到的一模一样。” 说到北辽人的时候,卫允清晰的感觉到,段秀身上的杀意,又一次涌了出来。 卫允赶紧问道:“山上的民夫呢,都撤回来了?” 要是北辽人将这些无辜的百姓扣做人质,进而要挟卫允开城,那就麻烦了。 段秀的气终于喘匀了:“属下几人保着他们一路狂奔,好在都安全撤回城中。” “眼下众人都已回家,北门城门紧闭,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 卫允顿时松了口气:“如此就好,狗蛋和小七呢?” 段秀渐渐又恢复原来的样子:“小七跟着孟大哥正在安抚百姓,狗蛋去城防营搬兵了。” 见一切还算有条不紊,卫允也平静了下来:“别急,没什么大不了的。” “该来的总会来,只是本县没想到,他们竟会来的如此突然。” “想来应该天寒地冻,北辽人断了粮,这才不顾风雪,铤而走险。” “所幸我们的城墙和城门,都修缮的差不多了,只等沈金城发兵,定保无虞。” 他这话刚说完,廖狗蛋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太爷,祸事了。” 卫允眉头一紧:“什么事,慢慢说,北辽人破城了?” 廖狗蛋声音都变了调:“城防营那边说,都尉大人今天一早带人去了州城办事了。” “军中群龙无首,城防营中几百人马,听说北辽人来了,四散而逃,早没了影子。” “太爷,北辽人很快就要兵临城下,我们怎么办?” 卫允眉头紧锁:“冷静,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此时的他,面上虽然平静,但心里却已将沈金城,狠狠的骂了无数遍。 没事的时候,总在本县面前晃悠,烦不胜烦。 现在北辽人来了,你却好死不死去了州城,这不是添乱吗? 还有他手下那些兵马,听说北辽人来了,一股脑全跑了,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的话还没说完,鲁小七又横冲直撞的跑了进来:“太爷,北辽人已到北门。” “点名要太爷您上城答话,说一刻钟内见不到您,就要强行攻城了。” 卫允大袖一甩:“好啊,本县这就去看看,这些北辽人是不是传说中那么吓人?” 眼见卫允就要出门,段秀赶忙阻止道:“太爷,您不能去。” “而今城防营空无一人,您孤身犯险,若出了事,临章怎么办?” 卫允淡笑:“本县身为县令,守卫临章,责无旁贷。” “而且你也应该清楚,若本县不出去,对方现在就会攻城。” “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前去看看对方的情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时不我待,你们几个,随本县上城,走。” 段秀接着阻止道:“现在城中就剩我们几个,就算摸清了敌人的情况,又有什么用?” “太爷,眼下北辽大军压境,内无兵马,外无援兵,临章已是死局。” 死局二字,顿时让廖狗蛋和鲁小七二人,直挺挺的愣在了原地。 这临章,才刚刚有了些许希望,怎么转眼之间,就要遭遇灭顶之灾? 生死面前,卫允依旧很平淡:“死局,那又如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说不得,跟他们拼了。” “没有军兵,我们还有上万百姓,我们还有东越国和临章的骨气。” “想就这么吃掉本县,还要看他们有没有这副好牙口?” 临章北门,城楼。 城外的情况,让已经做好背水一战的卫允,不禁苦笑:“还真是天不亡我。” 此时他,面前的旷野上,只有不到一百名手握弯刀、披散头发的北辽士兵。 他原以为所谓北辽人来袭,定是漫山遍野而来,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现在看来,城下这些人,应该就是些耐不住寂寞的散兵游勇,不足为虑。 可话又说回来,他手下能算作真正战斗力的,也就只有段秀一人。 所以要击败这些人,需要用的是脑子,而不是刀剑。 于是他转头对鲁小七小声道:“你去准备一下……” 鲁小七感觉,不是他听错了,就是卫允疯了:“太爷,这是干什么?” 卫允面沉如水:“本县自有大用,快去准备,晚了就来不及了。” 鲁小七听罢,叹了口气,这才急急忙忙下了城。 而就在此时,城下一个坐在马背上的北辽汉子,也朝卫允开了口。 此人的膀大腰圆,一脸大胡子、长发披散,手握长刀,看上去极为彪悍。 他神态颇为不屑的指着卫允道:“你就是临章新来的县太爷?” 卫允淡淡一笑:“正是卫某,这位仁兄一路辛苦,卫某有礼了。” 说罢,他还有模有样的,朝那汉子拱了拱手。 城楼下的汉子,明显没有这般多礼:“你给我听好了,最近我军缺粮,特来借些粮草。” “懂事的,打开城门,咱爷们可以考虑饶你不死。” “若敢多说半句废话,一旦咱爷们和手下的小崽子们破了城,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卫允十分明显的一缩脖子,声音都哆嗦了:“开城真能免死?” 北辽汉子哈哈大笑:“咱爷们说话算话,一口吐沫一个钉。” 卫允顿时大喜,点头哈腰的道:“好,好,能免死就行,太好了,不用死了。” “来人,开城门,迎北辽大军进城,快啊。” 第31章 卑躬屈膝的卫允 城下的北辽大汉,哈哈大笑:“你这小东西,倒还算懂事。” “只要拿到急需的粮草,咱爷们会考虑留你条小命,快开门” 他身边一个同样散着头发的壮硕汉子,悄声道:“统领,您真打算放过他们?” 被称为统领的汉子嗤笑:“先把城门骗开,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群东越猪,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剁了他们,城里的粮食和女人,够咱爷们乐乐呵呵过冬了。” 他抹了把大胡子:“城门一开,立即冲锋,告诉崽子们,放开了杀,开荤了。” 城楼上。 见卫允竟下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命令,段秀厉声阻止道:“等等。” 他语速快的吓人,神情越来越冷:“你要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一旦北辽骑兵进城,临章就全完了” “非但百姓难保,连太爷你,也得死无全尸。” “将临章就这么拱手让出,咱这一辈子,都得让人戳脊梁骨,死都不安生。” “你真信了他们的鬼话,留你一命,哼,做梦。” “事关重大,这城门,万万不能开。” 他细长的眼睛里,满是鄙夷的寒霜。 看来这人模狗样的卫允,平时耍点诡计还行,真到了生死关头,还是个怂货。 连一直沉默的廖狗蛋,眼中也布满了无限的鄙视。 方才看卫允那城在人在的架势,他还挺感动,现在看来,全是做戏。 什么东西? 他冷漠的看着卫允,狗屁的希望,早知你这般无耻,打死我都不当这狗屁衙役。 死都是小事,丢不起这个人。 呸! 卫允神情很是不耐烦:“本县自有计较,不必多言。” “要报仇,就按本县说的来,你俩快去找小七,不然临章就真没救了。” 段秀心头一动:“太爷,你的意思是?” 卫允急的都不行了:“快去,没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城下的汉子又扯开了嗓子:“奶奶的,磨蹭什么呢?” “再不开门,咱爷们这就攻城了,大军到处,片甲不留。” 将一脸茫然的二人赶下城楼后,卫允这才对城下的汉子陪笑道:“就来,就来。” 接着,他就小跑下城,极为费力的拉开了厚重的城门。 见出来的只有卫允一个,北辽统领顿时一愣:“小子,你终于出来了。” “还以为你拿咱爷们开心,铁了心做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 如此大的阵仗面前,饶是卫允早有定计,冷汗也不禁打湿了手掌。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笑容堆笑的道:“这位仁兄,您说笑了。” “小人被贵军吓得魂不附体,这才延误了时辰,惭愧。” “还有,这个……小人考虑再三,贵军能来,那是看得起小人,给临章面子。” “唯有亲自开城,才能表明对贵军的尊重,您说是吧?” 他双手抱拳,朝对面的汉子一躬到底,活脱脱一副奴才相。 北辽统领大笑:“看不出,你这小东西还挺会说话。” “滚一边去,咱爷们说话算话,先不杀你。” 随即,他转头对身后的百十号骑兵呼哨道:“崽子们,杀进临章。” 卫允赶紧挥了挥手:“仁兄,不,大人且慢。” “你们也知道,临章早穷的不成样子,根本拿不出贵军要的军粮。” 北辽统领眉头一紧:“什么意思?” 卫允谄媚道:“小人的意思是,百姓虽然没钱,可小人有啊。” “虽然小人到任没几天,这银子可没少捞,都在县衙放着呢,足有十多万两。” “只要您不杀小人,这些银子,都是贵军的。” “除此之外,小人已命人,往城中征调年轻女子一百名,还请大人笑纳。” 弯腰拱手,还撅着屁股的他,露出了更谄媚的笑。 好像对方能收下这些,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样。 北辽统领的眉头渐渐舒展:“你说的都是真的?” 十万两银子,就算在临章掘地三尺,都挖不出这么多银子。 卫允的腰更弯了:“小人骗我的亲爹,也不敢骗您啊。” “各位远道而来,定是饿了,小人已在县衙备好酒菜,诸位,这就请吧?” 这句话,明显打在了北辽人缺粮的软肋上,统领几乎想都没想:“这敢情好。” “你小子有这份孝心,咱爷们也就不客气了。” “有什么话,吃饱喝足了再说,崽子们,进城。” 卫允赶紧上前,样子越发像个狗腿子:“小人为您牵马。” 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卫允指着那些破房子道:“大人,您看,您看看。” “这都穷成啥样了,人都没有一个,哪有军粮给您,若非小人有些积蓄,贵军就白跑了。” “大人,咱可说好了,银子都给你们,可您千万不能杀小人,求您了。” 北辽统领越发鄙夷:“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县衙大门前。 卫允笑容可掬的弯着腰:“请,各位大人,里边请。” 带着北辽人进了门,卫允赶紧对早开始忙活的段秀道:“酒菜准备好了?” 方才愤愤不平的段秀,突然好像变了个人:“差不多了,各位大人,快请,快请。” 他的样子,比低眉顺眼的卫允,还要热情好几倍。 说不上丰盛的酒宴上,卫允端起了酒杯:“各位大人来的突然,小人也没个准备。”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请各位畅饮,小人敬诸位一杯。” “大家尽兴,酒宴过后,银子立马奉上,请。” 其实都不用他招呼,这些快断了粮的北辽人,早开始大吃大喝了。 反正卫允手下也就这几个人,也不用担心他跑了,银子更飞不了。 桌上的酒坛子,很快就空了,但上百号北辽人,却根本没尽兴。 领头的统领,看着正忙着四处恭维的卫允,眉头一皱:“奶奶的,还不上酒?” 卫允朝段秀狠命咳嗽了一声,似乎对后者的木讷十分不满:“快啊,等什么呢?” “扰了大人的酒兴,看本县怎么收拾你?” 很快,新来的几坛酒,就搬了上来。 见北辽人齐刷刷的将空碗填满后,卫允高举之前剩下的酒:“来,诸位。” “干一杯,喝过此酒,小人就拿银票去。” 一听银票二字,喝了不少的北辽统领,更高兴了:“好,崽子们,干了。” 眼见众人一饮而尽,卫允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深不可测的笑容。 马上,有人开始吐血,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第32章 没办法的事 北辽统领的嘴角,也挂着一丝可见的殷红。 他本就不大的眼睛,此时却瞪得像铜铃:“小东西,你阴我,这酒里有……有毒?”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呼出来的气,都有些不够用了。 酒桌边,更多的人北辽人,也发现了事情不对。 他们想抽出腰上的马刀,但挣扎半天,却只能软趴趴的瘫在了原地。 更多的殷红,从他们干涸的嘴角处渗出,接着,就渐渐没了动静。 卫允一扫方才的谄媚,目光冷然:“你不会真以为本县怕了你们吧?” “本县何人,岂能就此屈身投降,想吃掉本县,你们的牙还不够硬。” “你们以为本县,还像前几任县令一样不堪,听见你们的名头,就吓破了胆?” “实话跟你说,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本县的策略,都是假象。” “为的就是将你们这些人诱如县衙,伺机剿灭。” “可笑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蠢材,还以为早已大获全胜,殊不知死之将至。” “你们北辽人是勇猛,但却缺了个好脑子,尤其是你,领兵的统领大人。” “死之前吃顿饱饭,也算本县对你们仁慈了,带着这满足的感觉,安心上路吧。” 北辽统领眼见就不行了,他吭哧半天,才厉声叫道:“我国……大军,不会放过你。” 卫允冷笑:“难道本县将你们当成祖宗请进城,你就会放过本县了?” “带人到我临章烧杀侵略,还说的像本县对不起你一样,什么东西?” “若你们有能力发动大规模进攻,今天兵临城下的,也断不会只有你们这几块料。” “本县若估计的不错,来年开春前,你们想大举出兵,已经是不可能了。” “饭都吃不饱,还想打仗,你们有拿刀的力气吗?” “总有一天,本县会将你们连根拔起,不过那天你是看不到了。” 哇的一声,北辽都统又吐出一口血:“咱爷们……做……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卫允丝毫不惧:“那你可好好看看本县,千万别做了鬼,再找错了人。” 统领费力的想抬起手指,但还没达到目的,呼吸就停了。 卫允看都没再看他一眼:“段秀,检查一下,不要放过任何活口。” “将这些人的脑袋,全都挂上北门,让百姓们看看,北辽人也不是打不死的。” “最好能让这消息传到北辽,以后他们想动临章,也得好好想想。” 看着城门上的上百颗人头,闻声赶来的百姓们,顿时喜不自胜。 “怎么回事,这些北辽狗怎么都死了?” “你还不知道啊,这都是咱太爷的妙计,一下杀了这么多畜生。” “咱这太爷真没得说,那话咋说的,对,智勇双全。” “……” 听着众人的议论,廖狗蛋和段秀脸上,都露出了极为不好意思的笑容。 卫允毫不介意:“本县明白,别说你们,那会儿就连本县,都觉着自己像个孙子。” “可你们也应该知道,那是当时唯一的的办法。” “若我等死不开门,北辽人强攻,就我们四个人怎么守?” “出城迎战,那就更不可能了,你段秀虽有些手段,却也不是上百骑兵的对手。” “唯有诈降,才是上上之策。” “好在一切都值了,不止灭了这些嚣张的北辽人,还得了上百匹军马。” “最重要的,是让百姓看到了,打垮北辽的希望。” “兵法有云,上下同欲者胜,咱们离彻底胜利,不远了。” 随即,他又不解的看着段秀:“酒菜准备的如此迅速,你们怎么做到的?” 也算报了些仇的段秀,妩媚一笑:“等有机会见识下属下的手艺,您就明白了。” 当天夜里,五颜六色的烟火在空中盛开,几乎照亮了整个临章。 无数男女老少披红挂彩走上街头,敲锣打鼓庆祝这从未有过的胜利。 县衙中,段秀、鲁小七、廖狗蛋和孟大成四人,也面带喜色,对着天空指指点点。 而堂上的卫允,却在凝思远眺:“虽然暂时战胜了北辽,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煤矿那边要加快进度,将紫云县需要的煤炭,尽快备齐。” “万一缺粮少钱的北辽人,再度铤而走险,煤矿就必须封闭。” “这是咱临章唯一进钱的所在,紫云县也是唯一的买主,断不可耽误了生意。” “城墙也要接着修,不只北门,其他三面也要修缮,有备无患。” 见收回目光的四人点头,卫允接着道:“后面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都看到了,沈金城的城防营,就是一盘散沙。” “不到一百北辽人,就将他们吓的四散溃逃,他日北辽大军到来,还能指望他们?” “本县早说过,假手于人,终非长策,要击退北辽人,还要靠我们自己。” “段秀,尽快从民夫中,挑出些底子好的,教他们练武和骑术。” “我们要想办法拉起自己的队伍,这才是咱们日后抗击北辽人的资本。” 啥,拉队伍,段秀一愣:“我说太爷,现在太平盛世,私募军队,可是大罪。” “您可想清楚了,这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谁都没行到,刚从死亡线上挣脱的卫允,又开始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卫允慢慢站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不私自招兵,就不用掉脑袋了?” “若沈金城有守住临章的本事,你们以为本县愿意冒这个险?”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都是没办法的事。” 看着几人的背影,卫允苦笑:“这条复仇之路,还真不好走啊。” 越王城,赵炳府邸。 小鼻子小嘴,却长了双牛眼的赵炳,正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仆人:“你说什么?” “过了快十天了,派去临章的人,还没回来?” 仆人赶紧接过话头:“按时间来看,快马加鞭的他们,早就该到了。” “依小人之见,他们不是被卫允擒获,就是遇上了麻烦。” “临章常有北辽人出没,被他们二人碰上,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推算,二人的处境可能不妙,要不要派人打探一下?” 赵炳眼皮都没抬:“两个奴才,死就死了,只可惜不知卫允那狗东西,究竟是死是活?” “你再派两个机灵点的赶去临章,只要卫允还活着,就把他做了。” “不知为何,本王这两天总是心惊肉跳,就好像要出什么事?” “若被本王那太子大哥知道,当日卫允是被本王诬陷的,他借机发难,那就不妙了。” “你给本王记住,此行定要杀了卫允那狗贼,办不好……就死。” 第34章 剿匪小荒山 卫允眉头瞬间紧皱:“到底出什么事了?” 廖狗蛋红着眼睛,嘶声道:“太爷,咱们的煤炭,让人给劫了。” “押运煤炭的民夫,全死了,就剩我一个逃了回来,我没用,没用啊……” 让人劫了,卫允的眉头又紧了几分:“你给本县说清楚,让谁劫了?” 廖狗蛋擦了擦眼角:“今天,属下带十名民夫,押送十车煤炭去紫云县。” “到了城外三十多里的小荒沟,属下也不知怎么,突然闹起了肚子。” “谁也没想到,就在我去方便的时候,突然来了二十几个打家劫舍的土匪。” “他们让民夫们交出钱财,但您也知道,他们哪来的钱?” “眼见只劫到几车他们根本不知是啥的煤炭,领头的马匪顿时动了杀心。” “属下躲在荒草中,看着大伙一个个倒在他们刀下,可我却不敢出来。” “死了,都死了,太爷,他们都死了……” 说到最后,廖狗蛋颓然坐在地上,一脸死灰。 他握成拳头的双手,不断捶打着地面,一脸的痛苦和不甘。 卫允眼睛瞪的溜圆,眼中涌出无尽的火气:“下手的是什么的人?” 红着眼的廖狗蛋,稍微回忆了一下:“他们好像说,是小荒山上的好汉,” “还说抢咱们的东西,是给咱们的面子……” 卫允怒不可遏:“段秀,去小荒山,本县要为死去的民夫,讨个公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荒山。 段秀目光冷然,指着面前的山寨道:“太爷,按山民指点,就是这了。” 守在门前的两个喽啰,很快发现了二人的存在:“什么人,说你们呢。”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想死的,赶紧滚。” 说话的喽啰,身穿一件破旧的黑棉袄,冻得发硬的手上,还拎着根长矛。 他三角形的眼睛里满是不屑,扫帚样的眉毛,微微的拧着。 卫允的眼神比呼啸的寒风更冷:“让你们领头的,立马滚出来。” 三角眼像听见了莫大的笑话,不觉大笑:“哪来的小崽子?” “见我们首领,你也配,我看你踏马是假酒喝多了,上了头了。” “别找不自在,滚一边凉快去,惹恼大爷,你们两个小崽种都得死。” 卫允沉着脸:“我再说一遍,赶紧让你们领头的,滚出来受死。” 看着俩嘴上没毛的小年轻,三角眼大嘴一撇:“去你奶奶的。” “谁家狗没栓好,让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小畜生跑了出来?” “这方圆几十里,还没人敢在小荒山,说这样的大话。” “他奶奶的,大爷跟你说两句话,你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守在门口的另一人,更加不耐:“行了,废什么话。” “拿他们的脑袋,去首领面前请功,说不定还能换两个赏钱?” 看着二人狞笑的举起了长矛,卫允冷喝:“找死。” 就在此时,段秀长剑出鞘,迎面而来喽啰只觉脖子一凉,就啥也不知道了。 同伴的死,让三角眼喉咙一滚,声音有些打颤:“你……你们……” 卫允眼神如刀:“让你们首领滚出来,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吓得半死的三角眼,哪还敢废话,转头就朝寨中跑去:“祸事了……” 半刻钟后。 一身华服、胸前斜搭着兽皮、浓眉黑脸的大汉,就带着二十来号人,到了卫允面前。 他拧着眉毛看了看地上的尸体:“人是你们杀的?” 卫允则反问道:“你就是这山上领头的?” 汉子眉头皱的更深:“我问你们,人是不是你们杀的?” 他的语气缓慢而生硬,显然到了爆发的边缘。 坐在马上的卫允,丝毫不以为意:“那又如何?” “你们这些杀人害命的强盗,人人得而诛之,不光杀他,今天你们都要死。” 汉子顿时火冒三丈:“哪来的小畜生,敢在我威震天面前,放这等大话。” “你可能不知道,上一个跟我这么说话的人,坟头的草都换了几茬了。” 他手下的喽啰们,忙不迭接过了话头。 “那是这两个小畜生,还不知道首领是何人?” “敢来小荒山找事,瞎了你们的狗眼。” “小畜生,倒是说话啊,是不是我们首领的大名,吓破了狗胆?” “……” 见卫允脸色激变,威震天更加骄狂:“自我们兄弟在此聚义,一贯替天行道。” “别说你们两个东西,就是北辽人和官府,也得让我们三分。” “杀我的人,就是打我威震天的脸,兔崽子,想好怎么死了吗?” 卫允冷笑:“你所谓的替天行道,就是杀人害命,屠戮百姓?” “要不是小荒沟的事,我还不知道临章境内,还有你们这些垃圾。” 威震天钢刀一指:“小荒沟,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没错,那些贱民是我威震天杀的,那又怎么样?” “可恨那些穷鬼身上,屁都没有,死冷寒天白让我们兄弟辛苦一趟,真是该死。”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我说你们两个小畜生,怎么对此事如此上心?” “别不是那些穷鬼里有你爹吧,这样的话,你娘可就守寡了。” 他咂了咂嘴:“要不你把你娘送来,我们兄弟各个龙精虎猛,保准她满意。” 此话一出,他手下的众喽啰,顿时放肆大笑,而卫允的脸,也越来越脸难看。 他愤怒的眼神中,堆满了寒霜:“实话告诉你们,本县就是临章新任县令,卫允。” “你们这些畜生有不如无,今天本县就要为死去的民夫,讨个公道。” 看着他身上破旧的棉袍,威震天狠狠一笑:“县令,你也配?” “既然你们找死,那我威震天,就成全你们。” “弟兄们,并肩子上,剁了这两个小畜生,找他娘快活去。”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后。 除了马上的卫允,和持剑而立的段秀,活着的只剩下了面无人色的威震天。 卫允淡淡的道:“还想去快活吗?” 看着段秀那反射着寒光的剑,威震天顿时怂了:“大人,饶……命,饶命……” “小人瞎了眼,有眼不识金镶玉,饶命,您……就饶了小人这……这回吧。” 他浑身哆嗦的样子,哪还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狠劲儿? 卫允眼皮都没抬:“将他带回临章,当众斩首,为死去的民夫报仇。” 临章县城,十字街头。 滚滚而落的人头,让卫允不禁畅快的道:“明天一早,去州城。” 第35章 怎么不嘚瑟了 转天一早,换上新衣服的卫允,带着段秀和赶着大车孟大成,直奔鹭阳郡。 紧赶慢赶走了一天半,第二天中午,卫允三人终于进了鹭阳城。 不想刚一到刺史府门前,卫允就看见了正在原地打转的沈金城。 看见卫允的时候,沈金城明显一阵错愕:“卫大人,你怎么也来了州城?” 前来谎报军功的他,下意识挡住了身后装满人头的大车,眼神也很是发虚。 他做梦都没想到,名帖都递进去了,卫允却突然来插了一杠子。 卫允也没隐瞒:“本县侥幸击退北辽人,特来跟刺史大人报功。” 但马上他就发现了沈金城身后的东西:“沈都尉,这是什么意思?” “本县若没看错,这些人头,应该是挂在临章北门上,那些北辽人的吧?” 见瞒不住了,沈金城脸上疤痕一抖:“没什么意思,本都尉不过是来请功的。” 原本轻装而行的他,早就该到了州城,只不过装着人头的大车,却误了行程。 卫允笑了笑:“沈都尉,本县若没记错,北辽人来的时候,你好像并不在城中。” “非但如此,你手下的城防营听说北辽人来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若非本县临危不乱,设计毒杀了他们,临章恐怕早就完了。” “就这,你还有脸说什么请功?” 沈金城明白,若不就此打发了卫允,一会儿闹到刺史董哲面前,那就麻烦了。 于是他嗤笑道:“按卫大人的说法,此次击退北辽人,都是你的功劳了?” 卫允朝四处看了看:“这不是本县的意思,事实就是如此。” 沈金城面露不屑:“卫允,你还真敢说,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此次犯境的北辽人,足有上百人之多,就凭你手下那两个人,有杀他们的本事?” “可笑你为了日后的前途,竟然大言不惭,想贪天之功,真是厚颜无耻。” “懂事的,赶紧回临章挖煤去,别在这自讨没趣。” “你想以刺史大人的英明,是相信你的鬼话,还是相信是我城防营苦战,歼灭了他们?” 卫允嗤笑:“当日你身在何处,刺史大人应该很清楚吧?” 沈金城眼神愈发骄狂:“没错,本都尉当时是身在州城,很多人都知道。” “但这不影响本都尉平时训练有方,更不影响我城防营将士英勇善战。” 他将当日小三子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沈金城厚颜无耻的样子,让卫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话说的,有点意思。” “都尉大人这脸皮的厚度,真让本县望尘莫及。” “只是此事真相,临章百姓尽知,若刺史大人问起,你也不好回话吧?” 沈金城早准备好了:“你是县令,百姓谁敢不听你的,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何况你对临章百姓多有恩惠,就算刺史大人查问,他们也必然站在你这边。” “这种毫无说服性的话,刺史大人会相信吗?” 站在一边的段秀和孟大成,都狠狠瞪着眼睛,他们第一次发现,人能无耻到这个程度。 沈金城自问自答道:“刺史大人当然不会相信,因为你说的都是假的。” “而本都尉则会向他仔细说明,当日为了歼灭北辽人,我城防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文书:“看看,本都尉早就准备好了。” “此战饶是我城防营训练有素,还是付出了一百八十余人的伤亡,才灭了北辽人。” “很快,这张文书,就会摆在刺史大人的桌案上。” “到时还请县令大人打开临章府库,为这些战死的士兵分发慰补款,以慰军心。” 看着卫允好像吃了蟑螂的样子,他脸上的伤疤,又是一阵兴奋的抖动。 这下不止让一直骑在他头上的卫允吃了瘪,还能捞上一笔,痛快,真是痛快。 脑子一转,笑容就又爬上了卫允的脸:“看来都尉大人铁了心,想要这份军功了?” 沈金城冷笑:“这功劳本就是本都尉的。” 卫允还是笑吟吟的样子:“如此,本县就将这份功劳,让给都尉大人。” “非但如此,本县还会依你之言打开府库,足量发放慰补款。” “怎么样,都尉大人,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面色阴柔的段秀,脸上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大爷,这……”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卫允怎么会做了个这么缺心眼的决定? 沈金城笑得更和煦了:“这就对了,卫大人,没什么事见你就回去吧。” 他压低声音道:“等本都尉他日升官发财,定不会忘了卫大人今日的慷慨。” 卫允朝段秀笑了笑,示意他不要着急,这才接着对沈金城道:“都尉大人,客气了。” “只是身为同僚,有件事,本县感觉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沈金城正心情大好:“只管说来。” 卫允淡淡的道:“既然此战城防营战死一百八十多人,那就说明这些人永远不在了。” “那以后本县给城防营的军饷,就定然没了这将近二百人的份儿。” “至于这些人一旦闹起来怎么办,那就请都尉大人多费心了。” 他拉长声音道:“你说万一这些人吃不上饭,集体来州城要口饭吃,那可就不好了。” “而且本县相信,若刺史大人知道了真相,他老人家也会很高兴的,你说呢?” 看着沈金城那张笑容凝固的脸,卫允呵呵一笑:“当然,这也不是没办法的事。” “只要都尉大人下得了狠心,找个机会将他们都杀了,那就啥事都没了。” “这似乎也不好,没有不通风的墙,你最好将整个城防营斩尽杀绝,这才叫万无一失。” 他摇头晃脑,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 方才还一头雾水的段秀,顿时抿嘴一笑,敢情卫允在这等着沈金城呢。 他看向沈金城的眼神中充满了戏谑,嘚瑟啊,你怎么不嘚瑟了? 沈金城的脸,黑的像块就要下雨的乌云,自认想到一切的他,单单漏了军饷这一块。 他脸上的疤痕狠命的抖了抖,良久,才瞪着眼睛开口道:“卫大人,真是好算计。” “今天的事,是本都尉栽了,咱们走着瞧。” 说罢,他赶紧朝守卫刺史府的衙役一拱手:“请禀报刺史大人,末将改日再来拜望。” 看着沈金城愤愤离去的背影,卫允自顾自的高声道:“还是都尉大人贴心。” “知道本县要来州城请功,连人头都帮着送来了,都尉大人,本县多谢了。” “什么时候有空,去县衙坐坐,本县请你喝茶,不送了。” 还没走多远的沈金城,顿时一个趔趄:“姓卫的,我看你还能狂多久?” 卫允也没再搭理他,而是朝守门衙役掏出名帖:“临章县令卫允,拜会刺史大人。” 第36章 找上门的麻烦 摆在面前的上百颗人头,让鹭阳刺史董哲会心一笑:“卫县令,果然英雄出少年。” “北辽人为祸多年,竟在你手下吃了大亏,好样的。” “临章扬眉吐气,我这个刺史,脸上也有光啊。” 临章这几年,都是东越最上火的地方,有了这场胜利,升官还是问题? 看着面前这个胡子花白,眼角带着些鱼尾纹的董哲,卫允暗笑。 真是翻脸快过翻书,当日看着形容落魄的他,董哲的态度,可比今天傲慢的多。 他谦逊一笑:“全仗大人教诲有方。” 看着董哲的愈发和煦的笑容,卫允接着说道:“刺史大人,卑职有一事相求。” 董哲此时心情不错:“说吧。” 卫允也没客气:“大人请功的奏折上,就不用提卑职的名字了。” 董哲不禁十分意外:“这是什么意思?” 卫允笑了笑:“卑职早说了,得此小胜,都是大人教诲有方。” “卑职自打赴任临章,大人多有照顾,此战不过侥幸,卑职岂敢贪功?” 见他如此上道,董哲大笑:“好,卫县令说得好,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面上陪笑的卫允,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 若董哲的奏章上,写了他的名字,身在越王城的赵炳,很快就会知道。 一旦赵炳知道,卫允非但没被北辽人砍死,还立了大功,定不会轻易罢手。 而今卫允根基尚浅,根本没那么多能力,对付随时可能出现的明枪暗箭。 将功劳让给董哲,对当下的他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 此举非但避开了赵炳的视线,还结好了这位顶头上司,可谓一举两得。 以后真有升官的机会,他相信这个笑容满面的半大老头子,自然不会忘了他。 他暗自盘算之际,门外衙役突然来报:“大人,司马先生来访。” 董哲似乎更高兴了:“将人头搬走,快请,快请……” 见他大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卫允赶忙问道:“这位司马先生是?” 董哲笑道:“此人可是鹭阳的大才子,世家出身,却无意为官,闲云野鹤,潇洒的很。” 卫允还没说话,门外顿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刺史大人,过誉了。” 只见这位司马先生三十岁上下,面如冠玉、眉目疏朗,宽袍大袖、飘飘欲仙。 客套几句后,他才注意到卫允的存在:“这位是?” 眼见就是个小县令,司马先生不禁倨傲:“久仰了。” 两世为人的卫允,深知文人轻狂,于是也只是拱手回应了一下。 不想董哲却接过话头:“先生有所不知,这位卫县令,可是状元出身。” 司马先生有些坐不住了:“卫大人还有这般出身,真是失敬。” 卫允面色不改:“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见说他胖,他还喘上了,司马先生脸一沉:“卫大人还真是视功名如粪土。” “在下虽在山野,却也读过几本闲书,不知今天能否有幸,见识下卫大人的才学?” 急着找煤炭买家的卫允,哪有这个闲心:“卫某就是个小县令,怎敢在先生面前献丑?” 司马先生却不肯罢休:“难道卫大人是认为我这山野之人,不配与你论道?” 卫允摇头:“先生说笑了,卫某确有要事在身,绝非有意搪塞。” 边上的董哲也乐得看热闹:“卫县令,既然司马先生有意,你就别推辞了。” “今日你这状元,就跟先生比一回,权当以文会友。” 司马先生也不管卫允同不同意:“刺史大人说的是。” “正好我也想见识下,卫大人这位状元,究竟有什么惊世骇俗之处?” 见卫允一阵推辞,他顿时感觉,卫允这状元的名头,保准有些猫腻。 说着,他扯下腰间一块晶莹古玉道:“此玉乃我家传之宝,权当彩头。” 卫允还没说话,董哲已然开口:“卫县令,你可得好好表现。” “万万不可在先生面前,落了我鹭阳官吏的名头。” 卫允没法不接招了,他淡淡一笑:“还请先生手下留情。” 司马先生理了理袍袖:“好,卫大人终于答应了。” 对方越谦逊,他越感觉卫允根本就是个草包,恐怕状元二字,都是巴结赵炳才得来的。 司马先生悠然道:“放心,看在刺史大人面上,在下会给你留些情面。” “只是若卫大人输了,以后就不要再以状元自居,免得天下读书人齿寒。” “在下不入仕为官,就是看不惯有些人腹内空空,却拿着买回来的功名,沾沾自喜。” “如此行径,不只是东越的耻辱,更是读书人的耻辱。” “这种人怎么也会有脸以读书人自居,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您说是不是,卫大人?” 卫允轻笑:“先生高论,沽名钓誉之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这世道怎么了?” 司马先生冷哼:“这就要问问那些花钱买功名、充大瓣蒜的人了。” “在下不是他们,更不知那些人的龌龊,好了,卫大人,还是说正题吧。” “而今天寒,我们就以这外面的大雪为题,作诗一首,请刺史大人品评如何?” 卫允淡笑:“如此,先生请吧。” 司马先生面带不屑的站起,慢慢踱着步子,半炷香后,他终于开了口。 他高声吟诵道:“凭栏望山水,银装映山阿,功名何足道,长啸且作歌。” 念罢,他宽大的袍袖一甩:“卫大人,到你了。” 卫允听得明白,司马先生的意思,就是这些当官的,根本没有入他法眼的资格。 只是让他想笑的是,就这狗屁不通的东西,也算是诗? 董哲早就说了,此人世家出身,看来所谓的才名,都是拿钱堆出来的。 什么无意仕途,恐怕考不上才是真的。 如此,就让本县给你长长见识。 他低低的笑了笑:“二位也知道,卫某所在的临章,俱势穷山恶水。” “说句不好听的,唯一能拿上台面的,恐怕只有时长出没的北辽人了。” “正逢卫某侥幸小胜,就拿这个随便念两句吧。” 见他言语愈发随意,司马先生冷哼:“卫大人,你铺垫的太多了。” “还是赶紧一展才学,也让在下和刺史大人,都长长见识吧。” “在下倒要看看,究竟什么样的才学,能当得起状元的名头?” 卫允也懒得再跟他废话,理了理袍袖,就高声开了口。 他长吟道:“月黑雁飞高,胡虏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董哲下意识一拍书案:“好,卫县令,豪气。” 他这话一出口,司马先生的脸,顿时就变了。 第37章 何五魁的靠山 笑容满面的董哲,也没注意司马先生精彩的脸色,仍旧自顾自的品凭着。 他笑吟吟的道:“先生大作,虽有洒脱之意,却少了几分锋锐。” “反观卫县令的诗,虽不如先生细腻,却透露着无匹的凛然壮志。” “司马先生,恕本官直言,你输了。” 卫允则洒然一笑:“雕虫小技,司马先生,承让了。” 脸色变了几次的司马先生,明显不服:“在下输了,刺史大人,你可看清楚了?” 董哲顿时不悦:“先生,本官虽上了岁数,但自问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先生此言,有些不合适吧?” 司马先生不禁有些紧张:“大人玩笑了,玩笑了……” 接着,他才十分不爽的挤出几个字:“卫大人,果然学识渊博,在下佩服。” 好在司马先生虽文采平平,但还没忘了彩头,他黑着脸递过那块古玉:“拿着吧。” 方才他将此玉拿出来的时候,卫允就看出来了,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但他还是拒绝了:“本就是以文会友,先生不必如此。” 司马先生却不依不饶:“卫大人,你这是何意?” “在下虽技不如人,却也不是食言而肥之辈,快快收下。” 话虽如此,但任谁都看得的出,他的眼睛里的不舍。 卫允眼珠一转:“卫某不才,岂能夺人所爱,这玉还是留给先生把玩。” “若先生非执着输赢,那就请先生答应卫某一件事,权当换个彩头,如何?” 本就舍不得古玉的司马先生,正好就坡下驴:“说来听听。” 卫允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最近卫某在临章发现一种东西,名为煤炭……” 说着,他就将当日给宋珏的介绍,又原封不动说了一遍。 说到最后,卫允又将带着样品的段秀唤来,现场用煤炭给二人煮了杯茶。 看着小泥炉下淡蓝色的火焰,从未见过这东西的二人,不禁一阵称奇。 见时机差不多了,卫允朝司马先生一笑:“这煤炭,这就是卫某所求。” “先生世家大族出身,自然家中广有房舍,正值天寒,少不了烧煤取暖。” “您所交朋友,也都是家境富足之辈,对煤炭的需求,定然也少不了。” “临章穷困,百姓无依,还请帮卫某将这煤炭推广出去,也算先生为生民尽力。” “圣人云,达则兼济天下,如此,也不负先生鹭阳才子之名,如何?” 这顶高帽戴的司马先生很舒服,他几乎想都没想:“卫大人此言,深合我心。” “在下现在就可以定下煤炭一万斤,以备我族过冬之用,帮你推广,自不必说。” “只是,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他思量半晌,最后才将最后一句话,磕磕绊绊的说了出来。 对方如此痛快,卫允也很高兴:“先生请讲,卫某力之所及,绝不推辞。” 反正他身无长物,也不在乎这司马先生,还真能图他点什么? 司马先生理了理宽大的袍袖:“在下的要求很简单,请卫大人收下我这个弟子。” 啥,卫允一愣,收弟子,这是什么情况? 司马先生稍显窘迫:“这个……卫大人也知道,在下在鹭阳,颇有几分才名。” “但学无止境,在下这才想拜大人为师,学习诗文,以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他脸上又多了些狡黠:“再说,收下我这个才名卓著的学生,大人不也脸上有光?” “只要大人应允,一万斤,不,三万斤煤炭立时定下,如何?” 卫允一笑,敢情是对方被他方才的那首“借用”来的诗,给征服了。 想想司马先生的背景和人脉,就连董哲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卫允感觉这买卖绝对划算。 于是他呵呵一笑:“难得先生苦心求学,如此,卫某就厚着脸皮,收下你这个弟子。” 司马先生喜形于色,连朝卫允拱手:“好,卫大人,不,师傅,咱可说定了。” “你等着,我就去回去拿银子去,等着,等着啊……”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卫允一笑:“这位司马先生,还真是个好学的人。” 好学,董哲不禁嗤笑:“卫县令,这么说你就高估他了。” “这个司马郁不说胸无点墨,也差不了多少,最愿意干的,就是当众卖弄,哗众取宠。” “城中诸人看在司马家面上,无不对其前后恭维,这才成就了他这所谓的才名。” “若非司马家在鹭阳广有名望,本官也不至于昧着良心,一口一个先生的陪他胡闹。” 他的样子更加不屑:“还有刚才拜师,你真当他是为临章百姓造福,真是笑话。” “本官若估计的不错,他就是想跟卫县令你学个一鳞半爪,再出去卖弄。” 卫允苦笑摇头,怪不得方才他做的那首诗狗屁不通,敢情是这么回事。 想想也是,家境殷实、衣食无忧,现在司马郁的最求,恐怕就剩出名了。 这学生收就收了吧,和赚银子、为日后积攒人脉相比,这都不是事,卫允暗道。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司马郁回来,然后拿上银子,尽快返回临章挖煤。 正当他等快等不下去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茶水都喝了三杯的卫允,顿时眼中金光大盛:“银子来了。” 但很快,一个身着官服的陌生男人,就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此人看样子不到四十,身高六尺上下,圆鼓鼓的肚子里,装满了肥油。 硕大的蒜头鼻子,将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挤得都快没了地方,山羊胡子,一脸火气。 此人朝还在回味卫允大作的董哲拱了拱手,这才转头道:“你就是临章来的卫允?” 卫允笑了笑:“正是卑职,这位大人是?” 肥硕的胖子倨傲冷笑:“本官乃鹭阳长史,高铭渊。” 卫允对其拱了拱手:“原来是长史大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铭渊不耐烦的挥手打断:“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 “本官问你,本官的岳父何五魁和小舅子何源,究竟是怎么死的?” 卫允想起来了,当日抓捕何五魁的时候,他曾说过,身后有州城大员做靠山。 现在看来,这所谓的靠山,应该就是这个都快要吃了卫允的高铭渊了。 坐在书案后的董哲,连忙问道:“高长史,这是什么意思?” 高铭渊冷笑:“什么意思,这就要问问这位卫大人了。” “三天前,下官派人回临章办事,这才知道我岳父父子,竟都惨死于卫允的煤矿。” “非但如此,卫允竟还丧心病狂的卖了我岳父的宅子,真是可恨至极。” “卫允,今日你不话说清楚,本官定要你,为我岳父一家赔命。” 第38章 咱们好好说说 董哲深深皱起了眉头:“卫县令,这是怎么回事?” 高铭渊都没给卫允说话的机会:“刺史大人,这不明摆着吗?” “一个小小的县令,到任不到两月,就如此草菅人命,谁给你的权利?” “无故杀戮百姓,你将东越国的律法,和刺史大人至于何地?” “本官想来,定是你看临章穷困,没有捞银子的地方,这才盯上我岳父一家。” “而我岳父不想屈服于你,你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动了杀心。” “你卖了我岳父的宅子,就是证据,说,卖的银子哪去了?” “敢有半句不实,非但刺史大人饶不了你,本官也要让你知道国法森严。” 卫允淡然一笑:“何五魁父子之死,罪有应得罢了。” 高铭渊大怒:“卫允,你放肆,刺史大人,休要听卫允胡言。” “我岳父一家,虽是临章的乡绅,却在城中广有名望。” “每逢荒年,都会为佃户减免佃租,为吃不上饭的百姓,施粥派米。” “就连北辽人来了,我岳父也不惜甘冒矢石之危,出钱为临章修城出力。” “说句不好听的,若没有我岳父一家,恐怕现在的临章,早就是北辽人的了。” “就这样一个大善人,竟被卫允这个小人无故关押,凄惨丧命于荒山。” “卫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喷出来的火气,都快烧到了眉毛。 卫允看了看面前这张愤怒的脸,脸上带着不屑:“长史大人,说得好。” “卫某真没想到,恶事做尽的何五魁,在你口中还成了大好人。” “你是不是还想说,若没有他们的功劳,恐怕整个东越国,都要改姓了?” 高铭渊火气依旧:“卫允,休要在这东拉西扯,我岳父二人,到底是怎么死了?” “他们又犯了哪条律法,才被你堂而皇之抓进了大牢?”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将他们二人罚做苦役,已至横死荒野?” 随即,他又换了副可怜的面孔,对董哲道:“刺史大人,我岳父一家实在冤枉。” “可怜他们奉公守法,年年纳税,谁想到最后,竟是这般下场,真令人心寒。” “请刺史大人,将这个凶手下狱处决,还安善良民一个公道。” 看着他声泪俱下的样子,刺史董哲的眉头更深了:“卫县令,该你说说了。” “本官丑话说在前头,若真是你草菅人命,就算你是陛下亲封,本官也不会轻饶。” 高铭渊早已失去了耐心:“刺史大人,还有什么好问的?” “卫允草菅人命,铁证如山,将其下狱处死,也就是了。” “您不是真以为他会说出实情,抻着脖子等您定罪吧,真是笑话。” 卫允淡淡一笑:“刺史大人,看来长史大人的话还没说完。” “那就请他先说,等他过了瘾,卑职再来向您说明原委,咱们慢慢耗。” 本就一脸火气的高铭渊,更加怒不可遏:“刺史大人,您看他这什么态……” 董哲黑着脸,厌烦的狠狠看了他一眼,沉声喝道:“闭嘴。” 见高铭渊下意识一缩脖子,他这才吐了口气:“卫县令,你说吧。” 高铭渊冷冷的看着卫允,心道,我看你还能说出什么大天来? 卫允一笑,慢条斯理的道:“没错,何五魁父子,是卑职抓的。” “也是卑职将二人送到了断龙山挖煤,二人也确实死在了断龙山,被人打死的。” 高铭渊不大的眼睛一瞪:“大人,他认了,还不派人将他拿下?” 卫允又安静了,示意你接着说,见董哲又变了脸,高铭渊鹌鹑般闭了嘴。 冷笑的卫允接着道:“先说何五魁吧,此人在临章偷税多年,账册俱在。” “非但如此,他还为区区几车煤炭,带着几名乡绅出言要挟卑职。” “说卑职不给他们煤炭,日后就要迎北辽人进城,借他们之手,除掉卑职。” “此事,是衙役段秀,就是方才进来那个,亲眼所见,剩下几名乡绅也能做证。” 高铭渊感觉不说话不行了:“什么衙役乡绅,他们怎么说,还不都得看你的脸色?” 卫允冷笑:“二位不信,大可派人去临章查问,有半句假话,卑职给何五魁赔命。” “只是话又说回来,若卑职说的都是真的,长史大人又当如何?” “卑职虽只是个县令,可也是奉旨而来,陛下的脸面,可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 高铭渊悚然,干巴巴的道:“就算如此,那也不过是我岳父的戏言,罪不至死吧?” 卫允眼中寒芒迸射:“戏言,长史大人真是幽默。” “难不成要等到北辽人进了临章,再看看他何五魁当日所说,究竟是不是戏言?” “是不是要等卑职的脑袋,挂在了临章城门上,长史大人才会满意?” “对了,还有你那小舅子何源,不止当街强抢民女,还要朝卑职动手。” “更有甚者,何五魁还要将险些被抢的女子,卖去青楼换钱,有管家何尚为证。”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本县亲眼所见,还能假了不成?” “这就是长史大人说的安善良民,这就是你嘴里的大善人,施粥派米,真是大言不惭。” “别说挖矿的民夫们,将那人渣父子活活打死,就是碎尸万段,也在情理之中。” 他慢条斯理的道:“至于卖宅子的银子,卑职拿去充公修城墙了,有账可查。” “刺史大人,卑职所说,皆有佐证,孰是孰非,相信您自有定夺。” 见高铭渊一脸漆黑还是不服,卫允眼皮一翻:“长史大人,卑职劝你一句。” “事关东越最敏感的话题——北辽人,大人最好少说两句。” “若卑职上书陛下,说明原委,说不定您这个何五魁的亲戚,也难逃干系。” “一旦天威降临,九族尽灭,悔之晚矣。” “若长史大人不服,大可上书陛下,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如何?” “当然,如果您觉着还不过瘾,卫某不介意陪您去趟越王城,咱们好好说说。” 高铭渊满是肥油的面皮狠狠一抖:“卫大人说笑了,不敢,不敢。” “本官就是想问明情由,断无为难你的意思,看来何五魁一家,真是死有余辜。” “卫大人做得好,干得漂亮,为民除害,真是我辈官吏的楷模,佩服。” 他哆嗦着朝董哲一拱手:“大人,卑职还有些事要办,就此告辞。” 他跑的很快,似乎是怕卫允一生气,真把这事捅到越王城,那就足够他喝一壶的了。 冷笑的卫允还没再说话,门外的脚步声再度传来:“师傅,我回来了。” 第39章 潜藏的麻烦 看着司马郁递上来的银票,卫允有些惊讶:“八万两,太多了吧?” 司马郁一笑:“师傅,你有所不知。” “除了我家预订的三万斤煤炭,我的几个朋友,刚碰上的,也订着一些。” “前后加起来,怎么也得六七万两银子,剩下的,就当是我这学生孝敬师傅的了。” “您可是不知道,为了将您手里的煤炭推出去,我可是嘴皮子都要说破了。” “那个……师傅啊,看在我如此上心的份上,您可要好好指点我一番。” “以后我在鹭阳城里的才名,就要靠师傅您老人家,不吝赐教了。” 董哲撇嘴一笑,看着卫允的眼神里,明显带着“我说什么来着”的意味。 一下拿到这些银子,卫允也没法再推辞,于是大袖一卷:“拿笔来。” 接着,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他一口气写下来了十首“借用”来的诗篇。 什么云想衣裳花想容,什么凤凰台上凤凰游,只看得司马郁二人,顿时瞪圆了眼睛。 卫允十分随意的,将写好的诗词扔给了司马郁:“拿回去,好好研究去吧。” 见他这副样子,喜好诗词、对其颇有研究的董哲,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诗文,随便拿出去一篇,就能轰动一时,但卫允的态度,却好像在丢垃圾。 他不禁长叹道:“卫县令,你这般才华,足可称得上我东越第一才子。” 穷的裤子都快穿不上的卫允不禁苦笑,这种当不了饭吃的头衔,有个毛用? 看着又能出去装比的司马郁,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卫允轻轻的摇了摇头。 随后才开言道:“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我不管,也不想管。” “但是记住,不论何人问起,都不要说这东西是我写的,明白了?” 不光司马郁不明白,董哲也一脸茫然:“卫县令,这是什么意思?” 卫允淡笑:“人怕出名猪怕壮,出了名麻烦也就来了,卑职不喜欢麻烦。”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些东西一旦传到越王城,落到赵炳手中,那就不好玩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赵炳一个,他正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错觉。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安稳的活下去,至于发展势力和报仇,那都是后话。 司马郁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视功名如粪土,师傅,果然高风亮节,佩服。” 眼见该办的事,都解决的差不多了,辞别了董哲,卫允就要赶回临章了。 司马郁却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师傅,他日我定亲自去临章拜访你。” “煤炭的事你放心,我肯定抓紧时间帮你宣传,等我的好消息吧。” 卫允点头一笑,带着段秀和孟大成,快马直奔城门而去。 听说卫允就赚了八万两,翘着兰花指的段秀也很高兴:“这鹭阳城,还真没白来。” 卫允苦笑,可不是没白来,先恶心了沈金城,又打了高铭渊的脸,还得了个便宜徒弟。 只是高铭渊身为长史,吃了这么大的亏,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卫允感觉,以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 回到临章已经是一天以后,刚一进县衙,鲁小七就迎了上来:“太爷,你们回来了?” 裹挟着寒风的卫允点了点头:“回来了,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鲁小七点了点头:“你们出发不久,我就带人赶到了小荒山。” “十多个人翻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找到了大概两千两银子,这群土匪,也太寒酸了。” 卫允朝椅子上一座:“蚊子也是肉,就这么着吧。” “小七,你还要再征调一些民夫去断龙山,咱们的大生意又来了。” 临章城北,城防营。 自打离开鹭阳,沈金城的脸色,比被人踩了几脚的苦瓜还要难看。 不光心心念念的功劳泡汤了,还被卫允狠狠奚落了一顿,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快马回到临章后,心情不爽的他,先命人将出馊主意的小三子揍了一顿,又喝的大醉。 但宿醉带来的,除了头疼外,还有挥之不去的怒火。 于是午间时分才睡醒的沈金城,悍然决定发兵断龙山,将卫允的财路据为己有。 眼见手下军士集合完毕,脑袋还有些发胀的沈金城,高声喝道:“弟兄们。” “前番北辽人来袭,被卫允抢了头功,这是我城防营莫大的耻辱。” “方才本都尉接到线报,说有一伙北辽人的奸细,就藏在断龙山之中。” “洗涮我们耻辱的时候到了,拿下断龙山,将奸细绳之以法。” “也让卫允和城中的百姓看看,咱们城防营不是吃干饭的,守住临章,还得靠我们。” 他手下的军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踏上了未知的前路。 鹭阳城,长史府。 一个长相妖艳、眼中带着恨意和委屈的女人,正狠命摇晃着高铭渊肥厚的肩膀。 她咬牙切齿的道:“连卫允那芝麻粒大的小官都对付不了,亏你还是鹭阳郡的长史。” “可怜我爹和弟弟,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何家都绝了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泪眼婆娑的她,搬起身边的椅子,就要把自己往房梁上挂。 高铭渊一把将女人拽住:“夫人,你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不给岳父大人报仇。” 名为何花的女人,一只脚还搭在椅子上,样子颇为不雅:“相公,你什么意思?” 高铭渊死死的拧着眉头:“夫人,你说的对,岳父大人跟何源的仇,不能不报。” “非但如此,昨日,卫允让我在刺史大人面前丢尽了颜面,煞是可恨。” “为夫这就想个主意,必然拿卫允的狗头,祭奠岳父大人的在天之灵。” “要是这种事我都能忍,那这鹭阳郡,日后也就没有我这个长史大人的立足之地了。” 将腿从椅子上拿下来的何花,顿时来了精神:“你想怎么做,直接派人杀了他?” 高铭渊摇了摇头:“不可,我跟卫允结下的梁子,刺史大人比谁都清楚。” “若是还没过几天,卫允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他一定会怀疑是我干的。” “看得出,刺史大人对卫允颇为欣赏,我们必须要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妖艳的何花,又擦了擦眼角:“这话怎么说?” 高铭渊四下踱着步子,明显是在沉思,良久,他肥厚的手掌一拍:“有办法了。” “夫人,你听我说,只需这样……” 说到最后,他那双几乎无处安放的小眼睛一眯:“如此,卫允必死无疑。” 第40章 有你哭的时候 临章县衙,午后时分。 此时的卫允,正坐在破旧的县衙中:“城墙修的怎么样了?” 段秀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北门早已完工,其他三面也快了。” 卫允嗯了一声:“如今有了些银子,接下来就是修缮民房,让百姓安然过冬。” 段秀又问道:“那咱这县衙?” 卫允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先紧着百姓来,临章穷的厉害,还轮不到咱们享受。” 段秀朝透雪漏风的破县衙看了看:“可是……” 他还没可是出个所以然,刚回煤矿不久的孟大成,就急次火燎的冲了进来。 他急急的呼出口凉气:“太爷,沈都尉把煤矿给围了。” 卫允的茶还没喝到嘴里:“他要干什么?” 孟大成又喘了几口气:“他说断龙山藏着北辽的奸细,特地前去捉拿。” “煤矿被迫停工,大伙急的没办法,您快去看看吧。” 卫允眼神一凝:“要是真有奸细,那可不是小事,快走。” 断龙山,煤矿。 马背上的沈金城,手里握着刀,脸上的疤痕,不住的抖动着。 耗了半天,脑袋还有些发胀的他,渐渐没了耐心:“是不是聋了,都滚一边去。” “山上藏着北辽奸细,你们应该明白,这对临章意味着什么?” 守在煤矿的廖狗蛋不解道:“那你想怎么样?” 沈金城冷冷的道:“自今日起,煤矿彻底封闭。” “至于什么时候再开,要等本都尉抓到奸细再说,还不让开?” 廖狗蛋皱起眉头:“紫云县和鹭阳城,都等着煤炭过冬,不行,绝对不行。” “我身后这些人,也等着工钱糊口,封了煤矿,他们怎么办?” 见沈金城像吃了秤砣,在场的民夫们,也跟着大声议论起来。 “封了煤矿,我们吃什么?” “什么狗屁奸细,天天挖煤,我咋就没见过?” “都尉大人,你啥意思,砸我们的饭碗?” “……” 沈金城则阴了脸:“还不快滚,耽误大事,就算他卫允,也吃罪不起。” “时间紧迫,本都尉没工夫跟你们废话,再不让开,军法无情。” 听说鹭阳也需要煤炭时,他更加坚定了夺下煤矿的心思。 一个紫云县,就让卫允发了一笔,若再加上州城那片市场,那得是多少银子? 廖狗蛋还是直挺挺的杵着:“不行,没有太爷的命令,说啥都没用。” 沈金城大怒:“你可真是卫允的好狗,看来本都尉只好先拿你开刀了。” 他朝身后一招:“把他绑了,封闭煤矿。” 眼见饭碗就要砸,廖狗蛋身后的民夫,立时举起手里的铁锹,齐齐上前了一步。 沈金城疤痕一抖:“对抗官军,你们想造反?” 他都没给大伙说话的机会:“统统拿下,敢有反抗,格杀勿论。” 眼见着城防营的人,朝他们涌了过来,民夫们也火了。 “你们当官的吃饱喝足,转头砸我们的饭碗,这是什么道理?” “不给我们活路,乡亲们,跟他拼了。” “对,拼了。” “……” 沈金城大怒:“一群乱民,统统拿下。” 混乱一触即发,裹挟着寒风的卫允,终于快马赶到:“沈金城,你要干什么?” 沈金城一副倨傲之色:“这些乱民意图造反,本都尉正要将他们拿下治罪。” 卫允翻身下马:“他们何故造反?” 沈金城却没有下马的意思:“此处藏有奸细,他们却拒绝搜查。” “非但如此,他们还敢公然对抗官军,这不还是造反?” 廖狗蛋上前一步:“太爷,是这么回事……” 卫允听罢,顿时不悦:“你知不知道,这煤矿是临章的命脉。” “封了煤矿,临章就没了经济来源,你让百姓怎么活?” 沈金城嗤笑:“卫大人,别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谁知道卖煤的钱,是进了你的腰包,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搜捕奸细,职责所在,让他们退开,否则别怪本都尉刀下无情。” 卫允万分鄙夷:“北辽人一来,整个城防营作鸟兽散。” “现在却要拿百姓开刀,都尉大人,你真是好样的。” “本县倒要问问,奸细藏在此处,你怎么知道的?” “还是你看上了本县的煤矿,想找个由头,分一杯羹?” 谎言被戳破,沈金城不禁有些紧张:“如何知道的,这你不用管。” “卫允,如此推三阻四,是不是山上的奸细,跟你有什么关系?” “今日封了煤矿还自罢了,再敢多说半句,本都尉也只好将你绑了,送到鹭阳治罪。” “别再说什么陛下亲封的鬼话,若陛下知道你窝藏奸细,恐怕也不会太高兴。” 卫允不慌不忙的笑了笑:“也好,都尉大人言辞凿凿,那你就查吧。” “查出奸细,本县为你请功,若查不出来,就带你的人赶紧走。” 沈金城却不依不饶:“闹了这么半天,奸细早跑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封了煤矿,以防奸细去而复返。” 卫允笑了笑:“好了,什么奸细,拙劣的借口罢了。” “看上煤矿就直说,也好,本县就将这煤矿让给你。” 沈金城大喜:“真的?” 卫允也没多废话:“你们都跟本县回去,将煤矿交给都尉大人。” 沈金城一愣:“你带走了他们,谁来挖煤?” 卫允根本没有多留的意思:“你城防营有的是人,这还是问题?” “本县提醒你,鹭阳几个大家族,正等着近十万斤煤炭过冬。” “他们与刺史大人交情不浅,你可得快点,不然一旦闹到刺史衙门,你可不好交代。” “既要守城,还要挖近十万斤煤炭,都尉大人,你辛苦了,我们走。” 眼见还没接管煤矿,就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沈金城急了。 就他手下的那几块料,除去轮班守城和巡逻的,几辈子能挖出近十万斤煤炭? 他赶紧翻身下马:“卫大人留步,还请大人将民夫留下,助本都尉一臂之力。” 卫允冷笑:“都尉大人,你可知什么比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更可笑?” “那就是婊……子还没当上,牌坊先倒了。” “亏你方才还大义凛然,说什么搜捕奸细,现在煤矿到手,怎么不提了?” “砸了大伙的饭碗,还想让本县派人帮你挖煤,你怎么琢磨说出来的?” “就算本县让他们替你挖煤,你是打算给工钱,还是打秋风、玩白嫖?” “为几个银子,私自调动兵马、威胁百姓,沈金城,你说你算什么东西?” “今天有能力接管煤矿,这煤矿就是你的了,以后修城铺路,本县都找你要钱。” “若没这个本事,那就带上你的人,回你的城防营去。” “耽误本县的生意,惊动了刺史大人,有你哭的时候。” 第41章 雪中的美人 见一切都漏了,沈金城的脸,顿时成了个猪腰子:“好,卫允,算你狠。” 感觉脸面已经扔进了粪坑的他,朝身后的人一挥手:“咱们走着瞧,我们走。”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卫允冷笑:“什么东西,本县等着你。” 段秀皱着细长的眉毛:“太爷,事情有些不对吧?” “按正理说,城防营应该有八九百人,这些人不够沈金城挖煤的?” 卫允眨了眨眼睛:“不错,这确实是个问题。” “看来这城防营中,定然还有不少本县不知道的猫腻。” “好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大伙接着干活吧。” 回城里的路上,卫允朝跟在身后的段秀道:“一会儿贴出告示,明日修缮民房。” “老规矩,先紧着上了岁数,和老无所依的来。” “还有,告诉百姓,烧完的煤渣,本县回收,十个大钱一车。” 顶着寒风的段秀不明白:“煤渣有什么用?” 卫允笑了笑:“铺路,非但防滑,还能看上去美观一些。” 很快,卫允的榜文,就又一次贴上了临章的大街小巷。 “快来看,太爷要给咱们修房子了。” “真的假的,城里这么多人,修的过来吗?” “告示在这摆着呢,这还能有假,不光如此,煤渣也能换钱。” “……” 百姓的议论声中,卫允爱民如子的名头,又一次疯传了出去。 这种事已经没必要征调民夫了,第二天天还没亮,黑压压的人群,就聚在了衙门口。 卫允也没客气,直接将众人分成了几组,砍树、铺路、泥瓦匠上墙。 就在百姓们似乎忘了严寒,热火朝天忙碌时,县衙却迎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 段秀找到卫允的时候,后者正忙着监工:“太爷,楚老爷到县衙了。” 楚老爷,正四下比划的卫允一愣:“哪个楚老爷?” 段秀挑起兰花指,朝城南的方向一指:“就是买了何五魁宅子的那个。” “太爷不知道,这位楚老爷,可是城里有名的善人,远非何五魁那人渣可比。” 卫允恍然道:“我说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他来干什么?” 相同的话,当日他也曾听鲁小七这般说起。 段秀轻轻咳嗽了一声:“没说,您还是回去看看吧。” 县衙,日上三竿。 看着面前一身锦袍的中年男人,赶回衙门的卫允笑着拱了拱手:“楚老板,久等了。” 此人虽瘦的像根竹竿,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容,眉宇之间,颇有些忠厚长者的意味。 客气几句后,卫允才笑着问道:“楚老板,何事前来?” 名为楚北伦男人忠厚一笑:“听说太爷为民造福,楚某不才,也想略尽绵力罢了。” 说着,他从袖筒里摸出了一张银票:“这是五千两,就算楚某对百姓的一番心意。” 又客气了几句后,卫允这才接过了银票:“本县替城中百姓,多谢楚老板了。” “等本县抽出时间,定会登门拜访,多谢楚老板的慷慨。” 楚北伦看了眼四下漏风的县衙:“太爷给百姓修房铺路,您这县衙不修修?” 卫允叹了口气:“咱临章什么形势,楚老板也清楚,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本县年轻,火力旺,还是先紧着百姓来吧。” “若百姓都冻死了,就剩下本县这个光杆老将,就算住皇宫,也没什么意思了。” 楚北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赞叹:“太爷果然见识不凡,楚某佩服。” 卫允一笑:“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份罢了。” 要不是为日后找赵炳报仇,需要积蓄力量,傻子才愿意住这种鬼地方,卫允暗道。 楚北伦明显有些扛不住县衙的寒冷,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而卫允和段秀,也又昏天黑地的忙了起来。 两天后,鹭阳城。 看着面前的男人,水缸一样的高铭渊沉着脸问道:“打探的怎么样了?” 自打那天与何花定下弄死卫允的计策,他就派人快马赶到临章,探听消息。 一身棉袍的仆人,朝高铭渊拱了拱手:“卫允正带着百姓修房子,忙的不亦乐乎。” 高铭渊肥硕而油腻的脸一抖:“好,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你马上告诉那个人,让他马上动身,定要速战速决。” “本官倒要看看,一旦此人得手,他卫允还能不死?” 说着,无比阴鸷的目光,也从他那双小眼睛流淌出来。 眼见仆人离去,高铭渊不禁心情大好:“来人,今日无事,跟本官去青楼转转。” 他边上另一个仆人,赶紧劝道:“大人,老太爷的仇还没报,夫人知道了,不好吧?” 仆人所谓的老太爷,自然就是高铭渊的岳父,何五魁。 高铭渊冷笑:“她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要不是看在何五魁那老东西有些家底,本官会自贬身份,娶个土包子的女儿?” “给那老西报仇,一来是本官要用卫允的脑袋,出了当日刺史府的恶气。” “二来嘛,就是要将卫允卖何五魁宅子得来的银子,全都拢回来。” “别当本官会信了什么修城的鬼话,跟我斗,他卫允还嫩了点。” “好了,不说了,一想起百花楼那个新来的小娘子,本官就坐不住了,走着。” 临章县衙,黄昏时分。 今天下午,一场鹅毛大雪不期而至,没奈何,卫允只好下令停工。 看着越来越厚的积雪,卫允苦笑:“修房子的事,还得加快进度。” “若因此冻死了一个百姓,都是本县的过失。” 一身棉袍的段秀,看了看四下漏风的县衙,拢了拢衣襟,还是打了个哆嗦。 他朝卫允翻了气呼呼的白眼:“这县衙要再不修修,恐怕第一个冻死的,就是咱们了。” 他这么一说,卫允也不禁哆嗦了一下,随即,他苦笑道:“说的也是,那就修修吧。” 段秀那阴柔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这才对嘛。” 卫允站起身:“索性今日无事,走,去楚老板家转转。” “人家为百姓拿那么多银子,本县不去拜访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临章南城。 看着顶着大雪,为穷困百姓派米的仆人,卫允不禁感叹:“这楚老板,还真是个好人。” 闻讯赶来的楚北伦,笑容仍旧分忠厚:“太爷过奖了,风寒雪大,快请,快请。” 令卫允惊讶的,是楚北伦家的房子,竟份外的质朴,没有一点土财主的意思。 楚北伦十分和煦的笑了笑:“寒舍简陋,太爷见笑了。” 卫允回之以一笑:“楚老板客气了,你这房子比本……” 看着面前款款走来的年轻女子,卫允将那些还没说完的话,一股脑全完了。 他下意识喉咙一滚,我去的,太漂亮了。 第42章 这就是师娘吧? 回到县衙后,卫允还是直愣愣的。 直到此时,他还在回忆着之前在楚家看到的那个女子。 当时的女子,一身红衣,俏生生站在漫天大雪中,仿佛沙漠中绽开的花朵。 乌黑的长发,精致的面容,眉如远山、眼波流转、鼻如悬胆、丹唇微翘。 白皙精致的皮肤,胜过漫天白雪,盈盈一握的纤腰,更显弱柳扶风。 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散发着说不尽的风情,如同天上的仙子,更像月里的嫦娥。 饶是卫允两世为人,自认吃过见过,但当时还是不禁一次次吞咽着口水。 虽是惊鸿一瞥,但他还是从楚北伦口中,知道了女子的名字,她叫楚潇然。 只不过当时的楚潇然,正要去为百姓派米,只是朝卫允点了点头,就消失在雪中。 有些魂不守舍的卫允,喃喃的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真是太美了。” 在当晚的梦中,他又一次见到了楚潇然。 二人走在春光明媚的原野上,说着笑着,越走越远,直到很远很远。 转过天来,天空放晴,除了悄悄换了条裤子,卫允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 未来几天时间,卫允一直为修房子的事,前后忙碌。 而让段秀高兴的,是经过三天的修缮,破旧的县衙,终于不漏风了。 煤炭一车一车运往紫云县和鹭阳城,沈金城也安分了起来,似乎是从未有过的顺利。 这天,段秀被卫允打发到断龙山,去教那选出来的三十名民夫练功。 正当卫允在大街上监工的时候,多日不见的楚潇然,突然出现。 她还是卫允见过的一身红衣,红色的长裙,红色的貂裘,连精致的小脸,也有些泛红。 许是因为楚北伦的关系,忙着修房子的民夫,都十分热情又感激的,跟楚潇然打着招呼。 良久,她才到了卫允身边:“大人为民操劳,辛苦了。” 她的声音很清脆,也很悦耳,像出谷的黄鹂。 卫允强忍着心头的悸动,勉力维持着习惯性的淡笑:“楚姑娘言重了,本份罢了。” “对了,姑娘为何而来?” 楚潇然还没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师傅,原来你在这啊。” 果然,卫允一回头,就看见了司马郁那张白玉般的脸。 司马郁还是老样子,宽袍大袖、白玉高冠,只是脸上的神情,带着可见的兴奋。 眼见好事被搅和,卫允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但此时司马郁的眼睛,已经完全陷在了楚潇然身上,拔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见他这般丢人现眼,而楚潇然也是一脸窘迫,卫允连忙十分不善的咳嗽了一声。 司马郁顿时惊醒,嬉皮笑脸的道:“师傅,这就是师娘了吧,果然是这个、这个……” 见卫允表情不太友善,他就十分直觉的,帮师傅认下了这个媳妇。 接着,司马郁故作沉吟道:“对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 师娘二字,顿时让楚潇然的冻红的小脸更红了,样子也愈发窘迫。 眼见他越说越没边,卫允白眼一翻:“行了,别瞎扯了。” “这是冬天,哪来的什么春风,驴唇不对马嘴。” “真不知道你这才名,都是怎么混来的,这位楚姑娘,是本县的朋友,别乱说话。” 司马郁一缩脖子:“师傅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自打用卫允的诗,在鹭阳别开生面的装了几把后,他早已对卫允佩服的五体投地。 见二人说的热乎,红着脸的楚潇然款款的道:“大人有客来访,小女子就告辞了。” 卫允哪能就这么算了:“别啊,楚姑娘,正事还没说呢。” 楚潇然一笑:“本就没什么正事,觉着闷,出来转转,这才偶遇了大人,告辞了。” 看着她翩然远去的背影,卫允狠狠瞪了司马郁一眼,都让你给搅和了。 叹了口气后,他这才问道:“你不在鹭阳,怎么跑这来了?” 知根知底的卫允面前,司马郁也不再想法装比,而是嬉皮笑脸的嘿嘿一笑。 只听他眉飞色舞的道:“学生此来,肯定是有好消息了,师傅,你猜猜?” 卫允白眼一翻:“猜什么猜,没看本县正忙着,有话就说。” 碰了个软盯着的司马郁也不生气,而是从袖子里摸出了两张银票:“你看。” “自打将师傅的诗拿出来,我家上门求教的客人都没断过,门槛都快踩破了。” 眼见卫允越来越不耐烦,他赶紧接着说:“一来二去,他们就发现了师傅的煤炭。” “如今鹭阳城中,烧煤取暖和煮茶、已经成了高雅之士,必不可少的生活趣味。” “这不,日前不少人拜托学生,向师傅再订购煤炭共二十五万斤。” “这十二两银子,就算一半的定钱,后面的等煤炭到了就付。” 卫允皱起眉头:“二十万斤煤炭,也要不了这么多吧?” “当初近十万斤煤炭,加上你孝敬本县的,一共才八万两,这怎么回事?” 司马郁呵呵一笑:“学生知道师傅定然缺钱,于是就帮您加了个价。” “反正那些人家里有的是钱,留着也没用,还不如交给师傅,干点正事。” 他一副奸商的嘴脸,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觉悟。 见他这么说,卫允也没再客气,直接收了银票:“还有什么事,都说了吧?” 司马郁又是嘿嘿一笑:“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 “那天你给的十首诗,让我一激动都给拿出去了,现在手里断货了。” “眼下学生在鹭阳名头正盛,要再不拿出像样的诗文,就显得有些没面子了。” 卫允苦笑:“敢情你这死冷寒天的,是来找我补货来了,等着吧,本县忙着呢。” 见他不太情愿,司马郁顿时拿出早准备好的杀手锏:“师傅,先别急着拒绝。” “您是不知道啊,现在您的诗在鹭阳,已经火到了什么份上?” “若是您再来几首,学生将他编成诗集,肯定能大赚一笔。” 卫允轻笑:“你这世家公子,也缺钱?” 司马郁一副“你怎么就不明白”的样子:“我不缺钱,师傅您还不缺吗?” “您想想,一旦诗集大卖,我得名,钱全是您的,这买卖不划算吗?” 卫允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反正用的是司马郁的名字,也出不了岔子。 而且若司马郁真的就这么火了,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件坏事。 此时的卫允,除了需要钱,他更需要的是人脉,或者说是日后的盟友。 于是他大袖一卷:“那还愣着干什么,走,去县衙。” 而就在此时,两匹快马也进了临章:“娘的,紧赶慢赶,终于到了。” “收拾了卫允,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第43章 城防营中的猫腻 回到县衙,急等发财的卫允也没耽搁,拿起毛笔就是一通猛写。 他不假思索的样子,让站在一旁的司马郁下巴都快惊掉了:“师傅,太强了。” “要不你也别干什么县令了,咱师徒联手,在东越文坛打出一片天,咋样?” 卫允还是如同仍垃圾般,将写好的大作扔给了司马郁:“拿去吧。” “你自己出名就好,本县对这些虚名,没什么兴趣。” “本县之前交代给你的话,还记得吧?” 司马郁嘿嘿一笑:“记得,不就是打死也不说这些都是师傅你写的吗?” “这您老人家就多虑了,承认是你写的,我还拿什么出名,想得太多了。” 拿到想要的东西后,司马郁也没有多留的打算:“师傅,那学生我就告辞了?” 他这猴急的样子,让卫允一笑:“不在临章住几天,四处转转也好。” 司马郁顿时白眼一翻:“还是算了吧,你这临章城都破成什么样了,有什么好转的?” “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回到鹭阳,将我这才子之名,再扩大几倍。” 看着卫允无奈的眼神,司马郁嘿嘿一笑:“你就放心吧,师傅。” “诗集我会尽快做出来,煤炭也不会忘了帮你接着推,好了,学生这就告辞了。” 卫允眼珠一转:“等等。” 司马郁不解的问道:“还有啥事?”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卫允那狡黠的目光:“这个……等你在鹭阳城,装的差不多了。” “还可以去郡中其他县转转,争取用你的才名,将本县的煤炭,再推广一番。” “此事一定不能耽误,若是开了春,这煤炭也就卖不出去了。” 司马郁看了看窗外的大雪,万分无语道:“师傅,你还真是把人往死里用。” “也罢,为让更多人瞻仰一下本才子的风采,这笔买卖,我接了。” 说到才子二字,他连一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 司马郁走了,卫允则回到了大街上,继续盯着众人修房子。 看着越来越多的民房得以修缮,卫允满意的点着头:“这个冬天,终于能过去了。” “等到春暖花开,再挺过北辽的大举进攻,一切就都好说了。” 想到这,他又无奈的笑了笑:“只是扛住北辽人的进攻,谈何容易,靠沈金城,笑话。” 想到此处,卫允淡淡的笑了笑:“看来也是时候,去见见这位都尉大人了。” 临章城唯一的一家客栈中,阴暗的房间里,两个男人无声对坐。 昏暗摇曳的灯光下,二人的样子看上去,都有些阴森可怖。 许久,一个蓄着八字胡的男人,有些耐不住了:“怎么样,想到什么主意没?” 他对面那个瘦的跟竹竿一样的男人,慢慢从沉思中醒来:“这事,可不太好办。” “卫允怎么说也是临章的县令,光天化日杀了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就在刚才,二人进了城之后,先拐弯抹角的,打探了一下卫允的情况。 他们这才知道,卫允非但没被北辽人砍死,还设计反杀了北辽人。 非但如此,他还将早该是座死城的临章,搞得又活了过来。 百姓的拥戴,让竹竿男明白,明目张胆的干掉卫允,想都不用想。 八字胡皱着稀疏的眉头:“那怎么办,王爷下了死命令,此行定要杀了卫允。” “若此次我二人再无功而返,那恐怕掉脑袋的,就是咱们兄弟了。” 竹竿男懒驴拉磨般转悠了半天,这才开口道:“白天不行,那就晚上动手。” “刚才套话时,那老东西不说了吗,临章就四个衙役,还不够咱兄弟塞牙缝的。” “今晚咱们好生休息,明天晚上潜入县衙,在睡梦之中,解决了卫允。” “有必要的话,就将那几块料一锅端了,反正就是几条烂命,没啥可惜的。” “完成王爷交代的任务,尽快返回越王城,比什么都重要。” “这鸟不拉屎的临章,下巴都快冻掉了,一刻钟我都不想多留。” 八字胡眼睛里凶芒闪烁:“好,就这么办了。” 临章县衙。 段秀回来的时候,天后快黑了,借着灯火,卫允发现他的脸色,竟然不太好看。 卫允笑道:“这是怎么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拍打着雪沫的段秀,长叹了口气:“那些民夫太笨了,怎么教都学不会,气死我了。” 他生气的样子,更像个大姑娘。 卫允苦笑道:“他们都是种了半辈子地的民夫,刀都没摸过。” “能顶风冒雪跟着你苦练,就不错了,你还想怎样?” “你要明白,以后我们还要靠他们守住临章,多点耐心吧。” 段秀又叹了口气:“说的也是,是我太急于报仇了。” “对了太爷,还有个好消息,跟属下练武的,已经从三十人发展到了五十八个。” “这些人感念太爷为他们修房子、谋生路,这才也加入了进来。” 卫允点了点头:“很好,这才几天功夫,人数就翻了快一倍。” “用不了多久,就能拉起一支属于咱们的人马,到时候守住临章,不再是问题。” 挑着兰花指的段秀有些担忧:“话是没错,可私自招兵的事若被捅出去,那怎么办?” “尤其是城防营的沈金城,您和他的梁子越结越深,他会当看不见?” “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名,太爷,你可得想清楚。” 卫允笑了笑:“放心,本县早有了应对之策。” “那些人的身份就是民夫,等什么时候北辽人来了,再聚而成兵。” “就算沈金城揪着不放,他还能怎么样,东越国哪条律法说,百姓不能习武了?” 见段秀点头,卫允接着说道:“说到沈金城,本县打算明天去城防营会会他。” “自从那天煤矿的事后,本县始终感觉这城防营中,还藏着什么猫腻。” 段秀稍微回忆了一下当天的情况:“太爷的意思是,人数不对?” 卫允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本县怀疑沈金城,一直虚报人数,吃朝廷的空饷。” “县衙军饷账册上说,城防营共有八百七十二人,这也是发饷的人数。” “可你想想当天的情况,沈金城对煤矿,可以说是垂涎三尺、志在必得。” “若他手里真有这么多人,岂会因没人挖煤,将煤矿拱手还给本县,这不奇怪吗?” “正好明天发饷银,咱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他真是这般,本县也只能收拾了这个蛀虫,这对我们,对临章,都不是坏事。” 段秀附和道:“没错,干啥啥不行,捞银子、使绊子他绝对是第一名。” “尽早解决了这个麻烦,咱们也好放开手脚,跟北辽人真刀真枪干一场。” 卫允呵呵一笑:“真相如何,明日自有分晓。” 第44章 游戏结束了 临章,城防营。 小三子走进房间时,沈金城正坐在桌边,脸上还露出了罕见的笑容。 他轻轻朝沈金城拱了拱手:“大人,卫大人押送饷银,已经到了大门口。” 沈金城慢慢收起了笑容:“卫允,他怎么还亲自来了?” 小三子低着头:“卫大人说衙门人少,又不能耽误了军饷,这才亲自上了门。” 沈金城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好吧,让他在大厅等候,本都尉随后就到。” 一盏茶后。 看着厅里的卫允和段秀,沈金城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卫大人,辛苦了。” 卫允神情还算自然:“都尉大人客气了,职责所在罢了。” 他指了指着地上的箱子:“这是本月的军饷,请都尉大人点点。” 沈金城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不用了,卫大人办事,本都尉放心。” “军饷本都尉稍后就命人发出去,卫大人公务繁忙,没事就回去吧。” 他甚至连请卫允喝杯茶的意思都没有。 但卫允却没有就这么离开的打算:“都尉大人,此话差矣。” “难得来一趟,你就不打算带本县四处转转,看看你手下的军士?” “本县身为一方父母官,到了城防营,不慰问一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 “这样吧,都尉大人,请你将城防营所有军士全部唤来,本县亲自发饷。” “如此也能让他们知道,本县对军士们的敬佩之意,如何?” 沈金城却愈发不耐:“卫大人,眼下不少军士正在临章四门巡守,恐怕一时难以到齐。” “军饷本都尉自会发出去,难道卫县令是怕本都尉将他们全贪了不成?” 卫允笑了笑:“都尉大人想多了,本县怎么会这么想?” “请问都尉大人,此时在四门巡守的,大概有多少人?” 沈金城稍微回忆了一下:“大概五十余人,怎么了?” 卫允摇了摇头:“那就是说,眼下城防营中,还有八百二十余人。” “那就请都尉大人将他们全部叫来,本县奉命,要当众向他们宣传刺史大人的教化。” 眼见卫允死缠着不放,沈金城脸上的疤痕一抖:“卫允,你究竟什么意思?” “本都尉的城防营,是兵家重地,岂是一介文官说看就看的?” “若是泄露了本都尉的军机,让临章出了什么差池,卫允,你的罪过就大了。” “本都尉劝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别什么事都想插一脚,这很不明智。” “有句话卫大人应该听说过,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卫大人,你可明白?” 他死死的盯着卫允的眼睛,威胁的意味,溢于言表。 卫允丝毫不惧:“这话说的有意思,本县还真不知道,这城防营究竟有何军机?” “是都尉大人准备带人突袭北辽国,还是有什么更了不得的大动作?” “危险那就更谈不上了,若是本县死在你的城防营,你沈都尉恐怕也不好解释吧?” “本县再说一遍,宣扬教化乃是刺史大人的命令,整个鹭阳郡谁敢不从?” “都尉大人若不信,大可今日之后,亲自去刺史府问问,看看本县说的是不是真的?”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沈都尉,还不传令集结军士,等本县前去查看?” 沈金城身体一抖,不禁火冒三丈:“卫允,今天你是注定要跟本都尉过不去了?” 他醋钵大的拳头渐渐握紧,眼中的火气,也慢慢转变成了浓郁的杀意。 沈金城很清楚,如果城防营的事漏了,别说卫允,就连刺史董哲,也不会轻饶了他。 卫允冷笑:“都尉大人,你还是想想再耽搁下去,刺史大人会不会跟你过不去吧?” 逼到了这份上,沈金城眉头紧锁,声音冰冷到了极点:“好,那就请卫大人稍候。” “本都尉这就集合兵马,请卫大人随便查看,这些你该满意了吧?” 卫允眼皮都没抬:“那就快去准备吧。” 沈金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出门的时候,还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找死。 眼见沈金城离去,站在一边的段秀不禁有些担忧:“太爷,沈金城的眼神,颇为不善。” “如今咱们在他的地头上,会不会有什么不测?” 卫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臂:“相机而动,料液无妨。” “一旦沈金城狗急跳墙,记住了,擒贼先擒王,拿下沈金城,万事皆休。” 段秀狭长的眼睛一眯,浑身杀气爆涌:“太爷,您就瞧好吧。” 出了门的沈金城,立时叫来了九人长小三子:“传令,让兵马集合。” “另外,让卫队最快速度来本都尉这集结,快去。” 一炷香后。 看着面前的十人卫队,沈金城眼寒如刀:“你们都是本都尉最信任的人。” “等一会儿你们就跟着本都尉身边,看本都尉眼色,出其不意给我杀了卫允。” “还有那个不男不女的段秀,也不能留下,此人有两下子,定要万无一失。” 见他竟要朝县令大人下手,十个护卫顿时小声开了口。 “大人,杀害朝廷命官,这可是造反的罪名。” “究竟出了什么事,大人为何如此?” “都尉大人,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我们不敢。” “……” 沈金城冷笑:“你们有所不知,本都尉已经查明,卫允身为县令,竟私通北辽人。” “我等卫戍临章,职责所在,杀了卫允非但无罪,还有大功于朝廷。” “杀卫允,是为了临章和百姓,你们不是罪人,而是功臣。” 护卫们顿时一扫方才的惶恐,齐声应和:“属下遵命。” 他们甚至忘了问,若真是如此,沈金城为什么不直接派大军,拿下卫允二人? 见众人离去,沈金城疤痕一颤:“卫允,用不了多久,你们的尸体,就会出现在边境。” “到时就说北辽人复仇,杀了去城外乱转的你们,就算刺史大人知道,也无话可说。” 一刻钟后,布置妥当的沈金城,回到了大厅:“卫大人,请吧。” 看着面前约莫不到四百人的队伍,卫允冷笑:“沈都尉,这就是你说的七百多人?” “看来本县猜的不错,明目张胆的吃朝廷的空饷,沈都尉,你还真是好样的。” “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在他逼视的目光下,沈金城竟然勾起了嘴角。 随即,他猛然大叫道:“卫允私通北辽人,证据确凿,众人上前,将其乱刀分尸。” 早就准备好的十名护卫,拔出刀剑,就朝卫允二人扑了上来。 只是沈金城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扩散,段秀的剑,就顶住了他的咽喉。 处变不惊的卫允淡淡一笑:“都尉大人,游戏结束了。” 第45章 段秀的笑容 如此变故,让沈金城脸上冷汗,顿时就掉了下来。 而正准备动手的十名护卫,立时握着兵器、万分急迫的大叫道。 “卫允,你这反贼,放开都尉大人” “你们已经被城防营匆匆包围,放了都尉大人,可免一死。” “还愣着干什么,快放人。” “……” 见状,终于回过神的几百城防营士兵,也忙不迭抽出了刀剑:“还不放下武器?” 卫允朝面如土色的沈金城一笑:“都尉大人,你教育的还真不错。” “这才几个眨眼的功夫,本县倒成了反贼了,真是可笑。” 经过了短暂的紧张后,沈金城也找回了一丝神志:“卫允,你们休要张狂。” “如此明目张胆的胁迫本都尉,你不是反贼,又是什么?” “你也看到了,兄弟们同仇敌忾,就算杀了我,你们也没法活着离开。” “还不放下兵器,更待何时,一旦兄弟们动手齐上,那就是玉石俱焚。” 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想好了,只要手下士兵制住了卫允二人,他立马借机跑路。 到时候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沟躲上几年,等风声过了,他沈金城还是一条好汉。 卫允冷笑:“都尉大人,你还真是处变不惊、言辞凿凿。” “就凭这份胆色,本县都有些佩服你,真有两下子。” 沈金城冷笑:“私通北辽的奸贼,你还有脸说话,可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识相的,立马跪地受缚,本都尉还可以给你们个痛快的。” “再敢这般肆无忌惮,本都尉定会让你知道,想死都是一种奢侈。” 看着面前几百把反射着寒光的刀剑,卫允笑了:“城防营的兄弟们,听本县一言。” “前段时间军饷的事,你们应该还记得吧,那都是你们都尉大人的手笔。” “他将你们拼命换来的银子,甚至阵亡的慰补款,都揣进了腰包,这些你们知道吗?” 他从袖筒摸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账本:“证据就在这,你们随便看。” 说罢,他直接将手里的账本,狠狠扔到了一众军士面前。 账本很快被人捡起,而那张翻着账本的脸,更是慢慢变了颜色。 见状,卫允接着说道:“非但如此,沈金城还明目张胆吃朝廷的空饷。” “用你们死去兄弟的名义,去为他这个禽兽谋利,这些,你们又知道吗?” “本县刚送来的军饷,就在大厅里放着,什么情况,你们一看便知。” 见他说的有理有据、军士们也安静了,沈金城带着伤疤的脸,顿时一片死灰。 卫允却没有说完的意思:“说本县私通北辽人,这更是无稽之谈。” “杀了那么多北辽人,他们早恨透了本县,私通他们,本县还不如直接自杀痛快。” 他的话刚说完,翻着账本的几个军士,立时高声骂。 “沈金城,你这个奸贼。” “贪污我们拿命换的军饷,你还是不是人,卫大人,杀了他。” “杀了这畜生,将他碎尸万段。” “……” 几百双喷涌着仇恨和杀意的眼睛,让满脸冷汗的沈金城明白,他完了,彻底完了。 卫允大袖一挥:“来人,将沈金城这个奸贼关起来,明日送往鹭阳治罪。” “至新都尉到来之前,本县暂时代理城防营军务,段秀,发饷银……” 稳住城防营、又做了相关的布置后,卫允这才回到城中,继续监督修房子。 段秀也赶去了断龙山,接着教民夫们功夫和骑术,一切又都归于平静。 入夜,整个临章都陷入了沉睡。 而与此同时,客栈中的八字胡和竹竿男,也一身夜行装,做好了准备。 二人默默对视一眼,竹竿男沉声道:“出发,今晚就结果了卫允。” 临章的地形,白天二人早已摸清,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县衙前。 正当二人准备翻墙而入的时候,另外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人,却突然出现。 此人悄无声息的四下望了望,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十分轻盈的翻过了墙头。 藏在暗处的八字胡一惊,声音压得很低:“这怎么回事,他也是朝卫允来的?” 竹竿男却摇了摇头:“看此人的动作,倒像是一般的毛贼,可能是来偷盗的。” 八字胡有些茫然:“那我们怎么办?” 迎着寒风的竹竿男想了想:“情况有变,我们先等等。” “万一此人惊动了卫允,我们贸然进去,少不了一番麻烦。” “等此人出来,我们先将其擒获,问明里面的动静,再动手不迟。” 八字胡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拢了拢衣襟,又默默的点了点头。 身材瘦小的黑衣人,明显对县衙的布局十分熟悉,翻过墙头,直奔正堂而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正堂,那颗摆在桌案上的大印,瘦小的黑衣人一笑:“就是你了。” “只要将你带回去,长史大人定然重重有赏,拿了银子,又能快活一阵子了。” 此人正是鹭阳长史高铭渊派来的,他当日定下的计策,就是派人去偷卫允的大印。 当官的丢了大印,这是啥罪名,是个人就清楚,一旦被发现,卫允只有死路一条。 只要卫允一死,高铭渊就有信心,将何五魁的田产,和卖宅子的银子,全都找回来。 如此不止为当日在刺史府受的气报了仇,还能捞上一笔,何乐不为? 拿上大印的黑衣人,也没有多留,直接原路返回,翻过了墙头。 但他的双脚刚一落地,一把冰冷的短刀,就顶住了他的后颈:“别动。” 突然的变故,让瘦小的黑衣人差点吓尿了,他颤巍巍的道:“我不动,你们也别动。” “二位也是来县衙捞一笔的吧,这么说来咱们也算同道中人,你们不是想黑吃黑吧?” 竹竿男和善的笑了笑:“别紧张,我们对你的东西没兴趣,里面情况如何?” 瘦小的黑衣人顿时松了口气:“都睡得跟死猪似的,连偷了他们的大……” 眼见说错了话,他赶紧及时闭了嘴。 竹竿男赶紧问道:“大什么,快说。” 感受着后脖子上,短刀带来的寒意,瘦小的黑衣人只好说实话:“是卫允的大印。” 竹竿男干涩的笑了笑:“有意思,看来你也不是一般的毛贼,交出来,饶你不死。” 瘦小的黑衣人有些为难:“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脖子后面一凉,接着他整个人也慢慢变凉了。 擦了擦短刀的竹竿男摇了摇头:“都说了,交出来就不用死了,何必呢?” 他将尸体怀中的大印翻出来,淡笑道:“结果了卫允,拿这东西回去交差。” 八字胡点了点头,二人轻轻一跃,就上了墙头。 只不过,黑暗中的他们还没跳下去,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女人般的脸。 随后,段秀娇滴滴的一笑:“深更半夜的,你们是来找人家的吗?” 第46章 谁是你的仇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顿时将二人吓了一跳。 竹竿男的样子,好像见了鬼:“你……你是什么人?” 谁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见到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人,恐怕一时都不太好接受。 能还站在墙头上没摔下去,已经算他们两个功夫了得了。 黑暗中的段秀,兰花指一挑:“闯到人家地头上,还问人家是谁,是不是太过份了?” “如此漫漫长夜,不如你们做东,人家心情不错,陪你们喝两杯可好?” 八字胡强行平复着心情:“装神弄鬼,你到底是什么人?” 段秀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呵呵一笑:“人家叫段秀,是这里的衙役。” 随即,他神情骤然转冷,声音也郑重了起来:“你们又是什么人,竟敢擅闯县衙?” 衙役,眼见行踪暴露,竹竿男杀意暴涨:“杀了他,再去结果卫允。” 八字胡点头的同时,腰间的匕首,也狠命朝段秀胸口刺了过去。 而竹竿男手里的短刀,则对准了段秀的小腹,明显是准备一击干掉段秀。 但段秀却没有丝毫慌张,脚尖一点墙头,就飘飘的飞了起来。 竹竿男漆黑的遮脸布动了动,似乎是在冷笑:“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 重新落在墙头上的段秀,妩媚一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随即,只见森白的剑光一闪,八字胡手里的匕首,就叮的一声飞向了夜空。 而就在这一瞬间,段秀的剑又如同会转弯一般,毒蛇般顶住了竹竿男的喉咙:“别动。” 说话的功夫,他空闲的左手朝上方一握,就抓住了八字胡被击飞的匕首。 只见他左手一横,匕首的锋刃,就压在了八字胡的动脉之上:“你也别动。” 二人做梦都没想到,这鸟不拉屎的临章县衙,竟还藏着这么个高手。 竹竿男的眼神还算镇定:“小子,了不起,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段秀装模作样的叹道:“还不是因为他。” 他细长的眼睛,朝墙外冰冷的尸体一扫:“本来他做的还算隐秘,只是不该留下脚印。” “说来也是巧了,要不是人家起来上茅房,还真发现不了你们这几个混账东西。” 毛贼、茅房,竹竿男万万没想到,计划了一天的事,竟会坏在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就算他们活着返回越王城,恐怕他们的主子赵炳,也不会相信这种堪称诡异的巧合。 段秀冷冷的问道:“还是那句话,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卫大人?” “懂事的实话实说,敢有半句不实,今晚就是你们的死期。” 黑暗中,竹竿男二人悄然对视,随即,他们齐齐朝前一探,狠狠的撞上了段秀的刀锋。 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后,两具渐渐变冷的尸体,几乎同时掉下了墙头。 二人悍不畏死的样子,顿时惊呆了段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叹了口气的他,从竹竿男的尸体上把大印取出,这才风风火火跳下了墙头。 睡梦中,卫允隐约听见了开门声,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段秀那张冻得通红的脸。 还有些模糊的卫允,顿时清醒了不少,他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狠命掖了掖被子。 而后,他才万分的警惕的对段秀道:“大半夜不睡觉,你要干什么?” “你赶紧给我走,本县对你没什么兴趣,你最好也别对本县有兴趣。” “你要真有这方面的需求,可以去找廖狗蛋,他对男人的兴趣更大一些。” 面前那通红的俏脸,在他看来,就是段秀要对他露出獠牙的信号。 如此紧要的情况,段秀哪有开玩笑的心情,他妩媚的白了卫允一眼:“太爷,出事了。” 看着面前的三具尸体,迎着寒风的卫允,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怎么回事?” 段秀慢慢皱起纤细的眉头:“一个来偷你的大印,还有两个要杀你。” “我说太爷,你在外面究竟得罪了多少人?” 卫允苦笑:“一个越王城的赵炳,一个鹭阳城的高铭渊,只是不知他们都是哪路的?” “这也不排除,他们是被剿灭土匪的同伙,究竟怎么回事,本县也说不清。” “不管如何,县衙必须加强守卫,否则没准哪天,本县还真让他们给黑了。” “明天,你去调几个底子好点的民夫,有他们守着,可能会好一点。” 段秀撇了撇嘴:“就这么一直被动挨打?” 卫允长的叹了口气:“不然呢,去鹭阳杀了高铭渊,造反杀进越王城,除掉赵炳?” “还是本县带着你们几个,把整个东越国北境的土匪,从里到外全收拾一遍?” “你当本县不想报仇,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处理了尸体后,段秀也就回去了,空荡荡的县衙中,卫允却没有半点睡意。 能千日做贼,却没法千日防贼,照这么折腾下去,他迟早会被赵炳和高铭渊干掉。 怎么办,随着卫允一声长叹,整个夜空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转过天来,天气依然冷得吓人,而一夜没睡的卫允,眼睛红的像个熬了夜的兔子。 手里捏着块馒头的段秀,扭着屁股上前道:“太爷,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打着哈欠卫允苦笑:“除了尽快壮大实力,还能有什么法子?” “只有真正强大起来,咱们才不会惧怕任何人,什么赵炳馅饼,都不是个事。” “你还是练你的兵,本县接着带人修房子,先把冬天熬过去,这才是真格的。” 东越国南部,某处深山中。 古老的院落中,不少人默默穿行着,但每个人的脸上最大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他们像无数只不知感情为何物的野兽,孤独、凶狠,眼中带着嗜血的光芒。 院落深处,一间幽静的小屋中,两个女人安静的对坐着。 良久,一个年龄稍长、满脸冷漠的女人慢慢开口道:“想好了?” 此人的声音,还她的面容一样,都好像已经被冰块冻住,冷漠的吓人。 她对面的那年轻女子,云鬓峨眉、柳眉细腰,看上去颇为美丽。 只是此时,她的脸上却布满了阴云,这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阴森。 她朝年长的女人点了点头:“想好了。” 年长女人面容不改:“说说。” 满是阴云的年轻女子,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可见的阴霾:“我要报仇。” 年长的女人,还是冷漠的厉害:“谁是你的仇人?” 年轻的女子嘴角蠕动半晌,这才带着无限的恨意,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卫允。” 第47章 临章俏阎王 未来十几天,一切都很平静,在最冷的天气到来前,卫允的房子终于修好了。 看着窗外的大雪,卫允不禁感慨:“这个冬天,总算能安然的过去了。” “虽然银子花了不少,但也算是了却了本县的一块心病,值了。” 干瘦的鲁小七,将双手插在袖筒中:“是啊,现在麻烦,就剩北辽人了。” “啥时候刺史大人派来新都尉,咱们临章的好日子,也就不远咯。” 他看向远方的眼神,隐隐的带着一丝的期待。 送走沈金城已经快半月,但新来的都尉,却迟迟没有露面的意思。 无奈之下,卫允只好令段秀,将受训的民夫搬到城防营,和城中的士兵一道受训。 事实证明,段秀非但手下功夫了得,练兵也是块好材料。 卫允去过城防营几次,不知从何时起,那群乌合之众竟有了些脱胎换骨的意思。 胡子拉碴的廖狗蛋,却并不这么看:“新都尉来了,又有什么用?” “城防营加上段秀手下的民夫,一共还不到五百人,还不够北辽人塞牙缝的。” “咱总不能盼着,新来的都尉是天神下凡,一个人顶的上千军万马吧?” 他这么一说,鲁小七的脑袋,立时也耷拉了下来:“说的也是。” 廖狗蛋接着骂骂咧咧的道:“再说,万一再来一个还不如沈金城的,那就更热闹了。” 卫允摆了摆手:“好了,瞎猜也没用,还是等人来了再看吧。” 自打修完房子后,卫允惊讶的发现,他这个堂堂县太爷,竟闲的没事可干。 有了煤炭的百姓们,早就猫了冬,甚至连小偷和强盗,都冻得给自己放了假。 穷极无聊的他,也去过楚北伦府上几次,但都因为楚潇然没露面,悻悻而返。 对这个美丽的女子,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咋见过女人的卫允,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 忙的时也就算了,可现在一闲下来,楚潇然的脸就像魔咒般,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正当他闲得都快长了毛的时候,刺史董哲派来的使者,终于顶风冒雪到了临章。 卫允赶紧朝使者问道:“可是新来的都尉有消息了?” 使者笑得也很无奈:“卫大人,不好意思,新都尉一时半会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卫允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使者四下看了看:“几个候补的都尉,一听说要来风雨飘摇的临章,死都不愿意。” “甚至有几个放出狠话,就算这辈子当不上官,也绝对不来临章。” “所以刺史大人有令,请卫大人勉为其难,暂时代理临章都尉一职。” “至于代理到什么时候,那就不一定了,卫大人,你就多辛苦一下吧。” 看着使者离去的背影,卫允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 代理都尉,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招兵了。 真是天助我也。 到了第二天,卫允果断下令,在临章四乡八镇招募兵马,待遇从优。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的高价招兵告示贴出去没几天,手下就聚集了近两千人。 加上之前的城防营,和那些受训的民夫,此时卫允手中,已经有了近两千五百人。 见报仇的机会不远了,段秀也好像打了鸡血,每天将那些人练的七扭八歪。 也不知什么时候,整天黑着脸的段秀,竟被不知名的好心人,授予了个俏阎王的美称。 为此,号称纯爷们的段秀,还大姑娘般呼呼的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而俏阎王生气的后果自然很严重,听说连续几天,那两千多个军士,都差点没爬起来。 对此,卫允也唯有苦笑。 为养活这两千五百人,卫允直接派廖狗蛋,给他的好学生司马郁,送了一封信。 他告诉司马郁,四处装比也好,朝朋友推销也罢,反正必须尽快找到煤炭的销路。 同时,他还给司马郁又捎去了供他装比的二十篇诗词,权当是推销煤炭的报酬。 两天后,廖狗蛋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卫允早急的不行了:“怎么样,司马郁怎么说?” 廖狗蛋呼出一口凉气,又灌了杯热茶,这才开口道:“司马先生看了诗文非常高兴。” “先生命属下转告太爷,他会尽快前往鹭阳郡下辖的几个县,去找煤炭的销路。” 接着,廖狗蛋从怀中摸出张银票:“这是卖诗集得来的,一共两万两。” “我说太爷,这司马先生卖出去的诗集,给您银子干什么?” 卫允淡笑:“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未来几个月的军饷有着落了,这就够了。” 鹭阳城,长史府。 窗外下着雪,屋里的高铭渊,则不住的转着圈子:“都半个月了,孔五怎么还没回来?” “就是去临章偷个大印,犯得着用这么长时间?” 身边的仆人样子有些担忧:“大人,会不会是孔五怕了,半路跑了?” 高铭渊想了想:“不会,本官了解他的根底,他们一家都在鹭阳,他没这个胆子。” “那孔五虽是个贼,但也是个聪明人,他不会因为惧怕卫允,而得罪本官的。” 仆人慢慢的皱起眉头:“那大人的意思是?” 高铭渊叹了口气:“若本官料想的不错,他恐怕已经遭了卫允的毒手。” “现在就希望他已经死了,不然此事一旦被卫允知晓,就麻烦了。” 仆人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怎么做,高铭渊冷笑:“速速派人,去临章打探一下。” “若是孔五被擒,就找个机会,去牢里做了他,一了百了。” “如果他死了,那本官再想其他办法,总之银子必须拿回来,卫允必须要死。” “只要将银子拿到手,本官立马就休了何花那个贱人,另觅新欢。” “本官还要去刺史府一趟,此事必须尽快办好。” 仆人点了点头:“大人放心,小人这就去办。” 五天后,临章城。 坐在衙门里的卫允,正闲的发慌,他现在甚至想北辽人快来吧,还能痛痛快快干一场。 但北辽人明显没听到卫大人的呼唤,依旧不知道躲在啥地方,苦熬寒冬。 最终,穷极无聊的卫允大手一拍:“小七,走,去楚北伦家转转。” 不知道他打啥鬼心思的鲁小七,自然答应一声,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刚在楚北伦家坐下的时候,卫允就感觉楚北伦的样子,有些不对。 平素总是笑吟吟的他,此时却一脸苦涩,两道浓眉也不住的往一块拧着。 卫允不禁开口问道:“楚老板,可是出了什么事,有事尽管开口,本县定为你做主。” 楚北伦无声的喝了口茶,思忖半晌,这才重重的叹息道:“是小女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