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作者:少寒)》 第1节 ========== 《外室》 作者:少寒 文案: 六岁那年,昭昭磕破脑袋,呆呆愣愣,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小傻子”。 十六岁那年,昭昭撞上一辆马车,极尊极贵的青年带她脱离了水深火热的生活。 成了外室的昭昭本该不识愁滋味,谁料偏生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她触怒了大人,在外宅被磋磨了两个月。 梦外,过了两天大人来了,她又惧又怕,眼中含泪,大人语带威胁,“不准哭。” 待男人要走时,昭昭鼓起全部的勇气,泪眼朦胧扯住男人的衣袖。 ——大人,别走。 ** 箫容景捡来一个外室。 小外室长得好,脑袋笨,一颗心直愣愣的不知变通。 箫容景:外室尔尔,一副皮囊便好。 后来,小外室缠着要他来,热情又直白说喜欢他。 箫容景冷笑:真喜欢? 是救了她才喜欢?是依赖的喜欢?还是阿猫阿狗的喜欢? 昭昭脑袋瞬间成了一团浆糊。 箫容景:罢了,和这小傻子计较什么? 只是—— 计较不过,仍是计较。 乡下娇软傻美人x阴狠口是心非二皇子 1v1双c 内容标签:甜文 市井生活 主角:宋昭昭 ┃ 配角:箫容景 ┃ 其它:连载文《渣爹的崽崽三岁半》 一句话简介:娇软傻美人x阴狠口是心非二皇子 立意:一起成长,学会信任,在爱情中保持本心 ========== 第1章 .梦境凶巴巴的男人 上京城城西多的是亭台楼阁,一座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坐落其中,其中安置的大多是达官贵人的外室。 昭昭也是这些外室中的一员,不过她自个现在还不知道。 被从乡下卖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昭昭整整哭了半个月,才抽抽搭搭收了眼泪。 近来一直被好吃好喝养着,一群人在周围伺候着,她也由一开始的惊惶变得乐不思蜀起来。 有吃的有喝的,睡的饱饱的,还有人陪她玩。 她娘不会用柳条抽她了,天不亮也不要出去洗衣服了,吃饭也不用吃剩到最后的一点点汤水,半夜里不再会经常饿醒,睁着眼睛忍到起床。 昭昭觉得很满足。 只是她前天好端端的偏生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有个凶巴巴的男人据说是宅子的主子过来了,当天晚上她下面流了血,男人生气走了,随后昭昭的日子变不好过起来。 点心没了,一桌子一桌子肉也没了,好在还能吃饱。 隔了不知道多久,那男人又来了,这次昭昭疼了一个晚上,日子突然开始好过起来。 后来晚上那男人就会时不时过来,把她摆弄的生疼,难受得她要在床上躺半天才能下地。 慢慢好像不怎么疼了,她也有一点喜欢,不过在床上休息好久还是软绵绵没力气。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凶巴巴的男人偶尔白天也会过来。 写字写不好要挨打,坐不好也要挨打,还不给她吃肉,苦巴巴吃完一桌子素菜最后喝汤发出动静又被打了。 用戒尺打打手心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打她屁股。就算三岁小孩也知道,打屁股丢人。 昭昭原本也有个机灵脑子,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女娃子。无奈六岁的时候脑袋撞破了,被进山的猎户找到时血浸了一地。 宋家一介农户,地比村里其他人多,有点闲钱,但也不肯给个不讨喜的女娃子好好看。 为了不被说嘴,这才随便找个大夫,勉强死不了就完事。 自此,昭昭常常反应比别人慢一点,不耐想什么复杂的事,又因时常被打骂,每天天不亮就要干活,整天只盼着多吃一口饭,于是常年不动脑筋显得愈发憨傻。 也因着脑袋不够用,昭昭对梦里的内容像是雾里看花,不清不楚,好似都是记得的,又弄不太清楚。 梦境后面,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好像有个心上人,那心上人和她不一样,好像是什么侯府小姐。 这自然不是昭昭自个琢磨的,而是梦里有人天天在她耳边叨扰侯府小姐怎么样,昭昭想不记得也难。 而那侯府小姐才是那男人要娶的妻子,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昭昭也慢慢懂得外室是什么意思了,就像村里顺子爹和顺子娘是一对正经夫妻,那村头的小寡妇和顺子爹经常在一块,小寡妇就是不三不四的坏女人。 而她这个外室就是外头的坏女人,那凶巴巴的男人也不是东西,顺子爹被顺子娘逮住腿都打断了。 可恨的是梦里那男人做了那么坏的事,竟是一点都没倒霉。 奇怪的是那男人也没和那什么侯府小姐在一块。 梦里那青碧常嘀咕什么情势所迫的她也听不大懂。 总之那两人没在一块,她也没那么坏了,这么一想,昭昭心底倒是安慰不少。 只是她最后好像也没活多久就突然死了,死前听到周围人喊了什么太子殿下,随后就落入一个怀抱。 那个怀抱是真暖和啊,暖融融的,比炉子还实在,她被关在屋里冻了好久了,最后还有个人来看她,这个太子殿下真是个好人。 囫囵把梦境过一遍,昭昭累得不行,她像个小乌龟般趴在榻上,腰间到臀部初露风情的弧线被薄被掩了一半,不禁引起人的窥探欲。 吃不饱睡不饱经常干活按理说该是一个瘦巴巴脸色黑黄的干瘪小丫头,昭昭却不这样。 她天生一张怎么也晒不黑的白嫩皮子,身量不高瘦瘦小小的,反倒显得眼睛愈发的大。不光皮子生的好,那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不好看。 宋家人都长得普通,唯独这个女儿生得跟天仙下凡似的,瘦瘦小小被磋磨的可怜小模样反倒更惹人怜爱,要不是这样,昭昭也不会被她娘两百两银子转手给卖了。 现在被好汤好水养了两个月,干瘪的身段迅速丰盈起来,胸前的小包子慢慢涨大,颤巍巍的一碰就疼。干枯的头发被抹了各种滋润的药膏,乌压压的像缎子一般柔顺。 每天身上从头到脚被抹上一层香膏,原本白皙的肌肤更加莹润剔透。脚心和指腹生出的茧子慢慢淡去,滑得像清晨热气腾腾的嫩豆腐。 整个人和两个月前简直是天壤之别,褪去了一层稚气,终于有了一些十六岁大姑娘的妩媚。 穿着秋香色小袄的青碧进门看到的就是昭昭身段柔韧趴在榻上的模样。 眼神滑过衣摆掀起露出的一小片莹白的皮肤,眼底划过一丝嫉妒和轻蔑,声音依旧柔和,“姑娘,午膳来了。” 青碧一边唤着昭昭吃饭,身后跟着的四个青衣小丫鬟迅速把膳食摆好。 空气中迅速漫开食物的香气,鸭子,猪肉,红烧鸡……昭昭以前饿怕了,最爱吃有油水的东西。 不知是梦里吃的太多还是什么,现在闻着这浓烈的肉味,反倒是没胃口。 她依旧趴在榻上,脑袋歪着陷在软枕里,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眼睛阖着睫毛翘翘的,嘴巴嘟哝一句“不想吃”,就彻底没了动静。 几个小丫鬟是两个月前刚被采买进府的,不知主人底细,是以对昭昭很恭敬。 青碧脸上的微笑出现一道裂痕,她是王府出来的老人,自认为高人一等,就是寻常的侍妾都不敢和她争锋,这乡下丫头算是什么东西,就算王爷收用了顶天是个最低等的侍妾。 “姑娘,再不吃饭菜就冷了,你不想吃是小事,伺候你的丫鬟可是要打板子的。”说着眼神如刀扫了下首几人。 小丫鬟们被吓了一跳,纷纷扑通跪了下来,不住磕头,“姑娘,你就吃一点吧。” 昭昭想了半天梦里的东西才过了一遍重点,那么多东西在脑子里四处搅和,成了一团乱糟糟的线团怎么也理不顺。 她生气“腾”地坐了起来,身上没什么力气软绵绵靠在枕头上,见青碧直直站在那与旁人不同,不由奇道:“你也是丫鬟,怎不要受罚?” 青碧嘴角的笑意彻底僵住了,她敛了神色,冷冷看了昭昭一眼,不屑和她计较,吩咐道:“姑娘不饿,都撤下去吧。” 昭昭自认为赢了一局,心满意足躺了回去。 这个青碧,在梦里就经常压着她干不乐意做的事,她一直不敢反着来,没想到这次那么轻易就赢了,昭昭欢腾在榻上翻了个身。 谁晓得午膳撤了也就算了,连下午的点心也没了。 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昭昭探头向门前的小丫鬟道:“我想吃玫瑰酥。” 没待小丫鬟回话,帘栊一挑,青碧笑着进来:“姑娘不饿,还是少食一点点心,免得晚上主子来了,食太饱姿态不雅。”说完腰身一扭出去了。 主子要来? 那个凶巴巴的男人要过来了? 昭昭眼睛瞪得滚圆,脑中瞬间浮现出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这双手拿着戒尺,“啪——”一声—— 昭昭一跳脚,条件反射捂住屁股,奈何榻太小,脚下一震晃动从榻上翻下去,屁股着地疼得“嘶”了一声。 守门的春桃赶紧将昭昭扶到榻上,“姑娘,哪儿摔疼了?我去找青碧姐姐拿药膏。” “别——。”昭昭忍着痛,眼底迅速激起了泪花,她紧紧抓住春桃的手,“不许找。” 第2节 春桃手被抓疼了,“诶”一声,哄道:“奴婢不找,听姑娘的,姑娘先松手。” 昭昭听话松了手,撅着屁股趴在榻上。 春桃担心问:“您能告诉奴婢为什么不找青碧姐姐吗?” 青碧是坏蛋,昭昭才不想理她。而且别以为她不知道,其她丫鬟都听青碧的。 心里这么想,昭昭却没有说,一声不吭手指绞来绞去着玩。 春桃无奈叹了口气,心想着这还是个孩子心性呢,眼中不由多了两分怜惜,轻手轻脚替她盖了薄被,“姑娘睡会吧。” “我饿了。”敏锐察觉到对方的善意,昭昭得寸进尺,装作漠不关心,小眼神偷偷瞟着春桃的反应。 春桃不敢得罪青碧,只得哄着:“姑娘乖,睡着就不饿了。” 失望至极的昭昭饿着肚子真的睡着了。 梦中,她生病了蔫蔫躺在床上,向那厮撒娇,“二爷,我饿了。” 男人冷着脸,“哪个嘴馋吃那么多肉,就该饿几顿长长记性。” 后来饿倒没被饿,只是一连喝了七天白粥,一点荤腥不沾,昭昭生生被这个噩梦惊醒了。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还没从噩梦中回过神,就被几个丫鬟架了起来。 一旁青碧吩咐道:“主子快来了,赶紧收拾。” 第2章 .外室又凶又好看的男人 于是昭昭便被架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池里,她像是被脱毛的鸡,上下左右里里外外洗刷得干净才成。 几双手搓她的肩膀,划过她的背,待到下面那处时,昭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蹬腿把面前的人踹倒了。 那男人可凶了,告诉她有的地方必须自己洗,除了他,不许让任何人碰,谁碰了要剁手,那恶狠狠的眼神不像是要剁别人,仿佛要把她给剁了。 被踹到的嬷嬷直起腰板着脸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昭昭惨白的脸色给吓着了,只得应了昭昭要自己洗的要求。 洗刷干净,昭昭被服侍穿上衣服,那衣服一点也不保暖,就是几层薄透的轻纱,柔软的腰肢,鼓起的白软包子,隐隐绰绰看不分明,却更引人遐想,打扮堪比青楼的妓子。 青碧掩住眼底的嫉妒,对昭昭的打扮很是满意。 可不就是玩物吗?要脸面做什么? 昭昭没有体会到对方的险恶用心,她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尽管有地暖,仍是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伸手拽床上的被子,想把自己裹起来,青碧压住她的手,“姑娘,你是要服侍主子的,怎么能只顾着自己,要是没个样子惹怒了主子,你只能被撵回去了,天天吃不饱还要挨打……” 知道这姑娘脑子有点傻,青碧半是诱哄半是威胁:“主子喜欢漂亮姑娘。” 昭昭摸着身上的薄纱,昂首挺胸,惊喜道:“我很漂亮吗?比你还漂亮吗?” 梦中那男人总说她丑,让她出门非得戴着面纱。 昭昭半信半疑,确实讨厌那些盯着她的眼神,便乖乖同意了。 而此时的青碧被昭昭亮晶晶的眼神激怒了,认定了昭昭在故意讽刺她难看,忍住愤恨微微一笑,“姑娘,先吃晚膳吧。” “不要,我等他来。”昭昭坐在床沿,晃荡着小脚。 瞧,傻子也会讨好男人呢。青碧心底冷笑,“姑娘不是饿了吗,说不定主子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吃饱了才有力气伺候。” “那端点好吃的来。”昭昭可有可无道。 热气腾腾的膳食上桌了,足足有十八道菜,全是荤菜,油水极多,红烧肘子,烤鸡什么应有尽有。 昭昭心底好像不是很想吃,身体反应却相当诚实,“咕咚——”咽了一声口水。 她绷着小脸,严肃看着青碧和其它几个小丫鬟,“你们都出去,我要一个人。” “吱呀——”,门阖上了。 赶到前院的青碧听到管事报信主子马上就到,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冷笑。 屋内,昭昭见人都散了,尤其是青碧走了,开开心心给自己套上袄子,软绵绵的,暖烘烘的。 青碧不是好人,青碧说的都是假的。 昭昭嘟着嘴慢腾腾转了个身,坐在凳子上开始吃肘子,因为屁股疼,只小心靠了一小半。 油亮亮的红烧肘子原本是她最喜欢吃的,一连气能吃足足五个。可现在才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昭昭疑惑低头看看肚子。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动静,她刚起身,手上的油水还没来得及擦,伴随靴子踩在地上的冷硬脚步声,一阵寒气猛然灌进屋内。 昭昭一个哆嗦,仰头呆呆看着眼前的男人。 进来的男人身量极高,一身鸦青色常服,足蹬虎皮靴,腰间挂着一块水头极足的玉佩,眉峰凛冽,面容冷峻,不苟言笑。身后跟着一个拿剑的小厮。 梦中的男人和眼前的人慢慢重合起来,昭昭心底一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箫容景进来看到的不是什么美娇娥,反而是一个嫩生生的姑娘,杏眼桃腮,怯生生又有点好奇盯着他看。目光触及对方脏脏的小手和一身穿的七零八落的袄裙,眉头不动声色皱了皱。 慢一步进来的青碧也注意到昭昭的模样,暗地狠狠瞪了她一眼。主子来了,等以后再收拾她。 昭昭没觉得被冷落,她看着青碧团团转像个小蜜蜂,一会替男人脱大氅,一会拿着巾子伺候男人净脸。 她低头看到自己的小花手,待男人洗完,也磨磨蹭蹭凑了过去,腆着脸道:“我也要洗。” 正在擦手的男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昭昭一无所觉。 青碧咬牙微笑道:“姑娘稍等,奴婢让春桃换了水伺候您梳洗。” “不要。”昭昭摇摇头,直接把手塞进水里,梦里两人经常一块洗。 手上沾了油渍清水哪能洗干净,昭昭摊着手,“胰子。” 其余人都被青碧安排在外头,青碧只得亲自给昭昭抹胰子,待昭昭洗完,再呈上干净的巾帕。 把自己弄干净的昭昭笑嘻嘻转过身,发现自己最爱的榻被男人占为己有,那软绵绵的枕头也被男人压在头下。男人仰卧着,阖着眼小憩。 嘴角的笑落了下来,昭昭嘟起嘴。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无聊之下盯着男人看。 梦里的男人那么凶,昭昭是怕的,但梦境毕竟隔了一层,她又向来心大,原本十分的惧意也减到了两三分,现在更多的是几分好奇。 她把凳子挪到床沿,觉得屁股疼干脆蹲了下来,歪着脑袋凑近打量这个男人。 眉毛黑黑的,有一点点凶,睫毛长长的,昭昭心底痒痒的有点想碰,又不大敢,鼻子她说不上来了,反正挺好看的,嘴巴抿的紧紧的,凉丝丝的感觉。 不管再怎么凶,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一张尤其好看的脸,更何况现在睡着的时候,还带着一丝隐约的柔和,昭昭不禁看呆了眼。 任谁被那么大刺刺盯着也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箫容景压根没睡,只是心底烦闷,放空思绪放松一下。 他不喜女人不经允许碰他,已经打算待会哪只手敢碰他就折了她的手。 谁知这姑娘一动不动,傻愣愣盯着他看。 萧景睿心底莫名腾起一丝恼意,他睁开眼,黑沉沉泛着冷意的眸光顿时唬了昭昭一跳,不禁跌坐在地,让原本就有些疼痛的屁股雪上加霜。 本是个杏眼桃腮的风流美人,呆愣愣裹着袄子的样子反倒多了几分滑稽。 萧景睿气笑了,声音比外头的寒风还冷,“你们就是这么给她收拾的?” 青碧跪地叩首,“奴婢有错。”此时她恨极了昭昭,也怪她看岔了眼,把狐狸当成了小白兔遭了算计。 箫容景还未说话,衣角猝然被一个轻柔的力道扯住了。 漫不经心垂眼望去,少女清亮的眸中盛着紧张和胆怯,像是丛林中的小鹿,声音也小小的,有点含糊又像恳求又像是撒娇:“大人,别生气了。” 生气不好。 梦里每次男人生气,不管因为什么,她都要遭殃。要是屁股不疼被打一下就算了,为了避免屁股再遭难,昭昭见男人没反应,鼓起勇气朝男人的面颊凑近—— 事到临头却突然怕了,飞快低头在男人手背上亲了一口,声音软绵绵的:“大人,别生气了,生气不好。” 手背上传来陌生的湿热柔软的触感,箫容景怔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屈起,心头的气莫名散了。 意识到自己的一点不对劲,本就不善的面色愈发清冷起来,他低头欲训斥什么,只看到小姑娘缩着脑袋,露出不饰金玉的发顶。 轻咳一声,“用膳吧。” 昭昭脑子不够用,但天生有种小动物一般的敏锐直觉,察觉到男人不生气了,面上不禁露了笑。 那笑不是大家闺微微扬起嘴角,一点也不含蓄矜持,莹白的牙齿露了出来,就连眼角眉梢,都透着高兴劲儿。 不规矩。 箫容景被那笑闪了一下,硬邦邦道:“坐好了。” 捂着屁股站起来,昭昭苦着脸坐到圆凳上。 桌上冷却的膳食不知何时又被换了一份热的,各种飘飘的肉香混杂在一起。 箫容景扫了一眼桌上的膳食,眉头拧起,青碧掩住眼底的一丝喜色,低头上来解释:“姑娘爱用这些荤食,厨房想必没料到主子过来,奴婢让他们再整治一桌清淡的来。” 昭昭来那么多天,第一次看到如此柔和的青碧。她素来不大注意这些,但自从从梦中知道这个青碧是她的敌人,昭昭对青碧的关注顿时上升了几个档次。 高高的嗓门被压低放柔,有点难听,侧着脸微垂着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女子颈部柔和的弧线。 好像还有点好看,昭昭不服气摸摸自己的脖子。 箫容景见昭昭盯着青碧的脖子看,原本没把青碧放在心上,此时更添了几分厌恶,凛然呵道:“下去。” 意识到自己惹怒了主子,青碧想起主子杀人剥皮的手段,颤着身子退了出去。 房内只剩下昭昭和箫容景两人。 昭昭后知后觉感到一丝惧怕,她仰着脑袋,双手放在膝盖上,忍着疼痛乖乖巧巧坐着。 “还不吃?”箫容景随意吃了两口放下筷子,目光扫到规规矩矩坐着的小姑娘,不由有点好笑。 昭昭认认真真回话,也不敢撒娇了,像对待夫子一般恭敬,“昭昭之前吃了一个肘子,太油腻了就不想吃了。大人也别吃太多,肉吃多了会生病的。”就像在梦里,她喝了半个月的苦药汁子,一连吃了七天白粥。 箫容景只是随意嗯了一声,并没有把昭昭说的话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怎么听清。 生于权势中央的男人并不认为和个乡下姑娘有什么可交谈的,无非是来了兴致逗弄一下。 他目光描摹过少女水嫩嫩的脸蛋,十六岁的少女像是三月枝头桃花,春风一吹,在空气中颤巍巍的,说不出的怜爱。 箫容景素来不委屈自己,外人都道他不近女色,只不过没有看上的罢了,他微微一笑,视线顺着细嫩的脖颈缓缓向下。 昭昭轻轻抖动了一下,她在梦里很是熟悉这种眼神,被牢牢盯住仿佛下一秒就被吞下的凶狠模样。 慵懒的大虎捉住猎物也不急着吃,肆意玩弄打量。 第4节 萧三脸上露出一丝难色,这样的人家,极为看重女儿名节,丢失过这一类事情就算有也掩盖的严严实实,更何况这是十年前发生的事,陈年往事不好追究。 箫容景也知此事甚难。 十年前他被掳走到邹县乡下山林,中了数刀装死躲过一劫,但伤势极重无法动弹,又没有吃喝,在他觉得自己要活不成的时候,一个小姑娘救了他。 伤势太重他几乎一直在昏沉,只感到一双小手给他敷了草药,替他包扎,又给他喂了水和一点面饼。 他费力睁开眼,只记得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几天后下了一场暴雨,他被来乡下祭祖的镇国公找到带回了京城。 当时他刚满十三岁,上有同父异母的嫡长子哥哥,下有同父异母的嫡三子弟弟,他虽身为嫡子,夹在中间却被视为眼中钉。 萧家这一代一共有三任皇后,前两任都难产死了。大皇子母族势力强盛,三皇子母亲位于后位无人敢委屈,只有箫容景贵为嫡子,却母族落败,在宫中生存很是不易。 当初回去后他如履薄冰,没办法也没势力去查谁救了他,后来时过境迁,等有了势力,但凭借救他那人留下的一块朴素没有任何花纹的玉佩,根本找不到人。 直到前不久前往邹县乡下,一个姑娘撞了过来,马匹受惊无意磕破玉佩,才发现另有玄机,外面一层玉磕破,里面赫然是一块质地上乘雕工卓绝的美玉。 大概因为那姑娘抬头一瞬间清亮的眼睛,瞬间重合了曾经的记忆,握着玉佩的箫容景心思一动,顺便捡走了惊马的小姑娘。 只是镇国公那嫡长孙女好端端跑到乡下林子里,莫非是什么后宅隐私?要说是别人,这块玉佩又对不上。 箫容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镇国公家还有其它姑娘吗?另外旁支的呢?” 萧三答:“旁支并没有留在祖宅,都迁走了,只留下了一些看门人。当时回来祭祖的只有嫡支,连庶子庶女都没有过去,镇国公家只有一位嫡孙女宋玉珠。” 箫容景可有可无点点头,也说不上失望。虽然年少时那双温暖的小手和清亮的眸子让他难忘,但他分得很清楚过去和现在。 小时候他和大哥不也情谊深厚,不出几年大了就慢慢有了隔阂,直到后来他被掳走也有大哥的一份推波助澜。 他也见过那个宋玉珠,和其他姑娘没什么区别,连对方长什么样都忘了,只是年少时那份救命之恩到底是放在心上的,“派个人远远看着宋玉珠,不用安插人过去,有什么危险帮一下就行。” 萧三点头称是。 同人不同命,箫容景做了一夜的梦,依旧精神饱满处理着政务,丝毫不受影响,反观昭昭,像被吸干了精气,蔫蔫趴在床上,连早膳都没吃。 她总觉得梦里的事情是真的,昭昭向来直觉敏锐,非常信任自己的感觉,但现在现实和梦境不一样了,她的脑袋便被搅成了浆糊。 翻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藏起的包袱,昭昭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宝贝疙瘩摸出来,打开破旧发白的帕子,里面赫然是一颗小金珠。 昭昭也不记得小金珠从哪来的了,只把它当成一个宝贝,每天晚上都要摸一摸。 这次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担心小金珠被人偷走,昭昭便忍着没动。但现在她太难过了,屁股疼疼的,肚子也疼疼的,脑子里乱乱的,再摸不到小金珠,她要伤心死了。 小金珠拇指般大小,上面有一圈花纹,原来摸在手里有起伏的小疙瘩,时间久了花纹褪掉表面滑溜溜的。 昭昭很是得意,这是被她给摸出来的。 摸过小金珠,昭昭瞬间开心了,她刚把东西藏好,门被推开,春桃进来伺候她梳洗,还悄悄塞给她一个热热圆圆的东西。 昭昭咧嘴笑了,她对食物的味道敏锐的很,不用看也能猜出这是一枚水煮蛋! 青碧进来便看到昭昭咧嘴开心的笑,她就搞不明白了,这傻子怎么能那么开心。 看她那么开心青碧心底就不舒坦,语调有点阴阳怪气:“今天天气好,姑娘要不把衣裳拿出去晒晒。您身子骨弱,要多活动活动才成。” 春桃透过窗子向外瞥了一眼,外头阴天,阴冷冷的,她欲言又止,低下了头。 昭昭没注意两人的动作,她自顾自玩着手指,一个一个掰着数数。 青碧是坏蛋,她才不理她。 掰着手指数到三,昭昭叹气发现才过了三天,她转头看向春桃,问道:“你知道大人什么时候过来吗?”她屁股都快好了。 春桃低头不语。 青碧得意笑了,“想见主子?要我不在主子那提到你,你估计一辈子也见不着。” 昭昭悚然一惊,一辈子?那是有多久。 青碧又道:“要是姑娘肯听我安排,我也不介意替你说上几句好话。” 一旁的春桃见昭昭一声不吭玩手指,不由替她着急,不得宠的外室能有什么好下场,赶紧抓着男人的心才好,要是能有个孩子,后半生更是有了着落。 昭昭可不知道有人替她急上火了,她抬头看了一眼青碧,认认真真摇头:“不听你的。” 青碧火冒三丈,她瞪着昭昭,“那你半年内就在这好好呆着吧,呆到死最好。” “不要半年的,最多两个月,大人就来找我了。”昭昭嘀咕一句,继续掰着手指玩。 被气狠的青碧摔门而去,她原本以为自己过来照顾,能有更多贴身伺候主子的机会,谁知道竟像被流放了一般。 青碧实在气不过,当天赶回了王府见了自家老子娘。 老子是王府的管事,狠狠训了她:“一切以主子为重,多余的念头收收,不然我和你娘多年在王府的体面迟早被你败光。” 没得到安慰又被训斥的青碧哭着找了她娘。 张嬷嬷是王爷的奶嬷嬷,在王府里很有几分体面,也因为她的谨慎守礼,其它嬷嬷都不见了,只有她,还有一个朱嬷嬷在王府里。 到底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张嬷嬷心疼女儿,安慰了半天,为难道:“你也知道咱们王府和其它府邸不大一样,说是奶嬷嬷,只有王爷一个主子,什么都要听他的,你爹说起来是个管事,事实上王府都掌控在王爷手里,你想当王爷的人,咱也不能逼着王爷收用你。” 青碧自知她娘最顾忌在王府的体面,只管从这个方向说服:“同样是奶嬷嬷,朱嬷嬷可不一样,娘你也知道近几年朱嬷嬷越发得王爷看重,等女主人进门来,内院被王妃把控着,您又不得王爷重用,哪还有几分体面。要是我成了王爷的人,待生了一儿半女,岂不是一跃成了主子,那还需受朱嬷嬷那老东西牵制?” 张嬷嬷听了不禁有些意动,多年来的谨慎让她仍是有些踌躇,“你也不要轻举妄动,王爷不是对外头那个有点兴致,待他收用了识得女人的好处,自是不会像现在这般不近女色,到时少不了机会,现在不要贸然行动。” 青碧也是这么想的,点头称是,只让张嬷嬷时不时漏点消息给她,譬如王爷什么时候去西边那处宅子,心情态度如何,偶尔引点话头让王爷过去等等诸如此类。 泄露王爷行踪什么可不是小罪,但自家女儿也是王府的人,这么一想,张嬷嬷咬牙点头应了。 那边箫容景处理完政务,看到旁边候着的萧三,不由又想到了昨晚做的梦,“宋玉珠的事吩咐下去了吗?” 萧三答:“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箫容景左右看萧三有点不大顺眼,干脆顺了心意:“你去负责这件事,把十八提上来,命为萧四。” 莫名被流放的萧三沉默恭敬应下差事。 新上岗的萧四是个相貌寻常的,他替箫容景备马出门,等箫容景进了城西宅子,穿过前院,昭昭正趴在床上晾屁股呢。 箫容景临时起意没人知道,昭昭自然也想不到。 青碧不在,春桃留意到她受伤了,替她找了药膏和手炉,药膏不是什么好药膏,味道呛鼻,春桃自个在外头买的,敷在肌肤上黏糊糊的不舒服,昭昭干脆脱了亵裤,屁股蛋凉丝丝的暴露在空气中,手炉用细棉布裹着压在肚子下面,暖烘烘的更是舒坦极了。 要是青碧一直不回来就好了。 昭昭乐得梦中裂开了嘴。 更值得高兴的是,梦里那男人也来了,他似笑非笑看着她,骂了一声不知羞,力气不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昭昭忍不住嘟哝一声“坏东西”,就听耳畔响起恶狠狠的声音:“骂谁坏东西呢?” 第5章 .二爷乐不思蜀了 昭昭一个激灵,这阴狠的声音怎么特别像那男人? 掀开眼皮,一张放大的脸映在昭昭瞠大的瞳孔中。 额头的疼痛提醒着这不是梦境,昭昭捂着头龇牙咧嘴,眼底含着一汪泪水,可怜巴巴喊了一声大人。 箫容景啧了一声,起身闲闲倚在软枕上,嫌弃看了一眼小姑娘糊的一层劣质药膏。 昭昭本是趴在床上,此时像蚕蛹一样往前左右扭动,直到头顶蹭到男人垂放的掌心,才停下来。 男人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顶,手感不错,昭昭得寸进尺蹭了蹭他的手,欢喜裂开嘴。 这男人来了,她的苦日子就过去了! 怎么能不高兴呢! 逗猫似的揉了几下,箫容景便撂开了手。面前的小姑娘带着肉旋的小手托着下巴,眼巴巴朝他看。 小姑娘确实长的好,年纪不大,已初现风情,妖而不艳,夹杂着天生的懵懂和青涩,可以想象到假以时日,定能长成国色天香的尤物。 漂亮的女人很多,漂亮又乖巧,不惹人厌烦,就不免让人心生愉快。 箫容景暂时把昭昭归在了后面一列,他微微笑道:“想我了没?” 昭昭娇声娇气:“想了,很想很想。” 被男人比平常稍微温和的声音一哄,昭昭不免想到前两天不大开心的日子,愈发委屈:“每天都掰着手指数了好久,也数不到大人过来。” 男人端详着她的小脸,食指和大拇指扣住她的下巴,眼睛危险眯起,“我看看,眼睛有点红,哭了几次?” 那神情不像是问她哭了几次,而是琢磨要打她板子。 昭昭吓得捂住屁股,掌心顿时黏黏腻腻沾了一层药膏,她忍着不舒服摇头,“没有哭的。” 男人轻哼一声,“嘴上说想,我看你过得挺快活的。” 见男人不信,昭昭咬了咬唇,解释,“真的没有哭,不是我忘了,是因为屁股疼。” “也不想被青碧知道。”最后一句才是真正的理由,青碧太讨厌了,要是看到她难过哭了,不知道怎么开心呢。 “青碧是哪个?”男人随口道。 昭昭有点惊奇这个男人不认识青碧。 “就是那天在屋子里,帮你脱衣服洗手的那个。” 话音刚落,男人唇角一丝淡淡的笑意瞬间消失。 箫容景素来有点多疑,身边的人就算得以重用,也没有交付太多信任,不然也不可能出现被剥皮的萧大和萧二。 他自是听出了小姑娘言语中对青碧的厌恶,只是一介外室,争风吃醋到一个丫鬟身上,不免有些荒唐可笑。 昭昭不明白男人为什么不高兴了,眼睁睁看着对方一言不发起身推门出去,茫然又无措。 进来的春桃脸上倒是出现了少见喜色,“姑娘,看来大人心里还是有你的,这才几天,您身上还没干净竟是来了。” 昭昭呆呆哦了一声,“我好像惹他不高兴了。” “这哪能呢,我看大人出去时面色并不难看,只是不苟言笑不大看得出情绪罢了,离开前大人跟前的小厮还递了药膏过来。” 春桃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帮她把屁股上的药膏给换了。 男主人来过一趟,整个宅子颓靡的气氛顿时扫荡一空,厨房也终于正常运转,不仅呈上了精美的膳食,还有几碟子小巧玲珑的点心。 吃好睡好玩好的昭昭瞬间把箫容景忘了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青碧回来,昭昭一边吃点心,一边坐在床上玩春桃给她捎进来的九连环。 第5节 梦中那男人是不准她这么干的,看到她吃了一床的点心渣子就凶她,还要用尺子打她,这么一看,现在的箫容景真是好极了。 “姑娘早上吃的可好啊。”听到消息赶来的青碧皮笑肉不笑问了一句,她不过是回王府住了一晚上,谁晓得王爷竟然来看这个贱蹄子。 “大人来过了。”言下之意她吃的好是因为那男人来了,梦里不就这么说的吗,男人来了,好日子也来了,也没人用特别讨厌的眼神看她了。 当然青碧除外。 而这话在青碧看来就是硬生生的挑衅,王爷不过来了两次,这蹄子就猖狂起来,她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多久。 昭昭无意抬头被唬了一跳,青碧的脸太丑了,要笑不笑的嘴都歪了,肯定是报应,低头更加开心玩起九连环来。 后面的日子里,青碧天天留在宅子里,昭昭吃好睡好不理她,每天都玩得乐不思蜀,青碧只是阴阳怪气说话,昭昭左耳进右耳出,两人倒是相安无事。 晚上,昭昭没心肝睡得正酣,一夜甜甜酣睡到天明,而箫容景却是眉心微皱,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是看不上那姑娘的,乡下来的知道什么规矩呢,宅子里第一次见面留下的不好印象让他足足两个月都没踏足外宅,直到两个月后在宴席上中了招,宴席上的熏香有轻微的催情作用,混合杯中的酒水,便成了烈性□□。 箫容景不会看病,却精通药理,要不然也不能躲过那么多次暗害。 杯中的催情引子小心避过,外头的熏香还是不可避免吸入一些,心头莫名有些躁动,推了大哥送来的美人纵马回去。 路经城西外宅,鬼使神差推门而入。 月光透过窗纱而入,床榻上的美人肌肤丰盈,莹白如玉,月下绝色美人,又是难得的不讨厌,便顺理成章收用了。 那美人又软又娇,骨架子极小,肉却不少,软绵绵嫩生生滑得像豆腐,声音娇媚得不行,娇滴滴喊着疼就没个停歇,最后连嗓子都喊哑了。 刚开荤的男人本就没个节制,又遇上这么个可心的,虽性格什么都不如意,那身子味道倒不错,于是隔三差五就去泄一番欲|火。 一来二去,倒添了几分爱怜。 没多久,小姑娘病了,箫容景晚上照常去时,人已经没法起身。 这也是箫容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姑娘。 杏眼桃腮,乌发如墨,比印象里还要好看。此时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整个人陷在被褥里,眼睛紧紧闭着,嘴巴里还迷迷糊糊喊着二爷。 箫容景行二,床榻上便让女人喊他二爷。 他一怔,心口似是被轻轻挠了一下,第一次在白天留下。 …… 翌日起床,箫容景微蹙的眉心仍未舒展开来。 今天是大越朝五日一次的朝会,不似往常一般报的都是一些无痛关痒的小事,气氛隐隐有些紧张。 礼部尚书有事启奏,义正辞严:“皇上,皇子已长成封王,为了稳固社稷,当立一太子啊。” 下面出现几道附议的赞同声音。 上座的皇上尚不到五十,但十几年国乱之际前受过重伤,不是长寿之相。 皇帝眯起眼,扫了一圈下首的大臣,心底冷笑。 提出立太子的是三皇子的人,推波助澜的是大皇子的人,这个大儿子也不够聪明,或者已经急了吧,居嫡居长,名正言顺,越是提出要立太子,皇帝心底的忌讳只会越多。 三儿子倒有点小聪明,只是总是背后耍阴招浑水摸鱼,不堪大用。 皇帝目光掠过眼露喜色的大皇子和佯装平静的三皇子,目光定在眼下微青的二儿子身上,语气温和。 “容景没睡好吗?你怎么看?” 箫容景回过神,不在意道:“儿臣没想法,立太子是家事也是国事,父皇是天下之主,想立谁就立谁好了。” 此话一说,大半个朝堂的人脸都绿了。 他们素知二皇子箫容景桀骜狠辣,谁想事关江山社稷的立太子一事,也如此漫不经心。 皇帝倒是乐呵呵笑了,面容慈爱:“那王妃一事呢?你自己的女人,就没什么想法?” 听到皇帝岔开话题,众人也明白了皇帝并不想立太子。 箫容景面无表情:“儿臣可不想那么快当老子,养个孩子太麻烦了,要王妃做什么?” 皇帝叹了口气,“可不是养孩子难,但朕年纪也大了,也该有个嫡孙了。” 说着看向镇国公,似是无意提起:“朕听说镇国公家有个嫡长孙女,听闻这姑娘倒是个不错的。” …… 朝会散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笑着上来祝贺。 “看样子父皇有意将镇国公家嫡长孙女许配给你,二弟你可是有福气了。” “二哥一直不近女色,难不成为了将来王妃?先生个嫡长子才好啊。” …… 箫容景不耐和他们纠缠,嘴角衔着一丝冷笑,“大哥和三弟努力生嫡子吧,我有事先走一步。” 大皇子和三皇子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升起一丝防备。 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箫容景心底冷笑。 都是蠢货,府里孩子都不知死了多少了,还以为真生了嫡长孙,父皇会给他们加筹码。 看两人势头强盛,那老东西算盘打得倒好,给他一个强势妻族,再把他拖下水,自己稳坐钓鱼台。 眼中划过一丝嘲讽,男人闭目倚在马车的软垫上。 马车经过热闹的路口,萧四驾车向王府方向驶去,车帘被修长的指尖挑开,低沉的声线随着马车内的热气一并传了出来:“去城西。” 车内的人放下车帘,缓缓按揉着颧弓处的穴位,试图将那面色苍白,楚楚动人的美人从脑中赶出去。 早朝的时候,这张脸就时不时出来勾引人,非得要好好罚一罚,才能晓得规矩。 第6章 .生病大人是好人 倒霉背锅被认为不规矩的昭昭祸不单行,真的生病了。 一觉睡得正香甜,早上起来用了几碟子甜腻腻的点心,便开始不大舒坦,没一会,下腹开始绞痛。 手中刚拿起的梅花酥“啪”得跌落到被褥上,昭昭疼得弓起身子,小手紧紧攥着被角。 春桃见昭昭冷汗连连急得团团转,咬牙转身去西厢找青碧,推门正欲冲出去,只见一行人朝这走来,为首的男人披着鸦青色大氅,衣袍被冬风吹得猎猎作响。 春桃三两步上前噗通一声跪下,“大人,不好了,姑娘发了急症。” 后头的管事见状额头青筋一跳一跳,严厉训道:“既然姑娘有恙,怎不赶紧报上来。” 春桃吓得发抖,言语还算利索:“除了青碧姐姐,大家不能往前院去,青碧姐姐还在西厢,奴婢正要过去找她。” 为首的男人没理会跪下的丫鬟,脚步如风进了内屋,身后的萧四极有眼色去请了大夫。 箫容景踏入房内,目光触及床上可怜巴巴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仿佛回到了那个梦境中,小姑娘脸蛋惨白,额发已被汗水浸湿,嘴唇颤颤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大步走到床前,小姑娘似是感应到他的存在,明明紧闭着眼眸,仍旧坚定抓住了他的衣袖。 梦里小姑娘糯糯喊了他二爷,此时面前的小姑娘还不知道这个,要唤相必会唤一声甜甜软软的大人。 “梅花酥。” 昭昭极小声嗫嚅了一声。 箫容景没听清,侧耳贴近,这次,他听得一清二楚。 “梅花酥。” 不经意间染上一丝温情的面庞霎时冷了下来,箫容景伸手拂去来时沾染的梅花瓣,目光扫向进门的大夫。 被快速“请来”的李大夫被狠狠吓了一跳。 也不知是个怎样的身份,眼神黑沉沉的极为吓人,一瞬之间,从尾椎骨腾起一丝寒意。 李大夫脸色有点苍白,面容还算镇定,见男人让开位置,沉稳走过去切脉。 “不打紧,轻微绞肠痧,放了血吃几副药便成了,只是切忌再不可胡乱吃喝。” 李大夫一边说,一边从药箱取出银针,一旁横来一只手,手的主人声音微沉:“帕子。” 医者仁心年过半百的老大夫手一抖,只得隔着帕子抬起病人的右手。 老大夫最看不惯不爱惜身子的,免不了几分叨扰:“这身子娘胎里带来一点弱症,本是不影响什么,养养就好,也不知怎么照顾的,倒像是经常挨饿,胃都伤出了毛病,近来倒吃的好了,表面看着养好了实际上内里虚得很,也不想想长久挨饿的身子哪能一下子进补那么多荤食,再这么下去,别说胃坏了彻底治不好,连寿数都有妨碍。” 一旁站着的男人眼底涌上一丝阴冷浓郁的暗色,什么彻底坏了治不好,什么有碍寿数,生生扎他的耳朵。 本是他把人带回来,养成这样岂不是丢他的脸面。 李大夫一无所觉,他观察了一下病人的神色,舒了一口气,“成了。” 又开了对症方子,宝花散,水一盏半,煎至七分,另又开了调养身子的药方,待五日后再来复诊,便提着药箱出门。 春桃捧了煎好的药进来,吹凉了慢慢给昭昭喂药。 昭昭那鼻子敏锐的很,即使昏沉没什么意识,也能自动辨出这是苦药汤子,牙关紧锁死活不肯张嘴。 春桃无法,握着汤匙的手带了点力道,也没能撬开昭昭的嘴。 “下去。”箫容景打发了丫鬟,眉心微蹙端起药碗。 他还没给人喂过药,见昭昭不吃,动作也简单粗暴得很。 左手捏住昭昭的鼻子,小姑娘呜呜叫两声迫不得已张开嘴,下面就简单了,掐住下颌不让嘴阖上,右手端着药碗直接往嘴里灌。 一开始没掌握好量,有的流了出来,后来熟练了,每次都是一口的量。 昭昭又在做梦,这个梦也太真实了,梦里她病了,不肯喝药,男人冷冷盯着她看,连一枚蜜饯都不肯给,她捧着药碗,一边喝一边抹眼泪。 那药苦极了,苦得她舌根发麻。 男人看穿她的小心思,非得让她喝干净,不准漏一滴出来。 想到村子里,吃得干干净净,把碗底舔得不用洗刷的粥碗。 恍然大悟的昭昭苦着脸,小脸埋进药碗里,不仅喝完了,还把残留的药渣舔得干干净净。 箫容景面色不大好看,喂药喂完了,床上的小姑娘叮咛一声,伸出一截粉嫩的小舌,胡乱舔来舔去,还未来得及撤开的手便被轻轻扫了一下。 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连睡梦中都不忘勾引人,这就是不规矩了。 也不知是跟哪个学的,还是天生就如此。 第6节 箫容景并未留意到经过几次梦境,潜意识中的轻慢和不屑消失了,此时更多的是气闷。 疼晕过去的昭昭服了药后悠悠转醒,刚睁眼便见梦里那个押着她喝药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鼻子微微一动,周围那苦药汤子味瞒不过她!舌根子也苦得隐隐发麻! 昭昭又惧又怕,期期艾艾问:“大人,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面上添了点血色,眼睛湿润瞧着他看。 被舔湿的食指背在后面,指尖仿佛带着一丝灼热。 箫容景摩挲着那块灼热,微微笑道:“宅子是我的,我不能来?” 昭昭不吭声了,要是这男人把她赶走,她就没地方去了。 沉默下来的气氛没持续多久,门外响起扣门声。 把老大夫送出门的王管事满头冷汗跑过来请罪。 箫容景放下垂纱帐,掩住昭昭,这才命人进来,下头跪了一地的人。 王管事,青碧还有一并伺候包括春桃在内的四个小丫鬟。 帐内的昭昭看不大清楚,只认得穿着青色袄裙感觉很温柔的是春桃,另一个秋香色是讨厌的青碧。 屋内没人说话,绷紧的气氛一触即发。 昭昭倒没被影响到,眼珠子好奇转了转,她还没见过这个样子。 一旁横来一只属于男人的温热大手,捂住她的眼睛。 “丫鬟发卖,管事和厨房所有人杖二十。” 男人话音刚落,底下众人神色一片惨淡。 昭昭也急了,她抓住男人的大手,却怎么也掰不开,眼前一片黑暗,耳边的抽泣声愈发明晰。 她见弄不动箫容景,耍赖朝后一仰,一个翻身抱住了男人的腰身,急急道:“春桃是好的,别卖她。” 箫容景垂眸轻抚她的发顶:“那你说哪个是坏的?” 昭昭不假思索:“青碧坏,青碧是最坏的。” 青碧一个哆嗦差点说不出话,勉强镇定跪下来连连磕头,磕完头面容梨花带雨,哽咽道:“奴婢是王府过来的,并不贴身伺候姑娘,平常好好的,谁料今早出了事,奴婢有罪,还请主子让奴婢戴罪立功,好好伺候。” 箫容景嘲讽扫了一眼矫揉造作的女人,语气漫不经心却不容置疑:“青碧杖三十,不用再回府了,好好在这戴罪立功吧。” 青碧面色一片惨白,摇摇欲坠,这次是真完了,不能回王府她再也不是大丫鬟,只能在这外宅伺候,恍惚之下连什么时候被拖下去都没意识到。 感到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抖了一下,男人低头在昭昭耳畔低语:“怕了?” 他松开手,捏了捏小姑娘嫩生生的面颊,暗含威胁之意,“怕就乖乖喝药,千万别被我发现你没有好好听话。” 乍然见光明,昭昭眨眨眼,眼角沁出一颗泪珠。 这在箫容景看来,就是服软乖巧的表现,看来这番杀鸡儆猴还是有效果的,梦里那只活猴非得让人压着才肯乖乖喝药。 箫容景心下有点满意。 谁料下一刻小姑娘突然扑了上来,用尽全身力气般,紧紧抱住他的腰。 男人一怔,抬手抚向小姑娘的面颊,却是沾了一手的泪。 昭昭很委屈,又很高兴。 在那个噩梦里,青碧是大大的坏蛋,梦中模糊略过的场景一点点清晰起来。 箫容景来了,她就过上了好日子,箫容景一走,青碧总有办法欺负她。 昭昭过了十六年的苦日子,家里根本不把她当人,任意打骂,当第一次见到宅子的主人,她就记在了心底。 吃得饱睡得好不用挨打,全都是因为这个人。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 这个人又长得那么好看,尽管有时候凶巴巴的,怎么能不喜欢呢? 男人来多了,青碧也不会故意让她吃不饱了,但嘴巴很坏,总是骂她,她听不懂,装模作样玩着九连环,心底却像落了一颗大石头。 她有好多话想和男人说,告诉他讨厌青碧,告诉他有人欺负她,告诉他特别喜欢他来,偏偏男人晚上过来折腾一番压根不给她说话机会,等她醒来早就走了。 昭昭呜呜呜哭着,水多得不行,淌湿了自己的衣服,还弄湿了男人的袍子。 男人僵住了,下意识把这个小哭包给拉开,意识到对方动作的昭昭“哇——”了一声,愈发不肯撒手。 箫容景头疼,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他没想到面前的小姑娘竟然被他吓哭了。 深吸一口气,男人眼中滑过一丝嘲讽。 他想起了小时候曾养过的一条京巴狗,偷偷问太医怎么饲养后,便严格按照太医说的方法。 狗儿贪食,乱七八糟吃多了就容易生病,每次偷偷溜出去吃东西,都要被箫容景狠狠训一顿。 久而久之,那条狗对他怕极了,十步之外就望风逃走,对经常给他吃肉吃骨头的三弟倒是亲热极了。 最后,也是因为吃了三弟给的肉被毒死了。 “松手。”男人不再留情面,面无表情冷冷觑着昭昭,带着一丝嘲弄,“怕了还赖在这?” “不是不是。”昭昭说不清楚,只能连连摇头,她仰着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目光里满是依赖,“大人,你是好人。” 她还没像梦中那样,一遍遍去想,大人,你怎么不听我说,她还没眼巴巴一天一天等着,大人,你怎么还没来。 这个男人就提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昭昭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胸口有一点涨涨的,酸酸的。 她歪头轻轻一笑,大人是好人,只差一点就能赶上村头的朱秀才了! 第7章 .礼物学会交换的昭昭 箫容景被昭昭满是依赖的笑容弄得心头一软。 人和畜生是不一样的。 他拍拍昭昭的脑袋,见她哭累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瞌睡,将怀中的小姑娘放在床上,拉上被子。 小姑娘迷迷糊糊仍旧不愿不松手,下意识嘟哝着:“大人,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刚刚软化的冰山一角瞬间硬了起来。 这小东西总有办法让他心肠变硬。 小姑娘被他养着,本该老老实实乖乖听话,他来不来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箫容景没给什么承诺,掰开她的手指,将她伸到外头的胳膊塞进去,掖了掖被角起身离去。 宝花散药效不错,昭昭一觉沉沉睡到天黑才醒。 醒来春桃把温着的白粥端上来喂昭昭。 白粥没滋没味的,一点也不好喝,嘴里还残留着涩涩的苦味,昭昭不大乐意,“我要吃梅花酥。” 春桃柔柔道:“大人说了您要喝上七天白粥,也不能吃点心零嘴,这米油最是养胃,姑娘喝上一点。” 昭昭想到男人的威胁,小心肝颤了颤,再看春桃微笑望着她,那笑容很是舒服,也就乖乖张了嘴。 还是孩子心性呢,春桃担心昭昭坐不住,不忘找话题夸赞:“姑娘可真胆大,奴婢快吓死了,听见姑娘向大人撒娇,大人也没生气。” 昭昭脑子磕过不大好用,心大忘性也大,原本对昨天的事有点记不大清了,被春桃一提倒慢慢回忆起来。 想着想着不由抿嘴一乐,眼底呈现出一丝不可思议和惊叹。 那天晚上,一个梦境让她囫囵走过了一生,大多东西都忘了,给她留下最深的反而是对男人的惧和怕。 现在发现倒不是那么回事。 昭昭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那男人是好人,她可一直以为萧容景是个大坏蛋呢。 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昭昭一遍一遍回忆着,混沌的脑袋似乎更加清楚了一些,眼神微微亮起。 见昭昭下意识吞咽着,春桃一勺一勺顺顺当当喂完了粥。 她现在是真觉得姑娘不大一样了。 在她刚来的时候,姑娘完全是个大孩子,高兴难过一览无余。似乎也没什么烦恼的,每天除了吃和睡,就是发呆玩手指,听话好带得很,只是不免让人叹息和心疼。 直到前不久,姑娘突然反抗起青碧,这才觉出一点不同,到后来姑娘替她求情,春桃更是确认了这一点。 按照她的观察,原来的姑娘压根注意不到她们这些丫鬟,几个人都赶不上戳过的蚂蚁洞让她感兴趣。 春桃心底缓缓涌起一丝暖意,她柔和看着昭昭,见眉间仍带着青涩懵懂的小姑娘眸光闪动,唇角溢出微笑,也不知这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原来三个丫鬟发卖了,没有给昭昭带来任何影响,她压根不记得这三个人。 王管事千挑万选提了三个机灵丫鬟上来,沿了春桃的名字,分别□□草,春杏和春梨。 三个丫鬟各有长处,春草沉默,办事细致,针线活好,春杏活泼,人缘消息广泛,能说会道,春梨最小,单纯可爱,和昭昭最能玩到一块去。 三个丫鬟隐隐以原本的春桃为首。 至于青碧,虽没被赶出去,挨了三十大板还在床上养伤。 有了三个机灵丫鬟,昭昭的生活更加丰富了。 于是养病的时候,昭昭靠在柔软的双面梅花纹软枕上,春草沉默做着针线,春杏给她讲故事,春梨陪她一起玩九连环,有时候听到有意思的地方,连玩具都忘了玩。 这三个丫鬟曾听到过之前发卖丫鬟的风声,畏惧刻在了骨子里,什么都不敢反驳昭昭,因此喂药喂粥的事都是春桃一手操办。 养病第一天,昭昭玩到了春杏弄来的新玩具七巧板。 养病第二天,昭昭穿上了春草做的新衣裳,乐得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 养病第三天,屋内的装饰焕然一新,地面铺上了更加柔软的毛毯,桌角等锋利处都用软棉布裹上,昭昭惊奇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坐在地上玩了自己的新玩具。 养病第四天,昭昭收到一个玉盒,春桃笑着说是大人送来的,盒子里是白玉做的九连环和一枚梅花样式的玉簪。 插上玉簪,玉簪下坠着的玉环叮咚作响,昭昭抿唇笑了。 养病第五天,再没有新奇的玩意了,连春杏的故事也不能让她安安稳稳坐着。 昭昭有一肚子想和那男人说,这几天的变化比之前两个月都让她印象深刻,她想和那人讲她听到的新故事,想让那人看她新做的漂亮衣裳,就连桌角包着的软绵布,也让昭昭感到新奇万分,盼着和那人分享她的发现。 那人怎么还不来呢。 第7节 昭昭沉默摸着白玉九连环,动作轻轻的,很是珍惜,待闻到熟悉的药味,撇开头去,避开春桃递来的勺子。 春桃一怔,这几天姑娘喝药都很乖,没想到今天突然不肯喝了。 她没有强喂,耐心问:“姑娘,今天怎么不喝药了?” 昭昭吐出三个字,“不想喝。” 反正那男人不来,也不可能发现她有没有乖乖喝药。 春桃没再问为什么不想喝,她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知道小孩子有时候执拗得很,问不出答案,只道:“等大人来了,看到姑娘乖乖喝了药,肯定会很高兴。” 听到这话昭昭摸着九连环的小手顿住了,她很想得到夸赞,但又有点不高兴老实喝药,纠结了一会好不容易想到个主意,“那我要吃梅花酥。” 春桃知道无法改变昭昭的念头,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只要昭昭喝药,就可以吃两块梅花酥。 昭昭得意弯起眼。 她有喜欢在床上吃点心的习惯,比起硬邦邦的凳子,当然是软绵绵的床榻舒服啦! 现在,她又多了一个爱好,盘腿坐在软绵绵的长绒毛毯上,一边听故事一边吃点心,点心渣落了一地。 只是往常最喜欢吃的梅花酥好像也没那么甜,昭昭困惑吃完点心,打了个哈欠。 而被昭昭反复念叨的箫容景第二天便赶往了江南,奉命调查江南税银丢失一案。 江南富庶,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官商勾结,盘综复杂。 箫容景没有暗访,直接带人走官路下了江南,当天晚上,对方安排了接风洗尘宴。 凡事有点地位的官员都亲至宴席,又有江南富商资助,洗尘宴奢华盛大。 宴席中央,舞娘蹁跹,个个都是明眸皓齿,身段窈窕的美人。 箫容景冷眼看着,如此明目张胆,背后那人是谁可想而知。 江南知府白胖的面孔上笑容圆滑和善,“晋王殿下,税银出了江南地界便丢失了,下官深感心痛,江南所有官员都在这,大家都愿意为此事尽一点绵薄之力。” 箫容景意味不明扫了一眼神态紧张的众人,将酒杯倒扣于桌上,“既然税银不在江南地界丢失,相必你们也不知道清楚情况。” 督察使见状,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这个晋王上不及齐王殿下,下不及楚王,就算听闻行事狠辣的风声,但难不成有胆子和江南所有官员作对不成?就连皇帝都不敢轻易动摇江南的格局。 督察使拍拍手,一个绿裙美人低眉垂首,莲步轻移走上前来。 “巧娘蕙质兰心,这几日就让她伺候王爷吧。” 巧娘袅袅婷婷站着,腰肢纤柔,即使没抬头,也能隐约看出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瞬间吸引了宴席上大半的目光。 督察使见晋王也盯着巧娘看,心底不免得意。 “抬起头来。”箫容景压下心底涌起的怒火,盯着与昭昭三分相像的巧娘,目光沉沉。 他原是突然留意到对方头上的梅花簪,念及小姑娘贪食梅花饼,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却发现那女子低头垂眸的模样有一点像昭昭。 巧娘抬头,紧张看着决定她命运的男人,心口砰砰直跳。 仔细一看,又和昭昭完全不同。 男人眼底涌上的阴沉缓缓褪去。 巧娘满心期待,却听男人问:“头上梅花簪哪个工匠做的?” 满脸红云的巧娘愣了一下,“回晋王殿下,巧娘祖父辈皆是工匠,父亲只得了一个女儿,就把技艺传给了巧娘,这个梅花簪是巧娘自己做的。” …… 当晚,可谓宾主皆欢,晋王携美离去,在场的老狐狸露出轻慢又得意的微笑。 可惜还不到天明,大家就笑不出来了。 当晚归家,便发现书房遭了贼一般,书上赫然多了一封密信,密信内的内容让人心惊胆战,里面每一条罪名都是杀头大罪,时间可以回溯到十年前。 信的最后要求——寅时前,把关于江南税银一案自己知道的真相和参与的事写下来。 胆小的早就写下来了,不愿写的,见书房机密之处有被动过的痕迹,只怕对方已经知道了一点内幕,只得真真假假咬牙写一通。 …… 箫容景看着萧四呈上的所谓的“真相”,果然如他预测的那样,欲壑难填,那些人胃口越来越大,没料到的是,他那父亲和大哥三弟都被摆了一道。 下面几日,江南的官员战战兢兢,他们怀疑那事是晋王殿下做的,却又没有证据,也不认为晋王有那么大的势力,不由怀疑皇帝有肃清江南的想法。 箫容景让人挡回前赴后继的试探。 立于下位的萧四禀报完上京的动向,又开始汇报昭昭姑娘的情况。 这是萧四的新任务。 第一次被要求干这事的萧四很不习惯,他干巴巴把上京递来的密信念了一遍,无非是宋姑娘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箫容景似乎在听,似乎又没仔细在听,在烦杂的事物和复杂的人心中,箫容景一直游刃有余,却不得安宁,现在却难得的放松。 他不由想起让人送去的礼物,心想着小姑娘大概收到了,也不知道喜不喜欢。 萧四一丝不苟说完,突然想到一事,“明日大夫要来给宋姑娘复诊。” 箫容景眉心微蹙,在萧四惊讶的目光中道:“备马。” 第8章 .认错教与罚 男人是半夜到的上京,为了不惊动上京那些人,客栈休憩了小半夜才前往城西外宅。 春桃见到面带风尘之色的主子,讶然轻声道:“姑娘睡了。” 其他三个丫鬟没见过箫容景,只见这大人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虽面容冷峻,依旧看呆了眼。 男人抬手挥退众人,“别吵她。”独自来到床边。 小姑娘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箫容景见她乖巧可爱,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 屋内地龙烧得正旺,温暖如春引人瞌睡,连夜赶路的疲乏瞬间冒了出来,男人脱下外衣,干脆躺下随着昭昭一并睡了过去。 昭昭并不懂什么叫求而不得,也不晓得什么是美梦成真,她的语言词汇极其质朴和简单,稍微复杂一点就不懂了。 但她现在清楚知道,梦里她等也等不来的男人,现实里她睡一觉就出现了! 昭昭开心疯了! 她快活从男人怀里爬出来,听到动静的春桃轻手轻脚进来,昭昭见了她,食指抵唇,夸张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春桃含笑点头,替昭昭穿衣梳头。 小姑娘纠结看着两套新衣,一套粉色,一套杏色,粉色她穿了一次,咬唇犹豫指向杏色。 玉簪不用昭昭说,春桃便会意簪了上去。 这梅花簪做工很是精巧,每只梅花只有半个小指大,细丝般的花蕊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唯有一桩好又不好,簪子头部垂了几枚小巧玲珑的玉环,走起路来,玉环相撞,叮咚作响,很是好听。 昭昭一时忘了这点,她站起来赤着脚便要往床榻那跑,头上玉环相撞,猝然发出响声。 慌手慌脚捂住簪子,见床榻上的男人没动静,昭昭才轻轻嘘了一口气。 床上的男人早就醒了,小姑娘睁眼一动,他便察觉到了,只是好奇她想干什么。 尽管没睁眼,箫容景也能猜到小姑娘猫着腰,小手捂住玉簪,蹑手蹑脚过来的模样。 箫容景五感敏锐,昭昭已经足够小心,他也能听出她靠近床榻发出的窸窣声响,唇角不禁泄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小姑娘蹲下了身子,悄悄把脸贴了过去。 咦?大人的睫毛好长啊,又黑又长,昭昭上次就想摸一摸,没敢。 这几天胆子大了点,便忍不住探出指尖,轻轻的,碰一下,就好了。 指尖距男人的眼睫只有一寸之距,男人突然睁开双眼,昭昭被沉沉的眸光唬了一跳,在她吓得往后跌之际,一只有力的臂膀揽过她的腰,把她带进一个灼热的怀抱。 昭昭直觉敏锐得很,她觉得大人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眼神像是要把她剥了皮吃掉。 她一紧张,忍不住絮絮叨叨念起了满肚子的话。 什么新玩具七巧板很好玩,什么新毛毯软软的特别舒服,什么听了好多特别有趣的故事,什么特别特别喜欢梅花玉簪……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带着一股子娇意,箫容景低头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小嘴和露出的雪白嫩肉,潜藏在梦里的欲望被激发出来。 自从做了那些个春意漫漫的梦,箫容景便时不时盘算着叼着小姑娘的细嫩皮肉,一口一口吃了。 食性色也,面对一个讨人喜欢的漂亮小东西,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漂亮小姑娘,偏生这小东西还满心期盼着自己,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箫容景不可能不动心。 小姑娘只能在他的庇护下活下去,只要她一直这么乖巧,他不介意一直这么宠爱下去。 李大夫来复诊时,小姑娘还没说完她满肚子的新奇,箫容景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在小姑娘还未痊愈的时候做点什么,于是很快便收拾整齐。 这次,不用箫容景提醒,李大夫掏出一方帕子,隔着帕子替昭昭诊脉。 老大夫面色微微沉凝,“气血亏空,有点严重,有些妨碍子嗣。上次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几天?” 春桃替昭昭答话:“八天前来的,来了三天就干净了。” “期间可有服用什么寒凉的东西?”上次诊脉只以为是普通的营养不良,气血不足,现在看来倒不是。 春桃心底突然一个咯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昭昭很不高兴说:“喝了一碗苦苦的药。” 春桃面色微白,稳了稳心神补充,“是一碗避子汤。” “对!”昭昭拍手,“就是那个不生小娃娃的药。” 她最讨厌苦了,所以记得特别深。 男人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昭昭察觉到箫容景的怒火,瞬间想起自己遭殃的屁股和手心。 梦里,那男人生气了,就会罚她。 大概是真聪明了一点,昭昭竟然学会了转移目标,她有一点子心虚,又有点理直气壮,拉着箫容景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大人,别生气,嗯,那都是青碧的错。”别打她,打青碧。 再大的怒气对上这张可怜巴巴,佯装理直气壮的小脸,也不由散了七八分。 箫容景没想过让昭昭生孩子,只吩咐大夫尽心医治便是。 他捏了捏小姑娘肉肉的掌心,甚至还举起张嘴咬了一口,道:“知道错了吗?” 第8节 昭昭惊呼一声猛得缩手,小手却被男人牢牢钳制住不得动弹。 男人嘴下用了些力道,昭昭只觉掌心那块肉一抽一抽得疼,她生怕男人再咬一口,非常没有骨气,连连道:“我错了我错了。” 谁知下一秒,又被男人在同样位置咬了一口。 昭昭眼睛瞪得滚圆,疼得泪珠儿还没滚下来,就被威胁:“不准哭。” 小姑娘被吓得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打了个响亮的嗝。 这还没完,昭昭认错不行,哭也不行,不认错——昭昭不敢。 非得要知道错哪儿,男人才肯放过她。 昭昭哪里知道自己错哪儿了,梦里又没这么一遭。 一连又被咬了好几口,昭昭憋不住哭了,她惊慌抹着泪,又气又怕,禁不住顶起嘴来:“我没错我才没错,都是青碧的错,青碧给我喝,我不想喝!” 见男人目光沉沉盯着她看,昭昭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哭得更可怜了,眼底含着一丝惊惧。 一双指腹粗粝的大手替她擦了眼泪。 男人指腹生着薄茧,和小姑娘嫩得像豆腐一般的面庞一比,简直是粗糙极了。 小姑娘脸被擦得有点儿疼,她愣愣看着垂眸替她擦泪的男人,只觉得大人的眼睛很黑很深,像要把人给吸进去。 昭昭一时忘了疼,箫容景看到小姑娘磨得发红的脸蛋,不大满意皱眉。 又问:“知道错哪了吗?” 明明和之前一样的问句,昭昭却察觉到其中的一丝温柔。 昭昭隐隐有点明白什么,又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认错了,大人不高兴。 她顶嘴了,大人不生气了。 ——所以她不应该认错。 可是昭昭已经习惯了认错,也没人给昭昭顶嘴的机会。 在村里,她有爹娘,有爷奶,有哥哥,有弟弟,有姐姐,有妹妹,所有人不高兴了就要罚她,所有事都是她的错。 收成不好,肯定是昭昭这个灾星,两天不准吃饭。 隔壁的大牛不喜欢自己,肯定是昭昭这个勾人精害的,赶上山去砍柴。 …… 很多很多东西,昭昭可能都忘了,但有些东西习惯了,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原本,昭昭朦朦胧胧觉得大人好像是不一样的,他比那些人好,而村头的朱秀才对她也很好,两人都是好人,有时候朱秀才还要更好,朱秀才最温和了,从不会打她。 现在,昭昭隐隐又觉得大人和村头的朱秀才不大一样。 她尚且还想不明白,心底却下意识划了一道线,把大人单独放到了一边。 这么一想,昭昭心底的惧怕慢慢散了,她清亮的目光含着一丝依赖看向男人,双手缠上了男人的腰身,歪着头语气有点高兴,“我知道了,我没错!” 认错认到这个份上,箫容景简直闻所未闻,他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手不疼了?” 小姑娘缩了缩手,又把男人抱得紧紧的。 男人一乐,语气却更加严肃,“谁说你没错的?” 下一刻,“知错不认”的昭昭稀里糊涂被男人罚站到一旁,手强硬被要求伸出来—— 小姑娘心肝颤了颤,左右张望没看到梦中畏惧的戒尺,舒了口气。 “啪——”镇尺击于桌案的声音。 昭昭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绷紧。 “一错,青碧是奴婢,你是主子,哪有主子听奴婢话的?” “二错,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说出来,示弱可以,委屈后连告状都不会?” “三错,刚刚不好好认错,竟然还敢顶嘴?” 男人声音低沉,一句一句一字一字道,一边说一边替小姑娘渗出一丝血迹的牙印上涂上清凉的药膏。 昭昭只觉得手心凉凉的,细微的疼痛渐渐散去,掌心肉被男人轻轻揉着,还有点痒。 这和打尺子的惩罚一点也不一样嘛。 昭昭不怕了,整个人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温泉水里,绷紧的身体一点点舒缓开来。 听到第一句,青碧听她的,昭昭乐了。 听到第二句,委屈要告状,昭昭瞪圆了眼,村里都说告状是坏孩子才做的事。 听到第三句,不好好认错顶嘴,昭昭脸蛋红红,不好意思说话了。 大概也知道小姑娘的斤两,箫容景没指望她能记得,提笔将几句话写下。 昭昭“被迫”沾了印泥,在下面按了一个红红的指头印,心底却像吃了梅花酥一样。 第9章 .思念威风的昭昭 箫容景半夜骑马回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晋王府的马车则在第二天傍晚才悠悠驶入上京。 官场没有秘密,前几天箫容景在宴席上收下一个美人的事早就被有心人知道,待到了上京晋王府,从马车上袅袅走下一个带着面纱的美娇娥,更是坐实了这一点。 谁都没想到,一直不近女色的晋王竟然收了一个美人。 大皇子齐王和三皇子楚王见税银一事没有按照想象中的发展,不由深思箫容景突然收了一个美人,是不是和江南那群狐狸有什么秘密。 皇帝本来只是佯装税银失踪,实际该进了国库,结果发现税银是真的不见了,而这个二儿子完全走了个表面功夫什么都没查出来,没能如意把这二儿子拉下水,皇帝不由更加坚定了给他娶妻的念头。 晋王携美人归一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有望成为晋王妃的宋玉珠简直快扯烂了手里的帕子。 镇国公府。 一个看着约摸三十多岁,长相昳丽的贵妇人揽着眼眶微红的女儿轻声安慰着。 小姑娘不像母亲般容貌精致,比起来要平凡许多,金枝玉叶养了十六年,仔细装扮一番,看着倒清贵秀美。 “玉珠,晋王那也不是什么个好归宿,你怎么心心念念要嫁过去。倒不如找个家世清白的,人品上进的。不久后要开恩科,到时精挑细选一番,有镇国公府在,怎么也不敢怠慢你。” 宋玉珠眼眶红了,无声哭了出来,声音哽咽:“娘,我就喜欢晋王,第一次看到就喜欢了,从前是怕皇上猜忌咱们不能和晋王联姻,现在又为了什么?明明有了机会……” 宋玉珠说着缓缓攥紧手心,自她十四岁来,家里就开始给她相看人家,明明她是镇国公的嫡长孙女,什么人家嫁不得,偏偏找那些没什么底蕴的。 说什么家世清白,不会纳妾,不就是破烂户嘛。要不是皇上年纪大了她看不上,当皇后也是绰绰有余的。 宋王氏见玉珠执拗,无奈叹了口气,“我和你父亲亲自说说,看看能不能成,探一探晋王那又是什么意思,要是不能成,等今年恩科结束,就找个合适的举子。” 见宋王氏言语间留有余地,不肯全力替她周旋,宋玉珠心底对这个娘也不禁产生了一丝愤恨,只是面上没表露出来。 宋王氏也佯装没注意宋玉珠变幻的神色,心底沉沉一叹,眼睁睁看着这个不知如何管教的女儿告了退,疾步离去。 宋玉珠走得急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家里看样子是不愿让她嫁给晋王,所有人都疼她,唯独父亲不假辞色,宋玉珠也不怎么肯接近,万一父亲做什么手脚就麻烦了。 但要是晋王主动来求娶,家里肯定不敢反驳。 这样一想,宋玉珠回院子的步伐愈发急切起来。 回到竹香院,她命丫鬟都出去,冲着空气喊了一声“萧三”。 一个人影悄无声息落了下来。 萧三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宋玉珠。 自从几天前他身份暴露,这姑娘总是有各种问题。晋王命他来为还救命之恩,萧三只能尽量满足对方要求。 萧玉珠对他的冷脸不以为意,轻轻一笑。 前不久她参加三公主举办的赏梅宴,遭了那尚书府二小姐算计,干脆将计就计落了水,谁知道立刻来人救走了她,并把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那段时间,恰好是皇上有意让镇国公府和晋王联姻的时候,宋玉珠随意炸了炸,这个老实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又没有反驳,宋玉珠就晓得这人是晋王派来的。 晋王是不是也喜欢她呢? 或者为了得到镇国公的支持派人来保护她? 原本这个原因对宋玉珠来说并不重要。但现在家里反对她嫁给晋王,她必须加强自己在晋王那里的印象。 “萧三哥哥,这个荷包你可以替我送给晋王殿下吗?” 萧三面无表情:“王爷不近女色。” “王爷让你来保护我,肯定是喜欢我,不然因为什么?” “当然因为你以前——”萧三住了嘴,像锯嘴葫芦一样不肯说了。 宋玉珠眼珠子转了转,她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把控住晋王的心,“那王爷有命令过你,不准告诉我原因吗?” 萧三摇摇头。 “既然这样,那这个肯定是可以说的。”宋玉珠坚定道:“我想知道。我对王爷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是因为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眼前的小姑娘救过王爷,王爷派他来是为了报恩,这点小事想必王爷是不会在意。 萧三对此事也知之不深,简单解释了缘由。 另一边,昭昭小日子过得正快活。 昨晚她向那男人说了老半天的话,把满肚子的新奇倒了个一干二净,于是原本要喝上七天的白粥提前结束了! 现在昭昭可以吃些清淡的小菜和口味不大重的点心。 因为知道昭昭不急着要孩子,李大夫便没再开什么药方,建议以食补结合药膳为主,待调养个两三年也就差不多了。 他自己不会做药膳,倒是好心推荐了一位擅长做药膳的妇人。 那妇人做的药膳极好吃,昭昭也不用被哄着,吃得很是高兴。另外那些养生的汤汤水水,味道也很好。 吃得好,睡得好,心情愉悦的昭昭脸上很快便添了血色,胸前的小包子发了面似的迅速涨大,才做的新衣裳没穿上几天胸前就绷得紧紧的。 昭昭忍不住揉了揉胸口,向春桃抱怨,“疼。”顿时看红了几个丫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