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嫂养儿记[七零]》 第2节 果不其然,远处忽而一声尖叫,又是整个宋家庄都能听见的凄厉:“我的梨啊,我的梨少了一颗。谁偷了我的梨,我要杀人啦,杀人啦。” 要说,为了一颗梨,至于这样大呼小叫像杀了人吗,但其实,在这个年代,还真至于。 现在是1967年,1956年开始华夏共和国实行农业土地集体制,农民在自愿的原则下成为社员,统一劳动,统一获得报酬。 不过,每家每户会有一小块的自留地,供社员们自己种点蔬菜水果,以备公社分的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调剂生活。 为了促进生产,把山全变成田,整个公社的果树全砍了。 就只有老宋家的自留地里有一棵梨树,而这梨树上结着的,甜美可口的早酥梨,在这大热的天儿,那一个社员走过去,都要馋的直流口水。 可是宋老太不准任何一个人那怕吃上一颗。 宋老太每天都会数,树上共有72棵梨,而这72棵梨,那是要给自己的小闺女,苏向晚的小姑子宋青玉治咳嗽用的。 小狗蛋儿因为见妈妈一直睡着不醒来,嘴唇又干的厉害,就悄悄儿的,从自家的自留地边上摘了一颗梨回来。 岂不知这颗梨,立刻就又引发了一场家庭大战。 “狗蛋,你居然敢偷奶的梨,你知不知道你小姑有哮喘,全靠这些梨来润喉咙,活命?” 说时迟,那时快。 宋老太拿着只笤帚从门外窜进来,一见狗蛋儿手里捧着颗梨,正从井台畔往西屋跑着,笤帚一倒,对着小家伙的屁股就抽了起来。 苏向晚向来最恨的就是有人打孩子,更何况,这宋老太下手极狠。 小狗蛋儿才不过六岁,因为穷,没布添衣服,穿的还是开裆裤,屁股上一笤帚就是一个血印儿,刷刷的,几个血印儿就起来了。 下炕冲过去,苏向晚一把就把这老太太给捞住了:“你再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就是你,整日的好吃懒作,还给娃们惯个偷东西的病,你等着,我早晚把你赶出家门。”老太太疯了一样,笤帚对着苏向晚,就打过来了。 要说这宋老太,根据原身的记忆,那才叫一个真极品。 就比如说,当初原身要嫁过来的时候,其实最开始说的就是宋老二,因为俩人同龄,又还一起上过几天小学嘛,免免强强还算同学。 原身愿意嫁,原身的父亲也看上宋老二,财礼都没要多少就答应了婚事。 结果到了娶亲的那一天,原身才发现斯文秀气宋老二变成了相对来说高大结实,温默内敛的宋老大。 而这宋老太自来并不偏疼宋老大和宋老二,她偏的是宋老三和小女儿宋青玉。 宋老三是她的小儿子,如今在家守着,夫妻俩最会偷奸耍滑,但也最会哄老太太开心。 至于老四宋青玉,十五岁就嫁人,死了丈夫之后,带着亡夫的孩子就回了老宋家,一直在家里找主儿准备要再嫁。 老太太为着女儿年纪轻轻就受了苦,更是偏疼的不得了。 苏向晚抓过笤帚,不但刷了老太太两把,还一把,就给扔到院子外头了。 到底她年青力气大,俩人真上了手,老太太居然只有给她拎着打转的份儿。 而那颗梨摔到地上,半边都给砸烂了。 “妈,好端端儿的,你咋又跟我大嫂吵上了,她才上完吊,你就给她吃颗梨又能怎么样。”小姑子正在鼓捣午饭,看这婆媳两人又打上了,拉开窗子就说。 “是,每天不是寻死就是觅活,社里的工分也不好好挣,昨天才给我挣来个八分工,我恨不得她今天上吊一下吊死了轻省了,你看看,次次都是装的,这不又没死,还怂勇着孩子偷上得梨了。好吃懒作的东西。”老太太虽然嘴里在叫嚣,但突然发现今天儿媳妇似乎力气特别的大,怕自己吃亏,不敢再打了。 但嘴里,依旧没个停的骂着了。 不就是吵架嘛,苏向晚很在行。 “妈,凭啥我不能吃梨?”她看老太太想出门,转身就给拦住了。 “那梨是给青玉治咳嗽用的,青玉有哮喘,你也有吗?” “我只知道,真是哮喘就应该去吃药,要是真的吃梨能治哮喘,那还要医生干啥用,那治药厂还治的啥药,大家全去种梨树不就完了吗?” 说着,苏向晚就从地上捡起梨来,走到水井畔洗干净了,一口递给了小狗蛋儿:“来,咬一口,妈和你一起吃。” “我看你敢动我的梨。” “我咋就不敢了,这梨树是我嫁进来的那一年自己种的,一回回浇水是我自己在浇,公社来砍树的时候,也是我极力争取才没给砍走的,凭啥青玉能吃,我的娃就不能吃。” 一口咬开破了薄脆的皮儿,一口甜甜的梨汁儿立刻就蔓延在了舌尖上。 吃惯了快餐盒饭,打蜡水果的苏向晚,可是头一回吃到这么甜的梨。 在原身的回忆里,宋青玉压根儿就没什么哮喘,只不过是馋吃梨,整天假装咳嗽,就只为把一树的梨,全骗来给她和自家遗腹子小金贵吃。 “好吃。”苏向晚喀茬咯嚓的咬着,把梨递给了儿子:“狗蛋儿,来,咬一大口。” “你,你个好吃懒作的泼妇,你还有理了你,我告诉你,我要让生产队主持着,把你赶出我们宋家庄。你也甭想再见我的老二一面。”这是老太太最厉害的威胁。 毕竟原身,就是因为宋老二,才赖在家里,不肯再嫁的啊。 “赶啊,正好也让大队的领导们看看,你是怎么虐待烈士家属的。”苏向晚说着,故意咔嚓,把个梨咬了一大口。 宋老大其实也是个军人,不过身份比较特殊,活着的时候并不穿军装,死了,那也是部队发过烈士函的。 打儿媳妇这事儿真传出去,要叫乡上的干部们知道虐待烈士家属,老太太确实,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老太太猛的,就闭嘴了。 苏向晚笑的两只眼睛都弯了,极温柔的弯下腰来,就把那枚香酥可口的梨凑到了狗蛋跟前儿:“吃呀,狗蛋,你咋不吃了?” 狗蛋儿顺着妈刚才咬破的缺口舔了舔,娃长到六岁上头一回吃梨,由衷的就说了一句:“妈,梨可真甜。” “是,梨是甜,去,把你大哥找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吃梨。” “可是,我小姑说一个梨不能两人吃,因为分离分离,分了梨就得分别,所以小姑总是一个人吃梨,妈,还是你一个人吃吧。” “既然不能分梨,那咱们就切吧,把梨切开了吃就不会分离了,是不是?” 大概原主这两年太歇斯底里,总是非打即骂的,小狗蛋儿还有些怕呢。 直到苏向晚从厨房里找到菜刀,把梨分成三瓣儿了,狗蛋才跟只小狗娃子似的,呼嗤呼嗤的,就跑着去找大哥驴蛋去了。 “妈,妈,你喊我吗?”闻声,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儿跑进门来了。 这孩子皮肤微黑,但看得出来底子很白,属于稍微养一养,就能养白的那种。 尤其是一双眼睛,薄皮儿凤眼,哟,两道精气,甭提有多好看了。 小家伙肩上还扛着根棍子呢,棍子一竖,他高声的说:“奶,这颗梨就算我买啦,让我妈一人吃,我挣工分还你的债,谁也不准跟她抢。” 哟呵,威风凛凛的男友力啊,虽然孩子不大,但你看那虎头虎脑的劲儿,可真是够帅气的。 这,就是原书中的男主角了。 身残志坚,甫一入公安局,就给坏人设计砍掉两条小腿,但能凭借自己的毅志力站起来,然后成为共和国破案率最高的刑警的,宋东海。 照书中的说法,这孩子心地里其实非常爱母亲的,可是原身卖掉弟弟和妹妹之后,他就恨上原身了。 而就在苏向晚看的那最后一章的章尾,苏小南就透露说,这孩子心里其实一直在筹谋,准备要把恶毒的母亲给送到监狱里去,叫她在监狱里了此残生。 不过,那事儿目前还没有发生了,她当然也不会去操心。 她只是,瞬间给这小家伙苏到了呢。 可以说,虽然看了那么多的小说,但要不是真穿越过来,看着站在地上的俩个小毛头,苏向晚对于六七十年代的生活,是没有那么切身的体会的。 粮食馈乏,一家人会为了争一块包谷面饼子打破头。 无休无止的劳动,一个十分工,等于十二个小时的高强度体力劳动,才能换来一个成人一天的口粮。 没有避孕措施,于是一炮一个娃儿,父母身体没有接触过几回,却满地跑的却都是孩子。 原本,看书的时候苏向晚一度可喜欢年代文了,但也正是因为看得多了,才对于自己生活的环境,有个切骨的认识。 她越想越头皮发麻,而身边还有个奶娃娃哇哇的哭着,正在闹奶呢。 “妈,你还是不打算给妹妹喂奶吗?”狗蛋儿一脸的蛋怯,小心翼翼的说:“你说要饿死她,不会是真的吧?” 原身确实已经两天没给最小的闺女喂奶了。 当然了,丈夫死两年了,婆婆虐待,遗腹子哇哇闹奶,肚子饿的咕咕叫,原身就是想活活的,把最小的这个给饿死。 单身大龄女青年苏向晚,还没生过娃,就面临着要给孩子喂奶啦? “妈妈,你喂吧,我们不会看的。”驴蛋把棍子一竖,突然伸手,就捂上了狗蛋儿的眼睛。 而他自己呢,面对着苏向晚,也牢牢的,把眼睛闭上了。 他嘴里还在不停的说呢:“不怕不怕,不疼不疼,妈妈,快喂啊,我会保护你们的。” 天啦,头一回喂奶了,在这小帅哥的鼓励下,苏向晚居然真的,就把衣襟给撩起来了呢。 小闺女也是饿坏了,一口叨上了奶,咕咚咕咚的就吃了起来。 俩小帅哥眼睛紧紧的闭着呢,尤其是小狗蛋,听见妹妹咕嘟咕嘟啃奶的声音,笑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苏向晚原本就爱孩子,之所以一直没孩子,也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谈恋爱的原因。 不过,人再怎么着,爱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再怎么喜欢,也不会真心实意去疼去爱的。 但是在此刻,她怎么觉得,炕沿下那俩小帅哥,咋就那么的威武帅气呢。 第3章 算个账 转眼,就要吃午饭了。 午饭是宋青玉做的。 包谷渗子粥,清的能看见人影儿,一盆没有发酵好的,高梁和糜子,以及苦荞面搀杂着高梁杆子粉蒸出来的谷垛(一种馍),就是一家人的午饭。 饭摆在院子正中央的磨盘上,老秦州人的习惯,全家一起蹲在地上,围着半人高的磨盘,就只等开动了。 “爸,出来吃饭吧爸。”照例,大家坐好了以后,还得等宋家的大家长宋大爷。 宋大爷有喝罐罐茶的习惯,闺女喊了三回,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茶罐子,慢悠悠的出来吃饭了。 虽然说苏向晚看着那杂粮搀成的,酸叽叽的谷垛子没有任何胃口,但是原身饿呀。 她之所以上吊,就是因为吃的还不如驴,又要奶孩子,还叫人发现自己给宋老二写信诉哭,又羞又愤才上的吊。 胃里饿的着不住,苏向晚抓过饼子就开始大嚼。 “赶紧吃吧,都吃的饱饱儿的,吃完了好上工。”老太太手腕上还戴着块浪琴呢,在这贫寒的山村里,好怪异的奢侈品。 “天,这是汤吗,这直接是水吧?”苏向晚端着碗汤,都愣住了。 </div> </div> 第3节 “这么穷的人家,有汤喝都不错了,你当是干部家庭,咱能吃得起稠饭?”老太太说。 “驴蛋妈,我吃稀的,稠的给你吃吧。”宋大爷也是看儿媳妇那碗汤太清了,把自己的一碗糊糊,换给儿媳妇了。 好吧,宋青玉向来偏心眼,盛给她爸的都是最稠的,盛给别人的,那都清的能照见人影儿。 “爸,你是咱家的主劳力,你就该吃稠的。”宋青玉说。 宋大爷重重吭了一声:“向晚,赶紧吃,甭理别人说啥,爸知道你的委屈。” 公公人倒还是不错的,端起稀饭呼噜噜的,就开吸了。 他吃饭的那种香劲儿似乎把所有人都给感染了,尤其是驴蛋和狗蛋俩,吃谷垛子吃的可仔细了,要掉下一点渣渣来,俩人都会用手指头抿上,然后往到嘴里,还要唆一唆手指,就好像那谷垛子格外香甜似的。 小吱吱两只眼睛明亮的跟小珍珠似的,特专注的看着妈妈的嘴巴,看妈妈喝一口,嘴巴就要抿一下。 这孩子已经有一岁了,但是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顶多不过七八个月大小。 苏向晚从碗里蘸了一点粥给她,她小嘴荒不择口的舔着,吧唧吧唧的,吃的可香了。 苏向晚把谷垛子,粥全吞到了肚子里,回屋就躺下了。 她静静儿的躺着呢,就听见外面老爷子和老太太又在吵架。 当然,为的是啥,还不是儿媳妇闹自杀的事儿。 老太太觉得,儿媳妇这就是丢人现眼,干脆让她回娘家算了,要不然,等自家老二回来,还不知道她得发什么疯。 老爷子不停的在那儿劝老太太呢,毕竟儿媳妇只说了个喂驴喂驴,而喂驴,确实是儿媳妇一大苦差事,他的意思呢,是让老太太把一直在老丈人家的宋老三叫回来,夜里帮大儿媳妇给驴添添草,大儿媳妇不就不闹了吗? 但老太太不愿意啊,毕竟在她看来,老三能住在老丈人家,又没费家里的粮食,为啥要给家里干活儿? 而且,她觉得吧,自己的儿子原本好好儿的在外面工作呢,就是苏向晚去探了一回亲,儿子才死的。 这证明啥,证明苏向晚就是个克夫命。 好吧,她这种歪理,一般人跟她是讲不通的。 宋大爷平常没话,但是人个头高,力量足,也是整个宋家庄,唯一一天能挣十二个工的男人。 这不,大中午的,他还得喊上驴蛋,一起上山修田梗,这样,一天能多挣五个工分。 走的时候,他还再三叮嘱呢:“一定让向晚少干点儿,她还要奶孩子。你们也不要再提啥克死丈夫的事儿,生死有命,老大的死咋就能怪她了?” 宋老太撇了撇嘴,没说话。 驴蛋趁着空儿还进来,安慰妈妈呢:“妈,我下午能挣三个工分,你安心睡啊,万事有我呢。” 才六岁的孩子啊,把个土筐子往背上一背,故意走出个八字步儿来,跟着他爷爷,四平八稳的走了。 农村么,到了大中午,除了不怕累的男人,这会儿都午睡了。 不过,苏向晚搂着小闺女睡的正美着呢,就听外面宋老太高声说:“下午这么分配,我去锄田挣三个工,狗蛋跟着你妈去地里锄谷子,挣两个工,老三陪他媳妇去看病了不在家,就不用上工了,青玉和金贵就在家给咱们作饭,好不好?” 睡的正香的苏向晚给吵醒了,怀里的小吱吱也哭开了。 孩子的哭声并不高,而且这孩子两天没吃饭,哭的跟老鼠叫似的。 这时候,外面忽而传来一阵喇叭声,里面奏的,是响亮的《北京的金山》上。 这是集结号,听到集结号,所有人就都必须赶到公社报道,然后统一集中分工,上工挣工分了。 苏向晚刚起来给孩子喂奶呢,老太太就进来了:“老大媳妇,你没听见没,你该去上工了。” “老太太,我现在是在跟你好好说话,你最好也给我好好儿听着,我没奶了,但孩子一直在哭,这事儿,咱得想办法解决,不然吱吱就会饿死的。”苏向晚说着,就把自己怀里那点小丫头伸了过去,给婆婆看。 她刚才给孩子喂奶,疼的不行,一挤,才发现粮袋里往外流的,居然是半红半白的血,孩子倒是肯吃,但是,她的粮袋疼的不行啊。 喂不出奶来喂血,这种事情,也太骇人听闻了。 婆婆下意识的要念叨一句小丫头片子,忽而一抬头,就见儿媳妇两只眼睛里满是凶光的盯着她。 宋老太小时候叫狼叨走过一个妹妹,而叨她妹妹的那头狼,其眼神正就是苏向晚现在这样儿的。 她居然还有点儿怯了:“那你说咋整?” “咋整,我要给她买奶粉。” 要知道,买奶粉可是要奶粉票的,奶粉票也只有工人和干部才有,向他们这种农业家庭,根本就拿不到奶粉票。 “家里没有奶粉票,要不,我给她炒点杂面糊糊?” 杂面糊糊?才一岁多的小女娃儿,肠胃太弱,细面都吃不住,还杂粮。 这老太太也是真敢想。 “没票总有钱,钱呢?我可以给我闺女买黑市上的高价奶粉。” “钱,你居然还想花钱,你咋不吃我的肉?你男人死了,你没收入了,咱家还得帮养你家仨孩子,你居然说要给她买奶粉?” 她心说,克死了爹的小丫头,饿死算了。 这要是原身,那怕日妈捣娘的跟老太太骂,终归无计可施。 可是,谁叫苏向晚是穿越的呢。 “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明白我该怎么做了。”苏向晚给这老太太挥了挥手,没有再多说一句。 吵架要管用,要警察干嘛。 这老太太不是吵架就能解决的事儿,她需要的,是来自社会的殴打。 等老太太走了,苏向晚坐了片刻,那不看见狗蛋一直怯生生的站在门外嘛,就问他:“你咋不进来睡觉啊?” 小狗蛋穿的还是开裆裤,早上给老太太拿笤帚抽出来的印子还清晰可见的呢。 孩子揩了揩鼻子,肚子里咕噜噜的响着呢,两只大大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妈,我不睡觉,我就给你看着门儿。” “你怕是肚子饿了吧,要不然,为啥肚子一直在咕咕叫?”苏向晚打趣着就说。 狗蛋摆手呢:“没有,而且我奶不是说了嘛,没爸的孩子只能饿肚子,饿才正常,饱了就不正常啦。” 孩子说着,使劲儿揉了揉肚子,往外吐了口气,说:“你看,妈妈,我把气吐出来啦,这样肚子就不会咕咕叫了。” 事实上,根据原书剧情,苏向晚的丈夫宋青山只是在一场飞机撞山的空难中,被部队误以为是牺牲了,但是,本身他自己并没有死。 而且,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他就会回来的。 原身并不知道死了的丈夫还能死而复生啊,天天要么哭闹要么上吊,要么闹着想嫁小叔子,生生儿的就给宋老太太折磨死了。 但苏向晚又不是原身,她对宋老大不感兴趣,对于宋老二是人是鬼还是狗,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面前这个肚子饿的咕咕叫,还跟只小狗似的,忠心耿耿替妈妈看门的小狗蛋儿,倒是激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你不是肚子饿嘛,走,妈带你找钱,给你买吃的,给咱的吱吱买奶粉去。”苏向晚说着,就把狗蛋儿的手给牵上了。 狗蛋顿时两眼就放光了:“妈,我爸都死了两年啦,咱能从哪儿找到钱啊?” 苏向晚笑了笑,说:“公社。” 六七十年代啊,老太太蛮横不讲理,但是,人民公社,那是个好讲理的地方。 她这一回,要大闹公社,帮这几个孩子,要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山:媳妇儿只喜欢弟弟,求问我回来之后,该怎么办? 苏向晚:难道我的男神,不是驴蛋和狗蛋吗? 第4章 闹个大的 下午一点半,红星公社宋家庄分社的围墙上刷的大白灰叫太阳晒的,刷拉拉直往下掉。 公社大院里站满了人,个个儿汗流颊背,满场一股子的臭汗味儿。 “男社员统一上山坪水利,女社员统一下谷田锄草,男娃跟男人,女娃跟女人,剩下的孤寡老幼,一起出去拾粪,现在开工。”生产队的大喇叭里,支队长宋光光的声音格外的大。 当然了,他人也就在主席台上站着呢。 “二叔,二叔,救命呀二叔。”把头发一把揉的更乱,一件烂土布衣揉的个脏兮兮的,苏向晚抱着孩子,趁着大队人最多的时候,直接就往主席台冲了过去。 “苏向晚,你个不要脸的泼妇,你给我回去。”宋老太在喊。 “苏向晚,你这是要干啥,生产队主席台,你个妇女冲上来干啥,你想进劳改点吗?”支队长宋光光也喊了起来。 “支队长,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替我作主?” “作主干啥,作主让你带着仨娃儿嫁你家宋老二?”人群中,有人轰叫着就喊开了。 有人嗷嗷的,就开始倒嘘了。 苏向晚在这整个宋家庄,就是个大笑话。 “我嫁过来七年了乡亲们,嫁的男人总共见过两面,满打满在一块儿十五天,你们笑话我想嫁宋老二吗,啊呸,要我说,嫁老宋家的男人,就不如嫁头驴,嫁头驴,它还能一年四季陪着我呢。”苏向晚突然回头,一手叉着腰,高声就说:“我分明是让老二喊老三帮我喂喂驴,啥就叫个想嫁老二了,宋家庄的叔叔伯伯,大爷大婶儿们,你们看看我怀里的吱吱,你们还天天背语录呢,学红宝书呢,我就问一句,领袖让你们这么造谣生事,骂个寡妇了吗?” “不是你婆婆说,你想嫁老二。”人群里,有人高声就说。 苏向晚一眼看过去,认出来了,这是拖拉机手宋建国,熊蛋的爹。 苏向晚跺着脚,再啊呸了一声:“我婆婆还说,你家熊蛋是个二傻子呢,那我问你,熊蛋是二傻子吗?” 宋建国一想也是哦,立马就把嘴闭上,不说话了。 苏向晚这一通,跟机关枪哒哒哒似的。 宋家庄的人本来就朴实,再说了,现在这个社会,领袖比天大,大家一听苏向晚把领袖都搬出来了,顿时,刚才笑话她的人,全把嘴巴闭上了。 说实话,看着小吱吱那么点儿孩子,一岁多了,因为营养不良都还没学会走咱,能不可怜吗? “向晚,自家的矛盾自家解决,你赶紧给我下去。”宋光光拍着桌子呢。 “好,社员有难支队长不管,老宋家的人欺负我,按理来说,我就可以寻求妇联的帮助,红星公社妇联主任孙淑芬在哪儿,你看见了吗,有妇女要寻求你的帮助。” 每个公社都有一个妇联主任,是帮助妇女们解决生活中的难题的,比如说挨丈夫打啦,挨婆婆虐待啦,其实都可以寻求妇联来解决。 这是新中华从一成立,就设定的部门。 但是设定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却困难。 为啥呢? 因为说是妇联主任,大多数也全是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们兼任,她们自己都没有领会到中央的精神,又何谈替妇女们作主? </div> </div> 第4节 所以,原身在死了丈夫,又受了婆婆虐待,还吃不饱的情况下,原本可以寻求妇联帮助的。 但是,她和宋家庄的所有妇女一样,压根儿就不知道红星公社宋家庄生产队还有个妇联主任了。 而红星公社的妇联主任就是宋老太的妯娌,宋光光的妻子孙淑芬。 苏向晚于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叫,可就是撇清两家的亲属关系,把这事儿给上到公事公办的地步了。 毕竟宋光光两口子,打心眼儿里的,也是瞧不起她这个水性杨花了。 “说吧,有啥事要我帮你解决?”孙淑芬很讨厌苏向晚,当然也没好语气。 “主任,我有个东西,不能给别人看,但我得给你一个人看,你能跟我到主席台的后面吗?” “那就到我办公室,我倒要看看,你有啥给我好看的。”孙淑芬说着,就进了旁边的砖瓦房,当然,也是她的办公室。 但是,令孙淑芬没想到的是,一进办公室,这怀里抱着娃的,瘦骨嶙峋的妇女,当着她的面一把就把胸膛给撸起来了。 原身毕竟也才二十四岁,十七岁生的第一胎两个娃,虽说生了仨个娃,到底她生娃的时候还小,又一直在劳动,身体恢复的快。 只是,肋骨深陷,小腹凹了进去,一看就是常年挨饿过的样子。 紧接着,她抬起头来就问:“主任,除了五八五九六四的时候,你还见过那个女人的身上,能挤出这东西来?” 半红半白半奶半血的东西,一滴滴在孩子嘴上。 小丫头荒不择口的舔着。 孩子吃母亲的血,这事儿,确实只有五八五九才有过。 孙淑芬就算再看不起苏向晚,毕竟大家皆是女人啊。 而原身呢,因为怕羞,耻于给人看自己的私处,所以宁可上吊,宁可饿死小闺女,也不肯来寻求帮助。 孙淑芬在这一刻,可不是瞧不起隔房儿媳妇的农村妇女,她在一瞬间就化身成了肩负着正义的妇联主任。 于是,宋老太给唤了进来。 妇联主任,要替苏向晚作主了。 “大嫂,我说你们家又不是没钱,好歹老二在当兵,老大死前也是在外工作,给家拿过钱的人,你们就不能想办法给这娃买点儿奶粉?”孙淑芬说。 宋老太点头跟捣蒜似的:“买买买,不就一罐奶粉嘛,我买不就成了嘛,至于闹的这样大吗?” 苏向晚听了就只有冷笑。 因为从原身的回忆里,她再清楚不过宋老太的为人。 她恨苏向晚,恨吱吱,恨不能这俩人一起死了才高兴。 原来啊,宋老大的工作保密性强,而且因为生死无问嘛,当时急着跟苏向晚结了婚,大概呆了个两三天,就去单位报道了。 这不,原身一胎生了俩儿子,丈夫在外时时寄钱回来,一家人倒还其乐融融的。 结果就在两年前,宋老大正好有个休假,但就算休假,他也出不了冬风市,于是让弟弟宋老二把原身带到冬风市,俩人在结婚第五年后,才见了第二面。 但是就见了那一面之后,原身回到秦州才不久,冬风市就寄来了宣告着宋老大牺牲的信件。 在宋老太的心里,自己顶天立地,长的跟存折,哦不,印钞机似的大儿子,就是叫苏向晚和吱吱两个克死的。 她又岂能不恨她们。 “我不要奶粉,我只要钱。”苏向晚目标非常的明确。 “你疯了,家里十几口人,老三两口子还窝在村里当社员,青玉还要嫁人备嫁妆,我哪有钱给你?” “妈,我就只问你,老大的死,是不是有人寄了封信回家来,你们才知道的?” “是,他工作特殊,你大字不识,我们跟你讲不清楚。” “有一种工作,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但若有一天,共和国十号信箱来信,信中有一张烈士证。然后,还有一张汇款单,就意味着,那个人已经死了。而那张汇款单上的钱数字,你要我说出来吗?”苏向晚一字一顿的说。 她不是原身,没有原身那么急躁,吵架只拣最精准的来:“你们也是因为收到了十号信箱寄来的信,收到烈士证,才确定宋老大死了的,对吗?但是,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说,那张汇款单上,总共有多少钱吗?” 要说宋老大,可谓是整个红星公社最神秘的人物了。 原本,他是宋家庄第一个参军的人,但是,他每每回来,却从不穿军装。 他活着的时候,隔仨月给原身寄一回钱,每回三十块。 所以,原身一直过的富裕着呢,养孩子也不算难事。 直到那封夹着烈士证的信被寄来,宋老太使了个心眼儿,隐瞒了那笔钱数字,然后,满腹仇恨的,开始虐待原身。 听苏向晚提起钱来,宋老太心头突然一颤,因为那笔钱数额太大,她根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好啦,你不要再说了,我就问你,你要多少钱?” 苏向晚伸了三根指头出来:“五十,我要五十块。” “你疯了,你咋不把我卖了,卖五十块来你自己去浪花。” “呸,我要的有凭有据,我丈夫死了,闺女嗷嗷叫奶粉,我丈夫是烈士,就肯定有笔抚恤款,就该有我的一份。” 宋老太也伸了三根指头出来:“我顶多给你五毛钱,你想再要多的,没有。” “那我就要到大喇叭上喊一声,宋老大死后,国家给了你们俩老多少赔偿款。” 苏向晚分毫不让。 毕竟就这会儿,外头的社员们都顶好奇的等着呢,也想知道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的工作,人死了能赔多少钱。 宋老太气的头晕哟,真晕啊。 五十块,那可是抚恤款的十分之一哟,她还指望着那笔钱给自己养老,给老三弄个正式工作,给青玉办嫁妆呢。 “十块,再多了没有,你要再敢多要,我立马喝农药。” 真要宋老太喝了农药,苏向晚就是个逼死婆婆,小样儿的,就问你怕不怕。 “十块就十块,我要你当着妇女主任的面把钱给我。”先少要一点解个急,再图多的。 宋老太拍着自己的胸口,十块呀,现在一个工人一月顶多十八块工资,这不是割肉,这是挖她的心啦。 摸了一张大团结出来,老太太直接扔到了地上,拉起青玉,转身就走。 还是狗蛋儿眼疾手快,一把从地上捡起来,就交到妈妈手里了。 “青玉,你可瞧见了吧,你大嫂这是要造反,我就问你怎么办?” 青玉自己也是死了丈夫的,当然,给婆婆逼的呆不住才回的宋家庄,这会儿兔死狐悲,倒还有点儿伤感:“她也不容易,一天给家里工分挣的最多,就算仨孩子,也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妈,你就稍微的补贴大嫂一点吧。” “可她克死了你哥啊。”宋老太撕着胸膛叹着气:“我苦命的老大哟。” “那金贵他爸,也是我克死的?”青玉白了她妈一眼:“差不多就得了,大哥所有的钱不是全你攥着呢嘛?就给她十块能怎么样,饿死小吱吱你就高兴啦?” “是她自己想饿死吱吱,好去冬风市找你二哥的,你不知道?”你看,老太太啥都清楚。 她清楚的知道,苏向晚想卖孩子,想跑到部队上去找老二,但她啥也不说,她就只会不停的逼,逼着儿媳妇走投无路,卖儿卖女。 “要不是她跟个傻子似的喜欢我二哥,人长的又漂亮,身段儿又好,还能劳动,会呆在咱家让你揉捏?”青玉啥都清楚。 当然,原身喜欢小叔子这事儿,她自己就从来没掩饰过,你说她傻不傻。 苏向晚拿到了钱,转身就对孙淑芬说:“妇联主任,你恐怕还得给我开个介绍信。” “好好儿的,你要介绍信干啥?” “妇联主任,我是一个普通社员,没有买奶粉的资格,但我家驴他爹可是烈士啊,烈士的孩子吃不起奶粉,这国家肯定会管,您只要开一个烈士家属办事函,再把驴他爹的烈士证给我,我拿着到供销社,看能不能争取到一罐奶粉来。” 这话,其实里面打着含糊呢。 就比如说,贵单位,只要不是指定的单位,那么,苏向晚去哪个单位都是可以的。 而孙淑芬了,就算是妇联主任,也是丈夫给她凭关系放的,她会写的字儿也不多。 而此刻,为了显示自己一个妇联主任的能力。 她打开抽屉,掏出章子来,一字一顿,嘴咬着笔头儿蘸湿了,磨蹭半天,才写出一份函来。 啪的一下,章子一盖,好了,一份生产支队的介绍信,苏向晚就拿到手了。 而宋老大的烈士勋章和烈士证呢,那一直是当做整个村里最大的荣誉挂在村队的办公室里的。 现在为了买奶粉嘛,由孙淑芬主持着,并宋光光的见证下,恭恭敬敬的,就交给苏向晚了。 而且,因为孩子实在饿的急,孙淑芬破例的,还给了苏向晚两勺奶粉,暂时安抚一下嗷嗷叫的小吱吱。 苏向晚拿着信和烈士证,环顾着这个小村庄,就发现莫名的熟悉呀。 一个作者,在设定,并且写文章的时候,难免要代入自己。 所以说呀,苏小南所设定的宋家庄,其实和苏向晚的老家一模一样,不过老宋家这家人,是她凭空设定出来的。 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老家,看着熟悉的山,熟悉的水,呼吸着清咧的空气,看着扫的干干净净,一丝荒草也没有的大路小路,一户户的四合院。 把宋老太气的直跳脚,可苏向晚的心情却舒畅着呢。 好吧,有这两样东西,她就可以抄宋老太的老窝,把抚恤款争取过来,养孩子了。 她相信,不论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论书中给这仨孩子安排了怎样的命运。 想她上辈子可是在世界五百强的重型农机场工作过的,又还有两年在农村的支教经验,可以说,虽然是个城里孩子,但是对于农村生活,那是非常非常有经验的。 她就不信,这仨孩子她养不好。 第5章 抚恤款 夏日的晌午,是真热,回到家里,顶儿漏雨的屋子,一张只铺着竹席的土炕,墙上灰絮挂了至少一尺的长,一股呛人的味儿。 苏向晚把小吱吱放到炕上,款款的从兜里掏出装着奶粉的小纸包来。 农村的灶火她上辈子支教的时候生过,倒不算太难,一把柴架进去,水已经烧开了,她赶忙又把水端到外头,再把奶粉冲进去。 吹凉奶粉的时候,孩子已经哭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把一只半豁拉的破碗坐冷水里给坐凉了,苏向晚才喂过去,孩子已经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妈,还饿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偷一只梨回来?”小狗蛋围在妈妈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的,跟只小哈吧狗儿似的呢。 不比驴蛋是男主,虽然小时候苦和累,还变成了残疾人,但总有男主光环罩着,回回大难不死。 这孩子从小,就因为原身的鼓励,惯下了一个小偷小摸的毛病。 </div> </div> 第5节 今天一只梨,明天一颗瓜,到后面渐渐的,越偷越大。 再后来,在被母亲卖掉之后,他就长成了书中叫人胆寒的,阴鸷,偏执,无人能敌的大反派。 而书尾最大的高潮,就是驴蛋和狗蛋兄弟之间,也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较量,与最终的厮杀。 不过,现在的狗蛋儿还单纯着呢,全然没有书中终极大反派那么的,威风凛凛的样子。 “狗蛋儿,就算是咱们的梨,咱们也得光明正大的争回来,可不能再偷了,好吗?”苏向晚给自己洗了把脸,烂成絮子的毛巾拍这孩子脸上了。 “可妈说了那是咱家的梨树。”小狗蛋儿两只大眼睛,一脸的认真,正说着,妈一只毛巾捂上来,呵,擦下来一团子的黑。 “是咱们的,也得先确定了归属权,等那棵树明确属于咱家的,咱们才能再吃。”苏向晚确定的说。 好吧,孩子大概是明白了,坚定的点头:“只要妈妈说啥时候可以摘,我才能摘,对吗?” “对。” “那咱们现在要去下地,挣工分了吗?” 小狗蛋儿说着,就准备要出门去提自己的粪篓子了。 这么小的孩子,在家还得拾粪,一天挣两个工分呢。 没办法,他们虽小却死了爹,只得自己给自己挣工分糊口。 “狗蛋儿,今天咱们不拾粪,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妈带你去集上,咱们给妹儿买奶粉。” “妈妈,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原来一样啦。”狗蛋怯怯的,但又点儿惴惴的说。 要知道,原身在丈夫活着的时候,其实也是特别温柔,爱孩子的。 但从烈士证被寄来的那天起,她就性情大变了。 动不动就指着俩儿子骂是孽障,孽种,至于小吱吱,那更是,要不是公社为了她怀的是烈士遗孤不让打胎,她早就打掉了。 “是不是变的更可爱,更迷人了呢?”苏向晚极其佻皮的,就逗了一下这孩子。 小家伙立刻就脸红了:“妈妈一直都漂亮,也很温柔的,就算这两年变了,也是因为伤心爸爸的死,对吗?” 顿了顿,孩子又说:“妈妈,你还记不记得,我死了的爸爸到底长个啥样子啊。” 两年前,原身不是远赴冬风市,见过一回丈夫嘛。 为了怕费钱费伙食费,当然,也是因为怕俩儿子拖累自己,原身去的时候并没有带这俩大儿子。 结果就是,俩孩子长到六岁多了,居然都没见过爸的面。 而在原身的记忆里,那一次旅行是很愉快的。 不过愉快的原因,是因为她是跟宋老二一起去的。 住过宾馆,吃过糖和饼干,好像还在沙漠里兜过风。 当然,那一回也把原身的心给惯野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了,可她还想住宾馆,吃好吃的,开着大汽车在沙漠里兜风。 于是,她才会在小叔子回家之后,不择手段的想要接近小叔子。 甚至于,卖掉孩子之后,拿着钱,专门搭火车去找宋老二,想跟人家悄悄在一起。 因为她总觉得,那样的生活,小叔子也能给她嘛。 这一日家里倒是再没起事非。 到了夜里,照例是要给家里养的两头驴喂草的。 这驴,是原身的陪嫁嫁妆,一头驴一天送到队里,也能挣十个工分,因为是自己的东西嘛,原本都是原身喂的。 半夜奶孩子又奶驴的,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不过今晚,苏向晚半夜给驴吵醒,就发现劳累了一整天的公公,半夜爬起来,在给驴添草呢。 好吧,公公这个性格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为了家庭和谐,他是愿意把自己给累死的那种人。 苏向晚睡了个好觉,只可惜太饿,早上起来肚子咕噜噜的叫。 小老鼠似的小闺女醒来半天了,哭起来也像只老鼠,吱吱的叫着。 昨天孙淑芬给的两勺奶粉夜里就冲完了,不得已,忍着痛苏向晚又把奶头给了娃儿,大约昨天终于吃了点东西,孩子能吮到奶,而不是血,她也就不那么疼了。 早上起来,厨房收拾的很干净。 “青玉,你们早上吃的啥,咋没我的饭?”苏向晚于是问正在刷锅的宋青玉。 宋青玉努了努嘴,指着案头上一粗瓷瓦还沾着点儿油气的,也看不清是啥的东西说:“大嫂起的那么晚,我们怎么可能等你?这是给你留的剩饭,快吃吧。” 不过,青玉还是特不高兴的说:“嫂子,咱爸白天本来就累,晚上还让他起来喂驴,这不合适吧?” 苏向晚特无所谓的说:“那又不是我爸,我不心疼。” 言下之意,你自己的爸自己都不心疼,我会心疼? 大嫂端着碗酸拌汤,咕嘟咕嘟,大口的喝着,全然没有因为难喝而皱眉头。 虽然宋青玉也是个女人,但是在她见过的女人里面,苏向晚那是排得上号的漂亮。 尤其那双眼睛,稍一挑,水灵灵的,至于皮肤,青玉整天在家捂着,都没她的白。 就一点,满脑子都是她二哥宋庭秀,也不知道她那脑子是咋长的。 把一碗酸拌汤全喝喝完,还拿筷子把碗里的酸菜仔细的挑完,苏向晚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碗。 这么难吃的饭她都能吃的津津有味,可见人真是饿不得啊。 一个狗蛋,一个驴蛋,简直跟那秦叔宝和尉迟恭似的,就在外面站着,给苏向晚守着门呢。 “你俩,跟我一起去买奶粉,好不好?”苏向晚于是问说。 狗蛋连连儿的点头呢:“好啊妈妈,我最爱赶集啦。” 驴蛋却是忙摆手呢:“妈,你们去吧,我在家呆着就行了。” “不许再去拾粪,拾的身上臭烘烘的,晚上睡觉,我都懒得要你。”苏向晚指着驴蛋的鼻子说。 驴蛋使劲儿点头呢:“放心吧妈,我不拾粪,我就在家等着你,真的。” 到了集上是要花钱的,多一个孩子去,得多花一分钱啊,驴蛋不敢去。 不过,他还是追到村口,眼巴巴的看着妈妈拉着弟弟,背着妹妹走上了烈阳照晒的大路,就盘腿坐在树荫里,一直一直的看着。 其实,孩子更怕的是,妈妈兜里揣着十块钱呢,这趟走了,会不会就再也不回来啦。 “天啦,你大嫂上了个吊,比原来厉害多了,得亏她没再提抚恤金,那笔钱咱可得看好呢。”看苏向晚出了门,宋老太大松了一口气。 昨天看儿媳妇突然发疯闹起来,老太太还怕儿媳妇要分儿子的抚恤款呢,如果那样,她至少要损失个一二百吧,没想到她要了十块钱之后,就跟没事人似的啦。 宋青玉略带埋怨的说:“五百块啊,妈,家里用钱的地方是多,给我挪点儿,您养老留点儿是本分,但你把要给我三哥跑工作的那份给我大嫂吧,凭啥哥哥死了,抚恤金给弟弟不给人儿媳妇,这样会亏人的。” “你三哥那么好的人材,凭啥就落在农村,他难道不需要打点个正式工作?”老太太有理着呢:“据说清水峡水库的修建要重启,继续建大水库,建水电站,你大姐夫说,能帮他在电站找个好工作呢,我得攒着钱,给你三哥跑工作。” “你就偏老三吧,他就嘴甜会说,你当他真会给你养老?”宋青玉瞪了老太太一眼:“你还不如把钱全给我呢,你要病了瘫了,我养你十年,老三养不了你十天,真的。” “反正这钱就是喂狗,也不给苏向晚。”宋老太就不信了,苏向晚能从自己手里要走钱。 但是,苏向晚要拿钱,会问老太太要吗? 笑话,身为一个现代人,她有更高级的手段,直接把钱拿到手。 出宋家庄,有两个地方可赶集,一是新兴乡,二是红星公社,红星公社近点儿,两公里路程,新兴乡得四公里路。 背着一个,牵着一个,虽说大清早儿的,但是阳光又炽热又刺眼。 不用凭原身的记忆,这条路苏向晚回家的时候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 “狗蛋儿,要妈背你吗?”走几步,回头看看六岁多的小狗蛋,苏向晚问说。 “不用。”小狗蛋跑的欢快着呢:“你还记得不,那一回你从冬风市回来,我和我哥就在这儿等你,妈妈,那天的你可真漂亮啊。” 当然,现在的妈妈也漂亮。 但那时候她穿着崭新的青工装,编着大辫子,戴着奶奶现在戴的那块浪琴表,才叫真漂亮啊。 到了新兴乡,呵,今天赶集,可热闹了。 就在集市的口子上,苏向晚就闻到一股熟悉的乡味儿,啊,真是,窜鼻的葱花味儿。 “妈,这儿有个炸油圈圈的地方,咱们跑过去,成吗?” “为啥?” “这两年每回咱来,不都是跑过去的吗,因为太香啦,咱会受不了那个馋,魂儿会给勾走下油锅的。” 油圈圈,是老秦州的一种特产,发面和着烫面,和在一起,里面加上葱花、香油和盐巴,以及苦豆子,下油锅炸出来,皮上一层焦面,脆的掉渣,里面却是软嫩的跟蜂窝似的,一只只的蜂窝子眼里还汪着油,还有诱人的葱花香味儿,不过一个价儿可大着呢,就现在也得一毛五分钱。 原身原来经济宽裕,倒是经常吃这东西。 那不后来丈夫死了嘛,没钱给孩子买东西吃,就总跟孩子说:“到了油圈圈的摊子前,咱得跑过去啊,要不然,魂儿就会被勾到油锅里炸没的。” 所以,狗蛋儿这就准备,要冲过去了。 “来,大娘,我要买四个油圈圈。”苏向晚故意走到摊子前,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甩着,同时给狗蛋飞个媚眼儿。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咱又有钱了。” 热烫烫的大油圈儿,一把撕开,那叫一个软嫩香,苏向晚花了六毛钱买了四个回来,先把三个拿草绳儿串提了,再把一个撕开,滚烫掉渣的,就给了狗蛋儿半个。 “妈,这油圈圈可真香。”狗蛋咬了一口,大声的说。 孩子激动啊,因为好久,都没有见过妈妈这么爽朗大方了。 苏向晚自己也咬了一口,只能说,没有添加没剂的食物,小麦粉的筋道和清油香揉杂在一起,香,确实香。 回头一看小吱吱,她咬开外皮儿,给了她一口软囊囊的,才一岁的小丫头,香的啊,直眨巴眨巴着嘴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天啦,我的一二百块保住了。 苏向晚:咱要要钱,那是五百块连本带金一起要,嘻嘻。 作者:放心吧,明天,连本带息,所有的钱都是苏向晚哒。 </div> </div> 第6节 第6章 挂失折子 今天因为逢赶集,乡上挺热闹的。 红红的小嘴巴一嘟一嘟的,小吱吱也在尝油圈圈的香味儿了。 从来没有笑过,只会吱吱叫的小丫头突然就软囔囔的,叫了一声妈妈。 才一岁的小婴儿啊,瘦脱了像,眼窝深深的,声音里透着股子暖香香的奶甜味儿。 这是苏向晚见过最漂亮的小婴儿了。 哦,她想起这个小婴儿像谁了,像她上辈子的妹妹,而她妹妹在六岁就死了,因为也没病没灾的,孩子突然没了,苏向晚一家都大受打击,好久没有喘过气来。 而她的妹妹,就叫吱吱。 苏小南这是把她的妹妹也给写进书里来了,而且,还给吱吱安排了悲惨到苏向晚都无法说出口的命运。 咬牙切齿,苏向晚对空说:“苏小南,如果这辈子再能碰到你,我要把你放到滚水里滚三遍,再放到雪水里揉三遍,然后再放到碱水里搓上三茬子,少一样都不算我虐了你,不信你等着。” 新兴乡只有供销社,供销社里的奶粉当然是凭票的,没票当然买不来。 至于拿烈士证争取奶粉,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供销社里只有售货员,售货员按章办事,奶粉那么紧俏的东西,就算你再是烈士军属,没有上级命令和文件,人家怎么可能给你。 所以苏向晚压根儿就不进供销社,她在集市上转着,不一会儿就见了好几个干部模样的男人,一只大黑袋子在路边站着,显然了,这些都是手里票多,用不完,来兜售东西的干部们。 “哟,这不是苏向晚?”有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忽然就说:“咋,听说你昨天又闹自杀啦?” 苏向晚迎面一认,脱口而出:“哟,赵干部,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这赵干部名叫赵国栋,据说在省城可是高干家庭的孩子,响应领袖号召,主动下放来锻炼的。 他是乡上的辅导员,也在红星大队的信用所工作,上一回原身自杀,他还到卫生院辅导,开解过原身呢。 用他的话说,寻死不是唯一解脱,毕竟丈夫已经死了,只要她想,勇敢的走出那个禁锢着她的家,她就可以获得重生。 不过,原身心里不是还想着小叔子嘛,压根儿就没有把赵干部的话听到耳朵里。 她只想着,自己任劳任怨,小叔子回来见到了肯定会高兴,是不是也就会喜欢自己呢。 原身没别的毛病,就是傻。 文文静静,个儿挺高,还戴着个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干部。 他提着只公文包,鼓鼓囊囊的,显然了嘛,肯定是在卖东西。 “你有啥想要的东西没?”说着,赵干部很小心的就打开了自己的黑皮包。 嗯,里面有一罐奶粉,还有一罐麦乳精,这俩样东西搭配起来,是目前最流行,也最奢侈的吃法了。 这肯定是自家带来的,赵干部估计缺钱,拿到街上来换钱了。 要有奶粉和麦乳精,苏向晚就可以给小吱吱断奶了。 “赵干部那奶粉多少钱,麦乳精了?”苏向晚说着,就把自己背上背着的小闺女给这干部展了一展。 大学生呀,可是心肠最软的,她现在没多少钱,得尽力表现出自己拖家带口的可怜样儿来,宰这个大肥羊。 你看他脚上的皮鞋,再看他手腕上的表,显然了的,虽说下放了,但家庭条件好着呢嘛。 “就,就一块钱一罐吧,你要,我全给你。” 苏向晚一路问了过来,别人一罐都要五块钱,他居然只卖一块,好吧,果然心软还是读书人。 于是,一罐麦乳精,一罐奶粉,苏向晚拿到手了,再递一张大团结过去,等他一块一块的,找回八块钱来,这就两清了。 “小苏同志,你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当时在医院不也对你说过,只要你想,组织,政府,还有我,都会在你的身后。”又鼓起勇气来,赵国栋敛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就说。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接到任务后,到医院作调解时,看到的,苏向晚的样子。 婆婆小声嘟囔的,骂她克死自己的儿子还不肯消停。 而苏向晚呢,苍白着一张脸,躺在病床上,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病床边垂下,两道蛾眉紧簇,苍白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睛格外的大,睫毛像蝶翼般的颤着。 不知怎么地,就叫赵国栋想起那幅著名的油画《马拉之死》来。 是从那一瞬间起,这个女人,他就再也没有忘记过了。 “赵干部,咱先不说这个,我有个特重要的事儿,要找您帮忙。”苏向晚立刻就说。 好吧,在原书中,这个赵国栋其实追求过原身很久呢。 毕竟宋老大已经死了嘛,原身肯定是要再嫁的。 但是,就在这个赵干部动了心思,想追求原身的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要给贬牛棚里去了。 可怜啊。 “你不是在红星乡的信用社办公嘛,乡信用社肯定认得人的,对不对,我想办个事儿,但我不敢进信用社。”苏向晚装出不识字的劳动妇女特有的怯懦来,惴惴不安的说。 赵国栋一拍手:“这有什么,走,我带你去。” 现在的广大农村,信用社是唯一的银行。 “王家慧同志,这位是宋青山的家属,她有点儿事要咨询你一下,你帮她参谋参谋?”果然,赵国栋跟里面的柜员挺熟的。 “国栋,哪个宋青山啊,是不是咱乡那个烈士?” 原本原身每每来取钱,问三句答一句的柜员王家慧可热络了,直接把柜台啪一把拉起来,笑眯眯的,就问说。 苏向晚一字排开,她就把介绍信,还有宋老大的烈士证明,以及自己和宋老大的结婚证全推了进去。 “王家慧同志,是这样的。我家属不是光荣牺牲了嘛,但他的户头一直开着呢,没销,对不对?” 一个农村妇女,背一个抱一个,还有介绍信,又有结婚证,手续就是齐全的。 “对啊,烈士开着户,是因为很有可能组织上还要给他汇钱,所以这个烈士证你们得保管好,据说现在上面有新政策,以后取烈士的抚恤款,是烈士本人名字开的户的话,要拿烈士证呢。”王家慧解释说。 苏向晚拍了把大腿,说:“可是,我们家的折子丢了,怕万一别人拿去,把钱取走了呢。王同志你能不能把它帮我挂失了去。” 柜员可热情,办起事儿来辟哩啪啦的:“苏大姐,折子已经挂失好了,但是,补办好的折子得从县城里往出寄,最后会寄到你们红星公社,你记着查收就是了?” 要说能办这么痛快,那全是赵干部的功劳。 这个王家慧,心里有点儿喜欢赵干部,这上苏向晚是知道的。 “那您能告诉我,现在账户上有多少钱吗?”苏向晚关心的是这个。 柜员低头,大概是在翻总账:“总共五百零十六块,五百是本金,十六是两年的利息。” “好,同志,谢谢您啊。” 果然,五百块原封不动,还在户头上放着呢。 当然了,这个户头上的钱,可是大事儿,毕竟一个儿子尸骨无还的死了嘛,宋老太在把苏向晚赶走之前,还不敢动用它。 而现在这一挂失,等新折子寄回来,苏向晚自己拿到手里,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 只能说,面对高科技的力量,农民大爷大娘们的小米加步枪,它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啊。 原路返回,太阳够大,天也够热的啊。 赵干部执意要送,盛情难怯,苏向晚就只好跟他一起走到红星公社。 狗蛋儿不是走不动了嘛,赵干部自告奋勇,就把他给背上了。 沿途俩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 那不到了红星公社,赵干部就该回去了。 可是狗蛋还睡在赵干部的肩上了,睡梦里,他居然还喊了一声:“爸爸。”好吧,孩子在说梦话。 赵干部愣了愣,突然就笑了:“这孩子,喊的真叫我心里酸酸的呢,小苏同志,宋老大再是烈士,也死了两年了,你就没有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吗?” 苏向晚早看出来了,狗蛋其实是在装睡。 她没回答赵干部的话,却故意说:“赵干部,既然这孩子喜欢喊你叫爸爸,那我把他送你算了,我先走了啊,再见。” 回头走了没两步,狗蛋跟条小狼狗儿似的在后面赶呢:“妈妈,妈妈。我不要爸爸,我只要妈妈一个人。” 小样儿,就说嘛,这小崽子,肯定是看着人家赵干部长的帅气,想给妈妈乱拉媒了。 这不,驴蛋虽然没有跟着妈妈去,但是一直在村边的大柳树下,定定的往着村口呢。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爸的孩子贴墙走。 贴墙走的辛酸味儿,驴蛋已经体会了两年了。 但是,要是再没了妈妈,他就真是贴着墙根的一颗草了。 他很害怕妈妈因为受不了奶奶的欺凌而悄悄走掉,但是,又不得不让妈妈去给妹妹买奶粉,这不,正痴痴的,坐在路边等着呢。 “你个驴蛋,一整天了找不到你,还不赶紧给我捡粪去,怎么又在偷懒。” “我在等我妈妈,而且我妈妈说,拾粪会让我身上变的臭臭的,这样不好。”驴蛋高声说。 宋老太一听气坏了:“你妈克死了你爸,那就是个克夫命,你是她生的,可不就是天生捡粪的命,不捡粪哪来的吃的,赶紧,去捡粪。” 说着,一个粪筐子已经套孩子脖子上了。 结果,粪筐子给正好赶来的苏向晚一把夺了回来,半筐子粪就兜老太太头上了。 苏向晚冷冷看着她,说:“老太太你给我记住喽,我和你可没什么亲情,你自己怎么虐待我的你清楚,我也清楚,但我从今往后不会再忍了,你以后再给我儿子挎粪筐子,我就往你头上倒驴粪,牛粪,马粪,要不小心一脚把你踹粪堆子里,那也是你活该。” 宋老太一把摘了筐子,指着苏向晚,一巴掌就要搧过去。 苏向晚袖子一挽,却是一声尖叫:“看啊,大家快来看啊,杀千刀的宋老大他妈又在赶守寡的儿媳妇起身啦。” 但她手里可分毫不让,还有半筐子粪呢,可劲儿的往老太太头上洒着。 老太太给粪泼的喘不过气来,好容易扭上儿媳妇的胳膊,头上的粪刨完了,可儿媳妇却不动手,支着给她打了。 “咋又打起来了?”经过的是支队长宋光光:“大嫂,打儿媳妇能不能回家打,你也是新时代的妇女,能不能不要把旧社会的那一套总用在儿媳妇身上?” 老太太指着自己身上:“哎老二你看看,你看我这满身的粪。” 可是,驴粪羊粪那是干东西,这时候因为老太太的扑打,都掉地上了,她身上哪儿还有? 满地的粪,苏向晚一手指上宋老太,高声说:“她泼我粪,她还打我呢,二叔,你自己说说,咋评理?” 宋光光一把就把宋老太拉住了:“大嫂,好歹打儿媳妇回家打成吗,你在大路上这样耍泼,我让我这个村长咋做人?” 两年了,只有宋老太打苏向晚,苏向晚这还是头一回动手。 </div> </div> 第7节 搁谁,谁也不相信她打人了,对吧。 苏向晚冷冷扫了老太太一眼,拉起狗蛋儿,走了。 搞栽赃,农村妇女撒泼这一套,她可是行家呢。 “妈妈,妈妈。”驴蛋追在苏向晚身后,悄声的喊着。 好吧,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了,总之,妈妈没有拿着钱悄悄儿的离开村子,她回来了。 还给他买了他最爱吃的油圈圈呢。 这一切,都是小驴蛋梦寐以求的,也是他最想要的。 夕阳,晚霞,垂柳,在这一刻,这个山村,还有妈妈瘦瘦的背影,她背上两只眼睛明啾啾的小妹妹,以及瘦的跟只猴子一样的小狗蛋儿,都给蒙着一层金色,可好看可好看了。 那就是幸福的光辉吧,它是金色的。 驴蛋不停的说,真好,真好啊。 苏向晚轻轻伸了伸手,驴蛋立刻就把她的手给拽上了。 “想跟奶奶分家吗?”她摇了摇孩子的手,问说。 驴蛋和狗蛋两的眸子里,通时燃起火了,都在齐声点头呢:“想。” “咱们现在啊,就准备分家。”苏向晚声音特轻盈的,就说。 没错,在原著中,就在这一两天中,在外当兵的宋老二就要回乡探亲了。 原本,原身卖孩子,以及主动献身,又悄悄跑到冬风市去找小叔子的一系列剧情将会上演。 苏向晚既然掌握着原著剧情,当然对这一切无所畏惧。 她现在所求的,当然就是借着小叔子这个一年一度如约而至的春风,痛痛快快的打土豪,分家产啦。 第7章 老二回家 大清早的,家里居然做的是干饭。 当然,所谓的干饭也不过一盘土豆丝,再加几个苞谷面垛子而已。 宋老三和方苞玉两口子,常年装病偷懒不下田,躲在红星公社,方苞玉的娘家躲清凉的,居然也回来了。 方苞玉的娘家爹是红星公社的仓库保管员,是个瘸子,但人家三代根红苗正,爷爷可是参加过抗战的。 那叫什么来着,祖坟上冒青烟呐。 一个仓库保管员,能让三辈人都吃享不尽。 而且,她大哥方高地,娶的就是宋老太的大闺女宋大花,俩家子属于是换亲,亲上加亲的那种。 所以,老太太的心,明显的偏着老三呢。 今天的谷垛子里放了点糖精,不显得那么酸了。 “大嫂,你一年四季在家劳苦功高,赶紧吃吧。”方苞玉笑着说。 她家大崽子宋福今天也跟来了,还在嫌弃呢:“妈,这是啥呀,猪食似的,我不吃,咱回我外公家吃油馍吧。” 方苞玉拍了儿子一巴掌:“胡说,外公家哪来的油馍吃,赶紧吃你的饭。” 金贵喜欢吃土豆丝,顿时就把整盘给霸占上了:“今天谁也甭跟我抢啊,尤其是你,狗蛋,你看你那馋的猪样儿。” 宋老三说了一句:“狗蛋,吃呀,为啥不吃?” 宋老太今天就是一尊弥勒佛,也是笑眯眯的呢:“都吃,大家都吃。” 昨晚她一翻日历,发现今天就该是二儿子一年一度休假的日子,二儿子一年四季,每月二十块津贴雷打不动的寄回来让她攒家底儿,给她养老,她当然得给二儿子展现一个,其乐融融,顿顿拌干饭的大家庭来不是? 结果,就有不听话的。 狗蛋在大家的鼓励下,刚一动筷子,啪一声:“狗崽子,一边去。” 是那个给惯坏了的金贵。 而狗蛋呢,一直被金贵和宋福打压,又被自己最爱的亲妈卖掉,小时候又怂又窝囊,但将来却会性情大变,阴暗,残忍,像金贵啊,宋福啊这几个孩子,最后都会因为他的栽赃而坐牢,或者出车祸,废手残腿,下场凄凉。 当然了,苏向晚当初看书的时候,也特讨厌狗蛋。 但通过几天的接触她发现了,狗蛋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跟小时候这些孩子的欺压可不无关系。 毕竟,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把人欺负的这么惨,难道就不兴狗蛋爆发一下? 苏向晚心头蓦然腾起一股怒火,一把就把金贵的头给揉到了狗蛋的面前:“狗蛋,打他。” “妈,我不敢。”狗蛋说。 苏向晚顿时恼了:“人家敢打你,你为什么不敢打他?” 给惯坏了的小金贵张牙舞爬的呢:“狗蛋,臭狗崽子,我看你敢打我。” 狗蛋还是不敢,但是苏向晚扭着金贵的头呢,眼神里那种神情,是你小狗蛋不打,我今天就吃了你的样子。 狗蛋再看周围。 奇了怪了,奶奶装做没看见呢。 爷爷在这种事情上,几乎是不出头的。 三叔和三婶并宋福,那是超出老宋家一家人的存在,根本不会管这家的事情。 孩子的手渐渐的伸出来了,终于,他鼓起勇气来,轻轻的搧了金贵一巴掌。 然后,他立刻就是一躲。 本来,他以为金贵还要扑上来打他呢,结果呢,爷爷重重的吭了一气,吓的金贵屁也没敢放一个。 小姑宋青玉就在厨房里端汤呢,本来觉得儿子受了委屈,想说句啥的,但听老爹吭了一声,就啥也没敢再说。 昨晚吃的又香又酥的大油圈圈早都消化光了。 苏向晚端起苞谷垛子咬了一大口,再给自己挑一筷子土豆丝,怎么说呢,跟自己上辈子支教时的农家饭差不多,她曾经在农村支过两年的教,还挺喜欢吃这饭的。 她吃的饱饱的,一看,青玉又把汤端出来了。 几个孩子的汤里还一人卧了一个荷包蛋呢。 苏向晚一挑筷子,发现自己的汤里也有颗鸡蛋,明知是老太太怕老二回来了知道自己苛待了大嫂,耍花样呢。 但不吃白不吃,她咬了一大口,笑着说:“现在公社比前些年好了,居然还发鸡蛋。” “鸡蛋每月一个孩子有三颗,但老鼠爱偷吃,给糟踏光了,所以咱家鸡蛋少。”宋青玉说。 苏向晚回头问闺女:“吱吱,你小姑说是老鼠把鸡蛋糟踏光了,那只老鼠可真讨厌,尽偷咱吱吱的鸡蛋吃,是不是啊。” “我妈不讨厌,你们才讨厌,哼。”金贵傻了巴叽的,一下子就跳坑里了。 “鸡蛋又不是你妈吃的,我骂的是老鼠,又不是你妈。” “鸡蛋就是我妈吃的,你骂老鼠,就是在骂我妈。” 宋青玉再听不下去,啪的一巴掌搧在金贵的嘴巴上:“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金贵啪一下筷子扔了:“今天咋人人都打我。” 说着,他还想打狗蛋呢,苏向晚眼神一厉,瞪着他,把他的手活生生的,给瞪回去了。 “行了行了都吃饭吧,饭桌上吵吵,那是饿死鬼才干的事儿。”宋老爹把自己的一只鸡蛋放到了金贵碗里,说:“赶紧吃,不许再吵了。” 狗蛋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不停的往苏向晚怀里偎呢:“妈,妈妈。” 老三家的宋福可圆可胖了,都有双下巴,蛮不在乎的说:“切,在我外公家,一顿我能吃仨鸡蛋。没见过你们这样,还为了几个鸡蛋吵架的。” 宋老太赶忙就捂这孩子的嘴了:“我的福孙子唉,这种事儿能说吗,不能说,赶紧闭上嘴巴吃饭,啊。” 宋福吃的圆白胖,穿的又好又干净,身上没补丁,在现在的农村,跟个异种似的。 据说他临出生前,老太太梦见一条白额吊晴大老虎在跪着给自己磕头,她嘴里不敢说,但心里,从那以后就疼上这个福孙子了。 老太太是个二嫁,头一嫁只生了俩闺女,然后丈夫死了,她于是带着俩闺女,嫁了比自己小五岁的宋大爷,加上给宋大爷生的三子一女,总共六个孩子,但在她心里,唯独宋青玉和宋老三,以有宋老三家的宋福,才是她的命根子。 其余的那都是菜根子。 一个上午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了。 苏向晚不可能不下地,背着小吱吱,到队里跟女同志们锄田呢。 当然了,全村的女同志,有的想给她介绍对象,还有的劝她再嫁,也有劝她守着的。 妇联主任孙淑芬还专门来劝她说:“狗蛋妈,坏伦理的事不敢干,知道流氓罪不,你就算心里有啥想法,可不敢再提宋老二了。那是个军人咱知道,那人长的俊咱也知道,但那是你小叔子,明白不?” 都是苦瓜瓤子,困难年代,农村妇女之间,其实事非很少,你看,这种事情都没人骂,大家都是劝解,希望苏向晚想开点。 “二妈,我就不明白了,我不过是给老二写了封信,让他喊爸和妈替我分担一点儿,喂喂驴,怎么就成我喜欢宋老二啦,你们也真是。”苏向晚故意插科打诨着说。 割豆子嘛,她一镰刀下去,茬子一层层的,割的又好,又干净。 这一手,也是支教的时候给老乡家帮忙,学来的。 现在村里唯一的女知青陶红武从田里站了起来,笑着说:“这就是旧式的封建愚昧,是该要被打倒的,咱们行的正站的端,但有些人的心眼儿,邪着呢。” 孙淑芬的妇联主任来的不怎么光明,这话没法接啊。 陶红武凑了过来,悄声说:“对了,公社信用所的赵国栋托我问你呢,他条件蛮好,你要不要嫁他,仨孩子他不介意的,只要有他一口吃,就有你和娃们一口,真的。你是不知道,人家爸在省城是大干部呢,你想都想不到的那种,娶你,那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呐。” 苏向晚回想了一下,赵干部确实长的挺帅哦。 不过可惜了,苏小南给他设定了悲惨的命运,在原身稍有动心的同时,就让他被劳改了。 总之,原身的命运就是,带着几个娃,还长的美貌无比,男人们见了没一个不喜欢,不为她痴狂的。 但是,只要稍一动心,全都下场凄惨。 “我啊,谁也不嫁,我只守着我家小吱吱儿。”苏向晚回头亲了一下背上的小吱吱,高声说。 宋建国家的啧啧叹着呢:“我嫁过来的早,我见过宋青山,那才是一表人材,把个宋庭秀有啥看头,真是。” 宋青山人材好吗? 苏向晚心里突然咯蹬了一声。 </div> </div> 第8节 才一岁的小吱吱扭着屁股呢,她这是想撒尿啦。 赶紧的,苏向晚在一众妇女们的哄笑声中从背上解下吱吱来,抱着撒尿去了。 而家里面,宋老太特地把刘胡兰的像摆好,让青玉帮她剪二刀毛呢。 这不,剪好了头发,她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就专等着儿子回来啦。 要说宋青山活着的时候,二儿子再加家来,亲戚邻居们可全得上门,问问老大,再跟老二聊聊,一门俩当兵的啊,谁家还能有老宋家的风光。 提起这个,她就不得不说那个苏向晚,要不是她去一趟冬风市,自己的大儿子现在肯定还活的好好儿的呢。 “你二哥跟你大哥一样,也是特老实的性子,最见不得咱们待你大嫂不好,所以,这两天你多干点,让你大嫂少干点,晓得不?”老太太就跟青玉说。 青玉皱着眉头说:“哎呀我知道啦,你赶紧炕上歇着去吧,有啥活儿我会干的。” 不得不说,小闺女就是贴心,就是因为有青玉,老太太这个家的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妥妥贴贴呢。 这不,娘俩正聊着呢,就听金贵喊说:“妈,妈,你看这是不是个汇款单?”这孩子在苏向晚的房里呢。 昨天苏向晚不是带回来油圈圈,娘仨个一起坐屋檐下吃着。 金贵就想,反正没人,我这会儿溜进去看看,万一能捞到个油圈圈吃呢。 结果,他一进门,就发现残破的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摆着半个油圈圈,而油圈圈的上面还盖着一张纸呢。 “啥,贷款凭证,还三百元,这个不要脸的苏向晚,克死了我的老大不说,居然还拿他的名头跑去信用社贷款?” 宋老太看着上面蘸满了油渍的贷款凭证,顿时怒火冲脑,直接就冲到田里去了。 “苏向晚,我问你你贷的啥款,你不知道老大已经死了吗,你要贷了款,那就得从我的折子上扣,从我的折子上扣钱还啊。” 她踏在金黄色的豆田里,一脚踩下去,全是豆子辟哩啪啦裂爆的声音。 “大娘,有话好好说。”陶红武拦着呢。 孙淑芬也说:“有话好好说,她贷了款她又没处花,让她还上不就完了吗?” 宋老太已经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看不远处放着个打豆子的连枷,提着就冲上去了。 “大嫂!” “大娘。” “宋大娘你咋也不能这样打人啊。” 宋老太嗓音里一声的吼:“三百块啊,整整三百块,她贷了三百块出来,苏向晚,我今天要跟你拼命。” 宋青玉都不拉架了,拿着凭证正在仔细的看呢:“大嫂也太不像话了,我也当过寡妇我也守过寡,我可没像她这样儿啊。” “妈!”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平坦的豆子地里,这会儿站满了人呢。 有个穿着军装,清清瘦瘦,皮肤白皙的年青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仔细挑拣着地下的豆子,往前走呢:“你到底怎么啦,你为什么打我大嫂?” 脸稍微有点儿黑,但是生的眉清目秀的,再有那身军装,甭提多俊朗挺拨了。 啊,儿子这就回来啦。 可是,她居然跟苏向晚吵起来啦。 再看苏向晚,怀里紧紧抱着小吱吱,给一群拿镰刀的妇女牢牢的护围着呢。 她本来就生的漂亮,怪异的漂亮,不论她站在哪儿,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会自动变成黑白色,而只有她是彩色的。 不过,宋老太有理啊。 她从青玉手中接过那只贷款凭证,颤微微的就捧到宋老二面前了。 “老二啊,你可看看吧,你大嫂在信用社贷了三百块钱,还是拿你大哥的名义贷的,你大哥已经死了啊,死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啊?” 宋老二,也是有大名的。 跟宋青山的一样,是五二年解放秦州的时候,有个在此驻扎过的老参谋长给取的。 他叫宋庭秀,一个特别带着华夏传统文化的,老派名字。 接过贷款凭证看了看,他眉头顿时深深的皱了起来。 宋老太还在嚎呢:“平时她撒死上吊我忍了,平时她不想好好过日子我也忍了,可是她拿你哥的名号贷款……” “平时妈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忍了,平时她偏疼金贵和宋福,我也忍了。可是信用社的贷款凭证是个啥东西,这赃可栽的漂亮啊,栽我身上,又能给我来一顿打了。宋庭秀你看见了吗,你妈是怎么变着花样儿,要赶我起身的?”苏向晚高声问说。 所有人都看着宋庭秀呢。 …… “妈,别闹了。我哥有大名,叫宋青山,这上面草草的写着宋老大几个字,凭证上连个印章都没有,你这假也做的,未免太……” 太辣眼睛了吗? 苏向晚心中哈哈大笑:总想逼走儿媳妇的老太太,大概想不到,假贷款凭证只是小试牛刀,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了吧。 其实就苏向晚自己来说,她对这老太太也没啥意见。 毕竟只要宋老大不回来,在老太太的心里,儿子是给她克死的这一点就抹不去。 分家,拿着钱带仨孩子过能吃饱饭的好日子。 她现在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8章 存折到手 乌金欲坠,苏向晚回来之后,先给自己通了个头,又放下帘子把身体擦了一遍。 看狗蛋和驴蛋一直在门上绕来绕去,把他俩叫了进来,也给压盆子里,结结实实的通了个头。 俩孩子身上全藏的什么似的,一洗,盆子里就是一层泥。 而她的土布衣裳上,也全是泥,而且,她总共就两件衣裳,全洗了,居然没得穿。 好在俩孩子懂事,把水抬出去倒了,再从窖里打出新水来,一盆盆的给她换水。 天啦,她真想搬出去啊。 今天宋老三,还有宋光光,宋光光家的山子,二山,以及老太太娘家,曹家外舅家的几个孩子全来了。 当然,全是来看望宋庭秀的。 你说,这要是自家独门独户的住着,有多舒服,她就穿的少点儿也可以出去不是。 现在倒好,家里全是客,她就得坐在屋子里等衣服干。 这不,吱吱又馋奶粉了,正在哇哇的哭,不停往她胸前拱呢。 苏向晚来之后,就给这孩子断奶了。 大龄单身女青年给孩子喂奶,她过不了心理上的那一关啊。 孩子奶瘾犯了,隔衣脑袋抵着,一会儿闻闻香味儿,再嘬巴嘬巴,再吱吱的叫两声,理直气壮又娇滴滴的,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奶奶的眼里,是个克死爸爸的煞命星呢。 “驴蛋,奶凉了吗,快点端进来给你妹喝。”苏向晚喊驴蛋呢。 虽然跟宋青山和宋庭秀似的,是一对双生,但驴蛋就是比狗蛋更懂事,更会干活儿。 这会儿,他在外头盯着小吱吱的奶,防着小金贵那个不长眼睛的偷喝呢。 但是,奶碗端到面前,吱吱不肯喝啊,她饿,猛吸一气会呛到,要咳好久才能有喝第二口,所以她不喜欢端着碗喝。 她喜欢的,是吮妈妈乳汁的感觉啊。 苏向晚还真是无奈了,这有啥办法好想呢:“驴蛋,你说咋办?” 驴蛋也愁眉啊,不知道咋办。 这时候,就见狗蛋拿了一根麦竿竿的管子进来了,一折,轻轻往碗里一放,再把一头伸进小吱吱的嘴巴里:“妈妈,你看妹妹吸开啦,吸开啦。” “这法子是真好,我想不到。”驴蛋拍了狗蛋的脑袋一把:“你不愧是我兄弟,真的。” 苏向晚轻轻拍了拍狗蛋儿:“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当然,也是因为聪明,他上辈子犯的罪,最后造成了兄弟相残,誓不两立呢。 这不,单身女青年苏向晚专心的盯着咕咕吃奶的小吱吱,孩子两只眼睛也睁的圆圆的看着她呢。 渐渐的,她居然觉得孩子吃奶是件很好玩的事儿。 好吧,她从这孩子的脸上,依稀能看到上辈子妹妹的影子,正在专注端详着呢。真想亲一下啊,这稚嫩可爱的小脸蛋儿,怎么就那么美呢。 她精致的跟个瓷娃娃似的。 就听驴蛋轻声说:“妈妈,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苏向晚愣了一下。 驴蛋颇有深意,但又假装天真无谓的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穿着件精胳膊的,可漂亮的裙子,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我哭着想拉你起来,想让你回家,可你不起来,你还说,这地方太好了,你再也不会回宋家庄了。” 软软的大床,漂亮的裙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原身到了21世纪,接手了她的生活,于是就不想再回来了呢。 “我啊,本来一点都不想回宋家庄的。”苏向晚故意轻轻揉了揉驴蛋毛绒绒的头发,又柔声说:“可我想,我要不回来,有个傻小子就要傻傻的,坐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直勾勾的坐上一整天,不等到我就不回家,直到变成一块石头,于是我就回来啦。” 说着,她就轻轻儿的,点了点驴蛋的鼻梁。 驴蛋突然双手就把她给圈住了,特肉麻的,就来了一句:“放心,就算整个宋家庄都没了,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也永远永远,不会再叫任何人伤害你。” 今天奶奶吵着要打妈妈的时候,驴蛋正好跟着爷爷去筑田梗了,要他也在地里,他肯定会保护妈妈,掀翻奶奶的。 就为这点事儿,驴蛋到现在还在自责呢。 他的这种男友力,这绵绵的情话,简直能把人的心给融化啊。 苏向晚心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爱死这小家伙了。 男人是啥,无所谓。 宋青山是谁,滚一边去吧。 有这俩小男神,我这辈子就活的足够了。 终于,本家和外家的男人们一个个的,走了。 厅屋里,也寂静了。 </div> </div> 第9节 “什么叫贷款凭证是我弄的,我没有。”厅屋里隐隐传来争执,宋老三高声的否认着。 宋老二就算坐在椅子上,那也是卓然于群的军姿:“信用社的贷款凭证可不容易拿,而这家里别的人几乎不出门赶集,就你,你一直住在红星公社。” “说不定是青玉呢,青玉也读过书,估计是她想给大嫂栽赃的。”方苞玉赶忙转移战火。 宋青玉急了:“三嫂,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吧,我本身就是一个寡妇,怎么可能再去欺负大嫂?” “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了老大媳妇,不过是我为了家和万事兴,把自己当瞎子罢了。”宋大爷重重儿吭了一声,说:“得,我把我自己苦死,希望你们有一天,看在我累死的份儿上,消停一下。” “让苏向晚走啊,她走了,咱家保证齐乐融融,再没有任何人会吵架?”宋老太高声的说。 “大嫂娘家现在是黑五类,你让她回去,她不得跟着她娘家人一起住牛棚?”宋庭秀反问他妈说。 苏向晚的娘家在苏家旮旯,娘家有三姊妹,一个弟弟。 那不,她爸解放前,给国民党抓去当过一段时间的随军医生嘛,就为着这个,六六年给划成反革命了。 苏父当时就死了,苏母也是明理之人,把自家所有的财产全分给了三闺女,然后一纸书信,跟她们断绝了关系。 如今,苏向晚的娘家弟弟和娘家妈,还在整个清水县最苦最偏僻的胡家岔岔劳改着呢。 但是,这事儿苏向晚自己并不知道,因为当时革委会前去苏家旮旯的时候,正好宋庭秀在,是他前去交涉这事儿的。 也是为了不让苏向晚担心嘛,回来之后,只说她娘家不认她,跟她断决母女关系了。 而原身呢,又傻,对于宋庭秀的话无有不信,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还就真的以为,自家妈把自己给不要了呢。 当然,宋庭秀也是一力作主着,让苏向晚留下来的人。 …… “你以为是我打她?你全村问问去,她给你写信,她打孩子,她整天不是上吊就是跳河,明明是她整天在闹好不好?”宋老太说着,气的都捂上心脏了。 “她还往我头上扣过粪篓子,拿着我的钱出去浪花,我怕人说我虐待儿媳妇,我啥也不说。” 宋老三添油加醋呢:“二哥,当时可是大嫂去了一趟冬风市,大哥才死的。把她送走吧,让她回她娘家去。” “飞机失事,跟大嫂有啥关系?”宋庭秀听他妈告了半天的状,本来就很恼火,这下倒好,气全发给弟弟了。 宋富高声说:“我爸说了,男人不论干啥大事儿,干之前都不能碰女人,碰了就是沾晦气。” 方苞玉一把就来捂他的嘴:“这孩子,咋说话呢。” 显然了,这是她在家里经常捣鼓的话,给孩子记下了嘛。 宋庭秀毕竟当兵的嘛,性子冲,直接给了宋福一大脚,把他惹哭,这事儿才算完。 “这样吧,既然我来了,你们也对大嫂怨气都这么大,咱们分家吧。”宋庭秀站了起来,果断的说:“妈,你把咱家现有的存款统计一下,改天拿出来,大家一起分家。” 好嘛,刚才还在告状的所有人,纷纷都急了。 “二哥,啥叫个分家,你咋能说这话呢?”方苞玉急了。 要知道,他们俩口子横竖不在家里干活儿,但是,万一哪一天,方苞玉她爸的保管员不当了呢,回来分了家,难道让他俩一家子下地干活儿去? 而宋青玉呢,寡妇啊,带着个孩子,没有俩哥哥在上头支撑着,咋能找到好人家。 咋有在娘家这么闲适的日子过。 所以,刚才还在讨伐苏向晚的人,全都变了口风:“家不能分,我们给大嫂赔情道歉,往后对她好成吗?” “就狗蛋和驴蛋,那是我亲儿子,得,明天我给他们买油圈圈吃,哎呀,好久没吃过油圈圈了啊。”宋老三赶忙的就说,这是准备要灭火呢。 院子里昏黄的月光洒着,烛光照映着。 驴蛋坐在炕沿上,静静儿的听着厅屋里人的谈话。 小狗蛋儿蹲在地上,扣地缝呢。 “哎,狗蛋,地里有钱呢,赶紧扣,我都看见啦,一张十元大团结。”苏向晚突然就说。 狗蛋一听乐了:“哪呢哪呢,妈妈,我赶紧扣。” “妈的意思是,地里又没钱,你扣啥扣,小心扣坏了地。”驴蛋突然就是噗嗤一笑。 狗蛋红着脸站起来了:“妈诓我呢。” 苏向晚趁势在这孩子汗浸浸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没说话,只看着他笑呢。 狗蛋摸着脸,不可置信的说:“哥,哥,妈亲我呢,亲我呢。”太得意了,必须炫耀一下。 苏向晚转身,把昨天剩下的半个油圈圈一人给俩孩子掰了一半,看他俩大撕大嚼着,指着狗蛋的鼻子说:“你往后要不是走哪儿都蹲着,而是能跟你大哥一样好好儿坐着,妈妈每天都亲你一下,好不好?” 狗蛋狠狠的点了一下头,看了驴蛋一眼,突然就指着哥哥笑了:“哥哥好像不受活哦。” 不受活,在秦州老话里,是吃醋,心里不舒服的意思。 苏向晚一想到这俩孩子将来要拨枪相见,成死仇,不敢厚此薄彼,既然亲了一个小冤家,那就把另一个也亲一下呢,但是还没亲到呢,驴蛋刷的一下,红着脸就躲开了。 呵,臭小子,搞得她多在乎他似的,不理他了。 结果,苏向晚刚躺下,小家伙悄眯眯的,又凑过来了。 “妈妈,我死了的爸爸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孩子说。 苏向晚费力的在脑海里回忆着,但还是回忆不起来,原身的脑海里,就只有宋庭秀的模样。 俩人一起去冬风市时,挤在火车上,他给她买来的大白兔奶糖,饼干,还有用大搪瓷缸子泡着的奶粉。 天啦,苏向晚扶额,心说,原身怎么就一点也不走肾,光走心呢。 好歹睡过几回,有了仨孩子,你倒是记得那个男人的相貌啊。 这就害的,苏向晚对于宋老大的印象,就只有原书中的描述。 说他年青的时候粗中有细,细中有粗,个性幽默,为人内敛,最重要的是,特别擅长手工巧物,再兼智商超群。 当然了嘛,男主的爹,那得是比男主更苏的人物。 人家将来可是会成华夏共和国改革开放后第一代弄潮儿的人,是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时候,天天上报纸的人。 可这么苏的人物,原身怎么就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他长了个啥样儿呢。 接下来几天啊,不论宋青玉,还是方苞玉,还是宋老太,对仨孩子,那简直叫个如沐春风的好。 当然了,去年宋庭秀回来探亲的时候,他们也这样儿,变着法儿的对仨孩子好呢。 但是,等宋庭秀一走,该咋样,还是咋样。 苏向晚每天纳着凉,摇着扇巴子,吃着青玉端来的,带着油的酸拌汤,美滋滋儿的就想,家是你们想不分,就能不分的吗? 这不,宋老太和方苞玉俩正在窃窃私语呢。 “妈,大哥的抚恤款还在吧,你该不会是又给我大嫂了吧?”方苞玉问说。 她和宋老太的大闺女宋大花属于换亲,宋大花是方苞玉的大嫂,也是娘家大姑姐,那个女人,本事大着呢,最会骗老太太的钱。 宋老太包票打的好着呢:“五百块,我天天贴身攥着呢,丢不了,放心吧,有我在这儿就分不了家的,就算她苏向晚闹着要分家,横竖钱在我手里,要怎么打发她,还不是随我?” “抚恤金的折子还是拿我大哥的户头开的吧,他人都死了,要不,放我户头里。”方苞玉其实想趁势搂钱。 宋老太挥手呢:“你的户头,那成啥了,你放心,我攒的钱将来全是属于福娃子的,但你们两口子现在甭打钱的主意。” 大儿媳妇除了闹腾小叔子,克死丈夫让老太太讨厌,至少还能拿捏得住。 这个三儿媳妇,又懒又馋,整天就只会旁门左道的挖钱,要不是她是仓库保管员家的姑娘,要不是她给老太太生了福孙子,宋老太只会不停的啐她。 老太太这钱啊,往谁的户头上不都转,就放在死了的大儿子户头上,踏实。 当然,那存折也攥的紧着呢。 可惜喽,钱是存折就能管得住的吗。 那不,苏向晚抱着小吱吱,正在村头浪着呢,宋建国开着拖拉机从红星公社回来,远远就在喊呢:“向晚,向晚,赵辅导员说,让你去乡上一趟,县城有封你的挂号信,让你去取呢。” 哟,存折到啦? 苏向晚咧开嘴就笑了:“好呐,谢谢你啊建国。” 明天就分家。 第9章 分家啦 孙淑芬今天在乡政府开会,没想到出来,居然碰上苏向晚和赵国栋站在一块儿。 看样子,是俩人正在聊天,孙淑芬于是就停下来,准备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最近啊,听说苏向晚对宋庭秀不那么热乎,反而是热乎起赵国栋了呢。 不过,俩人说的都是挺普通的话。 孙淑芬听了半天,只听见苏向晚在不停的说谢谢,感谢你之类的。 反而是小狗蛋就把孙淑芬的目光给吸引了,那不,赵国栋的自行车上挂着几个油圈圈嘛,孩子倒也不敢吃,就只是轻轻的,拿手蹭一点油圈圈上的油,趁着妈妈没注意,踮脚给小吱吱的小嘴巴子里塞着呢。 小吱吱嘴巴张的大大的,跟只要食的鸟儿似的,努力的从妈妈背上往下探着头,贪婪的舔着哥哥的手指,借哥哥那只瘦瘦的小手指,舔噬着一点油意。 莫名的,孙淑芬居然觉得眼热呢。 人穷不可怜,孩子穷才最可怜的啊。 “赵干部,你是不是最近要在《荒原》上发表一篇诗歌。”苏向晚的话,把孙淑芬给拉回了现实。 赵国栋架着自行车说:“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你看过我的诗稿?” “暂时先别发了,我听说咱乡上,有些人想从你的诗里找毛病,批斗你呢。”苏向晚说。 她记得,原书中赵国栋给打入牛棚,就是因为一首诗的原因。 现在的批斗,就跟那击鼓传花似的,今天你还在批别人,说不定明天就变成别人批斗你了呢。 但愿她这一句,能救赵国栋一回吧。 赵国栋毕竟是高干家庭的孩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估计是有人想整自己。 当然,他的诗稿就不会发了。 那不,他看苏向晚要走,赶忙就从自行车上把油圈圈给解下来了:“这个,你拿着吃吧,我给孩子们买的。” 狗蛋的口水跐溜一下就流下来了,笑的可怜巴巴的,以为油圈圈真归自己了呢。 苏向晚说:“六个油圈圈,那得9毛钱呢,这个我们不能要,赵干部,你快回去吧,我还得去趟乡信用社呢。” </div> </div> 第10节 孙淑芬看了半天,眼看着苏向晚和赵国栋推搡了一番,终是没要那六个油圈圈,狗蛋口水呲溜溜的跟着苏向晚走了,心里不停的叹啊,孩子们一个个饿的马瘦毛长的,也不知道这饿的年月,啥时候才能过哟。 下午。 大毒日头晒的人真叫难受啊,既然儿子在,宋老太就不用下田挣工分了。 而老三两口子呢,带着他们的小福娃,三人怕宋庭秀要骂他们懒,从家里出来后,也没上工,坐在村头一堵土坯墙下吹凉风呢。 大太阳下贴墙根,懒懒的打个盹儿,甭提多舒服了。 只有宋大爷早晨吭齿吭齿的带着两头驴干了一个大清早,回来喝了两口汤,又赶着去挖防空洞,要去挣十二分的工。 “宋大娘,宋大娘,你家大儿媳妇喊你全家去乡上哩。”这不邮递员经过老宋家门前嘛,响着铃子,就高声说。 “啥,她为啥喊我们全家去乡上。”老太太问说。 邮递员说:“她说她要大闹乡镇府,告你老太太虐待烈士遗孤和遗孀,然后分家咧。” 宋老太一声尖叫:“庭秀,你可听见了吧,不是我们闹腾,是你大嫂她非得要闹腾啊,这都闹到政府去啦。” 宋庭秀也是眉头一皱,啥也没说,把全家人招呼上,就往乡镇府赶了。 不过,乡镇府静悄悄的,没见有人大闹啥啊。 反而是,乡长韩跃进见老宋家一大家口人气冲冲的来了,给吓了一跳:“宋庭秀,你们家这是怎么啦?” “韩乡长,我那儿媳妇是不是在乡上闹着,要分家,家丑不能外扬,你把她交出来,我们带回家去。”宋老太高声说。 韩跃进一脸的纳闷:“没这回事儿啊。” “有,怎么没有,方苞玉和老太太天天四处嚼舌根儿,说我爱着小叔子呢,我受不下这个屈来,我要分家,我要离老宋家远远儿的。”这不,苏向晚抱着小吱吱,一边一个圆小子,慢施施的,就来了,声音还特别的高。 宋青玉连忙说:“嫂子,村里人人都传,咋就成我妈说的啦?” “那咱们分家啊,我关起门来过我的单独日子,院门子锁的紧紧儿的,总没人会传了吧?”苏向晚依然声音特别高。 为自己正名嘛,那就必须让更多的人听到。 方苞玉却说:“大嫂,只要你行的正坐的端就行了,你怕个啥言传,为了这事儿闹分家,不是笑话吗?” 宋老太一手指上天,尖叫了起来:“有我在,你就休想分家。” 说着,她手又捂上了胸口:“不行,不行,我这心脏病要犯啦。” 以死相逼,就问你怕不怕。 “那也行,我拿着宋青山的五百块抚恤金,带着娃们走人,你们过你们自己的去,行不行?”苏向晚突然的,从兜里拿出一只印着信用联社的大信封来,揭开,十元一张的大团结,厚厚的一大沓。 “钱,钱不是在我的折子上?”宋老太直接吼起来了。 宋老三提起根扁担一抡,一声尖叫:“妈呀,大嫂居然偷折子。” 这个懒怂最爱的就是钱,钱把他从个窝囊废都激出男人气概来了。 韩乡长一把就把他给拦住了:“宋老三,新时代可不准打妇女,你要再敢抡扁担,我立马送你去劳改,再说了,钱不是人家宋青山的抚恤金,什么叫个偷,你这用词不对。” 好嘛,狗屁的分家,就是个抢钱的事儿。 转眼之间,死不能分家的宋老太又开始了新的盘算:“五百块抚恤金,我养宋青山长大不容易,我拿四百八,给苏向晚二十,让她滚蛋。” 乡长却说:“苏向晚有仨孩子呢,钱不能这么分,要分,那得几个孩子人人有份。” “我们家应该也能分二百吧,宋青山是我大哥呢。”宋老三见缝插针的说。 不过,明显能感觉出来,他们全家人都慌了。 是啊,好好儿在折子上的钱,咋就全跑到苏向晚手里去了呢。 宋老三恼怒的瞪着宋老太,宋老太却手戳着宋青玉呢,估计是她把折子给丢了的。 因为老太太的折子藏的紧着呢,也就只给青玉看过。 苏向找了个大树下的荫凉地儿,坐了,让俩孩子跟自己一起坐下。 “一个烈士的抚恤金,国家是有规定的,赡养父母,抚恤妻儿,所以,国家的法律里明文说了,这笔钱,得按照人头来分。我是他的妻子,配偶能拿一半,就是250,剩下的250,这才按照六个人头除下来,一人是41块五毛,那么,我这笔钱,给俩老83块就行了,剩下的,应该全是我的。”优哉游哉的,她说。 “你放屁!”宋老太。 “大嫂这也想的太美了。”方苞玉说。 “我大哥就是你克死的。”宋老三都快指上苏向晚的鼻子了。 韩乡长再高叫一声:“有话好好说话,宋老三你想干啥,就冲你这动不动抡扁担的样子,我都支持分家,这苏向晚在家没给你们打死,算奇迹了吧。” 但人宋老三也有话说呢:“乡长你看,这种大嫂,我们怎么能把大哥的抚恤金给她,要我说,一分都不能给。” 他还藏着苏向晚写给宋老二的信呢,这不就抖出来了,准备给韩乡长看。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差点把宋老三给打懵过去。 “我支持分家,我也支持大嫂的决定。”是宋庭秀,他一巴掌搧到宋老三脸上,高吼着问:“为了这么点儿钱,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丑恶的嘴脸。” 宋老太懵了半天,跳起来说:“你宋庭秀敢提分家,我立刻死给你看。” “分,为啥不分,要不就把我也分到老大家去,我帮老大养孩子。”再一声吼,仿如洪钟似的,好吧,这一回是宋大爷。 他把宋老三手里的扁担夺了来,高声说:“今天这个家,非分不可。” 给逼到急眼儿的时候,老爷子总算是看出来了,他要再不主持着分这个家,大儿媳妇全家,就得活活儿的,给老三两口子和老太太生吃活剥了去。 “那钱呢,钱怎么算,给我少了我可不干。”宋老太虽然还在耍泼,可是给丈夫吓愣住了,声音没敢太大。 宋家到底门风个个儿是孝子,宋庭秀忍着,没给他妈发火:“我津贴全给你,这总该成了吧。你大儿子已经死了,死两年了,抚恤金就该发给人家的妻儿,妈,你吃了我大哥一辈子,能不能啃了他二十多年,吸了他二十多年的血,您也消停一点?” “宋庭秀,我养你们三兄弟长大可不容易,你说我吃你们的血,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啦,我要死给你看。”宋老太头发一揉,转身,居然往颗大柳树上撞过去了。 好嘛,宋庭秀和宋老三全都跑去追老太太了。 但是宋老爹没去。 他握了握乡长的手,说:“抚恤金,就是老大媳妇全拿着我也没意见,愿意给我们俩老一点,我也没意见,这个家就按她的意思分,娃奶奶那儿有啥事,我顶着。” 老爷子这一句,倒是说的立顶千钧,掷地有声。 老太太还想往前冲呢,韩乡长把大喇叭都扛出来了:“今天,我做主让烈士宋青山的妻子分家,谁要再敢不听,统统拉到胡家岔岔去劳改。” 这一声,才把宋老三和老太太俩给吓的,没声儿了。 这不,他们一个看着一个,那样子简直了,就跟给雷劈了一遍又一遍似的。 这时候,苏向晚才站起来了,直接数了八十三块钱,她交给了韩乡长:“这钱,你给俩老吧,宋青山死了,这钱是他该赡养父母的,以后,我和这几个娃,就跟老宋家没关系了。” 自己手握着钱还愿意给老人一点儿,而不是抱怨老人对自己不好。 这一手,在韩乡长看来,算得上大气了。 要知道,宋老爹的底线是一分不给呢。 “但是,你住那儿啊,你们连房子都没有吧,而你们村呢,房子紧的什么一样,小苏同志,你是烈士遗孀,我想给你安排个住处,但我觉得,这估计是个麻烦。”韩乡长于是说。 对此,苏向晚心中早有议计呢。 “我们村外不是有个劳改点嘛,那地儿还有好多大空房呢,我们住那儿就成。” “你,居然住劳改点去?”韩跃进愈发的,不明白这个妇女的想法了。 苏向晚说:“说是劳改点,里面其实没人住,空着呢,我住着挺好。就是地方大,夜里黑点儿,仨孩子呢,不怕,真的。” 她心里其实美滋滋儿的呢。 现在地富反坏都是人人唾弃鄙夷的东西。 地主家的大院子,也给划成劳改点了。 可是那有啥呢,宋家庄的人相对朴实,没有说是今天改造这个明天改造那个的,地主家的大院子又空又宽敞,隔三岔五还有民兵巡逻。 住进去了贼都不怕,你说多舒服。 “那就这样吧,你们孤儿寡母先住进去,我跟你们宋家庄民兵队的人知会一声,谁要敢闹上门,抓他娘的。” 越看宋老太哭着咣咣撞大墙,韩乡长就越来气。 当然,越来气,他就越想支持苏向晚这个寡妇。 这不,他故意拿着大喇叭说:“我看你婆婆估计今天是不闹的全乡人都知道这事儿是不停歇了,你也甭回家取东西了,被子,褥子,席子,还有劳保,锅碗瓢盆,我亲自批你一套,你到你们公社去取,真是的,新社会啦老太太,妇女也是人,你甭拿你旧社会的那一套来压儿媳妇,在我们乡上,你这一套就说不过去。” 哟,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苏向晚都给乐呆了:“那我可真是要多谢韩乡长您,体贴咱们烈士家属了啊。” 还用说嘛,老太太和宋老三俩,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了,他们简直急火攻心,要气死啦。 揣着四百二十块钱乡镇府出来,驴蛋不停的往苏向晚腿上撞呢:“妈,咱真就分家啦,咱这就分家啦?” “还有乡上发的被子和锅碗呢,肯定全是新家伙。”狗蛋眼睛里满是星星。 “驴蛋,你老撞我干吗?”苏向晚腿都给他撞疼了。 驴蛋两只手大张着:“妈,我这会儿,就好像走在棉花上头,真的。” 那叫什么来着,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啊。 驴蛋不止想唱,还想跳,想翻跟斗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分家,居然叫妈妈给分成了,从今往后,他挣的工分,再不属于老宋家全家,而是属于妈妈一个人的了。 狂喜,激动,甚至想跑上两圈。 不过,冷静下来,驴蛋就发现,自己现在需要操心的还多着呢:“妈,那咱的驴呢,俩头驴,那不是属于咱家的吗,咱就这样扔下不要了吗,要你不在,说不定我奶天天逼着咱的驴出工,换工分呢。还有,咱要领粮,要上了工的工分,是不是还是会划在我爷爷那儿,三叔肯定会欺负咱们的啊。” 确实,还有两头驴,那是原身最重要的一笔陪嫁嫁妆。 不过,钱既然要来了,孩子都还在身边,那两头原身辛辛苦苦养了六七年的驴,就先让它们苦一阵子吧。 随着政策改革的继续深化,两头驴啊,很快也会入公社的。 至于粮本子,工分,那些她暂时并不着急。 宋老二探亲完一走,宋老大也就该回来了。 在原身的印象里,好像她曾对宋青山说过,说他就是一头只会配种的公驴。 苏向晚不了解宋青山,不敢妄下这个结论,但是,钱已经拿了,也舒舒服服儿的搬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就等宋青山来了再办吧。 “咱先不谈这些,你们不是想吃油圈圈嘛,我估计你们肯定没有吃过油圈圈蘸蜂蜜,那个简直是,美味到无法形容,就问你俩想不想吃?”苏向晚换了话题。 驴蛋还没说话,狗蛋的眼睛就亮了:“妈,蜂蜜我尝过,可甜可甜了呢。” </div> </div> 第11节 苏向晚早发现乡上有一家子悄悄买土蜂蜜的,这不,她现在揣着四百多块钱呢,先买了几个大油圈圈,再摸到卖蜂蜜的那一家,花两块钱买了一斤蜂蜜,揭开蜂蜜缸子,撕开软囊囊的油圈圈,蘸了满满的蜂蜜,就递到狗蛋面前了:“来,快吃吧。” 这孩子,早上馋人赵国栋的油圈圈,就一直不停的拿手蘸上面的油呢。 苏向晚看他啊,是真可怜。 狗蛋狠狠咬了一口,在嘴里回了一圈,眼睛突然就红了:“妈,我现在啥也不缺,就缺个爸爸了。” 像赵国栋那样高高的,斯斯文文的爸爸啊,能把他扛在肩上,还能把他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狗蛋觉得自己要再有个爸爸,这日子,那就叫一个受活啦。 “那你就吃的饱饱儿的,养的胖胖儿的,妈啊,改天给你抢个爸爸回来。”苏向晚故意逗着这孩子就说。 第10章 军人青山 宋庭秀的假期并不多,闹完分家,也就该走了。 走之前,本来也准备照顾一下大哥家的孤儿寡母的。 不过,不论老太太,还是苏向晚,肯定都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嘛。 全村妇女们的眼睛盯着呢,苏向晚白天只要出门上工,肯定要找个结伴的妇女,晚上,还特地把未婚的陶红武叫去给自己搭伴儿睡觉,就是不肯落单。 转眼就是一个多月的功夫,宋老太把自家分家时的事儿,当然是讲成折子戏了,以表示当时的苏向晚有多泼辣,多黑手,又抢了她多少钱,还有多么的,爱她生的庭秀。 但是,宋家庄的社员并没几个愿意信的。 人苏向晚看起来本分着呢,天黑就关门,每天准时上工,准时下工,就没在外头停留过。 当然,驴蛋和狗蛋俩的改变犹为大。 不挎粪篓子了,身上没有原来那臭烘烘的味道了。 而且苏向晚住的牢改点里有口单独的水窖,天天打水给俩孩子洗澡,驴蛋还好,狗蛋一天一个度的白了起来,才叫人知道,他原来不是黑的,竟然是脏成个黑小子的呢。 今天八月十五,公社额外的要给每家发半斤细面,再发两只鸡蛋。 苏向晚本着在宋青山回来之前,少事非,不起事非的原则,自己没去,是让驴蛋和狗蛋俩跟着方苞玉去领的鸡蛋。 好吧,等俩孩子的鸡蛋一领回来,她一看,简直小的,就跟俩鹌鹑蛋似的。 至于面,顶多也就有三两,至多能擀一顿面条。 但有这俩鸡蛋,苏向晚今天就不用专门跑到公社,到处搜寻着去买鸡蛋了。 她今天也不去出工了,把两只小小的鸡蛋并做一碗蒸成鸡蛋糕给吱吱喂了,一点汤汁儿给俩儿子一人舔了一口,两只眼睛没离开过大路的,就一直望着呢。 狗蛋和驴蛋虽然不知道妈妈等的是谁,但被妈妈的期待感给感染了,干脆就蹲到马路上,眼巴巴的等着呢。 “妈妈等的是这个人吗?”那不看一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轱辘轱辘的,就来了嘛。 驴蛋觉得怕是这个,这个看起来像个干部。 “妈,你等的是这个人吗?”他问。 苏向晚抬了抬头,说:“不是。”看上去四十多岁了,肯定不是宋青山,对吧。 再过了会儿,又走过来几个人,看来是要路过,往别的地方去的。 苏向晚专门冲出门看了一圈儿,也说不是。 好吧,这下可算是,愈发调动起孩子们的好奇心了。 “妈,再没人来啊。”驴蛋抹着额头的汗,大中午的,还不肯回家呢。 狗蛋看了半天,突然叫起来了:“妈,妈,你等的是不是赵干部啊,赵干部来啦。” 赵国栋满村子找人给自己作媒不说,最近宋光光不是高升了嘛,他居然特地打申请,到宋家庄做支队长来了,为了啥,谁不知道? 苏向晚最近对赵国栋可没啥好脸色,直接大声说:“不是。” 但是,赵干部已经到门上了:“小苏同志,你出来,咱见个面嘛,我是认真的,有事儿要跟你说呢。” 有啥事儿,还不就是想追求她。 苏向晚现在都有点儿烦赵国栋了,这个男女之间嘛,女人拒绝一次就完了,你一回又一回的,不停的追着人家干嘛啊。 “赵干部,我对你真没那种意思,你也不要再上我家门了,成吗?”苏向晚冷冷的说。 赵国栋说:“可你丈夫已经死了两年了,我觉得就算你现在开始新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对,我们家的家庭条件是真不差。” “我丈夫啊……”苏向晚笑了笑,还没说完下半句呢。 但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一阵大嚎:“杀千刀的,带着我儿子的抚恤金嫁野男人,还想把我家俩金孙都带走,苏向晚你亏良心,苏向晚你亏人了啊你。” 宋老太威风凛凛的,直接就杀上门来了。 而且,后面还跟着宋老三,方苞玉,宋青玉,几个孩子全在,这是一家子上门,来欺负孤儿寡母了呢。 狗蛋就在马路边,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上门,还没上前呢,直接叫老太太一脚,给踹了好远。 好吧,本来宋老太满打满也才是五十六的妇女,家里条件好,营养好,身体强壮的,根本就不能算是老年人。 她这一脚踹出去,狗蛋在大马路上翻了几个跟斗才停下来。 苏向晚心中一怒,顿时抄起一根顶门的扁担就冲过去了:“老太太,你干啥打我儿子?” “你还知道那是你儿子?你拿了我儿子四百二十块的抚恤金,就应该给他守寡守到死,这才分家几天,你就跟男人眉来眼去上了,我听说,这男人还满村子的,四处找人给他做媒了,啊呸,他也不想想,这是谁家的儿媳妇。” 平时只会装死的宋老三,这会儿也提着根扁担呢:“大嫂你不要冲动,我这扁担可不长眼睛啊。” “咱都分家了,你们老宋家有个屁的资格来管我干啥,我就想上天,那也是我的事儿?”苏向晚说。 “你拿着我大哥的抚恤金,我们不但管你,我还能打你。”宋老三分毫不让。 宋老太直接一蹦八尺高:“老三,进门翻钱,青玉,苞玉,抱孩子,赶紧的,啥也不给她留,把她一人扔这劳改点就行了。” 好嘛,青玉和苞玉俩一人一个,就去抱俩小子了。 而宋老三呢,那叫一个贼,转眼,就开始往劳改点里冲了。 苏向晚一声大吼:“赵国栋,你赶紧给我把宋老三拦住,不许让他进我的屋子。” 她屋子里有四百块钱的大存折呢,宋老三这是来抢钱的。 赵国栋是来给自己提亲的,他是个城里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啊。 但他毕竟是干部,往劳改点的门前一站,一伸手,还真就把宋老三给拦住了。 宋青玉去捉狗蛋,狗蛋直接咬破了她的手,孩子像疯了一样,挣开宋青玉,就朝着宋老太撞过去了。 而驴蛋呢,刚叫方苞玉给抓到手里,直接一头顶在方苞玉的鼻梁上,顶的方苞玉捂着鼻子哎哟一声就蹲下了。 好厉害的俩小子,几乎是同时就冲着老太太撞过去了。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老太太给撞的哎哟一声,眼疾手快抓住驴蛋,啪啪的,就在他脸上放了几个大耳刮子。 再接着,老太太又给了狗蛋两大脚。 苏向晚脑子一懵,直接一扁担就敲老太太手上了。 “你,好你个苏向晚,你居然敢打我。”宋老太一声尖叫,这回,是冲着苏向晚来了。 苏向晚打老太太,是瞅准了乱子占便宜,当然不会跟她正面对恃,一看老太太追来了,当然转身就跑。 这不方苞玉正在准备把趴在地上哎哟直叫的狗蛋给拖起来,她提着棍子就冲过去了,一通乱棍抽在方苞玉头上,把狗蛋扶了起来。 狗蛋的门牙磕掉了,爬起来还艰难的说:“妈,妈,我没事,真没事,我能保护你,真的。”张开双臂,还护着妈呢。 老太太嚎着呢:“狗蛋,还不赶紧回家给我拾粪去,你这不安分的亲妈啊,我慢慢儿的收拾。” 狗蛋的目光慢慢的,就变阴戾了,两只拳头攥在一起,突然站起来,直冲冲的就朝着老太太走过去了。 老太太一巴掌,他不躲,就往前走下。 老太太再一巴掌,他仍然不躲,那目光就是,只要手里有刀子,他是真的能直接捅的。 孩子气极了,恨极了之后那种凶戾的目光,苏向晚看着都害怕啊。 她直接一头撞了过去,一头,就把老太太给撞倒在地上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拖拉机声由远及近,一个男人远远的,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朝着宋老太就奔跑了过去。 “妈,你这是咋回事儿?”男人搂起宋老太,说。 提着扁担的宋老三,还有正在扯着驴蛋的宋青玉和方苞玉几个全惊呆了。 夭寿啦! 不得了啦! 死了两年的宋青山,居然回来啦! 苏向晚抹了把脸,眼疾手快,跳上宋青山开回来的拖拉机,就把它开上了。 谁说她等的是男人啊。 她等的,是宋青山带回来的一拖拉机东西。 据书里说,宋青山带回来的东西,可让老宋家在宋家庄富了好些年呢。 富到什么程度呢,青黄五月家家挨饿的时候,宋老三进趟城,就能割来一刀子又一刀子一寸厚的大肥膘,全家上下吃的,出门嘴都在流油。 人人都说,是宋青山带回来的那一车宝贝,才是让宋老三能在青黄不接的月份里吃得起肉的。 不论别的,先把这拖拉机抢回家再说啊。 “狗蛋,驴蛋,赶紧去放门槛啊,妈得把这拖拉机给开进去。”一开上拖拉机,苏向晚直奔劳改点大院。 驴蛋和狗蛋边放门槛,还在回头看呢:“妈,妈,扶我奶的那个人是谁啊,还有,这拖拉机是哪来的,咱为啥要开回咱家啊?” 苏向晚把拖拉机开进了院子,转手把两扇大门给合上了,凑着门缝的,往外看呢:“那是你们的爸爸,烈士宋青山。” 好嘛,男人穿着一身六五式绿军装,但是肩上没有红肩章。 他看起来至少有一米八高,皮肤微黑,浓眉刚毅,扶起宋老太,听她喋喋不休的,也在往这边看呢。 眼神没有宋庭秀那么凌厉,但是有一种,别的男人所没有的,坚毅劲儿。 这正是原书中的男主他爹,宋青山。 苏向晚轻轻往外吐了口气,勾唇就笑了。 真帅,外面那个男人,挺拨高大,相貌俊朗,简直帅的,就跟从八十年代的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 </div> </div> 第12节 他不但没有死,还带了一车的宝贝回来。 先下手为强,这车宝贝,现在属于苏向晚了。 第11章 静观其变 外面,是一场盛大的认亲场面。 宋大爷看着儿子,一步步走了过去,粗手抚上他的脸,突然就跪下了。 跪在地上,老爷子撕着自己的胸膛,大概也想说点儿什么,但他说不出来。 老爷子把头埋到土里面,一下下的捶着地。 那种悲噎感,才让人能感觉到,儿子死而复生的欣喜感。 老太太和宋老三几个,那不叫高兴,你甭听老太太哭的声音最响亮,苏向晚上辈子听过的那些专业哭坟人,比她更肝肠寸断,但那不叫哭,那叫技巧性的发挥。 “妈,那个人真是我爸爸吗,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狗蛋啐着嘴里的血,嘟嘟囊囊的说。 驴蛋扒着门缝看着呢,“他一直扶着他妈呢。” 虽然长的又高又帅,但是,毕竟孩子们从来没见过面,跟他没啥感情嘛。 苏向晚才不理外面那些事儿呢,她揭开了拖拉机翻斗上的篷布,就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啥好东西。 站在拖拉机上,她直接哎哟了一声。 所谓的宝贝,还真是大宝贝。 里面摆了至少十几台收音机,还有半斗子的手电筒,虽然全是破破烂烂的玩艺儿,但这些东西在六十年代,那属于手里拿着票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妈,妈,我闻见一股香味儿,说不出来的香。”狗蛋低声说。 苏向晚顺着孩子的目光掀开,心直接提起来了,角落里有一条油布,里面包着好几大挂子的腊肉。 乖乖,红星公社为了提高粮食产量,能如数完成国家的统购任务,已经几年没喂过猪了。 慢说苏向晚穿过来俩月没闻过肉腥味儿,可怜的狗蛋和驴蛋,打生来就没吃过肉。 闻见肉腥味儿,仨人肚子全馋的咕咕直叫呢。 “大哥,你听我跟你说,大嫂和赵国栋是这么回事儿……”外面传来宋老三的声音,显然,宋青山是准备来看妻子和孩子的,宋老三正忙着,挑拨离间呢。 “你俩,有多少本事就使多少,今天,不论你奶和你三叔说啥,你们都不能叫他们得逞。”苏向晚鼓动着自家俩小子,反正现在就是臭屁匠也得充诸葛亮,她得用这俩孩子,把男人给掰过来。 “驴他爸,你回来啦?”跟孩子们商量定了,她一把拉开门,就把宋青山给拉进院子了。 帅气的男人眉宇一拧,大概是给对方给自己的这个称呼给惊到了。 驴他爸,好清奇的名头。 而宋老三呢,趁着苏向晚开门,也在往里挤呢:“大哥,这拖拉机是你的吗,那翻斗里我看装的满满儿的呢,告诉我呗,里面装的是啥?” 宋青山还没说话,苏向晚撕了一把,把他撕进来,原把门关上了。 “大嫂,做人没这样儿的吧,那是我大哥的车,凭啥放你家啊。”宋老三拍门都拍急眼儿了。 “咱都分家了,宋青山是我男人,开回来的车当然放我家,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苏向晚高声说。 哐啷一声,她直接把门给顶上了。 “我回来了。”宋青山声音颇沉,颇低的,说了一句。 苏向晚能记得原身的一切事情,就是不记得宋青山啊,对于他这个人,脑海中没有任何的印象。 那么,她该怎么表现,如果太热情,他会不会认为她换了瓤子了? “青山啦,你是不知道,你家这口子她做的事儿有多见不得人。”老太太这会儿,想起刚才苏向晚撞自己的那一头了,好吧,她觉得自己给撞断了两条肋骨,疼的喘不过气儿来呢。 狗蛋和驴蛋俩下意识的,就跑过去搡门了。 “把门放开,那是你奶,给关在外头不像话。”宋青山说。 狗蛋和驴蛋对视一眼,不肯。 还是苏向晚一把,把门给拉开了。 老太太一边扶着一个,佘太君似的呢:“你死了两年,她没一天不闹腾的,小吱吱不是说要饿死,就是要掐死……” “那是因为你不给钱,让我妈给吱吱买奶粉。”狗蛋嘴里漏着风呢,还是那幅,眼神阴森森的样子。 这孩子啊,这一个月变的不是一般二般。 “她前阵子还和咱家老二……这不闹着要分家,结果一分家,就跟赵干部俩好上了。要不然,你说家里大院子住的好好儿的,她咋可能搬到劳改点这个鬼都没一个的地方来,啊,还不是为了方便……” 老太太还没说完呢,狗蛋又跳起来了:“放屁,我妈和赵干部清清白白,是赵干部一直想娶我妈哩,但我妈从来没答应过。” 老太太告了一路的状,给这孩子全跟捅气球似的,一路戳破了。 外面全是围观的人,全在哈哈大笑呢。 你宋青山回来是变数,人苏向晚再嫁没毛病,这事儿,老宋家不占理。 唯独宋老三在哪儿跳脚:“咋没有,我夜夜在这儿守着,捉人呢……” “你要心里没鬼,往嫂子的门上守啥?”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女人突然就喊了一声。 宋老三突然就结舌了。 驴蛋高声说:“守啥,守我们家的钱哩。” 苏向晚明白宋老三是要丧心病狂的抹黑自己,但啐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一声极威严的声音。 “老三,我的烈士证寄回家都两年了,你大嫂要再嫁,没有任何问题。” 是宋青山,声音特别的高,一声,就把好些笑话的,悄言悄语的,所有的声音都给压下去了。 老太太这会儿已经转悠到拖拉机跟前了,一把揭开篷布,直接两眼放光了:“老大,这哪来的这么多收音机,还有手电筒,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这是你的吗?” 虽然看起来都破破烂烂的,但是,是收音机和手电筒,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玩艺儿。 宋老三鼻子尖,直嗅着呢:“妈,还有肉呢,还有这是啥,这东西我都没见过,天啦,这也是部队上发的?” 新兴乡从好几年没喂过猪了,猪肉在这儿,是个传说。 宋老三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赶紧的,把拖拉机开回咱家啊,你大该有十年没吃过肉了吧,今晚让你大吃顿肉。”老太太说。 宋老三好吃懒做,学过几天开拖拉机,但是因为技术不到家,没有考进拖拉机队,这会儿已经跃上拖拉机了,这不四处看着呢:“哥,拖拉机的摇把呢,摇把哪去啦,我好给咱开回去?” 苏向晚心说,啊呸,就怕你要开走,我把摇把早藏了呢。 “摇把,摇把呢,赶紧把拖拉机开回家啊。”宋老太也说。 宋青山看苏向晚呢,苏向晚侧首,搂着狗蛋儿的脑袋,正在看他的牙呢。 好家伙,两颗门牙啊,有一颗是生生折断了,血呲胡拉的呢。 宋青山穿过人群,一把搂上了狗蛋的脸:“这是我儿子?” 狗蛋还没从刚才盯着老太太时那种愤恨中把自己解脱出来,呲牙咧嘴跟条小狗似的,猛甩着头,不准宋青山碰他。 近距离看,这男人五官长的很端正啊,没有宋庭秀那么白,但是在军人里,那是头一份儿的刚毅挺拨,驴蛋应该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不,他转身从拖拉机的斗子里翻出个旅行包,从中拿出个红色的药箱来,再取了棉签、酒精,碘伏出来,看样子,是准备要帮狗蛋处理伤口呢。 结果就在这时候,宋老三就伸手,去碰斗子里一个军绿色的帆布裹着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挺粗,还有个黑洞洞的管子,摸上去圆圆的。 “老三,你想干啥?”宋青山突然就是一声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极其威严。 “哥,没啥,我就想看看……” “放下!”他手才动了动,狗蛋立刻转身,躲到苏向晚身后去了。 好吧,一直以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宋老三,似乎挺怕他哥的,还真的,就把手给放下了。 但是,他那双贼眼就没有放弃瞄拖拉机,村里也有好几个大胆的人挤进来,想看看宋青山那斗子里,装的到底是啥。 “先送你爸妈回去吧,孩子的伤口,我来处理。”苏向晚于是说。 好吧,宋青山拉不出儿子来,只得站起来,带着爹妈先回老房。 于是乎啦啦的,一群人来了,又走了。 驴蛋眼看着便宜来的爸爸走了,赶忙就问苏向晚:“妈,我爸去老房了,咱也得跟着吧,你是不是得听听,奶奶和我三叔,会跟我爸说些啥啊。” 苏向晚说:“你去听听就得,妈不能去,妈得给狗蛋处理一下伤口呢。” 狗蛋一颗大门牙直接断在嘴里了,苏向晚得想办法,给这孩子止血。 苏向晚给狗蛋止着血,心里其实也盘算着呢,毕竟宋老太和她的矛盾,一直以来,都起自于‘她克死了丈夫’这个原因。 而现在呢,宋青山回来了,证明她并不克夫,对吧。 要老太太就此收手,不要再变着法子的闹腾,分了家大家好好儿的,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也就算了。 但要老太太还想闹,想要这一车的东西,那她要给老太太的,就不是社会的毒打,而是来自苏向晚的毒打了。 总之,暂时,她先静观其变,看宋青山的态度吧。 老房里,给老泪纵横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磕完头,宋青山正在讲述自己在外面的经历呢。 毕竟事涉机密,多的他也不能说,只能说,自己原本给单位误认为是死了,但其实没有死,总之,千方波折之后,他又回来了。 老爷子不停的拍着腿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既然回来了,家里整天那些家务事儿也就能消停了,对吧。 宋青山起身,把老爹老妈的屋子端详了片刻,炕上铺着褥子呢,两层,全是棉花垫子,下面一层羊毛毡,在当下,这种铺法,那是很富裕人家才有的。 炕上两只大板箱,漆面也是新漆过的,桌上还摆着个小闹钟,老太太身上衣服很干净,质量也很好,手腕上还戴着块浪琴表。 再观宋老三一家子,身上都是没有补丁的的确凉面料的衣裳。 而宋老三的儿子宋福,还有双小皮鞋穿呢,这样的穿着,就现在的社会形势来说,比城里人还优越。 但是,宋青山旋即心里咯蹬一声。 他刚才看了虽然只看了自己的俩个儿子不过一眼,俩孩子身上的土布衣裳,摞了至少七八层的补丁。 这不,认完了亲,难免的,老太太就要提提分家的事儿嘛。 </div> </div> 第13节 她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把儿媳妇赶走的,那么,像苏向晚给她头上洒牛粪,一头撞的她肋条疼这些事情,就不免要拿出来说说,并且,渲染一下。 以显得,自己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嘛。 她说这些的时候,宋青山一直答应着呢,不过,边听,他还边站起来四处走走,这摸摸那摸摸的。 尤其是,盯着老太太腕上的那块表,若有所思的看着。 “妈,分家的时候,你给向晚分了多少钱,我前几年寄回来的补贴,抚恤金,你们俩家是对半分的吗?”这男人可不糊涂,开门见山,问的就是最要紧的。 老太太讲的兴起,宋老三还在旁添油加醋。 听宋青山问起这个,俩人相视一眼,顿时一起愣住了。 分了个啥,那等于是拿着四百块,净身出户了啊,就连床破棉絮和破棉毡,宋老太都没给儿媳妇给。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表示很懵圈:苏向晚的表,咋跑老妈手上去了。 老太太:我说我还没来得及藏起来你信吗? 青山依然很懵圈:既然分家,我分到了多少钱? 老太太:我想图你的收音机,你居然想图我的钱?你不该是是是,好好好,啥都给老娘? 第12章 他在撒谎 “不是,大哥,大嫂她是真能闹腾,她心也不在你身上。”宋老三一看老太太无法回答,赶忙就岔开了话题。 宋青山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孤儿寡母的,就是因为能闹腾,闹到俩孩子身上全是补丁,都没有一件好衣裳穿?” 宋老三不敢说话了。 宋老太直接就来了一句:“她天天给老二写信呢,你以为她留在这儿是为了你?她是为了咱家老二,你难道不知道?” 宋青山眉头皱了皱,闷声闷气的说:“妈,你能不能不要老扯这些八百年的陈谷子烂麻子,我刚回来,不想听你们说这些。” 反正苏向晚在他面前也没遮掩过,宋青山又不是不知道。 “驴崽子,粪篓子,赶紧给我滚出去。”外面,宋福突然一声吼。 宋青山猛的一把撩起门帘子,就见一个六岁出头的小男孩,瘦瘦的,个头挺高,两只薄皮大核杏仁儿眼,鼻梁挺挺的,抿着唇,手里竖着根棍子,正在跟宋福俩对恃呢。 “你是叫驴蛋吧,快进来。”宋青山伸着手,说。 宋福立刻来了一句:“他外号叫粪篓子呢,因为他老在捡粪,混身臭的跟屎一样。” 宋青山的脸瞬时就垮了。 而驴蛋呢,最恨的就是别人喊自己粪篓子,眼圈一红,转身就跑。 “他有名字,叫宋东海。”宋青山回头,指着宋福说:“你是叫宋福吧,你最好记住他的名字。” 谁愿意自己的儿子给人叫臭粪篓子。 这是宋青山涵养好,要宋庭秀,早一脚踹过来了,对吧。 宋老三立刻搧了儿子一巴掌:“不准再叫驴蛋粪篓子,都是兄弟,你这像什么话?” “你不也天天这样叫?”宋福特别擅长拆他爸的台。 “行了行了,苞玉,青玉,你俩赶紧收拾上,我亲手给老大做顿饭吃。”老太太赶忙就说。 宋青玉和方苞玉俩本来在外面站着的,赶忙就跑出去,做饭去了。 宋青山从厅屋出来,满院子的,要看看自己的家呢。 宋老三赶忙就跟上了。 他一把推开宋老三两口子住的东屋扫了一眼,又推开宋青玉住的西屋扫了一眼,最后停在苏向晚原来住过的小西屋门前,这屋子里的东西,宋老三早都腾空了,现在装着杂物呢。 他转身要走,老太太撵出来了:“你爸架火要给你炖茶了,坐着慢慢喝茶啊,走啥走?” “不是分家了嘛,我不得回我自个儿的家?”宋青山说。 宋老太赶忙说:“我叫老三跟着你?” “我又不是不认路,为啥要老三跟着?”虽然语气还行,但显而易见的,因为妻儿受了欺负,宋青山很不高兴。 “那一拖拉机的东西,你得搬回咱家吧。”老太太又说。 宋青山眉头都皱起来了:“家里断顿了吗,开不了灶了吗?” “那倒没有。”老太太赶忙说。 显而易见的,老宋家这陈设,这摆饰,在宋家庄,那就是第一富。 “没断顿就完了再说。”宋青山说着,直接出门了。 这不,宋青山刚出了门,眼见得面前一股黑雾,刷的一下就从自己眼前窜出去了。 正是刚才那个腿长,脸蛋秀气,扛着根棍子的小驴蛋。 小屁股蛋子翘翘的,两条腿像风扇似的,跑的可快了。 地主家的大院子,现在的劳改点。 外面看着宽敞着呢,毕竟地主家的大院子嘛,上面还贴着标语呢:一切地富反坏,都必须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 红色的感叹号触目惊心,劳改点三个大字更是,描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红。 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门全是把着铁将军的,还贴着标语呢,只在角落里有一间小屋子,门开着呢。 宋青山原来进过老地主宋扒皮的家,记得这应该是他家放杂物的一间屋子,门上撕了封条,窗子里站着个奶娃娃呢。 只有一床半旧的被子,铺着点薄薄的褥子,连张棉毡都没有的炕上,地上一个女人,正在拿碗给娃娃晾奶粉。 还有个同样五六岁,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子,就缩在这女人的身边。 屋子里只有两只磨的光滑的大树根子当凳子,除了灶台,连张桌子都没有。 这,就是宋青山的家了。 苏向晚任凭凭他打量着,他既然不问,当然也不跟他说话。 驴蛋神出鬼没,这会儿也进了屋子,站到苏向晚身边了,一脸戒备的,看着突然就闯入自家的,这个陌生,高大的男人呢。 “你有名字,叫宋东海,往后谁要敢叫你粪篓子,不是有棍子嘛,上前就打,不要怕,打伤了谁我负责。”宋青山看着儿子,就说。 驴蛋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东海,在驴蛋的印象里,没有具体的印象和概念,但是海,应该比河还大,听起来似乎挺带劲儿的呢。 狗蛋一听东海两个字,虽然不知道东海是个啥,但是,感觉似乎挺好听的,就很想问问,自己是不是也有名儿,自己得叫个啥名字。 但是,毕竟他心里,赵干部比宋青山更像个爸爸,所以,他想了想,还是不问了的好。 “那个,有盆嘛,我得先洗个手。”宋青山突然站了起来,就走到了苏向晚身边。 他太高大,而且毕竟当兵的嘛,脸黑,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驴蛋和狗蛋以为他也是要打妈妈,俩人几乎同时拦腰,就把苏向晚给抱住了。 “这是你们的爸爸,跟你三叔不一样,他不打人,不怕,不怕,啊。”苏向晚赶忙说。 俩孩子这才慢慢的,把苏向晚给松开了。 家里有俩只盆儿,一只洗菜做饭,一只洗脸,全是苏向晚在黑市上花高价买来的。 她拿只破桶子从井里打了半桶水上来,又兑了点儿热的,就把盆放地上了:“刚分家,一穷二白的,脸个洗脸盆的架子也没有,你就蹲地上洗吧。” 宋青山撩着水,连头带脖子的搓了一遍,再问:“有毛巾吗?” 苏向晚又从门后面的绳子上抽下毛巾,递给他了:“在这儿呢。” 结果,哗啦一下,他就把她的手给拉住了。 两只好有力的大手,掌心满是粗茧,尤其是拇指处,捏的苏向晚手疼。 大龄单身女青年苏向晚兜然一惊,穿越过来到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现在在法律上,是个陌生男人的妻子。 她一挣,没挣脱。 “不说别的事,这两年辛苦你了,你能守是你的好心,我感谢你,你要不能守,我什么也不说,毕竟我死了,你想咋样过都可以,这方面你没错。” 哟,苏向晚心说,这男人不错呀,意简言骇,字儿不多,但该说的全都说清楚了。 苏向晚还没说话呢,门外突然哐啷一声响:“哎哎,那个人,你快出来啊。” 宋青山一把就把窗子给掀开了。 外面,是驴蛋和宋老三两个。 宋老三怀里抱了至少五个收音机,嘴里还叨着个手电筒,正准备要跑呢,驴蛋死命的,拽着他的腿呢。 “老三,放下。”宋青山说。 这不天黯了嘛,宋老三嘴里那颗手电筒里还闪着光呢,随着他一下下的折腾,手电筒的光漫天乱窜乱飞。 狗蛋比驴蛋还狠,都不下炕,直接从窗子里就窜出去了。 转身把门一关,他吼说:“那个人都说了让你放下,谁敢不放东西,我就放谁的血。” 这小崽子,嘴越来越野了。 宋老三放了四个收音机,还提着一个呢:“大哥,爸想有个收音机听新闻呢。” “放下。”宋青山一声粗吼,吓的驴蛋和狗蛋俩都哆嗦了。 哐啷啷的,宋老三把所有的收音机全都放下,说了句:“妈叫你去吃饭呢,她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苞谷面搀豆面馓饭,已经做好啦,赶紧去吃吧。” 苏向晚趁机挣开了手,宋青山看起来也有点儿尴尬,但是问了一句:“那些东西,你说咋办?” 他这是问他用车拉回来的收音机啊,手电筒啊,还有那几大挂腊肉的归属问题。 苏向晚心里也是天人交战啊,要装柔弱装贤惠吧,事实上她装不出来。 要给老宋家东西吗,她当然不愿意,喂狗也不喂他们。 “要我说,我全要,你能给吗?”苏向晚反问,顺势,也争开了自己的手。 宋青山直接高声的,就对宋老三说:“那是我几个战友的东西,老三,全给我提进屋子里来。” </div> </div> 第14节 “哥,为啥让我搬东西?”宋老三摊着双手呢。 宋青山说:“因为你从小就是个,油瓶子倒了都等哥扶的懒怂,给我搬。” 好嘛,偷东西不成惨变苦力,宋老三在大哥的威慑下,就开始从拖拉机的翻斗里,往屋子里卸东西了。 “走,咱们大家一起回老房吃饭去。”等看着宋老三卸完了东西,宋青山把正在炕上爬来爬去,尝试着想要站起来的小吱吱一抱,就说。 看驴蛋和狗蛋还不走,他又说:“走啊,上你奶家吃饭去。” 这男人,就目前来说,苏向晚觉得,他表现的还不错,可以继续观察。 她也就跟着,回老房吃饭去了。 老宋家。 老太太和方苞玉,宋青玉三个全懵了。 你要说亏待,虐待,甚至说赶着苏向晚起身的事儿,老太太扪心自问是真没少做过。 是,一床破褥子都没给过,几乎等于扫地出门,在村里嚼她的舌根子,嚼到妇女们见了老太太都躲不及的地步。 这会儿面面相觑着,仨人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刚才老大说想吃妈做的馓饭,老太太立马下厨,一边赶着青玉烧火,一边赶着方苞玉添水洗菜,就做开了。 包谷面加上豆面的馓饭,再炒一盘土豆丝,把苞谷面的饼子腾热,咸韭菜,呛酸菜,一盆盆的,就摆上了。 边做,老太太边想,大儿子毕竟也是个当兵的,顶多撑几天也就走了,对吧。 等大儿子走了,她顶多不跟苏向晚吵架闹腾,每月等着照拿的钱不就完了嘛,反正大儿子向来,大头的钱都是寄给她的。 于是,其乐融融的一顿团圆饭就开场了。 老太太的包谷面搀豆面馓饭,油泼过的红辣椒,韭菜芜茜调成的咸菜,还有一锅子油呛过的酸菜,甭提多好吃了。 而且,老太太还不停的给驴蛋和狗蛋俩让着呢:“俩孩子多吃一点,向晚你,你也多吃一点。你男人是当兵的,平常不在家,最苦的就是你了,他既然回来了,你就把你的苦,累,怨气,恼火,全发给他,他是男人,他撑得住。” 这是防着儿媳妇要坏自己的水儿,告自己的黑状,老太太特地说的。 毕竟一家人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苏向晚喜欢宋庭秀,自己从来不掩饰,还动不动就给人家写信,这事儿全宋家庄的从都知道。 宋青山也知道。 只要她和宋青山心里有这层疙瘩,老太太就不怕儿媳妇告自己的黑状。 “不过,老大你现在在啥部队工作啊,啥时候走?”老太太忙不迭儿的给儿子添着馓饭,就问说。 苏向晚也听着呢。 结果宋青山就说:“妈,我得郑重其事的跟你们说一句,我们单位的番号被撤销了,我也没有单位可回了。” 和着苏向晚轻轻的笑。 宋老太差点就要跳起来了:“你说啥?” 这就不走啦? “工资呢,往后每月还会有吗?”老太太颤着声儿说。 宋青山脸色特正:“单位彻底解散了,哪来的工资。” 老太太坐地上,像是在摸啥呢,最后啥也没摸着,徒劳的说:“你们不也有番号,属于部队,能转业吧,转业了,跟你舅似的,也能当大官吧?” 老太太姓本家姓曹,你甭看人只是个农村妇女,弟弟在县城里,据说还是卫生院的政治委员呢。 那,就是转业回来的。 宋青山一本正经,还带着点儿沉重:“我们区别于正式部队,没有转业一说,我只能回乡,慢慢儿的,看能不能给自己找个工作。” 如果找不到工作,是不是就成个社员啦? 就好比一只硕大的,颤微微的,在太阳下五颜六色的气泡,它哗的被戳破,顿时,什么都没了。 老太太突然就把头垂下了,月光冷冷的,照着她才五十二岁,就一半花白了的头发,颇艰难的,她说:“算了算了,原来我只当你死了呢,既然儿子都活着回来了,还有啥可求的?” 这一句,倒真是让人顿容,也让人看到一个老母亲在儿子失而复得之后,那种真心的庆幸和喜悦。 它在这一刻,超脱了金钱带来的诱惑和丧心病狂。 苏向晚也懵了,这个男人看起来一本正经,但他是在撒谎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嘤击长空,没工资没钱啦,嗷嗷嗷,儿子变成社员啦。 向晚:你就给我演,接着演。 第13章 告黑状 顿了顿,老太太又说:“那笔抚恤款,就是你这辈子赚的最后一笔钱了吧,那钱,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儿一刀砍走了四百二,准备跟赵国栋俩一起过好日子去呢,啊?” 这是,还想分那笔钱。 宋青山言之咄咄的说:“那是国家的钱,得还回去,妈,你拿了多少,现在得还给我。” “拿个屁,我一分都没拿过。”老太太顿时说。 青玉和方苞玉俩也说:“没啊,妈啥钱都没拿过。” 分明到了韩乡长那儿就能戳穿的事儿,但几个女人齐心协力,说的就跟那真的似的。 八十块啊,搁现在,能买一千斤的细白面,而公社一月一个人,才给五斤的细白面,也就是说,你想要在公社挣到一百钱的白面,得花整整十六年,十六年,小吱吱都能出嫁了。 “咱拿了八十,你们快还给老大吧。”宋大爷插了一句公道话。 宋老三赶忙说:“是拿了八十,但是家里花销大,早花完了呀。” “花完了也行,钱,我想办法自己还吧。”宋青山站了起来:“都散了吧,我也该回家了。” 狗蛋磕破了牙,本来一天下来也累了,困了,正在苏向晚的膝盖上趴着呢。 而苏向晚呢,还摇着呼呼大睡的小吱吱呢。 夜凉凉的,软嘟嘟的小丫头在她怀里,是个天然的暖宝宝,奶香香的,甭提多舒服了。 宋青山自作主张,过去,就准备把狗蛋给抱起来。 “我不要你抱,我要我妈妈抱。”狗蛋还会搡人呢,不给宋青山抱。 苏向晚耐着性子说:“那是你爸,让你爸抱抱又能怎么样?” 狗蛋心里,其实还是觉得爸爸不如赵干部好呢,爬起来甩了甩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自己走了。 驴蛋因为东海那个名字,挺忐忑的,突然给宋青山抱起来,毕竟从来没给大人抱过的孩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的,但心里还陌名的带劲儿呢。 宋青山从裤兜里掏了只手电筒出来,照着亮。 他走的本来就很慢,但那手电筒还是往后照着的,也就是说,自己走在黑暗中,只能照到苏向晚。 好吧,这男友力是不错的。 但是,他说的话里,有几句是可信的呢。 毕竟书里提过,他是有工作的,而且那个工作还属于级别特别高的那种。 而她现在就提抚恤金,会不会也像老太太一样,让他觉得,她也是个吸血鬼呢。 但走在前面的男人并不说话,他好像一直在努力的辩认,自己该往哪走。 当然,十三出门从军,那正好是五三年,他算起来,十三年中,在这村里只呆过七天,夜里认得路才怪。 “那钱,真的要还回去?“对于金钱的担忧,终于还是战胜了廉耻心。 有钱补贴,苏向晚就不必天天下十个工的苦挣工分,买点黑市上的细白面补贴一下,带着仨孩子也能过,真要没钱了,她还不得扎扎实实的,下田挣工分去? 男人在前面走着,突然就问:“你想还吗?” 苏向晚顿时说:“国家的钱啊,那是我说不想还就可以不还的吗,但我可给你说清楚,我只还得了四百,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还,你妈的债,跟我没关系。” 男人突然就停下了:“是这条路吧。” 今夜八月十五呢,没有经过大气污染的月亮,可真够明亮的。 苏向晚抱着一个,腰间还缠着一个半梦半醒的,直接碰他背上:“你这人,要停的时候能不能先吭一声。” 背挺宽阔的。 “我先是因为某些原因而造成的轰炸,从飞机上被击落,然后,因为当地没人认识我,而我更不能交出番号,所以,被误认为是苏国间谍,在海西县监狱里关了一年。” 宋青山慢慢走着,声音很轻的,就说。 苏向晚听着,心说,完犊子了,这经历,都跟我在书里看的一模一样。 但是这个男人是真实的,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说话时,鬓角的起伏。 “关了一年后因为表现好,我被转到了劳改队,从劳改队,我逃回我们连队。”宋青山顿了顿,又摊了摊双手,说:“不过,连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好吧,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突然会回来了。那为啥,来之前不写一封信?”苏向晚又说。 你想,一个大活人吧,你既然活着,为啥不写封信给家里报个平安。 “我先去了趟北京,在一遍遍的述职,确定自己没有嫌疑之后,才刚刚给放回来。”他轻声说。 顿了顿,又说:“算了,解释了你也不懂,总之,你知道我回来了就成了。” 要是别人,可能不明白宋青山的意思,但苏向晚是明白的。上辈子,她外公就是搞核工业的,她当然对六几年的历史非常了解,那时候北方的间谍战,可一点不比沿海更轻松。 你想,飞机失事,所有人都死了,就活了你一人,他自己不给怀疑成间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你跟外面通信? 好吧,他所经历的一切,跟她在书里看到的是一样的。 那就证明,他刚才跟父母说的话,其实全是在撒谎。 而他也并非没有工作,事实上他将要胜任的工作,这村子里的人估计想都想不到。 回到家,狗蛋脚都不洗,直接往炕上一趴,驴蛋还好点儿,摇摇晃晃的,准备看看,哪有水能洗个脚呢。 苏向晚在灶下热了半锅子水出来,回头看宋青山两手插兜,一直在特好奇的盯着仨孩子看呢,就问:“你洗不洗?” “你先洗,然后让孩子们洗,完了我再洗。”宋青山说。 </div> </div> 第15节 苏向晚先洗了个脸,再把水全遮到脚盆里,把俩臭小子硬是给拍起来,赶着他俩打上香皂,把脚洗了。 然后,她自己洗了个脚,把水给了宋青山,果然,他就着她的水,就开始洗脚了。 这地主老财家的大院子里不止一张炕,别的屋子虽然挂着铁将军,一根铁丝的事儿。 苏向晚当然不想跟这男人同睡一张炕,毕竟他和原身没啥感情还能生仨孩子出来,头一回睡一块儿,所抱的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子嗣,这种行为,虽然在现在来说没什么,但苏向晚总不能因为就穿越了,也去赞同这种行为吧。 “那啥,你要不……” “你不愿意的时候,我碰过你吗?”宋青山反问。 他跟孩子们不一样,还刷牙呢,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牙刷了一遍,又把水全泼外面了,这才进来睡了。 毕竟财主家的炕大,苏向晚经常睡到半夜,得摸起来捞孩子呢,因为他们满炕滚,不知道会滚那儿去。 这不,宋青山人家远远儿的,睡在上炕呢。 而且,一躺下就睡着了,睡着了也跟站军姿似的,躺的笔挺,没有任何废话。 劳改点的一家子可以呼呼大睡,老房里的一家子,却没有一个能睡得着的。 毕竟,老大不走了,变成老农民了,这得愁白了老太太的头发啊。 她在宋家庄一直引以为傲的是啥,就是家里有俩儿子参了军,有津贴有补助。 只有老三一个在面前孝敬,家里源源不断的,月月有钱来,对吧。 你看看她的铺盖,她的被褥,那一样不是棉花的,那一样不是羊毛的,而现在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还是无论春夏秋冬,娃们滚的都是光席子呢。 这要老大真的也落成个老农民,要种地了,那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可就不能让苏向晚一个人悄悄儿的变卖掉,对吧。要知道,现在一个手电筒也得五块钱,拿出去谁不抢,毕竟现在年青人结婚,能有个手电筒当聘礼,或者陪嫁,都是新鲜事。 那东西,得让宋青山搬回来才成。 计议了一番,老太太和宋老三俩人商量议定,还是再看两天。 毕竟,万一宋青山是撒谎的呢,对不对? 但是接连过了三天,宋老三就发现,大哥是真不走了。 每天早晨起来,他到老房吃顿饭,然后说是给自己落户口,拖拉机一开,一走就是一整天。 等晚上回来再吃顿饭,陪着老头老太太闲话几句,晚上还亲自给老爷子老太太端洗脚水,喂驴,家务活一把好手,当然了,多少年没回过家嘛,孝敬父母,孝敬的隔壁的宋光光不停的骂自家的山子和二山俩,说他俩就是加一块儿,也比不上宋青山的孝顺。 等回到劳改点,他当然也是,倒头就睡。 宋福和金贵俩时时跑着呢,宋老三还半夜跑去偷听,以防苏向晚告黑状,结果呢,就发现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啥话也没说。 俩人之间一没提过宋庭秀,二没提过这两年老太太对苏向晚的虐待。 甚至连一个多月前,那场轰动整个红星公社的分家大闹,苏向晚都没说过。 而苏向晚呢,没事人似的,该上工就上工,老房喊一声,她就来吃饭,老太太客气一声,问她还要不要拿点儿面,她大碗一搂,就搂走了老太太半箱子的面,衣来伸手饭来吃口,可以说是过的不要太舒服。 连着三天,老太太就忍不下去了。 “老大,你回来了妈是真高兴,高兴的最近走路都不打颠儿了。”这晚大房一家子回家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就说。 不过,笑着笑着,老太太就又把脸耷拉下来了:“把手电筒,收音机全拉回来吧,还有你的手扶拖拉机,老三当初和宋建国一起学的拖拉机,但宋建国那家伙会巴结领导干部,就把拖拉机手的位置给抢了,一月八块钱的补贴,也给建国拿了。你的拖拉机往后就让老三开,也叫宋建国看看,咱老三啊,不输他,咱老宋家啊,还是全村最富,最有东西的人家。” 宋青山没说话。 老太太一看,儿了就是不爽快,不想给自己给东西。 她立刻就说:“今晚就去开拖拉机,你要不开,往后也甭来家吃饭了,也甭在我面前孝敬了,你的孝敬,我受不起。” 宋青山说:“那些东西还没明确归属,目前并不属于我。” “那你就甭回来吃饭了,等你明确归属了,能把东西送回来的时候咱再说,现在咱可是分了家的两家人,回你家吃去。”老太太一挥手,就说。 当然,不论在哪儿,老大给分出去,那是丑事情,毕竟一家子的老大给分出家门,村里人肯定要嚼舌根,说他这人没担当。 你就出门走走看看,谁家的老人不是老大养,谁家的弟弟不是靠着老大来带的。 秦州老时候的娃们喊大伯不叫大伯,叫大大,为啥叫大大,可不就是因为,他的一肩要挑起全家。 所以,老大给分出去,那就是宋青山的没脸。 只要他还在乎面子,他就必须把这个家给合回来。 而要想把家合回来,行啊,先把拖拉机开回来啊。 苏向晚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得亏自己果断,早把家给分了,要她当时糊涂一点,等这男人回来,还分个屁的家。 她还以为宋青山不是个愚孝的呢,看来,这男人也逃不出愚孝的范畴嘛。 “妈,我是真不想分家,咱分了家,人会笑话我这个老大不孝顺。”宋青山说。 老太太无所谓呢:“你要真孝顺,就把拖拉机开回来,要不,咱就还是分了家的两户人,我说了的分家就分家,你也甭在这儿跟我求。” 冷酷的拒绝你,就让你丢面儿,看你能咋办。 这不,宋青山给老娘赶的没办法,站起来了。 不过,转身他就进了驴圈,把两头驴一解,再把笼头,缰绳一收拾,牵起就走。 “大哥,你想干啥,你牵驴干吗?”宋老三一看就惊着了,毕竟这两头驴那是俩壮劳力,最近公社想学其它公社,把它们也入到公社,谈好了一头驴要补贴三百块钱呢。 宋青山对着老三,可没有对着老太太的好脸:“既然家都分了,这是向晚的驴,那我就得牵回我家。” “大哥,分家是分家了,但这驴是归我们老房的,你不能牵走。”老三跃跃欲试的,还想上前呢。 结果,宋青山就停下来了,突然一扬手,也不知道是想打人,还是拍驴,但宋老三似乎很怯老大这样,明显的往后一缩。 “向晚,牵上你的驴,咱们走。”宋青山站在院中,果断,底气十足的说。 老太太还在炕上呢,还没来得及溜下炕,等赶院门的时候,儿子牵着驴已经走远了。 这时候老太太才明白过来,儿子刚才竟然是给她耍了一套阴奉阳违。 她尖叫一声:“宋青山,你给我等着,分家就分家,原来你寄回来的钱你一份都甭想拿,大不了,我给老三买台拖拉机。” 两头驴,六百块啊,就这么生生的,给他搂走了哇。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我最恨苏向晚,拿着菜刀割我的肉。 青山:你看,我就好很多嘛,温水煮青蛙,钝刀子一点点的割。 第14章 算总账 八月十五一过,就该摘梨了。 本来说好了从此不认大儿子的老太太却把宋青山给叫回去,帮她摘梨去了。 梨树嘛,又高又直,非得搭个梯子不可。 围观的孩子特多,全都口水流的吧吧的。宋青山是从村队借来的梯子,搭着架子在上头摘呢,不一会儿,满树的梨就全叫他卸进筐子里了。 “那边树叶子底下还压着一颗呢,你瞅瞅,再瞅瞅啊。”老太太说。 宋青山拨拉着树叶子:“妈,没了,全摘完了。” “那上面的字儿,还在吧?”老太太突然就说了一句。 宋青山抿了抿唇:“什么字,树上能有字儿,妈你也是真新鲜,没有,什么都没有。” 但其实,上面歪歪扭扭的,刻苦着宋庭秀仨个字儿呢,大概写的时候小,随着梨村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它随着树皮形成了一道道的裂纹,除非剥皮,是消不去的。 这几个字儿,还是当初苏向晚刚嫁过来的时候,自己写在上面的。 她那时候是个傻姑娘,认识的字不多,这估计是她所认识的,最复杂的字儿了。 宋青山提着梨笸低头,就见老太太笑的别有深意:“下来吧,咱回家,吃梨。” 宋青山给围在旁边的金贵和宋福一人给了一颗梨,然后大手一抓,抓了至少五六颗梨出来,指着驴蛋撩起自己的衣襟,说:“去,带回家给你妈吃去。” 老太太心说,儿子是不是傻啊,媳妇儿把弟弟的名字刻在树上,随着梨树都长成个疤了,他还能给她梨吃?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狗蛋,驴蛋,快把梨拿回家去,拿回去给你妈吃。” 当然了,忆苦思甜嘛,老太太扶着儿子的手,还得讲点儿当初从小把他养大,有多么的不容易,以及五八五九六四的年月,她是怎么带着全家人熬过来的。 说到动情处,不免要扶着老大哭上几声。 当然了,要说老太太不容易,那是真不容易,庭秀和青山俩是双生,还生在四一年,为啥苏向晚给吱吱喂血的时候,全村人动容,就她不奇怪,那就是因为,她当年,也是那么过来的。 宋青山和宋庭秀,就是咂着她的血长大的。 既然老妈忆苦思甜,宋青山也不免要安慰她几句:“你不要操心别的,只想一点,饿着来,饱着去,儿子一定伺候您到老。” “就你媳妇那样子,能伺候我到老?”老太太才不信这个,红了眼圈儿,她说:“老三媳妇就不说了,三病九灾的,老二到现在就因为你媳妇的闹腾,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一个敢给他说媒的,家里就你媳妇一个儿媳妇,我都怕我死了,没人埋棺材哩。” “媳妇是媳妇,我是我,您是喂血把我和庭秀俩养大的,您病了,儿子给您端汤送药,您要真的去了,没人埋,儿子一人背棺到坟上,您就放心吧。” 孝顺不在于言语,而在于行动,要说宋青山的孝顺,老太太那是知道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说孝顺的儿子就能得父母的宠爱,事实上父母的爱和过意不去,是两种东西,所以,老太太就还得多说一句:“你们兄弟好不算好,要拉着老三一起好,才叫全家都好,明白不?” 时时,她是忘不掉她过意不去的,相对较弱的三儿子的。 狗蛋人狠话不多,心眼当然也没驴蛋的多,揣起梨就跑。但驴蛋的心眼儿却要贼的多,棍子一竖,他提前窜到老房,就躲老太太的堂屋里,那张供着领袖像的八仙桌底下了。 你想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孩子总得偷听偷听,奶奶跟爸爸俩聊天聊的这么眼热,会不会到最后,再坏上妈妈一水呢,对吧。 果不其然,一会儿,宋青山和老太太俩就进来了,进来之后呢,看着四处无人,奶奶就哭开了。 无外乎那点事儿,什么苏向晚用浪琴表换宋庭秀在部队上的地址啦,什么她要不是怀着孕公社不让她走,她早就走啦之类的。 驴蛋越听越气啊,还想听听爸爸要说啥呢,没想到奶奶居然直接就来了一句:“这样吧,青山,你俩离婚吧,你带着仨孩子回来,让向晚另找去,她那个妇女你收拾不住,妈啊,慢慢儿的打访,保准给你找个好的,成吗,咱就说从此实话,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个,心里只装你的女人还不好找吗?” 驴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说,这个爹要是敢答应,自己就跳出去,敲他一棍子,然后再转身,走人。 “妈,老二要转业的事儿,你知道不?”宋青山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老太太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老二在部队上呆的好好儿的,为啥也要转业?” 宋青山说:“现在各个单位都在关闭,人员全在下放,部队上更是大清洗,大换血,稍微品德方面有点瑕疵,或者说风纪不正的人,全部都得退伍。你给庭秀写的,告向晚的信啊,估计是给领导看到了,所以,部队现在要让他转业。” </div> </div> 第16节 老太太一下就愣住了:“就那点事儿,能让一个连级干部转业?” 宋青山拍了拍他妈的肩:“所以,往后甭提这些了,你要再整天四处嚷嚷家里的丑事儿,估计庭秀连工作都落实不了,毕竟单位就那么多,谁愿意接收一个家庭风纪不好的人?” “那他转业了,能有个啥工作?”老太太吓坏了。 宋青山说:“按他现在在咱们清水县的名声,估计能在哪个厂子里,当个看门房的吧。” 说着,他又从篮子里挑了好几个最大的梨出来,把那块浪琴表往怀里一收,转身就走了。 老太太坐在炕上,一声没哭出来,另一声已经在哽噎了:“啥,我当了十三年兵的儿子,转业回来只能看门房,为啥,凭啥啊?” 过了片刻,伴随着她尖厉的一声哭,跟股小黑烟似的驴蛋也从屋子里溜出来 ,跑啦。 劳改点,苏向晚正在给吱吱衲鞋子呢。 孩子原来只有一双毛袜子,现在一岁多,该学走路了,得下地,就得有一双软鞋吧,所以,她薄薄的给打了一层底,就开始衲鞋子了。 狗蛋一脸狰狞的,正在对付一颗梨。 他不是掉了一颗牙嘛,另一颗也不甚稳,摇摇晃晃的。 这不,一口咬下去,梨纹丝没动,他一颗门牙差点又给蹦掉。 “妈,我想放我奶的血,我的牙就是她给碰掉的。”一 脸狰狞的,小家伙就说。 苏向晚连忙说:“我差点撞断了她的肋骨呢,那仇我已经帮你报过了,咱不怕,啊。”这孩子仇恨心理强,不能总给他的心里埋仇恨。 孩子想吃梨,又吃不到嘴里,怎么办呢。 她也不知道宋青山哪来的面子,就能从老房弄来这么多的梨,索性取了三颗,整个儿的把皮削了,然后再切成片,就给隔水放到了锅上,大火一蒸,不一会儿,熟梨那股特有的,酸甜又香的滋味儿,已经飘出来了。 起锅,再淋上蜂蜜,家里没勺子,只能用筷子吹着,给狗蛋一口,再给吱吱一口。狗蛋都甜晕了:“妈,梨居然还有这种吃法,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好吃的东西吗?” 苏向晚就笑了:“多了去了,不过是你没吃过而已。” “妈,妈,我奶和我爸商量着,说要跟你离婚呐。”驴蛋扛着根棍子,一股脑儿的,已经从外面窜进来了。 苏向晚的手都愣了愣,心说:刚给宋青山画了两笔正字儿,他就想跟她闹离婚? 这男人是因为她最近几天表现的太温柔,飘了?膨胀了? 还是,庸俗小器到,也想算算宋庭秀和赵国栋的那抹子烂账啦? 要知道,苏向晚上辈子那可是极为优秀的,她支教过,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里工作,跆拳道练到黑带,跳舞,钢琴,绘画,没有一样是拿不出手的。 虽然说现在社会跟将来的社会完全不一样,但是,真要能狠的下心来,既然孩子们的爸爸回来了,她就狠心撇下这几个孩子走了,在哪儿找不到一份安稳日子过? 苏向晚前几天都没动过肉,今天索性把刀一提,就开始割宋青山拿回来的肉了:“我就问你俩,想吃肉不?” 驴蛋没吃过肉,闻着挺香的,嘴巴张的老大:“宋青山的东西咱不要,不吃,反正他也想跟你离婚。” 狗蛋本来就不喜欢爸爸,直接就说:“他的肉让他拿走。” 馋死也不食嗟来之食,哼。 这不,宋青山在外砸门呢,俩孩子听见了,但是故意的,就是不开。 还是苏向晚出去,把大门给开开了。 “宋青山,要离了婚,我们都跟我妈,不跟你。”驴蛋棍子一竖,可以说是超野了。 狗蛋声音更高:“赵干部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只爱赵干部,不爱你,明天我就让赵干部当我爸爸。” “都把嘴给我闭上,那是你爸,我俩之间的事情改变不了你们是你爸孩子的事实。”苏向晚高声说,才把俩儿子给镇压下去。 俩男友力十足的儿子一左一右,牢牢的护着妈妈呢。 宋青山估计想说句啥来着,结果驴圈里,两头驴就嗷嗷的叫开了。 一看他小时候就是干惯农活的,门后面镰刀一提,出去先打了一捆草回来,给俩驴喂上了。 苏向晚先是拿自己上月秧的青蒜炒了一盘子腊肉出来,肥瘦夹花,闻着甭提有多香了。 家里早就没有白面了,只有从大队拿工分换的包谷面,她筛了又筛,把粗的难以下咽的皮子全筛了出去,再擀成面条。 单纯的包谷面是擀不成面条的,只能切成粗棒棒。 但是,在现在家家户户顿顿都是酸拌汤和馓饭的情况下,这么一顿棒棒,也是难得吃到的了。 毕竟你就有钱,没票的话,上哪儿买好东西去啊。 “妈,宋青山给驴添草呢。”驴蛋说。 狗蛋在窗台上趴着:“他洗手了,他进来了,赶紧的,跟他算总账。” “怎么,这么香的腊肉,你们不吃?”宋青山端起碗来,闻着是自己最爱吃的包谷面棒棒,先就一喜。再看有盘青蒜炒腊肉,更甭提有多香,多好吃了。 但俩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呢。 不过,听说可以吃肉,俩人还是犹豫了一下,狗蛋先就夹了一筷子,不过夹的太急,没夹稳,掉地上了。 肉嘛,孩子们肯定都爱,狗蛋哎哟一声,趴下去捡起肉来,就要往嘴里放。苏向晚他随即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脏不脏,不准吃,扔了去。” 就这么小一个动作,驴蛋的嘴立马就撇下了。 这是因为没挨打的缘故? 苏向晚也拍了他一巴掌,好吧,俩孩子的脸色,终于一样了。 但是,他们还是不肯理宋青山。 就只有小吱吱还理他一下,羞羞的,在苏向晚的怀里看他一眼,要他回看她一眼,就又躲起来了。 “你们离婚吧。”驴蛋并两手压在桌子上轻轻的叩呢:“我是苏向晚家的男人,只要苏向晚想离婚,我就能替她做这个主。” 甭看人家才六岁,甭看人家瘦的跟只猴似的,这一声出来,气势如虹,气贯长空。 怪不得就算双腿从膝盖以下缺失也能当男主。 而且,还是整个共和国破案率最高的刑警。 苏向晚呢,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宋青山把块表压了过来,说了一句:“这还是咱俩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买的表呢,你拿着。” 哟,表都拿回来啦,这个黑心肝的,不跟爹妈交底的男人,看来是真的想跟她离婚了。 事实上在原著中,宋青山回来以后,就跟原身离婚,各过各的了。 苏向晚接过表,天性是个不愿意打哑谜的,也是个从来有了不爽就要喊的,当然不愿意给宋青山黑啊:“怎么,驴他爸,咱这是,真的要离婚?” 驴蛋和狗蛋索性碗都放下了,一左一右看着宋青山呢:“离,妈,没了张屠户,咱还能吃带毛猪?我们支持你离婚?” 这是,嫌事儿不够大,还要往火上浇点油。 “好好儿的日子不过,离的什么婚?”宋青山用筷子截断了一根棒棒,哺到了吱吱的嘴里,小家伙红嘟嘟的嘴巴一抿一抿的吃着呢,粘粘糊糊的,就叫了一声爸爸。 他眉绽容开,倒是难得一见的,一抹铁汉柔情。 当然,就算他不提离婚,苏向晚也没打算放过他。 “你要孝敬老人,这没错,但是,上一回分家,那不叫分家,那叫你们老宋家把我苏向晚和仨孩子扫地出门了,那些收音机和手电筒什么的咋先且不说,自留地呢,要说分家,至少该三家一人分一半,我不要多的,我的那一半该给我吧,还有那棵梨树,那是我的,现在倒好,我的孩子想吃棵梨,还得看人眼色呢,凭啥?”苏向晚边说,俩孩子边一路点头。 她也是气势如虹的,就来了一句:“就你现在这粘粘乎乎的样子,你不提离婚,我还想提离婚呢,咱离婚吧。” 看了看仨孩子,尤其是窝在妈妈怀里,乖的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小吱吱,她心一横,说:“孩子我全带走,你听你妈的,正好可以再找个好的。” 宋青山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苏向晚呢:“老人肯定要养,家也肯定得分,但咱这家分的不合适,改天,重新分家,这回,我保证能分的包你满意。” “你知道怎么分,我才能满意?”苏向晚简直要笑死了,根据驴蛋所言,这男人刚才还在跟他妈俩共诉亲情呢,这会儿就说要分家分的包她满意,这不是笑话嘛。 但人宋青山笃定着呢:“我说能就能,你明知道我死了,还守了两年,这方面我不能亏了你。” 第15章 脑子有病 “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咱们当初说好了要离婚,等我回来,你还在这儿的原因吧?”紧接着,宋青山就又来了一句。 苏向晚差点跳起来了:“你什么意思,啥叫我当初说要跟你离婚?” “苏向晚,你当初到冬风市的时候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该不会全忘了吧?”宋青山依旧冷冷的看着苏向晚呢,轻轻把块表推了过来,他说:“而且,这可是你最爱的一块表,我很难想象,你会把它送给我妈?” 给他看着,苏向晚突然多间就有一种,自己是不是给人识破了的感觉。 但是,她直觉俩人肯定没谈过离婚,这人估计是在诈自己呢。 特淡定的,她就说:“谈离婚,谈离婚能谈出个孩子来?” 吱吱难不成是分手炮打出来的? 那不,驴蛋和狗蛋俩那是在扒饭啊,狗蛋的饭早扒完了,两根筷子刷刷刷,扒着空碗,驴蛋耳朵竖的跟兔子似的,不用说,全在认真的听着呢。 宋青山抹了把嘴,就说:“行了,剩下的咱们晚上再说吧。” 说完,他放下碗,提起镰刀就出门了。 这不,老房里,听闻宋庭秀也即将退伍的噩耗,老太太直接给打击到崩溃了。 她啥也没说,赶忙的,就让宋老三到县城里,让他去找自己的大女婿方高地,二女婿赵援山,还有自己在老家的二闺女宋二花,以及娘家弟弟曹金多,打问这事儿,看是不是真的。 宋老三赶下午,专门搭着公社的拖拉机去县城了。 等他晚上回,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跟老太太一讲,老太太才知道,不但青山没了工作,庭秀退伍的消息,也是真的。 这不六七年嘛,革命运动正是轰轰烈烈席卷的时候,全国上下一片红,运动席卷,部队上也再所难免,宋庭秀估计就是因为受了流言蜚语的影响,才给退伍的。 当然了,这时候,宋老三能在清水峡的水库上找到一个月能拿五十块钱工资的工作,那可是真正的难能可贵啊。 “就五百块,妈,我大姐夫跟水库上的人打好招呼了,只需要五百块,我就能到那儿去当个监理,你大概不知道监理是个啥,我这么给你说吧,就是专门提着鞭子,赶着当兵的们干活儿的,军官。”宋老三说。 想当初,宋青山壮烈牺牲,抚恤金也才五百块啊。 现在的五百块,那等于是一笔巨款呢。 虽然说,一个月能有五十块钱工资的工作着实诱惑人,可是老太太也舍不得从自己的存款里拿五百块钱出来啊,对不对? 俩儿子已经没工作了,她原来的那些存款,得给自己和老爷子买棺材板,还得给宋福读大学,时不时的,还要补贴青玉几个,咋可能一把就花出去? “这样吧,妈,咱们可以拿我哥的那一兜子收音机和手电筒来换钱,是吧,那一兜子收音机和手电筒,至少能卖五百块吧?”宋老三说。 老太太心里,当然也是这样想的,就说:“就不知道,你哥能不能同意。” “他和我二哥,可是咂着你的血长大的,咋就不能同意了?”老三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 </div> </div> 第17节 这时候,宋大爷提着镰刀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大块肉呢:“他妈,向晚给你的肉。” 一大块肥囊囊的腊肉啊,老爷子还以为老太太看到了会高兴呢,就劝她说:“向晚现在不是挺懂事的吗,你们要再不闹腾,这日子眼见得,能往好里过呢。” 老太太看着肉,心里想的却是,要没分家,这肉全放在老房,一家子人不是全都能吃到? 现在却得从苏向晚的手里拿肉,她心里又咋能痛快? 当然,原本谋算儿子带回来的东西的时候,老太太心里还有点儿觉得,会不会太亏了大儿子,这下倒好,她觉得,自己压根儿没有亏大儿子,那些东西,就该卖了给老三换工作。 今晚,苏向晚本来是准备继续做苞谷面棒棒的,狗蛋儿却端着一笸的豆子,嚷嚷着要吃豆子焖干饭呢。 那不最近正是收豆子的季节,孩子们也有工作,跟在大人们的身后捡豆子。 等到大人下工的时候,孩子们把捡来的豆子交到生产队,一人可以记两个工分。 不过,赵国栋并没有收狗蛋的豆子,而且,还是悄悄儿的,给他计了两个工分。 狗蛋本来就爱赵国栋,因为他送了自己一笸的豆子,不住的在苏向晚跟前说赵国栋的好呢:“妈,我觉得赵国栋当爸爸,比宋青山好,真的。” 苏向晚指着他的鼻尖说:“你要再敢说这话,我就不给你焖豆子饭。” 狗蛋噘了噘嘴,想了半天,屈服于美食了:“那你赶紧做饭吧,吃完饭之前,我还是认宋青山当爸爸。” 但等吃完了饭,他心里想的,还是赵国栋,哼! 苏向晚那不也是看着老房的几个孩子馋嘛,刚才进门之后,专门削了好大一块腊肉,就送给宋大爷了。 毕竟宋大爷是老房里,唯一一个待她还不错的人,人儿子带了肉回来,她要不给一点,在农村来说,那是要亏先人的。 这回,她专削了一块带骨的,骨头扔锅里,先熬汤,熬出汤来,这才把汤悉数倒进泡好的豆子里头,放锅里焖,等差不多焖熟了,再把苞谷面放进去,一顿豆子面的干饭,就这样熬进锅里了。 这不,饭在锅里静静的焖着呢,响声咕嘟咕嘟的,苏向晚还得把灶台重新收拾一遍呢。北方啊,因为植被不够,再加上季天气燥,到处都是土,出门半天,回来之后所有东西都得打水擦拭上一遍,要不然,满屋子一股的土味。 “妈,妈,我爸又给我奶叫到老房去了。”驴蛋竖着根棍子,一股黑雾似的就跑来了:“我奶跟我爸俩商量着,说要卖我爸的收音机和手电筒,给我三叔跑工作哩。” 要知道,在原书中,这些东西那是全归了老房的。 苏向晚心头一动,就说:“你爸咋说?” 她最怕的,是宋青山这个孝子阴奉阳违,表面上跟她说的好听,私底下悄悄的补贴老房,要是那样,她还是没二话,离婚,带着仨孩子走人,对吧。 驴蛋说:“我爸啥也没说,就只说,三叔能有个工作是好事,他还问我奶呢,看我三叔那工作,是谁找的。” 孩子咬着牙呢,半天才说:“妈,不说狗蛋生气,有时候我是真生气,分明那是我爸拉回来的东西,凭啥给我三叔找工作啊,三叔原来还抡着扁担,差点打你呢,咱就不该给他们肉,不该便宜老房。” 这时候,锅里传来一股淡淡的焦香味儿,苏向晚赶忙揭开锅,一锅子腊肉拌着的,苞谷渗子和着豆子的焖饭已经熟锅了。 给俩孩子一人盛了一碗,把俩孩子香的啊,话都说不出来,就只会刨饭。 今天晚上,宋青山是在老房吃完才回来的,闻身上那味道,苏向晚猜着,老太太至少给儿子炒了一碗鸡蛋。 不过,她笑眯眯的,还是啥也没说,就使着俩孩子上炕,睡觉了。 而俩孩子呢,跟前几天一模一样,一上炕,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就睡到宋青山的俩边了,活活儿的,跟俩小护卫似的。 秋老虎正在发威,一人躺着都热,更何况俩阳气正盛的臭熊孩子。 宋青山于是说:“哎,你俩,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驴蛋还会讲道理,说:“我妈也热,我就要跟你睡。” 狗蛋向来最直接,假呼噜已经打的扬天响了,嘴里还在说:“谁也不准去臊我妈,今晚就得让她好好休息。” 宋青山无奈了,总不能跟孩子们说,我是得跟你妈说两句悄悄话,没碰她的意思这种话吧。 他们对于苏向晚,现在简直就是狼崽子护母似的霸道,估计说了,他们也听不进去。 就怕他靠近了苏向晚,是想跟宋老三似的打她,或者伤害她呢。 好容易听着俩孩子像是真睡着了,宋青山刚一动,狗蛋突然说:“能不能学着赵干部点儿,他可不是你这个样子。” 所以,那赵干部还来家过? 宋青山眉心跳了跳,但是没说话。 苏向晚贴窗跟儿搂着吱吱睡呢,听了这话,简直笑死了。 她蹑手蹑脚的起来了,那不听见驴叫嘛,出去添草。刚把草添上,准备解个手了再回去,一转身,宋青山抱着双臂,就在外头站着呢。 月光下,苏向晚心里先就哟呵了一声,那叫什么来着,他只穿着件白色的大背心儿,两臂肌肉还泛着光泽呢。 也不知道腹肌咋样,有没有后世的模特们那么好,能叫她盯着就能下饭吃外卖的优秀。 双手自然的一背,他这站姿,跟一直当兵的宋庭秀不像,反而跟那些领导干部们似的。 “苏向晚,我越来越觉得,你脑袋大概是给驴踢过了。”他迎门照面,来了这样一句。 苏向晚脱口而出:“你脑子才给驴踢过呢。” “你就不问问,我妈喊我回去是干啥?”宋青山说。 苏向晚答的干脆着呢:“无外乎就是想弄点钱,给老三跑工作呗,还能是干啥?” 她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他是咋答应的,当然了,你有你的态度,我也有我的态度,你要让我不爽,我起身就走,看你咋整,苏向晚轻松着呢。 “来这么多天了,我就疑心,你是把你在冬风市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忘了,还是你换了个脑袋。”宋青山若有所思的说。 苏向晚站了半天,突然就想起件挺可怕的事儿来。 这种事情,因为太难堪,一直藏在脑海的最深入,直到此刻,看着男人的眼睛,苏向晚一个机灵,才想起来了。 那是关于宋青山和原身之间一炕滚的事儿的。 大概就是,俩人在冬风市的时候,去了之后,宋青山挺热情,带着她四处旅游,吃好的喝好的,终于有一天俩人就滚床单了,滚完之后,原身居然问宋青山说:“我都给你睡过了,你总能答应我离婚了吧?” 要知道,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除非军人一方提出离婚,否则,那婚就离不了。原身也知道军婚难离,居然就想到了一个,蠢到让人掉眼睛的方法,她答应让宋青山滚一次,然后,让他答应跟她离婚。 而宋青山当时呢,完全就是一幅给雷劈过的样子。 因为,原身特坦然的说,我也想跟你过,但是不行,我心里只有庭秀,我就觉着庭秀比你好。 然后,因为宋青山不肯答应,原身甚至还当着他同事的面,骂过他顶多就是头种驴。 而宋青山也是答应的好好儿的,说自己回家就离婚,那不恰好飞机就失事了嘛。所以,他认为她脑袋给驴踢了,那简直是合情合理啊,要觉得她正常,才不合理呢。 而吱吱,还真是分手炮打出来的。 “你放心,就算你真提跟我离婚,我也会先给你把家当挣足了再说。”宋青山特真诚的,就把那块浪琴表递过来了:“行了,你自己的表,当初可是为了这块表,你才跟的我,快把它戴上吧,啊。” 苏向晚综合自己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发现自己在他面前,跟原身比起来,就只有俩字儿,贤惠,她啊,别的都好,就是装的太贤惠了,既然这样,那正好,她装贤惠装的久了,也有点儿皮痒呢。 “我一农村女人,啥用都没有,戴它干啥,不戴,放窗台上去。”她特坦然的就说。 “你这是,真准备跟我过日子了?”宋青山再反问。 苏向晚特高傲的,就扬起了头:“你不是说,要给我分个满意的家嘛,做为一家子的老大,你要提重新分家,那是得叫人笑话死的,我等着你给我满意的分家呢,怎么可能不跟你实心过日子?” 想想自己也是挺恶毒的啊,分明知道宋青山孝顺,她还非要逼着他,从老太太的身上扒肉挖血。 宋青山刚准备要说啥呢,突然就脸色一变,好家伙,到底当兵的,一二三上墙,月光下,苏向晚张大了嘴巴,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跃上了墙壁。 “谁,来我家干啥?”他哑声说。 黑暗中,是一个怂的不能再怂的声音:“哥,你把手松开,松开,是我啊哥。” 一瞬间,宋青山的脑海里浮现出苏国的特务,日本的浪人,台湾的间谍,毕竟随着他们工作重心转移到清水县来,那帮在共和国成立前就埋伏在境内的,以及各国后来空投进来的,各种间谍,肯定会纷涌至来,打探他们的工作,刺杀他们工作组的核心人员。 却没想到,居然是宋老三啊。 这一拳头,宋青山想都不带想的,就揍出去了。 第16章 闹的啥鬼 这夜,宋青山睡到半夜就起来了,不知道在干什么,苏向晚没管他。 等第二天夜里,他又爬起来了,而且,说是出去给牲口添草,至少添了三四个小时,眼看天亮了都不回来。 苏向晚想知道这人究竟在搞啥鬼,出去一看,就发现人家就在牲口圈旁挖了个地窝子,然后,把收音机和手电筒,就给藏进去了。 苏向晚抱着手臂就笑呢:“宋青山,你闹的这叫啥鬼?” “我这人,42年的大饥饿,58年的大饥饿全赶上了,没别的爱好,就爱攒点儿东西,这些收音机和手电筒,全是我们上回任务被中断后,给那些革命者砸烂,毁坏,遗留在工作区的,我赶到工作区后,就全给从垃圾堆里翻来,修修捣捣,把差不多的捡回来了。” “我估计你就是个贼,现在像收音机,手电筒这些东西,那可是大宝贝,你能一千多公里路,从冬风市直接拉回来,还是开台拖拉机,我怎么不相信?”苏向晚说。 宋青山一手搭着门槛呢:“我们是基建工程兵,我们的车,地方是无权查的,至于那些东西,原本都是破烂,到现在好多还是废的,得我慢慢修呢,修好了,你要手头不宽裕的时候,私底下换点粮食和菜,不要狮子大开口讹人的钱,少要别人点钱,送人一台,也算补贴一下乡邻吧。” 他还叹气呢:“我来的时候开的是辆大卡呢,那不咱县里没车嘛,送给县政府了。” 苏向晚直接眼睛都睁圆了,心说,这究竟是个什么男人啊,咋在他这儿,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听起来咋那么的轻松呢。 月光凉凉的,宋青山出了地窝子,拿一扇破门板,柴草把那地方掩好了,指着说:“全是你的了,知道我为啥奖你不?” “为啥?”苏向晚问说。 宋青山揩了揩沾着灰的鼻子,两手叉腰,说:“就凭你当时喊着说我要敢不回家扯离婚证,你就卖了俩孩子走人,结果两年后回来你还在,还多了个小吱吱,这就该是你的。” 那不看苏向晚戒备心特强嘛,他两手举高,就加了一句:“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你,咱就这样过吧,有仨孩子我就满足了,真的。” 睡完以后就求离婚,还说自己喜欢的是他弟,原身的骚操作估计把宋青山给吓萎了,这辈子无法雄起了。 既然宋青山发了话,说收音机和手电筒可以私底下悄悄的换点粮食来补贴。 苏向晚本着不换白不换的心思,就行动开了。 今儿一早,孙淑芬念叨着说想要一只手电筒,问苏向晚十斤白面换不换。 她们有干部成份的人,一月细面比普通社员多五斤,而宋山子那几口子,全是朴实,能劳动,还不闹腾的主儿,家里攒的白面多着呢。 这种悄悄的,私底下的交易,它能肥人,还不露财,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苏向晚一算,十斤细白面呢,换一只手电筒其实太多了,她就给向来开明的二妈打了个八折,只收了八斤白面。 苏向晚现在也是有白面的人啦。 狗蛋和驴蛋,近几天都没有下过工,而上一回吃白面呢,还是八月十五,爸爸回来的那天,妈妈给他俩一人擀了一碗细面条。 狗蛋围着灶头,看着苏向晚把肉和面全藏到灶台里了,特好奇的,就问说:“妈,你为啥要把面全藏起来啊?” 苏向晚说:“你爸让藏的,我也不知道为啥。” 狗蛋突然就叹了口气:“原来,小阿舍跟我说,她最想要的,就是家里有肉,有白面的日子,我真想告诉她,我家现在有肉,也有白面啦,可惜她死了啊。” </div> </div> 第18节 驴蛋突然就敲了狗蛋一棍子:“她都死了,不准再提她。”说着,驴蛋的眼圈儿也红了。 阿舍,是宋建国家的二闺女,跟狗蛋驴蛋一样大,长的可漂亮了,不过,去年死了,那孩子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妈啊,你找个人问问,肉是个啥味道,来了说给我听,成吗? 那不,建国媳妇,熊蛋的妈就跑出去,准备给闺女找点肉尝尝,结果等她回来的时候,阿舍已经咽气了。 说起小阿舍,驴蛋和狗蛋俩的眼睛都红红的。 一大清早的,宋青山就在往他的三轮车上罩棚布呢,那不宋福和金贵俩,在宋老三被打的不敢来之后,现在是每天值守在劳改点,瞅着宋青山的嘛。 宋福胆子大一点,看宋青山往车上掂了几个看起来特新的,擦拭的蹭亮的收音机,就问说:“大大,你这是干啥啊?” 宋青山回头看了这孩子一眼,也是特认真的就说:“大大的战友们来了,大大得把收音机和手电筒啊,全给人送过去。” “这收音机和手电筒,不是要用来给我爸找工作的吗?”你看宋福,他啥都清楚。 宋青山笑了笑,浓眉俊眼的男人,在孩子们面前向来是很和蔼的:“福娃子,你听谁说的?” “我爸啊。”宋福扬望着腿长长的,穿着军装,白衬衣袖子挽起来的大大,就说。 哎呀,他两手一叉腰,腰上皮带崭新,可真是够帅气的呢。 “我没说过那话,赶紧回家去吧。”宋青山说着,提起拖拉机的摇把,一把就把拖拉机给摇起来了。 当然,宋福也是嗖的一下,跟一股子黑烟似的,回去就给老太太报信儿去了。 这不,等老太太好容易把两只鞋子套到放大脚上,一路飞奔着到劳改点的时候,就发现宋青山开着他那台崭新的,蹭亮的拖拉机,就从劳改点出来了。 村里一群孩子跟着跑呢,嗷嗷叫呢,驴蛋竖着根棍子跟在后面,高声说:“这我爸,看着了没,这是我爸的拖拉机。” 什么熊蛋啦,喜蛋啦,野蛋,臭蛋啦,村里的孩子全跟在后面跑。 而且,拖拉机上的篷布遮的严严实实,显然,里面装着有东西呢,隐隐的,老太太看见了,那就是个收音机。 “青山,你要去干啥?”老太太都给惊坏了,一把抓上车沿就说。 宋青山拖拉机放慢了,高声说:“妈,我拉着拖拉机和手电筒,得给人送去,这是别人的东西。” 老太太嘶声一声尖叫:“咋,你不是说要卖了给老三换工作?” “妈,这是公家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拿着给老三换工作,你怕不是听错了吧。”宋青山高声说,但车还是慢悠悠的跑着呢。 “你明明说,老三要当干部,你全力支持。”老太太还在吼呢。 宋青山说:“我支持是支持,但这跟收音机和手电筒有啥关系?” 老太太想揭帘子啊,想看看是不是几十台收音机还全在里面装着呢,结果呢,儿子的车跑的不紧不慢,但她恰恰就是追不上,那军绿色的厚篷布,死活就是揭不开。 只闻着一股子的柴油气和灰尘,宋青山扬长而去。 “我就不信宋青山个没良心的,他敢把收音机全拿光,这个窝家汉,这个窝囊废,他肯定是把收音机全藏起来了吧。”老太太没追上儿子,停在路边,跟宋福,青玉几个直喘气呢。 青玉于是说:“那要不,咱回劳改点再找找?” 这不,老太太一回劳改点,就开始四处乱翻了。 “亏先人啦,真的一台都没留,全拿走啦?”老太太翻箱捣柜,一看四处干干净净,炕上只有一床棉被,连点棉花褥子都没有,甭说收音机了,这家里连个桌椅都没有,简直家徒四壁,嘴就咧下来了。 她不停的这儿撩撩,那儿看看,为了找收音机,小推把一拉,居然往炕洞里扫着,看里面到底有没有。 跟她一起来的青玉贼一点,还转了一趟驴棚。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驴棚里堆杂草的墙后面,还藏着个地窝子吧。 要知道,那么多的收音机和手电筒,宋青山其实就拿走了三台收音机,剩下的,全在地窝子里藏着呢。 “真的就一台都没啦,就全拉走啦?”老太太两脚一软,直接坐地上了。 苏向晚忍着笑说:“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不是咱的,妈,你看看你这几天着急又上火的,嘴上一圈的泡,何苦呐,现在东西全没了,你也乐的个清静,对吧,赶紧回家歇着去吧。” 难怪宋青山一早起来,就让她藏白面和腊肉呢,却原来,是为了防止老太太来翻啊。 “要收音机没了,老三的工作咋办,老三给自己找了个正式工作,就等着卖收音机呢。”老太太说。 苏向晚撇了撇嘴,笑着说:“妈,现在的单位可不兴送礼那一套,你可别因为送礼,再给人当成反资修抓起来,我劝你啊,回家去吧。”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现形反革命害的,害的我儿子都不听我的话了。”老太太还提着捣炕的小推把呢,突然就朝着苏向晚砸过来了:“要没你,我儿子咋可能把一车的收音机全拉走?” “老太太,我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给你面子,你可甭给我来这套,咱是分了家的两家人,你敢动我一推把,我立刻一头撞死你。”苏向晚菜刀直接就剁在案板上了,吼说。 老太太想起上一回苏向晚那一头铁牛功似的撞,也知道她敢下狠手,到底没敢上前,指着苏向晚说:“你别得意,我告诉你呗,是分家了,但是,等我老了,躺炕上了,天天端屎端尿,都得你来伺候,因为你是老大媳妇,老大给老人养老,那是天经地义。到时候我再折磨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等你老了,动不了要人端屎端尿的时候,我不但天天给你端屎端尿,我还夏天给你盖八床棉被,冬天给你被窝里灌一被子的冰块,我让你舒服的嗷嗷叫,直夸我是个孝顺儿媳妇。” 真是,苏向晚都忍着好几天没骂人了,牙还有点儿痒呢。 老太太哪见过这种段位的吵架啊,气的两眼发晕:“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老大的面讲一回?” “我不,这种话我就只讲给你一人听,要叫别人听见了,不得骂我是个泼妇。” 老太太一想,可不,自打大儿子回来之后,这个泼妇突然就不发泼了,却原来,她是故意的啊。 泼妇再长点心眼儿,这个苏向晚她要上天了呀她。 老太太连哭带跺脚的,就从劳改点出去了。 回到老房,正好宋老三的二姐宋二花从城里赶来,是来看弟弟的。 这不,老太太就把宋青山是如何如何拉了一车的东西回来,这又一车拉走的,一股脑儿的,全说给宋二花听了。 宋老三因为没抓住大哥,跟狗蛋似的,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闷着呢。 “军装,干部,本来我能当监工的,本来我能跟我大哥一样,给咱家挣钱的,但现在没办法了,我大哥这样一弄,我这辈子,就窝死在家里,做个老农民吧。” 宋二花吧,虽然丈夫在县卫生院工作,她自己也搞点小投机倒把,日子过的倒还不错,但是,跟宋大花两口子比起来,那就差的远了。 宋大花自己,是清水县妇联的主任,而她丈夫方高地,则在清水县人事科工作,俩口子优秀不说,大儿子方金换还响应领袖号召,搞了个‘反倒底’兵团,现在那是风云人物。 所以,二花在老太太面前,向来插不上话。 不过,这件事情,她倒是觉得,自己可以给个建议:“那不还有拖拉机嘛,他把东西送走,拖拉机还在,要不,咱就让他把拖拉机卖了,用钱来给老三跑工作?” 老太太一听眼睛都亮了:“我正想问你呢,一台拖拉机,能卖多少钱?” 宋二花说:“差些的八九百,好些的两三千,说实话,只要开出去,随便都有人要。” 老太太长叹一气啊:“那就这样吧,卖拖拉机吧,总归,咱家必须有个军官,有个干部,老大和老二当不了,就让老三去当吧。” 于是,这事儿就弄成了是,宋青山自己明明白白的,跟苏向晚说要重新分家,但其实他啥也没干,一天照例早出晚归的,可等他宣布那一兜子的收音机和手电筒,以及借肉全都没了之后,就变成,老太太上门吵吵着,要重新分家了。 青山自己一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停劝老太太呢:“重新分的什么家啊,咱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老太太拄着棍子,给儿子扶着,越看那台崭新的拖拉机,就越觉得值钱。 “分吧,把干部们叫来,咱重新分家,这回分了家,我要签字画押,永不反悔。”老太太就说。 第17章 坑死老娘 大晌午的,苏向晚也才从田里回来,赶到老房的时候,分家眼看就要开始了。 赵国栋和宋光光,一个是大家长,一个是村里的干部,特邀出席,就在院子里坐着呢,至于老宋家的人,就连几个孩子都乌泱泱的,全在家里守着呢。 因为狗蛋的手脏,宋福特鄙视的就撇了撇嘴:”狗崽子,滚远点,不要挨着我。” 宋青山这回啥也没说,起身,从窖里打了一桶水出来,抓着狗蛋的手,就开始洗了。 他的大手又粗又厚,掌心还是满满的茧子,把小狗蛋两只黑黑的爪爪抓在手里搓了又搓,痒的孩子直咯咯咯的笑。 “咱先说收音机和手电筒吧,青山带回来那么一斗子的东西,我们就想知道,你卖了多少钱。”宋二花先就说了一句。 老太太真是,恨不能去搜儿子的身啊,就想知道,他把卖了收音机和手电筒的钱,都藏哪了。 “那是我战友们的东西,我一车拉出去,分给战友们了。”宋青山撒谎撒的面不改色。 还劝老太太呢:“妈,你说分家,儿子跟你分就是了,你不要把自个儿给气坏了,成吗?” “那就分拖拉机,这台拖拉机至少两千块,你要么折我一半的钱,要么就把拖拉机给我,我折你一半的钱。”老太太说。 宋老三和宋二花俩点头跟捣蒜似的:“对,一家子的大哥,那可是天生要给老人养老,要养全家的,大哥带了恁多东西回来,不给老房留点,给二老养老,咋成?” “二姐你觉得,这个拖拉机你们要多少合适?”宋青山说。 宋老三和宋二花俩人交换了个眼神,这不大哥脾气好,索性多砍一点:“那就对半,按两千来算,给我们一千块?” 宋青山答应的特爽快:“那就按两千来分吧,这车我自己得用,我折一半钱给你们,就是一千块,钱,我分给老房就是了。” 那不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多嘛,宋光光回头就敲了他家老大,山子一巴掌:“山子,你看看青山是咋当大哥的,父母说啥就是啥,往后你和老二要分家,那也得全听我们的,在咱秦州,老大,那天生就是要来吃亏的。” 老太太一听居然能分到一千块,整个人都哆索上了,揩着眼睛,也不停的点头:“我生了三儿子,光光家俩儿子,不得不说,咱们这一房,就青山是个孝子。” “不过,妈,既然我们的东西要均分,那咱们原来老房的东西,也得均分吧,老二咱就先撇过,不论怎么着,被子得给我们分上两床,自留地得给我们分上一半儿,还有那棵梨树,那是向晚的,你也得给她吧?” 要知道,如果说宋青山只给五百块,那老太太打死也不会给他别的东西,但是听说能给一千块,老太太心里思忖了一下,觉得这挺值的啊。 这不,她就说:“这有啥不行的,我炕上那两床被子,向晚抱走吧,至于自留地,就把长树的那块子给向晚就行了。” 苏向晚给了狗蛋一个脸色,悄声说:“走,赶紧抱被子去。” 狗蛋还没反应过来呢,驴蛋转身进了厅屋,已经见苏向晚打开老太太的板箱,在从里面往出来抽一床崭新的棉花被子了。 方苞玉和宋青玉俩也是才反应过来,赶进来,还想阻止苏向晚呢,老爷子随后进来了:“不要只拿一床,向晚,多拿两床,你妈这被子再放放,都该放臭了。” 青玉和苞玉俩全急坏了:“大嫂,抱被子就抱被子,你看毛线干啥?” 老太太的板箱,没打开的时候苏向晚还不知道,里面不止有棉花大被子,还有一捆捆卷扎的好好儿的熟毛线,这东西要织成毛衣,给孩子穿着不知道多舒服呢。“ 不拿白不拿,而俩孩子太小了又不好抱,苏向晚直接把毛线全挂驴蛋身上了:“赶紧,往家跑。” 这不,外面老太太一看苏向晚连自己的毛线都拿了,终于忍不住就跳起来了:“苏向晚,你这是抢家呢你。” “我男人一台拖拉机你们都要分一半,就两床被子,我为啥不能拿?” 苏向晚可不止拿被子,自己扒开了一张大床单,再翻开老太太一只板箱,看里面全是宋庭秀和宋青山前些年寄回来的军装啊,手套啊裤子啥的,索性也给搂圆了,当然,心里也是气的直咬牙呢。 啊呸,这个宋青山信不得,说好了给她个满意的分家,真到了分的时候,倒成给老房倒贴钱了,那她今天就做个绿林好汉,来个不拿白不拿。 老太太眼看着苏向晚从厅屋里包了一大包子出来。 为了一千块,她恨不能咣咣撞大墙,但她还是忍了,颤着手,就说:“青山,咱啥也不说了,一千块,你现在给我,咱啥话也没有,你还是我的好儿子。” 好吧,一家子人全不闹了,都在看着宋青山呢。 结果,宋青山居然来了一句:“妈,我出门十三年,有十一年没有断过给你寄津贴,向晚那儿,我每月给她寄钱,她肯定没用过你的钱,而我给你寄的钱,至少也得存余着两千块吧,这样,俩家一人分一半,我那一千块你就甭给我了,折成拖拉机钱,怎么样?” </div> </div> 第19节 说着,他直接起身了:“别的亏,我吃了就吃了吧,二叔,赵队长,这家分的咋样?“ 赵国栋和宋光光相视一看,那还用说吗,老大当了十几年的兵,最后只分到几床被子,一点棉花和衣服啥的,带回来个拖拉机,老房还要砍一半,这家,绝对是宋青山分亏了啊。 不过,宋光光拍着宋青山的肩膀,就说:“行了,咱秦州人嘛,向来讲究个老大吃亏,你这亏吃了就吃了吧,我们都知道你委屈,回去吧。” “我的拖拉机,我的一千块。”老太太从脑袋里把这事儿回了一圈儿,发现它并不简单,直接就尖叫开了:“宋青山,你这是坑你死老娘了你。” 说着,她跳起来要打,宋光光就吼开了:“大嫂,你再这个样子,青山真不如死外头算了。怎么,要不,我把乡长请来评这个理?” 偏心太过分,外人都看不过眼了啊! 老太太手指着宋青山了,不住哆嗦着,突然哇的一声尖叫:“你滚,滾的远远的,永远都别回家来!” “妈,你怎么能叫我滚,我是大儿子,你得归到我房里,我还得给你养老呢。”宋青山一脸忠恳的说。 老太太本来快叫他气死了,再想想苏向晚说冬天要给她被窝里倒冰块,夏天要给她加八床棉被的话,又给气活了过来,直接提着扫把就开始赶了:“滚滚滚,你给我滚的远远儿的,我要你给我养老才怪。” “爸,这老房就分给老三吧,你和我妈俩,搬到我家住去。”宋青山跟老太太商量不清楚,又来招呼他爸了。 老爷子还没说话呢,宋老三开始赶人了:“大哥,说啥养不养老的,我就跟你说个实话,爸妈这辈子就我养了,谁也不准跟我抢。” “那你立字据?”宋青山面不改色的说。 老三伸着一只手呢:“立就立,咋,我就到乡上立字据,老人也是我养。” 老太太可是金元宝,谁抢到了谁占便宜,老三才肯把她让人呢。 宋老太把老三一搂,哭成泪人了啊:“还是我的老三懂事,老大,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全家人除了老大爷,几乎全都嚎疯了。 宋二花和老三俩咒宋青山呢,宋青玉在劝老太太呢,只有宋大爷最淡定,吼着说:“家就这么分,我定了,走,赵队长,我到生产队画押去,谁再敢闹,看我大耳光不搧死他。” 老太太还在尖叫呢:“宋光宗,你就没发现吗,你儿子玩的这一好手,他把我坑惨了啊他。” “你行了吧你,青山真寄给你多少钱,你当我不知道?他这会儿说余下两千块,那是怕向晚要吵要闹,给你面子呢,真的他要跟你兑汇款单,你自已说说,那数字你敢不敢说出来?”老大爷是真生气,突然一声吼,居然把老太太吓的一噎。 憋了半天,老太太捶着炕,嘤嘤嘤的,就哭起来了。 终归,一场分家,她啥便宜还没占着,签字画押啊,就成定局了。 劳改点。 新的棉花被子,羊毛线,可以说,苏向晚如今最缺的,就是这些。 锅,她有一口破锅,就不争老太太那只锅子,桌椅板凳呢,说实话,老房里大家都是蹲在磨盘边上吃饭的,压根就没那玩艺儿。 唯有这棉花被子,简直惊喜啊。要知道,她从公社仓库只分到一床薄薄的,给知青们用的单人棉胎,还只能给孩子们铺着,她自己天天睡光席子呢,你想,光竹席啊,苏向晚常常半夜给咯醒来。 有这棉花被子,苏向晚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驴蛋全程参于,听说爸爸前些年于少寄来两千块钱,自家能分一千块的,可是分不回来了,这不,噘着嘴就说:“妈,咱吃亏吃大了,一千啊,那个人说顶成拖拉机了,但我咋觉得,咱们还是吃亏了呢。” “宋青山永远都不是我爸。”狗蛋却很高兴:“要不成,咱就换赵干部当爸爸,不要他啦。” 事实上,苏向晚并不知道宋青山这些年给老太太寄了多少钱,但是,说自己给家里寄了两千块,最后想分一千却拿拖拉机折了,这不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她前两天不是换了八斤白面嘛,准备晚上给几个孩子做包子吃。 “妈,白白的发面,这一大坨,咱今晚一晚就能吃得完?”狗蛋口水呲啦的,看着驴蛋从被窝下面拖出来的,发的虚蓬蓬的白面,就说。 狗蛋却说:“吃的完,妈妈,我的胃是个无底洞咧。” 能包包子的,只有韭菜和腊肉。 而腊肉呢,老太太那天来的时候,苏向晚全给藏到灶头里了,所以,老太太误以为是宋青山拉走了,那么几大挂子腊肉,可不好处理啊。 得亏青山拿来的肉够肥,基本上一块上面没有太多的瘦肉,全是五六寸厚的肥膘。苏向晚想来想去,索性把几大块腊肉就全给切开了。 切开之后,一总儿给和到锅里,她就开始炼油了。 一块肥腊肉销成一锅子油,锅面上浮着的,就是一层金黄色的油渣。 宋青山闻见屋子里一股子的油香,赶忙就把院门给关上了。 得亏今天刮的是西南风,这股子油香要飘到村子里,老太太立马得端着盆子来分油。 他刚刚去自留地里,当然了,别说梨树,就是自留地老太太也不肯给。 在老太太那儿,她自己吃了那么大的亏,她咋可能还给苏向晚分地? 宋青山想要梨树来着,老太太直接裤带子一解,就把自己挂树上了。 这下倒好,全村的人看着呢,指指戳戳,直到宋青山跪着说不要自留地,不要梨树了,老太太才算完。 夸了海口的宋青山,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咋跟苏向晚说这事呢。 “半锅子的油,这可是好东西,咱们平常做饭,只要添上一勺子,不用肉,吃的也是荤饭,就是可惜了,没个东西好装它。”苏向晚看宋青山进门,笑着就说。 宋青山拍了拍脑袋,转身出去,跑到地主家的大厅屋里,他把人家正房里一只半尺高,当初斗地主的时候没人能搬得动的大香炉给端了出来,提到井旁,打出水来洗的干干净净,就给端进来了:“来吧,拿这个装。” 要知道,现在家里总共一只碟子,三只碗,还是苏向晚花高价从黑市上买来的。 她也只有一只洗菜和面的盆,一个脸盆子,要从黑市上买,得三块钱。 而这个大香炉,边上克着嘉靖二字呢,可见是嘉靖年见的东西。 好吧,古董装猪油,苏向晚索性拿起大碗,一碗碗的,就给装进去了,装进去之后,她从外面找了块自己拿剥出来的蓖麻皮搓成的麻绳编成的盖子往上一盖,放在角落里,嗯,很不起眼儿,看起来就是个破香炉而已。 用油渣和着韭菜馅儿包包子,那可是再香不过的了。 宋青山在旁边站了半天,看苏向晚不理自己,估计她正在酝酿着要跟自己吵架,转身出去,就给驴添草去了。 “妈,那个人给驴添草去啦。”驴蛋简直是耳报神,随时汇报宋青山的一举一动。 “他是你爸,不能叫那个人,你这样,别人会说我没家教。”苏向晚说。 “分家不公平,他也不向着咱,嘴上喊着给你争梨树争自留地,可是行动上尽偏着他妈呢,他是宋光宗的儿子,但不是我爸。”驴蛋故意挑衅着说,小家伙眼睛都红了。 苏向晚给他嘴里喂了一块油渣,看这孩子香的舌头都快吞下去了,指着他的鼻子说:“那将来你长大了,也娶媳妇儿了,你媳妇儿要跟我分家,你向着谁。” “我当然向着你。”驴蛋脱口而出。 苏向晚立刻说:“那宋青山向着他妈,又有什么错?” 驴蛋一下就噎住了。 “妈,油渣真好吃,我能再吃一块吗?”狗蛋不喜欢听这种讲道理的话,抓了一把油渣说:“反正谁在欺负我妈,我就放谁的血,没二话。” 本来,俩孩子以为油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可等一锅子白白胖胖,圆嫩嫩的大包子出锅,咬了一口,才发现,韭菜咸香,油渣酥甜,一口化在嘴里,他们自打生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妈,妈,肉太好吃了。”狗蛋咬了一口,一头就扎进苏向晚的怀里了:“等我死了,我一定要告诉阿舍,肉有多好吃。” 他的小伙伴阿舍啊,到死都不知道肉是个啥滋味儿呢。 驴蛋突然眼圈儿就红了:“你还记得不,有一回你在吃东西,我俩问你吃的啥,你说是肉,太香了,所以不能给我俩,我要自己留着吃。结果半夜,你就给送到乡卫生院抢救了,原来你吃的不是肉,是老鼠药,妈,我不想吃了,我难过。” 原身自杀过的次数,不计其数,哄孩子们说吃肉,自己吞老鼠药,只是其中的一回而已。 苏向晚故意看着呢,就见宋青山原本要进屋的,站在门外矗了一会儿,转身又退出去了。 无地自容了吧,脸没地儿搁了吧。 苏向晚心说,还以为自己顶天立地,把谁都骗的团团转呢,原身不过是没有知识的愚昧,没有宋老太一家子那么欺负她,她又何至于走绝路。 她故意笑着说:“那你还记得我跳河那一回不,其实,我是想去河里给你俩摸几条鱼吃呢,脚滑才溜进去的,那是骗你们的。” “妈,你为啥那么骗我们啊。”狗蛋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了。 苏向晚一人点了一下鼻子,又给了他俩一人一个大包子:“就是想叫你俩啊,更爱妈妈,也爱吱吱。” 俩孩子顿时就扑过来了:“妈妈,我们爱你,真的。” 打过的,骂过的都能忘掉。 母子之间,唯有爱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所以,能让宋青山这种,喝他妈的血长大的孩子跟他妈吵翻天,那确实是因为原身这两年受罪受苦了的原因。 估计宋青山今天分家的时候,心头也在天人交战吧,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似吃亏了,但其实占了便宜,又还,安抚了妻子的心。 但给他血吃,才能把他养大的老娘啊,可是差点就让他给气的升天了啊。 也不知道这个黑心肝儿的,心里是咋想的。 “咋,不用赡养老人,你还不高兴?”这不,宋青山依旧是那幅慢悠悠的,针都戳不动的样子,声音特轻的,就问苏向晚。 苏向晚啊呸了一声:“你以为老太太现在说不用你养,就真的不用你养,我可告诉你吧,她现在能劳动,能干活儿,手里有钱,老三当然愿意养,说不定你大姐和你二姐还抢着要养,等将来她老了,走不动了,谁都不要的时候,那还不是你这个老大养。” 军绿色的裤子,白衬衣,这男人看起来多帅气啊,就是一点不好,那个泼妇的妈,可真够难缠的。 就这一点,都能给他扣成负分。 这不,宋青山正在往墙上糊泥皮,堵灶火上的烟洞呢,突然手就停了,言之咄咄的说:“苏向晚,我说不用养就不用养,你这是不信我?” “不信。”苏向晚说。 驴蛋和狗蛋立刻就护卫到她身边了,那叫啥来着,左右护法啊。 “不但不用养,那钱,我也会慢慢给你全弄来的。”宋青山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向晚一眼:“自留地没争来,算我没本事,不过你不用愁菜吃,但凡你想吃的,告诉我一声,我都能给你弄来。这样,你总该满意,帮我养孩子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养孩子?”苏向晚就莫名其妙了,心说,我装的好着呢呀。 宋青山扬手指了指炕上,说:“你不但藏着地图,还有一份火车差旅表,哦,对了,还有乡信用社的贷款凭证,苏向晚,我把那东西呢暂时就收起来啦,你就安心住着,我保证你比我妈过的更舒服,这总该成了吧?” 他说的那么诚恳,简直跟真的似的,又叫苏向晚觉得,自己怕是叫他给看穿了。 怎么办,摊牌吗,还是干脆就乐得让他去刮他老娘,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儿的,过日子? “庭秀眼看就要回来了,就算你到冬风市,也找不到他的,听话,啊!”他这一句,险些没让苏向晚把包子都喷出来。 感情,他是怕她要丢下她去找宋庭秀,才那么卖力的当黑心肝,又如此的,苦口婆心的? 那正好,原身委屈了那么多年,她就好好儿的折磨一下他,给原身出出气。 第18章 真孝顺 “好啦,吃包子吧,等你吃完,粥也该熟了。”苏向晚淡淡的说。 这不,宋青山两手泥嘛,他就说:“宋东海,去给我打水来洗手。” </div> </div> 第20节 驴蛋两耳一竖,但很有借口:“我在给吱吱冲奶呢。” “狗蛋打去。”他又说。 狗蛋说:“好啊。”这不,端着个盆子出门,顶多不过转了个身的功夫,孩子就把水打来了。不过,宋青山刚要把手伸盆里,就顿住了:“不行,你先洗。” “我这水啊,专门是给爸爸洗手的。”狗蛋摇头晃脑的说:“我自己不用这个洗。” 宋青山拎了拎他的耳朵,转身出门,把水洒了,自己打水洗手去了。 小王八蛋,懒得给他打水,尿了半盆子尿,就想糊弄他呢。 洗干净了手,夹过一只白嫩嫩的包子,他咬了一口,看了苏向晚一眼,再咬一口,又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一只包子都塞嘴里去了。 连着往嘴里塞了三只包子,他居然连口气都没喘。 香,香的他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了。 韭菜油渣馅儿啊,虽然吃完了味道冲,但这东西香起来,那是能叫人飘上天的。 这不,转眼又是晚上,该睡觉了。 照例,俩小卫兵一左一右,团着宋青山呢。 “那个,明天我还得去县城,以后至少三五年内,我的工作地点会在咱们清水县,等再将来,不论我走哪儿,都带着你们娘几个,成吗?”饭足肉饱,宋青山大概又有点儿飘了。 苏向晚团着小吱吱,正在给她穿衣服呢。 小家伙的小衣服还是原身给衲的,现在变小了,她正在拆一件从老房抢来的军装,准备给娃做衣服呢。 “啥工作,要你说不方便透露,我啥也不问,以后都不问。”苏向晚说。 但其实心里,她还是挺乐的。 黑心肝的男人,现在愿意给她交底了。 老太太要知道自己一步步的,把最孝顺儿子推向自己最恨的女人了,估计会气的七窍流血吧。 活该,她就要这么干。 “咱清水峡上要建个水库,这事儿你知道吧?”宋青山于是问说。 苏向晚没说话。 “我现在是负责水库建设的基建工程兵团的团长,总指军,那个水库,因为地理条件,以及工程难度,被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原本有苏国专家援建的,但苏国专家后来全撤完了,他们甚至在国际上宣扬,说这个项目不可能被完成。就是说,咱们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而水库能不能建不建得成,全在我的肩上扛着呢。”宋青山淡淡的说:“尽量甭跟人提起,尤其是我娘,要知道了,准得闹妖蛾子,祖宗三辈的人,她都得弄到工地上去。” 苏向晚嗯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男人这回给她说的,有一半是真话。 因为,他们是在修建一个黄河上游最大的水库,但是,除此之外,他们还肩负着另一项工作,那就是,勘察,并修建华夏共和国历史上,第一座核电厂。 要知道,自从美国和法国相继搞了核电以后,苏联人和法国也开始搞核电了。 核电厂这个任务,可以说才是宋青山的重中之中,不过遗憾的是,照书中所言,这个计划最终因为间谍的干扰和破坏就流产啦。 以及,这并不算是书中的剧情,做为一个熟知历史的人,苏向晚知道,这个事件,是发生在共和国发展的,历史上的。 第二天一早。 宋青山把拖拉机一开,大清早的,出门直奔清水县城。 清水县城的口子上,是个两座高山夹着一条河的大狭口,现在,这地儿是个大工地。 也就是水库的位置。 而水库的最高位置,是在现在仰头可望的半山腰。 63年的时候,这地方就已经动工开始修水库了。 但是,等到66年,革命的浪潮一卷来,再加上苏联专家撤离,这儿也就被迫的,停下了工期,一座宏伟的水库,只打了个底子。 所以你甭看宋青山在家里的时候怂蔫蔫的,一到团部,马上就不一样了。 “团长,团长,北京来的总工程师应该马上就要到了,现在准备召开会议吗?”七团团长刘向前跑来,敬了个礼说。 宋青山问:“县委人事科那个方科长,还来过吗?是不是又在打听我们的消息。” “来过,但我们没让他进大门,怎么啦?”刘向前说。 事实上,像他们这种部队,直属中央管控,是不准地方人员干预的。 而像总指挥、设计师、以及政委这种名头的人物,县级以上的干部们或者知道,但毕竟人事不从县人事局走嘛,在现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月,人人都在打听,但是,机密部队的事情,他们是打听不到的。 宋青山的大姐夫方高地,不是县委人事科的科长嘛。 他负责往工地上输送民工,以及一批稍有点文化和学历的,代班人员。 所以,他承诺了宋老三的工作,确实是有的,不过那是他职责之内的事情。但是,把宋老三当肥羊宰,收五百块的这事儿,就是他自己黑宋老三的了。 “告诉他,明天让他在家等着,就说团长想见他,对了,可不准跟他透露团长是谁。”宋青山说。 刘向前敬了个礼就跑了:“好的,团长。” 宋青山转身,从拖拉机里的帆布下面翻出一件崭新的军装来,把旧的那件解了,往身上一套,就开会去了。 傍晚,开着拖拉机回来,他照例在红星公社外,就把新军装脱了,换了一件半旧的老军装在身上。 那不正准备回村呢嘛,就见夕阳下,苏向晚背上背着一个圆圆嫩嫩的小闺女,屁股后面还拽着俩背着筐,筐里满是野草的小子,跟一众妇女们,正在大路上,也往村里走呢。 苏向晚这个妻子吧,宋青山原来是真没深交过。 俩人相处两次,加起来不过十来天,她嘴里永远都是庭秀咋样咋样,庭秀那么白,你咋那么黑,庭秀脾气冲,动不动踹谁一脚,你咋没他的脾气,庭秀人家脸冷冷的,看着就俊,你咋总在笑。 当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你的笑,在她眼中都是一种罪过。 总之,苏向晚在他面前,是从来不掩饰自己的。 在他看来,妻子是个想法浪漫,不切实际,也不顾别人感受,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 而他呢,毕竟跟她生了几个孩子嘛。 说实话,死过一回的人,啥都是小事,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苏向晚听见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就回头了。 狗蛋和驴蛋俩立刻就跟撒欢的小狗似的,追着车跑起来了。 宋青山把拖拉机开到劳改点外面,下了车,也不知道提的啥东西,把驴蛋一抱,就准备要回老房,那不,走之前他还问苏向晚呢:“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说实话,两家子因为一个分家,成仇人了,苏向晚怎么可能再去老房。 她说:“我晚上做莜麦面棒棒,你要在老房吃也行,要回家吃,我就多擀一碗。” 宋青山嘴角抽了一下,苏向晚能看不出来吗,那就是馋的。 饭把他的魂儿啊,给勾留在这儿了。 老房里,老太太那不着实给气病了,正在炕上躺着呢嘛。 事实上,宋老太要不是体格好,那是真的熬不过两回大饥饿,也养不大六个孩子的,但这回,她是真的给气病了。 “妈,我给你买了两盒加味逍遥丸,你最爱的佛慈的,这药舒胸活络,你先吃上一丸?”宋青山握上了他妈的手,就说。 这种儿子,看起来憨厚朴实,无论你咋打咋骂,他一声不吭,但是该硬的时候,也一丁点儿都不给你软,真真是能气煞人的。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儿子,垂着眼皮子,捏开一丸药,慢津津的,就吃起来了。 但同时,老太太也说:“青山啦,你是真变了,你都变的啊不像你以前了。” 以前的宋青山多好啊,明明白白的说是给妻子和老太太俩人寄一样多的钱,但每回给苏向晚只寄三十块,老太太拿的那一份,只有老太太自己知道。 现在他会藏私了,分家的时候那么无情,这会儿再拿着药来孝敬,这不是要气烂老太太的心嘛。 但老太太还是要吃,毕竟这个儿子的钱,她花的心安理得。 母亲咀嚼的样子,叫宋青山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宋庭秀俩人一点点啃着树皮,而老太太自己则捧着一把谷皮壳子,一点点的,慢慢咀嚼的样子。 这是他的亲娘,从小把他养到大,无论老成什么样了,又生了多少皱纹和白发,宋青山依然爱她,跟仨孩子一样爱。 这不,怕自己气病了她老太太要气闷,逍遥丸不就买回来了嘛。 握着老娘的手拍了拍,看她把一丸药吃完了,宋青山出来,见老大爷风尘朴朴的,才从地里回来,拍着手呢,宋青山悄悄的,就给老爷子的怀里塞了一包烟:“爸,我先回家了,啊。” “吃了饭再走?”老爷子说。 宋青山招手说:“不了,向晚也做着饭呢。” 老太太啥也没说,等宋青山出去了,就从身上摸了只信封子出来,转身递给宋老三了:“老三,你可得给妈争气,五百块跑来的工作,你要干不到像你大哥和你二哥一样,妈这辈子,可就没啥指望了,知道不?” 终归,老人们要的,还是一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对不对? 宋老三接过钱,当时就起身了:“行了妈,啥也不说了,我这就上县城,找我大姐夫去。” “这事儿,可不能让你大姐知道,你大姐向来最恨的,就是咱们走人情,拉关系,知道不?”老太太赶忙又说。 要说宋老太生的这几个孩子,虽然说青山和庭秀都厉害,但是,要说老太太最得意的,可就数她的大闺女宋大花了。因为是劳动模范,宋大花都到北京去见领袖了呢。 而宋大花最烦的,就是老太太想给小儿子拉人情,套关系这事儿。 老三赶忙答应着呢:“哎呀我知道,钱是给我大姐夫的,你放心吧。” 这不,因为已经没车了,宋老三带着宋二花,,三十里路,直接就往县城走着去了嘛。 所谓莜麦,那是一种产量特低的麦子,而一般来说,农村人拿它做甜赔居多,五月五做甜赔,苏向晚上辈子,最爱吃的就是外婆做的甜赔。 听说狗蛋个秦州娃儿居然没有吃过甜赔,她都惊呆了。 但是,狗蛋就说:“阿舍吃过的,阿舍那时候跟我说,她去她外婆家,她外婆给她做过甜醅子呢,她说,味道可甜可甜了,她吃完都没吞唾沫,回来让我舔她的舌头呢。” 这孩子,但凡谈到吃,就总是离不了阿舍,小阿舍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个十足的吃货。 不过,俩五六岁的小屁孩子儿,就为了尝一口甜醅的味道而交付自己的初吻,真的好吗? 不过,在这方面,驴蛋显然权威得多:“根本不好吃,那年大姑妈带我进城,给我吃过半碗,又酸又难吃,害我拉了半夜肚子呢。” 大概两年前吧,宋大花带驴蛋进城做过一回客,孩子吃了一碗甜赔,也不知道是不是溲了,驴蛋是一路又吐又拉回的家,一路上,他的表哥金换还不停的骂孩子呢:“你要再敢闹肚子,我一脚踏死你。” 从那以后,驴蛋就恨上甜醅子了。 “咱先擀面吧,等过阵子,妈妈找着给你俩买上一斤莜麦来,好好儿做顿甜赔给你俩吃。”苏向晚筛着面呢,就说。 必须挽回甜醅子在驴蛋心目中的荣誉。 而对狗蛋呢,她却说:“狗蛋,你要知道,小阿舍已经死啦,从今往后,咱再不提她了,好不好?” 狗蛋垂了垂眼皮子,抿着小嘴巴说:“好吧。” </div> </div> 第21节 事实上,倒不是苏向晚小器,而是,你甭看就只是个小阿舍,那么一个小女孩在狗蛋心目中的地位,是除了妈妈和吱吱以外,最重的。 而在将来,他的生活中会出现一个,长的跟小阿舍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结果呢,这姑娘爱的却是驴蛋,于是,俩兄弟的反目成仇里,小阿舍,就成了一环很重要的催化剂。 莜麦这东西,磨面的时候是不筛皮的,但是,不筛皮,就跟苞谷面似的,是揉不到一块儿的啊。皮子筛掉,也就没多少面粉了,可是这样的莜麦擀出来的棒棒,那是能香到人连舌头都吞掉的。 这不,宋青山进来的时候,苏向晚正在从锅里往外捞棒棒嘛。 一碗酸棒棒,没啥菜,只有上回腌的咸韭菜,和苏向晚从陶红武手里抢来的野葱头,但加在一块儿,味道却是出奇的好吃。 “给老太太送药去啦?”苏向晚笑着,就问说。 宋青山轻轻儿的嗯了一声,但没说话。 顿了顿,他拿过苏向晚的那块表,就准备帮她拧发条了。 不过,上着上着,他就把后表壳给掀起来了,然后,盯着里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呢。 “赶紧吃饭啊。”苏向晚把一碗面条端到宋青山面前,就说:“不过一块破表而已,有啥好看的你要天天盯着它看?” 宋青山搓了搓手,就把碗给端起来了:“驴蛋,狗蛋,你俩为什么看我那么不顺眼。” 驴蛋说:“分家没分公道。” 狗蛋说:“赵国栋才是我爸爸。”简直诛心之言啊。 “那明天,爸要给你妈五百块钱,这个家它算不算分的公道?”宋青山故意就说。 “五百?那么多?”驴蛋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赶紧吃饭,少听大人们说闲话。”宋青山说着,就喂了驴蛋一口面条。 驴蛋一口面条跐溜到嘴里,烫的舌尖儿都红了,苦着脸的,直哈起呢。 狗蛋最喜欢看哥哥吃瘪,指着他的脸哈哈哈的,就大笑了起来。 苏向晚随即给了狗蛋一巴掌:“同是兄弟,不准笑话你哥。” 怕驴蛋吃醋,她也拍了驴蛋一巴掌:“吹一吹再吃,你看你的馋样。” 这不,晚上又到睡觉的时候了,现在家里不是有两条棉被了嘛,苏向晚把一条当褥子,一条当被子,那不,俩蛋儿觉着绵蹬蹬的睡着舒服,也挤到苏向晚面前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躺着,就把个宋青山一人撇在上炕。 没被子盖,到现在,他盖的还是自己提回来的一件军大衣呢。 “过来睡啊,难道怕我要吃了你?”苏向晚说。 宋青山一言不发,躺的端正着呢,狗蛋已经睡着了,那不,驴蛋翻起来一看,悄悄跟苏向晚说:“妈,我爸哪是在睡觉啊,他就是在站岗。” 要就这样把他抬起来,再给他怀里放把枪,他还真的,跟个站岗的士兵似的。 “甭管他,他爱那么睡就让他睡着去,咱们倒看看,他能挺到哪一天。”眼看十月了,天越来越冷,他要再不过来,冻死在上炕算了,苏向晚心说。 第19章 社会的毒打 宋老三拿着五百块,跑到城里找他大姐夫方高地,就去跑工作去了。 而方高地呢,当时就给宋老三看了写着他名字的工作名单,以示肯定,自己是把他搞到水库上了。 然后呢,宋老三回家收拾铺盖,准备去水库上当工头。 方高地因为兵团的通知,就在家等着人家来提档案呢。 这不,有人敲门了,方高地门孔里看了一眼,立刻就把门拉开了:“这是青山,你不是退伍了嘛,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我还想问问了,你退伍了,咋档案一直没转出来。” 宋青山进门,抬头四顾,呵,不得了啊,这是县委的家属院,一室一厅的小屋子,客厅里居中挂着的,是领袖像,两边是红五星,再周围,挂着的,全是他姐宋大花和县长,县委书记,以及他的大侄子方金换和各地的革命头子们的合照。 “姐夫,听说你给老三在水库上找了个工作?”宋青山就说。 方高地坐下了,特稳健的说:“可不,水库那儿的兵团,做监理,怎么啦?” “老三那种窝囊废,不会挑也不会扛的,进了水库能干什么?”宋青山继续赡仰着墙上的照片和标语呢。 “你也把老三说的太难听了点,凡事都是人做的嘛,青山,坐下说话。”方高地说着,就开始掏茶叶,准备给宋青山泡茶。 “我也想让大姐夫你给我也弄个这样的工作,得多少钱?”宋青山于是坐到了椅子上,又问。 方高地看了看左右,虽然是在自己家,但还是非常谨慎的:“青山你这就开玩笑了,你要想进去当监理,直接给我档案就成了,说实话,老三那是咱妈非得让我塞,我没办法,准备拿着人头,给人总指挥塞钱去呢,你这么好的资历,要的啥钱。” “水库总指挥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宋青山再反问他姐夫。 方高地其实不知道,因为兵团涉及核工业,一切都是保密的,但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啊:“我知道,但这个姐夫没法告诉你。” 宋青山在桌子上敲着手指呢,敲了半天,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了,眼看着方高地的脸色慢慢变了。 再伸手,冷冷看着,方高地就把宋老三给自己的那五百块钱从兜里摸了出来,如数交给了宋青山。 “我大姐现在是妇联主任,将来要可能要做咱们清水县的第一任女县长,大姐人是真不错,你不要再扯她的后腿了,不然,我搞死你,真的。至于我的工作,你要不怕死,你就可劲儿到处说去。”拍了拍大姐夫的肩,宋青山转身就走。 这不,等宋青山走了,方高地家大闺女方彩旗就出来了:“爸,刚才进来的谁啊,还有,不是说要给我和我哥一人买双小皮鞋嘛,钱呢。” “钱钱钱,一天就知道钱,你爸为了你们几个,命搭要搭上了你知不知道。”方高地把皮包砸在桌子上,转身,也走了。 在农村,一天逃不了的,就是上工,下工,做饭,喂驴和养孩子啊。 好在上辈子苏向晚支过教,农活样样拿手,虽说身在苦中,但还是很乐观的。 不过,偶尔孩子要受了气,苏向晚就乐观不起来了。 这不,她喂好了驴,收拾好了灶头,把小吱吱喂的饱饱儿的,刚背着出门,就见狗蛋抱着个脑袋,又在墙角蹲着呢。 “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怎么又蹲在墙角扣地?”饶是苏向晚耐心好,上辈子见过的熊孩子多,也没见过狗蛋这样儿的啊,好吧,就跟叫花子爱抢个鸡屁股似的,他这个蹲墙角的毛病,就取不了。 伸手一拽,孩子头上居然几个大血点子。 苏向晚伸吸了口气,心说这个熊孩子,真是被打的实力担当啊。 “又是谁打的你?”是因为给人打了,才悄眯眯蹲墙跟的。 狗蛋说:“金贵和宋福。” 还用说嘛,老房里吃了亏,最过不去的就是几个孩子了。 而孩子呢,你以为他们是孩子,但为了大人的矛盾而伤害起彼此来,有时候真的是,会把一个好孩子,逼成个反人格的。 “你爸不是都说了,打回去就得,为啥不打回去?”苏向晚说着,把这孩子给拎了起来:“你是最近没吃饱饭吗还是天生就这么怂,就任人整天打你?” 说着,她也给拍了两下:“你要不还手,任人这么打,我不但要说你活该,我还得给你着两下,我就问你,下回他们要打你,还不还手?” 狗蛋咬着牙呢,不说话。 这小家伙,怂的时候是真怂,但偶尔爆发一下,那种狰狞的狠劲儿,又让人格外的怕,怕他随时要跟人拼命。 驴蛋一头汗的赶来了,急匆匆的说:“他们有我金换哥罩着呢,我金换哥是咱们县城‘反倒底’兵团的团长,小时候经常打我们的。狗蛋不是不还手,宋福和金贵说,我们要赶还手,他们就让金换哥揍你呐。” “你金换哥不才十四岁,就这么狠,我都敢打?”苏向晚说。 驴蛋眼皮子垂下来了:“他今年还去了北京呢,跟我大姑妈一起去的。” 就是串联嘛,免费扒火车,全国各地四处乱走,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 看来,方金换也很需要社会的毒打啊。 回到屋里,她取出宋青山拿来的棉花和医用胶带,一个又一个的,就把狗蛋头上的伤给补上了。 “对了,你金换哥是不是给阿舍嘴里尿过尿的那个。”苏向晚突然心头一动,就说。 驴蛋连连点头呢:“就是。” 狗蛋却是双眼一红,突然就又蹲到地上了。也不知道为啥,苏向晚的心里,莫名的就难过了一下。 方金换,也是方瘸子的大孙子,那就是个天上地下也没人能治得住的熊孩子,当然,他已经不是熊孩子了。 去年吧,来宋家庄走亲戚,他居然玩着玩着,就把阿舍给捉住了。 要知道,那可是在白天啊,而且是一群孩子们玩的时候,那个金换也不知道咋就玩野了,然后把阿舍压在墙角,往她嘴里尿了一泡尿。 小阿舍才六岁多,当天夜里回去就不肯吃饭,当然了,熊蛋家孩子也多,毕竟姑娘也没啥值钱的,没过几天,又饿又发烧的,就没了。 所以,阿舍并不是因为没饭吃,而是因为喝了金换的尿,孩子难受,不肯吃东西,才死的。 至于肉,反正那孩子到死,也没尝过是个啥味儿,苏向晚估计,她就是不想死在妈妈的眼前,把熊蛋妈骗出去,然后自己才咽气的。 而宋建国呢,老实人,当时宋大花又把方金换带来,当着宋建国的面是真的,给抽到半死。又还自己跪着给宋建国认了错,赔了他五十块钱,这事儿也就完了。 提小阿舍,就是狗蛋的心结,难怪他突然就又变了呢。 说实话,望着身后的小吱吱,苏向晚觉得,自家闺女要遭遇了那种事情,她非得着刀,把方金换给捅死不可。 “向晚,你今天想捉犁,还是想当驴?”那不熊蛋妈看苏向晚进来社场了,就说。 高高兴兴揽过苏向晚,她说:“咱俩架一支儿吧,你捉犁,我给咱当驴,成不成?” 这村里要说还有胖婆娘,也就熊蛋妈了,胃口大,心肠宽,力气也大,谁都愿意跟她一起搭着伴子干活。 而犁地这种活儿,现在村里因为驴少,全是拿人当驴的,一个人在前面当驴,一个人在后面架犁。当然,农业大生产之后,人们的热情是提上来了,但是操作方式,甭提了,简直都快退化到刀耕火种了。 但是,当驴的那个肯定出的力量大,而俩人挣到的工分,是一样的。 所以,在这种活计中得到熊蛋妈的青睐,那简直是,躺着挣工分啊。 苏向晚一把上前,就把她给拦上了:“成啊,咋不成,不过,熊蛋妈,你真觉得,咱们就这样种地,它成吗?” 熊蛋妈是个天生的没心没肺:“这有啥不成的,反正我力气多的是,响应党的号召,咱们往死里干,让娃们不饿肚嘛。” “你家阿舍是发烧死的,还有个阿离是饿死的,现在就剩熊蛋和喜蛋了吧,你就没想想,咱们让这些孩子们能吃饱一点?”苏向晚说。 熊蛋妈摊着双手呢:“所以咱跟驴一样啊,咱得比驴干的还多,咱的娃们才能吃饱饭。” 苏向晚说:“不在于咱下了多少力气,而在于,咱很多力气都是白出的,你明白吗,地啊,它就不是这么个种法。” 上辈子,她的外公是搞核研究的,三个舅舅,分别在核工业、生物业,还有电子信息业,而她自己呢,原来是在国内最大的生物工程公司上班的,要说增产,套种,兼种,把粮食产量搞起来,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更何况,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书里有很多地方有粮食,能叫孩子们不挨饿。 而原来呢,苏向晚是真没想过出过在六零年代出风头。 但她看看熊蛋妈,再想想她有的小阿舍和小阿离,再想想方金换那处人,心中那种正义感它按捺不住的,就蠢蠢欲动啊。 她真想伸出手,让这些孩子们不饿肚子啊。 不过,原身的身世可不太清白,在这个枪打出头鸟的年代,有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们受苦,却无法帮助,也是够痛苦的啊。 这不,分配完了工作,就该去上工了,不过就在这时,苏向晚就看到,小金贵和小宋福俩居然好死不死的,也跑到社场里来了。 </div> </div> 第22节 这俩熊小子,今天一人戴了一顶绿军帽,上面还缝着红五星呢。 俩人只看那个脸色,又飘又膨胀的,简直快要上天了的样子。 事实上,现在是个特荒唐的年代,你看看,宋福今年八岁,而金贵呢,今年才不过六岁,就因为戴了俩顶军帽,连大人们从他俩身边走过,都小心翼翼的呢。 “妈,你甭看啦,咱赶紧下田吧。”驴蛋拽着苏向晚的手呢:“挨个打,多大的事情,我和狗蛋都不在意呢。” 而宋福呢,特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显摆着自己的帽子,还偏要说:“大妈,这是我表哥在北京给我们买的哟,等他们‘反到底’团杀回来,你看我咋收拾驴蛋和狗蛋。” 指着自己头上的小五星,宋福还故意说呢:“你们可看好了,这是红五星哟,谁也甭想动我。”这是,把红五星当成自己的免死金牌了这是。 没想到,苏向晚一把已经把宋福给拽住了:“你是拿啥打的狗蛋?” 宋福连挣带扭的,指着自己头上的帽子呢:“我就拿我帽子打的,大妈,你想干啥?” 苏向晚脱了他的裤子,叭叭就往宋福的屁股上放了两耳光:“干啥,带你爹妈管教你,你懂不懂,闪闪的红星,那可是拿革命烈士们的鲜血染成的,你拿它打你兄弟,你就是在侮辱领袖,侮辱解放军。” “苏向晚,分家你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成,你咋还打孩子呢你。”方苞玉高声叫着说。 结果,苏向晚就再搧了宋福一巴掌,这一巴掌甭提多响亮了:“我是他大婶,他不懂事,我不教他谁教他,你们看看他把红五星弄的有多脏,红五星是啥,那可是用烈士们的鲜血染成的,怎么能随意的就弄脏?。” 啪啪再给两巴掌,她说:“我打的就是你。” 方苞玉还想往前走呢,苏向晚一把,直接把宋福的帽子扯下来了:“乡亲们,看看这顶帽子上的血,这可是解放军的帽子啦,宋福不懂事,方苞玉总是他妈吧,你们说,这个方苞玉该不该给组织好好教育一下?” “我看你敢教育我。”方苞玉说。 赵国栋也说:“算了,向晚,村里最好还是别引这种风气。” 苏向晚端端正正,就把顶帽子给扣到宋福的头上了:“要没人引这种风气就算了,但谁要敢引这种风气,敢拿它来欺负我家的孩子,我不但敢打你孩子,我还敢打你大人。” 方苞玉站在人群中,蔫不兮兮的,看着苏向晚呢,但终究没敢说一句话。 “心里不爽快了当面骂来,纵着自家孩子欺负别人家的孩子算什么本事。”苏向晚拉过熊蛋妈,就从社场里出来了。 那不,宋老三要到水库上去工作,老太太赶晚儿就又跑到大路上,等宋青山了。她还得知道,宋青山现在找了个啥工作啊,对吧,要找不到工作,干脆就天天上工当社员算了,那不,老房里几间房子的烟道全堵了,而青山要砌,比别人可砌的好多了。 当然了,老房的屋子普遍要换砖换瓦,从窑到烧砖烧瓦,那是宋青山的长项啊。 老太太和青玉俩聊天嘛,宋青玉吧,觉得这个大嫂跟原来,那是太不一样了,不住的瞄着劳改点,就劝她妈说:“妈,跟我大嫂少干点架吧,她现在可不像原来了,我现在都觉得,她有点我大姐的架式。” “就她,大字不识几个,她能赶得上你大姐?”老太太简直要笑了:“你大姐,虽然说出身不好,但人家聪明,学字儿过目不望,摇起笔杆子来写得一手好文章,她苏向晚啊,拍马都赶不上。” 要说大闺女的口才,人才,各方面,那都是老太太希望中的希望啊。 好吧,老太太等到月亮都升起来了,也没见儿子回来。 那不,刚回到老房,就见宋福提拎着半包子的点心进来了:“奶,奶,我大大给咱买的呢。” “那你赶紧吃啊。”老太太说:“咋不把你大大也叫来?” “我叫啦,但大大说,怕大妈骂呐,不敢来。” 老太太和宋青玉,方苞玉三个直接就愣住了,尤其是方苞玉,尖叫了一声说:“大伯这人也太好笑了,怂货,妻管炎,悄悄藏着就行了,这事儿咋还能给孩子说。” 好吧,那怕知道儿子给自己带了点心来,老太太也气啊,气的吃不下去,嚼她的逍遥丸呢:“不行,青山这个窝家汉,窝囊废,他不是喜欢苏向晚嘛,我不能给气死了,我必定要等着我的老二回来,我要看苏向晚到时候闹起来,他的脸往哪儿搁。” 就为这个,也要活下去。 男人只拿回家了半包点心,驴蛋一看,赶忙就做了耳报神:“半包给宋福了,妈,我瞧见的。” 宋青山手叉着裤兜,就坐炕沿上了:“大家都吃点儿。” “我不吃。”狗蛋说。 驴蛋也说:“我也不吃。” “不吃,那就提回去给宋福和金贵吃,让他们好有力气,再打你们。”苏向晚说着,自己拈了一块,狠狠咬了一大口,红糖丝儿的普通酥皮点心而已,但在这个年代,那是真够奢侈的。 驴蛋和狗蛋相视一眼,立刻冲了上来,赶忙儿的就开始抢点心了。一人手里拈着一点,往小吱吱的嘴里送着呢,小吱吱张大了红红的嘴巴,乐的直拍着手叫妈妈。 “狗蛋这孩子,谁打的?”突然,宋青山的声音就硬了。 苏向晚说:“谁,就刚才你给了点心的那个。” “为啥不还手?”这对父母,态度出奇的一致啊。 狗蛋赶忙说:“好啦,下回见了宋福,我一定打死他。”满嘴的点心屑子,看上去甭提多威武了。 宋青山看了半天,换了两大把的糖出来,一人剥了一颗,放俩孩子嘴里了,还特地声名:“不是说我这个大大小器,从现在开始,一年当中,宋福他甭想再吃我一颗糖。” 狗蛋和驴蛋才不理这个便宜爸爸呢。 宋青山叉腰站了会儿,出去打水,洗脸洗脚去了。 不过,甭看他行动上热络的不得了,跟只窝家的仓鼠似的,恨不能天天往家里搬好东西,但在行动上,戒备心强着呢。 如今天还热,他喊了驴蛋出去,倒水,站在水井旁给自己冷水冲澡呢。 男人嘛,关起院子来,只穿一个大裤衩子。 孩子站在台阶上给他头上浇水,哗啦啦的,水顺着肌肉蜿蜒的背往下淌着呢,不愧是当基建兵的,身材可真好的,两条腿又直又长,简直了,跟模特似的。 土布内裤也掩盖不住的,那叫什么来着,美队的翘臀吗? 就是不知道尺寸怎么样,还能不能立得起来,要知道,上辈子苏向晚没谈过对象,只听闺蜜们说过,说那得是越大越好,当然,言情小说里也是说,大大大,爽爽爽,那么,在逐渐的,建立感情生活之前,了解一下尺寸就非常有必要了,对吧。 狗蛋原来一直穿的开裆裤,还是苏向晚来了之后给他把裆缝上的,孩子羡慕嫉妒恨啊,在窗子里不停的念叨呢:“这人居然有内裤,妈,这人有内裤穿呢。” 苏向晚搂着吱吱,小家伙嘴里噙着颗奶糖,攀在窗子上,甜甜的叫了一声爸爸。 宋青山一把抹了脸上的水,抬头看苏向晚在窗子里看着自己呢,水桶一提,咦,居然转到后面洗去了。 这男人,怕她是老虎,要吃他吗? 晚上她都睡下了,他往她枕头底下压了个信封子:“五百块,就算是分家不公我补贴你的,拿着吧。” 苏向晚蓦的就坐起来了:“宋团,你这钱是抢来的,还是贪污来的?” 半晌,男人终是没说话。 第20章 亲爸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宋老三已经要出发,去县城当工人了。 就连大队长宋光光都在欢送他呢:“你要知道,清水峡水库,那可是天天上报纸的工程,据说亚洲第一大,你真是当监工,可得好好监理,不能让下面的民工们马虎,知道不,万一坝垮了,咱们整个清水县都得给淹掉?” “这有啥啊,我保证干得好。”宋老三因为是去当带班嘛,把宋庭秀寄回来的皮鞋都穿上了,还穿着件老大褪茬的衬衣呢,人五人六的。 老太太到底更了解儿子,不停的嘱咐呢:“不要说大话,去了以后,记得每天早晨按时起床,民工干啥你就干啥,一月五十块,那可没有白拿的,明白吗?你大哥和你二哥,那可不是凭着睡懒觉当的官。” 老三无所谓着呢:“说成是工头就是工头,我现在是干部了,哪能跟民工一起干活儿?” 路过劳改点的时候,他还高声的喊呢:“大哥,我去当工人了啊。” 劳改点。 苏向晚还在梦里呢,突然觉得有人动了她一下,毕竟炕上有个陌生男人嘛,一下就睁开眼睛了。 睁开眼睛一看,身上的土布线衣撩了一半儿起来。 而宋青山的手呢,就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宋青山,你大清早的你耍的什么花招。“苏向晚顿时就恼了,刷的就是一巴掌。 啥人嘛,自己洗澡都不给人看,趁着女人睡觉的时候撩人家的衣服? 哺过三个孩子的女人,就有那么好看? 狗蛋和驴蛋也醒了。 驴蛋气的,一窜上前就把妈妈的线衣给拉了下来,遮的严严实实的:“这个人,我妈除了吱吱,没人能碰,你要再敢碰,你最好小心点。” 好吧,孩子也是欺负惯爹了,以为他爹没脾气呢。 结果,大清早的,驴蛋一把叫他爹揪起来,屁股上已经是特清脆的俩大巴掌:“老子是你爹,再敢不喊爸爸,你试试。” 狗蛋直接窜起来,一头就撞过去了:“谁叫你欺负我妈的?” 好嘛,这一个也给拎起来,啪啪也是两耳光:“都给我起来,现在咱们要去赶集。” 跟那打仗似的,大清早啊,娃们汤都没喝一口,苏向晚紧赶慢赶,给吱吱冲了碗奶灌上了。 宋青山的车已经发动起来了,突突突的,在外面响着呢。 他还不停的在催:“赶紧,我赶时间。” “宋青山,大清早的你又打娃娃又赶着我们早起,你到底要干啥?”坐到了翻斗子里,天还没亮呢,苏向晚没敢当着孩子们的面吼他,抱怨说。 宋青山正在摇他的拖拉机呢,一把摇起来,拖拉机突突突的出了门,不过三五分钟,已经到红星公社了。 再往前是新兴乡,过了新兴乡,就是县城了。 “你不是连件好衣裳都没有吗,昨天我问过了,早晨七点之前这儿有布市呢,能买到布,还不赶紧去弄?”宋青山没好气的说。 苏向晚穿过来头一回赶集啊,眼睛都还没揉开呢,刚一跳下拖拉机,已经给一群人裹挟着,往前冲去了。 这是县上唯一一家布料厂的门前,抢布的人跟大军压境似的,挤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是抢机器上余下来的布头子呢,布头子嘛,不需要票,只需要钱就行了,而且也便宜,一米布才八分钱。 “你想要啥,赶紧跟我说,我帮你抢。”宋青山体格好,在后面捏着苏向晚的腰呢:“要啥颜色的,或者说要多少布,咱有钱,可以放心花。” 看看所有要抢布的人脸上的神色,苏向晚胆都寒了。 但她还是说:“这时候还有啥挑的,有啥抢啥,抢的越多越好。” 布头子缝一块儿凑一凑,也是一件衣裳呢不是,这种情形下,还有得挑吗。 好嘛,突然,大铁门哗啦一声开了。 苏向晚眼看着人都往里冲,自己也往里冲,但是,她那能冲得过身经百战的城里人啊。 不过,就在这时,她直接给宋青山举起来了:“让让,大娘让让,大哥,你让让。” 但这时候,谁还会让啊。 苏向晚尖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给宋青山有力的两只大手凌空扔了一把,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越过人群,把她给扔到布料厂要处理的,布料堆子上了。 连刨带抱,苏向晚搂了一手又一手。 有人想从她手里扯布呢,她两手攥的紧紧的,猫着腰转身就往外退。 </div> </div> 第23节 结账的地方在大门口,等苏向晚抱着布出来的时候,很多人还在往里挤呢。 “我没碰过你,我说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碰你就不碰,你的衣服是吱吱掀起来的。”宋青山接过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布头子,还是恼声恼气的。 “仨娃都看着呢,咱是夫妻没错,但你觉得这种性交一次就生一个娃的婚姻,它正常吗?你难道不觉得,咱们需要的是深入的了解?” 性交? 宋青山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哦,对了,上回她还说他就是头只会配种的公驴呢。 明明在冬风市的时候,当着他所有同事的面,她骂他骂的,同事们都差点看不过眼。 但宋青山想起一早起来,苏向晚懒懒的睡着,闺女爬在妈妈身上时的样子,仍还是觉得,喉咙咋就那么的干,火辣辣的烧。 但早晨分明是孩子给她撸起来了,他看着不像话,准备给她放下去的好吗? “不正常,这种关系不正常。所以我说了不碰你就绝不碰你,我可是一名人民解放军,苏向晚,我有我的原则,像钢枪和刺刀一样坚硬的原则,不会折也不会弯,更不容人随便玷污。”他义正严辞的说。 周围挤的全是人,还有人想抢苏向晚怀里的布。 要不是有宋青山这么个身长体壮,穿着四个兜的,干部军装的大个子护着,她抢到手的布头子,还得给人抢走。 “那五百块钱,是老三想找方高地跑关系的时候,给我截停拿下来的。我这儿还有些副食票,你给吱吱再买罐奶粉,然后就回去。”上了拖拉机,宋青山又说。 “你这些年,少说往家里寄了两千块吧,一分没分来,这会儿从兄弟身上弄来五百,你觉得这事儿,就能这么算啦?”苏向晚高声说。 宋青山顿了顿,愣是就没说话。 大概因为父母脸色都不太好看,狗蛋和驴蛋早上又一人着了两个大巴掌,都还没睡醒,这会儿撇着嘴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羞恼样儿。 苏向晚想来想去,估计是自己错怪了宋青山,可能衣服真是吱吱撩的,遂就没有再吵下去。 父母吵架,最不好受的就是孩子。 上辈子,她父母也经常因为这些家庭破事而吵架,那时候,她总是惶惶不安的,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者做的不够好,父母才吵架的。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经受同样的痛苦。 “我们还想在县城里逛逛,就不用你送了,你赶紧去上班吧。”苏向晚说。 俩小崽子也说:“不用你送,我们自己会搭车。” 每天下午,有一趟班车从县城跑红星公社呢,苏向晚自己是可以回去的。 宋青在拖拉机上看着媳妇孩子呢,突然就从兜里,又把那块浪琴表拿出来了:“那就把这块表戴上。” 苏向晚现在越来越怀疑,这块表应该有什么问题,不过,她毕竟是个穿越者,穿越之前,也只是个很普通,很单纯的女青年,完全不了解宋青山现在所面临的工作环境。 但是,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出来了:“你想着,我会拿了你的九百块钱,带着仨孩子跑掉?”苏向晚直接就笑了:“省省吧,九百块在你看来,是笔巨款,可要养大几个孩子,光凭九百块可不够。” 给他眼睛盯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把那块表戴上了:“赶紧去上班吧。” 苏向晚原来又不是没上过班,但凡是个单位,早上八点半上班,这是死数,已经八点了,他很快会迟到的。 目送着宋青山走了,苏向晚才带着俩孩子,在县城里转悠着,找到国营商店,拿副食票给几个孩子称了二两饼干给俩孩子吃。 驴蛋和狗蛋有了饼干吃,乐呵着呢。 “妈妈,咱是不是可以回趟舅舅家了啊。”驴蛋突然神来一句。 狗蛋也说:“是啊是啊,咱好久都没回过舅舅家了呢,舅舅见了我们,肯定贼高兴。” 原来,宋青山没死的时候,原身要带俩孩子逛回县城,就会回趟娘家。 而原身娘家呢,在县城另一边的苏家旮旯。 原身父亲苏保和的成份不太好,而且早在确定成份之后,就去世了,家里现在就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弟弟。 苏向晚不记得原书中有对于原身娘家人后来去了哪里的描述,只记得小妹苏向红应该是在县卫生院工作,遂对俩孩子说:“苏家旮旯还要搭车,太远啦,咱去卫生院找你小姨吧。” 这俩孩子一听,更乐了:“好啊妈妈,快走,我们特想小姨呢。” 他们的小姨苏向红,才十八岁的小姑娘,长的贼漂亮,一个月自己才挣着八块钱,还动不动,就要从县城给他俩带几颗水果糖呢。 却没想到,苏向晚到了卫生院一问,人家说苏向红早不在这儿干了,而她据在的针灸科呢,也给批成封建迷信了。 不过,卫生院的内科王主任单独把苏向晚叫到办公室,就悄悄给了她一只大牛皮纸的信封子,然后语重心肠的说,让苏向晚一定要保护好这份东西。 苏向晚打开档案袋,才发现,这是把自己挂在她早已死了的,二叔苏保全名下的一张户口单。 却原来,她母亲赵银霜和弟弟苏富富,在确定成份之后,经组织允许,现在被调到青海省的海西县,去接受那里的贫下中劳们的,再教育去了。 而且,走之前,他们连自己的户口一并迁走了。 而苏向晚姊妹三个的户口呢,单独列了出来,这样,只要不是有人认真要整她们姐妹仨,在这个年代,她们的身份是不会遭受到任何波及的。 苏向晚原来只听说过,很多人会斗亲人,斗朋友,斗到六亲不认的,这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自愿跟亲人划清界线,并且远走它乡的。 “我妹妹卫红呢,主任,你跟我说实话,啥话我都能接受。”虽说她不是原身,但是毕竟,苏向红是原身的妹妹啊,苏向晚只怕她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向红不是会针灸吗,最近总被革命团的几个小伙子骚扰,我就让她先躲起来了,你知道的,那些革命团的人,简直能要的人的命。”王主任说:“放心吧,我们全医院的人都会保护她的。” 苏向晚于是问他:“主任,你能告诉我,那几个革命团的小伙子是谁吗,告诉我名字,我总得保护我妹妹吧。” 王主任说“她也没跟我提过,这样吧,我托人问问她,给你回话,成吗。” 所谓的那些小革命者,小将们,那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蛋。苏向晚心说,欺负我妹妹怎么成,我早晚要收拾的你们叫妈妈。 “那主任你千万把这当个事儿,问到了就直接给我寄个挂号信,成吗?”苏向晚怕王主任不答应,还给他硬是放了两块钱,用来寄挂号信。 这不,苏向晚拿着自己的户口单,把几个孩子一带,就回家了。 而宋青山呢,到单位之后,照例要去开会。 刘向前正赶着给新来的工人们挖窑洞呢,进来就跟宋青山汇报说:“那个宋老三特别不听话,吃的多,干的少,还动不动就说自己是花了钱进来的,不想挖土砸石头,咋办?” 宋青山说:“赶去让他挖导流洞去,要他敢出来,你们就给他上铐子,打到他愿意干活为止。” 懒怂,就不信剥不了他的皮。。。。。 刘向前要走呢,宋青山突然又把他给喊住了:“向前,你说一个女同志,她原来对你不好,现在突然对你挺好,你笑她都不讨厌了,那能是为啥?” 刘向前摸了摸耳朵:“对我有意思?” “不可能。”宋青山断然说。 刘向前说:“肯定是有意思啊,要不然,她凭啥对我好,不过宋团,你是有家属的啊,该不会,县城里那个供销社的售货员看上你了吧?” “去去去,怎么可能。”宋青山挥着手呢,却又说:“这事儿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啊。” 妻子有点不对劲,但宋青山肯定不会知道她是穿越了嘛,他是越看妻子吧,越不对劲。 首先,他回来那天,清清楚楚的见她在开拖拉机,这是一个疑点,再其次,她的性格虽然没怎么变过,但是对他的态度,那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啊。 当然了,今晚回家之后,他就准备再观察观察,看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家里,随着天渐渐黑了,俩傻小的忐忑,正在不停的增长呢。 这不,狗蛋鼓起勇气来,就说:“妈妈,我不想要宋青山了,今晚咱把门关的严严的,不要他了,好不好?如果你不敢,我让赵干部来,把他打走。” 这是因为早上屁股上挨了巴掌,心里还生着气呢。 苏向晚立刻就把他的嘴捂上了,作势要打,看孩子一脸的惊恐,放开又在他汗臭兮兮的小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要把宋青山当爸爸,妈妈每天亲你一下,但要把赵干部当爸,妈妈每天都在你的屁股上,抽一巴掌。” 狗蛋顿时嘴巴就笑的咧开了:“我心里把赵干部当爸,嘴上喊宋青山叫爸,这总该成了吧?” 这直愣愣的傻小子,苏向晚简直就拿他没办法。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口没换过的小牙白的跟小糯米似的,长的太可爱了,她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 驴蛋突然嘴巴一噘,就转过身了。 好吧,这是嫉妒了。 虽然是兄弟,但这俩货将来也是生死仇敌,嫉妒是埋在他们的骨子里的。 苏向晚只得把别别扭扭的驴蛋也拉过来,狠狠亲了一口,这事儿才算完。 苏向晚今天还灌了煤油,家里终于可以点得起煤油灯了。 小吱吱还是头一回见煤油灯,亮亮的,真好玩啊,她趴在苏向晚怀里,不住的指着呢:“咦?” 苏向晚就回吱吱个:“嗯!” 吱吱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使劲儿点头呢。 好吧,这算是,婴语交流? 她铺开一张张的布头子,东拼西凑着,把颜色相近的给缝起来,拼布料,准许给孩子们做新衣裳呢。这就不得不夸一句,苏向晚真是眼狠手又块,抢来的布头子,全是成片成全的大布料,有一块儿,直接可以帮吱吱衲一件小衣裳呢。 驴蛋和狗蛋今天又吃的又是豆子和苞谷面焖的猪油干饭,一肚子饱饭吃下去,真叫一个舒服啊,俩人拿着一只手电筒,在偌大的,空旷的院子里照星星玩呢。 突然,俩孩子一前一后的,就喊了起来:“那个人,那个人的拖拉机回来啦。” 只听远处突突突不停的拖拉机响声,肯定的嘛,宋青山回来了。 苏向晚赶忙拉开窗户就喊:“我这儿拼着布呢,喊爸爸的才有新衣裳穿,不喊爸,再喊那个人的,就继续光屁股跑去。” 大门一拉开,俩孩子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大:“爸,爸爸。” 狗蛋声音可大了:“亲爸,你终于回来啦。” 第21章 谁敢抢我的油 “还有布吧,我这线衣不行了,今天抬了一天的水泥,肩膀全磨破了,赶紧给我补补。”宋青山进了门,迎门见面就说。 “你不是团长嘛,不应该是拿个大喇叭站着喊号子就行了,咋还去抬水泥?”苏向晚说着,怕他脱了衣服自己又要难堪,直接就说:“站那儿,我跪炕上给你补。” “水库任务艰巨,工期紧,有任何任务都是团长和政委冲在最前面,什么叫个拿着大喇叭喊,那是号兵的事儿。”宋青山说。 他身上一股水泥味儿,直呛鼻子。 “我听说五几年引洮工程的时候,死过很多人,那要有特危险的任务,你可尽量小心点。”书里,这个工程宋青山可谓九死一生。 毕竟他身为团长,必须是冲在最前面的。 但苏向晚总不能说,我知道什么时候石墨泄露,要伤多少人,而你又会怎么样吧,只能是,事情到了跟前再看。 “既然穿上军装,危险和困难就该在我们肩上。”宋青山特无所谓:“有个统计,说咱们原来的老大哥,苏国军人但凡出任务,伤亡率最高的是下层士兵,而我们共和国军人出任务,伤亡率最高的是干部,你大概不懂,这是文明的进步。”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骄傲,也没有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这种事情,就该是理所当然的。 </div> </div> 第25节 第22章 大惊喜 从老房再拿回来四百块,驴又给送走了,苏向晚这儿总计,就存着一千五百块钱了。 至少短期内,她就不愁钱花了。 狗蛋和驴蛋俩呢,现在又还小,估计要到开春才能上小学。红星公社是有小学的,到时候往那儿一送就完了,这个倒不需要苏向晚太操心。 宋家庄,事实上是分为大宋庄和小宋庄两个村子的,大宋庄有大宋庄的支书,苏向晚她们住的这叫小宋庄,原来因为村子太小,一直没有设支书,权力只在支队长那儿。 就在今年,村里满了五十户人家,才可以单独设列村支书。 因为村长赵国栋是下放的,村支书当然就得从村子里来选,党员优先,但是,如果村子里党员不够,普通村民也可以,到时候,入党和当支书一块儿办。 一个下放干部,一个本村干部,这就是现在每个村村委,最普遍的组合了。 苏向晚想当支书,要在大宋庄,或者说什么苏家庄,赵家庄那些大村,当然不行,不过,小宋庄毕竟小,似乎大家也都没太大的官瘾,从提议选村支书开始,到现在,就只有宋建国一个人报名,想竞选村支书。 这天晚上,苏向晚就让狗蛋把赵国栋给请到劳改点了。 说实话,就现在来说,虽然很多地方都有女干部,但毕竟秦州远在内地,要说自己想当村干部,估计得给人笑死。 苏向晚刚说自己也想报名竞选村支书,赵国栋还没坐稳的屁股,哗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你,苏向晚,你没开玩笑吧,你真觉得,自己能当村支书?” 驴蛋和狗蛋俩点头如捣蒜呢:“能啊,我妈可厉害了,能领导我们全家呢。” 尤其狗蛋,抱住赵国栋就开始摇了:“赵叔叔,亲爸爸,你就答应我妈行嘛,她不想干别的,就想当个干部,真的。” 赵国栋笑了会儿,见苏向晚坐在炕上,抱着小吱吱正在瞪自己呢,赶忙就说:“咱先得提一句,你的政治面貌是清白的吧,虽然说,现在咱们也讲支书党员一并办,但那一定得政治面貌清白。” 苏向晚就把自己那份,苏向红给她弄来的,县城里直接开出来的介绍信递过去了:“你看看吧,我祖上是给八路军送过饭的呢。” 现在的情况就这么可笑,人都知道苏向晚的爸爸给国民党当过军医,可没人知道,她二叔当年还给八路军送过饭呢。“ 赵国栋这人吧,相对比较好说话,就说:“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不过,你想参选村支书,总得有个理由吧,给我个理由,只要恰当,我就给你报名。” 反正她也选不上,农村妇女,异想天开一下,他忖合一下他的意思也就完了。 “当村支书,一月能有十斤白面,还有八块钱的副食票,嗯,对了,还有排面,阔气。”苏向晚说。 赵国栋摇头了:“那不行,这样的理由是真不行,你总得有个恰当的理由,你说有排面,那我可得跟你说,当村支书的,是这个世界上比芝麻还小的官,不,应该是皮袍下的榨,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总之,就是特小特小的官,一点排面也没有。到了上面,领导要骂,进了村子,四五月间村民全都饿的满身浮肿,全问你要吃的,你没得掏就只能干瞪眼,但要饿死一个,那就是你的责任。” “那就,造福乡邻,为乡领谋福趾吧,咋样?”苏向晚于是又说。 这一句,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儿,于是赵国栋就又问说:“不过,你总得还会点儿什么吧,字会写吗?” 狗蛋和驴蛋俩连忙说:“会写会写,她还教我们呢。” 说着,狗蛋就把苏向晚写的字儿给赵国栋看了:“你看看,我妈的字写的好不好?” 就一首《静夜思》而已,因为家里没纸,写在块板子上。 不过,任是苏向晚故意藏拙,赵国栋还是给震惊了:“这可真是一笔好字,谁教你的。” 苏向晚说:“我跟我爷爷学的,他生在旧时候,给八路军抄过报纸。” 一听八路军,赵国栋肃然起敬:“行,那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了啊。” 做好人好事还这么屈折,苏向晚也是头一回经历。 赵国栋坐了半天,看苏向晚再没跟自己多聊几句的意思,就走了。 而狗蛋呢,悄悄眯眯的,揣了自家一把手电筒就出来了,跟在赵国栋的身后喊说:“亲爸,亲爸,这是我妈送你的手电筒。” 而恰好这时候,宋青山从外面回来,因为他今天出门没开拖拉机嘛,大概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突袭。 这俩人才碰到一块儿,恰好狗蛋一闷头的,就撞出来了,嘴里还喊着爸爸呢。 宋青山和赵国栋同时一惊:这孩子喊的爸爸,到底是谁。 “狗蛋,以后不能喊我叫爸,这手电筒,我也不能要。”赵国栋义正辞严的说。 “这全是当初我们单位撤离时,遗留下来的废品,我捡回来修修捣捣弄好的,孩子让你拿你就拿着吧。”宋青山特大方的,就把手电筒塞赵国栋怀里了。 “不过,你来我家有啥事?”宋青山问说。 赵国栋还没解释呢,狗蛋说:“我妈想当支书,找咱村的村长问情况呢。” 礼貌的告别,大门一关,宋青山心里的怒火,大概只有门知道。 “你居然还会纺毛线,这是准备给娃们织毛衣?”那不看苏向晚坐在炕上,面前堆着一大堆的熟羊毛,她自己拿着个毛拈子,正在摇呢。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已经九月了,咱们清水气候再好,十一月也得落雪,这是我从老房抢回来的毛线,但是,这是生毛线,我熟完之后全缩水呢,这不,我重新纺着呢。” 不得不说,两年支教生涯,简直是苏向晚的金手指,瞧瞧,她连纺羊毛都会。 要有微博,苏向晚真想发给堂妹苏小南看看,自己把日子过的有多红火。 气不死她。 “赵国栋走咱家走的挺熟的啊。”宋青山有意无意的,就说了一句。 小吱吱趴羊毛窝子里滚着呢,不停的拿嘴巴吹着羊毛,逗的妈妈直笑。 “他是村干部,听说父亲在省城还是个大官,人是真不错,年青,热血,仗义,城里小伙子学着干农活,没有叫过一天的苦。”苏向晚想了想:“就是方式方法上有点不对,要我能当支书配合他,明年,咱小宋庄的粮食产量能翻一番,真的。” “做过没?”宋青山声音一沉,双手轻轻一合,军人们那种,平淡,但带着审问式的迫压:“苏向晚,你们家是反革命成份吧,我前两天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庭秀想着办法,把你妈和你弟,以及你们姐妹几个的户口分开的,但赵国栋应该知道你的底细,要不是你跟他做过,他不敢帮你这么大的忙吧?” 推选一个政治面貌不太清白的女同志当干部,赵国栋这胆儿够肥的啊。 苏向晚愣了半天,才明白宋青山这话的意思,他这是认为,自己跟赵国栋俩曾经发生过那种关系呢。 好嘛,又黑心又卑鄙的男人,不管原身在冬风市的时候跟他说过啥。 又甭管原身爱小叔子爱到,有多么的不遮掩。 她至少在目前,可没跟任何男人有过苟且。 这种怀疑简直是,让她想打爆他的狗头。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都成烈士两年了,你跟谁在一起都很正常。不过,真能把老二撇开,我挺佩服你的。”他又淡淡说了一句。 “你想的太龌龊了,我们的层次高着呢,已经脱离了肉体层面,上升到了精神层面,属于阳春白雪,清风朗月,而你这种下里巴人的恶俗,龌龊,是在玷污我和赵国栋的人格。”苏向晚故意往后仰了仰:“你永远都不懂我们这种人的情操和胸怀,我们不需要那种令人厌恶的肉体行为,我们只在精神上做更纯洁而又高尚的,交流。” 宋青山想象不到妻子会是个穿越者,想了半天,自然而然的,觉得应该是赵国栋教她读书,识字,并且,教会她什么是个阳春白雪了。 而事实上,宋庭秀之所以转业到地方,并不是像宋青山说的那样,因为风纪的原因退伍,而是,设计,并修建水电站的团队里,有好几个人都是宋青山在冬风市时的工作伙伴,不论水电还是火电,事实上都没有核电那么大的生产力,核电在工业上的意义,才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而他们,就是专门研究,搞核电的。 随着这帮人的到来,很多原来潜伏着的,或者是现在才会出现的,各式各样的敌特间谍们,就会纷纷涌入清水县。 而宋庭秀的工作,则是任职在公安局,以保证工作的安全开展。 苏向晚肯定没问题,你看她这脑子,天抽一下地抽一下的,跟原来并没什么两样,但是,跟她接触过的人,就很有问题了。 而赵国栋的父亲,那可是省上一把手呢。 宋青山决定,还是先调查调查赵国栋那个人再说。 袖子一腕,他窜下炕,就去洗泡在盆子里的,正在用热水慢慢煨熟,泡脱油脂的,羊毛去了。 而老宋家呢,老太太和青玉,方苞玉几个,因为没了苏向晚那个挣工分的嘛,整天起早又贪黑的,也在下地挣工分呢。 方苞玉时不时的,就要瞪青玉一眼,真是,谁家的小姑子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嫁人,天天呆在娘家啊。 而青玉呢,也时不时的要瞪上方苞玉一眼:好吃懒做,一下田就喊腰疼,这女人运气挺好,男人居然还能当官呢,唉,好气。 当然,方苞玉也乐呵着呢:毕竟,男人现在是个工头,估计提着鞭子,正在工地上挥着鞭子赶民工呢。 谁知道,就在她们娘儿三各怀心思,上了一天大工,拖着沉沉的腿走到家门上时,就见有个像从泥里淌出来的乞丐一样的人,背着两只铁皮桶子,正在砸自家的大门呢。 “妈,开门啊妈。”居然是宋老三的声音。 老太太一下就扑过去了:“老三,你咋成这个样子啦?” 宋老三满脸都是黑泥:“妈,清水峡水库上没一个好人,我花了五百块啊,他们让我打了七天的导流洞,昨天我实在熬不住苦晕过去了,他们才把我扔出来的。” 就这一声啊,两只铁皮桶子往地上一扔,嗷的一声,宋老三就哭开了。 老宋家的天,又一回的就塌了呀。 不过,好在宋青山原来给的钱够多,那笔丰厚的家底儿,老太太现在还藏的紧着呢,她只要不往外露,反正宋青山也不追究了,养老三,那是够养一辈子的。 分了家才知道要建起一个小家来有多困难。 苏向晚到今天,才从宋青山那儿拿到他这个月的五十块钱工资,还有五块钱的劳保和副食票。 转手,她就到红星公社给俩孩子一人添了一只牙刷,还买了一块香皂,给俩孩子洗脸用。 副食票总共称了一斤奶油饼干,放在奶粉罐子里,给仨娃当储备粮。 驴蛋贼激动,一拿起牙刷,装模作样挤上牙膏,就蹲他爸身边开始刷牙了。那感觉,就是,你有的我也有,咱俩一样是男人。 宋青山故意叫了一声:“宋东海?” 驴蛋立刻嗯了一声,转身,又去刷自己的牙了。 这名字,真好听啊。 最后一茬萝卜大白菜,今天下种,是赶在落霜之前收的。 苏向晚把吱吱一背,得赶紧去上工。 她报名当选村支书的审请已经由赵国栋打上去了,眼看十一,十一国庆节村里就要选支书。 那么,选上村支书之前逼自己一把,苦自己一段时间就很有必要了。 最近,为了能当选,那就是只要看见好人好事就做,早晚出工,从不偷懒,妇女们有啥家常里短的事儿,她也赶紧参于一下,好让大家把她给记住。 大概过了三天吧,宋青山牵来了一条大狼狗,就栓院子里了。 宋家庄人没有养狗的习惯,倒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养它们也得费粮食啊。 这些年饿,就算有条野狗,都给村民们打着吃完了。 这地儿,是除了人,天上连飞的鸟都没有呢。 “来,这是狗蛋,狗蛋,给它闻闻,你就是它的主人,它以后只认你当主人。”宋青山说。 大狼狗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狗蛋摸摸它的头,它立马就开始摇尾巴了。 “它有名字,叫大山,你们叫它山子就行了。”宋青山揉着狼狗的项圈儿:“平常可不敢放出门,它要咬起人来,凶悍着呢。” </div> </div> 第26节 “山子?它和我山子叔同名啦?”狗蛋摸了一下耳朵,觉得好玩。 驴蛋则有经验得多,把吱吱也抱来了:“她也是你的主人哦,记得只要她在,你就不能大吵大叫,不然她会哭的。” 吱吱手时正拿着一块妈妈给的馍馍啃呢,小孩子嘛,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伸手递过去了。 苏向晚看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手,其实心里害怕着呢,怕狗要咬她。 没想到大山轻轻一舔,舔走了吱吱手里的馍馍,头就伸到她怀里,连摇带摆的,摇尾巴了。 “这狗恁听话,会不会发了疯咬人啊,宋青山,知道狂犬病不,你这狗检疫过没?”苏向晚还是有点怕狗,因为这条狗实在看起来,太凶了一点。 宋青山说:“它是警犬,主人原来是个公安,不过最近给下放到我们水库上了,这狗咱替他养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替你们看家,防贼。” “是为了防偷,还是防人,宋青山你这花花肠子,可真够有意思的。”苏向晚抱着手臂说。 分明,他这是怕赵国栋在自己不回来的夜里走门路,拉条狗来看家的,居然还说的冠冕堂皇。 既然是警犬,那肯定是训练有素的,也不可能有狂犬病。 苏向晚摇了摇大山的手,说了个你好,狗有眼色着呢,立马原地转个圈子,开始给她摇尾巴了。 “你从哪儿知道的,狂犬病这种东西?”宋青山敏锐的扑捉到几个,苏向晚的知识层面里,绝对没有的字儿来。 苏向晚本着能气死宋青山,就绝不给他半点喘息的心理说:“有文化的干部教的呗。” 宋青山把拖拉机摇了起来,突然才想起来,哦,自己今天不开拖拉机,忍着心头的血,好好儿嘱咐了大山一番,出门走了。 很好,从现在开始,苏向晚得拿五十块钱,一月养六张嘴了。 熟过的羊毛拧成了线,洗干净,整个儿挂在屋檐下呢。突击种上大白菜和萝卜,就该种自家的自留地了。 苏向晚自己没有分到自留地,没有这项活儿,遂跑去帮熊蛋妈的忙,帮她一起种菜。 现在大家栽的,顶多就是红葱和韭菜这种,能多年生的菜蔬。 现在种进去,入冬前浇一茬子水然后封冻,这样种出来的菜,明年开春不但能收的早,而且比现在公社里普通种植的产量要高一倍。 在葱垄的中间,苏向晚教着熊蛋妈套种了很多党参、黄芪和柴胡种子,这些药材在冬天会缓慢生长,明年一开春只要冻土融化,挖出来就是成药,开春的药材价格最高,卖出去,又是一大笔钱。 小小一块自留地,苏向晚贴了三块钱,不过,这钱花的是很值得的,因为它会成为她给全体村民所展示的一块示范地,这个不能马虎。 带着熊蛋妈一起种着呢,苏向晚还得给熊蛋妈讲一讲,为啥要这样套种,套种的好处又有啥。 突然,就听不远处一阵狗吠声,正是劳改点。 苏向晚还没跑呢,驴蛋已经窜出去了:“妈,妈,准是咱家进贼了。” “羊毛,咱的羊毛。”狗蛋也在叫呢:“我已经两年冬天没穿过毛衣了,肯定是有人偷我的羊毛。” 苏向晚提起锄把,朝着家里奔去,正好就见宋老太在门上,给狗扯着呢。 老太太怀里抱着的,正是她辛辛苦苦买了来,熟好了,拎成线的羊毛。 劳改点的大门,苏向晚是没资格锁的,她小房子的门锁着呢,但羊毛就晾在院子里,得亏今天有条狗,不然羊毛就得给这老太太偷完了。 “苏向晚,这是哪来的恶狗,赶紧把它给我牵走。”老太太高声叫着说。 那不是宋老三回来之后,连着哭了几天嘛,老太太没处发火,想起叫苏向晚抢走的,自己的羊毛,准备来抱回去了,谁知道她家还养了这么一条大狼狗啊! 老太太给咬的,简直快要气死了啊! 苏向晚本来想着,要是宋老三,自己就直接放锄把的,既然是老太太,那算了。 这得亏是条警犬吧,要是头恶犬,老太太今天就给撕成稀巴烂了。 她从宋老太手里夺回自己的毛线,一看老太太脚上叫狗咬了好几个大青印子,故意说:“你儿子养的狗,专防偷我家的贼呢,谁知道把您给咬了。” 惊喜吗,意外吗? 宋青山,晚上回来可看看吧,看看你老娘偷人不成,给狗咬的活儿吧。 苏向晚抱着羊毛,牵上自家威风凛凛的大狗,就进院子了。 第23章 夫妻相处 给宋青山家的狗咬了,老太太没拿到毛线,脚上还多了好几个青牙印子。 一瘸一拐回到老房,她就不住的开始抹眼泪,当然,心里也不舒服啊。 “该,你要说分家不公平,当面说,问人向晚愿不愿意给,要向晚愿意了你再拿,那都是个事儿,你跑去偷毛线还叫人的狗咬了,传出去不叫人笑话死你?”宋大爷找不到棉花帮老太太擦伤口,从被子里撕了一点出来,用开水烫过了,小心的帮她擦着伤口。 老太太也有自己的理由啊:“当初,向晚还不是从我这儿抢走的毛线,我凭啥就不能抢回来?” 老大爷说:“你行了吧你,老三我是看透了,那就是个没出息的,你看看,水库上那么好的工作,他干了七天,回来这都睡了三天了,还亏了老大五百块。你闲了帮向晚带带孩子,帮老大看看家,算是把老三亏了老大的那五百块钱给补上都算个事儿,你还偷人的东西,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好吧,一提起老三,就是老太太的心病,她也没想到啊,自己嘴皮子那么溜的小儿子,居然是个怂货。 看来,老三是真叫她给惯坏啦。 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响起,一听就是老大的,老太太和老大爷俩赶忙的,就闭嘴了。 宋青山也是晚上回家,才听说老太太给狗咬了,进门先查伤口,毕竟狗嘛,虽然说警犬按例不会有狂犬病,但是他还是得看看,见血了没有。 老太太满脚都是青印子,宋青山看着也是心疼,倒出酒精来,给老太太连擦带拍,不一会儿,就把那淤血给拍开了。 而宋老三呢,在你甭看在外面怂,在家里可横着呢,闷头一大觉,醒来听说老太太给大哥家的狗咬了,那还了得,睡的头跟个鸡窝似的就进来了:“大哥,这事儿总是大嫂不地道吧,你看看妈的脚,哎呀,你们怎么着也得给妈赔点儿营养费。” 这不那壶不开提那壶嘛。 老大爷挤着眼呢,老太太都吓坏了:“什么营养费不营养费的,老三,让你大哥赶紧回去,妈这儿没事,真的。” 偷东西叫儿子家的狗咬,老太太也不想给声张出去啊。 “妈,万一我大哥家那是条疯狗呢,把你咬了,你可是会得疯狗病的,这个不行,大哥必须赔钱。” 宋青山正在收拾自己的酒精、棉花和胶带呢,突然抬头,就说:“老三,咱们好像立过字据,爹妈是你养,是不是?” 宋老三看大哥似笑非笑的,一件半旧军装,白衬衣,两道浓眉,两只拳头正在一块儿捏着呢,两只眼睛看着寒漆漆的,就莫名的有点儿害怕。 他们仨兄弟年龄差不多,老三只比两个哥哥小着三岁。 小时候,老太太最偏疼的当然是宋老三,毕竟小儿子嘛。 当然,自打有了宋老三之后,老大和老二就成菜根子了,一个锅里做饭,老三吃稠,老大和老二吃稀,要有什么稀罕东西,那对不起,俩大的只有看的份儿,全得给老三一个人吃。 就为这个,宋老三小时候背地里没少挨过俩哥哥的打。 不过,但凡老太太在的时候,老大和老二还是不敢动他的。 这,就给宋老三惯了一个,在老太太面前横,但在外面就无比怂的坏德性。 当然了,老太太是他的盾牌,也是他的尚房宝剑,宋老三生怕俩哥哥要夺走她,语气坚决着呢:“那当然,爸妈这辈子就我养,谁也甭想抢。” “你养妈,你就得管妈,她都这把年纪了,仨儿子,仨闺女,一闺女还是咱县的妇联主任,在这村里就该德高望重,就该是妇女们的模范,居然跑去偷儿媳妇的东西,这要叫人知道,那不止老二得去看大门,大姐估计也没得妇女主任做,要调到火柴厂去糊火柴盒,咱老宋家所有的人,也得叫大家给笑死。”宋青山说。 宋老三还没反应过来呢,老太太气的,嗷的一声坐了起来:“青山,啥叫个你大姐要去糊火柴盒!” 宋青山赶忙拍了拍他妈的肩,说:“妈,你睡你的,你是我妈,有什么事我不怪你,我只收拾老三。” 说着,他突然捏了捏拳头。 毕竟搞基建的嘛,那两只手又大,又粗,一把捏下去,骨缝子咯吱吱的响。 宋老三啥也不说,趁着哥哥的拳头还没挥过来,转身就跑。 老太太不怕别的,就怕要连累儿女们的工作啊,又恨自己手欠,又悔自己当初不该偷,想来想去,带着青玉娘,就回曹家庄娘家,走亲戚去了。 宋青山从老房出来,先到村部转了一圈子。 这村部,现在只有赵国栋一个人,他进去之后也没说别的,俩人就聊了几句,看赵国栋正在写诗,宋青山征得他同意之后,把他的诗稿拿了过来,仔细的拜读了一下。 正如苏向晚所言,城里孩子,年青,有朝气,也有点儿理想,是属于那种,女同志们比较喜欢的阳春白雪。 不过,他诗里面很多隐喻,暗喻,显然他对这现在的社会形势很不满意,也有他自己的痛苦和彷徨,并且,打算用诗来抒发出来。 自古诗人多牢骚,这也很正常。 “怎么样,宋团,指教指教吧,您觉得我的诗稿里,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赵国栋人本来就坦白着呢,大大方方的,就说。 宋青山倒是有点吃惊:“你认识我?” 赵国栋赶忙说:“当初你们去我爸那儿汇报工作,有一回我见过您,那时候您就是副团,现在应该是正团了吧。” 也对,他是领导家的儿子。 宋青山说:“诗写的很好,但是显然,现在咱们这个年代缺少的是基础建设和粮食,诗可以继续写,但尽量别拿去发表吧,留着以后,等时局稳定一点了再说,你觉得呢?” 赵国栋原来吧,挺喜欢发表诗歌的,不过,前阵子有一个诗人因为发表诗歌被抓之后,他就有点儿害怕了。生怕因为自己诗里的隐喻啊,暗喻啊,那些东西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连累他爸爸,当然也没有发表过。 这么一说,俩人还挺能聊得来的呢。 于是,俩人就多聊了几句。 从村社出来,宋青山就回家了。 一进门,就听见俩孩子声音抑扬顿措的,正在背诗呢。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驴蛋在背。 狗蛋却说:“妈妈,地上霜好吃吗,明月光又是个啥啊?” 宋青山进来的时候狗没叫,所以苏向晚也没发现,直到他进来,她才抬起头来。 “又是赵国栋教你的?”宋青山迎门见面的,就问。 苏向晚点头,驴蛋和狗蛋俩个应声早也一起点头,还声音特大:“嗯!” 宋青山看锅里有热水,通了个头,又洗了个脚,往地上一看,哟,还有一双羊毛勾成的拖鞋呢。 狗蛋和驴蛋俩一看妈妈把用烧火棍子写在纸上的大字儿收了,也来炫耀自己的拖鞋了。 底子全是拿宋青山原来的破胶鞋底子剪的,一人一双,下了炕就可以穿,洗完了脚也不怕下不了炕,甭提多舒服了。 “你读过书吗,要没读过,我们欢迎爸爸一起学。”驴蛋特热忱的,就说。 宋青山没说话。 “妈,他估计也是跟我三叔一样,念了三天的小学,大字不识一个咧。”狗蛋一下就膨胀了,指着床字说:“认得不,这是炕字,炕前明月光……” 生在北方,孩子没见过床是个啥,自发的记成炕了。 “不能胡说,你爸爸啊,人家十三岁参军,是上过军校的,认的字可比妈多多了。唉呀,要他愿意多给点钱,妈送你俩去上个学,就不必问赵国栋学这么简单的知识了,对吧。”苏向晚戳着狗蛋的额头,就说。 </div> </div> 第27节 狗蛋特无所谓:“妈就认识三十个,我也只认三十个,别的我不学。”对于妈妈,就这么忠心。 宋青山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出来,拍在苏向晚面前:“除了非得给拖拉机加油的钱,这月工资,剩下的我全给你了。” …… “跟赵干部断了吧,孩子们开年就送去上小学。”宋青山趁着俩孩子不注意,轻声就说。 怕她再跟着赵国栋学下去,知识丰富到,都能考大学了都。 苏向晚早就听说,他的工资该有八十块,这下明白了,他给了她五十,自己还留着三十呢,今天是看他妈闹了事儿,这是拿着钱来摆平事儿的。 小样儿,还想藏私房,就不信榨不干你。 “赵干部能帮我当选村支书呢,村支书一月十斤白面,一年十斤清油,虽然一样出工分,但至少地位高,在村里有排面,我必须得当。”苏向晚说。 她是个穿越者,早晚肯定得向宋青山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照情形来说,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在这件事上,就要继续装傻,想当村支书的理由,当然也要越俗越好。 宋青山觉得,她这是逗着两虎相争呢。 赵国栋办了什么事,他要办不到,他这个下里巴人就永远甭想赶得上赵国栋那个阳春白雪。 夫妻相处,和气最重要,反正有警犬看着门呢,肉烂在自家锅里头,赵国栋也休想沾到身。 他于是说:“我大姐也是干部,当个女干部挺好的,不过,跟赵国栋断了吧,到时候选村支书,只要你理由相当,我帮你就是了。” “我识的字可不多,就这几个字,还是赵干部教我的呢,你看,我总共学来了二十来个字,一股脑儿的,就全教给你儿子了,你也教我识识字吧,你要愿意教我识字,教我算算术,我就跟赵国栋断。”苏向晚也是见好就收,有台阶就上。 宋青山看几个孩子还没睡,不过俩大的凑在一块儿,正炕角里悄悄眯眯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呢,本来吧,他向来不开玩笑的人,居然忍不住就开了句玩笑:“我这种下里巴人,怕达不到阳春白雪的那种高度,你真愿意让我教你?” “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赵国栋讲起来天一套地一套的,动不动说些我听不懂的,我毕竟是个劳动人民,虽然也羡慕阳春白雪,但毕竟下里巴人于我来说,更舒坦一点儿。”苏向晚说:“你也别客气了,从今往后,你来教我读书识字,我再教俩孩子,好不好?” 这女人的一张嘴啊,嘎崩脆,昨天自说自话,就是一通打击,打击的宋青山差点没喘过气儿来。 可今天这夸人的话,宋青山听起来也莫名的顺耳呢。 只能说,苏向晚寥寥几句话,就把她和赵国栋的关系给解释的清清楚楚了。 宋青山没说话,但是笑了一下。 苏向晚都有点儿看呆了,人都说男人清秀了好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喜欢宋青山这种,面貌坚毅,看起来冰山似的,但偶尔一笑,却又温温的,暖暖的这种。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躺下,一秒就着。 第二天,宋青山到团步之前,先跑了一趟县里的新华书店。 县里最近乱,新华书店里也给闹的不成样子,总之,很多古典书籍基本上是给焚之一空了,但是小学课本还是有的。 宋青山记忆中的苏向晚,只读过两年小学,驴都能写成马户,认识的字儿当然不多,于是,他就选了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三套课本,到时候测验嘛,看她的文化程度现在究竟有多高,然后对症下药,帮她复习。 带着课本刚到团部,勤务员小吴就进来了:“团长好!” 他把省城寄来的,厚厚的信拆开一看,是陶红武和赵国栋俩的档案,不过,从上看到下,赵国栋呢,家庭条件好,父亲有意培养他走仕途,而他祖父又是解放战争中立过汗马功劳的人,这人肯定不可能有问题。 至于陶红武,是为了给弟弟换个机车厂的工作,才申请下张的,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对于妻子的种种疑滤,他肯定还是没有消除。 晚上带着课本回家,家里苏向晚也才收工回来,和俩孩子围着大山,正在给大山喂东西吃呢。 宋青山把课本全拿一只书包背着呢,进来之后洗了手,给苏向晚帮着开始做饭。家里最近不是手电筒换来的白面多嘛,晚上苏向晚索性就继续擀白面。 从小,因为老房的伙食不好,驴蛋和狗蛋俩几乎就没吃过细白面擀出来的面条,而分家之后呢,几乎天天晚上都是细白面条,把俩孩子都给搞飘了。 躺到炕上,俩人就开始吹牛了。 驴蛋说:“狗蛋,我跟你说,今天喜蛋还说,自己盼着过年呢,因为过年有白面条吃,我跟他说,我都不兴吃白面条了,因为家里天天吃,腻。” 狗蛋也说:“哥,你才是觉得腻,我现在觉得啊,白面条不算啥,连油渣都腻。” “要真腻,从明天开始,咱们顿顿酸拌汤谷垛子,你俩就不腻了。”苏向晚厉声说:“闭上眼睛,现在开始睡觉。” 顿时,俩臭小子往吱吱身边一团,眼睛闭上,就开始装打呼噜了。 宋青山从包里拿了几本书出来,依次排开,这是准备要教苏向晚读书了,当然,同时,他还得再仔细盘问盘问她。 “第一个问题,苏向晚,我就想问你,为啥要当村支书,你可得知道,村支书它可不好当,而且特别难选,你要说争着我和赵国栋俩人争风吃醋就给你选支书,那不可能。”宋青山说。 苏向晚转身走到炕沿上,摸着狗蛋的小瘦脸儿说:“我想这村里没有挨饿的孩子,这本身没啥错。” 好吧,这个确实没错,当妈的,没有一个想自家孩子挨饿的。 宋青山两目炯炯有神,就又问:“那你为什么,好端端儿的想学识字。” 苏向晚性子有点冲,当初第一面,要见宋青山长的丑,当然拖拉机一开估计带着仨孩子就跑了。 这不他是长的真帅气嘛,半旧的军装,双眉略浓,虽然说因为当兵脸黑了点,还一脸的杀气,但是架不住那身肌肉结实啊。 他虽然两手叉腰,就那么站着呢,身上的肌肉一直在细微的抖动。 苏向晚上辈子听性经验丰富的闺蜜们说过,说尤其是这种肌肉贼好,看起来会抖的男人,就跟带了电的马达似的,甭提多带劲儿了。 所以,她还是有愿意跟他搭帮过日子,并且有意培养培养,要真的觉得他不错,就做真夫妻的。 当然了,这些只是她心里的想法。 嘴上拍的那些,可全是彩虹屁。 “你有文化,我没文化,我就想学点儿文化,跟上你的脚步,这不很简单?”苏向晚继续,刷她的彩虹屁呢。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你给我使的,该不会是东风市时候的那一套吧?” 第24章 贿选 东风市的时候,原身给宋青山使过哪一招呢? 这个,苏向晚其实是记得的,当然,宋青山也没忘,因为太刻骨铭心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吧,原身刚去的时候,俩人还是挺好的。 毕竟几年没见,宋青山很热情,原身很羞涩,就是这个年代,标准的军婚夫妇。 就有一点不好处,晚上躺在床上,她不肯让他碰她。 你想想,宋青山那会儿才二十四,正是年青火气大的时候,好容易妻子前来探亲,组织给他发了三盒避孕套,到了夜里,一个都用不上,这可怎么成? 当然,领袖和总理一直说,在结婚后,男同志要尊重,爱护,体贴女同志,不能像旧社会的男人,把她们当驴当马,也不能动辄就随意打骂。 宋青山可是因为自身能力卓越,自学才上过军校的,这点觉悟当然有。 所以,他就问,那怎么样,你才肯让我碰你。 原身呢,也不是推拒,反正就是各种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就紧急刹车,几天下来,就把宋青山给整成了一颗,行走的核弹。 直到他眼看要给爆炸了,原身才欲言有止的说:“反正,我有个条件,你先甭问是什么,到时候你答应我就行了。” 宋青山毕竟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还以为妻子是想要件好衣裳啊,或者是要管子口红啊,或者一双高跟鞋什么的,当然,为了把那枚核弹给爆掉,也是满口答应:“行,只要你不是要天上的月亮或者星星,我都满足你。” 然后,有一夜,俩人不就滚了嘛。 滚完之后,原身就跟他提离婚,说要嫁他弟。 那枚核弹,就是这么爆的。 所以,现在的宋青山,对于苏向晚的戒备,那可深着呢。 而目前来说,为什么她不能一下子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原因是,在原书中,曾有这么一段儿。 说宋青山二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同志,长的漂亮,大方,知书达理,相貌就更没得说了,省文工团的领舞,一枝花。 俩人都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结果,叫宋青山识破这女的是个间谍,当时俩人的感情还算深厚的,宋青山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把那女的反应到组织上,让组织处理掉了。 间谍罪啊,那是不需要庭审,直接就会给枪毙的。 所以,在他面前,苏向晚得慎之又慎。 看她似乎目光有点很不正经的在盯着自己看,宋青山特地,就把衬衣的扣子,一直给系到顶了。 苏向晚一把抓起一年级的课本,直接就拍在宋青山面前了:“宋青山同志,你态度能不能端正一点,啊?你死了两年了,我钱钱没一分,三个孩子整天肚子饿的咕咕叫,我是看咱大姐人家当了官,进了城,金换和彩旗两个整天不是拌干饭,就是吃肉,我才想也当个村支书,给娃们弄点饭吃的,好不好?”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好吧,妻子的眼睛里隐隐的飘着泪花呢,虽然没掉下来,但是,显然,她回忆起前两年的痛苦了。 “一个死了两年的人,你回来到现在,我没抱怨过你家人一句,没骂过你一句,你倒有理由怀疑我了你。”苏向晚又说。 “支书,我帮你选,字,我教你,来吧,咱俩一起学。”宋青山那脸色,是只差要喊她叫祖宗了。 他先把一年级的课本拿了出来,从天地人开始,指着认,看她能认得几个。 原身自己本来就读过两年的小学,苏向晚也没敢一次把自己拨太高,把一年级的字全认了一遍,就要求看二年级的。 二年级的里面,她挑了几个比较难的字出来,比如希望的望啊,帮忙的帮啊,特地拿手指着,请教了一下宋青山。 然后,等到了三年级的课本的时候,她就指着更难的字儿,说自己不认识了。 因为太合情合理,宋青山几乎没有怀疑,从晚上九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带着她读,读到十二点,基本上就把三年级上学期的一本课本给读完了。 当然,在他看来,苏向晚是属于很聪明的那种人了。 一篇课文,他读完了,问她这课文是什么意思,她虽然说的粗俗,但是,总能说到点子上。 这不,今天晚上夫妻俩相处的就很高兴。 天晚,又累,苏向晚一把推开书,揉着酸痛的脖子说:“天啦,学习就是苦啊,这时候要能洗一个热水澡该有多好,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话才刚出口,苏向晚心说,坏了。 要知道,原身可没洗过几回热水澡啊,别一天到晚都装的好好儿的,在这一两句话上露了马脚。 谁知,宋青山躺在上炕,声音特沙沉的,就回答说:“我最近比较忙,等十一月吧,进了十一月,我给咱们搭一个。” 他说完,翻了个身,嘴里似乎还低低的,唱着什么似的。 今天晚上,苏向晚因为太晚没怎么睡得着,就听见,原本一秒就着的宋青山,也在炕那头翻烙饼呢。 十一国庆,普天同庆啊。 而这也是整个清水县最美的季节了。 田里的冬麦正在出青,漫山遍野一片的绿,清水河上波光辚辚。 </div> </div> 第28节 而清水峡边的高山密林里,基建兵团的官兵们,也正紧张忙碌的工作着呢。 连着三天了,宋青山他们一直在深山里面。 而今天他们上的这座山叫西岭,窗含西岭千秋雪的那个西岭,山道特别险,不是专业的登山人员是上不来的,但是上山之后,可以俯瞰整个清水县,以及九曲蜿蜒的黄河。 “侯工,测缓完了吗,完了咱们就走,我今天啊,得早点回家。”宋青山扛着把猎枪呢,站在高处,就说。 搞测绘的,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工程师,而且,人家的名字就叫侯清华。 而像他这样顶尖的人材,在最近一两年内,将会渐渐聚集到清水县,来共同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 “宋团,到你家乡工作,可以天天见家属,我看你最近神彩飞扬的啊。”侯清华笑着说。 一起走的,还有政委陈爱党。 陈爱党也扛着把猎枪呢:“岂止是神彩飞扬,咱们宋团原来咋样我们不知道,他不有台拖拉机嘛,前几天卸完水泥,我们都累趴下了,他还能爬上拖拉机,回家去,家属的魅力是够大的。” “是,我也想家,想家属,咱们男人在外头工作,可不就是为了有个家嘛。”侯清华是文化人,笑的可斯文了,那不工作也干完了嘛,挥手就说:“走,咱们下山吧,今天让宋团早点回家。” 既然上了寻常人上不来的高山,肯定得打点儿野味。 宋青山和陈爱党俩,打了七八头野猪,十几个炊事员和警卫员直接是做的滑竿,就准备要抬下山呢。 “你们在冬风市那一回,执行任务的时候座标是谁暴露的,这事儿到现在还没查出来吧?”侯清华和宋青山走在一块儿,边走,就边问说。 他身体不好,拄着棍子不说,还一直在咳嗽。 宋青山说:“不论是谁,只要能找到,我必诛了他不可。” 几十个战友,全葬身于大漠戈壁,其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执行任务时,飞机座标被暴露,被人劫持了飞机航道的原因。 侯清华拍了拍他的肩:“咱们现在的任务照样非常重要,反g命势力,国党的余孽,还有一些日系残余一直都有,这方面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家庭秀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会负责整个清水县的公共安全,这方面咱有保证的。”宋青山说。 眼看侯清华工作完了,宋青山命政委陈爱党亲自背着身体弱的侯清华,再命警卫员们把七八只野猪往担架上一扔,大家一起抬着。 他自己把一只大概三百多斤的野猪直接扛起来,就下山了。 七八只野猪、兔子、野鸡,留着给联队灶上开火,给战士们打牙祭。 宋青山特地挑了一只最大,最肥的野猪,往拖拉机上一扔,在一群光棍汉的注视下,意气风发的,扛着战利品,就准备回家,找家属去。 这边,村子里。 选支书的事儿也才刚刚展开呢。 不过,听说苏向晚也想选支书,整个村子里的人就全都沸腾了。 “啥,妇女也能当村支书?”同样参选支书的宋建国就说。 赵国栋特严肃的说:“新时代,男女平等,现在好多地方都有女支书。宋建国你再说这话,我就取消你的候选资格。” 宋光光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全国到处都有女支书,我家大花在咱县里那是有名的女领导呢,但是你们说谁当干部,我也想不到向晚啊。” “二叔,我好吃懒做了吗还是我卖孩子了你就埋汰我?”苏向晚说着,直接就站起来了:“我当了两年的烈士军属,小吱吱可是遗腹子,我喂血都喂大了,我劳动从来没有落过队,你想说我啥?” 苏向晚这个妇女,除了心里爱慕了一下小叔子,就没别的毛病。 “我选向晚,因为啊,最近向晚教了我好多种地的新方法咧,虽然说现在菜还没长出来,但我觉得吧,她说的特别好,我也相信,我家自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会比你们地里面种出来的,都多。”熊蛋妈高声说。 宋光光说:“建国媳妇,你脑子没病吧,你家建国也要选支书,你居然支持向晚?” “谁能种好地我就支持谁,建国倒是有力气,但他没人向晚的讲头啊,虽然你们总说向晚能闹腾,但要我说,她种地的本领那是没使出来,真要使出来,吓你们一跳。” 这一下子,下面的村民们就全吵疯了。 但村里毕竟男多女少啊,更何况,大部分的女同志,为了怕自家男人或者婆婆的责备,肯定也不敢选苏向晚。 女人当支书,大多数男人还是不屑的啊。 接下来,就该两个候远人上场,演讲了。 宋建国先上,他上去只讲了两点,一是自己带头,主抓粮食产量,二是要继续清除村民们思想里的封建余孽,尊重妇女,男女同工,但男人一定要比妇女干的多。 苏向晚自己呢,肯定不可能大谈特谈什么现代意识啦,科学育种啦。 她要说了,不是给大家当精怪,就是当封建迷信给处置了。 她一听宋建国讲的挺好的,正在思索着,怎么能稍微的,比宋建国讲的更优秀那么一点的时候。 就听一阵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 “呀,青山回来啦?”宋光光一见面,就在伸手打招呼呢。 宋青山三天没回家了,哦不,应该是三天没下山了。 嘴上胡子都布满了,一身的臭汗,身上一件旧军服,血污斑斑的。 “呀,青山你在外头干啥了,这是给人打了吧这是,咋这么多血?”宋光光说。 宋青山转身,从拖拉机的斗子里扛了一头至少有三百斤的野猪下来,重重摔在赵国栋面前:“我的工作落实了,在清水峡打砂子,今天正好碰见头野猪,就给猎回来了,咋样,今晚村里改善顿伙食吧。” 宋光光摸了一把,呵的一声:“好大一头肥猪,咱县里还有这东西?” “山上有,它们也怕人吃,不敢下山。”宋青山踩着野猪呢“有人递刀子没,就在这儿剥皮吧,我来给大家分肉。” “给,我家的菜刀,成吗?”宋建国已经把刀拿来了。 赵国栋也跑到自己宿舍,把自己的一把老菜刀取出来了:“这个吧,我昨天刚磨过。” 宋青山接过赵国栋的刀子在野猪皮上蹭了蹭:“你这刀留着杀人吧,杀野猪是真不行。”钝的人都杀不动,更何况野猪。 “狗蛋,去,把爸那把尖刀找来。”突然的,宋青山想起什么来似的,就说。 好吧,宋青山藏在地窝子里的东西,狗蛋和驴蛋俩其实门儿清呢。 他嗷的一下,已经跟股子闪电似的,跑了。 一村子的人啊,为了提高粮食产量,至少五六年没吃过肉了。 大人们知道肉是个啥滋味儿,全在吞口水呢,小点的孩子们特好奇的,都伸着手,蘸了野猪流出来的血在尝呢。 宋青山把那件旧衣裳换了,穿了一件只有两个兜的新军装,就说:“你们不是在选村支书嘛,不要受我影响,大家慢慢选吧。” “苏向晚,该你上台啦。”宋光光赶忙就说:“你可是咱们大队第一个敢站出来当选支书的女同志,我真的想听听,你要讲点啥呢。” 一群妇女全都羞的,把脸都捂起来了。 苏向晚落落大方走到众人面前,声音尽量的高,也格外的慷慨激昂:“我就是想,既然人小寨村有个女支书,咱村为啥不能有。我当了支书,宋建国一样会认真勤奋的劳动,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优秀的劳动者。我当了支书,妇女们不用宋建国做思想工作也能站起来,因为我站起来了,就代表着宋家庄的妇女们,全都站起来了,所以,我觉得,宋建国是个好支书,但是,我比宋建国更好。” 不能说太过,比宋建国高那么一点点就行了。 毕竟,宋青山带来的这头猪,估计才是大家会选她当村支书的,最好的东风。 狗蛋拿来的,是一把看起来特锋利,尖锐的匕首。 宋青山玩这东西玩的好着呢,一刀切在野猪的咽喉上,戳戳捣捣,一个头已经卸下来了。再就是扒皮,他把刀子递给驴蛋,两手一歘,一张野猪皮已经下来了。 “你们投票吧,甭管我,等猪切好了,我给咱们大家分。”宋青山特无所谓的,就说。 好吧,事实证明,村民们的目光是无比短浅的。 就比如说,宋建国本人。 这不,宋青山把个猪头一抱,往他怀里一座,就说:“行了建国,肉你就甭分了,这个头给你吃吧。” “青山,你不愧是我兄弟。”宋建国接过猪头,直接就是振臂高呼:“我投票,我选苏向晚做村支书。” 参选人直接倒戈了。 宋青山拿刀还在卸肉呢,看到一块大肥膘,一刀拉下去,宋二山直接冲过来了:“大哥,啥也不说了,大嫂就是咱的支书,这块野猪肉给我吧,成吗,哥,我有五六年没吃过肉了,真的,上回吃肉,还是你和大嫂结婚的那天,你还记得吗?” 苏向晚直接要崩溃了:有这么清奇的,贿选吗? 第25章 唱国歌 虽然说,村里表决同意了,但是,真正要当村支书,那还得乡上表决通过。 通过之后,还要到乡上,红旗下面宣誓入党,这个芝麻绿豆大小,上面要骂,下面要吃的村支书工作,才能属于苏向晚。 野猪的肥膘和下水,几乎全叫村民们刮分一空了。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大家觉得上面没肉的排骨,但排骨才是好东西啊。 尤其是野猪的排骨。 苏向晚洗排骨的时候,驴蛋已经馋的等不住了,突然一头,就撞大山的毛里面了:“不行,我等不到肉熟,我要给香死啦。” 狗蛋却拍着胸脯说:“哥你也太怂啦,我能等到饭熟,我还能把这一锅都吃完。” 宋青山架火架的可旺了,灶里风呼啦啦的。 苏向晚没有白糖,只有小半包的红糖,还是她在供销社买来的,把那小半包红糖全融了炒排骨,再加上水炖,野猪肉不但不腥,还有一股特别浓郁的甜香,一点调料都没有,可吃起来,却是一丁点的腥味都没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肉褪骨烂了。 小吱吱闻见了,馋的都在炕上跳着呢,几番想溜下来,炕沿子太高,孩子不敢溜。 狗蛋是个天生的悲观派,看妈妈哼着歌出去,给大山喂下水去了,还是头一回心甘情愿的喊宋青山叫爸爸。 “爸爸,你说,我妈妈的村支书能当多久啊?” 宋青山在架火了,特随意的说:“那得看,爸爸能不能一直往村里扛野猪了。” “那你就一天扛一只。”狗蛋豪放极了:“我天天喊你叫爸爸。” 宋青山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妈村官要能坚持到大家这一回的肉吃完,爸爸就再打一只,真的!” 苏向晚进门,恰好就看到他的笑,她能不明白吗? 这个男人,以为她不过闹着玩一下,那个村长顶多当不过三天,就会哭着回家呢。 当然,他原来哄原身的时候,不也从来没尊重过她的意志? 黑心男人,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但是,目前为止她还不敢暴露自己,不敢大展拳脚,只能是装疯卖傻着来,真的好气啊。 苏向晚从锅里把肉全捞了出来,大口气的吹着,吹凉了,一人一块,撕着给这俩孩子吃。 俩孩子吃一块,往外扔一块骨头,大山因为宋青山在,不敢进屋子,就在院子里捞着啃骨头呢。 这夜,驴蛋翻来覆去的,就有点儿睡不着。肉吃多了,吃撑了,有点儿想吐,但是,毕竟头一回吃肉,孩子怕爸爸要知道他吐了,往后不会再往回带肉,就在炕上翻烙饼呢。 </div> </div> 第29节 黑暗中,他就听见爸爸声音低低的,居然是在唱国歌。 “爸,不是升旗的时候才唱国歌嘛,你咋现在唱国歌?”驴蛋凑了过去,特好奇的就问。 刻意压低的歌声猛然就停了,和着苏向晚轻轻的呼吸声,狗蛋匀匀的呼噜,宋青山吃惊的说:“没啊,我没唱歌,宋东海,赶紧睡吧。” 正是年青干革命的时候,明天还要开车去趟省城。 肉吃着,孩子笑着。 是日子太好过了吗? 还是忘了当初在冬风市的时候,他还没出来呢,她就哭着说,反正你想要的要得到了,现在能跟我离婚,让我去找庭秀了吧的那时候,自己的尴尬和无奈了吗? 还是忘记飞机坠山后,那么多死掉的战友们,以及他们心中崇高的,由他背负着的理想啦? 宋青山深刻觉得自己最近是太浮靡了一点,居然还有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嘴闭紧,心里默唱着国歌就睡着了。 苏向晚的支书还没有被正式任命,但也算是已成定局了。 既然真当了支书,那当然就得干点实事。 这倒不是说苏向晚是真圣母,她手里有钱,宋青山还有工资,补贴着,仨孩子倒不至于饿死,总能养得活。 但是像总是吃不饱的熊蛋,还有因为给金换压断了腰,整个身子都朝往倾着,非得拄个棍子才能走路的野蛋,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女人站在这儿,有能力,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吧。 把熊蛋家的自留地种上,挑水浇透了之后,村里的妇女们就全来找苏向晚了,因为大家都想知道,一垄菜,一垄中药这种种法,它到明年,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有一倍的产出。 不过,药材的种子都是苏向晚私底下找人买的,大家也就不种白不种了。 另还有一点,就是大家都操心,等中药材种出来了之后,往哪儿卖,卖出钱来,算谁的,要村民都拿了钱,它算不算搞投机倒把,资本主义。 关于这个,苏向晚也是早就研究过政策的,她跟妇女们解释:“由村里统一收购,拿到县里,有药材站专门收呢,你们不识字,可以问咱们赵干部再读读文件,只要村里统一回购,那叫副业,不算搞资本主义的。” 赵国栋跟在妇女们身后劳动呢,连忙说:“这个政策确实有,我可以做证。” 他当初还四处托媒,想娶过人苏向晚。 熊蛋妈和二山媳妇高白玉的立刻就开始起讧了:“赵干部,你的刀子人都杀不动,有时间把刀磨磨吧,你看人宋青山那刀子,多锋利。” 变着法子的欺负人家知识分子。 “我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和苏向晚,和你们都是同志好吗,大家能不能不要乱传这种闲话?”赵国栋两手叉腰,笑着就说。 本来,妇女们暗戳戳的,就想看宋青山和赵国栋比上一手呢。 结果人宋青山直接扛来一头野猪。 好吧,赵国栋败的一塌糊涂。 好在他性格温和又大度,要别人,估计早臊死了。 “也不知道哪里能来个好姑娘,嫁给赵干部这样的好人呢。”苏向晚故意高声的说:“赵干部,要想让我们做媒啊,你就直说,我这儿有好苗子呢,真的。” 回头一看,赵国栋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呢。 臊的。 那人性格真的挺可爱。 傍晚从田里出来,满村子的妇女们喊苏向晚,已经不叫向晚,而是叫苏支书了,还有人叫她猪肉支书,因为她的支书啊,是拿肉换来的。当然,药材虽然还在地里,但是,在她们美好的愿景里,那就是钱,就是粮食啊。 到了村头上,苏向晚就觉得不对劲了。 远远儿的,大山叫的比以往都凶,正在不停的汪汪直叫呢。 她不由的就加快了脚步。 进了门,苏向晚的气先松了半口,好吧,俩孩子抱在一块儿哭呢,不过,既然两个孩子都在,而且全囫囵的,没挨打就好。 一问苏向晚才知道,原来,宋老太最近几天转了趟娘家,一直不在家,回来之后,肯定是先翻自己的存款。 结果一翻,就发现存款不见了。 这时候,她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那存款肯定是给狗蛋偷了,对吧。 家里虽然四个大孙子呢,但是,在老太太的心目中,只有狗蛋是个贼,会偷她的存折的。 刚才苏向晚还在田里的时候,宋老三带着宋福和金贵俩站在门外骂了半天,骂狗蛋是贼,要不是院子里有大山,估计他就进来,把俩孩子给打了。 大山威风凛凛的,围着俩孩子转悠呢,一副只要我在,谁都甭敢进这院子的架式。 苏向晚一听自己儿子给人诬赖成了贼,当然生气,但是,一听驴蛋说的钱数字,直接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妈,我奶奶说,狗蛋偷了她四千八百块钱的大存折,还有汇款单,但是,我和狗蛋俩今天就在家里给你秧柴胡的种子,门都没出过,真的。”驴蛋说。 狗蛋因为从小手就不干净,反而有点怯怯的,他什么也不说,一件花布拼起来的小裤子,膝盖上脏兮兮的,见妈妈看自己,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你三叔还说了啥?”苏向晚问说。 驴蛋说:“三叔说他要报案,让公安局的人来抓你,因为我们偷了钱,就是你犯法,你要犯了法,你这个猪肉支书也得给撤掉。” 一个小屁官儿,村里所有人服,就宋老三不服,因为是宋青山扛了一头猪换来的,他还私底下叫苏向晚是猪肉支书。 “如果没证据,你三叔不敢报公安的,他真的有证据?”苏晚再问。 驴蛋看了狗蛋一下,怯怯的点了一下头,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说:“三叔说,我奶包钱的手帕上,有狗蛋的手印子呢。” 狗蛋不喜欢洗手,又还爱扣地,不论走哪儿,确实都能给人放几个小熊爪子。 “妈,我要说我没偷,你怕不会信吧?”说着,这孩子扑通一下就跪地上了:“别人都不信,但是妈,我真没偷,我也就偷过点我奶的饼干和糖,还给吱吱偷过一点宋福的麦乳精。” 苏向晚看狗蛋这么没尊严的,一下子就跪下了,那种窝囊样子,让她气的差点一脚就踹了出去。男子汉大丈夫啊,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又没错,他怎么能跪? 气的脑袋发晕,苏向晚在院子里疾走了几步,才忍住了差点踹出去的脚,把心理给平复了下来。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个将来会背着人命的孩子,他会哭着杀人,会笑着折磨敌人,没有人伦,恶行累累。 说实话,这孩子不止需要正义。 更需要的是替他建立起,他从小就没有的尊严,以及,断掉现在还没有根植在他心里的,那种为贼的心思。 苏向晚啥也没说,进屋,就把灶下的火给点上了。 再接着,她从油缸里挖了一勺子猪油出来,就给融到锅里头了。 “妈,你这是想弄啥啊?”驴蛋闻见油香,特好奇的就凑过来了。 苏向晚把昨晚自己煮的熟土豆先是切成了厚片,再接着,又切成丁,然后从存油渣的罐子里挖了一勺油渣出来,放进锅里,俩样和在一起一炒,就给了俩孩子,一人小小的一碗油渣炒熟土豆泥。 大概美食,是最能抚慰孩子的心的。 狗蛋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端着碗,就坐下了。 苏向晚没说话,但脸上带着不高兴呢。 孩子端着碗香喷喷的油渣炒熟土豆,想吃,但又不敢吃,就那么抿着唇呢。 “妈相信你肯定没偷钱,但是,妈妈不高兴的是,你为啥不为自己辩解,反而我一问你就跪下了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跪,在别人眼里,就等于主动承认了自己是贼?”苏向晚就问这孩子。 狗蛋唇都咬白了:“我怕你不爱我,我怕你不高兴,我还怕你伤心。” “你一直都知道你奶藏钱的地儿吗?”苏向晚说着,示意这孩子吃。 狗蛋想了想,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知道。” “还摸过?”苏向晚试着问说。 狗蛋又点头了:“摸过,但我没敢拿。”还摸过不止一回,所以,老太太包钱的小白手帕上,沾了好几个狗蛋的小手印儿。 苏向晚于是说:“那妈妈再问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三叔的钱,一般都藏在哪儿?” 狗蛋看了一眼驴蛋,驴蛋抹了把脸,痛心即首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居然有点像他爸爸:“说吧,没事。” 狗蛋咬着唇说:“藏在我三婶婶的荞皮子枕头里,只要三叔有钱,给三婶,三婶婶就把它全缝枕头里了。” 擅长做贼的孩子,很多时候,不论你大人偷偷藏了钱啊,物啊什么的,有时候你自己都忘了,但他能敏锐的记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家里每一个人的秘密,知道每一个人藏的东西,当然,估计他也随时想伸手偷,因为偷的技能和天赋,藏在他的骨子里。 事实上,苏向晚最先想到能偷老太太钱的,就是宋老三。 那家伙从小给惯坏了,这不,从收音机到手电筒,他一个都没捞着,心里肯定不舒服,对吧。 而老太太呢,手里攥着钱,可不是宋老三一个人的。 老太太如果有一千块,至少要拿三百给青玉,再给庭秀留一百,剩下的六百块,才能给宋老三。 大花、二花和宋青山她是不会给,只会要的。 为啥,二花向来只会占便宜,叫穷叫苦,老太太捞不着,还得补贴点儿,大花毕竟是个女儿,能捞的是少数,只有宋青山,数十年如一日的给,给惯了,给老太太惯出毛病来了。 但是宋老三怎么可能愿意,像他那种,从小就是穿着俩哥哥寄来的衣服,吃着俩哥哥寄来的营养品,理直气壮长大的孩子,要拿钱,肯定得全拿。 怕夜长梦多,怕老太太要补贴青玉,还给庭秀留点结婚的,宋老三估计是提前下手了。 而事实上,宋青山给老太太寄了多少钱,苏向晚本来是不想过问了的。 跟一个老太太争一两千块钱有什么意思啊,青春人生,大好年华,世界这么广阔,从哪挣不来一两千块钱。 但是怎么办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撞进来。 诬赖孩子偷钱这事儿,苏向晚可就不能忍了。 老太太的钱,基本上全是宋青山给的,你拿我丈夫的钱,你还诬赖我儿子是贼,还要报警抓我,凭什么呀对不对? 等俩孩子都把饭吃饭了,苏向晚拎起自己的菜刀,牵上大山,就说:“行了,你俩等着,我给咱们找钱去。” 驴蛋和狗蛋俩眼巴巴儿的,在门上看着呢,尤其是狗蛋,拽着苏向晚的袖子,就是不肯叫她走。 “妈,我又没偷钱,我都攒了十几个鸡蛋啦,我还有好几块肉呢,大不了我去死,我死了还可以去找阿舍,我要死了,就没人会抓你啦。”狗蛋直接拽着苏向晚呢,就是不肯让她走。 这种要么生,要和死,要么我怂死,要么就把你恁死的性格,就是在从小这样一点点的叫人误解中形成的啊。 苏向晚啥也没说,把仨孩子用铁将军一锁,就去老房了。 没有人天生有正义感,但是,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才能给孩子正义的话,她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都是义不容辞的。 傍晚,省城方向,一辆东方红大卡车正在国道上疾驰着。 宋青山亲自把着方向盘,政委陈爱党就坐在他旁边。 这俩人,是到省军区提押炸药去了,今天才刚回来。 “咱们至少需要五百公斤的炸药,可军区那帮王八蛋,居然只给咱五百斤,这点炸药,怎么够咱们炸山啊。”陈爱党点了一支烟,深叭了一口,就说。 宋青山嫌他烟味儿冲,就把车窗子打开了:“我家还有一百斤,那是我从冬风市弄出来的,你不要跟别人说,咱们添进去用就成了。” </div> </div> 第31节 “钱又不是我用了,老三俩口子都有病……”想了半天,老太太来了这么一句。 “是,老三俩口子在家里,十年没有上过一天的工,儿子养的那么大,脚上的皮鞋,方苞玉身上的印染布就没断过,那全是拿青山寄来的钱买的不是,我就问你,我买过一尺花布吗?” “老三是他弟弟,光光你就说说,身为老大,青山和庭秀该不该帮他弟弟。”老太太说。 驴蛋竖着根棍子,站在苏向晚身后,声音悠悠的说:“还不止呢,二姑妈来了总叫穷,奶手里有的布票、粮票棉花票,不知道给她给过多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青山和庭秀,我大姐三个挣着,青玉和老三,二花几个啃着,凭什么?”苏向晚手拍着桌子呢:“我不论你的折子上有多少,我拿我的3750,剩下的,刨过狗蛋医药费,才是你的。” “老三不过是骂了狗蛋几句,又没打他,凭啥就要医药费?”老太太尖叫开了。 苏向晚拍着自己的胸膛说:“他外表是没受伤,可是他三叔喊他是贼,全村的孩子就都会笑话他,这个叫心理伤,心理伤表面看不见,但比外表的伤更严重。” 就讹你没商量。 “苏向晚,看我不撕了你。”老太太尖叫着说。 苏向晚一巴掌拍那儿,声音比她高多了:“行啊,你来撕我,你敢动我一指头,我明天就把宋福打成个半身不遂,反正不就是个冤枉偷钱,你能冤枉我家的孩子,我凭啥不能冤枉你家的。” 最终,经过宋光光和孙淑芬的调解,苏向晚放弃了赔偿精神损失费,但是宋青山的钱,她一分都没给老太太。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宋光光和孙淑芬也不好搀和,到最后,全都不管了。 老太太捂起脸来,就开始哭了。 看她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苏向晚觉得她挺可怜的。 但在觉得她可怜的同时,她就又想起宋青山还没回来的时候,她不停的骂自己是个克夫命,以及宋青山回来之后,全家一起吃饭的那天晚上,她和青玉,方苞玉几个合伙赖那八十块钱时的样子。 苏向晚虽心软,但不是真圣母。 为了原身,她也得把这老太太给压的死死的。 伴随着老太太尖厉的哭嚎声,苏向晚从宋光光家出来,腰里揣着一大笔的钱,大摇大摆的,就回家了。 好在,宋老三偷钱是个丑闻,这事儿宋光光瞒了,孙淑芬也瞒了,老太太也不敢让人知道,这居然是,生生儿的吃了个哑巴亏呢,你说它气不气人。 而就在这时,乡上也传来了消息,说她的村支书终于被允许通过,乡里让她明天到乡政府去报道。 宣誓入党,当支书,她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狗蛋这个被打担当,连着给人冤枉了几回,现在空前膨胀,晚上不是照例,苏向晚要一人,给他们一颗奶糖吃嘛,他揪着颗奶糖,就说:“哥,我现在都不兴舔着吃糖了呢,咱要吃都是嚼,你看,我在嚼糖呢。” 糖太珍贵了,虽然说爸爸拿来的也不少,但是,为了防止蛀牙嘛,他们一天也只能吃到一颗。 结果,狗蛋一大嚼,糖就沾在牙上下不来了。他本来门牙就丢了一颗,到现在还没长出来,这下要再掉一颗,以后就没法咬东西了。 “哈哈,小心你的牙给沾下来。”驴蛋说。 狗蛋嘴大张着,自己疯狂的往下拽着奶糖呢,拽不下来,呜啦呜啦的,就哭开了。 “多大的事儿啊狗蛋,你是个姑娘吧你?”苏向晚正在帮狗蛋从牙上掰糖呢,有人敲门了。 驴蛋怕是宋老三,高吼了一声:“谁?” “你老子!”宋青山高声说。 驴蛋嗖的一下,连狗带棍一套家伙就配备上了:“妈,你抢了宋青山他妈的钱,他会不会打你?” 苏向晚正咔擦咔擦的剪着呢:“不会,你没听他声音挺怏气的嘛,你爸估计不高兴,赶紧去,把门开开。” 给老太太寄的,远比给原身寄的多了将近十倍,他宋青山想跟她算账? 她还想找他算账呢。 第27章 当驴使 原本,宋青山是该昨天夜里就回家的。 不过,单位上有事把他给拖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总设计师侯清华身体一直不好,但因为工期紧,每个月都是省人民医院专门派遣医生下来,给他检查身体。 因为侯工的重要性,那些医生和护士的底细,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就是怕要泄露单位上的核心机密。 没想到这回来的一个小护士,走的时候居然把侯总工研究用的一块含辐射的稀有金属给顺进了包里,要不是警卫员搜的仔细,还真给她混走了。 警卫员搜到东西之后,汇报到宋青山这儿,当然是小护士的全家都要隔离审查,而小护士自己,不但受到大剂量的辐射手臂都溃烂了,还得立刻给送到总军区去审问。 为了这件事情,宋青山从昨晚到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又到各个工地上走了一圈,上下清查了一番,确保各个工地、厂区,以及宿舍等地都没问题了,才敢下班。 他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没想到一进村子,就碰上黑暗中,站在村口的宋青玉。 俗话说的好,恶人先告状。 宋青玉当然不会说宋老三是如何带着金贵和宋福俩骂狗蛋,骂的孩子连门都不敢出,还大动干戈,把公安都请回家的。 只说老娘辛辛苦苦十多年,攒了一点养老钱,叫大嫂一狠手就给搂走了。 当然,也是想叫宋青山劝劝苏向晚,把那笔钱给还回去。 毕竟老太太要做棺木,老爷子要做寿衣,那不全得花钱。 而且,宋青玉还特别提醒,让宋青山进门的时候小心点,说不定苏向晚一菜刀就会劈出来,像劈宋老三似的,劈他的脑瓜瓤子呢。 还有就是,劝他俩人动起手来的时候,防着孩子们一点,毕竟现在的年月,家家也就一张炕,大人们打架的时候误伤孩子这种情况特别多。 宋青山进门的时候脑袋就在隐隐作痛呢。 捏了捏兜里的那盒套子,宋青山觉得,自己的婚姻大概要从实际意义上破灭了。 不过,进门以后,预想中漫天飞舞的汇款单和折子,或者是钱,以及指着他的鼻子而来的骂声,并没有如数上演。 出乎意料的,苏向晚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的,完全不像宋青玉口中形容的那样,会挥着飞舞的菜刀四处乱劈乱砍,会差点把宋老三的脑袋给削成两半,会拿菜刀勒着他老娘的脖子,让老太太给孙子道歉的样子。 接过他手里的提包,她还问呢:“怎么样,这回出差顺不顺利?” 宋青山点了点头。 不会这就完了吧,她一句不问,一句不说? 宋青山心说。 你想想,七年时间啊,他给老太太寄的钱可远比给苏向晚寄的多多了,当然,这事儿宋青山觉得自己也能解释,毕竟那时候两家人是一起过的,他给老太太的是家用,用来负责全家人的开支的,和存着过日子的,而给苏向晚的,则是属于她自己的零花钱。 但是要不是死一回,宋青山又怎么能想得到,身为生了自己的老娘,在自己死后,会那么的去苛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呢? “爸爸,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驴蛋趴在被窝里,脑袋圆圆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就来了一句。 狗蛋接了他哥的话头:“这个爸爸当然没啥好说的,三叔还说,爸爸对他可比对咱好的多,因为他的钱啊,全都寄给了奶奶和三叔。” “哦,难怪呢,那以后让宋福叫他爸爸吧,咱不叫他爸爸了吧。”驴蛋恍然大悟似的,就来了一句。 狗蛋点头跟捣蒜似的:“就是就是,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当咱的爸爸。” 被嫌弃的爸爸啊,他还拎着两肥兔子呢,可是炕上的俩孩子现在仗着妈妈在旁边坐着,狐假虎威的厉害呢。 “狗蛋,驴蛋,你俩刚才说明天想吃啥来着?”苏向晚管不住这俩孩子,突然就问。 狗蛋赶忙举手:“莜麦面甜汤。” “家里没莜麦面了,你们想吃,我还得去红星公社,找人拿手电筒换莜麦面,那可麻烦着呢。”苏向晚故意说。 驴蛋倒无所谓:“随便做什么都行,反正妈妈做的东西都好吃。” 狗蛋却说:“不行啊哥哥,我就想喝莜麦面甜汤,别的啥也不想吃。” “想喝就听我说,你爸跟我之间有什么事情,那跟你们没关系,尤其是狗蛋,你要现在闭上眼睛睡觉,等妈妈去乡上,宣誓入党的时候就带着你,不然的话,你甭想喝莜麦面甜汤,也甭想跟我去乡上。”苏向晚说。 就这一句,俩兄弟对视了一眼,争先恐后的把被子一裹,眼睛闭的紧紧的,就睡着了。 看刚回来的男人不进门,苏向晚就又溜下炕了。 他提了两只野兔子回来,正在外面的台阶上剥皮,看她出来,也没说话,只往边上挪了挪。 苏向晚靠在门槛上就问:“晚饭吃过了吗,吃的啥?” “你要听实话,那就是还没吃过。”宋青山说。 苏向晚转身进了门,拖出灶台后面的罐子,用最后一把莜麦面烧了一碗甜汤,再从地上装着麦糠的筐子里摸了两鸡蛋了来,就全磕到锅里头了。 再往锅沿上贴了半张饼子,等宋青山的兔子皮扒完,她的热汤就饺子也好了。 宋青山依旧没说话,端起汤来猛吸了一口,然后就匀匀儿的吃了起来。 狗蛋才是最想喝甜汤的那个人,嗅到甜汤的香味儿,皱着挺而秀气的小鼻子,不敢睁眼睛,贪婪的,一下下的闻着那股子甜香呢。 “我就好了奇了,我能问一句吗,你这钱都是怎么赚的。”苏向晚简直不敢相信啊,这个男人也能能赚钱了吧,他给老太太的钱,完全超过了一个普通军人十年的收入水平。 宋青山倒是回答的老实着呢:“我们会出一些特别任务,有津贴,当然,那都属于保密任务。”而且,多少回都是出生入死,就比如说飞机被劫持的那一回,必死的任务,活着奖励高,但如果说死了,反而抚恤金不高,为什么呢,因为现在国家对于抚恤金的规定,最高就是五百块。 “三千七百五十块,全在这儿了,这钱是你收着,还是我收着?”苏向晚坐在对面,问这男人。 宋青山看了看,还是没说话。 好吧,他也无话可说,对吧,毕竟闹已经闹过了,老房里老太太在装病呢,好在这事儿全村的人还不知道,要知道的话,估计又要不知道笑话老宋家多久了。 直到宋青山喝完了汤,主动洗了锅,上了炕,苏向晚没有责一句,也没有骂一句。 这倒是把宋青山给搞飘了,也搞懵了,当然,他心里也觉得,这个苏向晚怕不是脑子坏了,就是铁了心要离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不过,就在这时,驴蛋突然声音小小的,就说话了:“妈,你倒是骂他两句啊,你不骂他,我心里着急。” 苏向晚搂过这傻小子带着汗味的脑袋,就问他:“为啥?” “咱的狗蛋受了委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么些年受了好多好多的委屈,那时候你给我俩买个油圈圈,我奶都要骂你破费,说你浪费我爸的钱呢,可她自己捏着那么多钱,没给过我们一分。”驴蛋小男神忿忿着呢:“早知道他回来的那天咱就不该抢他的拖拉机,也不该要他,我给咱们顶门户,你当支书,咱日子过的也比现在强。” 宋青山终于忍不住了:“宋东海,闭嘴,睡觉。” 驴蛋撇了撇嘴巴,到底因为父亲的声音太过严厉,没敢吱声,闭上嘴巴了。 但心里吧,总还是觉得遗憾啊,要是自己当家做主说了算,那该多好。孩子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小胳膊,再看爸爸那身紧实的肌子肉,甭提多羡慕了。 “钱不是都拿回来了嘛,向晚,那钱往后就归你使唤了,想怎么用是你的自由。” 刚才还好好儿的苏向晚,因为他这么一句,就给惹恼了:“宋青山,你觉得,咱俩之间是钱的事儿吗?” 分明就是他愧对了她,哦不,愧对了原身,好不好? “不是,爸爸应该像狗蛋一样,跪下来给妈妈认错。”驴蛋忍不住又说。 宋青山顿时声音就硬了:“狗蛋犯了多大的事,为什么要跪下来认错,他又没偷,为什么要跪?” </div> </div> 第32节 这是护犊子了。 苏向晚说:“事倒不是大事,但是,狗蛋的性格就那样,我会帮他慢慢改的,为了这事儿,我已经骂过他一次,你不要再骂了。” 宋青山在上炕坐了会,顿了半天,低声说:“辛苦你了苏向晚,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但是,当着俩孩子的面,这话总不好说,你给我点儿面子吧,成吗?” 苏向晚直接就笑了:“哟,你分家的时候,瞒着这笔钱不说的时候,咋就没想过你今天很可能会丢面子?” “我爸爸不止面子,里子都丢干净啦。”驴蛋声音特小的,就又说。 这是直接把爸爸的尊严给踩到地上了。 苏向晚厉声喊他:“赶紧睡觉。” “妈,你一人吵不赢他的,我帮你吵架。”驴蛋差不多要撸袖子了。 苏向晚搂过他的脑袋,深深的亲了一口,说:”现在睡觉。” 好吧,为了给妈妈面子,驴蛋两眼一闭,这回是,不论爸爸妈妈吵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再睁眼睛了。 宋青山看苏向晚坐在窗户边儿,不睡,还在衲衣服呢,遂也坐了起来,干脆就从拖拉机上拖了一张折叠桌来,放到地上,再把墨盒、铅笔、直尺三角板一字摆开,就开始绘图纸了。 苏向晚记得这人只是个工程兵啊,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绘图纸。 不得不说,工作中的男人都是很帅的,白衬衣一挽,手上一块表,浓眉大眼的老牌帅哥,他这是想诱惑她心软,诱惑她原谅他。 想得美,苏向晚就不看他。 “你不是总指挥嘛,绘的啥图纸?”但忍不住,她就又问。 宋青山两手支着桌子呢:“这不是大坝的图纸,是山里埋zha药的图纸,zha药在现在,属于特级军备,每用一包都得我自己定夺。” 苏向晚于是说:“你是不是觉着我对你妈挺狠的?” 事关自己老娘嘛,宋青山当然不说话。 但苏向晚能猜不到吗,他在她这儿不要钱,转身还是会从别的地方搞钱,去补贴老太太,总之,只要宋青山自己补贴老太太的心思转不过来,她就算提着刀砍多少回都没有用。 总不能他前脚悄悄的给,她后脚提着菜刀再去砍着剁着,要回来吧。 继续衲着自己的衣服,苏向晚说:“前几天,赵国栋给我讲过一个《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我不知道宋团你听过没有。” 宋青山眉头挑了一挑,点头说:“俄国诗人普希金写的。” “既然你读过,有什么感想吗?” 宋青山哪能想得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跟自己只有二年级文化水平的妻子讨论俄国寓言故事,他说:“虽然那个故事荒唐,但是,在现实中这种事情很常见。”就好比他和他妈,不就是样的典型? “那你觉得,你给多少,咱们家的老太太才能满足?”苏向晚反问宋青山。 宋青山停了手,抬头望着妻子呢。 她坐在炕上,油灯下漂亮的跟个观音菩萨似的,当然,这女人一直漂亮,两年前去冬风市那会儿因为有钱,人过的舒适,比现在还漂亮。 只要对他不满的时候,她就抬起赵国栋来。 等她高兴了,寥寥几句,就又能把赵国栋给推开,这女人的一张嘴啊,简直无法形容的厉害。 “你大概觉得,身为老大,就你自己一个人养老爹老娘,你都能担负得动,但是宋青山,你想过没有,宋老三能变成今天那个样子,就全是你和老二的责任。”苏向晚一字一顿的说。 宋青山这下终于不乐意了:“我们俩兄弟挣钱,养家,他一人在家里呆着,倒是我们兄弟的不对了?” “是,你看到我是怎么养儿子的?”苏向晚一看俩臭小子就没睡觉,全是装的,一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既然是兄弟,错了就要一起打,有饭就要一起吃,有苦也要一起挨,你以为你自己顶天立地能养父母,可是,老三一不用养父母,二不用操心媳妇孩子没钱花,整天懒懒散散,坐享其成,可不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他变成个贼,还不是你们全家惯出来的,要从小他就没有现成的钱用,没有现成的军装穿,香皂用,今天他会这么的理直气壮?” “妈,我们俩兄弟将来一起养你。”狗蛋一直在装睡,这回终于不装了,声音特甜的说。 苏向晚笑着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说:“妈自己能赚钱的时候不要你们养,赶紧睡吧。” 抬起头,她又说:“你要给老太太钱,那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但我劝你两句,于其把钱现在给老太太,你不如心狠一点,在信用社开个户,每月存上一点,存上几年了,等老太太老了,没人养了,到时候兄弟们一起商量,大家安比投钱,谁愿意养,就把钱给谁,这样来的更公道一点。” 直到苏向晚说到这一句,宋青山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虽然嘴里没说,但他心里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得不说,这女人处理事情的想法,跟他在一条路子上,当然,也特别有智慧。 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给老太太存笔钱,等她蹦哒够了,没人养了,要么拿钱送养老院,要么就谁愿意拿钱,谁养老太太。 他把自己标注的炸药安放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就见苏向晚站了起来,正在试穿自己缝的衣服呢。 他原来穿过的,老式的绿军装改出来的女装,腰变细了,肩变窄了,但是,还是男人款式。 “漂亮吗?”她在炕上站着,扣上扣子还拂了拂头发,问说。 能不漂亮吗,美的简直跟三八妇女节军报封面上的女兵似的,不,应该是比那些女兵们更多一份肉欲式的质感,毕竟她是个鲜活的妇女,就坐在一张质朴的,铺着格子花纹床单的土炕上。 宋青山点了点头,当然不敢提避孕套的事,转身回上炕,以立正的姿势,唱着国歌,只差升着红旗入睡啦。 “对了,你明天能请一天假吗?”苏向晚一口熄了灯,黑暗中悉悉祟祟的,脱自己的衣服呢,把衣服脱了,叠整齐压在枕头下面,明天还要穿呢。 宋青山立刻一个仰卧起坐就坐起来了:“什么事要我办,你尽管说。” 到底军人,服从命令那是天职。 更何况,现在他虽然面上没表态,但那心里反思的程度,以及愧疚感,沉重感,可不比拿鞭子抽一顿,或者说是指着鼻子骂一顿来的强多了。 所以,苏向晚一声令下,都不是张嘴,直接就坐起来了,哦,不对,就是她此刻命令他出去跑上十圈儿,那怕到时候全村的人笑话,他也能照跑不误。 宋青山的思想,现在就这么的纯粹。 苏向晚忍着心里的笑,却说,暂时就当这男人是头驴吧,反正他这种人心黑,你骂了他也不顶用,打了他也不顶用,当头驴使唤着,给自己干活儿吧。 “明天是我入党的一天,我得到乡上宣誓入党,吱吱和驴蛋明天,由你来带。”苏向晚说。 驴蛋嗷的就是一声叫:“啊,妈妈,为啥啊,狗蛋呢,你不会不带狗蛋吧。” 苏向晚一字一顿的说:“关于狗蛋啊,明天妈妈要给他上一堂思想品德课,妈妈明天单独带他。” 永远站不直的小狗蛋儿,是时候给他点儿教育了。 当然,明天,也得让宋青山把那孩子的名字告诉他,她得着手把狗蛋培养成一个能自强自立,能站得直的,好孩子。 一夜,一张大炕,甜甜的梦,宋青山一家五口,就这样想着各自的心思睡着啦。 第28章 入党啦 “青山,钱呢?”大清早的,老太太问儿子:“从向晚那里要来了吗?” 宋青山唇抽了抽:“要来了,但我自己存了,您就别想了。”说着,又是一包逍遥丸。 老太太嗷的一声就哭开了,儿子这是彻底不听她的了啊,她要狗屁的逍遥丸,她要的是钱啊。 青玉也说:“哥你太过分了吧?,你就算再听嫂子的话,也该给爸妈留个棺材本吧,你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啦?。” “青玉,你这花布夹棉衣裳,新的吧?”宋青山突然说:“你知不知道你大嫂多久没穿过新棉衣了?” “那管我什么事?”青玉说。 宋青山站了站,到底是没说话,走了。 听说苏向晚要到乡上宣誓入党,整个小宋庄的人全都沸腾了。 不过,更叫他们惊讶的是,没想到一直不在家的宋青山出门的时候,居然抱着小吱吱呢。 秦州老传统,男人一般是不抱孩子的,男孩子都不能抱,更何况闺女。 但是,宋青山就抱着自家的小闺女呢。 小吱吱那是真可爱,今天又穿的漂亮,村子里的妇女们都爱逗逗她,她虽然走路还走不稳,小嘴巴渐渐灵巧起来了,不停的喊呢:“爸爸,爸爸。” 宋青山虽然只是轻轻的答应一声,但是用熊蛋妈的话说:看得出来他的心都化了啊。 小宋庄是个邪门的地方,生的皮小子多,小闺女少,但是,只要是闺女,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看到吱吱,熊蛋妈就要想到小阿舍,不由的,又是一阵难过啊。 苏向晚手里整块的布不多,就只给狗蛋做了一身新衣服,驴蛋并没有新衣服穿。 不过驴蛋毕竟心胸开阔,跟在狗蛋的身后,还不停的夸他:“狗蛋今天看起来就像扬子荣。” 砖青色的小军装,苏向晚也给狗蛋缝了一个小军帽,帽檐儿里面壮的是一块毡,你甭说,还真挺挺的,因为没有红五星,她自己从信用社买了一只红笔给画了一个,好家伙,这可谓是,空前的满足了孩子的虚荣心。 看狗蛋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苏向晚觉得,要再不给他拴根绳子,他都能飘上天了他。 一路往乡上,但凡认识的人全在打招呼呢:“哟,这不是咱的猪肉书记嘛。” 这明显就是在起讧嘛。 宋青山听了,还以为苏向晚会生气呢,没想到她特别大方:“是啊大婶大伯,我准备让咱们小宋庄的人,往后天天有猪肉吃呢,你们啊,记得甭改名儿,以后都叫我猪肉书记,成吗?” 一群乡亲们看她坐在拖拉机上一点也不羞涩的样子,顿时也哈哈笑了起来,本来还带着点儿瞧不起的,这时候虽然不说佩服,但也觉得,这女人很亮豁了。 在乡政府门口停下拖拉机,苏向晚就把吱吱重新又交给他爸爸了。 “这孩子乖,要尿的时候她会扭屁股,还会说尿,尿,你注意着点儿,感觉她扭屁股了,就把吱吱给驴蛋,他会帮孩子把尿的。” 送完了孩子,还有奶瓶呢:“这是她的奶瓶,是洗干净的,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到对面的村公社要杯开水,然后给她把奶冲上,等凉了就喂给她吃。” 再把奶瓶递过去,苏向晚又格外叮嘱了一句:“咱就这一个奶瓶,花了我五块钱,今天你们谁要把它打了,我就卖掉你们换奶瓶。” 狗蛋是唯一一个要陪着妈妈进去宣誓入党的,看着乡政府的大院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发抖了。 不过,虽然他人在发抖,但是为了不给妈妈丢脸,小军装笔挺,两只手紧贴着裤子呢。 “对了,你是给咱狗蛋也取过大名的吧,这会儿进去,要有人问起他叫什么名字,他该怎么回答?”苏向晚突然就问。 宋青山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说:“西岭吧,他叫宋西岭。” 其实很简单的三个字,狗蛋大概都不知道那三个字怎么读呢,但他还是两只小手摆着,力争自己跟个军人似的,一步步的,就进乡政府的大门了。 那两只小拳头捏的啊,杠杠的。 “小苏同志,欢迎欢迎。”迎接苏向晚的正是韩乡长,也就是当初宋青山还没回来的时候,苏向晚大闹分家,给她做主的那个人。 当然,韩乡长也是因为了解苏向晚的为人,知道她在烈士丈夫死后两年都还坚守着家庭,并且养大了孩子,格外的尊重她。 不过,这是一码事,工作就是另一码事了。 “下面有人汇报,说你在冬季土地冻土前,在各家的自留地里搞药材和菜蔬的兼种,有这事儿吗?”韩乡长开门见山的,就问。 苏向晚说:“有。”但同时她又说:“这个还是我爸教我的,我爸啊,解放前给八路军送过饭,这主意,应该是一个八路军首长告诉他的。” 打着八路军的旗号,领导们就不会过多盘问了。 韩乡长两手撑着桌子呢,笑了笑,又问:“我还听说,你家宋青山用一头野猪,给你贿赂来了一个村支书的名额,有这事儿吗?” 苏向晚暗猜,估计是方苞玉那一家子的人告的状。 她点了点头:“是。”在乡领导面前,这个不能说假话。 </div> </div> 第34节 村里几个媳妇儿,熊蛋妈,野蛋妈,还有宋二山的媳妇高白玉,那都是勤快肯干愿意干活儿的,而像野蛋的姐姐宋小芹,小学五年级刚毕业,又聪明又漂亮的大姑娘,喜欢苏向晚这个嫂子,也是整天要跟着她一块儿干活的。 小芹是个特勤快的姑娘,而野蛋呢,自打给金换压弯了腰之后,就是一直不怎么能挺得起来。苏向晚索性给这丫头多给了好多的中药种子让她种着,俩姐弟大寒天的种中药,小芹边种,还边说,要明年真的能换钱,要带野蛋到医院做手术呢。 接下来,就该是养猪的事儿了。 你就说,整天等宋青山打野味哪行啊,村子里的伙食没油水,清汤寡水不顶饿,有一天看见熊蛋在地里挖蚯蚓,挖出来之后在锅里煮着吃,苏向晚都给震惊坏了。 蚯蚓啊,吃起来那得多恶心。 于是,她就跟熊蛋妈,还有野蛋妈,宋建国几个商量养猪的事儿,一两肉能顶十两面,肉加着面,孩子们才能不饿啊。 宋建国赶忙说:“不行不行,养猪要喂食呢,咱现在可没粮食喂猪,我们不同意养猪。” 二山也说:“咱都多少年没养过猪了,不就是为了没粮食嘛。” 虽然说糠叶子,菜叶子都可以拌着喂猪,但总归猪还是要费杂粮啊,对不对。 苏向晚悄声说:“我听我家青山说,野猪配家猪,配出来的猪种不用吃细食,光吃苞谷杆子就能活呢,你们赶紧给咱砌,我啊,让青山给咱抓头活的野猪来。” 只吃苞谷杆子? 那感情好啊,这村里啥没有,因为一年种的苞谷多,最不缺的就是苞谷杆子了,能拿苞谷杆子喂肥的猪,那岂不是,又消化了苞谷杆子,又能有肉吃。 像宋建国啊,宋二山啊,他们这种人,干事情只讲动手,不讲动脑,也不想想野猪容不容易抓,毕竟有的是力气嘛,就在村公社的外头选了一块地方,土坯一打,猪舍就砌上了。 傍晚,苏向晚回到家,就见狗蛋四处乱翻着呢。 这孩子吧,在苏小南的设定里就是个贼,那是有翻东西的瘾的。 他在外面不当贼了,就开始跟狗刨似的,整天大翻家里那点破烂,这不,翻着翻着,孩子翻出个东西来:“妈,妈,你快看,这是个啥?” 苏向晚接过来一看,好开放的东西啊,上面居然画着一男一女,穿的还是泳装,而且,上面写的还叫个啥,卫生套。 这不就是将来的安全套嘛。 怕孩子们要拆开了乱玩乱弄,她赶忙就给藏了起来 这个宋青山,躺在炕上就唱国歌的正义之士,居然还搞避孕套,表里不一的王八蛋。 转眼宋青山就回来了。 驴蛋还没说话呢,狗蛋声音特高的就说:“谁要再敢叫我狗蛋,谁就不是我爸爸,谁想当我爸爸,就说,宋西岭,赶紧去打水。” 宋青山迎门照面 ,看见自家圆头圆脑的傻小子在门上站着呢,也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西岭那么一个,他因为正在攻克西岭导流洞而随便起的名字,对于这孩子有多重要。 “宋西岭,赶紧去打水。”宋青山说。 狗蛋端着盆儿就跑:“好呐爸爸。” 宋青山进门之后,啥也没说,如数掏了八十块钱出来,就递到苏向晚手里了:“这个月的工资。” 苏向晚收了过来,不正在做饭嘛,白了他一眼说:“这会是全给啦,那你加油咋办?” “加油的钱,估计到时候还要管你要。”宋青山说。 对待工资的态度很正确嘛,苏向晚心说。 她今天晚上做的依旧是莜麦面棒棒,不过不是酸的,而是咸的。 那不半个月前,宋青山带来了俩只兔子嘛,洗干净之后,苏向晚给俩大的一人炖了一只兔腿,给俩孩子解了解馋,然后把剩下的兔子肉拿盐巴一腌,拿个瓦罐儿就装起来了。 兔子肉的臊子,每每要做咸面条的时候加上一勺子,汤里一枚枚的肉丁儿,简直能吃的俩孩子销魂谷醉。 “我爸肯定没尝过兔子肉是个啥味儿,不过我宋西岭想告诉你的是,真的特香,爸,不信一会儿你尝尝。”狗蛋也是因为一个名字,就全然的,倒戈向宋青山了。 宋青山特有耐心的提醒他:“一般没人会说我宋青山,而是直接叫我,如果我说你,我就可以叫你宋西岭,好不好?” “不好,我宋西岭说话的时候,就喜欢带着自己的名字。”狗蛋就跟他爹犟上了。 苏向晚把面从锅里捞了出来,一人一碗,土歪子砌成的桌子上再有一叠咸韭菜,这就是今天的饭了。 宋青山刨饭的时候,狗蛋也要来一句:“我宋西岭就觉得,我妈做的莜麦面棒棒,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这孩子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吧?”宋青山悄声问苏向晚。 苏向晚说:“正常的,你让他说吧。” 上辈子她最爱看的那些霸道总裁文里,男主角要说话的时候,不就是我龙傲天怎么怎么样,我赵日天怎么怎么样嘛。 她看狗蛋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莫名还觉得挺可爱的呢。 不论怎么说,孩子有自信了就是好事,对吧。 吃完了饭,就是全家一起排排坐,等着爸爸认字儿的时间了。 因为驴蛋早就悄悄告诉了狗蛋,自己爸爸是个大官的缘故,狗蛋最近看他爸的模样,好像也崇拜的不得了呢。 当然了,崇拜爸爸是好事,宋青山黑板一搭,不论教哈,俩孩子都学的可认真了。 尤其狗蛋,原来是个认上三个字就要跑去尿尿的,俗称癞人懒尿多,现在也不叫了,一堂课坐满四十五分钟,才赶紧跑出去放尿呢。 那不,年后据说村里就要来知青了嘛,这院子到时候也就能住满人了。 俩孩子学完了字儿,大声背着《吃水不忘挖井人》就在院子里逗着大山玩呢。 大山原来瘦,最近老有骨头吃,又还有肉吃,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不少。 劳改点现在还没有别人,这条狗在宋青山不在的时候,就是苏向晚的顶梁柱,她刻意让俩孩子跟狗玩扔球,扔鞋子,让狗来捡,训练这条狗的反应和行动能力。 毕竟谁知道宋老三哪天会不会回来,要万一他回来,跑到劳改点来偷东西呢,就让大山咬死他。 等俩孩子都睡着了,宋青山还要做点儿工作。 他们这座水库,原本就是建造了一半的,中央只给了两年的工期,这转眼,半年就快要过去了,当然,因为加班加点干的原因,水库基本上已经到了闭拢,蓄水的阶段了。 明年要上马的,就是发电机组了。 而水库建好之后,紧接着,他们三0七团的方向,一个是开展开核电工作,还有另一个,则是生物工程工作,宋青山自己,对于这俩个工作的方向还很犹豫,上面的领导当然想搞核电,产能大嘛。 而宋青山自己呢,想搞的反而是生物工程,也就是苏向晚所说的那种,化肥、基因化品种的研发。但同时,地方政府一直想让他加入武装部,宋青山自己也一直在犹豫这事儿呢。 “对了,宋团,你这东西哪来的?”苏向晚看他埋头在那张小桌子上写着什么,突然就问。 宋青山一看是盒套子,下意识的就去摸兜,当然,脸也红了:“陈政委给的,不过,我真没用它的意思,你想多了,快睡吧。” 哟,回答的好淡定啊。 苏向晚就奇了怪了:“宋团,虽然驴蛋和狗蛋都跟你说过,说我在你没回来之前自杀了好多回,但是,你一直都没有问过一丁点儿,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儿可以就这么算了?” 是,原身不止自杀过一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从老太太全家,到这收成不景气的年月,都是加害者,在书里,她熬不住之后,就把孩子卖掉,跑到冬风市去找宋庭秀了。 给宋庭秀送回来之后,其实宋青山的意思,是日子凑和着过就行了,可这时候,老太太跟着宋庭秀去了县城,在县城里四处乱说儿媳妇的坏话,给有心人听到,举到到庭秀单位上,庭秀就给开除公职了。 原身名声坏遍了全县,当然离婚走人,干脆的不得了,至于被卖掉的狗蛋和吱吱两个,狗蛋还好,找回来了,吱吱一直要到驴蛋当了刑警之后,才能找得到。 而宋青山呢,总不能这一切他都当作,是能坦坦然然的就揭过的吧? 果然,宋青山抬头了,两眼目光炯炯,如两道寒电:“老房的事儿,你当时在冬风市就该跟我说的。” 她到了冬风市之后,没说自己过的好不好,当然了,一月有十块钱,原身前五年的日子还是过的很顺的,爱孩子,也觉得丈夫还不错,就那一回,那一回旅途把她的心给惯野了,但同时,丈夫也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下半辈子,我会让你们娘儿几个都吃喝不愁的。”宋青山于是说。 “那你想过没有,我万一当时就死了呢?”苏向晚说:“跳河,喝农药、还有上吊,可不止一回,那要其中有一回我没挺过来,死了呢?” 宋青山面色渐渐往一起凝着,灼目看着苏向晚:“在海西县的时候就不说了,我是逃出来的,然后,又被押回北京,我想,驴蛋和狗蛋大概已经被卖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毕竟她当时说的坚决着呢,说只要他不回来离婚,她就卖掉孩子走人,一刻也不犹豫。 宋青山飞机失事了,被伏了,他是逃出来的啊,逃跑本身就是罪,但他想逃回家,看自己的孩子还在不在。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未谋过面的两个孩子,可能真的要被卖掉,要从今往后,他于这个泱泱之国无处可寻。 而在被抓到北京后,面临的那一场场审问,高压审问,上级每问一句,每审一句,宋青山都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天又一天,他抓不住,他也抓不到,他甚至知道,因为没条件,那俩孩子可能连张照片都没有,他要找他们,连张照片都没有的话,会更难找。 他不能再逃,要再逃,他就会失去出狱的资格,所以,他只能熬,熬到自证清白,然后回来找孩子。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苏向晚赶忙说。 卖惨大会吗这是? 她本来想卖点儿惨,但宋青山搞的比她还惨,你叫她怎么办? 画了一张图,然后标上时间,空间,再画了两个人,鉴于宋青山在军校里读过物理,而且原来还是跟一群物理学家玩的。 简单的,或者说是不算复杂的,就把自己跟原身的对调关系,讲给了宋青山听。 “当然,你可以认为她已经死了,但我这个苏向晚,不是原来你的那个妻子,我是别人,你明白吧,而且,我是从五十年后的将来来的,跟你的妻子不是一个人,而她呢,现在去我那边了。”苏向晚说。 宋青山是懂物理的,半个月前苏向晚跟他聊天,他都知道广义相对论呢,知道广义相对论的人,对于时间和空间是有概念的,跟这种人解释事情,其实是很容易的。 当然,他的反应也在苏向晚的预设之内。 他说:“半个月前,我们单位上查出一个间谍来。” “你的工作,我有问过一句吗?”苏向晚反问。 “没有。”宋青山习惯性两手叉腰,低眉看着她呢。 “你的私人物品,除了这盒套子叫你儿子翻出来,我碰过吗?”苏向晚摇着那盒套子就问。 真是不要脸啊,烂账都没扯清楚呢,他居然就已经有开车的准备了,狂野驾驶,也不怕闪了腰啊他。 宋青山无表情,棱角分明的脸上泛起红色了:“没有,你没有碰过。” 他的东西检查的仔细着呢,确实也知道,她一点也不碰。 苏向晚心说,小样儿,想怀疑我是间谍,那怎么可能。 “你原来装的那么好,我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为什么不装了呢?”宋青山又问。 苏向晚说:“累,目前这个社会形势,外面比村子里乱得多,我在外头当然可以装,因为这个涉及我的安全,我怕被拉出去批斗,给关起来,但是在你跟前一直装,我会很累,我不想把自己搞的那么累。” 还想让野蛋站起来,让挖到一只蚯蚓就如获珍宝的熊蛋天天有肉吃。 她不但知道他给她装了窃听器在手表里,还知道他一直在观察她,不碰他的东西,不问他的工作,只发展自己的事业,就是为了站的端,立的正好吧。 顿了半天,就在苏向晚分辩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的时候,宋青山突然就说:“你只告诉我,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抓头野猪,而且是公的。不过,这只是第一个要求,后面还有更难的,到时候我再跟你讲。”苏向晚说。 宋青山接过那张纸,叠起来,再叠一道,凑到油灯前就烧掉了:“想要活野猪你就说,我帮你抓就是了,赶紧睡吧。” 他这是信了,还是不信啊? 这不,刚一躺下,驴蛋一滚滚的就滚过去了:“我妈骗你的,你甭听她的,她就是我妈,真的,我做梦梦见她在另一个地方,但她爱我们,舍不得我们,所以她又回来了。” </div> </div> 第35节 全家一个二个,这是都有病这是。 宋青山赶忙也说:“我知道,她气爸,想在爸的面前变凶一点,这是变着法子折磨爸爸呢,不过咱不怕,她要想上天,咱给她搭梯子就成了。” 那盒套子,那盒叫宋青山丧权辱国,没法跟苏向晚理智对谈的套子,他决定明天带回团里,让陈爱党一只只的,给吃掉去。 至于活野猪,还是公的,攻击性可是极强的,那得用什么,麻醉枪吧,用麻醉枪来射吧。 明天,野猪也让陈爱党抓。 第30章 真假难辩 不过,不管宋青山信没信。 第三天,他就抓来了一头大野猪。 真正的,公的大野猪,而且,是带了几个战士一起押回来的。 在他用拖拉机把只镣牙外露的活野猪给拉回家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沸腾了。 而苏向晚呢,跟赵国栋商量之后,从村社的会计那里拿了村社仅有的135块钱,带着最会挑母猪的宋建国,一直到县城的养猪场,才买到了一头母猪。 用宋建国的话说,这头母猪,毛光水滑皮黑肉松,一看就是最能揣崽儿的那种。 村社的钱嘛,是属于村社自己的,用来养猪,大家肯定没意见。 野猪是会咬人的啊,要让它和家猪配种,还得防着它把家猪给吃掉。 而野猪呢,当然愿意跟野猪交配,家猪的味道跟野猪不一样,它有股腥气,野猪放着那么一只油光水滑,皮黑肉松的浪母猪,它死活就不肯交配。 总之,为了能配出一窝四个月就出栏的猪,没把宋建国给累死。 在他给野猪咬了一口之后,配种的事儿就由全村最高,最壮的,野蛋的爸爸宋齐出面了,不过,宋齐也搞不定野猪。 最后还是宋青山下班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两头猪才算配成了种。 不但苏向晚想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狗蛋和驴蛋也想知道啊。 “爸,你就说说吧,你们到底咋配种的?”狗蛋缠着宋青山,就说。 宋青山本来就回来的晚,看儿子还没睡,免不了要在他屁股上放个巴掌:“赶紧睡。” “要说宋西岭赶紧睡。”狗蛋的执著,在于他对于那个,爸爸随随便便起来的名字的珍爱。 宋青山只好说:“宋西岭赶紧睡觉。” 狗蛋一下子就抱住爸爸的肌肉了:“爸,你真好。” 肉麻的无与伦比啊。 本来苏向晚还想问宋青山要化肥的,不过,他们水库要闭拢,要蓄水,要从四处引流,当然,这些全都是要用到炸山啊,挖槽的工作,他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几乎没有回家。 清水县这地方,因为地理原因,山清水秀不说,气候更靠近川蜀,只等一过年,气候就已经回暖了。 果不其然,只等地里的冻土融了,破了点儿绿,大家往外一刨,哟呵,几种中药果真生的粗粗壮壮的。 这下可把小宋庄全村的村民给乐坏了。 挖,洗,晒,不过几天的时间,成把子的党参、红芪和柴胡,而且是药效最好的那种,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一个冬天,家里虽然紧巴巴的,但总算饭能吃到,而农村的冬天了,大雪封山,又缺衣少穿,大家都是铲了地皮把炕烧的热热的窝冬,一个冬天几乎没出门,苏向晚皮肤比之去年又白皙了不少。 她带着宋二山和赵国栋,宋建国几个把家家户户的药材收上来,带到乡政府去,韩乡长一看就把大拇指给竖起来了。 能把产能搞上去,这样的村支书谁不喜欢啊。 当即,韩乡长开好了介绍信,宋大山和宋建国俩就带着大家的中药,直接上清水县卫生院,凭介绍信卖给卫生院,卖的最多的就是宋建国家了,居然整整得了二十块钱,最少的则是宋青玉,可也得了五块钱呢。 一半的钱,一半的票,宋建国拿到票,飞奔进供销社,就先称了两斤奶糖,一斤是给自家俩蛋儿的,一斤,则是给苏向晚家俩蛋儿的。 不止他,小宋庄五十户村民,说白了,除了老太太,没有一个不感恩的,大家商量了一下,总觉得,当初药材的种子药是苏支书掏的,那肯定得给苏支书送点儿啥。 不过,还是宋二山有主见,他说:“咱们每人从卖了药材的钱里抽一块钱也是五十块,给我大嫂不就完了吗?” 大家一计议,除了宋家老房宋青玉只有五块钱,不肯给,还有宋齐家为了给野蛋治腰,没钱,大家就拦着没让他家掏之外,四十八块钱,就由村长赵国栋带回来给苏向晚了。 赵国栋还以为苏向晚要推辞呢,没想到她接的爽利着呢:“你得告诉他们,我买种子也花了这么多钱,没白占他们的便宜。” 揣着钱一路走着,路过宋齐家的时候,苏向晚就见小芹扶着野蛋,也在跟熊蛋,驴蛋几个玩呢。 野蛋不是腰弯了嘛,总是扬不起来,竖起大拇指还在叫呢:“猪肉支书,咱的猪现在我养呢,春天又生了五只猪崽子,眼看就要贴膘啦。” 野公猪虽然头一回死活不肯交配,但交完一次就收到了真香警告,然后再过一月,又是一窝,而现在呢,母猪肚子里,又揣上一窝了呢。 原来说猪肉支书是骂人,现在叫猪肉支书,那是夸人,谁不说苏支书配出来的猪只吃包谷杆子,好养活,还一天天的贴肉膘呢。 苏向晚弯了腰,看这孩子呢:“猪食桶子你能抬得起来?” “能啊,咋不能,我就是腰弯了,但我还有力气着呢。”野蛋说着,也在摇自己的膀子呢。 苏向晚笑着,就悄悄把四十八块钱全给小芹了:“明天,让你爸带野蛋到医院里看看去,他这腰啊,应该能治,让医生重新接骨吧。” 小芹给激动的:“别啊苏支书,这是大家给你的种子钱。” 苏向晚看这姑娘又哭又笑又想推辞的,赶忙说:“打住,你要现在不拿,转眼我就会后悔的。” 虽然上辈子总叫苏小南骂是圣母,但苏向晚也不是真圣母,她好容易赚来一笔钱,这样舍出去,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好吗? 一回家,就见宋青山带着俩孩子在学军礼拳呢。 开春了,天也热了,他一挽袖子,鼓鼓的肌肉,俩孩子练累了,他就把他俩一边拎一个,在院子里打转儿,甭提多好玩了。 现在地里多的是野菜,而且吧,红芪、柴胡的嫩芽都是特别好的凉菜。 苏向晚当了村支书之后,大队给她奖励了一桶清油,再加上按工分发的,油多着呢,索性多倒一点,先拌一道凉菜,再然后,又炒了一盘黄嫩嫩的韭菜鸡蛋,那不还有最后一点儿兔子肉的臊子,她剜出来,各着土豆一起炒了,荤土豆片儿,也是别有味道。 吃完了饭,俩孩子带着吱吱,并一条狗在院子里玩着,宋青山当然也要问苏向晚:“不止一头野猪吧,那头野猪可差点撞断了陈爱党的腰,你就说吧,还有什么事是要我办的?” “多着呢,眼看春耕,我需要焊上两个能用拖拉机来带的犁来耕地,节省劳动力,还有,你们部队上有大食堂,战士们吃完饭的餐羹剩水,以及各类骨头,捂起来发酵,发酵出来之后,就会是很好的肥料,甲肥,磷肥,氮肥,你不是都会做吗,我需要那些东西,你肯给吗?” “拖拉机带的犁,苏向晚,我只在大型农场里见过。而生物肥料,是我们部队上现在研究的方向,这你都知道?”宋青山说。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特小心的扣了一点雪花膏出来,往脸上仔仔细细的涂着呢:“我说我跟你前面的妻子互换了身份,说了你又不信,那你就甭问,给我往回搬东西就行了。” 当然,宋青山不能接受,这个苏向晚也能想得到,那就慢慢的让他接受吧,反正只要他不怀疑她是个间谍,只要他肯往家拿东西就好,对吧。 总之,大概又过了三天吧,宋青山就把焊好的犁给她拉来了。 响应村支书的号召,宋二山也学了开手扶拖拉机,今天宋青山好容易休息一天,苏向晚正好把两辆拖拉机给了他们,让他们去种地。 哟呵,原本妇女们一个当驴一个架犁要半个月才能耕完的地,拖拉机架上宋青山在他们机车车间里特意焊的犁,到傍晚的时候,已经耕掉了一大半呢。 农业工业化,对于种地的改变,是不是革命性的。 难得在家一天,宋青山听说知青们马上要来,也在收拾屋子,鼓捣屋子里塌了的炕,总之,虽然经常不回家,但只要回家,还是个能用得上的好兵。 当然,也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总之,苏向晚问他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却绝口不再提她究竟是从哪来的这个话题。 但今天到了傍晚,都该洗手吃饭了,他突然就问说:“原来那个小苏吧,你是知道的,她特别特别喜欢庭秀,在我跟前也没遮掩过这事儿,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也跟她一样?” 这时候,他愿意相信,她不是原来的她了。 苏向晚正在帮他往外扫土呢,也是觉得惊奇:“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宋青山闷了好久,才说:“庭秀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在老房呢,他转业了,转业到公安局了,妈明天要跟他一块儿到城里去住,叫咱们一起去吃顿饭。” 哟呵,难怪最近两天没听见老太太在哭,却原来,是因为宋庭秀回来了? 苏向晚立刻说:“去啊,我凭啥不去?” 要知道,她记得宋庭秀的工作,就是老太太到县城以后,在庭秀单位上的人耳边骂了她,结果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就把庭秀的工作给举报没的呢。 “我不但去,我还要闹你,闹你弟。”苏向晚突然就说:“啊,不行啦,我要一看见庭秀,估计我得走不动路。” 宋青山果然紧张了:“你不是说你不是她吗,那你闹的啥闹?” “钱呢,五十块,你们水库合拢时上面发的奖金,为啥不给我?”苏向晚伸出手,就说。 宋青山盯着这个女人,好吧,刚开始的时候她装的多好啊,多温柔多体贴人意啊,他从陈爱党手里接那盒避孕套的时候,也是想过人生新开始的。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突然就人民翻身做主人了。 不过,她猜的可真准,他真的发了五十块钱奖金呢。 “那钱,我准备给庭秀,庭秀不是在城里上班了嘛,以后妈就由他来养了,这个钱,我补贴给他。”宋青山好心好意解释。 苏向晚说:“你放心,她走不了。而且,以后真要给老太太给钱,那也得我心里爽快了,气磨平了,我自己愿意给的时候才能给,你不能给。” 宋青山就说:“怪了事了,你不是说你喜欢小宋庄,但喜欢的是没有我妈的小宋庄?而且,你还说,你不是我原来的媳妇儿,那你气的什么气?” 要知道,就是为着这个,庭秀回来之后,宋青山专门抽空跑城里跟宋庭秀商量,让他安顿好工作之后,找个对象,然后把老太太接到城里去呢。 宋庭秀吧,比宋青山更孝顺,当然满口就答应下来了。 苏向晚倒不会说,你妈要进了城,得作掉你弟的工作呢。 她理直气壮的夺过五十块钱,说:“我问你要犁,要化肥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爱人,但是,你要给老太太给钱,我就是你爱人,而且是那个,上了好多回吊的爱人。” 说着,她还吐了一下舌头:“咩,我是吊死鬼。” 宋青山也盯着她呢:“你真是……” 大概是因为长的漂亮,有任性的资本吧,宋青山心说,妻子变成个精怪了,长的越来越美,但这事儿还不能细想,细想了,他的头都得爆掉。 “你要不是她,就不打算跟我离婚,还准备继续给我当爱人,当家属?”宋青山也不甘示弱,就来了一句。 她骗他可骗的好很,在自己没揭穿之前,他是真没怀疑过,但是,她徒手划的犁,焊出来之后安在拖拉机上,几乎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而她给他的配方,比如说残羹烂羹,以及树叶等东西高温发酵,做出来的化肥,确实钾,氮,磷都能达标。 苏向晚说:“做啊,咋不做,你工资挺高,人也不错,能帮我抓野猪,还能帮我研发化肥,焊铁犁,提高粮食产量,这不挺好的?” “我要个妻子,可不止是养孩子,你总还得尽你为妻子的义务吧,原来跟别人做过没,有没有经验?” “做那个?”苏向晚扫了宋青山一眼,不错嘛,很阳刚,肌肉紧实,相貌俊朗,才二十六啊,对她来说,算是小鲜肉了:“咱们相互都有需求的时候,想来就来吧。” 宋青山直接给噎的,差点没喘过气来。 “宋东海,宋西岭,吱吱,回老房吃饭喽。”苏向晚摇着五十块,就高声的喊。 驴蛋和狗蛋一听老房就直皱眉头:“妈,我们要吃你做的饭,不回老房。” </div> </div> 第36节 当然了,妈妈做的饭多好吃啊,昨天妈妈还说,等村里的肥猪出了栏,韭菜上来了,要给他们几个包饺子呢,老房的那酸谷垛子,有个啥吃头? 苏向晚说:“废话少说,赶紧走。” 老房里,老太太今天是真高兴啊。 她的庭秀回来了,而她的大花呢,其实也回来了,不过,大花为啥不来看她呢。因为啊,她有个说不出来的丢脸的地方,就是她的女婿方高地啊,又把大花给打倒了。 说起大花来,老太太是又想哭,又想笑啊。 大花个头高,性情爽朗,能干,干事儿领导全表扬。 可是方高地有个喝了酒就爱打媳妇的毛病,打的时候不注意手,打完了就下跪,好几回把大花都打的起不来床,但是毕竟俩人都有工职,还有孩子,再加上方高地其实也是喝了点酒,酒醒来之后还是会下跪认错,老太太也就没把这当回事儿。 最近大花闹着,给老太太带了话来说自己想离婚,但是吧,要离了婚,工作肯定得丢。老太太想的是,到了城里,一是帮宋庭秀找对象,二呢,则是劝大花不要离婚,因为这两件事儿,她都顾不上苏向晚了。 而且,大花挨打的事儿吧,她还得瞒着点儿老大和老二,怕这俩人要进城,打方高地呢。 方高地毕竟是个干部,对吧,要打了,事情闹大了,俩口子都没工作了,哪那行啊。 全家一起吃饭,苏向晚当仁不让的,也就坐下了。 老太太就问宋庭秀:“你养我,得先问你哥拿钱,问他要钱。” 宋庭秀刚转业,有转业金呢,这不,正准备取出来给老太太呢,就说:“我说养你就养你,你再甭提这些事儿了。” 老太太哪愿意啊:“光你养我怎么行,让老大也掏钱。” 她高声说:“青山,往后每月给你弟五十块,横竖老三也不回来,我这辈子,就由老二养吧。” 说起来,庭秀可比老大老实多了,有钱,那是会全给老太太的,这回转了业,不但在公安上,还有一大笔的转业金,正准备给老太太呢。 宋青山的钱刚刚才被苏向晚没收,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我没钱。” 老太太气的拍桌子呢:“你不是在工地上筛沙子,你一月肯定有五十块,苏向晚现在又不是没钱养孩子,你的钱咋就不能给我?“ 苏向晚冷笑了一声:“因为两个娃,我一个人生不出来,那是你儿子种的,他凭啥不养?难道说你们老宋家的习惯,就是只管种,不管养?” “你,青山,你听听她说的这话,你居然不跟她离婚?”老太太拍着桌子呢:“庭秀,你自己也听听,我跟你说苏向晚,等到了城里,我得让城里人也知道,你有多不要念。” “妈,就是因为你四处乱说,不但弄臭了向晚的名声,还搞的我们全家都丢人。”宋青山说。 老太太才不怕呢:“才不会,我给部队上写信告了那么多回,咱们庭秀还不是公安局长?” 这就对了,她要进了城,肯定还得闹。 因为宋庭秀上回唬了她,说庭秀回来只能看大门,结果宋庭秀当了公安局的副局长,就为这个,老太太觉得,告苏向晚,没错儿。 “妈,你这辈子就甭想进城了,真的。”宋青山拍了筷子,说:“庭秀,妈不能带走,让她在这儿好好儿的呆着。” 苏向晚得意的,给宋青山一个小眼神儿:就说嘛,你妈进了城想干啥,我能不知道? 宋青山低声说:“苏向晚,谢谢你,真的。” 不敢想象,真把老太太放进城会怎么样,毕竟她的事儿,农村说说也就算了,真叫老太太闹到领导们跟前,以后叫宋青山和宋庭秀怎么见人,怎么开展工作。 不过,一听说自己进不了城,老太太气的就跳起来了:“宋青山,我看你敢留我,我还得进城,劝你大姐不离婚呢。” “为啥劝我大姐?”宋青山厉声说。 老太太啊的一声,还没说出口呢,嘴里塞满了鸡蛋的宋福说:“还能为啥,我大舅妈毛病多呗,给我大舅揍了几拳头,就闹着说要离婚。” 宋青山和宋庭秀两兄弟几乎在同一时间就站起来了,一拍桌子,宋青山说:“方高地那个杂种,居然还敢打我大姐?” 宋庭秀直接说:“上门,揍他!” 第31章 小姨来信 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兄弟连夜进城去了。 苏向晚带着仨孩子在老房吃饱了饭,正准备要走呢,老太太把她给拦住了。 “你个窝家婆娘,你还是支书呢,青山答应给庭秀的五十块,是不是你给私藏起来了,我问你。” 苏向晚老实说:“是。” 老太太气的啊,咬着牙呢:“我明天就到大队公社去告你,说你身为村支书,苛待婆婆,我要让你这官当不下去。” 宋大爷说:“向晚支书当的挺好的,要再换个别人来当,还不如向晚呢。” “可她不给我钱,她拿了我的五十块。”老太太吼着说。 苏向晚看小金贵坐在那儿,正在看狗蛋和驴蛋两兄弟舔糖吃,看起来是真的挺可怜的,人宋福吧,毕竟外公家有钱,饿了馋了,外公会给,金贵是自打老太太没钱了之后,生活水平下降最高的一个。 他趁着狗蛋给吱吱喂糖的时候,突然伸手在狗蛋的糖上面沾了沾手指头,然后猛的,唆着那根手指头呢。 “你要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骗我的,你就该知道,我除了棺材钱,一分都不会再给你,要告你就告去,我巴不得你去告呢,咱们正好掰扯掰扯,一个老太太在儿媳妇给孩子喂血的时候,她是怎么揣着四千多块的大存折,一分也不给儿媳妇的。”苏向晚眉头也不抬,淡淡的说。 老太太不怕别的,确实,就怕苏向晚要把这个说出去,气的啊,揉着胸膛,半边脸突然慢慢的,就垮下来了。 她本来可以进城,本来可以管庭秀的钱,要有庭秀的那份子钱,继续来补贴青玉和老三两家子的。 可是苏向晚这么一闹,青山不但不给老二钱,还要把她扣在村子里。 那她还怎么管庭秀的工资? 老太太的心烂了,脑子砰砰乱跳啊,还是给宋大爷扶着,回房,才躺到了炕上去了。 老大爷还在劝呢:“庭秀工作来的不容易,你的毛病我又不是不知道,到人公安局的家属院里一乱传乱说,你想着只是骂骂向晚,可是你不想一想,到时候有人万一要整庭秀,那不是就害死他啦?” 老太太也有她的道理啊:“我也往部队上告过,不也没啥事?” 老爷子劝不了老太太,突然想起自留地里新种的红芪还没浇水,跑着,就浇水去了。 宋青山是一直不在家,真没听说过方高地那么个王八蛋,还能打他大姐的。 在路上就有点儿生气:“庭秀,你原来不知道大姐挨打的事儿?” 庭秀闷声闷气的说:“大姐跟我说过两回,但是,妈的意思是换亲,况且方高地认错认的好,没必要离婚。” “妈说没必要离婚,你就不管啦?”宋青山问。 宋庭秀咬了咬牙:“妈说没事儿,就是小打小闹。”当然了,他是最听老太太话的一个嘛。 俩兄弟一脚踹开门,凌乱的屋子里,晚上,灯黑着呢。 宋青山轻轻唤了一声:“大姐。” 屋子里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在呢,谁,是青山吗?” 一个女人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把灯拉开了,见是宋青山,一把就把他的脸给捧上了:“还真是青山,姐在北京就听说你活着呢,你是不知道姐有多高兴。” 是,是宋青山的大姐宋大花,脸上也好好儿的,但是,一直捂着肚子呢。 “彩旗呢,咋也不在?”宋青山说。 宋大花皱着眉头说:“去他奶奶家了,我好着呢,就是工作太累,想多睡会儿。” 宋庭秀说:“听说我大姐夫打你了,有这事没有?” 宋大花赶忙摇头:“没的事儿,你们要不要吃饭,我起来给你们做?” 宋庭秀看着他哥呢:“咋办?”毕竟俩都是兄弟,总不好掀起来看姐姐的伤,对吧? 宋青山说:“没事,咱们回吧,让姐休息。” 结果,庭秀刚往外走呢,宋青山突然折了回去,一把,就把宋大花背上的毛衣给掀起来了。 “就这,你还说没打?”背上全是拳头捣出来的,一个个的青印子。 宋大花使劲往下拽着衣服:“没事,我也打他了,你们俩快回吧,这事儿就甭管了,成吗?”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呢。 宋大花赶忙就说:“别闹,你们俩别闹,要不然,你俩走了他还得打我,真的。”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宋青山就在门上瞅着呢,只等看清楚进来的果然是方高地,一把撕住领子,就给拖进来了。 宋庭秀因为愤怒,一拳就要往方高地的脸上打呢,却叫宋青山一把给捞住了:“你疯了吧老二,不能打脸。” “那打啥?”宋庭秀说。 宋青山四顾看着,见方高地在挣扎,提起一把凳子,说:“把他的腿给我架开,嘴捂上。” …… 半个小时后。 “姐夫,我们打你了吗?”宋青山手搂着方高地还没掉光的那几根头发呢。 方高地摇头呢:“没有。” “还想跟我姐过吗?”宋青山再问。 方高地猛然点头,但连忙又摇头:“不过了,不敢过了。” 宋青山站了起来,看宋大花在卧室门上站着呢,低声说:“往后他应该不敢再打你了,赶紧把婚离了去,庭秀现在在公安局是副局长,副局长的姐姐被人打,这不笑话吗?” 宋大花点着头呢,却轻轻的叹了一声:“就怕俩孩子不愿意跟我。” 宋青山于是又问了一句:“听说金换现在也无法无天的?” “他还在外头呢,我劝他暂时不要回来。”宋大花说。 宋青山说:“要真的孩子品型不好,那得调,姐,咱不能惯孩子,明白吧?” 宋大花哪没调啊,她跟儿子那是对打,可是,儿子才十五的人,个头比她高,长的比她壮,她打不过啊。 不过,这事儿属于是家务事,宋大花也就不跟宋青山说了。 水库合扰之后,就是蓄水期了,宋青山的主要工作也就不在水库上,而是转移到位于县政府的指挥中心了。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指挥中心,庭秀又在公安局,倒不怕方高地敢跳腾,当然,重要的是,他基本上又可以天天下往就回家了。 这晚,宋青山晚上下班刚回来,迎面就碰上宋建国。 “建国,怎么这么乐?”宋青山停了拖拉机,下来打招呼。 宋建国咧嘴一笑,居然跐溜,溜下好长一串口水来:“青山,我得赶紧到乡上接知青们去,还有,咱的猪啊,生了一窝子七个小崽子呢。” 七只小猪崽子啊,野猪和家猪的混和品种,生出来之后,全村人都轰动了,因为,果然这些小野猪崽子们吃食特别糙,把苞谷杆子磨成粉了,缠上点菜它们就肯吃。 而且吧,隔壁大宋庄和苏家庄的人听说小宋庄有头能配种的野猪以后,也直忙到县上买了母猪回来,绑在板车上,推到小宋庄来配种。 </div> </div> 第37节 黑野猪威风凛凛的,巡着栏子呢,护着自已那刚产了崽的母猪,谁也不准靠近。 至于别的母猪来了,它也无动于衷,任凭宋齐打着,赶着,喊着,就是不肯配种。 “青山,听说原来就是你帮着配的种,你帮我配个种吧?”大宋庄的支书宋国庆说。 宋青山刚从拖拉机上下来,冷冷扫了宋国庆一眼,啥也没说,转身,进门了。 结果,家里,苏向晚正在做肉呢。 特别好的五花肉,她全给切成了块子,拿红糖裹了,直接就在锅里炖。 “我宋西岭可不会告诉爸爸,这是啥哪来的肉”狗蛋特肯定的,就说。 “宋西岭,你妈究竟哪来的肉。”宋青山问。 狗蛋赶忙说:“大宋庄的村支书为了配种提来的呀,爸,你帮人配种了没?” 宋青山看着苏向晚呢,苏向晚也说:“赶紧啊,帮忙给人配种去。” “不配。”宋青山特干脆的,就说。 苏向晚追着他进门了:“人大宋庄给了咱肉,说谁能帮配成功,这肉就给谁呢,你不配,让我咋吃肉?” 宋青山转身,就把苏向晚给堵住了:“小苏向志,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青山啊,驴蛋爸,狗蛋爸,咋啦?”苏向晚说。 宋青山抿了抿唇,特无奈的说:“三0七团团长帮猪配种,这事儿,你觉得要传到部队上,我还能做人吗?” 好吧,原来是为了这个。 肉都已经吃了,苏向晚出去一看,那边野猪死活不肯配种,一群人还在那儿忙碌着呢。大宋庄的村支书没办法,最终还是苏向晚答应他,到时候用村里的公驴,免费帮他们配驴种,这事儿才算完了。 “对了,你们进城,打方高地了吗,有没有把他给揍死?”回到家来,苏向晚就又问宋青山。 宋青山扯了扯唇:“我们是有公职的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上手打人,我们是文明人,不打人的。” 确实没打,但方高地下不了床了是真的,不,应该说,他可能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都得宋大花来伺候了。 而那个伤呢,他还不敢告诉别人。 喜欢家暴的男人,宋青山就给他以牙还牙,他不敢说出去的伤。 “窝囊废,自己的姐姐给人打了你们都不敢收拾,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头,你不打,宋庭秀也不打?”苏向晚一听就生气了。 宋青山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就出来了。 不过,刚一出来,他就听说老房里,老太太中风了,腿倒还好,就是手麻脚麻,半边脸不会动了。 咋办,那当然是赶紧送医院啊。 不过,要走的时候,宋青山就发现,自己兜里没有一分钱。 没钱,又怎么送老娘去医院。 苏向晚看了半天,从兜里掏了五十块钱出来,给了宋青山。 好吧,估计是给她气中风的,那她很乐意给这个钱,真的。 老太太在医院里躺了大概五六天吧,就回来了。 其实也没啥事儿,这种梗嘛,慢慢的梗,老太太从今往后,就没有那么利索的手脚,得吃药不说,还得拄着棍子喽。 劳改点来了总共三个知青,来了之后,当然是先开会,然后就加入劳动。 而地主家的大院子呢,一人占了一间,这院子里啊,它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大概再过了两个月吧,宋青山他们用工地上的残羹剩饭、骨头残渣等物研发出来的有机肥,就由宋青山自己,一车车的拉到小宋庄来了。 因为是示范田嘛,苏向晚也没跟大队和乡里先汇报,打算把肥施上,让这一季的谷子和糜子,豆子先丰收了再说。 宋青山在苏向晚跟前蔫蔫的,在外面脾气可不算好。 小知青们一开始还闹着玩呢,因为看苏向晚年青嘛,虽然听说她是支书,但也不咋尊重,这时候,宋青山黑着脸训了几回,到底一个个的听话了不少。 而就在苏向晚以为,宋青山已经接受她不是原身,可以相安无事过日子的时候,没想到这天夜里,他回来之后,居然给她买了个盒子。 苏向晚扳开一看,里面装着枚戒指呢。 不是金的,是银戒指,给了之后,他躺倒在上炕,就睡下了。 “宋青山,你什么意思啊你?”苏向晚说。 宋青山两手握的,跟怀里抱着钢枪似的呢:“戒指,咱结婚的时候没买戒指,我给你买了一个。” “你哪来的钱,你的钱不是都该给我?”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说:“带我妈去医院的时候,你不是给了五十?” 所以,他用剩下的钱,给她买了这个戒指。 苏向晚把戒指套到了手指头上,突然就说:“你要想要做,可以的,没必要憋着自己,真的。” 宋青山翻坐了起来,也看着苏向晚呢:“甭闹了,睡觉吧。” 好吧,苏向晚把灯熄了,刚躺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宋青山猛的一下就挪过来了,黑暗中,只是唇的碰触而已,他声音挺起来挺粗的:“你就是你,我知道我原来对不起你,你现在想要啥,我只要能力到的,都帮你办到,但是在外头千万注意着点,革命暂时不会消减,只会越来越猛烈,不要乱说话,做事的时候尽量避着点风头,明白吗?” 苏向晚没说话,当然,她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 倒不是因为她怕宋青山打她,或者是强暴她。 她只是听宋青山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挺悲伤的,可以想象,要叫他承认她是别人,那就证明,他的妻子真的已经因为顶不住苦难而死了,他又怎么能接受。 好吧,她只能说,原身在那边过的挺好的,但要宋青山不愿意承认,那就算了吧。 事实上,渐渐的,她也觉得自己跟原身就是一个人呢。 毕竟苏小南塑造原身,就是按照她来塑造的。 大概她唯一比原身理智的地方,就是从来没有为了爱那么痴狂过吧。 这一天的傍晚,狗蛋捧着一块小油渣,坐在外面,遥遥望着清水河畔,一口口的,就吃着油渣呢。 这本身是个天性孤寂的孩子,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这都连着半年没挨过打了。 而且,他也有新的朋友了,跟熊蛋啊,还有最近动完手术,正在炕上躺着的野蛋啊,都成了朋友,但他总还是每天都会抽点时间,望着他的小河,望着他的阿舍,陪伴他的阿舍。 不过,暮光下,他似乎隐隐约约的,好像看见三叔从自家院子后面溜了过去。 没有树的北方,又是平原,就一个人都不好躲藏的。 他还没看真切呢,突然就见暮沉沉的夜光下,有辆老自行车嘎达嘎达的驶了过来。 “苏向晚家吗?有你家的挂号信。”邮递员高声说。 狗蛋认得这个邮递员,这是赵家庄人,叫赵轱辘,他赶忙就跑过去了:“轱辘叔叔,谁给我妈写的信啊。” 邮递员一看:“县城卫生院,赶紧,给你妈送去。” 狗蛋摇着份信进来,看妈妈正在蒸糜子面窝窝,轻轻的就把信给撕开了:“妈妈快看,你的信,卫生院寄来的。” 苏向晚一听卫生院,心动了一下,一把撕开信纸扫了几眼,顿时就抬头问驴蛋了:“驴蛋,那个所谓的‘反到底’,首领是不是你表哥方金换?” “是啊,妈妈,怎么啦?”驴蛋正在练他爸爸教给他的军礼拳呢,小拳头有板有眼的,就说。 苏向晚把信纸一折:“没什么,有人皮痒痒,想妈给他们松松皮了。” 第32章 大肥羊 带着孩子转了好几圈子,苏向晚一路打听。 直到县变电所后面的一排铁皮房子里,才找到苏向红。 一排冬天渗冷,夏天闷热的铁皮房子,顶子上泛着一层的铁锈,横七竖八的电线上停满了鸽子,来往的人得格外小心,才能躲过密密麻麻的鸽子屎。 本来苏向晚以为,妹妹东躲西藏,估计日子很不好过,没想到敲开门,里面竟然格外的热闹,一间小小的铁皮屋子里挤了四五个老太太。 这些老太太们一字排开,全是脱了裤子趴在床上的,每个人的大腿上都扎着针呢。 “姐,天啦,我的蛋儿!”苏向红说着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驴蛋,在他汗津津的额头上狠狠儿亲了几口。 不过,她没怎么理狗蛋,眼看狗蛋一跳一跳的也在喊小姨呢,她也只是看了一眼,给这孩子点了个头而已。 这几个老太太,都是苏向红的老客户,也是她能在城里躲上半年还能生活下去的,经济来源。 既然姐姐来了,苏向红就得一个个的,把她们赶紧送走。 她在自己这间窄窄的小铁皮房子里四处乱翻:“姨记得自己攒了好多好东西啊,怎么全不见了呢?” 狗蛋两眼不眨的瞅着呢,想看小姨能给自己翻出个啥好东西来。 苏向红翻了半天,终于翻出好东西来了,居然是一包红糖。 她从暖瓶里倒了水出来,一只搪瓷缸子,一个碗,还有一只杯子,冲了三杯红糖水,就从苏向晚手里把吱吱抱了过来,吹着红糖水,给吱吱喂起来了。 苏向晚刚才特别注意的观察过了,苏向红作为医生,对那几个老太太没话说。 不过,她对狗蛋和驴蛋,就有点儿区别对待。 明明翻到饼干了,但全都给了驴蛋,一片都没有给她的小狗蛋儿。 驴蛋似乎也是习惯了小姨对自己的这种区别对待,没有自己吃,把饼干给装起来了。 狗蛋吹着烫气喝了半碗红糖水,哈出一口白气:“妈,真甜,小姨给的红糖水最甜啦。” 他也是真傻,完全没发现,自己给区别对待了呢。 “你说天天追着骚扰你的那几个小伙子叫啥名字?”苏向晚抽空就问。 苏向红一开始还挺为难的:“姐,就是十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你要说他们成人了吧,他们还没成人,你要说他们是孩子吧,真不是孩子,现在有那身绿皮在身上,那就是无法无天的东西,你甭管这些了,在我这儿先热热乎乎的坐上半天,我给几个孩子下碗面,吃完了你们就回。” “为首的,是不是叫方金换?”苏向晚直接开门见山,就问。 苏向红顿了半天,才说:“方金换这两天还没回来呢,现在整天四处找我的一个叫钱见见,是‘反到底’的副团长,一直追着想和我处朋友。” “就仅仅是处朋友那么简单?”苏向晚看妹妹吃着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苏向红一把拉开铁皮桌子的破抽屉,在里面摸了半天,摸到两颗卫生糖,估计因为太寒酸,挺不好意思给俩小外甥的,但是,她还是一人给了一颗,就把俩孩子给支出去了。 支出去之后,苏向红才犹犹豫豫的说:“那帮孩子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姐,你明白吧,他们是孩子充大人,心里没有大人的伦理底线,但是,耍的全是大人们的行事,要跟他们处朋友,不是跟一个人处,是跟大家一起处。” 苏向晚一听,恶心的差点要跳起来,但还是忍着心头的怒火就说:“他们最近有没有来找过你?” </div> </div> 第38节 苏向红摇了摇头:“这是变电所的家属区,我刚搬来,他们还没找到。” 窗外。 俩孩子站在电线下面站着,驴蛋从兜里掏了饼干出来,正在给狗蛋分。 他吃一片,给狗蛋吃一片,俩兄弟看起来倒是挺和气的。 但是吧,俩人脸上的神色都有点怪怪的。 苏向晚刚才看苏向红拉开抽屉的时候,里面有半把挂面,再看她要烧水,赶紧就站起来了:“行了,你甭烧了,姐跟你说,你姐夫回来了,现在还有工作,姐现在不缺钱,也不要你接济姐,姐还想你跟姐一起回我们村,成吗。” 一连串的话,把苏向红都给弄傻了:“我也听人说我大姐夫没死,回来了,看来这是真的啊。” “真的,而且他就在城里上班,是个团长,真团级干部。”苏向晚话头一转,又说“好了,向红,姐也要批评批评你,驴蛋和狗蛋俩是一起进来的,你给了老大五片饼干,为啥给老二就一片也不给?” “孩子懂啥啊,而且,我心里就只喜欢驴蛋,狗蛋我真心喜欢不来啊姐。”苏向红说。 苏向晚说:“你要不喜欢,就心里不喜欢,你要缺买饼干的钱,我给你,但一个给啥,另一个一定也要给,你不能再区别对待俩孩子 。” “你不也更疼驴蛋一点?”苏向红就糊涂了:“狗蛋那孩子性格又怂,又不爱干净,姐,我是真喜欢不起来。” “你直接怪我把他没教好不就得了?”苏向晚反问了一句。 苏向红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苏向晚于是又说:“以后千万记着,不能区别对待俩孩子,知道吗?” 苏向红连忙点头呢:“好啦,姐,我会试着喜欢狗蛋的,成吗?” 苏向晚一看她就是在敷衍,气呼呼的把吱吱一抱,就出来了。 苏向红一看姐姐生气了,拽着几个孩子就走,连忙又翻出了小包袱来,追了出来。 一把吱吱搂住,狠狠亲了几口,她又塞了苏向晚一个包裹:“这里面啊,全是小姨这一年多四处给你要来的衣服,把咱吱吱打扮的美美的啊。” 说着,她挥着手,赶紧就跑了:“姐,我不能在外面露面,不然给那帮孩子看到就麻烦啦,你赶紧回去吧。” 她泪吧吧的往下掉了,自己不住的抹着,揩着,转身又跑回去了。 驴蛋望着小姨的背影说:“小姨是真好。” 狗蛋喝了红糖又吃了饼干,这时候还小嘛,不懂得岐视的意味,也说:“妈,我也觉得我小姨最好了。” 苏向晚从变电所出来,一路张望着,却是进清水县最大市场,百货商场了。 “妈,这儿啥东西都是要票的啊,咱进来干啥?”驴蛋特纳闷的说。 狗蛋自有一套认知:“妈当干部了,肯定是想要个笔记本儿,就像爸爸用的那种一样。她还缺一支钢笔,就像赵干部插在兜里的那支一样。” 这地儿说是个百货大偻,其实就是个六十年代中,地板灰溜溜,柜台漆面斑驳,货物堆杂的市场而已。 里面有个百货柜台的柜员,叫钱小芳。 根据原著中的描述,那个钱小芳,是方高地家原来的保姆,现在的情妇。 更神奇的是,方金换对自己的亲妈不咋地,动不动就因为宋大花要收拾,要教育他而跟宋大花对打,但对这个小妈可亲得很。 因为从小,他就是钱小芳带的。 后来大花发现丈夫和保姆不清不楚,于是把保姆辞退了。 但后脚,方高地就把钱小芳安排进了百货商店。 方高地只要把金换带到百货商场,钱小芳就给他送吃送喝送糖,小小年级还给他烟抽,两厢一比较,严肃刻板的宋大花那个亲妈,他反而就不喜欢了,对吧。 至于那个所谓的钱见见,是这个钱小芳的弟弟,跟方金换那是形影不离的狗腿子。 本着你不让我妹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原则,苏向晚现在,就准备先让钱见见和这个钱小芳不好过一下了。 钱小芳眼睛小,但是特别灵活,时不时的就要瞟谁一下。 苏向晚上前问说:“同志,我买盒火柴。” 钱小芳笑着呢,从柜台里拿了一小盒火柴出来:“火柴票。” 苏向晚说:“我没票。” 钱小芳两只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快速的伸了两根指头出来,嘴里轻轻的就说了个:“两毛钱。” 要知道,有火柴票的话,现在一盒火柴才是五分钱,而百货商店的这些售货员,私底下收钱,则卖它两毛钱,到时候她自己找火柴票顶上去,那一毛五,就是她自己白赚的。 苏向晚直接摸了两块钱出来塞给钱小芳,说:“给我一大盒吧,我家用火柴费得很。” 钱小芳站了半天,伸了五根指头出来,一大盒要五块钱。 火柴吧,除了拆开一盒盒零卖的小包装,还有二十盒一个包的大包装,二十盒的话,要凭票,就是一块钱,但这女人涨价涨的是真够厉害的,一大盒她居然要五块钱,只能说,六十年代的售货员,那真是个一本万利的行业,也就难怪钱小芳能穿得起羊呢的裙子。 苏向晚掏钱的时候,故意露了自己兜里的信封出来,信封里装着的,全是十元大团结。 她穿的本来就朴素,又背着个孩子,听口音又是农村妇女,再带着那么多钱,标准的人傻钱多。 嘴里还叹着呢:“哎,好容易他爸发了津贴,咱现在有钱,手里没票就买不到东西啊。” 津贴,军人才有,有津贴,那就是军属,大肥羊 钱小芳一听这就是个好宰的,尽量压低声音说:“同志,我这还有最好的调绒布呢,一尺才五块钱,你要想要,我扯给你,只要钱,不要票。” 苏向晚赶忙就说:“好啊,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布,不过,你的布在哪儿呢?” 钱小芳没说话,只跟旁边的人说:“哎,给我看着点儿,我去上个厕所。” 出了百货大楼,苏向晚追着这钱小芳,驴蛋和狗蛋俩追着苏向晚。 几个人跟作贼似的,兜到一个公厕的后面,一个居民楼的后窗子口上,钱小芳就喊开了:“见见,见见,把调绒布拿出来,这儿有个要调绒布的。” 不一会儿,窗子里探出个光着半个身子,戴着一顶绿军帽,嘴里还吊着根烟的半大男孩,嚷嚷叽叽的说:“姐,让我看看顺眼吗,是不是又红又专的,要是那种一看就是走资派,臭老九的,咱的调绒不卖她。” “好人,还带着俩孩子呢。”钱小芳说:“乡里来的。” 这叼着烟的就是钱见见了,往外猛吐了一口烟说:“一尺调绒五块钱,少于六尺不卖,一手拿钱,一手拿货。” 大概是因为苏向晚长的漂亮,钱见见还打了个口哨:“哟,姐姐,结婚太早了吧,生这么一长串的孩子。” 现在的调绒再紧俏,要拿着票,顶多也就一块钱一尺,但是,市面上几乎没有调绒布票,为啥呢,因为但凡有工厂学校,各种单位发了调绒票,就全给这些戴着绿帽子的,半大的革命小将们给没收走了。 然后,他们屯积着大量的调绒布,坐地起价,钱赚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驴蛋和狗蛋俩都觉得苏向晚这生意怕是做亏了,拽着她的手,不肯让她买调绒布。 不过,苏向晚还是把怀里的信封整个掏出来,咬牙就给钱小芳了:“六尺是两米,大姐,你可甭少了我的。” 钱多多一个窜腰,把五块钱捞了回去,过了半天,才扔出一点点半旧不新的料子:“给,姐姐你干嘛结婚那么早啊。” 脏兮兮的,顶多不过一米出头的一点调绒布,这就是苏向晚拿三十块钱换回来的。 她接布的时候,因为后面的吱吱正在抓头发,故意一个趔趄,头伸进窗子里就扫了一眼,只能说,虽然就一间脏兮兮的小屋子,但那间屋子里的情形,叫苏向晚是个大开眼界。 怕引起里面的人怀疑,她立马就退了回来,还说:“哎呀,农村人路走多了,你看我这脚栽的。” 钱小芳还挺不好意思的呢:“现在调绒紧张,我是看你可怜才带你找路子的,甭觉得吃亏,真的,你一点也没吃亏。” 苏向晚不搭话,转身就走。 钱小芳算是强盗里比较有良心的了,看苏向晚拎着大包小包,把她送到了大街上,还不停的劝呢:“赶紧搭车回家吧,咱县里啊,坏人多得很。” 软刀子割肉,在这个一个普通职工一月才赚十八块钱的年代,她狠手黑了苏向晚三十五块钱。 要说坏人,谁能比她坏。 苏向晚拎着一米见方的布,带着俩孩子,一路打听,就往县公安局去了。 找庭秀,报案,抓她丫的。 驴蛋身体好点儿,一直能跑得动,狗蛋体弱,已经跑不动了。 苏向晚看狗蛋闷闷不乐的,悄悄挠了一下他的耳朵,狗蛋只差摆尾巴:“妈妈,妈妈。” 苏向晚悄悄眯眯的,给了他一块一直留着给吱吱解饿的饼干,然后悄声问:“是不是因为你小姨偏着你哥,你心里不高兴啦?” 狗蛋才不肯承认呢:“我宋西岭只要妈妈的爱就成啦,别人爱不爱我,无所谓。” 死鸭子嘴硬。 但其实吧,当驴蛋捧出饼干分给他的时候,孩子突然发现小姨更爱驴蛋的时候,心里那种酸楚是无法形容的。 狗蛋觉得,他一定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或者没有哥哥听话,小姨才不爱自己的啊,那时候他的自卑感,就又浮起来了。 “并不是说只要妈妈的爱就成了,是小姨对你有偏见,但你一定要努力,消除小姨心中对你的偏见,明白吗?”苏向晚就又说。 狗蛋唇都要咬白了,张牙舞爪式的膨胀:“我宋西岭一定会让小姨爱上我的。” “那往后能勤洗手吗?能站的端吗?能不论跟谁说话,声音都大大的吗?”苏向晚再问。 狗蛋一路走,一路小胸膛挺的老高的呢:“我宋西岭跟谁说话都声音大,就只对妈妈和吱吱温柔。” 这就对了,苏向晚哈哈大笑,她要把这个小怂蛋啊,培养成个龙傲天式的霸道总裁。 第33章 军人形象 苏向晚还以为公安局会很大呢,没想到一个小院子里,居然就只停着几辆三轮车,还有一辆特别特别老的老汽车,看那样子,估计还是解放前的牌子。 现在的公安制服,是深蓝色的,领子上有红领章,穿着也不说多帅气吧,但是,一看就威严气派。 “同志,我找一下宋庭秀同志,请问他在吗?”苏向晚凑近门房,高声问。 公安局副局长的办公室里,宋庭秀才入职几天,正在熟悉工作了。 首先,他要统计的,就是全县人口。 再其次,就是历年各类案件的卷宗。 然后呢,就是统计一遍蹲过号子的那帮王八蛋们,把这个县城里大大小小的毒瘤们了解一下,做个简单的认识,然后准备随时剖瓜,收拾他们。 这事儿特繁琐,就光看卷宗,他连着不眠不休已经看了两天两夜了。 听说大嫂来了,把宋庭秀给紧张坏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呛了口水出来,就说:“告诉我大嫂,就说我不在。” 来汇报的人是吕公安,就是去小宋庄,抓过宋老三的那个。 对于新来的局长吧还不太熟悉,就说:“一妇女,我原来见过,特凶,特漂亮,带着仨孩子呢,好歹让人进来喝口水吧,咱们公安局也没说不让见家属啊。” </div> </div> 第39节 宋庭秀还没说话呢,外面苏向晚已经喊起来了:“宋庭秀不在吗,那好,公安局的同志们,我也不知道我该找谁,但是,我是个农村妇女,在县城里上当,受了欺骗,我现在要报案,请问,报案你们管吗?” “大嫂,你这是干啥?”庭秀一把推开窗子,就说。 这臭美的大小伙子,估计以为她是追着他来的呢。 苏向晚隔着办公室的窗子,一样是布,一样是火柴,俩样东西就放宋庭秀的桌子上了。 “是,是因为你是我小叔子,我觉得,可能熟人之间会好办事一点,才问你的,但是,今天我在县城撞见一个诈骗团伙,就问你管不管。” “什么诈骗团伙?”宋庭秀说,做为一个心怀正义的公安,他最喜欢听到有人报案。 当然,他不敢见大嫂,也是因为自打哥哥死后,大嫂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着要嫁他,给吓毛了。 苏向晚看着这臭美的小伙子呢:“搞投机倒把,专骗乡下人的窝点。” 宋庭秀一把拉开门,就把苏向晚给放了进去:“大嫂,你这是给人骗了吧,你慢慢讲,我让小吕做笔录。” 苏向晚要宋青山的尊重,当然也要宋庭秀的尊重。 她努力生活,努力学习,努力带孩子,就有必要争到取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尊重和认可,对不对。 但是,讲到一半的时候,她卡壳了:地址啊,她发现了窝点,但好像没记地址。 “百货大楼后面面粉厂的家属区里,第二个门洞,一楼左手一间,里面大概十几个男的,还有三个女的,全都衣衫不整,他们不止投机倒把,还乱扔语录和标语,还有,专门骗乡下人。”驴蛋说这话的时候,冷静,理智,完全不像个孩子。 而且,他刚才可一点都没显眼啊,苏向晚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观察到的这些东西。 苏向晚回头看了眼儿子:“宋东海,你行啊,这都记得。” 驴蛋一幅咱优秀,但咱啥也不说的样子,就站到一边儿了。 宋庭秀一下就明白了,苏向晚感情是让人给骗了。 而这种投机倒把,专骗乡下人的骗子,不就是公安工作开展的重要方向? “小吕,咱们公安局现在能出警的有多少人?”宋庭秀说。 小吕想了想:“副局,别的人都下放劳动去了,现在就一个门房大爷,还有你我。能出警的,就咱们俩个人。” “宋东海,对方几个人?”宋庭秀问驴蛋。 “至少十三个,最大的一个顶多十七岁。”驴蛋答的那叫一个简洁。 “揍他!”宋庭秀说着就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枪卸了,锁进办公桌的抽屉里,毕竟十七岁以下属于未成年人,他们只能教育,不能持枪。 宋庭秀出警之后,苏向晚先给吱吱把了个尿,再就让狗蛋和驴蛋俩换着,在好二叔的办公室里,让这俩孩子学走路了。 小姑娘给背了半天,一下子放开,能走路了,开心的直叫呢:“妈妈妈妈。” 苏向晚翻开妹妹给的小包袱,里面果然是一件件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小衣服,好多上面还缀着花边儿,甭提多漂亮了。 也不知道苏向红跑了多少家子,才能在现在这么困难的年月,给吱吱要到这么多的衣服。她翻到一件印着小草莓的套衫,直接给吱吱套上,把孩子高兴的啊,小猫似的软爪爪一枚枚的指着草莓问妈妈呢,看那是个啥东西。 驴蛋和狗蛋对于让吱吱走路这事儿,甭提多热情了,这个拉着她溜一圈儿,那个也拉着她溜一圈儿,把吱吱乐的直笑呢。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宋庭秀还没回来。 而公安局其余的人呢,据说是全员派下乡,劳动去了,公安局的院子里就只有一个看大门的老头。 要不是真正经历一回,像苏向晚这种从小生活在法治社会的孩子,真的是无法理解,在这个年代,政府机关的瘫痪有多么的可怕。 你想,一个县城的公安机关啊,能出警的就只有副局长和一个公安。 眼看太阳落山,他们还不回来,不止苏向晚急,就连驴蛋和狗蛋俩,都急的不行了。 吱吱现在也能吃饭,但是,主餐还是奶粉,苏向晚出来的时候,就只给她背了一瓶奶,孩子这会儿饿了,不停的四处撩着,找着呢:“奶奶,奶奶。” 她是想找自己的奶瓶哪去了。 苏向晚背来的奶粉并不多,她思来想去,准备着要是回不了家的话,就到外头找一找,帮孩子再买上一罐奶粉,再等。 没想到刚出门,就迎上一呼啦啦的,一群人迎门而入。 宋庭秀给人打的头破血流也就罢了,小吕一瘸一拐,最夸张的是宋青山居然也在。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大小伙子,五个男人,个个儿身上只挂着一条内裤。 全是满身肌肉的小伙子们,可是任谁身上的肌肉,也没有宋青山的那么,紧致而又好看,他这身材,要包上后世的那种西服,那是行走衣架子吧。 苏向晚见过打架的多,可没见过打架居然还能打成光膀子的,顿时目瞪口呆。 “妈,你知道我爸为啥光膀子吗?”驴蛋问苏向晚。 苏向晚摇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因为你也不公平,只给狗蛋饼干,不给我。”驴蛋醋性性的说。 苏向晚掏了掏兜,揪着驴蛋的耳朵说:“宋东海,没有父母能做到极致的公平,因为有时候,他们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可给孩子的,我只有一片饼干,而狗蛋当时缺饼干,我问你,你缺那一片饼干吗?” “我不缺。”驴蛋犟着脖子呢:“我也不是馋饼干,我就是,就是……” 苏向晚赶忙亲了他一口,驴蛋本来气的嘴角都撇着呢,但撇着撇着,慢慢的嘴角翘起来,就开始笑了。对嘛,他需要的,是妈妈对他,跟对狗蛋有一样多的关注。 宋青山上前,下意识先抱了抱长的帅气,可爱,乖巧的驴蛋,突然低头,见狗蛋怯生生的也看着他呢,就把他也抱起来,丢了两丢。 狗蛋特好奇的摸了一把宋青山的肌肉,然后怯生生的问说:“你冷吗?” 宋青山摇了摇头,说:“不冷。” 他回头对七连连长刘向前说:“向前,你先借件警服披上,然后带着我儿子取咱们的衣服去。” 刘向前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刚进来的时候,跟宋青山一样,步子迈的四平八稳的,这不猛然看见院子里还站着个女人,一下就把裤裆捂住了:“团长,这是嫂子吧?” “赶紧去。”宋青山说。 可以说,岐视那是无处不在。 刘向前看着眼前俩一模一样高的小家伙,脑袋一样圆,眼睛一样大,但是有一个看得出来威风凛凛的,另一个相对就给人的感觉是很怂的那种。 他一把拍上仿佛随时在等待召唤的驴蛋说:“走,跟叔叔一起,取咱的衣服去。” 狗蛋立刻就深吸了一口气,就唆上手指头了,显然,他也想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肯定得不到机会。 苏向晚原来没在意过,所以,除了把他们养饱也就算了。 但现在,既然她发现这种岐视的存在,那当然就要帮狗蛋争取,对吧。 她连忙喊:“同志,这位同志。” 刘向前一手还捂着自己的内裤呢:“嫂,嫂子,啥事儿?”小伙子们啊,给领导夫人看光了,多不好意思。 苏向晚把狗蛋也推了过去:“不论你想带他们去干啥,最好一块儿带着,行吗?” 刘向前也是大方人,拍了拍狗蛋的肩膀,就说:“走吧,咱一起走。” 这俩兄弟一个看着一个,驴蛋捣了狗蛋一拳,狗蛋也捣了驴蛋一拳,俩人勾肩搭背的,就跟着个当兵的叔叔走了。 副局长的办公室里,宋庭秀正在审那帮小投机倒把分子呢。 正如苏向红说的那样,你甭看他们小,一个个张嘴闭嘴都野的不行,嘴里喊的全是迫害,而且,拒不配合调查。 而宋庭秀呢,苏向晚还以为他性子冲,但没啥能耐,没想到他骂起人来一套套的呢:“迫害?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迫害你们,那我问你们,这么多印刷厂的工人们辛辛苦苦,熬更守夜印出来的语录,标语,上面全是大脚丫印子,是我让你们踩在脚下的吗?” “你懂什么呀公安叔叔,我们哪只脚踩了,你看见了吗?”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二郎腿翘着,张狂着呢:“说不定就是你们俩公安踩的呢。” “那你们投机倒把,私藏调绒布,骗乡下妇女的钱,这总是真的吧?” “那调绒布都是我们收剿来的赃物,至于你说我们骗人,给我们骗的人呢,让她出来我看看。” 钱见见这种人,他又不怕被抓,谁敢报案,那他肯定得打听到,想尽办法也要搞死那个人。 宋庭秀拍出调绒布来:“这个,不是你们今天刚出的?” “哟,那个农村来的大姐啊,调样挺正,样儿挺美,好,我记下她了。” 宋庭秀一听他侮辱自己的嫂子,当然忍不住要折桌子:“同志,注意你的态度,不准用这种言辞侮辱妇女。” “蓝皮子狗,你也注意你的态度,你知道爷是谁吗,你知道什么叫‘反倒底‘吗,爷要真发起怒来,明天拆了你们这衙门。”小伙子高吼着说。 宋庭秀袖子一挽,直接一大脚就要踩上去。 还好宋青山进来,一把就给搂住了。 但是,这时候一帮小家伙们已经开始叫了:“嗷嗷,公安打人,公安打人。” 宋青山只穿着衬衣,并没有穿军装外套,拍了拍那个贼眉鼠眼的小伙子:“我们这么多人呢,没看见公安打人,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打,打人最多的就是你。”小伙子指着宋青山说。 这小伙正是钱见见。 宋青山说的干脆着呢:“那是因为你们在行凶打公安,那怕你们是革命小将,也是咱们的战士,但在任何情况下,公安战士们是不容你们打的。” 钱见见率着一帮手下,刚才沿街把庭秀和小吕俩差点没给生生打死,就是突然冲出一帮没穿衣服的光膀大汉,把他们给制服的。 而制服他们的那帮人里,最狠的就是现在抓着他的这个。 那爆发力,那手脚,稳准狠,简直叫钱见见大开眼界。 而就在这时,钱小芳一路追着,也进公安局了。 一见宋青山,她还喊呢:“青山,青山,是我啊,钱小芳,你还认得我不?” 宋青山见了钱小芳,果然认识:“钱大姐?那个说自己是‘反倒底’的副团长的小伙子是你亲戚?” 宋青山离家那一年,方金换两岁,这个钱小芳,正好就在方高地家当保姆,那怕过了十几年,钱小芳的样子倒是没变过。 “我小兄弟,哎呀,我早听人说你在清水峡水库上当总指挥,工作很辛苦吧,烟抽着没,姐这儿有玉溪烟呢,也不要你钱,你先拿上一条子抽着?”钱小芳说着,就开始塞烟了。 现在的玉溪,那是师级以上干部才能有烟标,拿得到的,别人,馋死也只能流口水。 宋青山身上也没兜啊,当然不会要烟。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钱小芳说:“就一农村妇女,特没见识的那种泼妇,见见也是看她可怜,给了她点调绒布,收了她点钱,谁知道她就报案了,咱认识,见见也算你兄弟,姐不会亏待你的,你跟庭秀说说,大家都认识,把这案子撤了吧。” “什么农村妇女?”宋青山问。 苏向晚这会儿还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呢,没出来。 钱小芳说:“就那种特村,特土的,但是有钱人,兜里揣了一把的大团结呢,估计丈夫在外头也没干好事儿,她的钱也是不义之财。” “你说的是她?”宋青山指着开门出来的苏向晚,就问。 钱小芳一转身,就见苏向晚抱着双臂,在身后站着呢。 </div> </div> 第40节 …… 而这时候,钱见见还在里面吼呢:“姐,你站这儿干啥,赶紧去找人啊,就是那个,那个那个。” 钱小芳一听,哎哟一声,转身就跑。 对啊,她还有方高地呢,虽然好些天没见了,但是钱见见所在的反倒底,可是方金换的队伍,孩子们出了事,方高地肯定不能不管。 苏向晚还以为宋青山会追钱小芳呢,没想到他也不追钱小芳,进门看宋庭秀实在审不下来,拍了拍庭秀的肩,就说:“赶紧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这帮小伙子,我来办。” “哥,不能放,你以为他们是孩子,其实不是,刚才拿着砍刀追着砍我的时候,比成年人可凶多了。”宋庭秀说。 宋青山点头呢:“我知道,赶紧去处理你的伤口。” 钱见见跟他那一帮子的团伙还在冷笑呢:“大爷,我们是未成年人,公安抓了我们也只能教育,你们俩,一个叫宋庭秀,一个叫宋青山对吧,行,我们记着你们呢,账啊,咱们出去了再算。” 宋青山走过来,拍了拍钱见见的肩膀,说:“来,小伙子,咱俩好好的,单独的聊一下。” “大爷,你想跟我聊啥?”钱见见说。 宋青山两手叉着腰呢:“聊聊,看能不能让你放过我们。”他笑的一本正经呢。 就这样,宋青山单独把钱见见给带到另一个办公室去了,据说,俩人是在进行友好的磋商,过程很愉快。 不过,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只听里面嗷嗷几声叫,宋青山先出来了,对着那帮叽哩哇啦的反到底团伙,他特认真的说:“好了,钱见见已经承认你们确实投机倒把了,而且他认罪态度非常明显,现在强烈要求到水库上去劳改,我把你们带到水库上,咱就走个过场,劳动几天,成吗?” 一帮小伙子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只见一脸垂头丧气的钱见见,蹒跚着步子,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他高举着双手呢:“我自愿接受人民的审判,我劳改,我认罪,真的,我认罪啦。” 宋庭秀今天就是叫这家伙打的最多,刚才看他还一幅野像呢,再看他这会儿这个怂样子,也是纳闷啊:“哥,你再么审他的?” “改天你回家,哥再告诉你。”宋青山说:“你看孩子都困的不成了,我们先走了,庭秀,现在的公安工作可不好开展,工作要做,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宋庭秀点了点头,反思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性子太冲,就把他哥和他嫂子给送走了。 回到家,都夜里十二点了,俩孩子在路上吃了两个他小叔买的老面包,倒还不饿,已经睡着了,反而是小吱吱因为今天一直在妈妈的背上睡觉,这会儿不困,扶着墙,就在炕上走来走去的玩呢。 现在劳改点人多了,三个男知青还在外面说话,吵吵闹闹的。 苏向晚烧了两碗汤,给了宋青山一碗,自己也喝了一碗,就说:“你们刚才脱衣服,是为了打架的时候,不让别人知道你们是军人吧?” 宋青山手嗯了一声:“军人当街打孩子,那怕是合法的执行公务,也很难看,我们是共和国的军人,不止不能为共和国的形象抹黑,更重要的是,那怕世道再乱,不论别人怎么样,我们要维护我们军人的形象。” 不得不说,苏向晚从小到大,确实没有在公众场合,见过共和国的军人有任何不雅,不措的举动,他们见了老人就让座,有任何困难的时候,都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当然,也从来没有主动的伸手打过人。 大概这种优良的传统作风,是从宋青山他们开始,一辈又一辈,一年又一年的,维护下去,才能有的吧。 “老实说,钱见见那么难缠的人,你到底怎么让他吐口,愿意到水库上去劳改的?”苏向晚还好奇这一点。 “你又不是我爱人,我凭什么告诉你?”宋青山说。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冷冷看着他呢:“谁说我不是你爱人,咱俩有结婚证呢,赶紧说。” 宋青山别有深意的抬起头,吹着,深吸了一口汤,再咬了一口饼子,看了苏向晚一眼:“要真是爱人,咱能做吗?” “能啊,来吧。”苏向晚说:“你有套子,又不怕我怀孕,你犹豫个啥?” 宋青山盯着张牙舞爪的苏向晚看着呢,看了半天,看她眼睛水汪汪的,唇红齿白,突然就说:“对不起,我是说真的。” 这个男人的味道,总是带着股子水泥和沙石,以及火药的浓烈。 但是,就这样就完啦? “你真不做?”这不是男人吧,是不是真的萎了? “苏向晚,这一回,我要等到你主动,真的。”他转身,又躺到上炕,当一颗在边疆放哨的小白杨去了。 苏向晚躺在炕上,嘴里轻轻哼着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青,叶儿壮,守卫着边疆,啦啦啦,就睡着了。 站一辈子的岗吧你。 第34章 盖新房 老太太中风之后倒是消停了不少。 至少没法插手大花的婚事,也不能到城里去闹庭秀了。 不过,她最近突发奇想,居然天天劝着宋青山,想让宋青山搬回家去呢。 当然了,嘴上肯定说的很好听,自己中了风了,半个身子麻了,宋青山天天来回奔波着孝顺多麻烦,倒不如住回老房,儿子少奔波点,对吧。 但是,苏向晚能不了解老太太的意思吗? 她还不是想着,儿子要能住到老房,工资什么的,她都能经手一点儿? 想得美。 而苏向晚的支书工作呢,现在已经进行到追肥的阶段了。 这一年,她不止要养猪产崽,还得把农作物的产量给搞上去。 宋青山一拖拉机一拖拉机拉来的有机肥,就是苏向晚把农业产量给搞上去的,关键所在。 肥料施下去才不过半个月的工夫,相邻着的两片地里,小宋庄新出芽的豆苗子就比大宋庄的高了足足一倍。 更甭提返青的麦苗,小宋庄的直接比大宋庄的抽高出了一大截子。 而接下来呢,就是锄苗,揠青,虽然说活儿不断,但是并没有什么苦活,累活,苏向晚索性让赵国栋把活儿全派给妇女们,把男人们解放出来,让他们到山上开荒地,再去种中药。 驴蛋和狗蛋也该上学了,红星公社的小学得四里路呢,而且吧,小学里就只有俩老师,其中一个高度近视,还有慢性肺结核。 苏向晚跟村里的妇女们商议了一下,毕竟村里孩子多嘛,索性跟大队一审请,就在村里单设了一个小学,就设在村社办公室的隔壁。 那不有两间空屋嘛,先只设个一年级呢,让陶红武先教着。 她记得书里说,狗蛋是最不爱上学的一个,小时候因为喜欢逃学,甚至被宋青山用铁琏子绑在教室里过。 而他对自己狠到什么程度呢,他为了逃学,能把自己的双手磨的鲜血淋漓,能当着他父亲的面,用削笔刀把自己的手和脚全划烂,然后,一言不发的跟宋青山犟。 而宋青山呢,找医生给他扎上绷带,继续绑起来,锁在课堂里,除非放学,否则就不肯开锁。 最后俩父子闹到狗蛋偷了他爸的枪,拿枪顶着他爸出逃的程度。 对此,苏向晚也很担心啊,一直怕狗蛋要闹着不肯去上学,自己可舍不得拿铁琏子锁他。 当然,在还没有上学之前,苏向晚就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了。 “狗蛋,你知道妈妈小时候最怀念的是啥吗?”苏向晚说。 狗蛋清楚着呢:“妈妈说,外婆买了白糖,放在纸上让你和我小姨舔呐。” “是,这也算是一条吧,但妈妈最怀念的还是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妈妈懒得上学,没有识到多少字,你看,当时妈妈想给你二叔写封信都说不清楚,害的全村人笑话妈妈。”苏向晚说。 狗蛋学着他爸的样子,双手叉着腰很是得意:“行了吧,我宋西岭才不会像妈妈一样呢,我跟我爸已经学了好多字了,陶老师都说我是个聪明的孩子,上学肯定能考第一。” 他牵着大山呢,把小吱吱放在大山背上,一起在村子里溜弯儿:“妈,你就甭操心我上学的事儿了,操心你的工作去吧。” 一大通苦口婆心的劝书之言都没用上,儿子就这么有觉悟的,要去上学啦? 苏向晚目瞪口呆,真是觉得自己去年那半年的工夫没白花啊。 小吱吱大概是头一个骑狗的孩子,揪着大山的狗绳,嘴里还不住的驾驾驾呢,看妈妈在自己身后,不停的挥着手呢:“妈妈,再见呀,再见呀。” 这天下午,苏向红坐着班车,背着大包小包,就出了城,来红星公社了。 一路上,她都听见坐在隔壁的方彩旗和方高地俩悄声的聊天呢。 因为苏向晚结婚的时候见过,苏向红认识方高地,但是,方高地并不认识她,所以说的时候也没什么顾忌。 当然,宋大花的家务事,苏向红并不好奇。 但就算这样,听了一路,苏向红都差点给气死。 总之,方高地就说:“是,打过,爸也不是真打,就是轻轻的砸过你妈几拳头,这你们都见过的,是吧,就为这你妈要闹离婚,你说正常吗?“ 方彩旗说:“那你往后别打她不就完了嘛,你在外面怂的什么一样,县委大院的保安吼你,你都不吼吭一声大气,就抓着个我妈打,打打打,一天烦不烦啊。” “爸以后保证不打,爸给你到百货商店买小皮鞋,还要啥,绿书包是不是,完了你劝她,死都不能离婚,好不好?” 方彩旗指着方高地的鼻子呢:“说话算话啊。” 方高地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拄着根棍子,一直在点头:“说话算话,爸说话算话。” 所以,这俩人到红星公社,是回老家看方瘸子的。 方彩旗梳着俩小辫子,背着时时髦的小书包,整辆车上,确实,她就跟一杆小彩旗似的鲜亮。 苏向红也在红星公社下了车,一直进了小宋庄,才从自己的包里翻了一挂子肉出来,这肉拿油纸包着呢,现在天凉,早晨新宰的猪,闻着很新鲜。 苏向晚一看她藏着一挂肉,险些没惊掉眼球:“这么一挂肉,你咋拿来的,没给人偷走,抢走?” 前阵子孙淑芬进城看闺女,闺女给她送了一只鸡,孙淑芬一路给人看了一下,等下车的时候,鸡就给人调成一斤红枣了,至于鸡啥时候给人调的,她都不知道。 现在的肉可是宝贝,尤其是这一刀肥肥嫩嫩的猪前夹。 苏向红笑着说:“我一直抱怀里窝着呢,就怕有人要跟我抢,今天我给咱们包饺子吃。” 她麻麻利利的剁肉,就准备要包饺子了。 三个男知青全出上工了,俩孩子就在院子里逗狗玩儿。 “苏向晚,苏向晚在吗?”这时候,外面有人叫门呢。 来的是大队支书林书红,开门见山,他说:“苏支书,有人到大队举报你,说你们不该占着大队的公产住。我们大队商量了一下,这事儿确实它有点不合适,怎么样,咱们商量着,给你们搬个家吧。” 要知道,苏向红才来,苏向晚自己也才高高兴兴的,就要准备跟妹妹一起开始新生活呢。 她自认在村里为人还算好,没得罪过认谁啊,这谁,就把她给举报了? 俩姐妹一直包着饺子呢,苏向晚还在想这一点。 就在这时,方苞玉鬼模鬼样的,就走进来了。 “大嫂,劳改点是不是不让你们住了?”她问说。 苏向晚没说话,接过菜刀,咚咚的剁着呢。 “要不让住了,你们就搬回老房呗,咱老房院子宽呀,你们都能住得下,你说呢?”方苞玉笑眯眯的,就又说。 苏向晚停止了剁菜,突然抬头:“方苞玉,就是你把我们家举报的吧?” </div> </div> 第41节 方苞玉讪笑了起来:“没有,我怎么会?” “就我妈,还有我奶呢,咋样,反正你们是得搬家了,哈哈。”宋福神来一句,简直了,拆他妈的台呢。 驴蛋还没能抱得住,狗蛋一下就冲过去了,哐的一头,已经把宋福顶翻在了地上了:“你们全家都是卑鄙无耻的王八蛋,害我们没地儿住。” 方苞玉高叫一声:“大嫂,你家这狗蛋,你也不管管?宋福那是说气话,真不是我们。” 苏向晚把刀一剁,冷笑一声:“真是,原来总听人说,别人不会眼红你,因为你要日子过的好点,跟他没关系,就是亲人最爱眼红你,我还不信,见了你们一家,我才信了。” 方苞玉讪溜溜的走了。 宋青山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见妻子鼻子不是鼻子,儿子眼晴不是眼睛的,全家人的神色又变了。 家里还多了个小姨子,正在做饭呢。 宋青山啥也没说,转身进原来的驴圈里去了,他上班搞了一身的臭汗,得先洗个澡。 “姐,不要跟我姐夫吵,就算真是你家三房举报的,那也跟我姐夫没关系啊。”苏向红赶忙就劝苏向晚。 苏向晚呢,知道宋青山是个孝子,但一直以来,欣赏他一点,就是孝而不愚,对老太太虽然好,但是没有太过分,对儿子媳妇倒还一碗水端平。 可她现在觉得,不解决了老太太这个麻烦,不解决了宋家老房,这个小宋庄,她就不愿意呆了,真的。 “我要洗澡,你来给我搓背。”宋青山当着小姨子的面就来了一句。 苏向红赶忙推了姐姐一把:“姐夫上一天班了,也累,快去。” 苏向晚眉头一挑,心说,这男人,自己家还一摊烂事,居然敢让我给他搓澡,怕不是想挨打? 提了一大桶子水,宋青山把衣服全脱了,只穿着条土布内裤呢,肩上搭着条毛巾,劈腿往那儿一站,先往头上浇了一大马勺的水,就说:“给我搓背。” 要不是苏向红在,苏向晚这会儿都该要提起扫帚抽他了。 她故意一把搓上去,就问:“你妈把咱举报了,不让咱在这儿住了,想让你搬回老房去,咋办,要不你一人搬回去算了?正好可以朝夕不离的,伺候老太太。” “搓狠点,你手上没力道。”宋青山说。 苏向晚狠命搓了两把,把他的背都给搓红了,啪一巴掌搧上去,就问:“宋青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不就是公社不让咱们住这院子了吗” 宋青山给头上打了点儿香皂,搓着呢:“这事儿早就该办的,咱们也该有个新院子了,我帮你办好不就完了,搓狠点儿。” 苏向晚狠搓了两把,毕竟腕子细,没力气,宋青山不耐烦的皱眉头呢:“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怎么这点力气也没有?” 两只手臂伸开着呢,肌肤上泛着光滑的水珠,他说:“给我浇水。” 苏向晚气的咬牙:“宋青山,这事儿你不给我解决好,咱俩离婚,反正我也不是你妻子,我要带着我的孩子们走人。” “要解决好了呢,晚上你能自己爬过来吗?”宋青山突然睁开眼睛,就问。 苏向晚一马勺的水全淋到他头上,扔了马勺走了。 第二天一早吧,大队支书不好意思来,派了文书又来催了一次,催苏向晚赶紧到队上商量搬家的事儿。 全村的妇女们全来看望苏向晚,都是极其热情的,要邀请她到他们家去住的。 像二山媳妇高白玉,同一房的人,因为跟老房并排住,早知道举报的事儿是老房干的,还专门给苏向晚端了碗莜麦面,说是怕她搬家要费力气,给她添点儿营养。 当然了,老太太虽然说抽了风半边脸不会动,但抽抽着一边的脸,也幸灾乐祸的想着呢。 盖房子可是大事情,现在大队天天催,到底谁也没有妈亲,对吧,苏向晚再闹腾,她也得搬回来,不然,睡大街上去? 就苏向红也劝苏向晚呢:“要不这样吧,我还回城里去,姐,你们搬回老房去吧,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老房跟你们才是一家人,对吧?” 不过,事实上,宋青山办事儿的态度叫苏向晚想不到,就他办事情的速度,也叫苏向晚完全没有想到。 早上起来,他先去了趟工地,回来之后跑到大队,讲明自己的情况,问大队批了块宅基地,然后,就问苏向晚要钱,准备去买宅基地了。 狗蛋和驴蛋俩听说家里要有新屋子了,当然高兴啊,驴蛋说:“咱继续往前,把房子盖在大路上吧,那样好。” 狗蛋却说:“不行,咱盖到河边去,我想离阿舍近一点。” 宋青山问呢:“苏向晚,你自己的意思呢?” 苏向晚倒是想看看,这一本正经的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指嘛,索性就要指一个对自己来说最理想的:“就这块吧,你看,河在这前面转了个弯子,后面远处那是三座山,一山一笔架,那是能出状元的,利风水。” 而且呢,最重要的是交通方便,宋青山的拖拉机可以直接开进院子,不需要再倒车,多好。 如果能盖得起来的话。 孩子天天区居在劳改点屁大的点窝里,当然不乐意,想要个大房子,大院子,但苏向晚可知道,盖房子没那么容易。 “盖个房子,至少得一两个月吧,我就问你,咱们盖房子这段时间住哪?” 要他说回老房住,苏向晚准备打死宋青山。 “我请了三天的假,三天房子就盖起来了,直接搬进去就完了,还往哪走。”宋青山特笃定的说。 和着俩儿子崇拜的,眼球都快要突出来的目光,苏向晚说:“你吹牛。” 她就没见过个,三天能盖起房子来的事儿。 “要我真三天能盖起来,你能自己爬过来吗?”宋青山突然就悄声说。 苏向晚心说,这男人是准备要把牛批给吹破天了,她说:“行啊,你要真能盖起来,我不但爬过来,我还能自己动。” 比谁不要脸吗,她比他厉害多了,好吗? 宋青山闷了半天,才明白自己动是个什么意思。 你想,他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在部队上接受的都是最传统,当然,也最严苛的教育,那见过苏向晚这样的女人啊。 在宋青山的意识里,炕上生活,那就是男人的事情,妇女都是羞双手捂着脸,一动都不敢动的。 不,应该是连声音都不敢出,如果敢说一句,那肯定是:羞死个人哩。 这种不叫勾引,也不叫诱惑,这种直接就叫,冲击他的人生观,社会观和价值观。 但是,毕竟人苏向晚长的美,身材不高不低,身段儿不胖不瘦,尤其身上那鼓囊囊的,那奶香香的,每回晚上多看一眼,宋青山就得多唱两遍国歌,想想红旗是用先辈的热血染成的,才能让自己严肃起来。 铁青着脸,为了证明自己,宋青山开着拖拉机就出去了。 第35章 盖房子 选好了地方,宋青山还问苏向晚,她想要个啥样的房子呢。 “妈,我想要一间单独的。”驴蛋说:“我不想再跟你们一起睡啦。” 狗蛋也点头呢:“给我和吱吱也给一间吧,我俩要睡一间。” 宋青山也不知道是心里真的有谱,还是假的有谱,总之,很认真的记下了:“宋东海单独要一间,宋西岭和吱吱俩人一间,对吧?” 驴蛋赶忙又说:“我小姨也得有一间啊,她现在也得住咱家呢。” 宋青山说三天要帮苏向晚盖起房子来,那是昨天的事情,今天已经过了一天了。 而昨晚呢,苏向红在家住,他索性开着拖拉机,是在水库上的宿舍里睡的。 苏向红挺不安的,说:“姐夫,我咋样都行,我和吱吱,三个孩子一起挤着睡就完了,真的。” 但这时候,时间只剩下两天了啊,苏向红也不相信宋青山能在两天时间里盖出三间房来啊:“咱就盖两间吧,两间就够了,真的。你们俩睡一间,我带娃们睡一间就行了。” “不行。”苏向晚故意拆台来了:“得有个洗澡间,还得有个专门的厨房,这就是两间,咱们北方人盖屋子,那得是一厅两副的三间,你都得给我盖起来。” 就剩两天了,他要盖不出来,苏向晚当然不会搬到老房去,她都跟熊蛋妈说好了,带着几个孩子,就住到熊蛋家去。 至于宋青山,要么滚回老房伺候他妈,要么,他就回水库上住着去吧。 苏向晚心说,像宋青山这样的男人,就活该注孤生,原身走的实在是太明智了。 到了中午,林书红又来了。 不过,这一会不是来催搬家的,而是帮宋青山仗量地方的。 村里的人也全惊讶啊,宋青山说三天时间要在这儿盖一座院子。 但现在这地儿还是块正在种备种的苞谷田,那怎么可能? 不过,本着全是乡里乡亲的原因,宋建国袖子一挽,就说:“青山,现在正是青黄不接,要农忙的时候,我白天得上工挣工分,糊娃们的口,这样吧,今晚我带着咱村的男人,帮你一起先砌围墙,随便搭个小屋子,你们先凑和着,房子等咱九月农闲了慢慢盖,咋样?” 宋青山量好了地,正在提着砖,往地里砸砖,占地缝了,抬头说:“我自己盖就行了,真不用你们帮忙。” 不新来了三个知青嘛,也凑在一起看呢:“这男人啥来路,听说是个在清水峡上筛沙子的,有拖拉机开不说,还想自己一个人造屋子” 驴蛋赶忙说:“那是我爸,我爸是……” 孩子话到嘴边,就又把嘴给捂上了,他想起来了,爸爸说过,自己是团长的事情,不能告诉村子里的任何人。 把砖砸好,房基地定好了之后,苏向晚还以为宋青山至少得去挖料,买料呢,没想到他居然大摇大摆的就回劳改点了。 而且吧,往门槛上一座,就开始逗小吱吱玩了。 三个知青里面最大的一个,名叫王占风,最近正跟宋青玉俩打的火热呢,当然,他也是最会偷懒的一个,今天说肚子痛,明天又说腰痛,就是不肯下地干活儿。 而之所以老太太能想出举报的办法来,也是这个王占风给教的,不然,一农村老太太,她哪知道举报是啥啊她。 王占风一直小心的观察着呢,看宋青山在跟个小娃娃说话,就觉得这男人吧,没情况,于是,他就赶忙的,跑去给宋青玉报信儿去了。 当然,他把信儿报过去,老太太和宋青玉又免不了能乐一番嘛。 “吱吱,爸是不是也得给你起个名字了?”宋青山抱着小闺女,就问。 吱吱现在会说的话可多着呢:“好呀。” “东和西爸都有了,你就叫南湖吧,咋样?”宋青山一本正经的说。 吱吱嘟着小嘴巴想了半天:“不好。” “那你想叫什么,自己说。”宋青山于是说。 吱吱想了半天,因为喜欢听狗蛋一直喊自己叫宋西岭嘛,就说:“西,西。” “好吧,宋南溪,不错,很好听。”宋青山就这么着,把闺女的名字给写下来了。 苏向晚白天在村社上班,傍晚回来,见宋青山架着张小桌子,正在写写算算,忍不住说:“只有两天了,驴他爸。” 狗蛋和驴蛋现在对于宋青山的热爱,就有当时苏向晚带着他俩搬家时的那么多,俩人赶忙说:“妈,你甭怕,我爸肯定可以。” 盲目的自信,也不怕闪了腰。 “驴蛋,狗蛋,大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盖房子,那得先打地基,咱们农村人的房子地基虽然简单,但至少三天才能干透,然后还要打土坯,打好了土坯筑成墙,还得上木料来遮顶,遮好了顶,还得上瓦片顺雨,这些都做完了,还得做门做窗子呢,做好了还得盘炕,还得刷墙,你们以为,盖个房子,就真跟你爸爸说的一样容易?” </div> </div> 第42节 宋青山笑了笑:“你们的妈妈现在懂的是真多。”原来她哪懂这些啊。 “所以我说,我不是你家小苏,你非不信。”苏向晚悄悄的,白了宋青山一眼。 宋青山特笃定:“你就是你,习惯都没变过,再剁个菜刀我看看。” 一个人下意识的习惯是不会变的,苏向晚一生气先剁菜刀,那习惯倒是七八年了,没变过。 他这一说,苏向晚果然刀一提,就又想剁了。 这天夜里吧,因为苏向红在,宋青山按理还是该回水库上去住的。 这会儿,另外两个知青陈田贵和于佑中也下了工,正在院子里玩呢,苏向红抱着吱吱,把驴蛋和狗蛋一带,就到外面玩去了。 宋青山抱着一把算盘,已经把砖的数字给算好了,见苏向晚在灶头前忙着呢,就问:“床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苏向晚下意识说:“咱得盘炕啊,床那东西咱买不起。还有就是,盖房子,你打算花多少钱?” “一分不花。”宋青山说着,搓了搓双手,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准备先碰一下她。 不敢从别的地方下爪子,那就从头发开始吧,看她头发有点乱,找借口,就帮她撩了撩头发。 苏向晚觉得痒,就缩了一下。 宋青山吧,就想知道这女人的脑子里,有没有羞涩二字。 所以,撩了一下还不够,再轻轻的,拿她自己的发尾,就在她脖子上搔了一下。 苏向晚吧,因为这男人的压迫性,也因为他那种干脆果断的劲儿,其实还真有点儿紧张,但突然一个念头:“你该不会是准备从工地上拉材料吧,宋青山,公物可不能私用。” 宋青山抿了抿唇:“全团上下三万多人,政委,副政委,副团长,那么多的连级干部全看着呢,我能从工地上拉材料?” “你不要钱,你的砖从哪来?”苏向晚再问。 宋青山撩着她的头发呢,分明软软的啊,但她性格怎么就那么冲呢。 当然,他头一回见她的时候,她就冲,瞪着眼睛嫌他黑,嫌他丑,不过那时候,她没当面说自己喜欢宋庭秀,他也就稀里湖涂的跟她在一起了。 第二回 在冬风市见的时候,直接就是嫌他不如庭秀,并且说的明明白白,自己要嫁庭秀。 早知道一开始她就说的清清楚楚,那该多好啊。 如果嫁进来头一天她就说自己喜欢庭秀,宋青山估计会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他想亲一下,但他不敢,就一起睡的时候,她也不让他碰自己别的地方,这样一想,宋青山又有点儿怕的,因为她现在很顺从,顺从的又不像他原来那个妻子。 “苏向晚,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你。” 不敢细想,那就说对不起吧,这话女人最受用。 果然,只要说一句对不起,苏向晚立马就能让步:“要不,就花着两个月的盖房子吧,我们先住宋建国家去,他家有张空炕呢。” 倒不是她心软,她不想听这种让人肉麻的情话啊。 宋青山啥也没说,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宋建国开着拖拉机,带着两头小猪崽子,正准备到乡上兽医站骟猪去呢,就见村头一阵黄烟,居然是来了一辆军用大卡车。 他张大了嘴巴的看着呢,回头问正在帮他捉着猪的熊蛋:“怕不是咱们村出了啥坏分子,这哪来的当兵的?” 熊蛋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大卡车,站在他爸的拖拉机里,昂起头看着,口水都流下来了:“爸爸,这车好大,真的好大。” 但俩人还没震惊完呢,后面紧接着来一辆车,就停在了大路边上。 一辆又一辆,熊蛋一路数过去,拿手指头掰着呢:“爸,总共七辆大卡车,天啦,是不是要打仗啦?” 为首的一辆车里跳下个人来,宋建国定晴一看,正是宋青山,指挥着车一辆辆的,往地基处走呢。 陈爱党下了车,双手叉腰的看着呢:“宋团,你家这地方不错啊,选的这块地址也不错,一看风水就好。” 后面车上的人,全是从各连各排抽调出来,今天休假的连级、排级干部,还有一层士兵们。 刘向前上前请示:“团长,我们现在就开始挖地基吧?” 宋青山:“两天时间,工期比较紧,现在就开始,先打地基吧。” 宋建国把拖拉机都扔了,转身就开始往村子里跑:“不得了啦,咱们青山不是在筛沙子,人家是团长啊,大团长,带了一群兵来啦。” 知青王占风刚两手插着兜从劳改点出来,看那么多军车,第一反应,还以为这些当兵的是来抓自己的呢,毕竟他最近可没咋干好事儿。 再一听宋青山居然是团长,也是给惊的半天没合上嘴巴,赶紧跑回老房,就给宋青玉报信儿去了。 苏向晚也没想到,宋青山居然能拉一车的人来帮她盖房子,关键是,大家都在喊呢:“团长,嫂子呢,嫂子咋不出来,让嫂子出来见个面吧?” 宋青山笑:“她害羞,你们就甭见了。” 苏向晚倒是不羞,但她很忙啊,还得忙着当支书了,早起就去上班了。 驴蛋抓着陈爱党,正在问呢:“叔叔,我明天要去当兵的话,你愿意要我吗?”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陈爱党给了驴蛋一个墨盒:“来,拉着,咱们放线,裁木头。” 大锯子拉起来,陈爱党在部队上,原来一直是木工,这就开始截门做窗子,削梁削木头了。 他们可不是用小锯子,直接拉来水库上一辆发电机,木头上划好了细,电锯一上,不一会儿,车上早就干透的木料搬下来,就已经梁是梁,椽是椽了。 狗蛋和村里几个孩子一起,厥着屁股往车上爬呢,见啥啥新鲜,直接看的眼花缭乱。 北方气候本来就干燥,少雨,原来的土坯房都没有打地基的习惯,现在他们开槽,打地基,是起的砖,不过一幢民房而已,三百多个兵,一开始突击挖槽,和水泥打地基,到早晨七点多的时候,地基都已经打好了。 这时候大家把铁铲一横,盘坐在上头吃干粮,带着鼓风机的士兵们,已经开始烘干地基了。 等地基差不多干透了,水泥工们吃完干粮,和着清早才升起来的大太阳,搬砖的搬砖,砌墙的砌墙,也不过几个小时就已经把框架给搭好了。 正好今天太阳那叫一个烈,刺眼,大鼓风机架上,外墙到晚上的时候就干了,这时候再放木梁,等晚上十一点收队的时候,房子的外观,已经成形了。 其余人收队,宋青山自己用了一夜,来给几间屋子上水泥。 晾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该上稻草,盖瓦片了。 宋青山没有稻草,是问支队借的稻草,来借的时候,正好就是苏向晚要借给他稻草。 “两天时间,你觉得我能住进去?”苏向晚白了他一眼:“才新盖好的屋子,总还得晾两天才能住人吧?” “你是怀疑我们共和国军人的行动能力?” “房子是潮的,反正我不住。”苏向晚说。 当然,刚盖好的房子,不论你怎么烘,它墙体内部还是潮的,但是,毕竟四五月了,太阳那么大,院子又在光照最好的位置上,顶多三四天,就能晒的干干的。 宋青山说:“顶多也就潮几天,我说能搬就是能搬。” 犟着一股子的气,他还想知道,什么叫个爬上来自己动呢。 好吧,在整个小宋庄人诧异的眼神,三0七团团长率着了调剂出来的官兵干部们,就把自家的房子给盖好了。 王占风现在是老太太派出来唯一能帮老房撑门面的,看着几个当兵的正在往墙上按大铁门,结结巴巴的,就说:“宋团,这怕不对吧,他们是你的兵,但是不能帮你无偿干私活吧,更何况,这些砖呀啥的,肯定是部队上的,对吧?这应该叫以权谋私!” 宋青山没说话,陈爱党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小伙子,什么叫个以权谋私?咱团长的木头,那是他这半年自己从山上挑的,砍的,自己午休时间晒的,刨的。至于砖瓦,那也是我们全团的干部官兵们抽下班时间自己烧的,至于你说无偿干活儿?怎么可能,我家盖房子的时候,宋团也得帮我,这叫借工,懂不懂?” “陈政委!”宋青山突然颇严厉的一声:“不要扯这些,赶紧搬东西。” 都已经晚上十点了,再不搬,今天就该过完了。 王占风原来就老给宋青山训,听他口气一严厉,吓的转身就跑了。 “宋团,等房子晾两天,咱再来帮你搬吧。”刘向前试着把大门合上,严丝齐缝的,就说。 他还指着院子里呢:“我们还想帮嫂子再砌个花园呢。” 宋青山说:“现在就搬东西。” 苏向晚是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当兵的连拉带抱,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给搬到新家去了。 确实,不过两天,搬家只用了半个小时。 政委陈爱党一直想跟苏向晚谈谈心呢,而且吧,他还自作主张,就帮苏向晚铺起了床。 要不是苏向晚拦着,他真能帮她把床都给铺开了。 “谈心就不用了,你们早点回吧。”苏向晚说。 陈爱党哪能啊:“小陈,怎么说呢,感谢你把宋团,还有几个孩子照顾的这么好,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苏向晚早就听说部队上的人都特热情,给陈爱党闹的没办法,就说:“那这样,你在外头唱,我在屋子里铺床,好不好?” “一颗小白杨……同志们,咱们一起唱。”陈爱党走了出去,招呼着正在院子里扫尾的同志们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宋青山突然就生气了:“陈爱党,换首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陈爱党于是再换了一首。 这下,宋青山气的,直接把铁铲摔地上了:“你能把你的嘴巴闭上吗?” 这下倒好,小宋庄所有的村民,全都跑来看热闹来了。 发电机带起来的,明晃晃的大灯泡,电锯,水泥搅拌机,还有脸上全都洋溢着热情的笑脸,混身上下沾满水泥的,工程兵,大家可是头一回见。 那不叫热闹,叫稀奇,小宋庄所有的人,到今天,才知道宋青山是个团长,至于团长多大的官,他们当然想象不到水库上有三万人,只觉得,能管这三百人,那个官就大的不得了。 老房里,老太太听说儿子真的两天盖起了一个新家,拄着棍子出来,要看儿子的新家呢。 叫宋青玉扶着,走啊走啊,走过了劳改点,就见一处崭新的砖院子,看起来真是又大又敞亮的。 在整个小宋庄,现在还没有砖砌成的院子呢,一水儿的红砖,立在旷野上,两边全是庄稼,后面就是清水河,可真漂亮啊。 她颤危危的走上前,不敢置信的问青玉:“这真是老大的家?” 宋青玉说:“我哥是团长,带了三百当兵的来,一人一块砖,转眼的事情,院子就盖成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你大哥真是个团长?不是吹牛的?” 青玉有点儿不太高兴:“那么多当兵的小伙子,一个个人材那么好的,我哥也不给我介绍一个。” 她就不想想,自己要不是那么折腾嫂子,是不是会早点有个对象,而不是跟村里的知青鬼混。 老太太说:“团长好啊,要真是团长的话,那能帮你舅家的大忙呢,你大舅家仨儿子,二舅家俩儿子都在当兵,这可不行,赶紧去把你大舅和二舅全叫来,咱们给他家的孩子啊,提……提……干” 老太太慢慢的,慢慢的梗着,梗了两下,终究那个提干没说出来。 这当然是梗的厉害了,但是,那不因为她这个梗不是急性,而是慢性的,青玉也没太在意,就把老太太给扶回去了。 本来院子里应该要砌个小花园的,战士们没来得及砌,因为晚上十一点前必须回宿舍,已经走了。 </div> </div> 第43节 没来得及盘炕,家里只支了两张床,一模一样的单人架子床。 狗蛋只等苏向晚铺好了一张,把吱吱往上一拉,俩人一起就躺在上面了:“妈,这张床是我和吱吱的,你们谁也不准睡。” 苏向晚没说话,再去铺另一张。 一米见宽的床,这么小,她心说,今天晚上怎么住人啊。 而且吧,大灶还用不了,今天他们全家吃的都是部队上的官兵们带来的干粮,而部队官兵在外的干粮呢,是杂面窝窝加上豆子,再就是清水,吃倒是能吃饱人,但是真不好吃。 不过,毕竟全家人都忙的四脚朝天,孩子们有豆子吃就不错了,对吧。 苏向晚自己呢,是真咽不下去豆子,眼看都要十二点了,把部队官兵们留下来的杂粮窝窝切碎,用猪油一烩,端着,就在厨房里吃呢。 “睡觉。”拽的跟二万五千八似的,宋青山指着盖在院子最角角上的洗澡间,就说:“苏向晚,我倒要看看,啥叫个自己动。” 第36章 金换来啦 苏向晚吧,上辈子很多单身女青年一样,荤话飚的满天飞,看秀整天品评肌肉,但其实就是个睁眼瞎。 那边,狗蛋和驴蛋俩听说能跟香喷喷的小姨睡,虽然只是挤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但也乐坏了,叽叽喳喳的,不肯睡呢。 吱吱一直是跟着妈妈睡的,这会儿还在吱吱呀呀的哭着。 宋青山果真人五人六的等着呢。 苏向晚给自己烧了一锅子水,让宋青山提到洗澡间,虽然说水少吧,也没个浴缸啥的,没法泡澡,但总归比在劳改点的时候,要洗个澡,还得把孩子全哄睡了,或者说是把他们全赶出去的强吧。 尤其是自打几个知青来了之后,总是在院子里转悠,劳改点那门缝子,宽的都能挤进人来,她都好几天没洗澡了? “就不要我给你搓背?”宋青山问说。 他最近因为媳妇对自己太好,真的是又飘又荡,还像黄河水,有点浪打浪。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一把,就把门给关上了。 宋青山先躺到了床上,心情一澎湃,嘴里哼的都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就听突然外头有人敲门,最近老太太一梗又一梗的,宋青山一直怕老太太要突然梗过去,心里其实也提心吊胆的。 本来激动的跟什么似的,但老太太的梗,就跟国歌具有一样的效力,他刚才的兴奋和激情劲儿,这会儿全没了。 结果外面来的居然是宋大爷。 “向晚,青山已经睡啦?”老大爷问说。 苏向晚赶忙就问:“爸,是不是老太太的病又不好了,要不要我拿钱?” 宋大爷叹了口气,说:“是这么个情况,你也知道,大花最近在跟方高地闹离婚,我怕她一个人那个婚离不下来,我想去城里看看她,顺便,再把你妈给带上,给她瞧瞧病。” 却原来,宋大爷是为了借钱而来的。 宋青山猛的一个仰卧起坐,就翻坐起来了。 当然,妻子孩子在他死后的这两年受的虐待他自己是知道的。 但是,老娘得了病,时不时的要钱,他却给不出来,心里是真不好过。 而且吧,宋青山还怕一点,怕父亲这样张嘴借钱,借不到,心里难受,脸上也不好过。 更何况,父亲那么含辛茹苦的把他们给养大,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原来老太太二嫁,带来俩大的,他当时还是个大小伙子,二话没说就给养大了,现在儿子们成年了,又还添了孙子,一天苦死累活,就没有消停过一在。 他不像是个人,反而像是老房里养的一头牲口,每天默默无闻的干着,做的多,吃的少,孩子来了,就养,孩子大了,走了,他似乎也没什么悲伤。 当然,现在还有金贵和宋福呢,一样没有爹靠着,还是得他养。 他对于生活的感受,只有孩子会饿着吗,冻着吗,一年又一年,孩子长大了吗,能出去自己谋生了吗? 他就是一头默默无闻的老黄牛。 在床上坐了片刻,宋青山就听苏向晚说:“爸,你就说吧,要多少。”这意思,估计是答应愿意给那么一点儿的。 宋青山于是又躺下了。 宋大爷说:“具体我也不好说,你看着给吧,给俩药钱就行了。” 苏向晚原本呢,有四千多块钱的存款,不过,盖房子就花了二百买地基,买中药的种子又花了不少,再加上,她有三千块是存的定期,那是取不出来的,而零散的放在家里的呢,总共用一百多块钱。 她转身进来的时候,见墙壁都还光秃秃的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小床上,宋青山侧朝着里面,睡的稳着呢。 在地上翻了半天,从小吱吱的一只肚兜里翻出钱来,苏向晚想了半天,还是数了一百块钱出来,转身出门就给了宋大爷:“爸,钱我可以给你,但你只能给医院,不能给我妈,或者给青玉,方苞玉,我就说个难听的,您要把这钱给了她们,我往后都不认你,真的,钱花在刀刃上,要你们还有大用,我能给,但我的钱不给她们浪花。” 宋大爷一辈子在小辈面前,就没有个威严。 当然,这跟他一直以来,关键时刻站不出来也有关系。 老大爷紧紧握着一百块,拉过儿媳妇的手拍了拍,半天,往她手里放了个东西,说:“这个,留着给吱吱。” 苏向晚伸开手一看,是一块看起来不怎么亮的小球,成色应该是玉。 她也没说啥,就把个小球给收起来了:“爸,那你慢走啊,要不,明天让青山送你?”苏向晚又说。 宋大爷摆了摆手:“不用,赵援山在呢,他开着县医院的车,让他接我们去就成了。” 赵援山,是宋二花的男人,也是县医院的大夫。 有他来接,不止苏向晚不操心了,躺在屋子里的宋青山也放心不少。 本来吧,苏向晚是不敢让老太太进城,怕她要去祸害宋庭秀的工作的。 但是,自打老太太梗了之后,说话就不大利索了,像她现在那样结结巴巴的说话,就是上访,苏向晚估计也没人愿意听她的,要进城就去吧,再不去,要真在农村梗成个半身不遂,不还得有人伺候着。 转身再看一眼新院子,四四方方,就连院子里都是一整儿的铺的砖,而不是像别人家那样的土坯院子,下雨天在院子里踩两脚,两脚都得沾满泥巴。 厅屋现在还没收拾呢,就收拾了俩间偏房。 窗子是木料窗子,门是宋青山直接拉来的,工地上那种两层板的门,轻薄,但也不结实,不过,两天时间,能盖出这么个院子来,够好的了。 “你给我爸给了多少钱?”只等她进屋,合上了门,宋青山就问。 苏向晚咬着牙笑呢:“三块。” 宋青山的脸慢慢的黑着呢,但也没说什么,拍了拍枕头:“睡吧。” 这还是俩口子头一回单独的,一起睡觉,床特别窄,苏向晚在大炕上滚惯了的,还有点儿不习惯。 宋青山的脸黑的厉害,比唱了一百遍《义勇军进行区》还来的端庄肃穆。 “行了,三十,我是那么小器的人嘛我?”苏向晚看他脸黑了,于是又说。 宋青山果然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真的给了三十?” 要说一百,怕他要骄傲。 苏向晚笃定的说:“三十。” “谢谢你,真的!”宋青山长长的往外叹了口气:“昨天我跟你是犟气,以后,我保证不碰你就对了。” 女人的唇嘛,比男人的软多了,她突然吻过去,宋青山直接跟条金鱼似的,两只眼睛就睁的怒圆了。 “你别告诉我,你没跟女人接过吻。”苏向晚松开了唇,发现这男人的唇整个儿在抖,而且是特笨拙的那种。 宋青山抿了抿唇,面不改色:“有,怎么可能没有。” 想了想,好像没亲过,赶忙又说:“原来你也不让我亲啊。” 但同时,他再三确认:“你是自愿的吧?” “本来刚才我还挺愿意,这会儿不愿意了。”苏向晚够着,要吹灯呢,宋青山一口气过去,灯都叫他给吹翻了。 再并排躺着,宋青山就显得比较激动了。 “苏向晚,两年没见,我跟你坦白点儿事情吧。毕竟领袖一直说,夫妻之间是平等的,尤其像我们军人,常年在外,回到家中,见面之后,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向家属坦白自己在外的一切,有重大意义的事情,尤其男女之间,一定要坦白。” 苏向晚说:“嗯,说吧。” 宋青山于是又说:“前五年,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履历保证清白,没有任何问题,在冬风市的时候,这事儿我也跟你交待过。” “接下来有问题了?”苏向晚问。 她心里其实有点儿窃喜,这个年代的男人也太淳朴了,从外面回来,还得汇报工作,别的男人大概不会这么干吧,但宋青山够刻板,也够可爱的,一板一眼,真的就跟钢枪和刺刀似的。 宋青山欲言又止了很久,才说:“在北京的时候,我之所以能出来,有两个女同志,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一个是我原单位的同事,她给了我证词,另外还有一个在军法工作,是她一力推动了这个案子能很快的审下来,前面那个就不说了,同事而已,军法那个,我临回家之前抱了我一下,我如果说是礼节性的,应该是在撒谎,但是,我没有那种意思,你明白吧。” “她是不是叫侯清跃?侯清华的妹妹?”苏向晚问。 “你怎么知道的?”宋青山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吃惊。 苏向晚勾了勾唇:“宋青山,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事多着呢,行了吧,赶紧睡吧。” 侯清跃,侯清华的妹妹,在原书中,是宋青山的红颜知已,将来要给他很多帮助。 交待完毕,宋青山犹豫了很久。 …… “你真没接过吻?”苏向晚觉得很吃惊啊,刚才他的狼狈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狼狈。 宋青山跟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那种香劲儿,苏向晚只见他头一回吃她做的包子的时候才有:“吃起来挺香的。” 苏向晚简直要崩溃了,这叫什么男人啊,孩子生了三个了,连接吻都不会不说,还把接吻叫吃,她心说,你咋不把我给吃了呢? 不过,什么大大大,爽爽爽,那是骗人的。 真实情况是大大大,疼疼疼,这是苏向晚的泣血之悟。 吱吱从五点就开通哭了,苏向红抱着在地上摇啊,转啊,干脆就是不管用。 狗蛋和驴蛋俩兄弟本来睡的稳着呢,一听妹妹在吱吱哇哇的哭,一起爬了起来,一个碰着一个,一个找奶瓶,一个翻奶粉,一个生蜂窝煤炉子,一个跑到劳改点去提水,顶多不过半个小时,奶粉已经冲好了。 然后,驴蛋砰的一声,倒头继续睡。 狗蛋把吱吱一搂,往驴蛋身上一靠,也睡了。 吱吱在两哥哥中间,小仓鼠似的,咂巴砸巴着,眯上眼睛了。 苏向红看着俩外甥,才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啊。 当然,也是这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狗蛋也是个特优秀的孩子。 他抱着妹妹,打着瞌睡,然后时不时看一眼奶瓶子的样子,又天真,又像个老父亲似的可爱。 宋青山一大早起来,还想谈谈感想呢,结果就见苏向晚捂着肚子,看起来脸也苍白的厉害。 </div> </div> 第44节 “没事吧你?”他拉了她一把。 苏向晚皱着眉头摇头呢:“没事,不过你不去上班吗?” 宋青山起床,因为家里还没家具,什么都是堆在一张折叠桌上,把自己的军装翻出来穿上了,看苏向晚没事人似的,正在铺油纸,大概是准要糊墙,声音特轻的就问:“真没事?” “要说有事,就是……算了,你赶紧走吧。”苏向晚说。 一夜的疼,让苏向晚看他都不帅气了,那钢筋铁骨似的,原来她喜欢的肌肉,现在也不喜欢了,她觉得,原来所有纸上看来的经验,全是骗人的。 这就是头驴,纯种的。 不一会儿,狗蛋溜进来了:“妈妈,我饿。”小脑袋往她怀里一靠,其实是一起睡了六七年了,头一回分开,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驴蛋也溜进来了:“妈妈,昨晚他打你了吗?” 苏向晚觉着这孩子问的莫名其妙:“为啥这么说?” 驴蛋别有深意的盯着苏向晚呢:“床咯吱咯吱的,一直在响呢。” 孩子一撩她妈妈的手腕,就见妈妈白皙的皮肤上,果然有很多的黑印子,这下驴蛋不高兴了,提起棍子转身就跑:“妈,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去。” 苏向晚追出去的时候,就见宋青山跟儿子俩正在过招呢。 你还甭说,驴蛋不过跟着他爸爸,偶尔回家的时候练上两招,但那拳头伸出去,虎啦啦的,再看两条腿也稳的什么似的。 宋青山跟儿子过了几招,把这小子拎起来,对苏向晚说:“咱这孩子可以啊,是个练武术的料。” 苏向晚也觉得,驴蛋看起来像个能练武的,赶忙就说:“那咱给他找个师傅,让教着?” 宋青山回过头来,两只眼睛贼亮的,悄声就问:“真不舒服,我可是下了死力的。” 进了部队,只要交流经验,战友们都是说,床不塌,不能下战场。 苏向晚看着这直男癌,真是恨不能搧他两巴掌:“赶紧走,记得一定给驴蛋找个好师傅。” 要知道,将来驴蛋当了刑警之后,可是要叫人给弄断腿的,这时候让他练点武术防身就很有必要了,对吧。 宋青山一把摇起拖拉机:“咱村的老牲头就是个好师傅,改天,我带驴蛋专门拜师去。” “爸,爸,你昨晚打了我妈,咱俩的账还没算呢。”驴蛋提着根棍子,还在追他爸。 宋青山说:“那咱们晚上回来,接着打,怎么样?” 驴蛋远远的把棍子一横,高声说:“你是我爸,我以后不打你,但我不准你再打我妈!” 孩子怕他爸爸听不见,两只手装做喇叭,站在大路上,拼了命的喊着呢。 宋青山迎着风大笑:这傻蛋儿啊,没治了。 驴蛋折了回来,边走,边美的,咧着嘴大笑着呢:“妈,他今晚肯定不敢再打你,他要再敢打你,我睡你俩中间。” 苏向晚皱了半天的眉头,轻轻在驴蛋的小屁屁上拍了一巴掌:“谁跟你说你爸打我了?” “我都听见,你看看你胳膊上,全是青的。”驴蛋犟着呢。 苏向晚再拍了他的小屁一巴掌:“傻瓜蛋儿,我和你爸是夫妻,懂不懂,夫妻之间不止是养孩子,还有些别的事儿必须要做,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 驴蛋特茫然的看着妈妈呢:“到底啥事儿啊妈妈。” 苏向晚还得赶紧收拾屋子啊,就说:“反正,你知道你爸没打我就行了,好好练练拳脚,万一老牲头真有功夫呢,教你点儿,将来你金换哥要来了,你能打趴他,才是你的本事。” 驴蛋两眼一亮,立刻就说:“好呐妈妈,我现在就去。” 小宋庄有个孤寡老人,叫老牲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虽然是农村老人,但是一头白发,六七十岁了腰都不弯,我确实人人都传,说那人身上揣着功夫呢。 驴蛋吧,一直以来就有一个武术梦,当然不是像后世的孩子们那样,想上天入地,他就是扎扎实实的,想练散打的那种。 原来有一回,老牲头捏他的时候,就说这孩子的骨头不错,特别有劲儿,也有韧性,是个练武的料子。 那时候驴蛋就暗惴惴的激动着呢,这一听爸爸真要给自己拜师,索性连都不玩出去玩了,拉着狗蛋,俩人就在外面的旷地上一起过招。 其实也不过几套简单的兵拳而已,狗蛋身体弱,也没怎么练过,那怕点到为止,不一会儿,就陪不动驴蛋,蹲在地上直喘气儿了。 周围还有熊蛋、臭蛋几个,也围着看呢。 熊蛋也喜欢打一点儿,看狗蛋陪不住了,上前就说:“来,驴蛋,我陪你过招。” 驴蛋一脚踢上天去,刷拉拉的带着风呢,一掌劈过来也是风,几下就把熊蛋给打的喘不过气来了,不过,熊蛋抹了把汗,还是得竖个大拇指:“驴蛋,你真有两下子,咱接着来。” “哟,这不驴崽子吗?你妈呢?”突然,有一个年青孩子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屑,就问。 驴蛋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突然的就颤了一下,然后,他立马就说:“狗蛋,跑,快跑。” 狗蛋愣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站着呢。 而像熊蛋啊,喜蛋啊,臭蛋之类的,顿时就如一窝鸟兽般的,四处跑了。 “金换来啦,大家快跑啊!”突然,熊蛋吼着破锣嗓子一声大叫。 第37章 真男神 方金换骑的,是辆战争时期,日本鬼子们老爱骑的那种摩托车,一人骑,旁边还可以带个人。 他不止一个人,还带着个马仔,这小马仔叫金亮,一下来就给金换点烟呢:“大哥,这就是你大舅家,看起来可真气派。” 金换深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出来,于烟雾缭绕中,欣赏着大舅家的新院子呢。 两扇开的青色的大铁门,一水儿的砖墙,确实气派。 金换长的不像他妈,也不像他爸,是个四白鱼泡眼,但是脸大,特别大,当然,个头也高,又黑,也不知道为啥,头发还是自来卷,总之,就是那种看起来钝兮兮的大块头,大概吃的也好,壮的不得了。 从他脸上,并看不出孩子的天真来,而是一种天生的老道和世侩感。 他一直在外面游荡,可以说是走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回来之后,因为一帮马仔全被俩舅舅给弄没了,生气,但同时也没敢吱声,暂时四处躲着,怂屈着呢。 方高地给宋青山和宋庭秀俩打了,但究竟打哪儿了,他自己不肯说,直到方金换摸了一把他爸的裤裆,才发现是给打着鸟儿了。 就是因为给人废了鸟,方高地才不敢吭气。 当时,方金换就给了宋大花一拳头,当然,软怂一样的方高地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喘,回家就喜欢给老婆上拳头,金换从小有样学样,十岁的时候头一回打大花,大花只哭了一下,没还手,从那以后,他就得寸进尺了。 你想,舅舅把自己的爹给废了,方金换能不生气吗,他特别生气。 但是,宋青山是团长,据说当年在西海,能打倒几十个狱警一路逃出来,在上千公安和战士们的围捕下,逃回冬风市的人。 宋庭秀在部队上,虽然一直干的是文职,但现在在公安局是副局长,更何部,宋庭秀的脾气爆,打不过人,还喜欢硬打。 最近满县城的,正在四处找他,说找着了要给他好过呢。 本来金换藏的好着呢,老太太进城之后说起一件事情来,方金换才忍不住了。 原来,老大爷昨天晚上把老太太珍藏的一块大宝贝的玉,送给苏向晚啦。 而那块玉,原本是老太太答应好,要送给方金换的。 方金换今天既是来抢玉,也是来教训狗蛋和驴蛋这两个小崽子,给他爸出气的。 狗蛋捏着小拳头,跟只小狗似的,就在金换面前站着呢,嘴里呜呜咽咽的往外哼着声儿。 金换于是轻踢了他一脚:“这不是狗崽子吗?” 狗蛋没说话,仰着头,捏着小拳头,依旧看着金换呢。 孩子是想起他的小阿舍了,可爱的小阿舍,总是躲在角落里,两个人一起形容,幻想一种种香喷喷的食物的小阿舍,吃了甜酷之后,连口水都不敢吞,要回来给他尝尝滋味儿的小阿舍。 就在这时,驴蛋一步步上前,突然就捣了金换一拳。 小小的拳头,就跟那小蚂蚁,想要努力的,踹大象一脚似的。 …… 而关于宋大爷给苏向晚的那块玉,其实来历是这样的。 当初要解放的时候,家里不是来过个师长嘛,行军经过,歇脚的时候,青山和庭秀俩兄弟,恰就比现在的驴蛋和狗蛋大了一点,一个给师长打洗脚水,一个给他递水喝,因为俩兄弟都长的帅气,又还孝顺,听话,对母亲更是孝顺的不得了。 这位李师长呢,六十多岁,妻子已经死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据说他父亲原来跟过孙殿英,所以,手里有些宝贝。 李师长走的时候,认了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做自己的干儿子,然后,给青山送了一只小玉西瓜,给庭秀送了一块小玉藕,当时李师长还说好的,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就来找俩干儿子。 不过,解放后不几年,他就因为路线问题而给下放到云南去了。 而这东西,老太太一直蛮横的自己收拾着呢,本来老太太答应好,是要给金换一个,给宋福一个的。 直到昨天,给宋大爷找到,居然送给吱吱了。 “这,真是慈禧太后的东西?。”苏向红看着,确实挺可爱的,因为,这是用玉雕了一个小西瓜,圆圆的。 苏向晚毕竟是从现代来的:“看着像,但不知道是不是假货。” 要是真货,等将来那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苏向红给小玉西瓜了个红绳子,把它吊在吱吱脖子上:“那要不,咱就这样给孩子吊着?” 苏向晚说:“这么小的孩子,万一给人摘去了呢,赶紧弄下来,收着。” 不过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驴蛋的声音:“狗蛋,跑啊,快跑。” 驴蛋倒没怎么挨过打,但是狗蛋吧,那是属天生欠揍的,谁见了他都喜欢打一下。 而紧接着,苏向晚就听见有人在喊金换的名字。 方金换,苏向晚到这儿之后,听到最多,但一直以来没见过的,就是这个人了。 “向红,我把门关好,你带吱吱在这儿坐着,我不叫门不准开门。”苏向晚说着,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只见角落里有几根昨天搭架子时用过的钢管,提了一根就出门了。 走的急,她连一直在墙角汪汪叫的大山都没来得及带。 在苏向晚的记忆里,金换来一回,就要骑狗蛋一回,也不是真的像压野蛋那样压断腰,他就是非得要把自己的腿从狗蛋的身上压过去。 狗蛋最近才刚刚站起来,有了点男子汉的样子,勤洗手了,不挖地了,也愿意站的直挺挺的了,这时候要叫金换再给骑一下,他会不会又吓回原来的样子? “妈,妈!”就在苏向晚往前跑的时候,就见狗蛋一路跑来了:“我哥还在那儿呢。” 驴蛋要挨打? “好你个驴蛋,你再打我一拳头试试?”方金换高声说。 苏向晚紧追几步,就见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小伙子撑着驴蛋的头呢,长的人五人六,人高马大的方金换,两手插在兜里,嘴上还叼着一支烟:“哟,咱家驴蛋这是也想叫哥给你来个过裆,是不是?” </div> </div> 第45节 所谓的过裆,就是把小孩子压到自己的大腿下面,然后让孩子爬过去。 驴蛋虽然人小,但气势不输啊,腰一点也不弯,硬硬的顶着呢。 苏向晚心说,这到底是主角,真硬气。 提着根钢管,她高叫了一声:“方金换?” 金换回头的瞬间,只见一根钢管朝着自己的鼻梁而来,只听嗡的一声,鼻血已经涌出来了。 “金亮,谁,谁他妈打的我?”金换一声大叫,还没来得及再说啥呢,只听突突突的两声,就见他的摩托车已经冲着他过来了。 苏向晚真要打人,那是人狠话不多的,先追着那个叫金亮的给撞翻了,撵过去,这时候金换才摸到自己的鼻血,尖叫着正在四处给自己找家伙呢。 一气呵成,苏向晚直接就朝着金换碾了过去。 然后,她再扭头,直接把个破摩托车给撞到了墙上,只听哐啷一声,好了,金换和他的狗崽子躺着呢,摩托车也爆废了。 而就在这时,宋建国和宋齐俩提着大叉也赶来了,一看是金换,俩人就又犹豫了:“向晚,这可是你家大外甥,他爸在县政府工作呢,你打了他,没事吧?” 驴蛋和狗蛋俩紧紧的偎在一起,当然,也觉得妈妈打了金换,这回肯定死定了。 驴蛋赶忙回家,把大山给牵了出来,也护在妈妈面前了。 宋齐也说:“他穿的是绿军装呐,咱们打了,县里革命团的怕不会来抓咱?” “我打人了吗?”苏向晚高声反问。 …… “我没打人。”苏向晚再一句,把这俩汉子又给拉回现实了。 金换挣扎着,还想往起来爬呢。 苏向晚一脚土踢过去,直接踢了他个满脸都是土:“分明方金换自己开着摩托车撞我家墙上了,你们看看,我家新砌的墙都差点叫他撞坏,有人愿意给我做证吗,他自己开着车出了车祸,还撞坏了我家的墙,我要他赔钱。” 宋齐和宋建国对视一眼,宋齐寒森森的就说:“要不,咱干脆把他给恁死吧,就说他自己翻车死的?” 宋建国不敢啊:“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可以说,他们软就软在孩子上。 方金换爬了起来,还想打人呢,这时候驴蛋一松手,大山跟道闪电似的,就冲过去了。 一口咬在屁股上,咬的金换嗷的一声。 他一边伸长脖子,一边踹着狗,大叫说:“金亮,金亮,赶紧走,回红星公社,快,咱快回红星公社。” 对方人太多,车废了,大腿还疼的厉害,金换就这么着,给吓跑了。 至于那个小玉西瓜,当然也没抢走。 砖铺过的地就是干净啊,又平,又公整。 驴蛋从河边掏了些沙子来,找了一条编织袋子,然后绑起来,就央着苏向晚,要她给他找个地儿挂呢。 苏向晚转来转去,因为家里也没颗树,就把沙袋给他挂到洗澡间的门上了。 再把洗澡间打开,这样,孩子就可以打沙袋了。 驴蛋捏着自己的小拳头,突然踮起脚亲了苏向晚一下,然后轻声说:“妈,我现在练的每一拳,都是为了将来,你和吱吱不挨打。”真男神,一句句,都能说的苏向晚心花怒放。 威风凛凛的小帅哥一拳头捣到沙袋上,哎哟喂,真疼啊。 看来,电影里是骗人的。 苏向晚揉了这小家伙的脑袋一把:“傻瓜蛋子,哪有个拿拳头生打的?” 她也知道,驴蛋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是,这时候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要练功,要帮她出气,索性啥也不说,找了个块方手绢给驴蛋绑了,然后,就让他对着沙袋,练功去了。 狗蛋虽然不怂,但是显然,不是像他哥哥一样愿意出力气的。 不过,既然哥哥在练拳,他也不甘示弱啊,孩子进了屋子,找出爸爸给自己买的课本来,往院子里一放,然后捡了块砖头块子,捧着,一言不发的,就蹲在地上开始练字儿了。 外面乱的时候,苏向红没敢出去,这会儿见俩小外甥这么乖巧,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姐,狗蛋啥时候这么乖巧的,你看他在写字呢。” 而且,孩子的手干干净净,上面一点脏儿都没有。 苏向晚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骄傲,还是该自豪。 分明狗蛋应该是个学渣,驴蛋应该是个学霸才对。 但这究竟是怎么啦,怎么慢慢的,驴蛋从了武,而狗蛋那抿着唇认真练字的样子,简直就跟个小学霸似的呢。 宋青山还在城里,因为住院的老太太,趁着自己还算清醒,要给几个孩子分家。 宋老三偷跑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没回来呢。 但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宋福,这个偏心是一辈子也改不了的,所以,老太太自己手里的五百块钱,加上一只小玉藕,她准备全给老三。 而宋青山的那只小玉西瓜,老太太则准备给她的宝贝大孙子方金换。 不说亲孙还是外孙,人们常说,幺儿子,大孙子,金换做为老太太的第一个孙子,小时候生的帅气,虎啦啦的。再加上父母都在当官,又有地位。 在老太太的心目中,其地位和份量,那是小金贵都比不了的,而给宋青玉呢,老太太则悄悄的,准备了四百块钱。 这下倒好,看病的钱俩儿子掏,老太太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受益的全是小的几个。 谁知道一提到小玉瓜和小玉藕,俩最听话孝顺的儿子,居然又不肯听老太太的分配了。 而且,俩人特一致的说,那东西不能给宋福和金换,不对,谁也不能给,他俩当初说是李师长的干儿子,但最后没有敬过一天的孝,没有喊过一声干爹李师长就死了,这俩傻子,准备把那俩样东西,要还给李师长的闺女去呢。 老太太用点药,就要好一点。 给这俩棒槌儿子一气,就又梗的厉害一点。 眼睁睁的,小玉藕叫宋青山没收了,小玉瓜更不知道去哪里了。 老太太长长的嗷了一声,两眼直接一翻,她现在觉得,自己活着简直就是熬地狱,她想赶紧死了算了。 至于宋青玉,还挺美的呢,反正她又没分到东西。 而方苞玉和宋福俩简直就要疯了,得而复失啊,再给方苞玉多少钱她也不会高兴的,对吧。 宋大花一直在外头站着呢,这回老太太看病的钱,其实她出的是大头,而且,医生也是她找的,她在妇联的工作好,倒不怕掏钱,当然,也不愿意让俩弟弟掏钱。 但她也是苦恼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自己生的儿子不亲自己就算了。 现在还跟原来的保姆钱小芳搞在一块儿,回家除了打她,人都找不到。 而更可怕的是,昨天方金换还威胁她呢,说老宋家没一个好东西,自己现在身为革命小将,那可是手里握着实权,能改天换地的,他要把俩舅舅的工作全给造反掉。 “你不要听老太太的,金换要真敢要那块玉,青山,不要怕,下狠手打他,抓住了就往死里打。”宋大花说。 宋青山于是问:“那方高地呢,你怎么到现在还不跟他离婚?” 宋大花咬着唇呢:“你甭管啦,姐的事儿吧,姐自己会处理的,好吗?” 宋青山吧,毕竟男人,闷头闷脑的,还挺生气:“我和庭秀把他打成那样,你要不离婚,就是你自己不争气。” 宋庭秀也说:“离啊,姐,你到底怕什么,要真怕没工作了,以后我养你。” 俩兄弟这又是要打人的架势。 听说又要补交费用,宋大花首当其冲,抢着把住院的费用一交,看起来瘦瘦的,单单的,她们单位上福利好,送俩兄弟走的时候,给了庭秀一包挂面,又给了青山半袋子面,方苞玉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瞅着呢,她终是啥也没给。 一进家门他眼前就亮了。 要说三天搬进新家,其实宋青山自己也有负气的成份在里面。 等于是,赶着三军齐上阵,把全家上下给拎着扔到这个新家里头了。 房子是砖砌的墙,按理,里面是要先拿水泥抹平,再糊白粉的,但是,昨天盖房子的时候急,虽然人多,从砌砖到上水泥,那是一泥刀子抹起来的,但是,墙没干就不能刷大白粉啊。 没想到,苏向晚和苏向红俩拿农村那种最便宜的旧砖纸一糊,还做了些墙裙,真是挺漂亮的呢。 有了专门的厨房,卧室里就不用油烟缭绕的了,厨房又宽又大,战士们还给苏向晚砌了好大一个灶台,一边切菜一边炒菜。 烟道砌的那叫一个顺畅,火燃上,风呼呼的直响。 苏向晚还没做晚饭,正在给吱吱喂鸡蛋,嘴里还在念叨呢:“这可是咱家最后一个鸡蛋,不能剩,赶紧给我吃。” “妈妈也吃。”吱吱说。 苏向晚一直嫌老太太偏心,但她自己对于几个孩子,其实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驴蛋太优秀,优秀到让她总是会忽略他,狗蛋呢,她相对重视一点,但对于大的俩,都不如吱吱。 毕竟吱吱的模样,长的跟她上辈子的妹妹一模一样。 外面,一看宋青山来了,驴蛋和狗蛋,争先恐后的跟爸爸汇报着呢。 尤其是驴蛋,正在给他爸爸形容自己妈妈的驾车技术呢。 一秒上墙,那辆烂摩托车现在还在外面堆着呢。 狗蛋已经带着村里的孩子们,赡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还是得带着爸爸一起去赡仰一下,那堆成了废铜烂铁的,摩托车。 驴蛋抢了枚车镜,正在照着镜子里的自己,嗯,很是帅气。 宋青山进厨房了。 估计是在打量她。 他应该还不信,她能一个人干翻俩个革命小将。 他应该还是觉得,俩孩子是在吹牛。 开门见山,他就说:“那块玉呢,给我。” 见苏向晚不说话,宋青山又说:“给你你也收不住,赶快给我。” 西太后墓里出来的玉西瓜,他这是要送人了。 第38章 穷追猛打 “那摩托是你撞烂的,金换也是你揍的?”宋青山说。 苏向晚嗯了一声,没接话。 “金换是不是看起来挺胖的,我听我姐说,她压根不是对手。”宋青山于是又说。 他回来之后,还没见过方金换呢。只看过几张他的照片。 方金换在他的印象里,还是个白白胖胖,圆乎乎的,天真可爱的皮孩子。 </div> </div> 第46节 苏向晚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大姐爱他,你要爱谁,不论干什么,都得留个余手,你要不爱他,下了死劲儿的狠打,谁打不过?” 宋青山还提着一只编织袋子呢,看苏向晚挑着眉眼色很不好,赶忙递了过来:“家里是不是没面了,大姐单位上发的面,先添补着吃。” 苏向晚从袋子里掏出来一抹,再一闻,眼神就亮了。 就狗蛋和驴蛋吃到四处吹牛批的白面,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小麦粉,而是加了很多种杂粮面进去的杂粮粉,真正的小麦粉,在这个年代那是属于限量供应的,宋大花是领导,才能拿得到。 不过,宋青山还准备要那块玉:“赶紧拿来,那个东西是别人的。” “没了,丢了,不知道去哪了,没得给你。” 那东西价值不可估量,将来会流传到国外,叫国外的富商买走,苏向晚会给他,才怪。 宋青山特耐心的解释,说自己跟李师长之间有干爹的名头,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父子情分。 而李师长呢,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成家后应该是生了一个儿子,但是,李师长的女儿李小萍,前几天宋青山就听说她已经病逝了。 那么,李小萍的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跟的是母姓,但叫什么宋青山并不知道。 他想找到那个孩子,并且,把小玉藕和小玉瓜还给他。 苏向晚回答的干脆着呢:“你不能找那个孩子,东西也不能还,倒不是说我是强盗,你也甭问我,反正,东西我不能给你,那个小玉藕吧,你也得给我。” 宋青山就着急了:“苏向晚,不论我的工资,还是我的福利票,一发下来我都不在兜里揣热就直接给你了,那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好,该我管,但这东西,它不属于我。” 李师长曾经在省军区是排得上号的大领导,那是个极其爽朗,性子也烈,动不动就艹他妈,动不动就要拿意大利炮问候敌人的老革命战士。 他死在前年,就是宋青山被伏的那一年,过程极其惨烈,这个就不提了。 看苏向晚把面倒在盆里活面呢,宋青山鼓起勇气,就说:“你不要以为咱俩那样那样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有我的原则,原则之内,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想上天,我给你搭梯子,但是,原则之外,这个家必须听我的。” “为所欲为?”苏向晚一菜刀就剁在案板上了:“你都不知道问一声我有多疼,你还说我为所欲为?” “不可能,我力气使的足着呢。”宋青山说。 这就是个棒槌,而且还是最好的木头造成的,实心子的那种。 驴蛋做为最谨慎的一个,已经从外面冲进来了:“爸爸,你想干啥?” 宋青山跟儿子过了两招,就准备把儿子给哄出去:“自己出去再练一练,你这身手还不行。” 驴蛋哪肯啊:“我明明听见你在吼我妈。” “苏向晚,你自己说,我吼你了吗?”宋青山也烦了,这哪是儿子啊,苏向晚生的这就是俩革命小将,整天眼瞅着,准备要革他的命呢。 苏向晚把吱吱给了驴蛋:“去,给你个任务,把这半碗鸡蛋羹给她吃完。” 等驴蛋出去了,苏向晚才说:“我跟你说过,我是从很久以后的将来来的。” 宋青山不愿意承认,但总得顺着问几句:“你要说是就是。” 他在这方面固执着呢,打死不肯认。 “我在来之前呢,二十九岁,还没有结过婚,但是,我在帝都有房,我有上千万的存款,我还是一家重型农机企业的hr,我不是你能想象中会听你的话,拿着你的工资,帮你养孩子的那种女人,我的原则是,先把我自己活舒坦了,才会想别的,不论在内还是在外,这个家就该听我的。”苏向晚剁着案板说。 宋青山一听乐了:“二十九了还没结婚,估计长的很丑。” 苏向晚把菜刀拢起来了,宋青山赶忙又说:“那就算不丑,二十九不结婚,你肯定哪有毛病,不会是个石女吧?” “我要是石女,那你家小苏也一样,因为她和我长的一模一样。”苏向晚说。 “那你来了,你就不担心你家人,你爸妈不会哭,你不想回去?”宋青山是个直脑筋。 苏向晚盆子甩的哐哐响:“担心有用吗,我要现在能回去,我立马扔下你们就走,眼睛都不带眨的。” 宋青山勾唇一笑:“你不会,你昨天晚上还跟我做了呢,你还让我吃你的嘴呢。那种事情,一般人不会愿意干的。” 他自以为,现在俩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能拉小手的程度了。 “我今天不打死你,但是,我得说,你不能去找李师长家那个孩子,小玉瓜和小玉藕也不能给他,这东西我就宁捐博物馆,也不给他,真的。” “你这也太财迷了吧,那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东西。”宋青山说。 苏向晚一下子就忍无可忍了:“你一直在找那个孩子吧,我告诉你,他叫李承泽,今年十岁,但是,你最好永远都甭碰到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将来,人要称他一句毒爷,那是个毒贩子不说,而且将来还会拐走咱的吱吱,让她跟他一起贩毒,最后叫人活埋在中缅边境上。”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好吧,真的跟看鬼似。 “行了,东西你先拿着吧,这事儿咱以后再说。” 就是不想吵架,想止战,想躲。 苏向晚呢,看书的时候最恨的不是狗蛋,而是玉瓜的主人,那个李承泽,吱吱那么好的闺女啊。 叫他带着一起贩毒,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不说,吃了十几年的苦,最后还在黑帮火拼的时候,跳进坑里,叫人连带李承泽一起给活埋了,看到那儿的时候,苏向晚简直哭的差点没能缓得过来。 “妈,今天晚上吃啥?”狗蛋今天挺高兴,刚从哥哥手里抢了个摩托车的后视镜,也在照自己呢。 “吃啥,吃西北风。”苏向晚剁着案板说。 金贵口水巴巴的,也跟在狗蛋的身后呢,这孩子最近是馋的可以,居然伸着舌头,就在舔苏向晚案板上的细白面。 舌头还没收回去,孩子抬起头,特好奇的就问:“大舅妈,西北风能吃吗?” “不能,面粉也不能生舔啊,你舔生面粉干啥?”苏向晚问。 金贵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咬着唇,不说话了。 苏向晚没忍住,从锅里拿了个早晨蒸的糜子面窝窝来,掰了半个给他,小家伙脏手也不洗,捧着嗷叽嗷叽几大口就吞完了。 吞完之后,舔了舔嘴巴子,还说了句:“谢谢大舅妈。” 小样儿,从小没爹的孩子,原来有老太太罩着,多狂野啊。 现在就是颗墙头的草,没人理没人带的。 看天晚了,人驴蛋和狗蛋俩兄弟头凑一块儿研究摩托车呢,他就一个人,垂着脑袋回宋家老房去了。 当然,苏向晚不可能做西北风吃,真正的小麦粉啊,她先给揉筋道了,再擀成细长面,正在想,没菜吃该怎么办呢,没想到正愁着呢,就见小金贵提着个小挎篮就来了,进门之后啥也不说,给苏向晚扔了一把黄花菜,还有一把小白菜,转身就跑。 人怂气不短,这孩子比他妈明理一点,还知道我吃了你的,也要还你一点儿。 有黄花菜,还有小青菜,一碗又一碗手擀面捞出来,用狗蛋的话说,他能一口气跐溜完一碗,都不带换气儿的。 吃完饭,宋青山牵着大山,跑红星公社方高地的老家,找方金换去了。 大外甥,带着个马仔跑到舅舅家打人不说,还准备抢东西,这样的外甥,宋青山拎住,肯定也得给他来一顿钱见见式的文明关怀,对吧。 方高地的父亲,人称方瘸子,当然,还有个诨外号,叫笑面虎。 据红星公社的人说,笑面虎家富着呢,不止富,还富的流油。 但是,表面上你真是看不出来。 “金换没回来过,真没回来过,不过,青山,听说你在清水峡是团长,就没想给老三找个正经工作?”方瘸子一边让烟,一边就说。 宋青山眉头一皱:“老三来过你家?” 他手上只有方金换的摩托车,刚才给大山闻了,然后就把大山放开,让它四处闻着,嗅着呢。 大山到处闻来闻去,但是,显然这儿方金换没来过,因为,它没有闻到方金换的味道。 方瘸子赶忙说:“没有没有,真没有。” 老式的大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好几间屋里盘的全是大炕,因为方瘸子的父亲,死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虽然说没什么抚恤金,但是,厅屋的墙上挂着烈士证,还挂着好几张,他父亲的老照片,都是扛着枪的那种。 这家子,就是最正统的根红苗正。 宋青山早就知道这个方瘸子面上笑嘻嘻,为人不咋地,但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告诉金换,他是我大外甥,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他要现在脱离那帮革命队伍,我什么也不说,顶多收拾一下就完了,他要不,你就告诉他,钱见见昨天放炸药的时候,炸掉了半条腿,他要不听话,跟我一起上大坝。” 方瘸子点头如捣蒜了:“就是就是,该打该打。” 但是,方金换要能停止做死,那就不是方金换喽。 牵着大山回家的时候,宋青山心里还挺美的呢,昨天都吃嘴了,今天应该还能吃点儿别的吧,他有更想吃的,还没敢造次过。 不过,回家了等上床,哦不,还想等着苏向晚主动爬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往墙角上搭了两只凳子:“那个,你睡的地儿。” “你没事吧你,我有床我干嘛睡那个?”宋青山一看就急了,让他躺个硬板凳,他还不如回团里呢。 “赶紧把厅屋的炕盘起来,你就有大炕睡了,跟你妈说的似的,想怎么滚,你就能怎么滚。”苏向晚说着,被子一撩,就睡了。 宋青山看着两只凳子都要疯了,一直在连队,部队官兵们,人人家属来探亲,头一天都还很陌生,羞答答的,只要睡一晚上,第二天一个看一个,立马就不一样了,小手悄悄一拉,那就不松开了。 他不一样,家属总共见过三次面,每次都是睡一回就翻脸。 原来一起洗澡,陈爱党他们总笑,说团长又大又带钩子的,估计伺候起女人来爽的不得了。 他咋觉得,这玩艺儿它咋好像有毒呢。 “金换要明天还敢来,你咋办?”宋青山于是又说:“你总不能再骑着摩托车碾他吧,要不,跟我住到连队去?” 然后吧,大概他还觉得,金换那孩子还能调,就说:“现在公安执法是有诸多限制的,但是,明天我就让庭秀找他,找着了,带大坝上教育去。” 苏向晚说:“你知道吗,他压断了野蛋的腰,你大姐赔了五十块,但他自己连句道歉都没有,他还往死了的小阿舍的嘴里尿过尿,那其实就是猥亵,他在城里跟一群孩子乱玩,还差点把我家向红也抓去,这种事情是能调的吗,你那大外甥,我非搞死他不可。” 这种人,在苏向晚的印象里,那不是能不能调的孩子。 他的心里没有为人的底线,他只是披了一张人披,但其实,那就是个禽兽。 宋青山一下就翻起来了:“什么叫个乱玩,什么叫猥亵。” 苏向晚想起来了,这男人连接吻都不会,叫吃嘴。 他的性经验简直就跟撒哈拉沙漠里的水一样,只是个传说。 “就是,一个女人,一伙男的一起玩。” “玩啥?”宋青山简直就是头驴。 “玩交配。”苏向晚气呼呼的说。 宋青山深吸了一口气,又躺下了,他应该是不信,当然了,上回他来的时候,方金换才个七八岁的小崽子,就跟现在的驴蛋狗蛋一样,他都理解不了啥叫个了玩的人,怎么能理解那种东西。 好吧,苏向晚觉得,她应该是一直在刷新这个男人对于世界的认识和底线。 之所以宋庭秀一直找不到宋老三,是因为,他呆的地方,一般人也想不到。 宋老三,居然藏在姐夫方高地的情妇,钱小芳的老家。 毕竟宋大花和宋老三不是一个爹生的,大花又离家早,老三虽然觉得姐夫有个情妇这种事不对,但是没地方去,也只能跟着钱小芳走。 几个月的白面清油吃着,可以说现在日子过的舒服着了。 前阵子他还偷偷回过家,都没给人发现。 “要不,咱直接闯,生抢吧?”宋老三说。 </div> </div> 第47节 也不知道那个小玉瓜到底值多少钱,但是,一说是从西太后的墓里出来的,那就值钱了,对吧。 就算现在世道乱,真正保价的东西,它永远是保价的。就算大家天天喊着无产阶级主义呢,但是,有好东西谁不愿意抢。 方金换能混到今天,用的可不是蛮力,而是脑子:“不行,我大舅是团长呢,你们村的人不是说,他带了三百人来盖房子,两天就砌好了一个院子?他那人吧,小时候我就知道,心黑着呢,咱不能再硬抢了,要不然,他估计得打死我,咱得来个迂回之策。” “金换,你想咋样?”宋老三说。 方金换想了半天,一拍手说:“先搞那个苏向晚,过两天啊,我让我爷爷想办法捉她点短处,比如说查个账啥的,三个月前在江西我就见了一例,一个村长二块四的账没算清楚,给公社少交了两块四,人家那边的革命队伍,把那家伙直接给打到断腿。我爷爷带大队的人查账,然后我鼓动大家闹个革命,到时候咱直接抄她的家。” 老三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高明!” 正好,苏向晚躺床上,心里想的也是,天凉王破,自己好像该抄方瘸子的家了。 不得不说,这俩人,想一块儿去了。 第39章 开仓 第二天一早,苏向红早早儿的就开始扫地了。 自己家的院子就是不一样啊,她早起扫完了地,再把没铺砖的,要盖花园的那块地上的土就给松了。 心里头吧,向红也计划着呢,她想,等方金换那帮人不在城里晃悠了,自己就到城里去。 等进城,买点儿杜鹃啊,牡丹啊,芍药啊的栽起来,姐家的院子里,不就漂亮多了嘛。 但现在没花,那么珍贵的地也不能晾着啊,咋办呢,当然是先种上点儿菜在里头。 于是,她先跑到宋齐家,听说野蛋的腰上肉还是死的,而且吧,倒是抻直了腰了,但是还不敢动,混身都是褥疮,遂把自己的针拿来,用酒精一消毒,就给野蛋开始扎针了。 宋齐俩口子一看这真是个医生,乐的嘴都合不拢。 苏向红一分钱不要,走的时候只想要点他家自留地里的菜苗苗。 赵小兰差不多要把自家半块子的自留地都给起起来呢,豆角、茄子,西红柿,黄瓜,一大堆的菜苗子。拿回家,往自家院里一栽,一排排一垄垄的,以后就不用找别人要菜吃了啊。 “妈,咱永远都不会放小姨走吧?”驴蛋在沙袋上砰砰砸了两拳,过来问说。 苏向晚看着自家妹妹,长的真是漂亮啊,她自己吧,当然不能说自己漂亮,但苏向红长的就跟年青时候的陈红似的,穿个青褂子,黑裤子,甭提多漂亮了。 苏向晚说:“不放,你赶紧打你的沙袋去。” “你今天又没爱我。”驴蛋撇了撇嘴,砰砰打了两拳沙袋:“知道我为啥不练字吗?” “为啥?”苏向晚说。 驴蛋悄声说:“我的字比狗蛋的好看多了,但他是我弟,我让着他。” 苏向晚大赞,大拇指都竖起来了:“真是好兄弟。” 虽然说,将来不论在学业上,还是在女人上,金钱上,他们会面临很多纷争。 但父母要公平一点,智慧一点,哥哥让着弟弟,他们那怕在外面总是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只要有父母平衡,是不会反目成仇的。 但愿将来那个像小阿舍的姑娘,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俩面前,估计这俩兄弟就能友好相爱,跟宋青山和宋庭秀似的过一辈子了。 得,身为老母亲的苏向晚,现在操心将来,只操心俩件事,一是那个毒爷李承泽永远不要出现在吱吱面前。 二就是,长的像阿舍的姑娘,也永远不要出现在驴蛋和狗蛋的面前。 为表自己的重视,苏向晚赶忙亲了他一口:“行了,赶紧打沙袋去。” 早晨,狗蛋还没起来,驴蛋得到了单独的,只属于自己的宠爱。 小身板儿瘦瘦挺挺的,两只手上缠着小手绢,嘿嘿哈哈的,提着拳头就练沙袋去了。 不过,打了两拳他又溜回来了:“我听见昨晚,你跟我爸好像吵架了。” 半夜,懒得睡椅子的宋青山想回床,给苏向晚踢下去,然后宋青山争辩了很久,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不,他应该是,只要她不主动爬上来,他这辈子都不碰她,就是不想睡凳子。 苏向晚赶他去厅屋里盘炕,他又不肯,俩人争执了大半夜。 最后,苏向晚让他上交小玉藕,自己要保管,宋青山退半步城池,让她暂时保管着,他还以为上交了小玉藕就可以上床呢,结果一上交,又叫苏向晚给赶到凳子上去了。 为着这些,俩人拌了大半宿的嘴。 “大人的事情,你们孩子最好不要管,宋东海,你还是个孩子,懂不懂。”苏向晚说。 驴蛋嘟了嘟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是怕他要欺负你。” 这驴蛋的性格,要跟宋青山对调一下,得多好。 不奶不娘不娇,还不燥,真正的男神。 苏向晚上辈子遇到过的男人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像驴蛋这样,有男友力的。 当然,前几天方金换才想出的馊主义,今天一早,红星公社就喊苏向晚,要去查账。 这个苏向晚是早就预料到的,当然,她也早有准备,召集村里的男人们,就要去红星公社了。 赵国栋,村长,必须得去。 宋建国和宋齐,村里俩最大的飚型大汉,也得去。 苏向红不想让苏向晚抱着吱吱一起去,但是,苏向晚把那颗小玉西瓜往吱吱的脖子上一戴,就把吱吱给抱上了。 “姐,这样不好吧,万一你照看不住,小玉西瓜叫人抢了呢?”苏向红说。 苏向晚说:“这叫幌子,有大山在,方金换他休想靠近我们,但是,看到小玉瓜在这儿,他就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明白吧?” 两辈子,苏向晚要想收拾谁,向来都是人狠话不多的,可怜宋青山过分高估了自己,当然也低估了妻子。 苏向晚这是,准备要给宋青山一个大惊喜呢。 宋建国和宋齐俩今天看起来都蔫蔫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走几步,宋建国那么大,那么高又壮的汉子,还得捂着胸口嗷嗷的吐上两声。 他们为啥吐,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 所谓青黄不接,就是四到六月份,这段时间就连大队都没粮食,大家吃的是乡上从种粮库借来的种粮,而种粮呢,为了防虫害,从一开始就是拌着六六粉的。 带着六六粉的麦子磨出来的面吧,本身就具有微毒性,但是新麦还没下来,人们明知粮食有毒,还非吃不可。 看那么高个头的人饿的皮包骨头,也是叫人够难受的。 红星公社,方瘸子家。 这会儿不但方瘸子在,方金换也在呢,而要说为什么今天他敢出现了呢,因为收音机里正在播报,说清水峡水库初次蓄水,北京下来领导检查,要北京来领导,不止宋青山,宋庭秀他们县公安局所有的人,也得全员到达下场,展开戒备的。 两个舅舅今天白天肯定不会回家,不正是他抢东西,造反闹革命的好机会? “一会儿,爷爷你只记得,你就抓住一点,那就是她苏向晚的粮食账不清楚,而我这儿呢,有举报信,就是小宋庄的知青写的,你一说,我就带人上场,明白吧,到时候,你声音一定要高,而我呢,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金亮,宋老三,还有最近两天金换悄悄给自己召集的几个小马仔们,一溜水儿的绿军装,人人手里拿的都是皮带,蓄势待发。 同时,苏向晚刚到红星公社,正好碰见大队支书林书红,迎门见面,笑着就说:“支书已经到了,方保管员还没来吧,要不,咱们去接他?” 林书红觉得纳闷啊:“就让方何管员自己来呗,接他干啥?” 苏向晚说:“没啥,就是觉得他德高望重,咱们该去接一下。” 林书红还没说话呢,苏向晚已经往方瘸子家走了。 …… 方家。 方金换正了正自己的腰带,也准备跟他爷爷一起到公社办公室去,刚到门上,突然迎门照面,就叫一条狗给撕住了。 宋老三一看是大山,毕竟怕这条狗,转身就想跑来着,没想到后面风风火火杀进来的苏向晚提把菜刀就冲进门来了。 又是迎着他的脑门直接就是一劈,宋老三早就叫她劈过一回,再一看苏向晚风风火火的,直接吓的,退进屋子里,就软到炕上了。 当然,他还以为大嫂不过凶一下,不敢砍自己来着,没想到她狞笑着,手起菜刀落,直接就劈到炕上了,劈在他的双腿之间,咔嚓一声巨响。 宋老三挺着腰,就是一声尖叫。 外面,几个妇女正在从一颗老榆树上往下捋榆钱叶子呢。 六六粉拌出来的种粮,不吃吧,饿,吃了烧心,红星公社也就两颗老榆树,为了抢榆钱和榆叶子,大家都快的起来了,榆树叶子还是嫩芽儿呢,就给大家全撸掉了。 “听说了没,方瘸子家的炕是木头做的一,一张炕,里面全是粮食。”就在这时,有人吼说。 “啥,一炕的粮食,啥粮食,怕不是疯了吧,他家居然真的有粮食?” “这么些年他当保管员,年年大队都检查了,没在他家检查出一颗粮食来啊。” “人家盘的炕,在炕里藏着呢,刚才让小宋庄的支书苏向晚把粮食给找出来啦。” “要死人的哟,娃们都快饿死了,保管员家里藏着满炕的粮食,打他。”有人尖叫着说。 林书红都喊不住了,红星公社的社员们听说方瘸子家的炕里藏着粮食,全冲进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把方瘸子给打翻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往他身上吐唾沫呢。 不过,就在这时候,大家发现方金换似乎跑了。 现在讲的可是,红三代,臭三代,爷爷英雄儿好汉,爷爷贪污,孙子又咋能跑得掉? 苏向晚拎着菜刀,和大山一起,把方金换围堵在一堵土坯墙后面呢。 “大舅妈,咱是亲戚呀,亲戚,你可不能对我不好,你是不知道我大舅有多疼我,真的,小时候我还在他脖子里尿过尿呢。”方金换是个死恋态,但也特擅长装怂。 宋建国还在犹豫呢,宋齐说:“原来他是红三代,咱们不敢动他,现在他爷爷臭了,他自己也是臭三代,咱们就能打他?” 宋建国想起自家软嘟嘟的小阿舍,想起她不停的吐,吐,吐到最后蔫巴巴闭上眼睛的样子,突然就说:“支书,把你的菜刀给我,你先回吧,不然,这可是青山的大外甥,你让我们打他,我怕他生你的气呐。” 苏向晚把菜刀递给了宋建国,但也叮嘱他:“不能闹出人命来,仇报了就行了,知道吧,然后把人绑了,交给大队。” 她是支书,不能纵容着自己的社员犯人命,对吧。 “好呐。”宋建国提着菜刀,就朝方金换逼过去了。 狗屁的查账,啥事儿都没有不说,跟着林书红到大队公社开会,苏向晚才知道,方瘸子那个保管员,足足贪了五千多斤细小麦,还有三千多斤糜子。 家里全都是搭空的木炕,然后把粮食装进炕里头,最后再在上面铺上一层泥皮,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炕,里面装的全是粮食,哦不,应该是,好多因为饿而饿死的,孩子们的人命。 这下倒好,开仓,分粮食,红星公社这个青黄不接的四五月,估计大家都得有白面吃了呢。 气红了眼的社员们不但要分粮食,有人提着叉,有人提着锄头,连砍带砸,直接把方瘸子给打成了个血葫芦。 林书红几番冲进去想抢人,都叫气疯了的社员们给搡出来了。 方家的院子里,声声鬼哭狼嚎,仿如炼狱一般。 </div> </div> 第48节 最后,林书红索性就不管了,关上门,让社员们去泄他们的怒火。 这一闹一直闹到下午,好在现在的社员们朴实,怕出人命,才没把方瘸子给生生打死。 林书红因为苏向晚找粮食有功,在各个村支书的支持下,居然还奖励了她十块钱的副食和日用品票。 意外之喜啊,苏向晚挥着手走的时候,林书红还跟她开玩笑呢:“要再能找出这么几炕的粮食来,咱红星公社到明年都不愁吃。” 拿着副食票,苏向晚进了供销社,就准备犒劳自己一顿。 见供销社的角落里居然有只公鸡在咕咕咕的叫呢,一问,才知道这也属于是副食,不过,是从一个私底下悄悄养鸡的人家没收来的。 总共八块钱的票,正好能买那只鸡,苏向晚索性,就把鸡给买回家了。 “妈,你咋一个人走了,都不带我。”一回家,迎门就撞上驴蛋。 向红也在叫呢:“姐,你家这俩熊孩子,没一个听话的,你一走,他俩叫着也要去红星公社,我差点儿就拦不住。” 小吱吱是跟着苏向晚一起出去的,这会儿才给妈妈解开两条腿,软嘟嘟的往小姨怀里扑呢。 苏向红当然也有一堆的问题要问,叽哩哇啦的,几个人简直没把苏向晚给吵死。 不过,还是狗蛋问的最实际:“妈,今晚吃啥?” 苏向晚拎着只活鸡呢,鸡还在咕咕:“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狗蛋和驴蛋俩顿时就站住了,同时吞了口口水,这俩傻孩子,不但没吃过猪肉,连鸡也没吃过,真是稀奇。 宋青山和宋庭秀是接到报案之后,直接扔下北京来的领导,从水库上赶回来的。 多少年没见的方金换和宋老三俩人背对着背,给捆在棵树上呢,但是,神奇的是俩人居然没挨打。 宋建国和宋齐倒是没敢打这俩人,社员嘛,胆小怕事,也心软,不敢打,就只拿菜刀吓唬了一下。 宋庭秀一见宋老三,提起皮带就想抽,宋青山把宋老三拎给他,说:“找间屋子悄悄打去,不要打脸,咱是有公职的人,真打烂了脸,可不好看。” “舅,还是你最疼,是吧。”金换一看自己不用挨打,高兴坏了,就说:“大舅,我真的啥也没干,倒是我大舅妈吧,你看看她啥人嘛她,我家藏着粮食,那可是给咱们几大家子亲戚一起吃的,我大舅妈把这全分了,红星公社的人倒是有粮食吃了,可这于她有啥好处?” 宋青山带着金换,走到一块土坯墙的后面,把他头上几撮子杂草揪了下来,说:“我听说你在我们村,压断过一个孩子的腰?” “是玩的时候,那孩子摔坏的,这不能赖我啊,更何况,我妈赔钱了呢。”方金换说。 “你还打过你妈?”宋青山又说。 方金换看着自己眉宇紧皱的大舅,笑的有点不太自然:“是她一直在打我,我就不小心推了一把,大舅,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我想,你肯定也不是故意往人家小姑娘的嘴里尿尿的,是吧?我这两天在城里打听过,好几个小姑娘说,你摸过她们,骚扰过她们,我估计,那也不是真的。”宋青山说。 方金换顿时深吸了口气:“哪能呢,我没那么干过,那全是人胡编乱造的,不信你去问我外婆,我真没有。” 突然一把,宋青山也不知道捏在哪儿,方金换哎哟一声:“舅,你这是干啥?” 宋青山松了手,说:“彩旗是丫头,吱吱也是丫头,咱家丫头不多,金换,大舅相信这世界上犯了任何罪的人都能改过自信,但欺负小丫头的人,是改不了的。” “我真没有,而且,现在城里的姑娘们都开放着呢,毕竟咱有个军团嘛,好多小姑娘赶都赶不走,就愿意往我身上贴,很多都是她们自己贴上来的。”方金换及力的想要证明自己:“谁叫咱现在也有权威呢。” 才十五岁的孩子啊,你说他是孩子吗,他不是,他已经发育成熟,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的生理构造了。 但是,年龄限制,在法律上要处理他,就得以少年罪论处。 “如果有人敢往彩旗,或者吱吱的身上下爪子,你知道舅舅会怎么样吗?”宋青山拍着大外甥的肩膀,就说。 方金换赶忙说:“绝对要狠揍他一顿。” “不,舅舅不会让那种人多活一天的,你明白吧?”宋青山拍了拍大外甥的肩膀,说:“去吧,玩去吧。” 这就给放啦? 方金换真是没想到啊,咧着嘴就笑呢:“谢谢大舅,谢谢大舅,那我走了啊。” “大舅拖拉机上,还有几包子炸药,得送到水库上去,没时间送你,你自己回城,能找到路吧?”宋青山又说。 方金换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找不到路,我十三岁就骑着摩托车到处溜哒呢,大舅,我可是走过天南海北的人,你放心吧,真的。” 回到小宋庄,因为现在苏向晚住的离村子远了,就在大路边上,一眼就可以望得到。 两旁全是麦田,麦田围着一处院舍,青青田园,确实不错。 宋青山半年前头一天住劳改点就开始计划着攒家底儿,盖房子,一片片的砖,一片片的瓦,一根根的木料,那全是他自个儿攒的。 当然了,农村男人,心里啥都没房子重要,这一看新家,心里那是真高兴。 不过,最叫宋青山惊喜的是,俩儿子勾肩搭背,就在大路畔站着呢,一看见他,全跳起来了:“爸爸,爸爸。” 宋青山很高兴,俩儿子是越来越喜欢自己了。 “知道等爸爸啦?”宋青山抱起驴蛋丢了丢。 狗蛋闷闷的在后面走着呢,声音很诚实:“哪里,我们在等着你来,好开动吃鸡呢,我长到这么大,都没吃过鸡。” “吃鸡,哪来的鸡?”宋青山说。 “大吉大利来的。”狗蛋懂的多着呢:“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顿了顿,他又说:“鸡是拿我金换哥换来的哦,我们今天准备好好吃它。” 自打上回方金换来,给苏向晚打跑之后,狗蛋空前的膨胀,今天还能吃到拿方金换换来的鸡,乐的简直合不拢嘴呢。 “你妈呢,好着没?”宋青山问驴蛋。 驴蛋一脸没事人似的:“好得很呢,回家的时候乐滋滋的,手里还提着一只大公鸡。” 孩子手里比划着呢。 宋青山想起苏向晚所说的小阿舍,现在总算理解了她心里那种不舒服,也明白,为啥她不愿意让他上床了。 他于是又说:“宋东海,你妈除了大裤叉子和雪花膏,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爸给你妈送一个?” 驴蛋想了半天,说:“她有一天说自己想要个布拉吉,爸爸,布拉吉是个啥?” 孩子不知道布拉吉,宋青山知道啊,他赶忙说:“爸知道,爸改天就让人从北京,给你妈带一条她喜欢的布拉,咱给她买最大的。” 第40章 吃鸡 宋青山进了院子,先就叫了一声乖乖。 小吱吱坐在花园旁的张小凳子上,正在咬一块鸡肉呢,两只腮膀子鼓鼓的,一抿一抿,跟只小苍鼠似的。 油乎乎的小爪子往宋青山脸上放着,嘴里还嘟嘟囔囔:“吃,爸爸吃。” “这家里,也就你最欢迎爸爸了。”宋青山诚言说。 比起为了吃鸡肉而等爸爸的俩大崽子,这个乖乖的小丫头,见谁都愿意笑,见谁都爱,真是能叫人把她给疼化了。 一只大公鸡,那可全身都是宝,拨了的毛,苏向晚全摆好着呢,苏向红反正闲着没事干,到时候做几只键子拿到城里去卖,一个一毛钱,也是好多钱呢。 鸡内金单独撕了出来,用到时候熟制了,磨成粉给吱吱吃,让孩子消化好一点,还能多吃点饭。 没有冰箱,天又热,鲜肉藏不住,必须得在一两顿内给吃完,苏向晚索性一只大锅一架,就把一只老公鸡给整个儿炖了,柴火大铁锅,焖肉的时候,再把昨天蒸的杂面窝头焖上几个,就是一顿饭了。 “方金换和宋老三呢,这会你能把他俩揍死吧,尤其是方金换,是不是已经给打成残废了?”苏向晚故意说。 一看他面露难色,苏向晚就知道,这人宅心仁厚,又把人给放了。 宋青山回答的很诚实:“庭秀揪着给揍了一顿,然后放了。” 她想要的是把方金换油炸一百遍,但法制社会,这个肯定办不到。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干啊,这两句送给你,也送给方金换,行了,有你自己啪啪打脸的时候,吃饭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笑的啊,让苏向晚简直想揍他两拳头。 家里唯一一只盆儿,洗菜靠它,揉面靠它,吃鸡也得是靠它。 当然,一只鸡,铁锅就那么炖出来也没啥吃头。 小金贵早已经吃熟了嘴,认熟了门,悄眯眯的,从老房的花椒树上栽了一把嫩花椒叶儿,进门人五人六的往案板上一放,歪着脑袋,就看着苏向晚呢。 现在的花椒叶子正嫩着呢,把还没长刺的花椒叶子给拿油炸干,然后再跟野葱花一呛,捣了两辫子蒜头在里头,再加点儿醋,那味道甭提多窜鼻子。 一盆端上来,狗蛋伸手就抓,烫的嗷嗷叫:“狼吃月亮没地方下爪子,妈妈,烫到宋西岭啦。” 苏向晚教狗蛋:“得这样,慢慢撕,蘸上一点再吃,光那鸡肉有啥吃头?” 狗蛋看着他爸的嘴呢:“爸,你的嘴可真大。” 宋青山在部队上习惯了抢饭吃,拎起一根鸡腿,就见俩孩子全盯着他呢,好吧,只剩这一只腿了,他看看狗蛋,又看看驴蛋,再看看蹲在角落里,理直气壮吃大舅的金贵,大概是在思索应该给谁。 苏向晚一把抢了过去,直接就撕了一口:“从现在开始,谁抢到就是谁的,都甭等着我给。” 顿时,驴蛋也不文了,狗蛋也不怂了,金贵的胆子也大了,仨人头一埋,就把个盆儿给占住了。 这就对了,苏向晚没有那么平衡的爱给他们,还是教他们抢吧。 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分配,将来到了社会上,什么不得是自己抢。 连着将近一周了,苏向晚都没让宋青山上床。 他躺在自己从部队搬来的两张椅子上,睡的骨头都青了,没办法,今天晚上,宋青山就准备给自己盘炕了。 当然,那只是做样子而已,只砌了两块砖,他就开始喊自己骨头疼。 苏向红的眼色多好啊,看吱吱还在吃奶,就知道这孩子又想闹着跟妈妈睡,进来把她一团,奶瓶一抱就走了,出门时还跟苏向晚说:“姐,差不多点儿吧,你看我姐夫的胳膊上,都青了。” 挽起袖子干活,宋青山的胳膊上确实一棱一棱,全是椅子上睡出来的青淤。 苏向红直接把俩张椅子全搬走了:“这俩椅子我今晚要用,姐夫要不能睡床,躺地上去。” 宋青山一言不发,当然,心里默默的,就给小姨子画一朵小红花,这小姑娘,人是真有眼力劲儿。 “我大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死活就是不肯离婚,这事儿,你们女人有办法没?”宋青山脱着衣服呢,就问。 苏向晚说:“你大姐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记得她好像不怎么待见我吧。” 老宋家一门,只要出息了的全是孝子,老太太一见宋大花就告苏向晚的黑状,宋大花虽然鉴于宋青山,没跟苏向晚说过重话,但是,也没怎么搭理过她。 俩人属于,见了面顶多就叫一声姐的关系。 这种关系,苏向晚才不操那闲心。 “不过,改天我还得进趟城,搭你的车没问题吧?”苏向晚又说。 宋青山一听就躺平,开始做伸展运动了:“爬上来自己动就可以。” </div> </div> 第50节 外面基本上没有人在走动了,所有的人全躲在屋子里。 宋青山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命令全团出去搜捕方金换和方高地,就进自己的办公室了。 苏向晚还是头一回参观部队上的办公场所,转了一圈儿,见宋青山一直在自己身后,遂踹了一脚说:“你大外甥手里可有炸药,你就不着急,不准备去把他给找回来?” 宋青山只笑,不说话。 驴蛋和狗蛋俩揉着肚子呢:“爸,我们饿,真饿。” 宋青山的勤务员小吴,虽然是个勤务员,但是,因为领导下了班就回家,而且从来没带他回过家,所以他除了站岗,基本上没别的事儿,这时候才能显出自己的能力来,对吧,赶忙就说:“走,咱部队上的食堂里有伙食呢,我带你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你们部队上有大公鸡吗?”狗蛋就问。他现在最想吃的,就只有大公鸡。 小吴摇头了:“没有,不过,有大馒头,还有大咸菜头。” 狗蛋一听馒头,眼睛顿时亮了:“馒头也行啊,馒头就咸菜,甭提多好吃了。” 其实这会儿,部队食堂已经下班了,但是团长的家属来嘛,食炊事班的士兵们赶紧就忙碌上了,把大白馒头一腾热,再剁好了大头咸菜,淋上香油,然后给几个孩子一人熬了一碗粥。 现在水库上资金紧张,伙食其实也很差,但是,在俩孩子看来,白面馒头加咸菜,已经要香掉他们的牙齿了。 呼噜呼噜的,不一会儿俩人一人就干了俩碗小米粥。 炊事班的同志们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啊,跟小吴一起在仓库里翻呢,翻半天,又找到几颗鸡蛋,遂赶忙又下油锅,把几颗鸡蛋全给煎了,洒上盐巴,夹在馒头里给了狗蛋和驴蛋。 俩孩子本来已经吃的肚子滚圆了,一看热馒头里夹着鸡蛋呢,狗蛋打了个饱咯,说:“哥,我觉得我还能吃,你呢?” 驴蛋接过馒头说:“吃就吃,谁怕谁,大不了一会儿,咱围着他们的操场跑两圈也就消化了,对吧?” 俩人对视一眼,吃,等这个馒头再吃完,俩人已经撑的坐不住,就只出去跑圈子,好在农村孩子活动量大,才没给吃出病来。 办公室里,宋青山一直在等汇报,看方金换,方高地,宋老三那几个究竟跑哪去了。 苏向晚跟苏向红俩在宋青山的宿舍里,正在翻这家伙的东西。 她还以为,宋青山时时在单位,肯定给自己藏着私房钱,或者是小金库,借着叠被子的功夫,就四处给捏了捏,却没想到,宋青山的宿舍里,除了一张床,几本书,再有一沓笔记本之外,真是啥也没有。 对了,还翻出来几双胶鞋,一双双全是脱了线,大拇指在外头的。 于是,苏向晚又翻开他的笔记本。 现在的人吧,流行记笔记,就跟将来的人搞个微博啊,qq啊,微信朋友圈之类的,是差不多的。 “姐,那怕是夫妻,姐夫的日记你也不该翻吧,快给他合上。“苏向红一看苏向晚在翻姐夫的笔记本,就说。 苏向晚说:“他又没来,我就悄悄翻翻,能怎么样?“ 翻笔记本当然不对,但是,他又没上锁,就悄悄看一眼能怎么样? 而且,这人所记的日记,可真是枯燥无味,里面好多地方还画着几何图,施工图,完全就是一本工作手册,其中没有任何,关于私人的事情呢。 不过,翻到5月9号那一天时,苏向晚还是忍不住就笑了。 因为,宋青山在上面写道:我对不起领袖,对不起党,因为今天,我完全没有任何心情投入工作,这是对组织的不忠,也是对党务工作的懈怠,但是,我想我明天一定能以更饱满的热情和斗志去投入工作的! 后面还大大的写了俩字儿:期待! 那是盖好新房的前一天,宋青山正在期待着,她能自己动呢。 苏向晚特好奇,想知道第二天他会写个啥。 是不是第二天就有心情投入工作了。 “你姐呢?”谁知道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宋青山的声音,苏向晚赶忙把日记本一合,就给放到桌子上了。 宋青山一进门,先看自己的笔记本呢,一看苏向晚的手搭在上面,立刻就把笔记本夺过来,锁抽屉里了。 “俩孩子在灶上吃饭,你咋不带着吱吱去吃?”宋青山问。 苏向晚说:“能端进你宿舍,干嘛要去食堂里吃饭。” 指着外面一辆吉普车,她说:“我刚才都问小吴了,他说,那是单位上给你配的车,回家的时候,为啥不开?” “拖拉机开着,不是更舒服?”宋青山说。 苏向晚说:“但是我想开啊?” “你会开车?”宋青山不信了。 苏向晚立刻撸袖子:“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挖掘机和铲车她都会开,更何况一辆吉普车。 宋青山特耐心的说:“那是公物,油也是国家在加,公物不能私用,我是三0七团的团长,我们属于独立团,上面没有师长监督,这事儿就得以身作则,明白吧?” 这男人啊,一板一眼,真是傻的可爱。 苏向晚笑着说:“行了吧你,我自己会赚钱,等我赚了钱,会自己买车开,看你防人防的那样子。” “你要真想要车,我能帮你弄一辆,但不是现在,现在时局不好,那吉普车是我的,但我基本上没有开出去过,现在县城里吧有一帮革命派,需要给清剿一下,等清剿完那帮人,这县城就清静了。”宋青山耐心解释。 当然,他不是那种特传统的男人,觉得女人就该呆在家里,家属厉害一点,能耐一点,真挺好的。部队上又不是没有女兵,好多女兵都比男官兵厉害呢。 站了片刻,他突然就说:“你一直以来不高兴,是因为你觉得,我收拾金换没让你顺心,对不对?” 苏向晚嗯了一声,突然就发现,似乎确实是因为这个。 她是个心里存着正义的人,不喜欢听见有人给方金换那样的孩子找借口,更不愿意承认,他是个孩子。 宋青突然就问了一句:“伤现在好了吗?” “什么伤,我好好的,哪来的伤?” “要好了,我真能收拾金换收拾的让你顺心,你还能……总之,一切全凭你主动,万一能成呢?” 宋青山两根指头往一块儿并了并,在被苏向晚打死之前,无声的说了三个字:自己动! 他这是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苏向晚一脚还没踹过去呢,他已经跑了。 不过搜捕了半天,就有消息了。 宋老三和方金换,方高地几个,全躲在方高地的情妇,钱小芳的老家。 而钱小芳的老家呢,正好应该在西岭山底下的小钱村,离清水峡水库,就在清水峡水库的半山腰上。 县城的公安,武装部和三0七团的部队官兵们一起出任务。 当然,所有人都想跟宋团一起出任务,听说他是神枪手,百发百中,还听说他当初在被误抓后,逃出来的时候,几千人都没追到。 这样的人物,大家都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厉害,是吧。 单位上的大吉普车,这车除了出任务,宋青山都不开的,当然,公安局长和武装部长首当其冲,就上车了。 县城军备不足,他们单位上都没有这么好的车,想感受一下团级干部们的配车究竟有多好。 牟其年说:“真皮座椅,闻起来一点都不臭。” 武装部长说:“我就想摸一把方向盘,一会儿咱们说点好话,不定宋团给我摸一把呢。” 结果,宋青山上了车,直接就上驾驶座了:“二位,后面还有车,到后面座去。” 牟局和武装部长对视一眼,心说,不该啊,这宋团到底要跟谁一起出任务。 结果,小吕公安上车了,坐副驾坐上,嘿嘿的笑着呢。 牟局和武装部长对视一眼,平淡无奇的小吕,看起来一点能耐也没有啊,甚至连宋庭秀都不如,宋团咋就选了他了呢? 一路上,宋青山一本正经的就问呢:“小吕,听说你年纪轻轻,就有仨孩子了?” “宋团不也一样。”小吕做为公安,一直都是调节民事的,头一回出武装任务,还有点儿紧张。 宋青山说:“主要是,我听说你们夫妻特别恩爱。” “我在家,全听家属的。”小吕说。 他媳妇是红专学校的一名老师,长的挺漂亮,个头还比小吕高,俩人走大街上,经常要引人侧目。重要的是,人家属对小吕,那叫一个死心踏地的爱。 宋青山心说,在家我也全听家属的啊,为啥我家属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现在有点儿不相信战友们的话了,想找个战友以外的人了解一下情况,但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你和你家属,一个月会有几次那种日子?”宋青山转着弯子,又问。 小吕也猜不到是哪种日子啊,因为宋团看起来实在太严肃,太正义了,他打死也想不到,宋团是想问那种事儿啊。 听了半天,理解了半天,小吕以为宋团说的,是吵架呢,赶忙说:“我们一般俩三个月,有时候一年吧,也就那样一次。” 宋青山顿时就陷入了沉思,心说,难道真是我有点贪心不足啦? 五月欲雨的天时中,一辆吉普在前,后面一大排的军车,碾过路边的嫩草,向前开去。 小钱村。 这时候方金换正在和宋老三,金亮几个商量咋用炸药呢。 清水峡现在就在他们的脚底下,要想冲进去,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方金换正在吧哒吧哒抽烟呢,宋老三有点儿害怕:“金换,到底青山是你大舅,还是我哥,咱这么干可不成吧?” 金换深吸了口烟,说:“三舅,你不懂,我天生就是要当老大的,谁给我气受,我就要加倍的还,一倍不够,要百倍,知道为啥不?” “为啥?”宋老三说。 方金换掐灭了烟头说:“因为从小,我就没受过气。” 他从生下来到三岁,父母忙于工作,一直是保姆带的,钱小芳把他跟钱见见一块儿养,俩孩子都惯坏了。 后来,宋大花发现方高地和钱小芳俩有苟且,就把保姆辞了,把方金换送回了小宋庄,让老太太带着。 宋老太天生不愿意受人气,再加上当时俩儿子在外面当兵,大闺女又在当官,金换又是她的大孙子,在村里,老太太跟螃蟹似的横着走,金换跟在她身后,就是一只小螃蟹。 看宋福和金贵俩现在的样子,那如出一辙,就全是老太太照着金换的样子,给养出来的。 要说现在的宋福,金贵,不也一样,那怕一坨屎,只要抢,他也非得占个尖儿嘛。 方金换深叭了一口烟,居然来了句:“你说的对,反正亲舅舅,宋青山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就今晚,炸他丫的,先把钱见见他们救出来再说。” 宋老三始终觉得这么干不行,跑去找正在睡觉的方高地,想让方高地劝劝金换。 谁知道方高地翻了个身,笑的特无所谓:“孩子想干啥我很支持,他的革命队伍现在全在水库上,不救出来,我们怎么闹革命。要怪,就怪青山为啥要抓金换的人,对吧?” 宋老三越想越腿软,越想越害怕,当然,他也清楚的认识到,这俩人现在已经是走到犯罪的不归路上了。 但是,他还有宋福啊,说实话,跟金换一样,从小也是叫老太太一直惯着惯着,从来没有吃过亏,稍微吃一丁点的亏,就要躺在地上打滚,大人不满足他,他就不肯起来的那种。 孩子这样教育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方金换现在的样子? </div> </div> 第51节 宋老三想来想去,借着出门上厕所的机会,就给溜了。 再怎么着,人也不能害兄弟,对吧。 不过,宋老三才溜出小钱村不久,就见大路上全是军车,一辆辆的,正往来开呢。 他顿时就站在路中间,连跳带蹦的:“解放军同志,报案,我要报案。” 宋庭秀开着公安局的小车,走在最前面,一见是宋老三,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停车,就让后面的公安给他拷上拷子了:“金换和方高地呢?” “正在商量着要炸水库呢,但是老二,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一直在劝他们,但他们就是不肯听。”宋老三赶忙说。 “你现在能回头,你就不必死,你个傻子。”宋庭秀气的,在他弟的头上狠狠敲了两拳头。 要知道,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商量的,是方高地那个大姐夫反正是个人渣,不行就弄死算了,当然,你要弄死一个人,并不容易,所以,他们才会故意让金换偷炸药,然后宋庭秀盯着方高地俩父子,今天,就是准备要彻彻底底的,弄死方高地呢。 一路上商量了一下,宋庭秀让宋老三去叫门,以防打草惊蛇,叫方高地提前拉响炸药包。 宋老三就是颗墙头草,这时候为了代罪立功,当然愿意啊。 车停在小钱村外,宋老三给宋庭秀押着,就上前敲门了:“大姐,大姐,是我啊,开门。” 宋庭秀一听他喊钱小芳叫大姐,气的又敲了他两拳头:“老三,你还是个人嘛你?方高地的姘头,你居然叫大姐?” “哥,我也是为了讨口日子过,行不行?”宋老三躲着拳头说。 钱小芳正在跟方高地俩聊天儿呢,听见宋老三在叫门,气呼呼的说:“癞马屎尿多,这个老三,咋动不动就跑去拉屎拉尿的?” 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门板直接给踹倒,外面全是手提着的汽油大照灯,枪管黑洞洞的,全指在钱小芳的头上。 钱小芳啊的一声尖叫,直接就喊:“老方,金换,公安来了,快跑,快跑啊。” 炸药,为了防止儿子玩的时候真的弄炸,一直都是放在方高地身边的,他一听有公安,立马拎起炸药包,转身就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捎上儿子方金换。 …… 宋青山开着吉普车,并没有进村子,而是调头,直接把车开到水库上了。 停了车,带着小吕直接上了山,他就问小吕:“那你们夫妻是不是平常交流也不是很多?” “多啊,咋不多,我俩有时候聊天聊的兴起,要聊到大半夜呢。”小吕特热情的说:“我媳妇吧,热爱文学,诗歌,最喜欢看我写的诗了,我俩经常一起聊诗的。” “什么诗,读来我听听。”宋青山顿时有兴趣了,虽然他不会写诗,但毕竟,这也算是探窥别人夫妻交流的一部分嘛,对吧。 小吕沉吟半天,说:“心花游荡意未尽,思绪繁千心未安。踱步挪动未经停,累不冥想寝就深。宋团,我这诗怎么样?” 宋青山一句都没有听懂,但还是说:“好诗。”他还说:“一会儿抄下来,送给我。” 小吕一听宋团是个喜欢诗的,现在这社会,喜欢诗的人可难得啊,把小伙子给激动的。 “宋团,那边来了两个人,不对,是方金换和他爹,方高地,他们正在往这条路上跑。”吕公安赶忙说。 这条小路,是连队采购的时候,炊事班的人踏出来的。 是唯一一条能不通过武装防卫戒备森严的大门,直接进入水库施工区域的小路。 只要方高地父子稍微的有一丁点儿良心,或者说,稍微的还残存着一丁点的理智,他们都不会往这儿跑。 但是,从一开始偷炸药,再到躲到小钱村,他俩可以说是自己一步步的,就迈上了死途。 苏向晚找粮食,只是侵害了他们的个人利益,而他们报复宋青山,用的是炸水库,这,侵害的就是国家的利益了。 “俩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吗?”宋青山闭着眼睛呢,给小吕递了一个望远镜。 小吕慌里慌张打开望远镜的盖子,看了半天,说:“方高地的手里拎着个袋子。” “现在,掏枪,瞄准那个袋子,然后听我下令。”宋青山于是再说。 小吕掏了枪,一直盯着正在山路上往前跑的两个人,一会儿,这俩人分开了,但过会儿,俩人又合差到了一起。 他大概有点明白,宋团是想射击方高地,但不想误伤方金换,所以,一直在等一个方高地和方金换俩父子能隔的远一点的时间。他想炸死方高地,但想给大外甥一条活路。 眼看俩人离的远了,宋青山突然下令:“开枪!” 一枪过去,那可是苦味酸和硝酸甘油和成的敏感炸药啊,只听轰的一声,半个山腰都在颤动。 炸药喷过来的热浪,把小吕自己都给推了好远。 小吕一看一阵火光,结结巴巴的说:“宋,宋团,咱是不是把方高地俩父子给……” “金换应该没事吧,他离他爸比较远。”宋青山说。 小吕结结巴巴的摇头:“山路比较滑,就在刚才,方金换滑下去,滑到爆炸点的正中心去了。” 宋青山轻轻嘘了口气,抬头看天。 天上淅淅沥沥的,正在往下落着雨呢。 他揩了一下眼睛,接过小吕手中的枪说:“走吧,回。” 养不教,父子过,宋青山一直以来,自认虽然没时间教化,但是,金换在他心里,跟东海和西岭一样,是他最疼的孩子。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最终能走到这一步。 而究其原因,是为什么呢? 那怕回避,那怕不愿意承认,金换的悲剧和性格,与他母亲对于孩子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第42章 小吃货 苏向晚一家子,已经在水库指挥中心整整一整天了。 小吴是很热情,把俩孩子还专门带进他的宿舍,要安排俩小家伙午睡一下。 但是,俩孩子吃撑了,躺不下去,就只盯着小吴呢,看他还能变出个啥花样儿来。 而小吴呢,对驴蛋还好,一般般,跟狗蛋可谓一见如故,特喜欢这个乖乖的,闷闷的孩子,也是看他挺失望的,突然灵机一动,说:“走,我带你去找个好东西。” 狗蛋于是跟着他出门了,过会儿,蹬蹬蹬的就跑回来了:“妈,我给你看个东西。” “啥?”驴蛋先就站起来了,要看。 狗蛋两只手捂着呢,这会儿慢慢伸开,先捧到苏向晚面前:“小吴哥哥送了我一只鸡。” 因为小宋庄的人不养鸡,苏向晚都好久没有见过鸡了,可爱的小鸡崽子,鹅黄鹅黄的,头上一点冠子,这是一只小公鸡。 “姐,你们村子是不是不让私自养鸡。”苏向红说:“要不,咱就悄悄的给孩子养着?” 小宋庄已经有猪了,鸡当然也要养起来,而且是分家分户的养,这个在苏向晚的心里,是早就有计划的。 不过,事情没干成之前,她暂时不会说而已。 看狗蛋捧着只小鸡崽子那么喜欢的,她说:“那就养吧,但是,你没问问你小吴叔叔,鸡哪来?” 小吴上前就立正:“嫂子,是这样的,我们部队上本来不养鸡,但也不知道是鸡蛋热了还是怎么的,它就自己孵出来了。” 食堂的小伙子们把鸡蛋搁在库房里,有一天里面窜出小鸡来,还把他们吓了一跳呢。 “还有没,你们有多少只鸡,能不能全卖我们?”苏向晚说。 小吴赶忙说:“这有啥卖的,我们没时间养,也正愁着呢,嫂子要,一共七只,全送给您吧。” 狗蛋直接乐疯了:“妈,咱们可以吃七天。” “鸡还小,不能吃。”苏向晚说。 狗蛋才不这么认为呢:“小吴叔叔说,只要我养俩天,它就能长大,所以,过两天我就可以吃了。” 苏向晚还以为驴蛋懂事,会讲点儿道理呢,没想到驴蛋若有所思的说:“两天估计养不大,咱养四天吧,我觉得至少四天才能吃。” 俩孩子围着一只软萌萌的小黄鸡,想想前几天妈妈炖的那只大肥鸡,口水就吧啦吧啦的,往小黄鸡的头上流着呢。 不一会儿,睡了一觉的吱吱也醒来了。 看见地上一只笸子,里面跳着几只软萌萌的小黄鸡,苏向晚觉得,吱吱肯定是爱小动物的一个,却没想到,狗蛋递了一只给吱吱,小丫头圆萌萌的眼睛看了半天,啊的一下,直接就要放嘴里。 这三个小吃货。 晚上到十一点等不来宋青山,小吴就到对面的县委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让苏向晚和几个孩子住下了。 县委的招待所,条件并不算太好,说实话,还有点儿破破烂烂的。 但是,驴蛋和狗蛋从来没有睡过软床啊,那怕床垫子里面只是一层薄薄的稻草,俩孩子也觉得新鲜呢。 “这个小吴叔叔真好,还让咱住宾馆。”狗蛋顿时两眼一亮:“妈,如果宋青山再惹你生气,咱就换小吴叔叔当爸爸。” 苏向晚揪着他的耳朵呢:“小吴叔叔那是看你爸的面子,要没你爸,他会开介绍信让你住宾馆?” 这没有远见的孩子,把几只小鸡就放在招待所里,一排三张的床底下呢。 都快十二点了,不知道睡,过会儿就要翻起来看看:“妈,我的鸡长大了吗?” 苏向晚给他吵的发烦,说:“大了,又肥又大呢。” 狗蛋嗖的一下就窜下床去了,一看小鸡还黄黄嫩嫩的,正在拿两只圆圆的眼睛瞪着自己,吞了口口水,就又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听说宋青山喊自己去医院,苏向晚还挺纳闷儿的。 来的是小吴,通知完之后,把从单位食堂里打来的白馍和小米粥一放,就走了。 狗蛋和驴蛋揭开白馍一看,哇的一声,每个白馍里,都夹着一只煎鸡蛋呢。 他俩去医院的时候,还端着他们的筐子呢,上面盖着盖儿,不时掀起来就得看看,鸡长大了没,能吃了没。 到了卫生院,苏向晚是真没想到,病房里挤了好多人。 就连前两天还像野狗一样四处晃的小金贵都在呢。 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兄弟,就跟俩门神似的,在老太太左右站着呢。 老太太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啊,宋大花在城里给她买了衣服,宋二花又天天在医院给她洗澡,青玉是个管饭的,卫生院的食堂,一天三顿不重样的,给她打饭吃呢。 老太太虽然说,在家里只愿意喝酸拌汤,但是听说医院的米饭不限量,可以多多的加以后,一顿三碗白米饭,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居然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 二女婿赵援山又是卫生院的医生,给老太太调了一间单人病房,老太太一高兴,病都好了一大半,一抹嘴,哎呀,环顾一圈,儿孙都在,那叫一个开心啊。 总得来说,养娃的时候苦,但是,等娃们长大了,自己老了,这时候才发现,没有一个白养的啊。 “既然大家都到了,我给咱们开个小会。”宋青山说。 老太太环顾了一圈,说:“没啊,老三不在,你开的啥会?” </div> </div> 第52节 宋青山特认真的看盯着老太太呢,说:“他现在在我们连队的禁闭室,你暂时是见不着了。” “啥叫个禁闭室,跟医院一样不,有白米饭吃不?”老太太问。 宋青山顿了半天,说:“他是证人,证明方高地父子意欲进行恐怖活动的关键证人,而且还是同谋,方高地已经死了,金换目前还没找到,但是,老三至少得关上几年才能出来。” 顿时,连老大爷这个平常闷哼哼的都差点跳起来:“老大,啥叫个方高地已经死了?” 宋青山说:“你拎开收音机,大概半小时后,应该新闻上就要播报了。” “我的金换,金换呢?”老太太急的直哆嗦,就说。 宋青山不说话,宋庭秀也不说话。还是紧急赶来的宋大花一进门,扑通一下,就跪到她老娘面前了:“娘啊,女儿对不住你!” 解放后,清水县经历过一场文化普及,在此之前,喊妈妈不叫妈,是叫娘,喊爸爸不叫爸,是叫达,所以,像宋青山这帮老派的孩子,小时候喊老太太,都是叫娘的。 宋大花都跪下了,显然,方金换父子一死一失踪,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苏向晚心说,这不是开家庭小会。 宋青山这是想送他老娘上西天吧? 但是,那么大的事情,估计省上,北京都要新闻轮番播报的,在老宋家,这可属于是丑事,宋青山把一群孩子叫来,说这事儿,是为了啥? 一家总共几个孩子,除了方金换之外,全在这儿了。 宋福,还有昨晚才接到城里的金贵,以及方彩旗,驴蛋和狗蛋,小吱吱,就连宋二花家的赵大虎,赵二虎,还有赵三妞,老太太膝下的孙子们,乌泱泱的站了一地。 驴蛋和狗蛋不是现在有几只小鸡了嘛,抽空还得看看,鸡长大了没。 用宋福一直以来的话说,宋青山倒是个好大大。 他从兜里掏了半天,掏了一把大白兔的糖出来,然后就在手心里数着呢。 老太太还得追问啊:“金换啥时候偷的炸药,你是他舅,舅舅是啥,舅舅比爹亲,他小时候可是我养大的,宋青山,你当团长,当大官,不去打鬼子,打日本人,你为啥不救你的大外甥?” 宋青山声音还是很和气的,就说:“妈,你要听我把这个会开完再说话,成不成?” “不成。”老太太说。 “横竖金换已经找不着了,那我就让公安局给老三判十年,你要不愿意听,给他判二十年。” 老太太这下愿意听了,一言不发的,坐下了。 拿着一把糖,宋青山数了数,见有九个孩子,虽然吱吱小,但他也不放过,一人给了一颗糖,就问:“你们该说啥?” 彩旗大了,一颗糖嘛,没当个什么东西,一把就揣起来了,不想说话。 家里父母打架的孩子,确实是不愿意说话的。 宋福向来爱出风头,抢着就说:“这糖,我在我外公家常吃,不新鲜。” 但嘴里说着,他把糖一剥,一口还是塞嘴里去了,呱唧呱唧几口,就咬完了。 二花家的大虎和二虎一个十三,一个十四,也在城里闲晃,没把糖当回事儿,转手交给三妞,就站到后头了。 金贵也没吃,手里攥着呢,倒说了句:“谢谢大伯。” 驴蛋拿了颗糖,因为爸爸头一次让他在大家面前说话,想了会儿,才说:“爸,我不想再叫驴蛋,我想大家叫我东海。”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宋东海,把糖给我,后面站着去。”宋青山说。 轮到狗蛋了,孩子就有点儿结巴,站了半天,看那样子是腿软,想蹲,但又没敢蹲下去,就悄悄的问:“爸,我能把糖给我妈和吱吱分着吃吗?” “可以。”宋青山说。 “谢谢爸爸。”狗蛋说着,抿了抿小嘴巴,转身就原回苏向晚的身边了。 吱吱是把糖纸一剥,自己舔了舔,就又把糖放进了苏向晚的嘴里,不停的,喊着要让她吃呢。 其实不用再说什么,苏向晚一看,也能想得到,宋青山这是想让老太太看看,谁家的孩子更有家教。 果然,宋青山说:“妈,就一颗糖的事儿,你看着,那个孩子做的更好?”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倒是能看出来的:“驴蛋最硬气。” “我叫宋东海。”驴蛋说。 老太太再看了一圈儿,毕竟她的眼睛向来是长歪的,说:“金贵最不错,还知道说谢谢。” 金贵气哼哼的说:“你们全走了,把我一人丢家里,我整天在村里要饭吃,就我大舅愿意给一口,我当然愿意说谢谢。”人情冷暖,可不就在于落难时,谁愿意给一口饭? “那您,从小让孩子们说过谢谢吗?”宋青山反问他老娘。 老太太愣了一下:“我疼谁,我的东西就是给谁的,我不需要他们说谢。” “就是因为你从小就惯惯惯,惯他,惯到最后,才把个孩子惯的敢偷炸药。”宋庭秀忍不住了,吼了一句。 老太太一听不愿意了:“啥叫个我惯的,老二,金换不就偷了点炸药吗?大坝炸了吗,要炸了,你俩兄弟还能在这儿?” “因为没炸,他父子上西天,要炸了,咱全家一起上西天。”宋庭秀吼说。 老太太转身,就跟宋庭秀俩吵起来了:“我这辈子没吃过几天饱饭,把你们养到这样大,就是为了让你们骂我?我省着吃,省着穿,省着喝养大你们,反而成了我的错了?” 老太太捂着脸就哭开了:“养你们的时候,你们咂我奶的时候,咋不说我的错,啊,如今一个个的长大了,能跑了,能自己找食吃了,反过来就嫌弃你老娘了?” 宋青山闷了半天,才说:“你们看看宋福现在的样子,再看看金换,你们要再惯下去,现在的宋福就是将来的金换。我们孝敬您是我们的事儿,但是不论您,还是方苞玉,还是我二姐,大姐,向晚,咱们所有人,都不能惯孩子了。” “妈,咱们没有教育好孩子,我早就知道我错了,但是我没办法,毕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有工作,但是,咱错了,就得认错。”宋大花站了起来,说:“青山做的没错,真的。” 从一开始,金换欺负别人家孩子的时候,他一回又一回出格的时候,要不是宋大花自己生的,她都想把他给掐死。 可是,正所谓有些孩子是来报恩的,也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方金换是她一生的债,这是她抹不去的。 老太太想了半天,才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大花搂过老太太,不停的安慰着呢。 苏向晚在外面听了,颇有几分兔死狐悲式的伤感。 当老太太惯孩子的时候,当她叫嚣着,自己是整个小宋庄第一富的时候,当她从小就让宋福和金换几个往别人家的孩子身上骑的时候,她确实没有想过,自己能把一个大孙子,给惯上西天。 苏向晚现在养着三个呢,一个太耿直,因为性格缺陷将来要丢掉双腿,还有一个会是杀人如麻的反派,而最小的,在她怀里的这个,最后还得给人活埋, 教育孩子是门学问,可惜,太多的父母在为人父母之前,其实就自己都没有学会,该如何去做个合格的父母。 所谓警钟长鸣,也不过如此了。 收音机里,新闻开始播报了。 报纸,给二女婿赵援山买来了。 爆炸现场的照片,登在报纸最显眼的地方,本来宋大花还怕刺激老太太,不敢让她看。 但宋青山坚持,非得要让大家都看看,而且,不但要看,他还叮嘱宋庭秀,一定要一字一句,读给大家听。 收音机里一直在播报,报纸一直在读,老宋家的孩子,大人,所有的人,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一场灾难,也算是一场现场教育,它降临在一个家庭中的时候,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令人无法,但又不得不平静的接受。 不过,好在华夏五千年,人们经历过的灾难太多太多,似乎这个民族的人们,都有一种平静接受一切的本能,老太太也居然没给这消息,给打击死。 虽然自己并没有哑巴,但是,从此刻开始,老太太几乎就不说话了。 宋青山忙完了一摊子的事儿,还得回趟指挥中心。 一回指挥中心,办公桌上就有一个箱子呢,是从省城寄来的。 宋青山打开,左右看着呢,看小吴也不在,尽量装作镇定的,把一本《生理卫生》书小心捧了起来,给上面包了一层书皮,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大字《马克斯恩格思选集》。 他目前啊,准备好好儿的,攻读一下这本书。 不一会儿,刘向前来了:“团长,你托我打听的那个孩子,我们找到了。” 宋青山合上了书:“李承泽?他在哪里?也在咱们清水县?” 刘向前说:“认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同志做干妈,目前啊,生活的很不错!” 第43章 共同话题 “到底是谁?”宋青山说:“不要卖关子,直说。” 刘向前热情洋溢的说:“咱省军区谷师长家的闺女,谷南,她插队到了红旗公社,现在是红旗公社的妇女主任,总之,一个特优秀的大姑娘。” 他还说:“红旗公社离咱近,宋团,我要想追她,你不反对吧?” “谷南?”宋青山想了半天,心中没有印象,就说:“注意纪律,还有,尽量多观察观察,一个大姑娘收养一孩子,这事让人觉得很可疑,毕竟李承泽虽然小,但他身后继承的遗产可不少。” 李师长虽然下放而死,但他身后毕竟还有很多遗产,而他的闺女生前还是个考古学家,光是著作就有很多,在国际上都具有一定的权威,现在虽然说他们家因为路线问题而被问责,但毕竟像房产啊,学术专著啊,那些东西是保值的,那些将来都是属于李承泽的。 总之,宋青山可不想一个女人为了这些东西,而盯上李承泽,对吧。 “领导,我知道了,你甭操心,这事儿啊我替您看着。”刘向前说着,敬了个礼,就走了。 虽然说因为儿子的死而悲痛无比,但是,宋大花还是赶在自己被开除公职之前,把苏向红的入学审请给审批了下来。 丈夫和儿子一死一失踪,她的妇联主任当然也干不下去了。 不过,县里的领导看在宋青山不徇私,不包庇,公开处理紧急事件的情况下,破例,并没有完全开除宋大花,只是把她下调到一个村子里,让她去当妇女主任了。 这对于宋大花来说,总算是万念俱灰之后的一丁点儿希望了。 毕竟她还有个彩旗要养,真没了公职,没了工资,一个妇女怎么养孩子? 苏向红拿到批好的入学审请之后,因为已经开了学,时间紧迫,赶回家拿了两件换洗衣服,直接就回城,报名去了。 红专学校不收学费,也管食宿,每个月还有五块钱的补贴呢。 但是,她们不止学习,还得劳动,一天比外面的工人们可辛苦多了。 饶是这样,苏向红也乐坏了,走的时候还在念叨着,计划着,等自己头一个月的五块钱下来,是给吱吱买凉鞋呢,还是给驴蛋和狗蛋俩买衣服。 宋青山在看到几只小鸡崽子之后,就在墙角搭了个鸡笼子。 不得不说,他的手工活儿是真好,鸡架里面搭上一层架子,鸡在上面活动,鸡粪却会落到下层,而下层呢,铺上一层灰,既能杀菌,又不怕鸡一直呆在笼子里会因为本身的细菌而染上瘟疫,死掉。 上面的盖子还是可以揭开的呢,等太阳出来,把盖子一揭,鸡经常性的晒晒太阳,还会长的更快。 进入68年后,政策渐渐没有原来那么紧了,很多人家都在悄悄养鸡,但是,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鸡笼子,能有宋青山做的这么科学,合理的。 今天,俩孩子头一天去上学,一放学,一个赛一个的跑的快,回家就直奔鸡笼子,要看看,几只小鸡崽子长大了没。 “妈,咱们家的鸡崽子咋一点也没长?”驴蛋一看小鸡还跟昨天一样大,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没有喂它们吃东西?” </div> </div> 第53节 苏向晚也才下班回来,说:“喂了,咋没喂,但鸡至少得长一年才能吃,赶紧做作业去。” “我的作业在课间就全做完了,不需要做作业。”驴蛋理直气壮的说:“就金贵的作业,也是我帮他做的呢。” “金贵自己有手,为啥你要帮他做作业?”苏向晚问。 “是有手,但是,他的手破啦,也不知道谁打的呢。”驴蛋一身正气:“兄弟有难,我不得不帮。” “原来你和金贵不是总打架,现在倒好,他成你兄弟啦?” “现在他加入我和狗蛋,不跟宋福混了,当然是我兄弟。”驴蛋得意洋洋的说:“我们今天一起揍宋福了呢,小家伙,肥肉嘟嘟的,揍起来可真好玩。” “宋福又没惹你们,以后不准再揍他。”苏向晚说。 狗蛋得意洋洋的呢:“父亲英雄儿好汉,父亲软怂儿懒蛋,谁叫他爸坐监狱呢,我们打的就是他。” 狗蛋一看妈妈在摘韭菜,就说:“妈,今天是不是又是大油渣韭菜馅儿的包子,而且还是细面的?” “是,大油渣韭菜馅的包子,但是没你俩吃的,给我墙角站着去。”苏向晚说。 狗蛋怂,乖,一看妈妈生气了,赶忙就站到墙角去了。 驴蛋不愿意啊:“村里的孩子都打宋福呢,这叫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他该受的。” “那万一哪一天,人家也革你的命,你咋办?”苏向晚反问驴蛋。 驴蛋一身正气:“我爸是军人,我妈还是支书,没人会革我的命。” 苏向晚指了指鸡棚子:“看见了没,那个叫资本主义的尾巴,就是你们俩兄弟养的,还准备养来自己吃呢,可见你俩也不是那么的又红又专嘛。” 驴蛋一下就愣住了,对哦,他自己也悄悄养着鸡呢,要说批谁,他自己也不该批? “去,给我站墙角反思去。”苏向晚说:“认识到错误之前,不准吃饭。” 现在的政策,事实上很多和人性都是相悖的,那么,人不能违反政策,可人又有私欲,苏向晚自己还在替村民们争福利,争粮食,想让大家填饱肚子,这时候你那又红又专的那一套教孩子,肯定不行。 但是,教他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行。 那怎么办呢,狗蛋其实对于很多东西是看的很透彻的,不用太操心。 像驴蛋这样的孩子,那就让他自己悟吧,他总得改掉自己的耿直,对吧。 宋青山今天一回来,先抱小吱吱,再一进厨房,乐了:“又是韭菜馅儿的大包子,这个我喜欢吃。” 苏向晚就问:“老三判了几年,金换找着了吗?” 宋青山说:“老三的案子还没判下来,大概三到五年吧,现在的法律,对于路线问题而犯错的人苛刻,但对于社会治安造成影响的人,判的还是太轻,太轻。” 热腾腾的包子出锅了,苏向晚才说:“那金换呢,怎么样,找着人了吗?” “还没有。”宋青山说。 苏向晚顿时就掐了他一把:“一点能耐都没有,就这,你还当团长呢。” 俩孩子还在墙角站着呢,驴民看他爸在往院子里支桌子,就喊开了:“爸,爸。” 宋青山看了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进门了:“俩孩子犯了啥错,你要让他俩站墙根?” 苏向晚看驴蛋呢:“自己说,错在哪儿?” 驴蛋说:“不该打宋福。” “不对,再想。”苏向晚说。 驴蛋本来是个耿直的脑子,哪想得到啊,站在那儿,脑子都停滞了。 这时候,宋青山和苏向晚把包子端到院子里,都开始吃了,边吃,苏向晚就把驴蛋今天说的话,做的事,全给宋青山汇报了一遍。 看着爸爸妈妈带着小吱吱,一起坐在院子里吃大包子,还有醋呢,酸酸的,最是狗蛋和驴蛋喜欢的味道,俩人一起吞着唾沫呢。 就在这时,赵国栋进来了,见俩儿子在墙角站着,宋青山俩夫妻坐着吃饭呢,他还挺有点不好意思:“苏支书,怎么让孩子们站着,你们俩口子倒是吃上饭了?” “赵叔叔。”狗蛋又开始他那撒娇的一套了。 赵国栋说:“给我个面子,不要罚站了,让孩子们吃饭吧。” 苏向晚得给村长面子,就说:“快过来吃吧。” 驴蛋和狗蛋顿时一喜,立刻就扑到了饭盆子前,伸手,就想抓包子。 给苏向晚手指着呢,俩孩子一看自己脏乎乎的小爪子,赶紧跑去打水,洗手去了。 “眼看就要六月了,咱们的冬麦要收割了。”赵国栋说:“保守估计,亩产应该在千斤以上,这个在历史上都没有过,真要能达到亩产千斤,我准备叫记者们来报道这件事情。” 对于麦子的产量,苏向晚可以说是在意料这内,所以,她说:“你是管生产的,让社员们抓紧抢收,到时候咱统计一下,看究竟能不能达到亩产千斤。” 赵国栋转身,就来握宋青山的手:“这得多谢宋团,给了咱们那么多的肥料,要不是那些肥料,咱们的产量根本提不上去。” 宋青山他们的生物研料,只是他们军工厂的一个研究方向,估计明年才能实现量产了,小宋庄可谓是他们的实验田,这个实验田的成功,等于是他们向上面批要资金,扩大生产的最好契机。 不过,这个宋青山是不会说的。 赵国栋又说:“但是,麦穗太重,我们试着割了几把,麦粒子哗啦啦的往下掉呢,宋团,这事儿咱们该怎么解决?” 宋青山就问苏向晚:“怎么办?”简易器械,一直是她在画的。 苏向晚笑着说:“赵干部,你先回吧,这事儿我晚上问咱们宋团,成吗?” 赵国栋摸了摸狗蛋的脑袋,悄悄给了他一只小哨子,说:“行,明天宋团有了结果,咱们再一起商量。” 等赵国栋一走,狗蛋嘘的一声,哨子就吹响起来了:“赵国栋是我亲叔叔。”不敢叫爸爸,总可以叫叔叔吧。 驴蛋看爸爸盯着自己呢,没敢动。 宋青山揉过他的脑袋,说:“宋东海,爸不是说你打人不对,如果别人欺负了你,该伸拳头就该伸拳头,但是,批斗别人,那怕是个孩子,那都是不对的。” “为什么啊爸爸?”驴蛋就纳闷了:“咱不是又红又专吗?” “人无完人,这世界上没有真正又红又专的人,就连爸爸也不是,所以以后见了革命的事儿,站远点儿,多思考思考,明白吗?”驴蛋的拳头够硬,他现在缺的,是思考,是冷静分析问题的能力。 驴蛋摸了会儿脑袋,跳起来,去抢狗蛋的小哨子去了。 俩孩子抢着个哨子,叨着大包子,一前一后的,就从院子里跑出去了。 “你说你上辈子是干啥的?”宋青山端着包子进了厨房,就问。 苏向晚正在给吱吱喂粥呢,头也不抬:“世界五百强的重工企业的hr,也叫人力资源,就是专门帮公司物色人手的。” “那你怎么会懂得追肥?”宋青山于是又问。 苏向晚说:“我有个舅舅,专门就是搞生物工程的,所以我懂一点。” “那收麦子的时候怎么办?”宋青山说。 苏向晚盯着他呢:“洗碗啊,你洗碗,我给吱吱喂完了饭,我画机器的样子,到时候你拿到你们水库上的车间里去焊,焊出来不就得了?” 宋青山顿时笑了:“你这是在求我办事儿,你但凡求我的时候,你不是该……自己动。” 却原来,他问了一溜子,就是要接这句呢。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我是在求你,我能自己动,不止自己动,我有一百种姿势能给你解锁,但是,你处理金换的方式并没有让我满意啊,你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人呢。” “什么姿势?” “你以为床上就只有俯卧撑?”苏向晚低声说:“光自己动就有一百种姿势,是你少见多怪。” 她声音小,就跟刚搬新家那天晚上的哭声似的。 宋青山的两只瞳仁突然就聚焦到一起了。 苏向晚觉得他快要炸了。 不过,金换不死,就肯定还会出来继续作死,在那之前,她就继续冷着宋青山吧,直到她满意的那一天。 驴蛋和狗蛋俩在外面,见熊蛋在地里挖蚯蚓,就说:“咦,你咋还挖蚯蚓呢,咱现在不是有粮食吃了吗,为啥还要挖蚯蚓?” 村里的孩子们,现在因为一个可以大家一起揍的宋福,可谓是空前的团结。 熊蛋悄声说:“你们懂啥啊,我家养着鸡呢,这是给鸡吃的。” 驴蛋和狗蛋的眼睛顿时亮了:“鸡吃了能长?” “能,长的特快。”熊蛋说。 顿时,几个孩子撅着屁股,就开始一起挖蚯蚓了。 这天晚上,狗蛋和驴蛋总共挖了十几只蚯蚓出来,差点没把几只小鸡给吃的撑死。 宋青山一直以来,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绘图本领,没想到苏向晚的绘图手法比他厉害得多。尤其是现在屋子多了,桌子一撑开,她只需要一把直尺,就给他把自己所需要的工具绘出来了。 “厉害,你是真厉害,话说,侯清华一直想要一个副手呢,你就不愿意去给他当下手?”宋青山于是又说。 苏向晚挑了挑眉:“候清华是肺结核吧,你身体好,估计传染不了,我才不要去呢,我怕他给我传染肺结核。” “你连这都知道?”宋青山又惊讶了:“苏向晚,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你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苏向晚特得意的说:“家事国事天下事,随便问。” “那东海和西岭呢,他们将来会怎么样,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吧?”宋青山突然就说:“他们将来会怎么样?”他现在信她,什么都信。 她说过,吱吱将来要跟个毒贩子,还要叫人活埋。 宋青山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难过了很久。 每次看见闺女,心里都特不是滋味儿。 苏向晚顿了半天,说:“都不太好,但是,既然有我在,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所以,你放心吧。” 她不能告诉宋青山狗蛋会做贼,她怕他心里会因此对狗蛋产生偏见,总之,事到跟前再说吧。 “对了,那我们国家还会再开战吗,比如说和苏联,和台湾。”宋青山又问说。 苏向晚说:“会,但至少在十年后,现在你应该还不需要太操心。” 宋青山又深吸了口气:“我们虽然是工程兵,但是并没有放弃过训练,早晚我得上战场,你说十年后才开战,也太不让人痛快了,这十年,难道就让老蒋好好儿的在台湾呆着。” “你没事吧,你以为是要打台湾?”苏向晚说。 宋青山想当然了:“到时候我会第一个请战,打上岛去。” 简直傻的可爱。 傻的让苏向晚想团他的头,如果不是他个头太高的话。 “好吧,收复台湾那是大事,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最重要,赶紧的,把俩孩子的床给咱扫一扫,喊他俩洗脚,刷牙去,这是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儿。” 俩孩子还在院子里,给小鸡崽子强迫着,喂蚯蚓呢,也不怕把鸡给撑死。 </div> </div> 第54节 宋青山到底当兵的,行动力一流,立刻赶着俩孩子就上床睡觉去了。 这边,苏向晚和吱吱,还有宋青山仨人是挤一张床的。 宋青山捧着一本《马列》看的可认真了,看了半天,不是见苏向晚快睡着了嘛,就说:“虽然我们没有找到金换的人,但是,有残缺的尸块能证明那是他的身体,他应该是落到水库里了。” 给炸飞,然后炸掉进水库里了,那等于是尸骨无存了啊。 苏向晚果然一下就清醒了:“这么惨烈?” 宋青山说:“法律是有空子的,更何况,现在的公检法,只有公安存有一丁点最后的尊严,检察院和法院是不复存在的。你可能不知道金换干过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尤其是在江西的时候,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我所做的事情,可能失为人父,为人亲之职,但是,向晚,咱们好好教育孩子,不要让他们走上歪途,否则的话,就算他们能钻法律的空子,也钻不过我的空子。” 好吧,这确实是原书中,那个比锅底还黑,心思深不见底的宋青山。 而方金换在游历的这半年中,确实手上人命累累,当然,那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再见天日的。 也许是时代的悲剧,也许是个人的性格问题,方金换在书中是死于狗蛋之手,但现在,他死在自己的手里了。 苏向晚估计宋青山也很伤心,就不多问了。 宋青山看苏向晚都要睡着了,突然又说:“我最近写了一首诗,你要不要听?” 苏向晚猛的,就把眼睛给睁开了:“你还会写诗?” 宋青山一本正经:“来,我读给你听。” 既然小吕跟他爱人因为诗而有了共同的话题,那他也试试,读首诗,看苏向晚爱不爱听呢? 第44章 死亡凝视 宋青山于是把吴公安的诗给读了一遍。 “打油诗?”苏向晚听完,笑的差点没喘过气来:“你这分明就是一首打油诗。” 然后,苏向晚就收到了,来自于宋青山的,死亡凝视。 不对,应该是给予吴公安的,死亡凝视。 赶在收麦子之前,宋青山的简单机械送回来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给现在大家用的镰刀加了一个手柄,然后,又在下面加了一个铁做的大铲子,这样,大家收麦子的时候,就不必蹲在地上,或者是弯腰了,直接站着就可以收麦子。 六月火红的阳光啊,一照,麦粒争相脱壳而出,但是,因为镰刀下面有一个大铲,麦粒不会掉到地里面捡不出来,会直接掉到铲子里头。 就跟拖拉机架着的犁一样,这种简易的,但是又机械化的劳具,大大提高了收割率,原本社员们一天割一亩地就是极限了,现在一天一个社员至少要割两亩地的麦子。 别的支队的社员们还在地里辛勤劳动的时候,小宋庄的社员们早早的收完了麦子,由拖拉机一拉,已经全收到麦场里了。 林书红做为大队书记,原来不怎么能看得上苏向晚的工作,直到麦子丰收的时候,才真正重视起她这个支书来。 不但自己重视,他还带着各个支队的支队长,到小宋庄来学习,参观,想把整个大队的产量给搞上去。 对此,苏向晚也不藏私,把肥料的配方全交给林书红,就连农具的模子图纸,一块儿交给了他。 今年来不及了,但明年,整个大队都可以照着小宋庄的模式来进行量产,对吧。 林书红开心的什么似的,号召村支书们学习完了,还一力推选苏向晚,帮她报名,让她参加新兴乡文化选传员的选拨。 要知道,文化宣传员可就彻底不需要下地了,而且吧,一月跟工人一样,有十八块钱的工资呢。 苏向晚要是真的当选,可就正式的迈入工薪阶层了,那意义可是划时代的啊。 不过,这天小金贵来蹭饭的时候,就很不高兴,一直尾随着苏向晚转来转去呢。 驴蛋和狗蛋吧,虽然把他当兄弟,但没有到可以一起分享妈妈的爱,以及,天天接受他蹭饭的程度,对吧。 驴蛋就特好心好意的说:“金贵,原来你在我家蹭饭是因为老房没人,现在你妈回来了,你也该回你家吃饭了吧?” 金贵答的干脆着呢:“我三妈丢下小宋福悄悄跑了,我奶天天哭,我妈也天天在哭,家里现在是我外公在做饭,做的又不好吃,我才不回去呢,我就要在你家蹭饭。” 苏向晚就好奇了:“你奶哭是因为她的宝贝大外甥没了,你妈为啥哭?” 金贵悄眯眯的说:“大舅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妈想跟那个王占风结婚,但是王占风悄悄的跑啦。” “你妈是不是还又呕又吐的?苏向晚问。 金贵点头如捣蒜:“可不,吐的特别厉害。” 还用说吗,宋青玉这是怀上了。 而老太太呢,自从听说金换死了以后,就彻底哑巴了。 她总是痴痴望着窗外,眼睛都快看瞎了。 说实话,要宋青山把方金换抓起来公审,老太太都不会如此痛彻心肺,她还会说,老大和老二都在当官,为啥不帮帮大外甥,肯定是他俩的错。 但是,照新闻来说,方金换自己偷炸药,又在两个舅舅围捕的时候,自己悄悄跑上大坝,最后,是不知道怎么自己引燃了炸药,然后把自己给炸了个粉身碎骨的。 一步一步,那路可全是自己走的啊。 这在老太太的心里,就成过不去的坎儿了。 她没法怪怨任何人,就只能不停的责怪自己,越想,越发现是自己把孩子给教坏了。 这就跟钝刀子割肉似的,一次割不利,还时时的疼着。 当然了,方苞玉听说宋老三入狱以后,悄悄儿的就跑了,宋青玉又悄悄怀上了身孕,全家子现在静悄悄的,任人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呢。 这就是老宋家人的出息,在自已家的人跟前耀武扬威的,被外人欺负了,却悄悄的夹着,只当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似的。 大清早的,苏向晚在大路边就把宋青玉给拦住了,见她包着头巾,就问:“青玉,你不在村里劳动,这是想去干啥?” “大嫂,我跟赵国栋请过假的,我有点事儿要进城,你就甭问了。”宋青玉说。 “怀上了,想跑县卫生院打掉去?”苏向晚反问。 宋青玉愣了一下,眼圈儿就红了:“大嫂,这跟你没关系吧,反正我这辈子又不嫁人了,我就只守着我金贵。” 金换没死的时候,青玉都没把金贵的教育当回事儿过,直到金换没了,报纸上一天天的说着,宋大花整天以泪洗面,就连原来整天只是想着新衣服,新口红的方彩旗最近都瘦了两大圈,连门都不敢出了,整天在家窝着。 宋青玉才发现,相比于给自己找个对象,似乎对金贵的教育更重要。 而这时候,前阵子跟她鬼混的那个知青王占风又跑了,她居然也没想着追人,悄悄的准备把这事儿闷下来,然后把孩子一打,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呢。 “当初,老房举报我们不该住劳改点,就是王占风教你的吧?”苏向晚反问宋青玉。 宋青玉咬了咬牙,却也点了点头,但同时说:“大嫂,那事儿跟我没关系,是王占风和方苞玉几个和伙儿干的。” “你甭跟我说那些,你就告诉我,王占风去哪了?”苏向晚反问。 宋青玉说:“我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了,至少问他要几个钱买营养品吧。” 说着,她就急匆匆的走了。 当然了,宋二花的丈夫赵援山就在县卫生院,宋青玉不过去打个胎而已,那都不算太大的事情。 不过,苏向晚可没打算放过那个王占风。 那明显就是个老油子的知青,专门在农村祸害小姑娘,小媳妇儿的。 苏向晚还以为,找他要花点儿时间呢。 没想到晚上宋青山回来的时候她一提,第二天傍晚,宋青山就说自己找着人了。 “不错啊宋团,你从哪儿把他给找着的?”苏向晚就问。 宋青山说:“在我们大坝外面鬼鬼祟祟的游荡呢,据刘向党说,他最近加入了红旗公社,而红旗公社离我们大坝特别近,当时我就给抓起来,关禁闭室了。不过,你说他真让青玉怀上了?” 苏向晚说:“问你妹吧。” 宋青山也知道,苏向晚对于老房的人,向来全无好感的,就说:“行了,你甭管了,这事儿我来处理就行了。” “不行,你得把他给我带回来。”苏向晚说。 宋青山就愣住了:“你这是,想替青玉出头?” 苏向晚直接就笑了:“宋青玉原来对我什么样子,我又何至于替她出头?只不过,我还是小宋庄的村支书呢,身为村支书,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给人欺负了,这事儿我不能不管。” “那你准备怎么管?”宋青山问。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这事儿吧,估计还得你先把王占风给揍上一顿,揍服了才行。” 老房里,老太太听说跑掉的王占风又给抓回来之后,顿时也振奋了不少。 不过她觉得吧,当初她和青玉几个那么苛待过苏向晚,苏向晚肯定是要把青玉的事情传扬的人尽皆知,让整个老宋家都丢脸。 但是,老太太哑巴了呀,她又说不出话来,她就急的啊,拄着个棍子,在麦场上乱转呢。 而村子里呢,还有好几个知道王占风和宋青玉俩关系的,听说王占风给抓回来了,也是翘首以待的等着呢,估计苏向晚得开个批斗大会,然后把自己的小姑子宋青玉也给批上一回。 没想到,傍晚大家全坐到大麦场上,等着看宣扬,看批斗的时候,就见王占风穿着小花棉袄,脸上还抹着两点红,头上包着个花头巾,就从台子后面转出来了。 他边走,还边在看后面呢。 当然,后面有宋青山的拳头啊,叫他不得不往前走。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我王占风恰好就是那朵花,因为农村穷又苦,国家给咱们派了知青来,知青有好也有坏,而我恰恰就碰上了个坏知青……” 台下的人全都笑的要乐死了,宋建国还高声吼着问呢:“坏知青长啥样儿?” 王占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看宋青山背着双手,熊瞎子似的在后面站着呢,哭丧着脸说:“好知青天天去劳动,坏知青天天睡懒觉。好知青只愿意帮大娘,坏知青整天凑着小媳妇儿。” 台下的人直接笑死了:“王占风,你说的可不就是你自己吗?” “坏知青嘴巴油又甜,手脚它也不干净,万一害我犯错误,对不起爹和娘,我更对不起党。”王占风哭哭啼啼的,又委屈,简直跟个小媳妇一模一样。 村里有几个小媳妇儿,王占风就勾搭过几个,只不过人家都不愿意理他,就宋青玉理了他而已。 台子上他还在连念边唱呢,台下的社员们早都扔不住,脱了臭鞋子就往台子上飞了。 当然,现在的社员们还很愚昧,你给他们讲大道理,他们是听不来的。 这样来个顺口溜,再让王占风活灵活现的演一下,不伤及村子里女社员们的名声,大家会声一笑,紧接着,孩子们已经学着王占风的口气就唱开了。 这么一首打油诗,你还甭说,真要流传开来,得挽救不少会给坏知青勾搭的,妇女同志呢。 等王占风唱完了,当然就由民兵们把他给押下去了,村里有劳改点,红星公社还有专门的劳改队,像他这种人,身为知青而偷偷逃跑,躲避劳动,两年的劳改是少不了的。 今天还要开个大会,也是苏向晚一直以来,酝酿了很久的一个会,所以,把王占风押下去以后,她就上台子了。 宋青山不知道妻子在村子里影响力究竟有多大,没敢走,特地从台子后面转了出来,就在前面站着呢。 毕竟他现在是个团长,有他镇场子,一般来说,哪怕有反对的声音,大家也不敢发出来。 </div> </div> 第55节 而今天呢,大家讨论的议题,则是很多人反应,说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悄悄养鸡养鸭,关于这事儿,他们当然想听听领导的看法。 原本吧,苏向晚虽然是个村支书,但是一般该出风头的事儿,都是让赵国栋去的,自己不发言。 不过,养鸡养鸭虽然是小事,但是,它触及到了苏向晚的切身利益啊。 所以,她专门上了台子,就说:“政策里是说,一切归国有,一切是公产,但是,生产还是要以村社,以及小组的形式来展开,那么,我们家家结成一个生产小组,到时候产生出效益来,归集体一半不就行了?有人说咱们私底下养殖就是违反政策,这个是不对的,只要咱们把一家一户定成一个小生产组,咱们私底下不论养鸡还是养猪,就都是合法,合政策的。但是,出了小宋庄,你们可不能说咱们是家里养,得说,是小的生产组在养,明白吗?” “政策真的是这么讲的?”孙淑芬有点不相信。 苏向晚笃定的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吃透政策而已,要真说政策,它确实就是这么讲的。” 村民们一个看着一个,不由的心中惊叹啊,心说,支书这话说的好,一家一个生产组,看似还是组,但其实吧,生产了多少,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这样,家家户户不就能有点余粮,能有个小金库了,这种私底下悄悄发闷财的事情,又有谁愿意往外说。 赵国栋站在远处,抱臂一直看着呢。 事实上,他在小宋庄的锻炼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他将进入县委常委班子。 而他父亲呢,一直在全省物色一个,能和他一起把清水县的政务工作给搞起来的得力人选,这个人吧,得从基层选拨,并且还得是个女同志,毕竟不论时局再怎么乱,政府的职能部门不能松懈,生产一定要搞上去。 而一个女县委常委,又是一个县不可或缺的。 现在省上最热门的,是一个叫做谷南的,正在红旗公社当妇女主任的女同志。 不出意外的话,将由她和赵国栋搭班子,做清水县下一届的行政事务。 但是,赵国栋觉得,不论那个谷南有多么的出色,在他这儿,他仍然会选择苏向晚搭班子。 因为这个女同志,不论于行政工作,还是政务工作上,都实在是太雷利风行,太擅长于解决工作事务了。 所以,今天晚上回到宿舍,赵国栋立即就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把苏向晚工作中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然后,在信尾他提了一句:在我看来,县一级的生产工作,非苏向晚而不能胜任。县委常委要真的需要一个女常委,那就非她莫数。 宋青山还回了趟老房,你还甭说,因为今天苏向晚没把宋青玉的事情当着大家伙的面提出来,而且还狠狠整治了那个王占风,老太太可算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怕啊,毕竟现在苏向晚在村子里,那是说一不二的村支书。 老太太是真怕她要给自己,要给青玉穿小鞋,为着这个,只能是装着怂,怕要引起苏向晚的注意。 家里,苏向晚都睡下了,就听见男人进门的声音。 坐到床边,宋青山郑重其事的说:“诗歌那一茬子咱们就不提了,永远也不准再提,我今天有个更好的东西要给你。” 苏向晚看他一直提着个行李包呢,顿时眼前一亮:“啥好东西?” 要知道,上辈子苏向晚最大的爱好,就是有人送礼物给自己。 人不嫌礼少嘛,这是人之常情。 宋青山从包里翻出个东西来:“我专门托侯清跃买的,咋样,漂亮吧?” 一件布拉吉,也叫连衣裙,颜色倒是很漂亮,是苏向晚最喜欢的,白底,黑点子,但是,等宋青山把连衣裙给展开,苏向晚的笑容就渐渐凝固了:“这是个被套吧?” “你想要的布拉吉,而且,你不是喜欢最大的?”宋青山一本正经,脱了衣服,伸展着自己的肌肉呢,不止肌肉诱人,他是板寸头,面貌刚毅,两条腿笔直,身姿一板一眼,脱衣服都跟机器似的,标准的军人。 “这件大吧,最大码。” 侯清跃,那可是侯清华的妹妹啊。 也是一直以来,那个女人都是对宋青山心存着爱慕的,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苏向晚捧过裙子,说:“宋青山,侯清跃有没有来信问你,粮食够不够吃?” “问了,她还说,要不够,她给咱寄一点。”宋青山说。 “粮食就不用了,要她愿意,让她给我多带几盒上海化妆品厂生产的百雀羚吧。”苏向晚笑着说。 “我和侯清跃同志保持书信往来,你不会生气吧?”宋青山在这方面显然非常自觉,怕自己跟个女同志有书信往来,家属要生气。 苏向晚大度着呢:“不会,怎么会呢,百雀羚是一样,将来我有什么要的好东西,还得麻烦侯大姐呢,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儿。” 宋青山这个棒槌,居然让他的红颜知已给她带裙子,还要了个最大的码。 估计在侯清跃的心里,她是整个共和国最胖的胖子吧。 不错,苏向晚心说:我上辈子一直就是因为太优秀而让别的女同志们倍受打击,这下倒好,等将来侯清跃见了我,她得经受多大的打击啊。 我这么美,又这么优秀,还这么年青,这么瘦。 不过,宋青山还没准备结束今天的卧谈会呢。 本着送样东西讨好一下家属,就必须提点要求的原则,他说:“那孩子真叫李承泽,据说是拜了个干妈,但我听来听去,都觉得他那个干妈不怎么样,你能不能至少去看看他?” 李承泽? 不真是将来要拱吱吱的那头坏野猪? 苏向晚猛的一下就翻坐起来了:“你准备让我现在就提着棍子去,把他给抽死。” 于是,再度的,她又收到了来自宋青山的,死亡凝视。 第45章 野猪崽子 “他现在是不是在四处讨饭?”苏向晚说。 宋青山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你都知道?” 苏向晚心说,我能不知道吗? 李承泽,最开始是在云南的,但是,在他爷爷和他妈妈都死了之后,听妈妈说自己在清水县还有俩干舅舅,扒火车,就跑到清水县城来了。 据书中所说,他应该是半路发现盗窃更适合自己,然后加入了盗窃团伙,开始了他的盗窃生涯。 他生父是清海有名的十八家土司之一,在海西就有好几处山头,全是矿产,李师长的祖上又是跟着孙殿英盗过斗的,家产就甭提了,而他妈呢,考古学家,更甭提多厉害了。 按原书,他不是玩打打杀杀的,自己画汇款单,能在现在这个年月从银行往外倒钱,还能自己手绘钱币粮票,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总之,人家属于是教科书级别的犯罪。 后来,有一个原本他外祖父的老部下,早知他身价不菲之后,想霸占他家的家产,他无奈之下跑到云南边境上,带着吱吱就走上了犯罪违法的道路。 这大概就是李承泽的全部人生经历了。 “确实在咱们清水县城,据说,是跟一个叫谷南的女同志在一起,在红旗公社一起下放劳动。”宋青山说。 谷南,苏向晚于书中,是有印象的。 师级干部家的女儿,从小就特别优秀,跟赵国栋一样,属于被重点培养的那一类人。 准确的说,也叫做党的‘接班人’。 她在将来,应该是跟赵国栋俩搭班子,要一直从清水县干到市一级,再到省上的女干部啊,她怎么会跟李承泽扯上干系? 这就不是原书中的剧情了,苏向晚怎么觉得那么怪。 “所以,李承泽已经来了,小苏,这样,我给你打个欠条,但咱们把那俩样东西交给那孩子,好不好?”宋青山说。 苏向晚翻了个白眼:“不好,不给。” “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就算我欠你的钱,把东西给他,成吗?”宋青山说。 苏向晚觉得这男人是不是傻啊:“你知不知道,那两块玉将来价值在千万以上?” 宋青山对于钱是没有概念的:“那我就给你打上千万的欠条,我拿这辈子给你还,总成了吧?” 直男癌,标准直男癌啊。 苏向晚侧瞄着宋青山:“你能值多少钱?” 宋青山说:“你不懂,不论珍宝岛还是台湾,只要一旦开战,我肯定是先谴部队,因为我的工作无人能够替代,只要我死了,荣誉,抚恤金,那全是你的。” 要他真死了,她能拿两次抚恤金。 见苏向晚无动于衷,他又说:“我这个人属于党,属于国家,因为是党和国家培养了我,但我一切的荣誉有你,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 共和国的军人,苏向晚心说,又耿直,又可爱,可爱的让人想撸。 但又耿直的,让人恨不能打死他。 “东西呢,我是肯定会交到博物馆的,明白吗,因为那两样东西要给了别人,都会流出国门,我不会任由它们流出国门的。但是,你说那位谷南带着他,我倒想见见谷南,等我见过谷南,咱们再决定别的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头一回听到博物馆这一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才觉得,妻子跟原来,是真的不一样了。 不过,怎么看,她都是她。 想这些脑壳痛,他也就不想了。 一大早,狗蛋和驴蛋俩又在看他们的小鸡崽子呢。 “妈,它们一天一个样子啊。”驴蛋特认真的,捧着一只小鸡在撸毛毛:“我都等不及吃它了啊。” “它那么可爱,为什么你就那么想吃它?”苏向晚说。 驴蛋把小鸡崽子往窝里一扔,说的理直气壮的:“因为它生来,就该是我吃的,就跟咱村的野猪崽子一样,都该被我们吃掉。” 狗蛋相对心要更软一点:“妈,我吃之前会跟它告别的。” 今天是周末。 苏向晚虽然计划着要去看看谷南那个女同志,但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件要紧的事儿,就是驴蛋想学功夫那事儿,一直以来因为忙,她还没抽到空儿办呢。 苏向晚问驴蛋:“妈就问你,前阵子你还天天追着我,说要找老牲头学功夫呢,最近咋回事,拳也不练了,人也不追了?“ 驴蛋对此,可不认同:“我天天都在练沙袋,不过是你自己在上班,不知道而已。“ 苏向晚指着沙袋说:“那你就在我身上练两拳,我看看你的力道足不足。” 驴蛋一副大人模样:“打别人可以,你是我妈,咋能打呢?” “没事,就你那点小拳头,真不能把我怎么样,来吧。”苏向晚特大方的,就说:“往肚子上打,不要惜力气,你肯定着得住。” 驴蛋两只拳头一并:“那我可打了哦。” 苏向晚说:“打吧。” 她还屏着息防着呢,驴蛋一拳头捣过来,直接捣的她蹲在地上,半天差点没能起得来。 “妈,你没事吧?”驴蛋也给吓坏了,不停的给她揉着肚子呢:“妈,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竖起了大拇指来:“不错,继续练。” </div> </div> 第57节 狗蛋现在还挺有点江湖气儿,就打听上了:“谁偷了东西啊,偷了谁的东西?”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走走走,赶紧走。”保安不耐烦的说。 狗蛋哼的一声:“叔叔,你这样对待小朋友是不对的,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我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你应该要像对待大人一样尊重我。我叫宋西岭,你最好记住。” 说着,狗蛋还给保安敬了个礼:“我很快就是少先队员啦,我先给你敬个礼吧。” 保安咦的一声就站起来了:“这孩子倒是挺大方,宋西岭,好,我记住你了。我也给你敬个礼吧。”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了。 狗蛋的努力让他得到了保安的尊重,虽然只是点细微的小变化,但这在狗蛋来说,那是了不得的事情。 保安见苏向晚提着大包小包,估计是周末来看学生的,专门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就跟苏向晚讲开了。 听保安提起,苏向晚才知道,却原来,并不是学生偷了学生,而是有个学生,偷了外面的人的东西,现在公安局的人正在搜查她的宿舍呢。 “是个女孩子吗,她叫什么名字?”苏向晚隐隐的,竟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苏向红原本周末是该回小宋庄的,没回去,会不会偷东西的就是苏向红? 果然,保安说:“听说那个姑娘叫苏向红,昨天下午她去红旗公社劳动的时候,偷了人家妇联主任的钱包。” 苏向晚瞬时脑子里就一个炸花:“那个妇女主任,是不是叫谷南?” 保安这下摇头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恰好在这时候,宋庭秀在前面走着呢,苏向红跟在后头,小脸憋的通红的,就从学校里出来了。 保安还在跟苏向晚说呢:“就这姑娘,你说说,进红专学校管吃管住,她的手咋就那么不干净,咋就想到要偷人家的东西呢。” 苏向晚高声说:“这是我妹。” 保安啊的一声,嘴巴长了老大。 “我宋西岭从来不偷人家的东西,我小姨也不偷。”狗蛋声音特高,一字一顿的说。 “姐,你咋来了?”苏向红一看见苏向晚,眼圈儿就红了:“我们昨天下乡劳动,我跟一个女同志一块儿劳动的,但我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兜里有她的钱包,晚上我们又出不去,今天一早我刚准备去趟红旗公社,给她还钱包呢,结果她就报案了。” 宋庭秀好像苏向晚几回见他,就总是红着脸的。 他说:“对方也不是不能协调,那位小谷同志还在公安局等着呢,咱们去跟她解释清楚就完了,这不是多大的事情。” 这时候,红专学校的门上已经围了很多学生了。 苏向晚一看人多,索性高声说:“宋庭秀,究竟是偷了还是没偷,这事儿总该有个论断吧,什么叫协调一下,解释清楚,我们不接受这种情况下的协调和解释。” 宋庭秀回头看了看苏向红,自己也脸红的厉害:“但是大嫂,钱包确实是在你家向红的手里。” “我现在不跟你说这个,你去把那个小谷同志给我叫来,在这儿断案子。”苏向晚说。 苏向红赶忙说:“姐,还是去公安局吧,要是在这儿断案子,全校的人都会知道我偷东西的。” “偷东西这种事情,那是瞒就能瞒得过去的吗?”苏向晚劝苏向红呢:“你要知道,这种事情,公开断,你还能洗涮冤屈,要这样不明不白的,那怕最终私底下合解,全校的学生也要笑话你是个小偷。” 宋庭秀想了想,也说:“既然向红坚信自己没偷,那就在你们学校断吧,我去吧那位小谷同志给喊来,你们在这儿等着。” 苏向晚就纳闷了:“庭秀,你在公安局可是副局长,你们公安局虽然说现在人少,办案的公安人员也有几个吧,咋你一个副局长来处理这种事情?” 宋庭秀一听,脸愈发的红了,往前走的时候慌张没看路,砰的一声,撞在一颗树上。 这下倒好,站在门口围观的学生,还有被诬陷偷了钱包的苏向红,所有人都在笑呢。 宋庭秀红着脸,一路小跑。 进了红专学校,谷校长也在呢,还在跟苏向晚解释:“昨天晚上吧,向红就跟我说自己包里多了个钱包,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直接报案了。” 她说着,端来了茶,见几个孩子渴的厉害,想起自己抽屉里有半包红糖,遂拿出来,一块块的敲开,给仨孩子,一人冲了一杯。 这边,宋庭秀进了公安局,就问办公室里的小吴呢:“有一位姓谷的女同志,就是报案的那个,怎么,她不在吗?” 小吴说:“中午就走了,怎么了?” 宋庭秀颇有点气恼的说:“这人怎么这样,她不是说苏向红偷了自己钱包,来报案的吗,现在钱包我帮她找回来了,她怎么能自己走掉?” 小吴也说:“那位女同志还带着个孩子,俩人挺奇怪,本来在公安局坐着呢,但是,你大嫂进来以后,那个小谷就悄悄的溜出去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谷南的钱包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就只有两张两块钱的粮票,还有五张一块钱的人民币,就这点东西,按理来说也不够苏向红偷的,是吧。 宋庭秀回了趟公安局,没找着人,就又往红专学校去了。 “失主自己跑到公安局报了案,最后却自己回红旗公社了,钱也不要了?”苏向晚一听这话就笑了:“宋庭秀,你觉得这事儿它合理吗?” “不合理,要不,我去一趟红旗公社,把她给找来?”宋庭秀说。 苏向红刚才出去上了个厕所,就听见厕所里,好几个女生在议论自己,说她是个贼呢,她绞着自己的双手,一言不发的坐着。 苏向晚把钱包接了过来,看妹妹一副事以至此,估计自己在红专学校这四年都摆不脱一个偷钱包的贼的样子,站起来跟谷校长说:“谷校长,你是知道向红没有偷东西的,明天正好周一,这事儿,你能全校广播一下,帮她正个名声吗?” 谷校长说:“可是,我也认不准向红到底偷了,还是没偷,这事儿你叫我怎么在全校广播?” 苏向晚说:“她要真偷了,昨晚怎么可能把钱包交给你?” 谷校长也有她的原则:“这个,我恐怕没有办法给你全校广播,除非对方承认她真的没有偷,才行。” 苏向晚接过钱包,说:“向红,你先委屈两天吧,这事儿,姐非得给你查个不落石出不可。” 她把烙的饼,衣服什么的,就全交给苏向红,然后准备要走了。 谁知道这时,门口突然冒出个孩子来,声音特硬朗的,就说:“那个,我想澄清一下,我是证人,我可以确定钱包不是苏向红偷的。” 这是校长办公室,谷校长和宋庭秀,还有苏向晚全在里头呢,一听外面有个孩子在说话,大家全都转头,想看外面到底是谁。 结果,他们就看见,是个浑身打满补丁,但是衣服却洗的很干净的少年。 “李承泽,你是不是叫李承泽?”苏向晚问。 李承泽犹豫了一下,咬着唇说:“那个钱包是我放进去的,至于为什么我要放钱包,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只要知道苏向红没偷就行了。” 说着,这孩子居然转身就跑。 苏向晚说:“驴蛋,驴蛋,赶紧把他给抓住。” 但是,驴蛋还没来得及追呢,那小家伙跟股子烟似的,嗖的一下就窜着跑了。 苏向晚问谷校长:“刚才那孩子都主动招供了,这下,你可以帮我家向红澄清事实了吧?” “我并不认识那个孩子啊。”谷校长说。 苏向红赶忙说:“那就是谷南的干儿子,昨天劳动的时候,他一直跟谷南在一起呢。” 故意放的,那就是栽赃了。 谷校长想了想,还是说:“这样吧,明天早晨升国旗的时候,我帮向红澄清这事儿,至于这个钱包怎么办?” 苏向晚说:“到时候,我还给谷南就成了。” 要知道,原书中的谷南,那可是要走仕途的,一个诬赖下乡女学生偷钱包的人,她的品型,就配走仕途? 这样的人,苏向晚又怎么可能不会她一会? 鉴于班车实在太挤,从学校里出来以后,苏向晚就跑到宋青山他们的指挥中心,准备去搭宋青山的拖拉机回家呢。 等了好一阵子,不见宋青山出来,她就抱着孩子进了指挥中心。 操场上一帮战士正在跑操呢,苏向晚仔细看了,其中没有宋青山。 估摸着,他应该是在水坝上,那她就蹭不到他的车了。 她正大失所望,准备带着几个娃坐班车回家呢,就见宋青山的越野车呼啸着从外面进来了。 小张公安一直在等他呢,见面直接就趴车窗子上了:“宋团,省军区从你这儿要不到钱见见的人,问我们调户口,要人呢,你给个准话,钱见见那人,你给不给省军区?” 宋青山接过单子,一看钱见见要以扫雷特长兵的身份入伍,直接就把省军区的函给扔了:“放屁,要说扫雷,我是祖宗,我怎么就没发现钱见见有扫雷的特长,你直接电报回执,就说钱见见的腿断了,省军区真想调人,让他们抬着单架来,自己接。” 那个钱小芳吧,还挺有点门路,虽然方高地死了,但她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只关了几天羁押就出来了。 现在为了把钱见见从水库上给弄出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宋青山觉得那女人有问题,一直盯着就准备要逮她丫的呢。 他进了宿舍,就见家属全在里头,把吱吱一抱,拖拉机一开,全家人就回家了。 这两天炕盘起来了,但是因为潮湿,还没法住,就仍然是驴蛋和狗蛋俩挤一张床,宋青山,吱吱和苏向晚仨人挤在一张床上。 “我今天见着那个李承泽了。”苏向晚对宋青山说。 宋青山顿了顿,说:“见谷南了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怎么会收养那孩子的?” 苏向说:“明天把你的拖拉机留着给我开,我去红旗公社近距离的观察一下那个女同志,咱们再说吧。” “最好早一点。”宋青山说:“珍宝岛估计得有一战,我必须得去,走之前,咱把这事儿定下来。” “还真要仗打?”苏向晚两眼一亮,她不记得这时候有爆发过战争啊。 宋青山很得意啊:“看吧,也有你不知道的吧。中苏马上就要开战了。”宋团摩拳豁豁,准备上战场了。 苏向晚目前还不知道那个谷南是个什么来路呢。 再者,就是那个李承泽,偷偷给苏向红的包里放了钱包,但是又跑到红专学校,自己来证明苏向红没偷东西,那是不是证明,那孩子良心未泯? 一个良心未泯的孩子,在书里可是个毒贩子,要不要管,怎么办? “小苏?”宋青山顿了很久,突然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而且,我已经给你弄来了。” “什么?”苏向晚说。 宋青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身坐起来了:“你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 苏向晚真的闭上眼睛,再接着睁开眼睛,只见满室明亮。 “灯,你居然给咱拉上了电灯?”苏向晚一声尖叫:“这是电灯啊,咱终于有电啦?” 满室明亮,这简直是文明的一小步,苏向晚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大步啊。 她实在是点够煤油灯了。 看苏向晚眼睛都快要突出来了,宋青山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这不算什么,我还有大惊喜要给你呢,这汽油灯啊,就先凑和着,点着吧。” 他现在是明白了,这女人有精神上的追求,也需要物质上的享受。 但是,她其实特容易满足。 只要她高兴,李承泽的事不就好说啦? </div> </div> 第59节 结果没想到,一到宣传栏前,苏向晚就豁然开朗了:黑板上的字是个女人写的,而那手字,她比任何人都认识,为什么呢? 因为她和堂妹苏小南俩是一起长大的,俩人小时候经常互抄作业,别人的字她或者认不出来,苏小南的字她认的再清楚没有了。 好家伙,原来是苏小南穿过来了。 而且,既然一直鬼鬼祟祟,悄悄摸摸的让个孩子跟踪她,那么,苏小南肯定也知道她穿过来了,肯定也非常怕她。 本来,苏向晚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带好了几个孩子,别的事情都是小富即安,没有求过一个走仕途,当干部. 可是,苏小南想让她出丑,她可就不能忍了。 竞选不可怕,谁落选谁尴尬。 本来苏向晚都没想着当个文化宣传员的,但既然苏小南想跟她争,那咱就争一回? 而苏向晚一直没搞懂,李承泽说要赔她个啥东西,结果,等她回到家,就发现,拖拉机的下面,绑着一只肥腾腾的大鹅呢。 要放在上面,估计还能活,但是,因为他是绑在拖拉机的斗子下面,大鹅已经给吊死了。 所以,这只大鹅应该是李承泽为了干妈,不得不让她出丑,但是,又赔给她的道歉礼物?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宋青山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苏向晚看起来挺高兴。 当然,妈妈的脸色,是家庭的晴雨表。 妈妈开心,全家都高兴嘛。 见妈妈正在宰大鹅,狗蛋就不停的擦着口水,看一眼,再擦一遍。 “妈,这鹅咱们咋吃啊?”刚跟老牲头学了半天功夫的驴蛋一进门,就扑到大鹅面前来了。 苏向晚拨光了毛,还得烫,还得用火烧,才能把只大鹅给处理干净:“铁锅炖大鹅,甭提多香了。” 宋青山说:“谁给的?” 苏向晚没说话,她总不能说,是李承泽给的吧。 “对了,我要竞选咱乡的文化宣传员,这事儿你也知道知道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虽然对此没兴趣,但也得装出个有兴趣来:“是不是当选了以后,得整天四处汇报,搞宣传工作?” 苏向晚嗯了一声:“大概吧,但我自信能平衡好家庭和孩子。” “需要我帮忙吗?”宋青山再问。 苏向晚倒是有点吃惊了:“你不反对?” 宋青山回答的非常诚实:“我见过你给村民们开会,你要真的从政,会是一个好官员。” 能活学活用的那种。 就是可惜一点,她要带孩子,吱吱又还这么小,真正让她当官,估计现在她也没那个精力。 那就暂时先哄两句好话吧,反正她爱听。 正视了妻子片刻,宋青山说:“我这人向来不偏袒谁,就是东海和西岭,我也不会偏袒他们。但我觉得吧,你要走仕途,真的能造福一方百姓。” 这男人,苏向晚心说,他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马屁能拍的叫人这么舒袒? 怎么办,身为穿越者。 看着这么个愣头青,好想给他解锁一百种姿势啊。 第48章 反栽赃 转眼,就是乡上竞选文化宣传员的日子了。 谷南可以说是特别的紧张啊。 没错,她就是苏小南,也是个穿书者。 有一天,她正在给书写结局,写到宋东海和宋西岭俩兄弟自相残杀,宋西岭拆了宋东海的义肢,把他扔到铁轨上,眼看着火车呼啸而来,正在狞笑的时候,宋东海一枪爆了宋西岭的脑袋,然后被铁轨碾压的粉身碎骨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的,就穿越到书中世界里来了。 奇怪的是,她没有穿越成女主角,反而是穿越成了里面的一个配角,应该说,只是个默默无闻的角色。 在原书中,谷南是一个爱劳动,乐观向上的好姑娘,会一路从乡上的文化宣传员做到县长,再做到省长,一路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但是,醉心仕途,终身未嫁。 穿过来之后,苏小南迷茫了好几天,然后,她就萌生了一个希望,那就是嫁给书中自己最喜欢的角色,宋庭秀。 宋庭秀性格虽然有点爆,但为人善良,质朴,而且还孝顺,实在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不过,在原书中,宋庭秀是一直默默的,喜欢着苏向晚的妹妹苏向红的。 所以,她明知道宋庭秀会喜欢上苏向红。 于是果断出手,拿钱包栽赃,就是想败坏了苏向红在宋庭秀心目中的印象,然后,再通过宋二花的介绍,顺理成章的,嫁给宋庭秀。 当然,身为师长的女儿,谷南在省城都有不少的同学和朋友,全都是非官即贵,在现在来说,那帮人都是具有很强的影响力的。 她在穿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苏向晚也穿越了。 毕竟原来的苏向晚,是她自己塑造的角色,而现在的苏向晚,不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活生生的,就是她的堂姐。 堂姐苏向晚,从小就家庭比她好,父母比她的更优,而且学习还比她好,比她更会赚钱,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以来,总是把那种优越感伪装的特别好。 从小,苏小南的衣服,鞋子,甚至书包,全都是用的苏向晚的旧东西。虽然说父母从苏向晚那儿要东西的时候,只是想占点便宜而已。但是,苏小南可没像父母那样,觉得占了点便宜就能沾沾自喜,相反,她总是在接受东西的时候觉得耻辱。 她恨父母的穷,无能,同时也恨苍天不公,把她生在一个父母懒惰,贫穷的人家。而苏向晚的家庭条件,则比她好了太多太多。 所以,她才会以堂姐为原型,把书中的苏向晚写的那么惨,甚至在书的最后,不顾读者的抱怨,要把俩兄弟写死。 为什么,就是因为她恨啊,恨堂姐一直以来那种抹不去的优越感。 当身份对调,她拥有了更好的家世,背景,而堂姐一无所有,还多了几只拖油瓶,苏小南的心理,终于平衡了许多。 “承泽,记得一会儿你该怎么做吗?”到了新兴乡镇府之后,苏小南轻劝拽了拽李承泽的手,问他。 李承泽咬了咬牙,说:“知道。” 苏小南穿越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刚到清水县城的李承泽,收养了李承泽,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整本书里,智商最高,也最心狠手辣的孩子。 他生父是个公安,而且是在中缅边境上,一直以来维护边境安全的公安,他给这孩子教了很多东西,他能徒手开锁,还能徒手自己制炸药,要论盗窃啊,作贼啊,样样精通。据说,他还在云南的时候,自己绘汇款单,就能从银行里骗出两百多块钱来。 收养他,对他好,让他听自己的话,为自己所用,这孩子简直就跟个金手指一样,对吧? 这不,苏小南带着自己的干儿子,就到新兴乡镇府的门前面了。 李承泽想起昨天他偷的那只大鹅,转念一想,估计苏向晚已经把它给吃掉了,好吧,恩是恩,义是义,他虽然要犯错,但已经弥补过苏向晚了,对吧。 那他做的事情,就是无错的了。 因为是周末,苏向晚也非得带着她的俩小傻蛋儿不可。 宋青山还得去加班,把苏向晚放到会场之后,就赶到水库上去了。 前几天从宋二花那儿买了很多调绒布,苏向晚给狗蛋和驴蛋一人做了一件调绒面的无头小背心儿,做的时候简单,穿上以后,俩人一个赛一个的,就像电影里的王二小似的。 吱吱穿的,是苏向红从城里要来的小裙子,头上还有一顶小凉帽呢,黑白相间,凉帽子上还有个软嘟嘟的小熊猫。 又白又嫩的小丫头,见谁都愿意让人抱一下,一把摸过去,简直不要太舒服。 熊蛋妈和陶红武是小宋庄的村民代表,也准备要去参加选举,俩人抢着抱小吱吱呢,毕竟小宋庄闺女少,家家生的都是儿子,小吱吱在村里,现在可是唯一一个小闺女儿,村里谁不喜欢多抱抱她啊。 进了乡镇府的大院,各村的代表都已经到齐了。 而且,今天,宋二花还专门给苏小南约了宋庭秀,让俩人在开完会之后,见个面。所以,苏小南特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衬衣是现在最珍贵的,的确凉的面料。 裤子,是现在最流行的灯芯调绒布。 谷南本身的相貌,跟上辈子的苏小南很相似,总得来说,就是平平无奇。但是,架不住她家庭好,有钱呀,而现在的姑娘,可不讲究本身长的有多漂亮,光是一件的确凉的衬衣,就会吸引一大片的目光。 所以,苏小南一进新兴乡政府的院子,顿时,就引来了诸多人的围观。 “的确凉呀,这一米怕很贵吧?”有些妇女悄声的议论着呢。 还有小伙子鼓起勇气说:”这姑娘的家庭背景一定特别好,不然的话,怎么穿得起的确凉?“ “肯定是个知青,你去追她吧?” “不敢,我哪追得起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谷小南愈发的开心了。 而就在这时,她看到堂姐苏向晚也进乡政府的大院了。 看到堂姐苏向晚的那一刻,苏小南就差点跳起来。因为,她发现堂姐一个人带着仨孩子,但是一个个都穿的可干净,可精神了。 尤其是宋西岭,原本就该是一坨提不起来,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小花布褂子穿着,小头颅仰的高高的,要多精神就有多精神,看了简直叫人可恨。 苏小南有点暗悔,她好像自打收养了李承泽之后,都没给这孩子买过一件好衣服。不过,看李承泽阴森森的目光盯着苏向晚呢,她就说:“孩子还是朴素点的好,苏向晚那么惯,会把孩子惯坏的,干妈虽然不在物质上给你很多,但干妈一直在精神上爱你,明白吗?” 李承泽居然说了句:“干妈,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是,我不喜欢你总让我偷别人的东西。“ “我不是说了吗,苏向晚和宋青山两口子本身就不是好人,而且他们一直都是在利用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是为了你的家产不被他们剥夺,你还不明白吗?”苏小南说着,学苏向晚的样子,亲昵的搂了搂这孩子。 李承泽轻轻推开了干妈,远远的望着刚进会场,肩上背着个小女孩的苏向晚。 小女孩看起来萌嘟嘟,软嘟嘟的,也在看着他呢。 不过,小家伙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看了他半天,突然就嘟起小嘴巴来,轻轻的哼了一声,嘴里大概还在嘟囔:“坏哥哥。” 李承泽还得做一回贼呢,不敢看苏向晚,甚至也不敢看吱吱的目光,就只是紧紧的咬着唇,站在苏小南身边,静静的站着。 苏向晚一进大门,就看见苏小南了。 她这还是头一回见谷南的真面容,怎么说呢,只看样子,跟上辈子的苏小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跟她相比,真不算太漂亮。当然,跟苏向红那就更没法比了,也就难怪,她要嫉妒,要栽赃苏向红。 上辈子就偷偷摸摸,跟作贼一样。 这辈子身为师长的女儿,不论同学还是同事,或者亲戚,都是居于高位的人,也没熏陶出她的气质来,还是那么的猥琐。 “现在,我公布一下文化选传员的竞选人选。”乡长韩跃进在台上,正在热情洋溢的讲话。 “苏向晚,来自小宋庄的村支书,她们村的情况呢,大家都知道,今年,他们村的粮食产量翻了十倍,这事儿啊,咱们省的日报正在排版,准备报道,大家欢迎。”韩乡长说着,停顿了一下。 </div> </div> 第60节 苏向晚站起来接受表扬的时候,狗蛋就悄悄的问呢:“妈,咋样,给人夸的感觉,受活不?” “受活,特受活。”苏向晚说。 狗蛋捏着两只拳头,悄眯眯的就笑开了:“将来我也要当官,到时候,跟你一样接受群众的表扬。” 看嘛,龙生龙,凤生凤,为啥老鼠家的崽子就只会打洞,因为大老鼠天天就在打洞啊。 真的父母优秀,孩子整天看着父母的表现,咋能不学好? “红旗公社现在的妇联主任谷南,堪称一支笔,不论写故事,还是排小品,总能深入浅出,让社员们受惠受益,大家也欢迎她。”他于是又说。 接下来,还有几个候选人呢,苏向晚并没有注意听,她只是把目光集中到了李承泽的身上,就见那小混蛋特不得劲儿的,也在张望着她呢。 过了会儿,他起身,不知道干啥去了。 苏向晚赶忙跟狗蛋说:“宋西岭,就现在,看到前面那个孩子了吗,他好像偷了乡长的钱包,快去,把那钱包给妈偷回来。” “妈,那我宋西岭不就成了犯罪了吗?”狗蛋吓坏了啊。 苏向晚说:“傻瓜,人总是要会变通的,一会儿妈妈再跟你解释你为啥非得也要偷,成吗?” 狗蛋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尾随着李承泽走了。 再接着,那边乡长还在讲话,苏小南也站起来了。 她什么都不看,径自就朝着一直站在外面的驴蛋走过去了。 驴蛋因为吱吱闹的厉害,正抱着吱吱,在会场边大槐树的荫凉下走来走去。 “小朋友,刚才你是不偷了乡长的钱包?”苏小南一把抓过驴蛋的腕子,突然就说。 驴蛋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啊,我没有。” 苏小南还在驴蛋的裤子上乱摸着呢:“怎么没有,我刚才亲眼所见,你偷了乡长的钱包。” “他妈来选举,他居然偷钱包,哎哟,丢老大人了哟。” “听说这孩子的爸还是个团长,咋教育出来的孩子还会偷东西呢?” 顿时,窃窃私语声四起,所有人都在悄声的议论着呢。 驴蛋多朴实一孩子啊,给一大阿姨乱摸着,脸都羞红了,就是说不出话来。 而苏小南呢,刚刚分明让李承泽偷钱包,再塞到驴蛋的裤兜里的,这会儿摸不到钱包,拽着孩子,死命的就连拉带扯:“你分明偷了乡长的钱包,快给我交出来。” 结果,正摸着呢,一只手已经叫人给攥住了;“小谷同志,我就问你,你在我儿子身上乱摸啥?”是苏向晚,她刚才还在人群里坐着呢,这会儿居然已经到谷小南身后了。 驴蛋又老实,给苏小南拽着裤子,愁眉苦脸的,居然来了句:“妈,这个阿姨抓到我的牛牛了。” 顿时,会场里所有的人都笑开了:“小谷同志,孩子再小也是男娃,你不要乱摸人家的牛牛啊。” “我生的这可是儿子,你要乱摸牛牛他可是会害羞的,你一个大姑娘,你摸我娃的牛牛干啥?”苏向晚连拉带扯,连推带搡,就把苏小南搡到颗大槐树下面了。 “姐,你也太过分,太胡搅蛮缠了吧?”苏小南给逼的没办法,都开始喊姐了。 “哦,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妹啦?”苏向晚再逼一步,顺手往后面一探,手里已经是一只钱包:“韩乡长,同志们,你们快看啦,贼喊捉贼,我从谷南同志的身上居然翻到一个钱包,大家快看看,这是不是乡长的钱包?” 苏小南蓦然转身,看着李承泽呢,两眼怨毒的目光:“李承泽,你这个白眼狼。“ 苏向晚一把,就把苏小南搡到颗树上了:“小南,这个你不该意外的啊,你该知道,我家西岭要真的想偷谁的东西,手比任何人的都利索,你今天这是自找苦吃。” “姐,我是小南,我是小南啊。”苏小南一看苏向晚怒了,顿时就开始耍怂了。 但是,现在是她怂就能管用的吗? 正好这时候,宋二花苦口婆心,劝着,哄着,叫着,喊到新兴乡,来跟‘谷南’相亲的宋庭秀,正好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苏向晚直接高声就说:“宋副局,快来看,我们抓到一个偷钱包的贼,这事儿,是不是该你们公安管?” 还想栽赃,那正好儿,苏向晚就给她来个,反栽赃。 不过,就在这时,李承泽站了出来,高声说:“钱包是我偷的。” 他本来可以很快的,就放进驴蛋的裤兜里的,但是他没有,他犹豫了,因为驴蛋背上的吱吱,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呢。 李承泽自打开始流浪之后,每天不知道要干多少违背良心的坏事,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没有觉得自己不对过。 可是叫个小丫头盯着,他就犹豫了,他的钱包就没有放进驴蛋的裤兜里,反而是被狗蛋给偷走了。 但是,没有帮到干妈,就要勇于承认,承担下罪责来,对吧。 在李承泽的心目中,男人,那怕再小,就是该要担负一切的。 这孩子一承认了错误,顿时一下子苏小南一下子就活过来了,转手,还想给苏向晚一巴掌呢:“听见了没,李承泽都说了,钱包是他偷的。” 苏向晚一把就把她的手给掰折过去了:“是他偷的又怎么样,你不是他干妈吗,你不是爱他爱的要死吗,你身为一个母亲,就是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的,居然教育他偷东西?” “反正我没偷。”苏小南往后退着呢,转身,见宋庭秀就站在自己身后,扬起钱包说:“宋公安,真的,跟昨天那只钱包一样,这只,也是李承泽偷的,跟我没关系。” 宋庭秀吧,长的又高,又白,又帅气的一个大小伙子。 在原书中,事实上一开始他默默喜欢的就是大嫂苏向晚,但是,因为大嫂等于是分配形式的,给母亲分给了大哥,这份爱他一直沉默着没有说出口过。 到后来,再见到苏向红,他就又爱上了苏向红。 可是,苏向红小他整整小着八岁呢,因为年龄相差太大,宋庭秀一直以来,心中有意,却没敢张过嘴。 苏小南也是因为喜欢这个痴情又总是得不到圆满的角色,才会在穿越后,不顾暴露自己的风险,准备要嫁给他的啊。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自己塑造的角色给侮辱了。 宋庭秀抓过钱包,一钱包就拍在苏小南的头发上了:“谷南同志,昨天你说那孩子偷了钱包,于是,我们放过了你,今天,你又说他偷钱包,怎么,你们俩母子,这是准要吃钱包吗?” 他其实也没有打到她,只是钱包不停的在她面前挥舞着。 苏小南退了一步又一步,直退着靠到了大槐树上,才停了下来。 第49章 怕了怕了 “宋副局,宋副局,我哥是谷北,你肯定认识他。”情急之下,苏小南来了这么一句。 宋庭秀的手顿时就愣住了:“谷北,你是说,你是谷局长的妹妹?” 苏小南赶忙点头:“对啊,秦州市公安局的谷北是我哥。” 谷北,秦州市公安局的局长,也是宋庭秀的老上级,俩人是一起转业到地方的。 宋庭秀性格比较内向,保守一点,所以,谷北原来经常邀请他到自己家去作客,宋庭秀居然一次都没去过。 不过,就算没有私交,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上下级的关系,那可比什么都重。 “那你来这儿插队,怎么也不让你哥给我打个招呼?”宋庭秀说。 苏小南比苏向晚穿越的还晚一点,穿过来也才半年多,而且一开始,她知道苏向晚也穿越了以后,一直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就是不想露出蛛丝蚂迹来,因为她知道苏向晚的性格,谁要欺负了她,那怕动了她一要针,她也要抄人家的祖坟,嘴上不输便宜,心里更加受不得气。 直到最近,她觉得自已有了李承泽这个金手指,又看宋庭秀一步步的喜欢上苏向红了,才迫不得已,暴露了自己。 “插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而且我们女知青们,不需要人刻意照顾。”苏小南赶忙说。 这下宋庭秀倒是有点犹豫了,走过来对苏向晚说:“嫂子,你大概不知道,谷师长一家在咱们省军区,那可是排得上号的人家,谷北是我老上级,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个头误会。 苏向晚白了宋庭秀一眼,说:“不论你多高的上级,就领袖和总理,要犯了错误也会批判自我,国家的政策里,还有一条叫修正路线呢,我不管,她的干儿子偷了乡长的钱包,你要么抓她,要么就抓她干儿子。” 李承泽只是个十岁的小少年啊,像这种孩子吧,警察就算抓了,也顶多批评教育一顿。 所以,宋庭秀说:“那行吧,我把这孩子带回局里,批评教育一顿就完了,小谷同志,你说呢?” 苏小南颇为得意的,望着苏向晚呢:“这样吧,宋副局,我跟你一块儿去,到时候你批评教育一顿,就把孩子给放了,成吗?” 李承泽一直紧紧的盯着苏向晚,小样儿,那目光中的神色复杂着呢。 “苏小南,你甭以为我会放过你。”苏向晚一把把苏小南拽到了角落里,说。 苏小南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姐,你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爆脾气了,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谷正山啊,师级军长,我哥谷北可是咱们秦州市的公安局长,而现在呢,咱们清水跟小寨村一样,从70年开始,就会成为全国先行示范区域,到时候咱们会率先富起来的,等我将来当了县长,你说说,就你家这仨没出息的孩子,将来不得全靠我?” 苏向晚松开了苏小南的手:“天啦,你家简直是一门三探花啊,怕了怕了,是不是你将来还能当县长,还能当省长啊?” 苏小南写书的时候,多一半都是参照历史进程来写的,所以,很多事情在历史上都发生过。 像宋青山,还有他所从事的事业,其实都是有原型的。应该说,这就是真实的历史,只不过由她代述,并改变了几个孩子的命运而已。 当然,先富起来也是可能的。 她再度苦口婆心的劝呢:“你就乖乖儿的回小宋庄,好不好?上辈子你对我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分我一口,有什么好衣服,自己穿完了都会送我,这辈子,我也会对你那么好的。不就偷了个钱包的事儿嘛,我家补贴多,你想要啥,告诉我,妹都给你送。” 在苏小南看来,自己诬赖人家的孩子偷钱包,都不算个事儿。 而且,这是想送点钱,买她住嘴? 啥也不及钱好啊,苏向晚立刻就伸手了:“先给我三百块吧,你姐最近正缺钱呢。” 苏小南哥哥多,父亲又是那么高的级别,一个月不止父母,哥嫂的补贴都是一大笔呢。 她咬了半天的牙,终于还是掏出钱包来,里面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忍着心痛,她数了二百出来:“姐,我再没多得,你先拿二百,好不好?” 苏向晚一把就夺了过来:“那就多谢你还记着我这个姐姐了,好吧,今天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你的干儿子让公安处理吧。” 苏向晚再看了李承泽一眼,小家伙唇都咬白了,还在那儿站着呢。 会场里好多人都在骂:“哪里来的小崽子,居然真的是个贼。” “真是可惜了,那么丁点儿的孩子。” “有啥好可惜的,我就说现在的法律太轻了,公安就只批评教育,要是我,抓住了不得打死他。” 苏向晚心里颇为辛灾乐祸啊,小反派,活该了吧,让你将来欺负我的吱吱。 谁知道就在苏小南准备给钱,然后走人的时候,会场外面响起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来。 来的居然是宋青山。 一进会场,见宋庭秀也在,而宋庭秀的手里还牵着个半大孩子呢。 这孩子吧,宋青山见过照片,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正是李师长的外孙,李承泽。 俩人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当然,庭秀已经认为钱包是李承泽偷的,给宋青山说的时候,也是说所有的错误全在这孩子身上。 而把苏小南呢,他也介绍了一下,说这是师长谷正山的女儿,现在秦州公安局局长,谷北的妹妹。 宋青山倒是没管这些,他两眼一狭,看着李承泽呢。 </div> </div> 第61节 “谷南走,把李承泽这孩子留下。”他突然就说。 “凭什么,这是我干儿子。”苏小南说:“不信你问他,他是愿意跟你们,还是愿意跟我。” 宋青山不再多说别的,只说:“把李承泽留下,至于偷钱包的事情,我负责。” 说着,他接过庭秀手里的钱包,硬是拽起了站在那儿不肯走的,李承泽的手,说到了乡长面前:“韩乡长,这孩子是我家一个亲戚,也算是我的孩子,你看是准备让我赔钱,还是让我管教孩子?” 韩乡长说:“才这么点儿孩子,我听刚才小苏支书的意思,还不止偷过一回钱包,这总得打上几戒尺吧,不能就这么放了。” 会场上所有人都看着呢,当然,大家也都在等,看宋青山究竟想怎么管教这孩子,甚至有人赶忙就把自己手里赶羊的鞭子递了过来:“来,拿这东西抽,抽上两鞭子,让韩乡长顺个气儿。” 李承泽唇依旧咬的紧紧的,当然知道自己要挨打,一只手还紧紧的,攥着自己那截快要断掉的裤腰带呢。 韩乡长没接鞭子,只跟宋青山说:“就在这儿教育一下,也让全乡的村民们都接受一下教育,咱农村孩子,丢啥都不能丢教育,干啥都不能去偷人。” 谁知道就在这时,宋青山接过鞭子,却是把它递到了韩乡长的手里。 “孩子本无错,失在父母之教,我是他舅舅,没教育好他是我的事情,这回就甭打孩子了,你要抽,就抽我吧。”宋青山居然说。 “宋团,这怕不好吧?”韩乡长都惊呆了。 宋庭秀也说:“哥,你何必呢,这孩子跟你到底有啥关系啊,你这样帮他?” 宋青山呢,原来没跟庭秀提过李承泽的事情,而他自己向来也是个不善解释的人,这时候什么也不说,转过身解了军装,就说:“韩乡长,抽吧。” 宋青山军装下面,那一身突起来的肌肉蓬勃怒胀。 苏向晚在最开始的一瞬间心里很气,气他对李承泽那么好,反而对自己亲生的俩个儿子似乎很淡,但是,她突然就想起来,书里说,狗蛋有一回因为在县城里偷了县长家的杏子叫人抓住,绑在树上抽,宋青山赶到之后,二话没说,松了狗蛋的绑,让县长家的保姆抽他就行了。 当然,书里面的狗蛋恨他,为此总是不停的闯祸,甚至还往大坝上埋过炸药,把宋青山最孝敬的老太太给故意弄死在街头。 而驴蛋呢,倒是很爱父亲,但孩子太耿直了,所以一辈子就是吃亏,忍让,最后还叫兄弟反杀。 狗蛋最后无法无天,他当然也下狠手打过,但是,最终也没把孩子给调过来。 宋青山这人吧,是孝子,孝敬父母,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虽然细节上可能有所忽略,真正为父的爱,还是一直撑着的。 不过,他这摆明了的就是想养李承泽,为了这事儿她跟他没完。 韩乡长当然不可能真的拿鞭子去抽宋团长,但是,他正准备收鞭子呢,就听宋青山说:“言出必行,才能以身作则,韩跃进,抽吧。” 韩乡长想了想,抬起鞭子,一鞭子就抽下去了。 宋青山说的对啊,孩子长大了,干啥都不要紧,过怕是挑大粪过一生,也比作贼的强。人恨强盗,总还不及贼那么恨,为啥,就是因为强盗,那还得有点儿功夫,而贼,下三滥里面的下三滥啊。 如果说真的这一鞭子下去,能挽救一个作贼的孩子,那今天他韩跃进就是周瑜打黄盖了,只当是教育孩子了。 鞭子抽在他古铜色的背上,啪的一声脆响,只见落下一道青痕,鞭子随即反弹了回来。 连着抽了三鞭子,韩乡长收了鞭子,握过宋青山的手,说:“辛苦你了。” 宋青山把衣服穿好了,淡淡的,只说了句:“不算多大的事情。” 整个会场上所有的人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当然,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心说,这孩子究竟哪来的,居然叫宋青山,得喊声舅舅。 也有人说,宋青山人是真男人,担得起事情来。 而这时候,韩乡长趁势就说:“虽然说现在讲究新文明,新风化,但是,养不教,父之过,这可是老时候流传下来的话,你们不好好教育孩子,真有人再敢惯着孩子当小偷的,就到我这儿领罚来,看看,清水峡水库的总指挥,只要没教好了孩子,我也是想抽就抽。” 好吧,本来议论纷纷的会场上,所有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顿时就安静了。 等苏向晚再度回头的时候,就发现苏小南不知道何时,已经溜了。 这女人,这是直接把她的干儿子给丢下了呀。 “庭秀,赶紧追谷南,让她把她的干儿子领走。”苏向晚还想抢救一下局面。 宋庭秀这时候还在懵圈儿呢:“大嫂,那孩子究竟谁啊,我哥要代他受过?” “李师长的外孙子,李承泽,你不是公安吗,你连这都不知道”苏向晚反问。 宋庭秀更纳闷了:“我哥也没跟我说过啊。” 狗蛋在地上直跳呢:“二叔,二叔,那个谷主任是不是要嫁给你?” 宋庭秀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来相亲的,而要相的人,还恰好就是谷南。他一拍脑袋,才说:“不行,我得赶紧跟谷南说说这事儿去。” 其实吧,他是叫宋二花哄着,骗着来相亲的,宋庭秀现在没有结婚的意思,当然,他也没想吊人家姑娘,是准备来直接面对,给人姑娘说清楚的。 这没说清楚人姑娘就走了,那怎么成? 要叫市公安局的老上级谷北知道了,到时候人家会不会难堪,尴尬? 狗蛋一看二叔跑了,跳起来对苏向晚说:“妈,妈,我二叔走了,肯定是去追那个谷南啦。” 苏向晚咬着牙,心说:活该,宋庭秀啊,你就是一辈子注孤生的命。 这下倒好,等回家的时候,拖拉机里就有四个孩子了,其中一个还是白天诬赖过驴蛋的贼娃子。 狗蛋和驴蛋俩可谓空前的团结,躲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李承泽呢。 苏向晚和吱吱是一派,坐在另一边,尤其是吱吱,人虽小,力不大,但是,因为讨厌李承泽,手里抓到一块哥哥给的饼干,也要远远的砸到李承泽身上,再抓到一块石子儿,也要扔到李承泽的身上。 孩子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啊,只恨自己不能把这个坏哥哥从车上给赶下去。 “讨厌。”她说:“讨厌。” 苏向晚全程没有说话,等回了家,要做饭的时候,依旧是一言不发。 而李承泽呢,进门之后,突然眼睛就亮了。 他一把抱过大山,啥话也不说,就把头埋到了大山的毛里头。 “爸,那个贼娃子怎么在抱咱们的大山。”驴蛋赶忙就来给宋青山汇报了:“大山也不咬他。” 宋青山说:“大山就是他一个远房叔叔的狗,那个叔叔和他爸都是边防公安,不过,他爸前年牺牲在云南边防上了,而他那个叔叔呢,现在下放在我们水库上。” 驴蛋抿着唇呢,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圆亮:“我不可能叫他哥哥,还有,咱家现在没地儿睡,晚上,你把他挂到门上吧。” 亲戚来了没地儿睡,于是挂到门上,这是秦州人开玩笑的老话,以自嘲自家穷,驴蛋还小,真当能把人挂在门上呢。 “怎么没地儿睡?”宋青山把两张一米二的床往一块儿一并,指着说:“晚上,你们仨睡一块儿,这么宽的床,睡不下你们?” 驴蛋还是觉得不行:“他臭。” “放屁,他身上明明比你们俩干净多了。”宋青山一看儿子就是故意的。 狗蛋好奇的摸着爸爸的背呢:“爸爸,爸爸,挨过鞭子的地方疼吗?” 宋青山摇头,说:“不疼。” “我就不会偷东西,害你挨打。”狗蛋赶忙说。 驴蛋看着是真生气啊,毕竟李承泽看起来比他高,皮肤也比他白,而且吧,还跳的比他高,偷钱包,污蔑他,害的妈妈今天连文化宣传员都没选上。 尤其是,还让爸爸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好大一个脸呢。 哼了一声,他说:“反正爸爸你只要知道,我们俩兄弟今天晚上不会让他好过就行了。” 宋青山自己铺完了床,又把孩子们的屋子给扫了一圈儿,就进厨房了。 “做的啥饭,闻起来这么香?”他说。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糜子面的棒棒,喜欢吃,那我给你多做几顿。” 糜子面糙,做成棒棒再加上酸菜当然好吃,但是毕竟杂粮再怎么好吃,也不及肉好吃,对吧。 “承泽头一天到家,你就没给弄点肉?”宋青山说。 苏向晚当然又是在翻白眼:“家里有肉吗?” “那不昨天的大鹅还没吃完?”宋青山记得昨天晚上大家一起,还啃了一顿大鹅啊。 苏向晚想起昨天李承泽挂在自己拖拉机下面的那只鹅,气的再度把菜刀剁在了案板上。 这时候,宋青山已经找到剩下的鹅肉,端出来,放到笼屉上了。 这怕不是想挨打? 第50章 新世界的大门 苏向晚烩了一锅糜子面的棒棒出来,这时候宋庭秀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跟谷南同志道歉去啦?”苏向晚问。 宋庭秀这一回倒是挺认真的,当然,不是突发情况,他也不懵圈儿了。 宋青山在盛饭,苏向晚忙着给大山弄食。 宋庭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总之就是,照谷南所说,因为清水离秦州市近,现在又有水库、核电两样开发项目,很快,省里会调新的县长来此,当然,也是在中央一部分人的强烈恳求下,要以清水县为实验点,来个五年规划,看能不能让一个地区率先脱贫,解决温饱问题。 当然,这和现在全国最知名的小寨,大寨是一样的。 之所以有区别呢,就是小寨大寨,都只是一个村而已,而清水不同,它是一个县,一个县的量级下的脱贫,在将来或者很容易,但在现在来说,那是件很难的事儿。 所以,谷南可以说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止她,过阵子她的大嫂李逸帆可能也要来,现在就来清水县当县长。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惹谷南,因为她们家家大势大惹不起,是不是?”苏向晚笑眯眯的,就问宋庭秀。 宋庭秀说:“倒不在于惹不惹,咱们过咱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谷南过她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还是不想惹人。 不过,苏向晚也能猜得到,以苏小南的性格,估计是又威胁,又哭哭啼啼的说了一堆,说不定还想让她道歉来着,这时候,宋庭秀能顶得住压力不让她去道歉,也算他的骨头硬了。 但是,苏向晚可没想就这么善罢干休。 为什么呢? 因为确实,从七零年代开始,清水县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小寨和大寨一样,会提前富起来。可是富起来的代价是什么呢,首先是树立先进典范,严打一批,捧起来一批,但捧起来的,全是一帮真正的牛鬼蛇神。 而严打下去的,则是像宋青山、赵国栋这些真正意义上干实事的人。 倒不是说领导们的路线不对,而是,苏小南为了塑造自己的能力,故意在书里,把好人的命运都塑造的格外凄惨,反而把坏人都搞的格外嚣张,当然,这也就能显示出她的能力来了,最后平反他们,让他们对她感恩戴德。 要她记得没错的话,宋青山这趟去珍宝岛回来,应该就要倒霉了。 </div> </div> 第62节 而紧随着他的倒霉,狗蛋和驴蛋关于那个像阿舍的女孩子的争执就要开始了,俩兄弟会一步步的,走入反目的死胡同里。 至于李承泽,更是给贪图他家产的人们,害的没有一天宁日,整天东躲西藏。 丈夫虽然看起来颇不顺眼,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丈夫啊,苏向南怎么可能让他倒霉? 儿子也都是自己生的,小小年纪就为女人反目,当然也要不得啊。 “庭秀,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宋青山问。 家里的饭,一个人头一个坑,其实没多余的,但弟弟来了,总得管顿饭。 宋庭秀还得赶回老房看老太太,摆着手呢:“不吃了,哥,你们自己吃吧。” 等宋庭秀走了,宋青山才说:“不要管老二说的那些东西,那个谷南,且不论她有没有管过承泽,孩子能偷两次钱包她都不教育,就是她的错,那个女同志有问题。” 苏向晚顿时眼睛一亮:鉴女表专家呀宋青山这是。 不过,该冷还是要冷,谁叫他一声都不商量,就往家领个毒贩子呢。 李承泽不肯吃饭,还在墙角,跟大山一块和蹲着呢。 “承泽,过来吃饭。”宋青山说。 李承泽不说话,两只眼睛低垂着,蹲在门口,看那样子是想跑。 吱吱跑来跑去,抓到点草,就要揪着放到他头,从花园里揪到一颗菜,也要放到李承泽的头上,渐渐的,李承泽的头上就堆起一个小山包了,上面还顶着一朵花,看起来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像他那么有尊严的孩子,大概这时候都快要气疯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动,定定的在那儿蹲着呢。 不过,就在他估计气极了的时候,苏向晚看到了,把吱吱抱起来,她还是头一回打这闺女:“再敢这么干,妈妈就让你去跟两哥哥睡,欺人不欺头,明白吗?” 吱吱不明白,但是撇着小嘴巴,就说:“不要。”不要和哥哥们睡,为此,赶忙跑过去,就把李承泽头上的土给刨干净了。 “还得说对不起。”苏向晚教闺女,可有耐心了:“那个哥哥知道自己偷钱包不对,他知道自己错了,否则,他早跑了,知道吗?” 李承泽腿可快着了,真的要跑,估计只有宋青山能追得上。 宋青山突然对妻子有点另眼相看:“你还挺大气。”虽然原则上再生气,但没有教孩子仇视李承泽,这点很不错。 他再叫:“承泽,过来吃饭!” “他要不吃,就把他的那一份给大山吃。”苏向晚说。 本来,她以为自己养仨孩子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宋青山不管不顾的又带来一个,她自己连吃饭的碗都没有,今天是端着自己的酵头盆子在吃饭。 要她说,这孩子就该给好好儿的晾上几天。 驴蛋和狗蛋一听把贼娃子的饭倒给狗,俩人跑的比大山还快,抢着端起碗,就把李承泽的饭给倒进大山的食盆子里了。 大山现在跟宋青山是一个胃,最喜欢吃的就是棒棒,呼啦呼啦几口就给吃光了,不但吃完了,tian盆儿的时候,盆儿卡脑袋上下不来,还是驴蛋把它把盆给解下来的。 吃完了饭,驴蛋和狗蛋俩还得给他家的小鸡崽了通风,带到外面去溜一溜,为防几只鸡崽子要跟别人家的混到一块儿,狗蛋给他的七只小鸡崽子,每一个的翅膀上都串着一截毛线呢。 这样,一会儿出去以后,可以跟熊蛋、臭蛋他们比比谁家的鸡长的更快,但是,又不怕鸡混淆了去。 七只鸡崽子渐渐长大了,竟然没有一只母鸡,全是大公鸡。 现在的公鸡可比母鸡值钱啊,毕竟能吃肉,俩兄弟伺候几只鸡,跟伺候宝贝似的。 转眼就该上床了,既然来了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哥哥,狗蛋个经常不爱洗澡的,都抢着打水洗澡,洗干净了赶紧上床,占位置去了。 唯独李承泽,跟大山蹲在一块儿,一动不动的蹲着呢。 宋青山是把孩子给喊回来了,但是吧,毕竟他一般情况下来说,连驴蛋和狗蛋都制不服,需要苏向晚来治的,喊了两遍,看这孩子一动不动,就来找苏向晚了。 “要还不打水洗澡,睡觉,就继续回红旗公社,去找你干妈?”苏向晚从柜子里翻了条新毛巾出来,又专门把驴蛋和狗蛋俩的脚盆儿找了出来,递给这孩子,就问。 李承泽的两只眼睛蓦然一亮,但随即又垂了下来。 “她带着你,小时候偷钱包,大了抢银行,你俩倒是可以做一对雌雄大盗。”苏向晚又说。 李承泽不是没有原则的孩子,对于盗窃他是很羞愧的,所以才会给苏向晚道歉。而苏向晚这一句,可以说是直戳到他心底的廉耻了,他咬了咬唇,接过苏向晚手里的毛巾,转身,还是进洗澡间去了。 厅屋的大炕上,宋青山当然挺忐忑的,正在努力的铺炕,给吱吱脱衣服,抱着吱吱哄睡觉,以努力展示,自己好父亲的形象呢。 “暂时先养着吧,过几天,我想办法带到水库上去。”宋青山说。 苏向晚没说话,坐在炕上给自己涂雪花膏呢。 “毕竟也是一条人命,那个谷南带着他真不行,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女同志不是个好东西。”宋青山于是又说。 苏向晚坐了片刻,给吱吱掖好了被子,坐在炕上先照了会儿镜子。 然后就勾了勾手:“你过来。” 炕上铺的,先是竹席,然后是一层毡,毡上面才是小碎花的床单。现在的棉花值钱,苏向晚只有两床被子,还是从老房抢过来的,唯一一床褥子给俩孩子铺着呢,她睡的炕,几乎就只比木头板子软了那么一丁点儿。 她还是小媳妇儿,穿件旧线衣,胳膊匀匀的,脸上皮肤黑点儿,但是身上的皮肤甭提多细多白了。这也是农村妇女们常有的相貌,毕竟白天总是要在外面劳动,脸上和手上的皮肤,要比身上的黑得多。 宋青山当然知道苏向晚生气,换他他也生气。 她本来就很费劲,他又弄来一孩子,家里缺吃少穿的,她能不生气吗? 但是,真正让宋青山始料未及的是,苏向晚要发起火来,那种表现也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她居然没打也没骂,还跟监狱里临刑前,给犯人吃顿好的似的,就给他表演了一个啥叫自己动。 但是,顶多不过三分钟,她突然就说:“不行,不行了,我一想起李承泽那只小野猪崽子,我就没兴趣了。” 然后,就翻身下来了。 然后,宋青山新世界的大门给打开了,但不过转眼,又关上了。 …… 这不叫爽,简直是给他上了个酷刑。 而做为一名军人吧,鉴于纪律,人妇女想要的时候,他们要积极配合,要温柔,不能粗鲁,但人妇女不想要的时候,强行上,那就等同于是强奸。 在军纪里,强奸比杀人还不如,那是进了监狱,都要活活给人打死的。 宋青山躺了半天,坐起了:“有什么事要我办,你直说就行了。” 这会儿愿意赴刀山赴火海,只要她一声令下,只要不违背风纪,让宋青山跳楼他估计都愿意跳。 “没什么事,你睡你的,我出去一下。”苏向晚笑着,撸了一下宋青山那头钢劲的板寸,特风轻云淡的,就说。 这军官一头板寸,一根根都钢劲的,跟竖起来的刺刀钢枪一样。 苏向晚大概没有让他们弯屈的能力,但有能叫它们生不如死的能力,有叫他们在弦上,却发不出去的能力。 宋青山好比扛着一柄刺刀钢枪,兴致勃勃上了战场,却发现敌人全是稻草人似的,一刺刀只能扎在稻草上。 这种酷刑,一般估计没人消受过,这得把男人给憋死啊。 她穿上衣服起床了,才起来,就听见隔壁有动静,而且还不小。 一把推开门,床上悉悉祟祟的,但是,只有两只圆圆的小脑袋,显然,李承泽并不在。 不过,转眼,咕噜噜的声音就把李承泽给出卖了,他在墙角,跟大山俩一起蹲着呢。 苏向晚转身回到厅屋,冲了半碗奶粉出来,递给李承泽说:“喝,喝完了再说,不然你肚子得咕咕叫上一夜,吵着他呢。” 李承泽接过碗,闻着是奶粉的味道,这玩艺儿,他小时候喝到想吐,但自从外公,爸爸妈妈全死了之后,就好久都没喝过了。 听李承泽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着呢,被窝里的狗蛋不乐意了:“妈,奶粉是吱吱的,我和我哥都很少喝,你居然给他喝。” 虽然说宋青山回来以后,补贴的营养票多了,但是驴蛋和狗蛋毕竟是饿过的农村孩子,有好东西习惯留给妹妹的,奶粉虽然香,不叫苏向晚赶着,是不敢多喝的,喝也是小口小口的抿,那会像李承泽这样咕咚咕咚跟驴灌似的啊。 “赶紧喝,不要管宋西岭。他也就嘴上说说,其实心里头特乐意多了个哥哥的。”苏向晚补充说。 这下驴蛋的小脑袋也露出来了:“我刚才只是挠他痒痒,他就跑下床啦,妈妈,我可没错喔。” 李承泽一边喝奶粉,一边在提裤子呢,苏向晚看了半天才明白,他原来的裤带子应该就是根烂布头,刚才估计在床上打的时候,给驴蛋和狗蛋俩弄断了,这会儿没东西系裤子呢。 正好,宋青山有条多余的腰带。 苏向晚找了出来,给这孩子的腰上缠了两圈,才能系上,就问:“裤子还掉吗?” “不掉了。”李承泽赶忙说。 而且吧,他是从小就有单独的,儿童皮带系的孩子。 系了很久的烂布头子,一下有了条腰带,李承泽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就有一种体面感了,那是一种久违的,外公还是师长,爸爸还是局长时的,体面感。 那种体面感,是一个土司家的少爷才有的。 “那就上床睡觉去,要想撒尿,直接撒盆子里,但是,不准往外面乱跑。”苏向晚说。 李承泽刚一进屋子,苏向晚直接往门上挎了把锁,提着宋青山拖拉机的摇把,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她怕自己去找苏小南,这孩子要出来捣乱。 等宋青山听到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追出门的时候,一骑绝尘,苏向晚已经离开村子了。 “完了,妈妈总不是因为这个贼娃子,把咱们丢下,跑了吧?”驴蛋特担心的说。 狗蛋觉得才不会呢,他想给李承泽尿点儿尿,让他睡个湿床,但是吧,刚想尿来着,转念一想,要尿湿了,明天还不得妈妈洗。 算了,不尿了。 苏小南回到红旗公社以后,左思右想,就觉得自己前面可能是做错了。 她现在特别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早的去招惹宋庭秀,毕竟一招惹宋庭秀,就把她自己给暴露了。而且,她也没想到,上辈子不论凡事都包容她的堂姐,今天居然为了一只钱包而勃然大怒,显然,她是真把驴蛋和狗蛋当自己的孩子了。 要知道,苏小南到这儿之后,就没有太把这个世界的人,所有人的所思所想当回事过。而堂姐那种认真的态度,叫她觉得很害怕,总得来说就是,堂姐似乎不爱自己了。 大半夜的,她正忙着给省军区的领导们写告发信呢。 当然是告发宋青山隐瞒家属成份,以及宋庭秀找人,帮助苏向晚故意篡改户口,篡改成份的事儿。 还有就是,李承泽分明先是她收养的,但是,现在她得写信告发,说宋青山私养fan g命分子的后代,属于判d判g罪。 真是不得不说,有没有罪,全在于文人一支笔啊。 现在军区革命闹的正紧着呢,真要说举报上去,毕竟宋青山才27岁就是个团级干部,多少跟他一样大的还在排级,连级慢慢的熬呢,上面非给他撸了不可。 要宋青山的团级干部被撸了,堂姐就只是个彻彻底底的社员了,到时候,苏小南肯定会资助她生活,养孩子的,对吧。 上辈子一直是苏向晚资助她,这辈子,苏小南打算,一直资助堂姐,把上辈子她给她的,一一全都还回去。 “小南,开门。”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在敲门。 苏小南一听是堂姐苏向晚的声音,不说耳朵,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姐,这半夜的,你怎么来了?”白天不是说放过她了吗? 都割了两百块的肉了,她还想怎么样啊她。 </div> </div> 第63节 “小南,姐给你提着几个大萝卜呢,萝卜啊,又开胃又养气的,姐估计你这几天气不顺吧,姐来给你补补气,啊,快开门。” 苏向晚把拖拉机放在红旗公社外至少三里远的地方,是自己一个人走着,摸进红旗公社的。 事实上,上辈子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只不过,确实就只有苏小南一个妹妹,所有好的一面全给了她,而把恶的一面,都用来保护苏小南。 她只信奉一点,有人让她不爽就要打,而且,还要打的出其不意。 第51章 想仗剑走天涯 苏小南赶忙说:“姐,我睡了,你明天再来吧,成吗?”她赶忙把告发信给卷了起来,毕竟就一间小破屋子,这信明天一早,她就得寄出去,都已经贴好邮票了,她怕苏向晚进来要抄,赶忙装进信封里,就给放到桌子上,明天要送往乡上的,文件里头了。 “小南,开门。”苏向晚再敲门。 苏小南当然不愿意开啊,不但不愿意开,因为她和好几个知青是一起同住的,她还在喊隔壁的知青呢:“小王,小王,你帮我看看,外面是谁。” 隔壁的男知青小王最近正在追求苏小南呢,不过,属于苏小南吊着,但是没有答应的那种。 他睡的眯眯糊糊的,听见苏小南的喊声,就爬起来了。 “这位女同志,你有啥事吗?”小王揉着眼睛说。 苏向晚出门,当然是拎着菜刀的。不过,菜刀她可是揣在腰里头呢,手里拎着两只沿途在地里揪来的大萝卜,她说:“谷南是我妹,我是她姐,来投奔她的。” “谷主任,她说是你姐啊,你为啥不开门。”知青小王说。 苏小南心说,她是我哪门子的姐哟,当然了,还是不愿意开门,在门上磨蹭着呢:“让她回吧,有啥事明天说。” “同志,你看我这半夜的,是自己走路来的,这会儿让我再回家,我还怕民兵抓我呢,就让我在这儿过一夜吧。”苏向晚的口气听起来很正常啊。 小王犹豫了一下,说:“谷主任,你不开门怕不好吧?” 苏小南犹豫了一会儿,才刚把门开了道缝,苏向晚直接把菜刀一抽,转身就闯进去了。 “你想干啥?”苏小南虽然说知道苏向晚凶,但是,上辈子的苏向晚,向来是对别人凶,不论任何时候都护着她的,她还没领略过苏向晚的凶悍呢。 “一个人住在这儿,你看你的被窝乱不乱,你再看看这柜子,像不像猪窝。”苏向晚一手提着菜刀,一手快速的刨着,手没刨到东西,见桌子上有个抽屉上着锁呢,一菜刀,就把锁头给劈了。 “小王,快报警,这不是我姐,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正在砸我的柜子。”苏小南顿时就尖叫了起来。 不过,她一声还没叫完呢,苏向晚已经把日记本抽出来了,然后,快速的翻着,翻了两页子,啪一声拍桌子上:“苏小南,你自己敢不敢大声的,把这一段读一下?” 苏小南也把菜刀提起来:“姐,你也太过分了吧,你日子不好过,难道我日子好过吗,我不是跟你一样,见天儿的也在种地,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自己也过来了啊,你为啥就不肯放过我?” “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糊涂,混乱,尤其是知青们,一个个的就像疯子,像傻子一样,还以为在农村真正能找到实现自我的广阔天地,可事实上他们跟旧社会的劳工又有什么两样,dang是什么,是最大的资产阶级,是最大的资本家,人民是什么,人民不过是苦力而已,我厌恶这个地方,我厌恶这种生活,甚至于,我厌恶这些虚伪至极的人。”苏向晚手拍在日记本上,一下下的拍着呢。 就知道她苏小南的臭德行,嘴里不敢往外说,肯定要往日记本上写,好吧,这下倒好,给她抓到实证了吧。 这时候,红旗公社的民兵队长也赶来了,外面还围着一大圈子的知青呢。 “还有这句,领袖的话就真的是对的吗,他的功过,在将来不也要被三七开,杀一人者为屠夫,杀千人者为将领,他也不过是……”苏向晚顿一顿,说:“红旗公社的同志们,剩下的我不敢再读了,我就想问,你们的大队支书呢,你们的大队长呢,你们红旗公社出了这样的人,他们到底管不管?” 顿时,所有的人都在看苏小南。 “至于大队,公社,这又是什么样的灾难啊,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跟一群如此愚昧的人在一起工作,想想我就想要发疯。”苏向晚不带任何情绪的,读着笔记本上的日记呢。 民兵队长,知青们,还有赶来的乡们们,也全在看着苏小南呢。 “这闺女,咋敢写这话?”终于,有个老太太说:“领袖那可骂不得啊。”老太太捂了一下嘴:“现在的年青人咋这样,表面上看着乖乖的,领袖都不信。” 一瞬间,苏小南所写的,或者是这个时代最清醒,最理智的话语,就被坦露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在这一刻,真正的,不说神仙,就是领袖都救不了她。 苏向晚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撕了两页递给民兵队长,苏向晚说:“这本笔记本,我明天会交到革委会,至于苏小南这个人,你们大队自己看着处理吧。“ “姐,姐。”苏小南还想追出来呢,还在伸着脖子吼呢,苏向晚回头看了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转身就走。 苏小南还在高声:“姐,你原来对我那么好,我只是想对你好,我有错吗我。你现在惹了我,将来会有好日子过吗?你不要犯糊涂,好不好?” 谷南原来吧,是个为人特别好的女同志,她的家庭有那么强的背景,父母兄弟都在特别好的单位上班,今天惹了苏小南,就等于是惹了一大票人。 但是,苏向晚岂是个怕惹人的人? 苏小南这样的妹妹,不如一块叉烧。她真得感谢这个时代,感谢国家和dang,否则的话,让她自己收拾苏小南,说不定她还会心软呢。 师长家的女儿又如何,苏小南犯的可是政治路线的错误,至少三年的劳改和批斗,是少不了她的。 至于谷师长会不会受苏小南的牵连,这个苏向晚就管不得了。 反正在此刻,她就是只想,自己心里解了气儿再说。 拖拉机放的是怠速,苏向晚出了红旗公社就跑了起来,直到上了拖拉机,一脚踩到油门上,心里居然也没什么不舒服,反而还觉得,特别的安逸。 就该这么提着刀干,爽,那是真爽。 不过,就在她准备转弯子的时候,就见大路上黑乎乎的,杵着个人影子呢。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跑到这儿来?”宋青山的声音,又沉又严厉。 苏向晚给吓了一跳,当然,她也心跳的厉害啊,赶忙就把拖拉机的扶手让给宋青山了,这个拖拉机啊,还是给他开算了。 回到家,进了门,两口子专门到小卧室看了一眼,看仨男孩子头并头的一起躺着呢,宋青山才悄悄的,把苏向晚给拉回了厅屋。 “老实交待,你跟谷南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宋青山说。 她开着拖拉机直奔红旗公社,提着把菜刀,简直就跟那儿要一头肥猪,要抢一刀子肉似的。 不,应该说,她凶的,就跟红旗公社有一头肥牛在等着她抢似的。 苏向晚说:“跟我一样穿过来的,是我堂妹。”多的没法说。 毕竟上辈子,苏向晚确实是跟对苏向红一样贴心贴肺的,对苏小南好过。 堂妹搞自己,那属于家丑,没什么好宣扬的。 本着什么都可以接受的原则,宋青山很快就接受了谷南也是个穿越者的事实,当然了,要不是谷南也是穿越的,苏向晚向来关起门来过日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不可能对她怀着那么大的仇恨,对吧。 “那你的意思呢,打算把她怎么办?”宋青山问。 苏向晚到这会儿,气还没平息呢:“你走过最穷,最远,最偏僻的是什么地方,把她送那儿去劳改就成了。” “我没发现你的心居然这么黑,自己的堂妹,要送去劳改,还要送个最穷,最远,最偏僻的地方?”宋青山又不清楚底细,大为吃惊。 苏向晚直接就冷笑了:“那是当然,我这个人吧,六亲不认,谁让我舒服了,高兴了,我给他当牛做马都愿意,但谁要让我不高兴,不舒服了,我追遍天南海北也要弄死他。我心里也没什么正义感,就算多背几条领袖语录,也不过粉饰而已,我邪恶着呢。” 就属于,惹不起的那种人。 “所以,刚才我是让你高兴了,还是生气了?”宋青山缓缓的坐下来了,双手插在兜里,翘起二郎腿看着她,两只深邃的,锐厉的眼睛格外明亮,仿如鹰隼。 他也想不通啊,她干嘛要给他上酷刑。 还有,总得知道她是高兴了,还是生气了,才给他上的酷刑,以后照着表现一番,说不定还能得她上个酷行呢。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青山掏了封信出来,郑重其事的放到了桌子上:“你倒是挺凶,够利落,但是尾巴没断干净,这封信就夹在谷南明天要送到乡政府的文件里面,要真给人寄出去,不止咱们,估计承泽也得完蛋。” 苏向晚接过信,撕开一看,还果然了。 苏小南不止在信里污蔑了宋青山一通,还把李承泽在清水县的事情,原封不动的,举报到了军区。 这要真的军区的领导们收到,宋青山的团职干部非得给撸了不可。 本来吧,刚才毫不留情面的揭露苏小南的时候,苏向晚的心里是有那么一丁点儿酸的。 毕竟自己的堂妹,人跟亲人撕起来,不论你再有理由,也是丑的。 但看到这封信,苏向晚就豁然开朗了。 姐妹之情,真是她多想了。 不过,宋青山也是够厉害的,追着她后脚到红旗公社,她都不知道,那么乱的场子里,他是怎么翻到这封信,这封差点就能害死她的,漏网之鱼的。 顿时,穿过来头一回,苏向晚对宋青山另眼相看了,喜滋滋的,她说:“你这是救了咱一家人的命,真的。” “做为一个军人,要连这点直觉都没有,直接甭混了。”宋青山说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就把信给烧了。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谷家不能动。” 倒不是说宋青山不敢动谷家,而是,谷师长的为人其实是很不错的,这也是为什么,苏小南不往父亲那儿告发李承泽,要选择直接告到省军区的原因。 谷师长为人正直,全家又在整个秦州,都在很重要的岗位上,这时候真正动他们家,估计整个秦州大军区都要动荡,要知道,秦州大军区可管着陕甘宁清新几大地区,是全华夏共和国的军区里,辖边任务最重的一个,也是战时,最容易被抽调的一个。 现在国家发现五年规划,要再建一座核电站,那可是国之重器,这事全是谷师长在推行,更不能给他添乱子。 现在的政策虽然乱,但是,外夷还不得不防,军区要乱了,那等于是给了造反分子们,莫大的可趁之机。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苏向晚说。 反正她的气出了,她也爽过了,剩下的事情就看宋青山的吧。 宋青山颇为无可奈何的,看了苏向晚半天:“你知道我很快就要去珍宝岛吧?” “嗯,你说过。”苏向晚说。 宋青山在部队上,几乎除了正经书籍,是不读杂书的,唯一读过的杂书,就只有《西游记》。不得不说,他这个自称穿越来的媳妇儿,乖巧的时候漂亮的跟菩萨似的,但要蛮起来,就跟那妖精似的。 “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兵种,也不问问我能不能回得来,去了是否安全?”宋青山说。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安全得很,回来还有大笔的奖金呢。” 熟知剧情,苏向晚无畏于一切。 宋青山抽了抽唇角,出门去了。 毕竟,谷南要真的出了事,以现在这么紧的风声,肯定得传到省里,要传到省里,谷家就全完蛋了。 在秦州,已经倒了一个李师长,他不想谷师长也轰然倒塌,毕竟他们都是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活下来的,一个李师长已经死于屈辱了,谷师长,真的不该啊。 他得把事情压在红旗公社,只处理谷南一个人。 而自以为熟知剧情的苏向晚,这会儿将要面临新的困局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走。”李承泽敲开了她的门,说:“就算我干妈不要我了,我自己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生活。” “画假汇款单,从银行弄钱,再就是画假粮票,到信用社买东西,被人抓住以后,满街的打?”苏向晚反问说。 李承泽契而不舍呢:“那只是权宜之计,我很快就长大了,能进工厂上班了。” 吱吱都被他给惊醒了,而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呀。 </div> </div> 第66节 结果她哇的一声,惊天动地。 眼看苏向晚要听见,李承泽把这小丫头的嘴巴一捂,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跑。 等土豆粉拿回家,李承泽干的就是最苦,最累的活儿了。 手擀粉不仅仅是把粉从土豆里分离出来就行了,还得每天换水,搅拌,一次又一次,至少排上半个月的酸,酿干之后才能吃呢。 这小伙子每天早晨早早儿的起来,自己提着桶子到劳改点的井里头打水,打来之后往淀粉缸里一倒,不停的搅拌,再等水淀下来,然后把它排出去,于苏向晚来说,他简直是个再好没有的苦力,比宋青山都管用。 不过,总归是在坐吃山空,而苏向晚呢,又是个大手大脚的,大概过了一个月,苏向晚就到了,不得不取存款来用的程度了。 不过,正如家里哪儿藏着钱,都逃不过狗蛋的眼睛似的。 李承泽身为比狗蛋更大的贼娃子,也发现苏向晚某一天,悄悄拿存折取了二百块钱回来。 孩子趁俩小的睡了,攥着手就进厅屋了:“苏阿姨,要不,我给你打张欠条吧,等我将来有钱了,再还你?” 他也知道是因为多养了一个他,才要费钱的。 吱吱正在炕上玩着个苏向晚新缝的布娃,突然抬头就说:“坏哥哥。” 总是有人的时候乖乖的,没人的时候就欺负她,还扮鬼脸吓唬她,和亲哥哥完全不一样。 但全家,就只有吱吱知道这个坏蛋还想跑。 李承泽本来穿的衣服就短,用现代的话说,那叫露脐装,再给吱吱一骂,脸愈发的红了。 不过,小伙子是长的真精神,真帅气。 书里曾说,他带走吱吱以后,本来宋青山是能找到他的。 但是,他和吱吱俩一起躲着宋青山,就是不肯现身,以致于,宋青山虽然一回回的眼看追到姑娘,却总是找不到她。 就是这个小王八蛋没良心的,活活儿的,把宋青山给折磨的还不到四十岁就白了头发。 想想也是够惨的啊,宋青山在书里,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吱吱的样子,直到她死后,驴蛋追查到身份,找到妹妹的照片,他才知道自己的女儿长个什么样子。 这没良心的小王八蛋,看着越乖越怂,苏向晚就越来气。 每次想到这些,她都得安慰自己,有自己在的情况下,这一切是不会发生的。而苏小南的那本书,切切实实就是在报复社会。 好在,苏向晚也还予了苏小南,社会的毒打。 “打欠条就算了,以后不要欺负吱吱就行了。咱存了钱就是急用的时候用的,赶紧去睡觉吧。”苏向晚说。 得叫他知道,他干的事儿她都知道。 不过他欺负吱吱,这个挺好,让吱吱从小就讨厌他,很可取。 吱吱也在挥手呢:“坏哥哥再见。”小闺女突然就能说五个字儿了,可真是大惊喜啊。 “不准叫他坏哥哥,他跟你驴蛋,狗蛋哥一样,都是哥哥。”等李承泽出去了,苏向晚才把这小丫给团了回来,说。 吱吱也有理着呢:“肚脐脐。” 却原来,是因为他穿的衣服太短,孩子才看不顺眼的啊。 “妈明天就给他缝,好不好?”苏向晚在吱吱嫩嫩的小脸蛋上猛亲了两口说:“明天,咱给承泽哥哥缝件能遮得住肚子的衣服出来,他穿旧衣服确实穿的够久了。” 说到不如做到,第二天,苏向晚就带着驴蛋、狗蛋和李承泽三个,开着拖拉机,气势汹汹杀到县城毛纺厂。 像宋青山头一回带她去的时候一样,抢了一回布。 这回,她是直接让狗蛋和驴蛋俩从树上跳到布堆里,趁着才开门,俩人一人抢了一怀抱的布回来。 当天晚上开始做衣服,为了照顾李承泽的身高,她故意把两条腿给做的长长的,然后,还特地给他缝了一条内裤,小家伙从此,也就是有内裤的人了。 虽然还不到秋天,但苏向晚照着自己上辈子在兴趣班学来的手艺,还给小家伙做了一件西装。 这在农村,可属于是奇装异服了啊,毕竟小宋庄是个,几乎连电影都看不到的村子。 好在李承泽也出不了门,就让他在院子里穿着,至少苏向晚看着,能过个帅哥西服的眼瘾,对吧。 “原来的裤子可不能丢,还得贴补着穿,明白吗?这裤子现在长,但架不住你长的快,穿穿就合适了。” 把裤角卷一卷,他瘦,现在穿着合适,等将来裤子短了,放一截下来就行了。 看得出来,小野猪崽子特别激动,拿着条合适的长裤子,和那件五彩斑阑的,各色布拼起来的小西装就跑到隔壁去了。 等穿好了再出来,不止苏向晚,连驴蛋和狗蛋都惊呆了:“贼娃子哥哥这衣服可真帅气,像电影里的人。” 羡慕嫉妒,还有点儿恨。 李承泽原来可是少爷级别的人物,小时候不止能穿西装,在中缅边境上,他坐在天鹅绒的小靠枕上,听爷爷和爸爸谈的,都是边境安全,国土和尊严,过的可是大少爷的生活。 甭看这一件西装,于他来说,那可是尊严和面子啊。 相处了几个月,李承泽突然就想起来,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曾说过,人分两种,一种嘴甜心苦,一种嘴苦而心甜。 他遇到的那个干妈,就是个嘴甜心苦的人,嘴里说着爱,可从来没让他吃饱过,没让他休息过。 而这个苏阿姨,则是个嘴苦,心却甜的女人。 当然,她的嘴现在就很苦:“记得出门的时候可不许穿,小心给咱们招来麻烦,赶紧的,三个人一起去给咱挖蚯蚓,想吃鸡,就多多的挖蚯蚓来。” 仨皮小子转身就跑,比宋青山的兵还要听命令。 李承泽,也是从此就不跑了。 于苏向晚来说,别的都好,就是一点难办,宋青山是去参战的,水库又不可能直接把工资给她,他们战场上也没有汇款一说,苏向晚这段日子,可难过着呢。 不过,困难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就在苏向晚因为一月只有八块钱的津贴而愁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乡上来了调令,让她做了乡上的文化宣传员。 这下,苏向晚一个月就有十八块钱的工资,再加上八块钱的津贴了。 而且吧,赵国栋同时也调到了乡上,直接做了乡党组书记。 两人还是搭档。 现在最讲究的就是革命路线。 省城里那帮革命分子现在是愈演愈烈了。 尤其是李师长,那怕死了,现在给翻出来继续轮着批。 好在清水县相对来说,是个安静,僻背的地方,那帮人目前还没有闹到清水县城里来。 而且吧,宋青山走的时候,专门叮嘱了部队上,让刘向前按时给小宋庄送肥料,村子里的收成一直很好,以至于,整个小宋庄就没有缺过粮食。 本来苏向晚还以为,到过年的时候,宋青山就能回来。 没想到直到第二年的四月份,珍宝岛那一战才结束。 当然,她也是看报纸才知道死了至少几百人,而且,从现在开始,两国就进入了一种非常紧张的对恃当中。 不过,好在四月份的时候,宋青山拍了电报来,说他马上就该回来了,让她在家等着。 苏向晚一看写信的日期,再掐指一算,哟,明天宋青山就该回来了。 “承泽,早晨起来记得把鸡喂了。”苏向晚带着吱吱,准备要去上班呢,就敲了敲仨孩子的门。 驴蛋和狗蛋俩现在是一年级的下学期,正是一到周末,就早晨六点起来疯玩,玩不到夜里12点不肯上炕,但是要说上学,死活不肯起床的年龄。 李承泽毕竟大一点,不论鸡啊,还是鸭啊,苏向晚全都是交待给他。 这孩子勤快,只要苏向晚说一声,昨天晚上给俩小的臊着几乎没有睡好过的,眼睛都还闭着呢,一个翻身就起来,开始穿裤子。 因为宋青山不在,苏向晚现在都是开着他的拖拉机到乡上上班。 这晚她刚下班,才从乡政府出来,半路冲过来两个看起来眼生的人,伸手就来抓她。 “赵干部,赵干部,你不出来,还在干啥?”苏向晚一声大叫,转身就往乡镇府跑。 这两个人一听后面还有人,吓的转身就跑。 赵国栋走了出来:“怎么了小苏?” “没事。”苏向晚心有余悸。 显然,盯着李承泽的人已经盯上她了。 “好消息,咱们啊,可以一起去县城了。”赵国栋说:“我本来想把你运作到常委的,但估计不行,你得先到妇联工作,行不行?” “妇联,那是啥意思?” “就是说,清水县妇联想调你去做主任作。”赵国栋可不会说,自己从中做了多大的努力。 然后,他还特地说:“上面有人查过你的档案,估计是有人想动你,这方面你得注意着点儿,尤其是市公安局。” 还用说吗,苏向晚把谷南,或者说是苏小南给弄到海西县的那一天,她就想好会有很多人找自己的麻烦。 但那又如何? 几个孩子也大了,正好有机会进县城工作,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她是受够了露天蹲坑的厕所,和没水没电,天天点汽油灯,从劳改点提水了。 她啊,还必须得拿下县妇联的工作,然后搬进城里,做个城里人了。 “行啊,走就走,不过你了,啥职位?”苏向晚问。 赵国栋有点不好意思:“县委六常委之一。”这人果然步步高升,当副县长啦! 苏向晚觉得,自己当初一句提醒,怕是要给共和国培养个真心能为国为民的大干部了! 第54章 进城啦 北京,南苑机场。 鲜花,红领巾,展眼望过去,一群少先队员唱着国歌,正在欢迎从珍宝岛凯旋而归的将士们。 宋青山水库上还有一大堆的任务,在机场跟领导见了个面,就得马上回水库。 不过,他走之前,还得见一下侯清跃。 “谷师长说,你让他家谷南到海西去劳改了,这事儿是真的?”侯清跃跟在他身后,追着问。 风风火火见了面,宋青山还得忙着办转机。 “有,有这事儿,但是,那是因为谷南自己犯了错误的原因,那怕是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她也不应该那么污蔑领袖,怎么,谷师长不高兴。” “李逸帆马上要调到你们县,据她说,谷南给她写了信,说事情是你家属捣的鬼。”侯清跃说。 </div> </div> 第67节 李逸帆的丈夫谷北,是宋青山的战友,现在就在省军区工作,而李逸帆自己的父亲,那属于是开国上将级别的人。 当然了,李逸帆自己也非常优秀,原来听说是在西藏工作的,最近转到内地来了,像她这种层次的女同志,将来甭说省级干部,估计那都是要进中央的。 妻子把县里的一把手给惹了,这得是种什么的体验啊。 也不知道宋青山心里在想啥,总之,侯清跃着急又关心,但宋青山看起来有点太淡定了。 “对了,我家属问你要的什么雀来着,你帮我买了吗?”宋青山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儿来。 侯清跃瞪了宋青山一眼,无奈的说:“买了,我怕她脸大,不够用,买了五瓶呢,你全给她带回去吧。” 五瓶,宋青山直接乐坏了:“倒不是脸大不脸大的问题,你能买五瓶,这我很高兴,来,我给你钱。” “钱就不用了,告诉你家属,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叫她多吃点素,明白吗?”到底侯清跃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不好当面说朋友的家属胖,是吧,委婉的劝了一下。 宋青山对此,却有异议呢:“有肉吃,干嘛吃素,我就喜欢家属胖点儿。” 侯清跃看着自己清瘦的身材,心说,难道我跟他好几年同学,他一眼都不看我,是因为我不够胖? 这可真叫人够郁闷的。 从省城下了飞机,陈爱党开着吉普车,早就在机场里等着呢。 当然,这半年多宋青山不在,陈爱党几乎党政工作一把手的抓,等宋青山回来,肯定有很多工作也得给他汇报。 俩人一路开着吉普车,跑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清水县城的指挥中心。 “爸,爸。”没想到居然是狗蛋,从宿舍里直接就迎出来了。 宋青山把儿子捞起来丢了丢,转手一扔,正在四处寻他闺女呢,就见苏向晚也从宿舍里出来了。 “多半年了吧,几个孩子都长高了不少。”宋青山说。 他四处张望着呢,估计是想看李承泽在那儿。 苏向晚说:“甭看了,你的小野猪崽子在小宋庄呢,他不肯进城。” 其实县城里李承泽就算晃晃也没事,毕竟他的户口,现在由宋庭秀想办法,已经给上到宋青山家的户口上了,要真查起来,他叫宋承泽,有名有姓的。 但那孩子不愿意来,苏向晚也就只好把他放在家,当个种地的老社员了。 宋青山搓着手呢:“怎么样,这半年辛苦你了吧?” 苏向晚伸着手呢:“辛苦是一说,但是钱呢,你回来就能领工资了吧,赶紧把钱给我。” 她整整苦了八个月,为了不花钱,除了上班几乎连门都没怎么出过。 要现在不把钱全兜回来,在宋青山这儿打个弯子,肯定还得给老太太余一点。 苏向晚虽然说也能理解宋青山非得给老太太给点儿钱的那种心理,但是,她就是不喜欢他悄悄摸摸,偷着藏着。 给她打只野猪,不也得悄悄给老房打一只,钱稍微盯的不紧,就得给老房给一点。 宋青山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确实,自己出任务的这段时间,团里的工资还没领呢。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到后勤处,领工资去了。 “八个月,总共就七百块?”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不没说话呢,驴蛋赶忙说:“他进去领工资的时候我都看着呢,妈,就七百块。” 到底读了一年级,驴蛋现在觉得,自己的知识面是空前的广阔。 苏向晚还伸着手,等着呢。 宋青山拉开手提包,给了俩儿子一人一把看起来似乎是俄国才会产的巧克力,把俩儿子支出去了,这才从包里又数了五百块钱出来:“行了,这是这次特等功的奖励,全是你的了。” 这五百块,要不是今天苏向晚直接杀到宿舍里等着抄他的后路,苏向晚估计不可能全拿到。 她前后算了一下,一下子就愣住了:“宋青山,咱们解放军有特等功,一等功,但是立功不配备奖金的,只有你到底什么兵种,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奖金?” 宋青山个愣头青,突然往苏向晚面前一凑,还把她给吓了一跳,赶忙把手里的钱捂的紧紧儿的。 “先遣开路部队,听过吗?”这个愣头青就在苏向晚以为他要吻自己,或者说表达点相思之情,抱抱自己的时候,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它立的大功,作战开路的时候,在一片战略要地上发现了三十多颗足以叫几百个战士粉身碎骨的地,排雷只用了五分钟,大大节省了作战时间。” 所以,他不止能装雷炸山,他还能排雷? 而且是用鼻子排雷? 就不怕脸给炸烂吗? 苏向晚莫名的有点儿佩服了:“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能耐。就没给雷炸飞了?” 宋青山凑了半天,舔了舔唇,其实吧,挺想尝尝比包子还香的,媳妇儿的嘴唇的,但毕竟大白天的,那个男人好干这种事儿? 像他们这种开路部队,那是真正意义上走在战士们的前面,拿身体滚雷,开路的部队。 不止得有勇气,更重要的是鼻子的敏锐性,稍不敏锐,今天大概已经在跟马克思列宁聊天论道了。 苏向晚数钱的时候,宋青山搓着手,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沉默的坐在硬板床前。 “差不多就行了,快装起来吧。”他又把自己的包提起来了:“我先去趟水库,你们自己先回家。” 苏向晚终究还是从中数了一百块钱出来,递给了宋青山:“这些,你给咱爸和老太太吧。” 宋青山手有点儿颤:“你真愿意给?” “要你有私藏的,那这些我就得收回。”苏向晚说着,把钱又收了回来。 宋青山一把就夺过去了:“真没有,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全在你这儿了。” 她那是来接他的啊,分明就是来抢钱的。 但鉴于有四个人质在她手里,宋青山敢怒而不敢言,只有上缴全部收入,至于给父母的教敬,那全得看她这只大鳄鱼愿意掉多少眼泪。 “对了,咱县要来个女县长,谷南的大嫂,名字叫李逸帆,我听说你要到妇联工作,要不工作就甭干了,还是回家带孩子吧?”宋青山转着弯子说。 “谷南的大嫂?凭什么谷南的大嫂来当县长,我就得回家带孩子?”苏向晚一听这个,就不高兴了。 宋青山说:“我怕她要给你穿小鞋,你不知道,那个女人脾气有点古怪。” “因为新来的县长脾气古怪?你就是想让我在家给你带孩子。” “并不是说她脾气古怪,我就让你回家带孩子,而是因为,我怕她要在工作中给你穿小鞋,万一也把你弄到海西县去呢?” 苏向晚灿然一笑:“行了吧,这些事儿你不用理会,我自已能应对。” 她不记得原书中有李逸帆这个女人,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她所知道的是,中央将来有那么一位女干部,就叫李逸帆。 要真的是现实世界中的那个李逸帆,那是个格局非常大的女人,又岂会为了那么一丁点的小事,跟她斗气? 苏向晚一把摸出五瓶子的百雀羚来,顿时一下子就又乐了:“你肯定没这觉悟,这是侯清跃给我带的吧?” 宋青山当然老实交待:“我们在机场短暂的见了个面。” “怎么不一起吃顿饭啊,人家给我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得感谢一下人家?”苏向晚说着,已经在拎瓶盖了。 宋青山就纳闷儿了,因为,陈爱党家的爱人吧,虽然说远在四川,但经常打电话查岗,只要听说单位上有一个女同志,不论那个女同志年龄有多大,都得盘问陈爱党好久。 这个苏向晚怎么回事啊,她好像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在外面跟女同志有接触似的。 陈爱党总是为了家属太关注自己而头疼不已,而宋青山呢,没这个操心,因为小苏同志的眼睛里,显然只有钱。 看俩孩子吃完了糖,跑进来又准备要翻包,宋青山一把就把包给拎起来了,趁着俩儿子不注意,悄声说:“今晚我肯定回家住,记得早点哄着吱吱睡,你放心,我啥也不干,就等着你自己动。” 这怂货,苏向晚觉得,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给了点儿甜头,蹬鼻子上脸了啊。 炕上啊,哪有一个总叫女人动的,这该不是个傻狍子吧。 她一脚还没踹出去呢,宋青山已经提着他的包,出门去了。 把俩儿子留在宋青山的宿舍里,只带着吱吱出门,到了信用社,只留一百块钱出来零花,就把剩下的钱,全存到信用社里去了。 不止把钱存进银行,苏向晚还得在城里,给自己找个住的地儿呢。 毕竟她现在有四个孩子,要真的住进城里,就必须得租上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才成。 不过,现在人口流动缓慢,而且吧,城里的住房似小,但紧俏的不得了。 在街上问了半天,苏向晚专门还找那些老太太多的地儿,就问有没有地方租房子的。 结果问来问去,就只有苏向红原来住过的,变电所的那排铁皮房子才有出租,但那种冬冷夏热的房子怎么能住人。 走到县委大院隔壁的时候,看那条路上有家人正在搬家,曾经清水县土司衙门的大院子里,现在分成了一户户的人家,院墙刷的白白的,院门又干净,甭提多漂亮了。 可惜啊,那地方一般人住不进去。 傍晚回到小宋庄,苏向晚进了门还在愁呢,自己到城里上班,到哪儿住呢。 “阿姨,要我帮你烧火吗?”李承泽给狗洗完了澡,自己也洗了个澡,问。 这家伙估计是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在宋青山回来之后给送到水库上去,正瞅着门路的准备要表现呢。 苏向晚说:“烧火就算了,你帮咱们杀只鸡吧,你大舅刚回来,咱得给他做点儿好吃的。” 毕竟也是扫雷英雄,才一回连队就叫她讹了那么钱,总得表示点啥吧。 李承泽立刻就答:“好。” 估计孩子也是为了想表现自己,满院子的抓鸡着呢。 驴蛋和狗蛋俩一进门,就跑出门去挖蚯蚓了,当然,蚯蚓也是给鸡吃的。 见李承泽满院子的在抓鸡,狗蛋的口水直接跐溜一声就流下来了:“哥,哥,咱今天终于可以吃鸡了呀。”养鸡一年,宰在一时,口水流成了河啊。 驴蛋也收不住自己的口水:“虽然说也有野猪肉,但自己养的鸡,就不知道是个啥味道呢。” 总共七只大公鸡,仨人满院子的乱抓,总算逮住了一只,俩兄弟看李承泽扭着翅膀呢,狗蛋拿刀摁了摁鸡的脖子,把刀递给驴蛋了:“哥,你来杀吧。” 驴蛋也拿刀试了试脖子,转身,却把刀递给李承泽了:“哥哥,还是你杀吧。” 李承泽提起刀说:“你们可抓紧了啊,不要松手。” 不过,一刀劈下去,血出来了,狗蛋和驴蛋就发现,李承泽自己两眼一翻,居然软在地上了。 “妈,妈,承泽哥哥胆小鬼,杀鸡把自己给吓死啦。”狗蛋赶忙跑到厨房,就告状去了。 苏向晚正在厨房里淘米,准备下锅呢,赶忙把手一擦就赶了出来。 “妈,这个哥哥该不会真的把自己给吓死了吧?”驴蛋都吓坏了,因为只受了一刀,没被杀死的鸡现在还在满院子的乱蹦呢。 “这叫晕血。”苏向晚把驴蛋的手压到了李承泽的人中上,让他使劲儿的摁着,自己提过刀,抓过那只还在四处乱飞的大公鸡,闭着眼睛一刀,一只大肥公鸡,就身首异处了。 “他醒来啦,妈,他醒来啦。”驴蛋总算把李承泽给掐醒了。 狗蛋是见缝插针的在起讧呢:“大哥哥,胆小鬼,你就是个胆小鬼。” 李承泽摸着脑袋,挺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挽起袖子,就准备帮苏向晚拨鸡毛。 </div> </div> 第68节 “你晕血,你自己不知道?”苏向晚问他。 这孩子摇头又点头:“从小我就知道,所以我一般不看血。” 鸡血虽然放干了,但是盆子里还有血,苏向晚就说;‘去吧,跟驴蛋和狗蛋几个玩去。” 李承泽没说话,但是,转身从灶里掏了些灰出来,一路就把苏向晚拨下来的鸡毛一裹,再一扫,把个院子给弄的干干净净了。 只听见拖拉机的响声,再听驴蛋和狗蛋兄弟俩的欢呼声,宋青山已经进门来了。 “承泽这孩子变的不少啊,我看他正在扫院子呢,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帮你干了很多活。”宋青山说。 苏向晚也在看窗外:“你说可不可笑,他将来还得在中缅边境上贩毒,是个十恶不赦的毒贩子呢,可他居然晕血,你就想想,他要把人的头打出血,他自己却晕了,这时候他该怎么办。” “什么叫十恶不赦的毒贩子,又啥叫晕血?”宋青山愣了半天,突然就说:“你的意思是这孩子,将来会不走正道?贩毒?那可是要枪毙的。” 其实这事情,原来苏向晚就提过,但那时候,宋青山并没把苏向晚的穿越当回事儿。 现在他倒是认真了,不,应该说,现在有点儿迷信,这几个孩子将来要干啥,颇有点儿想要对症下药,因材施教的感觉。 苏向晚赶忙说:“没事,想勾着他不走正道的那些人要敢来勾他,我把他弄死就完了。” 要知道,他是听说大外甥不走正道,就能一包炸药给轰上天的人,苏向晚真怕他要对李承泽也起偏见。 “苏向晚,得亏你是个女人。”宋青山无奈的说。 这要是个男人,估计看谁不顺眼,直接就弄死了吧。 “不服气吗?”苏向晚问。 孩子都在外头,没人能听到,宋青山说:“你要敢撑十分钟,我就服气。”至少能爆一会啊。 “宋青山,这回可不是我开黄腔吧?”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一看驴蛋在往来跑呢,马上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当然,像苏小南那样的,她没有当时弄死,但是,在海西县劳改啊,那种地方风沙又大,又缺吃少穿,宋青山在那儿熬了一个冬天,差点没活活冻死。 苏小南那样的小身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受的。 不过,随着宋青山的回来,意外真是一重接着一重。 第二天一早,苏向晚不但接到了县里妇联的调令,更叫她意外的是,新来的县长李逸帆居然邀请她到自己现在住的宿舍区去住。 要知道,李逸帆现在住的,恰好就是苏向晚站在外面,眼馋的流口水的土司衙门,那地儿又宽敞又广阔,实在是个一般人住不进去的地方。 而人家县委之所以给她奖励房子,理由也清楚着呢,是因为宋青山在战争中立了一等功的原因。 像他那种人材,真正属于是只要有战,就非他不可的。 而且,县里来的调令上还附着县长李逸帆的亲笔签名呢:速搬。 没想到啊,新来的县长这是,着急着让她搬进她梦寐以求的新家? 管它下马威还是鸿门宴,搬家! 苏向晚把信一放,当时就跟韩乡长打了个报告,回家搬家去了。 第55章 french kiss 苏向晚还以为,能搬进土司衙门里住,宋青山估计会很开心呢。 没想到他反而显的很淡:“那地方我们团刚来的时候,省上就安排我和陈爱党住过去的,但我们嫌地方太大,没住。“ 苏向晚的脸顿时就冷了:“有自来水,有独立的厕所,还有好大的房子,为什么不住?” 他这种人,集体的光,能不沾就不沾,集体的便宜,能不占就不占。 跟那种总是想尽办法占集体便宜的人啊,完全就是两类人。 “李逸帆的性格非常古怪,而且你还得罪过谷南。”宋青山顿了顿,说:“你能跟农村的老太太们吵架,但不一定能吵得过她,那个女同志可不好惹,要你真想住,到时候记得除了上班的时间,少招惹她。” 这是同意她去住了,但是,怕她去了以后要闯祸。 “还有承泽呢,县长,县委书记,他们要有一个不愿意,他都是咱们的麻烦。”宋青山还担忧这个。 苏向晚就不明白了:“你总觉得,我就永远生活在村子里,跟你老娘争争吵吵就最好。” “就算进城,你安心当个家庭妇女就好,好好儿的,为啥要当干部。”宋青山心底里真实的想法,还是想让她只养孩子就好。 苏向晚说:“我从小学一年级就是班干部,一直干到大学,积极的不得了,毕业了想从政,我爸我妈不让,因为他们觉得,政府职能部门太辛苦,非得让我在熟人的企业里赚轻松钱,但是,我一直都有个从政门,女人优秀点怎么啦?我就想当官,你不服都不行。”女人优秀点,有错吗? 宋青山除了竖大拇指,已经无话可说了。 啥叫吃屎都要吃屎尖尖,苏向晚这种,就是标准的。 “赶紧收拾搬家吧。”苏向晚说:“你要知道,我上辈子接触的,可不是一帮农村老太太,对于我来说,君子易对而小人难应付,对付一帮当官的,可比对付你老娘容易多了。” 她是迫不及待的,想去住一住土司家的衙门了。 几个孩子听说要直接搬到城里去,不用说,全都乐坏了。 尤其是狗蛋和驴蛋,天天就只有陶红武一个老师,教完了数学教语文,陶红武又长的不漂亮,一天八个小时只对着她的脸,早就想要一个新老师了。 而李承泽呢,自打到了小宋庄以后,连门都没出过,又担心,怕外面的人要找到自己,但毕竟孩子嘛,总还是喜欢出去放放风的,啥也没说,进屋子,就整理自己的几件破衣服去了。 苏向晚给他的,宋青山的那根皮带,依旧还得缠两圈。 驴蛋和狗蛋俩甭提有多羡慕这根腰带了,可惜啊,他们的爸爸现在,自己只只有一条裤腰带呢。 全家上下总动员,把软铺盖往车上一拉,赶周末的傍晚,拖拉机已经开进了县城,进了土司衙门了。 哦,不,现在这个叫县委干部家属院。 县委的干部家属院,比宋大花原来住的那种家属楼级别就要高的多了,门口是配备警卫的。 当然,这儿也就只住了几户人家。 一户是县委书记,另一户就是李逸帆,再有一户,则是县里的武装部长家。还有两个副县长也住在这儿,不过离的远,先就不算了。 李逸帆今天去上班了,并不在家,今天家里就只有她新雇来帮忙收拾着打打下手的一个小何姆,并从省城带来的何妈俩人。 “小芳,你会跟人吵架吗?”何妈问小保姆小芳。 小保姆正在费力的擦玻璃,笑着摇头呢:“不会。” 何妈悄悄望了一眼门外,不停拍着自己的胸膛呢:“你不知道,我们家在省城,那都是干部家庭,平常家里人说话声音都不敢大的,但我今天,非得跟隔壁吵一架不可。”为此,何妈正在深呼吸,快跑步,热身。 “为啥非得要吵架啊,新邻居搬来,咱们好好相处不就完了吗?”小保姆一脸的困惑。 说起这个,何妈气的咬牙啊:“隔壁搬来那个女同志,哎哟喂,听说是个泼妇,没素质不说,心眼窄的什么似的,我啊,就是我家老太太派来,专门跟她吵架,给她不痛快的。” 小保姆于是也凑到了门口,就见一个穿着改良过的男式军装,梳着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的,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妇女,看起来人长的又漂亮,笑的又好看,就这,泼妇? 何妈深吸一口气,两只眼睛叽哩咕噜的转着呢,心里想的是谷南教过她的小学课本:狼吃羊还需要理由吗,我只是想吃你,才要找个茬儿的。 好,找茬吵架。 这边,拖拉机一停,驴蛋和狗蛋俩跳下车就开始叫了:“哇,大院子,新新的哎。” 李承泽知道自己是不能在外面多跑的,看苏向晚不在,把吱吱一抱,提前一步,先进门了。然后再出来,把绑成串的大公鸡也带进了院子,一看院里有鸡窝,赶紧的,全圈进鸡窝里。 苏向晚下了车,左右看了一圈,一排子的四合院,全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估计吧,这院子于她来说是鸿门宴,但就算是鸿门宴她也吃了,因为院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干净,太舒服了。 屋背后还有大槐树呢,等夏天一到,又避蚊子又遮荫凉,这地儿,能多住一天她都高兴啊。 “驴蛋,狗蛋,甭凑头了,到这儿来帮着我搬东西。”宋青山说。 苏向晚提了把扫帚,先进门,当然是要看有几间屋子,到时候分配,谁睡哪一间。 “妈,妈,这院子看着挺大,总共咋就只有两间房?”驴蛋跑了一圈,出来说。 苏向晚也看了,虽然院子很大,但确实总共就只有两间房子。 再就是有一个小厨房,也是小小的,这应该是县里给干部们隔出来的宿舍,本身顶多就是配着个三四口的人家,不是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人住的。 不过,好在家里的孩子都还小,让他们挤一张炕也没什么。 至于吱吱,跟着他们俩口子睡也就完了。 “妈,我的功夫可怎么练啊,我都没告诉我师父我进城了呢。”驴蛋正在抱被子呢,突然一顿,就说。 苏向晚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放心吧,咱又不是不回村子了,村里那个家才真正是咱的家,等过两天,我把你师傅接进城里来。” 驴蛋回头就是一个挺腿,直接把腿要掰到头上了,对李承泽说:“承泽哥哥肯定不行,你原来能跳那么高的台子,现在肯定不行啦。” 都半年多了,李承泽没有学拳脚功夫,驴蛋在他面前现在空前膨胀。 “是啊,哥哥确实不行,不过,你的力气大,给咱们抱被子去,好不好?”李承泽说。 驴蛋为了表示力气大,展示着自己瘦的跟猴似的小鸡肉呢:“我能一次抱三床,真的,只可惜,咱家只有两床被子。” 李承泽等驴蛋把被子抱进来,扫炕又铺床的,就忙活上了。 等驴蛋一出门,他两腿一个劈叉,直接用脚,就把窗帘给挂到窗户上去了。 这要叫驴蛋看见,估计嘴巴里能塞个大鸡蛋,并且,拜他为师。 驴蛋从院子里出来,正准备从车上搬东西呢,突然就吸溜了一下嘴巴:“狗蛋,狗蛋,快看隔壁的杏子诶,真香。” 隔壁院子里有拳头大的杏子呢,正好现在是杏子成熟的季节,一只只肥嘟嘟的,掉下来一只,啪的就是一声。 “你去给咱捡一个,捡一个没事吧?”狗蛋说:“哥哥,我想吃杏子。“ 驴蛋吧,不怪苏向晚说,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坑弟弟:“我要捡来,你可得吃一口哟。” 狗蛋赶忙点头,等驴蛋跑到邻居家的门外头,捡了一颗杏子回来,接过来哇的就是一口,然后就开始吐了:“啊,哥哥,坏杏子。” “叫你馋,原来你偷梨的时候让奶奶打的事儿,你都忘啦?”驴蛋看弟弟皱着眉头还在吐,赶忙说:“咱是邻居,说不定今晚邻居家就给咱送梨呢,忍忍,啊,忍忍。” “谁在这儿偷别人家的杏子吃?”隔壁出来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手里提着扫把,气势汹汹的就冲出来了。 驴蛋也不知道咋想的,手一哆索,指着狗蛋就说:“他!” 何妈就跟大灰狼似的,终于找到吵架的理由了:“这是县长家的杏子,你也敢偷?” “我就只是尝了一口而已。”狗蛋说:“这只是掉在地上的坏杏子,不算偷。” “拿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偷,我们老谷家多少孩子呢,也没教出来一个像你一样的。”何妈觉得光吵架可不行,自己还得闹大点儿:“我可得把你带到公安局去,让公安局的人好好把你给教育上一顿。” “哥,哥。”狗蛋转身,看着驴蛋呢。 </div> </div> 第70节 眼看中午,俩小的也要回来吃饭,苏向晚洗了两个水萝卜,削成一盘子,然后再用早晨买的辣椒炒了个腌野猪肉,呛了一盆的浆水,就开始擀面了。 中午吃长面,有稀有干还有肉,俩孩子就能顶一下午,不会饿肚子。 李承泽吧,今天确实是摇身一变,有人支持了。 但是,他希望苏阿姨给自己服个软,来问自己啊。 可是,人家在厨房里忙碌着,还把小吱吱给拴到了案板旁,不让出来继续祸祸,理都不理他。 “苏阿姨,你就不问问我为啥笃定自己可以去上学,没人会追究我的原因?”忍不住,李承泽跑了进来,围着灶台就问。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我不想跟中山狼说话。” 摆明了的,几家子邻居,李承泽这是观察了一天,给自己找到后盾了。 这货果然是反派,不是像驴蛋那么的,永远正义,真诚,也只爱妈妈。 “中山狼就是白眼狼的意思,你不要以为我不懂,我小时候就读过《中山狼》的课本。”李承泽不甘示弱的说:“我就是想出去上学,这没错,而且,你肯定当不了干部,因为,我认识咱们的县委书记,也认识县长,他们啊,我全认识。” “跟我说说,谁能帮你?”苏向晚问。 李承泽得意的说:“咱隔壁住的县委书记,名叫邓高明,那是我爸同学。” 哟,果然是大人物。 难怪他小尾巴翘起来,想上天。 苏向晚说:“邓高明真要是你爸同学,当初人家咋不帮你,让你在外头乱跑?” 李承泽撇了撇嘴,说:“反正,就跟县长李逸帆是个怪物一样,邓高明是个好人。” 苏向晚正准备再问问这家伙,李逸帆究竟为什么让大家都说怪呢,就见一个妇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小苏同志吧?” 这是隔壁县长邓高明的家属,陈大姐。 她笑着走了进来,说:“我姓陈,叫陈明,你叫我声大姐就好。咱们新邻居,我家也没啥好东西,豆瓣酱你们能不能吃,我端了点儿来。” 苏向晚一看豆瓣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陈大姐怕是不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豆瓣火锅。” “闻着臭,吃着香,豆瓣火锅那是真的好吃。” 陈大姐总算找到知已了,悄声说:“原来的县长家就不爱闻这味儿,现在来一个女县长,也不能闻这味道,我但凡做一回,她都得躲出去,所以我最近都不敢做火锅。” 从背后拿出半截子葱来,她说:“我们现在都是这么吃。” 生葱沾酱,这味儿其实挺冲的,属于黑暗料理,苏向晚一般不敢吃,但为了陈大姐的面子,还是掰了半根吃了一口。 酱是真的够鲜,葱也够辣,确实好吃。 跟苏向晚进了屋子,陈大姐掏了五十块钱的粮票出来,直接就塞到了苏向晚的手里:“这个你拿着,补贴家用。” “我们家粮票是够的啊,陈大姐,平白无顾的,你这是……” “那孩子叫李承泽吧,说实话,你们一般进来我们就认出来了,我家老邓跟承泽他爸原来是同学,一直以来不敢伸手接济这孩子,也是因为现在风声紧。” 陈明怕苏向晚不要,使紧捏着她的手呢:“宋团到底不是一般人,把这孩子给收下了,总之,不论发生什么事,万事我们都会帮着你们的。” 苏向晚也没客气,就把粮票给收下了。 毕竟李承泽家里那么多的亲戚,朋友,同事,没人养的孩子她养了,既然有人资助,那她必须得拿啊,现在可是个啥也不及粮票要紧的年代。 陈明四处转着看了一圈儿,悄声说:“对了,李县长跟咱们不是同类人,晚上她请咱们吃饭,到时候你要不愿意吃,咱就一起回来。” 这又是一个说李逸帆脾气怪的。 “咱们李县长喜欢啥,我备一点儿?”苏向晚问陈明。 她对李逸帆那个县长抱的希望很大啊,不喜欢听别人打击自己。 陈明想了半天,说:“爱干净,特别爱干净。” 顿了顿,她说:“还有一点,她特别讨厌孩子。” 苏向晚看了看自家院子里叫吱吱拉的到处都是的柴禾,棍子,心说,中大奖了呀,新县长讨厌的东西,我家全有。 “行,那咱晚上见吧。”苏向晚说。 “妈,妈妈。”吱吱刚才出去溜了一圈又跑了进来,伸手就给了苏向晚一颗糖:“妈妈吃。” “红虾酥?”苏向晚就问:“糖是哪来的?” 吱吱指着外头呢:“一个老奶奶给的。” 何妈正跟在后面看吱吱呢,没跑及,叫苏向晚捉了个现形,讪笑着也进来了:“哟,这小闺女是你家的呀,长的可真是可爱。” 昨天她还跟苏向晚俩干了一仗呢,今天居然还给吱吱给糖吃了,也是够好玩的。 不过,她又气哼哼的说:“那树上的杏子就当是咱俩家的吧,你家吃一半,我家吃一半,咋样?” 这是个锱铢必较,啥都要分明白,分清楚的老太太。 本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吱吱到她家门上探了探脑袋,就把老太太给勾过来了。 苏向晚对此很有经验:“杏子刚黄的时候,大家都爱吃,但吃上几天,等你牙倒了,胃酸了,就扔地上也没人拣,且不说是谁家的,我明天得先卸一半儿,卸下来晾门板上晒着,秋冬季节蒸点黄米糕吃,往里面点上两枚,那才吃好吃呢。” 何妈显然也是个爱吃的:“黄米糕里放杏干儿,能好吃?” “蒸透的杏干儿最配黄米糕了,要不,我现在上树卸,你等着,咱把它今天就给晒了?”苏向晚说。 何妈转念一想,又不肯了:“算了吧,我家还忙着呢。你家这小闺女是真可爱,咱们李县长啥都好,就是不喜欢孩子,她今晚请大家吃饭,你别的那几个都甭带,只带着她过来就完了,我估计她呀,咱们县长还能忍受两分钟。” 却原来,老太太是过来说这个的。 看来,她倒是很体贴她家主人的心意。 驴蛋和狗蛋俩放了学,旋风似的就刮回家了。 “哥哥,隔壁请吃饭哟。”吱吱一看俩哥哥进来,赶忙儿的就汇报上了。 驴蛋还没说话呢,狗蛋嗖的一下,已经抱着杏子树窜起来,去看隔壁了:“妈,妈,是那家要请咱们吃饭吗?” 何妈和保姆小芳煎炸蒸煮的,正做着饭呢。 驴蛋也窜上了树:“我们还从来没有吃过别人家的饭,闻起来好像是在炒菜。” 虽然自家的饭就够好吃的,但是孩子嘛,总喜欢尝尝别人家饭菜的味道。 “妈,要去隔壁,我是不是得换套衣服”驴蛋赶忙的翻着呢,翻出一件还算新的立领小外套来就披上了:“你看这件咋样?” 苏向晚心说,隔壁不太欢迎你们呢。 但是,既然孩子这么高兴,也不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她只好说:“这样,先烧一大锅子的水,你们三个一人洗个澡,然后就不要再乱跑,免得跑出一身臭汗来,一会儿咱们过去做客,怎么样?” 狗蛋答应的最快,嗖的从树上窜下来,已经跑到厨房里,去烧水了。 李承泽一幅你死定了的样子,一会儿帮驴蛋辅导一下作业,一会儿又跑到大门口张望一番,一会儿,还得跑过来跟苏向晚说一下:“李逸帆可是会吃小孩子的哟。” 苏向晚准备让他先飘上两天,没理,忙着给驴蛋补破裤子呢。 李承泽两只眼睛明亮亮的,还有点儿辛灾乐祸,见苏向晚不肯接招,就又说:“你把我干妈逮了,李县长肯定要收拾你,苏阿姨,你记得要小心一点哟。” 苏向晚说:“小没良心的,你似乎很乐意看我给人收拾?” 李承泽吐着舌头呢:“咱们家你最凶,但出了咱家就不一定了。李逸帆可凶可凶了,你知道吗,她只穿黑衣服,而且头发就像两只大大的角,两只眼睛大的就跟灯笼似的,还特别特别凶,我原来在省军区见过她,好多当兵的见了她,大气都不敢喘,还有人说,她会悄悄的吃掉自己讨厌的小孩子。” 那怕再老道,这到底是个孩子。 显然,受够了压迫,很想她在外面吃点儿瘪啊。 “就算是县长,再凶又能怎么样?”苏向晚故意说:“我又没犯法,又没犯错,她难道能直接把我抓监狱里去?” “可我干妈就是叫你弄走的,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她在海西,我老家。”李承泽说。 虽然对于原来的干妈没有多喜欢,但是,听说她在海西那种地方的时候,李承泽还是震惊了。 是的,他爸爸出生在那儿,是十八家土司之一,但是,他也知道那个地方有多穷,多苦,那儿的劳改农场,更是苦到整个共和国的人说起来,都两腿发软。 苏向晚指着自己呢:“你也可以去举报我啊,只要你能抓得住我的错,革委会可离咱们不远呢,让革委会的人把我也送走算了。” “你好像不是很讨厌李县长?”李承泽有点明白了,苏向晚对于谷南,是连提都不愿意提,但对于李县长,似乎没有那种讨厌劲儿。 苏向晚说:“因为君子易对,而小人难应付。你不是天天读书,全肚到狗肚子里去啦?” “反正,我现在是有粮票的人了,今天晚上,我要在自己家吃饭,我才不要过去叫李逸帆把我给吃掉。”李承泽又飘又浪,现在院子也不好好扫了,吱吱也不好好带了,拿着个扫把,就在院子里划八字。 苏向晚皱了皱眉头,突然就说:“宋东海,过来。” “妈妈,怎么啦?”驴蛋嗖了一下跑了过来,先立正,才问。 苏向晚指着李承泽说:“他好像不想要自己的皮带了,说要送给你,你要不要?” “要啊,当然要,谢谢你,哥哥。”驴蛋说着,就把李承泽的皮带给解了,然后,火速把自己的裤头带子扔给了李承泽:“哥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你!”李承泽给气的啊:“苏阿姨,你这是打击报复。” “狗蛋……”苏向晚一声还没喊完呢,李承泽赶忙说:“好了,我不跟你犟嘴了还不行吗,这小西装是我的,我不会送给任何人。” 显然,他也知道,苏向晚一生气,就要把他的好衣服送给小哥俩。 苏向晚替驴蛋补好了裤子,抻展了,就从门槛上站起来了:“要明天还敢说李逸帆吃孩子之类的话,不但你西装送给狗蛋,往后,也甭想我再给你缝衣服。” 小样儿,苏向晚两辈子都活了三十年了,要搞不定个上窜下跳的小屁孩儿。 那官场,她也甭混了。 第57章 黑衣女魔头 宋青山从水库上回来,是跟县长李逸帆,还有副县长赵国栋几个。 李逸帆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别人的车都不肯坐,县里派的司机因为在车上抽了一根烟,已经叫她当场解除职务,给赶走了。 而她闻遍了所有的车,发现只有宋团的车上没有烟味儿,大剌剌的,就坐上来了。 李逸帆确实一身黑,就连衬衣都是黑颜色的,正在车上发火,骂赵国栋。 “小赵同志,我希望你认识到这个县的问题在哪儿,省上把工作交给我们,不是让你们来昏昏绰绰,游山玩水的,核电团队的专家马上要来,具体事宜都是你在负责,是你要配合青山他们工程兵团的工作,你现在跟我说你连个具体的规划都没有,你怎么搞的你?” 赵国栋只能说:“对不起,县长,我明天就给你交规划。” “还有就是,关于苏向晚的调令,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从省一级下的调令,这个我不能同意,一个只读过二年级的农村妇女,你们想让她当妇联的副主任,赵国栋,我就问你,你自己觉得这正常吗?” 赵国栋看着前面开车的宋青山,小声说:“苏向晚同志真的非常能干,你应该见见她再做决断。” 李逸帆说:“我当然会见她,但我会劝她呆在家里,好好帮宋团搞好后勤工作,这个我和宋团俩会商量,但是,省上的调令我绝不会执行。” 宋青山轻轻咳了一声,李逸帆的声音并没有减小:“宋团,我说的没错吧,你的业务能力无疑是突出的,但是,你家属只读过二年级,她就不可能在我这儿当妇联主任,副主任都没有。” </div> </div> 第71节 赵国栋到了县委就得下车,下车的时候,给李逸帆骂了一额的汗,不停的擦着呢。 直到他下车了,宋青山才说:“李姐,差不多点儿吧,苏向晚是我家属,赵国栋提她的档案,完全合乎咱们的政策要求,你要再这样……” “什么叫合乎政策要求,现在的政策就是一团乱,你自己不明白?”李逸帆毫不示弱:“这么乱的政策下,我们需要维护的,是我党最后的尊严,我绝不允许在我的辖区,有你媳妇这样走后门上来的人。” 宋青山索性说:“那你就下车,自己走回土司衙门,我不喜欢别人阴阳怪气,在我的车上骂我家属。” “那你自己说,咱们且不说一个国家,一个政党怎么样,你和我都上过大学,你总明白什么叫做隐私权吧。人权,隐私权,你家属侵犯了谷南的隐私权,你懂吗?” 翻人日记那种最私密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侵犯隐私权的。 谷南不论在日记里写了什么,确实现在查抄有理,但是,查抄她的人的品型也值得让人怀疑。 宋青山对于妻子呢,并不是特别的了解。 但是,他有一样好处就是,在外服从组织,在家服从家属,只要家属不是威害党和国家,人民的利益与安全,他基本上不会做过多的干涉。 “那你是愿意那本笔记本暴露出去,让谷家完蛋吗?”宋青山索性停了车,转身跟李逸帆吵。 李逸帆当然清楚的知道利害:“如果我是小肚鸡肠的人,我可能提着刀就上你家门上,砍你家属去了,但我没有,就是因为她没有把那本日记暴露出去。可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我们说的,是一个人的人品问题,你家属不该去抄谷南的日记。” “谷南的日记再叫别人抄到,谷家上下更得全部完蛋。”宋青山说。 李逸帆看过几页谷南写的日记,气的咬着牙呢:“但你家属在我这儿的问题,不在于她告发了谷南,而在于,她不要想在我这儿当干部。” 俩人话谈不投机,宋青山把吉普车停到土司衙门门口,索性就说:“那这样,晚上咱饭也不吃了,明天继续上水库,还是忙工作吧。” 李逸帆风风火火,才不答应:“不行,你还是得让她过来一趟,工作要谈,我们家谷南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我也得问个清楚。” 这是个干净,整洁,事业心强,而且条理非常分明,能把男下属们骂的狗血淋头的女干部。 俩人在家门口分别,隔壁已经是一阵阵的饭香了。 宋青山一进家门,就见俩孩子在写作业呢。 狗蛋细致,手快,作业已经做完了,作业本还跟新的似的,作业本上的字简直就跟印刷体一样工整,驴蛋还有几颗字没写完,正在咬着牙赶作业。 “隔壁一会儿请咱们吃饭,李县长估计是想让你主动请辞妇联副主任的位置,反正你也要带孩子,到时候辞掉就算了,她要说话不好听,咱也甭吃饭,坐坐就出来,明白吧?”宋青山说。 其实在他看来,苏向晚只要有他的工资,在家好好带孩子就完了,是真没必要去当那个副主任。 但显然,他这个妻子有官瘾,不论芝麻还是绿豆大的官,她都喜欢当一当。 而谷南的那本日记本,她当初说要交给革委会的,最后没交,确实还在她手里。 她要想整谷南,只要撕两页子下来,就能让谷南生不如死。 李逸帆今天肯定要日记本,苏向晚肯定不会给她的。 宋团预感,俩个女同志之间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该到隔壁去做客了。 “我先换件衣服,咱们就过去。”苏向晚转身进屋子,要换衣服:“闻她家的饭菜香味儿,闻的我们肚子里全在咕咕叫。” “爸,你等着,一会儿看我妈出来。”狗蛋跑了过来,贼眯眯的说:“她有件特漂亮的衣服,刚才挂出来,烫了好几遍我。” 宋青山不记得苏向晚有什么漂亮衣服啊,她一直以来穿的都是他原来的老军装裁小以后的,那种不土不洋,最结实耐磨的朴通外套。 不过,等苏向晚带着吱吱从屋子里出来,不止宋青山,就连平时冷漠,向来游离于整个家庭之外的李承泽的眼睛都亮了。 白底,黑点的波纹裙子,她一件,吱吱一件。 她的倒还罢了,就是普通的布拉吉。 吱吱的一件才叫真可爱,小小一点裙子,白褶的,中间一层又一层的,甭提多漂亮了。 “走啊,愣着干啥。”苏向晚说。 “这裙子买的好吧,你看,你一件,还能给吱吱多裁出来一件。”宋青山看了半天,大拇指都竖起来了:“苏向晚,我是真佩服你,可真的太会过日子了。” 以后啥都买最大号的,准没错。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心说,这男人脑子估计还是个棒槌。 他难道不知道,我需要的是有人夸一句你可真漂亮吗? 天啦,原身是怎么愿意嫁这么个棒槌男人的。 全家出门,李承泽本来不愿意去的,但还是叫苏向晚给拉上了。 用她的话说,饭你可以不吃,但是客必须去做,这是礼貌。 转身就到了隔壁。 从一进门,苏向晚就敢确定,李逸帆的洁癖那是极其严重了。 而且,真的,她一身的黑衣服,头发似乎特别多,剪的短发,大概在水库上给风吹的厉害,在头上确实就像是长了两只大羊角似的。 不怪李承泽说她会吃孩子。她的眼睛又大又高又深,还有深深的黑眼圈,孩子看了,确实会害怕。 “小苏同志你好,我是李逸帆,也是咱们清水县时任的县长。”李逸帆说着,就把手伸出来了。 但是,环顾一圈,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对于几个皮小子的讨厌,不,那应该叫,简直恨不能把他们全拎起来,远远儿的,扔到没人的地方去。 苏向晚没握她的手,反而说:“我刚抱完孩子,手脏,咱就不握手了,我叫苏向晚,想必县长也早就认识我吧。” “好,那就不握了。”李逸帆这个黑衣女魔头居然笑了一下。 准备要围观一场腥风血雨的宋青山和李承泽全都惊呆了。 不可能啊,李逸帆的爆脾气,苏向晚拒绝和她握手,她居然没生气? 但事实上,李逸帆有严重的洁癖,最讨厌的就是跟人握手。 只不过她身在官场,跟人握手,那是她的职责所在。 她是一个人民公仆,她的手不仅仅是一双手,那代表的,是党的力量,尤其是基层,握上老百姓的手,她能传达的,就是党的公信力,所以,她虽然有洁癖,但是该跟人握手的时候,不论多脏的一双手,也从来不嫌弃。 而苏向晚呢,裙子漂亮,人也大方,第一回 见面,主动不提握手,而且还特地声明,是因为自己的手脏的缘故。 李逸帆也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就不讨厌她了。 好吧,她觉得这一定是错觉。 毕竟谷南在信里说这个女同志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就是因为要争一个文化宣传员,把自己给坑了的。 跟何妈似的,李逸帆准备继续给苏向晚挑刺呢。 “小苏是家庭妇女,应该于厨房很在行吧,跟我去厨房打打下手?”她于是又说。 苏向晚说:“好啊,但是,我得先洗个手。” 进厨房前先洗手,真舒服。 李逸帆个向来谁都瞧不上的,居然忍不住夸了一句:“小苏这裙子可真漂亮。”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 宋青山却觉得,媳妇儿怕是要入大灰狼的嘴巴了,一把拽住苏向晚:“这个女人可不好应付,厨房就甭去了。” 小四合院,厨房不过两步路,苏向晚轻轻推了一把:“你进去等着吧,没关系的,我能应付。” 她要应付不了,当初就不会提着刀砍苏小南了,对吧。 “吱吱也来了啦,你看看这个,我蒸的鸡蛋糕,上面放着火腿和杏仁儿呢。”何妈先端了一盅过来:“大菜还得炖会儿,把这个先给孩子吃。” 李逸帆回头,才见身后还有个小姑娘。 皮肤比城里孩子的略黑,但是两只眼睛特明亮,很乖巧的样子。 真漂亮。 小闺女仰头,朝着她笑呢。 而且还伸手:“抱抱。” 李逸帆原来是真疼谷南,她嫁到谷家的时候,谷南才两岁,长嫂如母,当然疼小姑子。但就算再疼,也没有抱过。 她有很严重的洁癖,拒绝跟除丈夫以外的任何人的肢体接触。 “抱抱。”吱吱又说。 在吱吱看来,这个阿姨一身黑黑的,头发高高的像两朵云,眼睛又黑,又深,又大,看起来像一只黑猫似的可爱,就又说:“抱抱。” 李逸帆心里在抗拒,不停的说,黑丫头,丑丫头,脏丫头,我是不会抱你的。 但小姑娘笑的太可爱,李逸帆居然忍不住就把她给抱起来了。 啊,抱起来她才觉得,自己又犯错了。 但是孩子抱着,暖暖的真舒服。 “锅里贴的饼子还没好呢,我给孩子炖了碗蛋,让孩子先吃着。”何妈揭开蜂窝煤炉子上的小锅子,说。 李逸帆说:“何妈,你啥时候炖的鸡蛋羹?给谁炖的,我不吃鸡蛋啊?” “就一碗,让孩子吃吧。”何妈说。 李逸帆觉得不对劲儿啊,何妈是来春命找茬的,怎么就给人家的孩子炖上鸡蛋糕啦? 赶忙,她就把吱吱给放到了地上,还给何妈眨眼儿呢,那意思当然是,咱们跟邻居就算不是仇人,也不能对苏向晚太好。 何妈也给李逸帆使着眼色呢:孩子乖啊,你瞧多可爱,再敌我矛盾,跟乖巧漂亮的小姑娘没关系吧。 三十八岁了还没孩子的李逸帆,跟从小一直伺候她长大的老妈子,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都不喜欢宋团的家属。 但宋团家的小姑娘,俩人无力抗拒,都想多看一眼。 于是,一碗鸡蛋糕就端过来了。 苏向晚接过来,转身看吱吱跟在自己身后,给她放了个小勺子,就让她坐在厨房里吃了。 “小苏同志,听说没读过书?”跟黑猫似的李县长个头也挺高,因为对方是女同志,竭力的忍着自己的语气,不好太冲。 “是,我只读过两年小学。”苏向晚说。 李逸帆于是又说:“虽然说我们身为干部,政策下来就只有执行,不会去质疑它,但是,我总觉得妇联的工作还是得有学历的人来干才行,你觉得呢?” 打官腔,给压力,让她主动请辞。 这个女干部确实不一般。 苏向晚当然也早有准备:“申纪兰同志也没有学历,自学成材,人家还是山西省的妇联主任,县长,别的岗位就算了,妇联方面,好像没有特别高的学历要求吧?” 全国,似乎只有妇女联合会,对于学历没有太大的要求。 </div> </div> 第72节 当然,这也是因为第一批的老干部们,都没有学历的原因。 李逸帆一听,差点要跳起来反驳,但是,毕竟她是干部,在宋青山那种算是比较知已的人面前抱怨一下也就算了,在苏向晚面前,可不好去质疑政策,对吧。 想来想去,她很生气,也觉得一个没文化的妇女,无法用任妇联的工作,开动大脑就在想,得想个什么办法,让这个女同志知难而退呢? “那这样吧,明天正好有件案子,你先去处理一下。”李逸帆说:“咱县城有个老太太,给养子虐待的厉害,应该还涉及到家暴,现在她的养子强烈要求脱离母子关系,但老太太不肯,想继续跟养子一起生活,这事虽然小,但引起的影响很不好,你去解决一下这件事情,解决好了,咱们再商量妇联副主任的事情,你看呢?” 老无所依,是很多失去亲生子女的老人晚景时,最凄凉的事儿了。 年青的时候抱养上一个,跟亲生的一样辛苦养大,但是,毕竟养的不如亲的,等到老来,养子不想要老人了,一脚踢开,不说自己心理上没啥负担,就现在来说,很多情况下,政府也没办法。 毕竟县城又没有养老院一说,而且财政那么紧,一个老太太,你每月派她点儿生活费还好说,真说养,让谁养? 苏向晚一听,就知道这小小的案子,是李逸帆深思熟虑以后派给她的。 因为,这种家务琐事,烂事,几乎就没有人能处理好。 不过,苏向晚还是特爽快的答应下来了:“这样吧,明天我到单位上一报道,就去处理这件事情,我保证处理的让县长满意就是了。” 李逸帆可以说是心理上思想斗争了很久,给何妈一直拿眼色逼着,才开口:“关于谷南的日记本……” 何妈一听,小心肝都攥起来了。 毕竟谷南可是她的小宝贝,在她这儿,就跟吱吱一样疼爱着长大的,在海西受了那么久的苦,因为一本日记本就回不来,老太太是真着急啊。 李逸帆大手一挥:“咱们先不说工作了,小苏同志,你就卖我个面子,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家能办到的,我们都帮你办到,但那本笔记本必须还给我们。” 何妈两只膝盖颤危危的,这是准备苏向晚要不答应,自己都要跪下了。 要她跪下苏向晚还不答应,何妈就要跳起来打人了。 总之,何妈在此刻,为了自家的小南南,是真的不知道拿什么奉献给苏向晚,或者说,不知道该拿苏向晚怎么办才好。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苏向晚答的太轻巧,把李逸帆和何妈俩都给惊呆了。 俩人的嘴巴都大张着呢。 苏向晚转身回到自己家,本来谷南那本日记本就在炕上放着呢,她直接拿到隔壁,仔仔细细的用手绢擦了一遍,就交给李逸帆了。 “里面有很多东西估计全是胡言乱语,但我什么都不说,县长,您自己慢慢看,慢慢想吧,怎么样?” 李逸帆显然特别激动,一把抓过笔记本来,翻了两翻却是真的怒了:“小苏同志,这压根就不是我家南南的笔迹。” 谷南和苏小南的笔迹,字体,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一把就把日记本拍在桌子上了:“你这也太过份了,你拿一本别人写的日记本栽赃我家南南,居然还想在妇联当干部?” “笔记和原来的谷南不一样,但是,和从海西给你写信的那个谷南的,肯定是一模一样的。你暂且不要提笔迹的事情,好好读读里面的东西吧。”苏向晚抱起了吱吱,一脸的不高兴:“还有,县长,你不觉得你这样冲动,要吓到孩子?” 李逸帆深吸一口气,毕竟她是个冷静而又理智的人,一看人家小姑娘撇着嘴呢,赶忙笑了一下。 她一笑,吱吱更觉得好玩了,小脏手就要来碰李逸帆的衣服。 李逸帆立刻以目光表示自己的厌恶:不许碰,你这个丑丫头。 她以为自己这么凶,吱吱会害怕呢,没想到小丫头还是在笑。 李逸帆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绢就把小丫头的脏手给擦干净了。 擦完之后,看着自己的脏手帕,李逸帆又觉得,自己太没原则了。 不行,从今以后,她都不能再看见这个小丫头。 苏向晚看锅里老太太蒸的杂面窝窝全出锅了,自己率先端起一盘,就端到厅屋里去了。 县长家的厅屋里,这时候陆陆续续的,武装部长,还有两个副县长都进来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好的菜,五花肉、辣椒和蒜苔炒了一大盘,再加上一大盘的贴饼子,还有几个凉菜,就是一桌子饭了。 不过,就这顿饭里的五花肉,至少得有半斤,而现在宋青山他们的肉票补贴,一个月也就只有五斤。 几个孩子吃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而李逸帆呢,颤抖着打开日记本,正在看里面谷南对于自己的形容:要说李逸帆那个女人,叫她老巫婆或者,狼外婆会更加贴切吧。 她啪一把合上日记本,啊的尖叫一声,把正在大口吃着贴饼子的李承泽给吓的,手里的饼子都啪一声掉了。 他瑟瑟发抖着就凑到了苏向晚身边:“我就说嘛,那个县长是会吃小孩子的。” 李逸帆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吃孩子的传言,恨恨瞪了李承泽一眼,合上日记本,转身就出去了。 气的啊,她进了卧室,对着镜子就开始搞卫生,把自己的桌子擦了至少八遍,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接着看那本日记。 但再打开,还是气的把门摔了又摔。 李承泽不停的给苏向晚使眼色呢:听见了吧?她肯定在想着,怎么吃我们。 苏向晚早在抢日记的那天,就已大获全胜。 苏小南当然也只是她过去的敌人,她完全把苏小南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的,是明天第一天上任,要怎么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宋青山发挥了他做为一名军人的战斗力,整整吃了三个杂面贴饼,凑过头来说:“怎么,你真把那本日记本给县长了?里面究竟写的啥,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 苏向晚故意卖了个关子,半天才说:“反正没好话,尤其把她大嫂给嘲讽的厉害,你放心吧,她肯定得在海西好好儿的,艰苦奋斗上几年。” 宋青山的眼神里对于妻子写满了恐惧和敬畏:她得狠到什么程度,才能对于自己的妹妹这么无情啊。 第58章 县长的错觉 到新学校上学的第二天,东海和西岭依旧很高兴。 显然,在这个学校里,他们目前还没有受到区别对待,或者是欺压之类的,总之,简直乖的不像话。 李逸帆一早起来,就过来重审,希望苏向晚今天就能解决那个被养子家暴的老太太的事。 她估计给谷南的日记本打击的不轻,但是,对于苏向晚的偏见也没有消除。 何妈一直眼在李逸帆的身后呢,拿手逗逗吱吱,就得笑一笑。 李逸帆想威严啊,那种特别的威严,以表示,自己跟宋团的家属泾渭分明,不可能做朋友,也不可能做同事我。 但是,何妈总是逗人家的孩子,每每就要叫她破功。 “何妈,咳咳。” 她是想说,让何妈不要逗人家的孩子。 虽然小姑娘看起来干干净净,漂亮又可爱,但是,她们还是应该要跟人家保持距离。 结果何妈会错了意,居然说:“小苏去上班,这孩子怕没人带吧?” 苏向晚说:“我也正准备打听着雇个人,在家帮我带着这孩子呢。” 何妈赶忙说:“这两天先放我家,等你找好人了,再让人帮你带着,咋样?县长说的,你看,咱们县长一直给我挤眼色呢。” 女县长的眼睛本来就大,瞪着,还没收回去了,只能勉强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苏向晚看了看怀里的吱吱,小家伙还在玩手指头,她赶忙说:“好啊,那何妈你就先照顾着她?” 这个老太太,锱铢必较,还特护短。 但是吧,她能跟着挑剔,爱干净的李逸帆很多年,就证明她不但精炼能干,应该还有很多别的优点。 苏向晚正愁自己去上班没人照顾吱吱呢,暂时给她照顾着,到时候想办法补贴她点儿东西,不就完了嘛。 李逸帆看何妈,简直就像革命战士在看个党国的叛徒一样。 不过,既然何妈都把人孩子接过来了,李逸帆也没办法,只能干瞪着眼,看何妈带走了吱吱。 好气,但是说不出来。 李承泽是和苏向晚俩一起出门的,因为,今天苏向晚宣告,他终于可以去上学了。 这孩子闷头闷脑,是属于有被迫害妄想症的那种人:“苏阿姨,前两天你才和何奶奶吵架呢,你就不怕咱走了以后,她虐待吱吱?” “邻里邻居的,她跟咱又无怨无仇,好好儿的干嘛虐待一个小姑娘?”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说:“你把我干妈给送到海西去了,这就是你俩之间的仇,我干妈就是她养大的。” 苏向晚停下来,跟这孩子说:“她要真的记那个仇,想对付你们,多的是办法,不会大张旗鼓当着咱们的面把吱吱给要走的。” 这孩子完全不懂,相较于亲人,事实上朋友,或者同事之间,因为客气的成分,才不会那么过分的贪得无厌。 不是利益相干,才不会对你施以黑手。 李承泽怎么突然觉得,从头一天搬进城里,苏向晚好像就跟原来不一要了。 她一幅成竹在握的感觉,当然了,在他想来,进了城得有腥风血雨在等着他们,他都准备好听一场又一场的吵架了。 可似乎在她这儿,什么都能轻易化解。 而且,李逸帆那个行走的火药桶,居然对她很客气。 真是怕了她了。 到了县一小,苏向晚再一回找到校长,把李承泽的情况说了一下,让校长帮他做个考核,看能插到那个班读书,然后就从学校里出来,跑到妇联去报道了。 妇联的那几个人吧,上回来找宋大花的时候,苏向晚就都见过。 现在的妇联主任姓刘,是个男同志,叫刘塘。 一看就是个喜欢糊弄事儿的,苏向晚来报道,目前还只能是个干事,问他要个案件的记录,慢腾腾的,也得翻个好半天。 苏向晚要去出案子,问他要两个干事陪着,一问,妇联总共七个人,有五个请了假,居然办公室里就没有一个能陪苏向晚出去的。 苏向晚暂且忍了这些,自己拿着案件粗略看了一下。 被儿子虐待的大娘姓王,而她的养子呢,叫高斌,就是县城里那种整天偷鸡摸狗,不上班,又没事干,于是整天打养母,压榨养母的啃老族。 不得不说,啃老族,那是从古至今就有的。 了解完案情,她又跑到公安局具体了解了一下高斌的情况,中午回家给几个孩子做着吃了顿饭,下午才专门去解决这事儿。 找到王大娘的家,苏向晚还没敲开门呢,就听见里面传来摔摔砸砸的声音。 “让你糊火柴盒,你又在打瞌睡,我就问你,我穷成这个样子,好几天都没吃过一口饭,你有啥理由在这儿打瞌睡,啊,再这样就给我滚,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凭啥总赖着我?” 大杂院,家家户户就一间房的那种,高斌这个啃老族在里面拿报纸抽着他老娘,苏向晚正好进来,就看了个现形。 她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高斌同志,你这也太过分了吧,那是你的老娘,你怎么能上手就打?” </div> </div> 第73节 “你谁呀你,她在户口上都不是我妈,我养着她已经够意思了,不过拿报纸搧了两下,这也能叫打人?”高斌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大概看苏向晚挺漂亮,还说:“新搬来的大妹子,住哪屋啊,结婚了没?” “县妇联的干部,来调解你们家的家庭纠纷的。”苏向晚自认一身正气,比藿香正气水还正,冷冷盯着这个下三滥呢:“放尊重点,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就你,县妇联的干部?”高斌一点也没把苏向晚放在眼里呢:“调解吧,这回是送米,还是送面,或者送清油?我告诉你们,你们妇联要不救助,我立马把她赶出家门。” 苏向晚四处看了一圈子,显然,这间小破房子,应该还是租来的,这宋大娘看起来年龄也不大,顶多也就五十出头,两条腿肿的厉害,苏向晚问了一下,据她说,是自己年轻时候落下的风湿病。 如果说用点药,或者说针灸一下,能好,能站起来。 但是吧,老太太没钱进医院,就一直这么撂着呢。 就这,高斌这个啃老族还想从她身上,还想再压榨一点,骨髓里的剩余价值。 而案子报到妇联,一般来说也就是上门慰问。 对于这个高斌来说,慰问还是件好事情呢,毕竟妇联来,总得象征性的表示一点啥。 不过,这种慰问不但缓解不了老太太所受的虐待,还会让这个高斌变本加厉的,虐待王老太。 “这样吧,明天晚上咱们县的文化广场不是有电影,我们也没有别的慰问品,我自己掏钱买两瓶汽水,还有半斤点心,高斌,你陪王大娘看个电影,就算是我们妇联的慰问了,咋样?”苏向晚说。 城里人因为经常广场上有电影放,倒没把看电影当回事儿,但是高斌听说有点心和汽水,还是乐了。 毕竟这两样东西一般人经常吃不起的。 “明天晚上八点吗?”高斌说:“那县妇联的同志,咱可不见不散啊,我等着你的汽水和点心。” 苏向晚笑了笑:“明晚八点,咱们不见不散。” 看着这嚣张无比的男人,苏向晚真想给他两拳头,但不行,她是干部,她得忍住自己的冲动,明天再收拾丫的。 妇联的刘主任正在办公室里喝茶呢,一见苏向晚进来,就知道她无功而返,摇头说:“没情况吧,像那种儿子虐待老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咱们妇联也只能是调节调节,你要没事,就回吧。” 人常说,妇联就是干部家属们的养老中心,原来苏向晚还不信呢。 看了看办公室里总共的三个人,一个个的全在看报纸,好吧,她这才算是信了。这确实,就是个养老中心。 回到家,照例要问问几个孩子的功课。 李承泽今天去考试,据他自己说,小学的老师已经不愿意收他了,建他去读初中,于是把他送到县高中的附属初中,结果一测,初三的化学老师跟他一见如故,就准备让他读初三。 但是,他的语文严重偏科,除了认识汉字之外,还停留在小学阶段,不得已,就只能先上初一。 明天只要一交学费,他就可以读书了。 而让苏向晚无比诧异的是,狗蛋在学校里反而因为书写的字迹整齐,回答问题机敏,得到的,老师的青睐比驴蛋多得多。 驴蛋因为这几天师傅不在,没有练习他的拳脚,反而是兴趣缺缺的。 晚上,苏向晚闻见隔壁的陈姐在做豆豉火锅,索性就跑到隔壁要了几样子菜,再把自己腌的野猪肉切了两大块,然后又沿锅贴了半锅的窝头出来,烩了一顿结结实实的火锅。 当然,她送了自家的两大块腌野猪肉给陈姐,可把陈姐乐坏了。 现在干部家庭,一月定量也就五斤肉,孩子们最缺的,就是肉。 于是,县委书记家和宋团家,就一样燃起蜂窝煤炉子,吃起了小火锅。 上辈子三天不吃火锅就要走路打栽栽的苏向晚,来这儿都快两年了,可算吃上了一顿火锅。 驴蛋和狗蛋俩因为豆豉臭,但火锅又香,没办法,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吃呢。 李承泽是在云南生活过的,习惯于吃这种东西,但是,不愿意吃贴出来的窝窝头。当然了,他想吃米饭,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不过在北方,要不调剂,哪来的米呢。 苏向晚也正准备着,从那儿给李承泽这个米肚子,搞点儿米来吃。 明晚苏向晚准备在人民广场解决她到妇联之后,面对的第一个案子。 晚上去,也不知道宋团要不要加班,肯定得把孩子们全带上。 而且她今天已经去看过海报了,明天晚上演的是《渡江侦察记》,这片子,只要是个带把,那都愿意看,千遍都不厌倦。 驴蛋和狗蛋不比李承泽见过的世面多,一听明天能去看电影,直接乐的连作业都不想写了。 李承泽相反就淡定得多,而且,他那种被迫害妄想症,或者是叫担忧症再度的,就又爆发了。 “四个孩子啊苏阿姨,就算吱吱我可以抱着,我可不担保能看得住宋西岭和宋东海,要不咱就别去了吧。” 苏向晚当然说不行:“我不止是去看电影,还得开展工作,明天,带孩子的事情我就得交给你。” 李承泽撇了撇嘴,心说,这个女人,怕不是拿我当她的老妈子使吧。 一土司家的大少爷沦落到现在这个程度,李承泽的心里是真不爽。 不过,为了身上的小西装不被剥夺,他依然得受压迫。 俩人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一阵汽车的声响,显然,宋团下班回来了。 而且吧,他今天开的还是吉普车,就停到了院子外头。 原本宋青山是不喜欢开自己那辆吉普车的,现在因为李逸帆来了,她爱干净,坐不惯别的车,他还非得开着不可。 俩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路上大声嚷嚷着,显然说的还是核电站的事儿。 “怎么样,妇联的工作很难搞吧。”见苏向晚正在门口倒洗米水,李逸帆就停下来了。 她有好几回听妇联的刘主任抱怨,说这种工作棘手到无法解决,只能成为烂账。 当然,身为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李逸帆从新疆到西藏,走过的地方可不少,各种各样人世间难以用法律去衡量,也难以用制度解决的事情可多着呢。 她这当然是给苏向晚一个下马威,苏向晚要调解不了这个案子,她就拿不到妇联的任命,得乖乖回家,当个家庭主妇。 “领导,多给我一天的时间吧明天晚上我保证把王大娘被家暴的案子给你解决了,怎么样?“苏向晚笑的啊,简直让李逸帆觉得,她就是个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的农村妇女,不了解局势,还在盲目乐观中。 李逸帆依然没有好脸色:“你就没有一份报告书什么的给我?” 苏向晚从宋青山的手里摸过吉普车的钥匙,摊手说:“我只读了二年级,会写的字儿并不多,报告书就算了,明天我保证把这事儿解决就成了,对吧。” 在苏向晚看来,基层干部,干实事就对了。 而那种冗长的报告,她能写,还能写的天花乱坠,但显然,现在她可不是玩文字功夫的时候,她是个只读过两年小学的,文盲。 李逸帆又不傻,她都知道怀疑谷南的笔迹跟原来不是一个人,当然也会怀疑,她这个妇女同志是不是有问题。 领导面前,该表现的时候表现,该藏拙的时候,还是得藏着点儿拙。 李逸帆笑的意味深长啊:“小苏同志,这可是组织教给你的任务,不要总想着靠青山,或者是靠庭秀,真正的干部,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 她是怕苏向晚要找宋青山揍那个啃老男一拳头,再给押到水库上去牢改。 痛快是痛快,但是,毕竟一县的工作不能总用拳头开展,对吧。 苏向晚也在笑呢:“您放心吧,我啊,真的不用靠青山,我靠自己也能把工作给搞好了。” 李逸帆都转身准备要走了,突然折了回来,低声说:“谷南从海西县寄来的信,我们可以认为她是代笔的,毕竟她在劳改农场,可能没有写信的自由,但这封信的笔迹非常值得令人怀疑。” “所以呢,县长认为,那里面的很多事情,除了谷南之外,还有别人会知道吗?”最大的,叫李逸帆无法反驳的点就是,谷南在日记里写的很多东西,或者说,给他们全家人的评价,只有谷南自己知道。 李逸帆一想谷南的事儿,又觉得好气。 但是看苏向晚不停的掏着糜子,一遍又一遍的洗着,咋又觉得那么舒服呢。 没办法,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啊。 就喜欢像苏向晚这样爱干净,还利落的女人。 这一定是错觉,李逸帆决定,自己从今往后要少跟苏向晚接触。 “那就后天,我等你对于王大娘那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处理不好,原回家当个家庭妇女去。 苏向晚笑了笑:“好,没问题。但我要真的解决了,而且解决的漂漂亮亮的,皆大欢喜的,我也希望县长您,能抛开偏见,相信劳动人民里,也有品德兼备的人材。” 她这意思是,说自己是个人材? 像李逸帆这样自信,有能力,雷厉风行的女同志,不喜欢畏畏缩缩的人,喜欢的,恰恰就是像她一样自信,活泼,能展现自己优点的人。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愈发不讨厌苏向晚了,嗯,这是错觉,李逸帆觉得,自己还是得克服。 不过,等她进了自家院子,见何妈正在给小吱吱梳小辫子,一把就把梳子夺过去了。 试问,哪有女同志不喜欢给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梳小辫子的呀。 县长这就,给吱吱扎起小辫子来啦。 晚上,又到了睡觉的时候。 前天,宋青山送了苏向晚一大把的酒心巧克力,晚上小苏同志热情如火,足足坚持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就以疼为由而鸣金止战。 他痛定思痛,把自己跟战地记者阿德里安之前的聊天笔记本翻出来又看了一遍,准备要喊小苏同志上炕,早点办夫妻生活。 当然,因此早早儿的就把吱吱给哄睡了。 不过,一上炕苏向晚就喊累:“快来给我揉揉背,然后把我的内衣内裤给洗了去。” 她这是直接就要睡了,而且,还让他给她洗内衣内裤? “小苏同志,没这样的吧,我也在上班,我也很累,内衣内裤多穿一天行吗。” “你累,你累能有我累?宋青山,你只是出去上个班,回家除了洗碗,干过一样家务吗?”苏向晚说:“可你看看我,一天要上班,还要给孩子们做三顿饭,我照样有五十块的工资,我凭啥就不能要求你给我洗个内衣?” “你可以呆在家里,反正我给的钱是够用的。”宋青山的症结,在于他仍旧想让苏向晚在家带孩子。 苏向晚就冷笑了:“总有一天,我工资会比你高,我说不定还能当县长,省长,你顶多也就是个干部家属,今晚要不洗,炕也甭上了,还夫妻生活,我一女干部,凭啥满足你的兽欲。” “兽欲?”宋青山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你要还这样说,我以后大不了不再碰你,单身日子又不是没过过。” 他还精心的给她准备了一份她出生当天的《大公报》,准备一会儿送给她呢。 既然她说兽欲,那算了,报纸也不送了,他准备继续到上炕,躺着当颗小白杨。 下炕,闷着声把她的内衣内裤都给洗了,宋青山突然就听苏向晚说:“这哪来的老报纸。” 报纸,他是藏在枕头下面,准备要给她惊喜的。 “哟,大公报啊,四四年的?” 苏向晚躺在炕上,因为看不懂繁体字,看了半天,啪一把合上,说:“我倒想起个事儿来,在我们那边,网络上评选男人送女人最老土的礼物,生日当天的旧报纸高居榜首,这怕不是你想送给我的吧?” 宋青山顿时脸就红了:“才没有,我怎么可能,这报纸谁放的,我也不知道。” 看来法国男人也不是事事都通,宋青山把阿德里安教的这一招,狠狠的,就要从笔记本上给划掉了。 “还要吗?”他一上炕,苏向晚声音沙沙的,躺在旁边,脸蛋红扑扑的就跟小苹果似的,再问呢。 …… “想吗?” </div> </div> 第75节 这世界上吧,善良的人总比心思歹毒的人多。 不但有人帮她送老太太回家,还有好多人自发的,送了好多鸡蛋、点心,还有糜子面馍馍之类的营养品。 第二天一大早,苏向红推开的时候,一看外面堆了好多的东西,都差点儿给吃惊坏了呢。 这都是后话了,先说当下。 苏向晚解决完了工作,把话筒还给放映员,跟几个孩子往最前面一蹲,也就兴致勃勃的,看起电影来了。 而就在这时,李逸帆走了过来。 虽然李逸帆没说话,但她的神色,就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舒服! 事务解决的干净利落,叫李逸帆无比的舒服。 可是,苏向晚就是不理她,这又让她着急。 “你不是要给那个小姑娘审批一个诊所?”等不住的李逸帆还是开口了:“诊所属于私营范畴,审批得有手续,报告拿来。” 这世界上啊,处在灰色地带的赚钱方式特别多,正等着苏向晚一一解锁呢。 “我早就写好了,县长,你签个字儿,苏向红同志明天应该就可以去药品管理站,领药品了。”苏向晚说。 李逸帆接过申请书,你还甭说,写的特别规范。 她气悻悻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看吱吱正在咬手指头,很想帮她擦一擦,但是,又不想叫苏向晚觉得自己心里喜欢她闺女。 遇到一个随时都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下属,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舒服到了的李逸帆拉着何妈走了。 驴蛋和狗蛋俩已经完全陷在《渡江侦察记》里了。 李承泽毕竟大一点,一边得顾着憨头憨脑的狗蛋,还得防着吱吱随时要跑。至于电影,他原来都是在电影院里,翘着二郎腿,喝着汽水吃着五香瓜子看的。 这种简朴的,盘腿坐在广场上的看法,在他这儿,还真是没什么稀奇。 但是土司家的大少爷成了保姆,两只眼睛盯三个人头,简直盯不过来啊。 “宋南溪,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不准再跑?”他哑低着嗓门,不敢叫苏向晚和护短的驴蛋狗蛋听见他在吼这小姑娘。 吱吱还那么小,哪懂得这么乱的地方,万一跑丢了会没地儿找。 小家伙把手指头含在嘴里,指着远处卖汽水和瓜子呢:“坏哥哥,想吃。”原来是想喝汽水。 小嘴巴一濡一濡的,小姑娘看起来是真的好馋。 “你俩喝过汽水儿吗?”李承泽转身问驴蛋。 驴蛋连忙摇头:“汽水?那个喝了是要坏肚子的,千万不敢喝。” “就跟3911,乐果,666一个味道,千万不敢喝,喝了可是要死人的。”狗蛋显然更专业,指着李承泽的鼻子呢:“哥哥你往后千万不能提这俩样东西。” “为啥?”李承泽问。 驴蛋郑重其事的说:“我妈有一回喝了汽水,送到乡卫生院洗过胃,差点就死啦。” 那是原身的其中一回自杀,在驴蛋和狗蛋俩的心里,就是心魔。 李承泽跟看智障似的看了他俩半天,把这几个孩子全部悄悄的,招到了另一边儿,然后拿自己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五分钱,悄悄买了一瓶冰锋汽水回来,当着他俩的面,咕嘟咕嘟,就喝了半瓶子。 然后,勇于尝毒的狗蛋尝试着舔了一舔,立刻就把嘴巴捂上了:“哥呀,甜,真好喝。“ 驴蛋也舔了一口:“毒药居然这么好喝?” 李承泽看他们仨怪可怜的,很想找点东西给这仨孩子吃,但是,他自己也就只有五分钱啊。 他想想办法弄点儿钱来,但是,一孩子,能从哪儿弄到钱啊。 不过,就在李承泽头痛着,想给这仨小崽子解决一下口腹之谷的时候,突然,他就在广场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大概二十多岁,身姿曼妙,漂亮的女同志,正在遥遥的给他招手。 李承泽本来是没有回应的,甚至有点儿想躲着那个女同志。 但一直看着驴蛋和狗蛋俩小心的舔着汽水,他突然从腰上取了根带子,把吱吱拴到驴蛋的腰上,再把汽水瓶子给了他,这就准备要溜了:“看好吱吱,等你们几个的汽水喝完,我就回来啦。” “哥哥,你要去哪儿,也带着我们啊。”狗蛋说。 李承泽意味深长的说:“哥哥去赚钱再给你们买饮料,知道吗?” 驴蛋和狗蛋,还有吱吱三个赶忙点头:“那你快去吧,我们看电影。” 李承泽眼看着苏向晚不注意,嗖的一下就窜出去,‘赚钱‘去了。 第60章 杀鸡 第二天一早,苏向晚就可以到妇联去报道了。 不过,目前她只能做妇联的副主任。 主任还是那个半秃了脑袋,胖乎乎的刘塘。 但是,刘塘自己也不高兴苏向晚的到来啊,毕竟妇联的副主任位置已经空了好久了。 没有副主任的时候,大家想摸鱼就摸鱼,想开溜就开溜,多方便,现在来一副主任,叫大家还怎么开溜,怎么摸鱼。 刘塘当时拿了两包人从边疆送给自己的葡萄干,专门跑到县长那儿,就想劝县长,把苏向晚给弄走。 李逸帆向来号称最是自律,也最是清廉的国家干部,不但把葡萄干从窗户里扔了出去,还把刘塘给臭骂了一通。并且警告他,要不能好好工作,就让苏向晚当主任,他去烧锅炉。 苏向晚的妇联副主任,就这么走马上任了。 因为有何妈那么一个主动请缨照顾孩子的,而单位离家又不算太远,苏向晚早上上班,处理工作,中午回家给仨孩子做着吃顿饭,居然还能抽到点儿时间,午睡一下呢。 至于贯彻实行妇联的工作,这个还得李逸帆下令。 李逸帆在外面的时候,是个爆脾气,但又一心扑在工作上的领导,回到家,有时候大呼小叫,有时候安静如鸡。 这就造成了,驴蛋和狗蛋都喜欢爬上杏树,看看隔壁会吃小孩的李阿姨在干啥,然后再确定他们是该放开了玩,还是该悄眯眯的呆着的好习惯。 苏向晚估计,像李逸帆那么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性子,肯定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儿难题。 不过目前她在忙水库的事情,还想不到这一点。 她暂时,乐得先把重心放在适应城市生活的孩子身上。 狗蛋进城以后,功课愈发的好了,两次摸底考试都是全班第一。 据说老师每天都在表扬他,现在可谓是空前的自信。 驴蛋则恰恰相反,进城以后成绩一落千丈。而他最难攻克的,就是数学。 就比如说,你说三加二等于五,说两遍,他会了。 但当你问二加三等于几的时候,他的脑子就转不过来了。 二年级的数学,在苏向晚看来,简直是闭上眼睛都可以算的,但驴蛋就是算不来,而且非但算不来吧,他还因为数学老师的打击,产生了懈怠心理,今天苏向一看他的月测卷子,居然只考了五十八分。 就这,还说不得他呢。 “反正我以后要学功夫,上少林,我不学数学。”驴蛋倔着嘴说。 李承泽在旁搧风点火:“就是啊,你看你腿都没劲儿了,赶紧回小宋庄,找你师傅去吧。” 小野猪就希望能在家里添点儿乱。 驴蛋一听,愈发的想回小宋庄了:“妈,不行咱还回小宋庄吧,我不想在城里呆了。” “学习差就打退膛鼓?”苏向晚说:“我现在在妇联是副主任,但我有很多的账都不会算,你就不准备学好了数学,帮帮我?” 驴蛋一听学好数学就能帮妈妈,深吸一口气,埋头,就去做题了。 李承泽一看苏向晚就是在哄驴蛋,但是没办法,驴蛋对于妈妈,那叫一个愚忠,愚昧的忠诚。 他的作业做完的早,而吱吱呢,现在又在隔壁,给何妈霸占着呢,孩子没事儿干,就又准备要出去了。 “承泽,你这是又准备去哪儿?”苏向晚问。 李承泽居然说:“我又不是真的你儿子,而且我已经十一岁了,你不能总把我拴在家里给你干家务,我现在要出去逛逛。” 现在是夏天,这孩子穿着一件宋青山褪下来之后,苏向晚剪成两件儿的军绿色线衣,裤子还是她曾经给缝的,裤管特别长,特别窄的那种。 “站住,给我回来。”苏向晚说。 李承泽不肯:“我就出去玩会儿,我不会乱跑的。” 苏向晚一把把他拽了回来,撩起衣服一看:“哟,皮带,哪来的?” 李承泽一把就把皮带给捂上了:“人送的。” “你面子大呀,告诉我,这城里谁会送你一根皮带?”苏向晚再问。 李承泽说:“反正就是有人送,至于谁送的,你管不着,反正你又不是我妈妈。” 苏向晚于是问驴蛋和狗蛋:“你们知道你哥的皮带是从哪来的吗?” “不知道呀妈妈,估计是他捡的吧。”驴蛋一本正经的说。 狗蛋也说:“哎呀,我哥说不定还能捡汽水喝呢妈妈,你不要管他好吗,反正汽水好喝又没有毒,我们最近都喝胖了呢?” 小家伙打个饱咯,里面都带着汽水味儿。 显然,趁着苏向晚上班的这段时间,李承泽肯定在外面搞了浮财,或者说意外之财。 而且还把驴蛋和狗蛋俩收买了,这俩孩子是在帮他打掩护。 李承泽这种野猪崽子,弱的时候就装怂,稍微一不打压就冒头的熊孩子,苏向晚还是头一回对付。 要知道,将来,李承泽就会结识很多下三滥的人,其中想图谋他家的财产的可多了去了。 他得给那帮人骗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都是几乎在死亡的边缘上。 这孩子虽然谨慎,但也特别的自负。 可惜,他就是个吸引坏人的吸铁石,围绕着他的,就没好人。 苏向晚说:“要出去别的时间都可以,但现在不行,现在,你们得给咱们再杀一只鸡。” 一听又能吃鸡,李承泽立马就不想出去了,窜进厨房就去拿刀:“东海西岭,快来看,咱们今天吃哪一只?” 狗蛋和驴蛋也不忙乎着写作业了,窜起来,打开鸡圈,三个人满院子乱跑着,就准备要杀鸡了。 “哥哥,你杀鸡不行,你杀鸡会晕,这鸡今天还是我来杀吧。”驴蛋说。 </div> </div> 第76节 狗蛋也在夺菜刀呢:“不不,还是我杀吧,我也想杀鸡。” 李承泽一副大哥派头:“你们懂啥,今天这个鸡我非杀不可。”必须一洗上一次的耻辱。 他把狗蛋的红领巾往自己眼睛上一蒙,就说:“抓好了吗,我要杀了啊。” “杀吧杀吧,哥哥你真棒。”驴蛋和狗蛋简直是,对于李承泽的崇拜现在属于是无限度的。 李承泽把眼睛蒙上,一刀稳稳的拉下去,这回是真的把只鸡给宰掉了。 狗蛋赶忙来打小报告:“妈妈,承泽哥哥今天没晕哦。” “很好,今天妈妈给你们做一个特好吃的鸡,不过一只鸡只有两条,宋西岭,你要不要吃一条腿?”苏向晚问。 狗蛋答的干脆着呢:“我宋西岭的腿给我家吱吱吃。我自己不吃鸡腿。” 威逼利诱失败了。 苏向晚于是又说:“那这样,你要能告诉妈妈,你承泽哥哥最近都在外面都干啥了,妈妈也送你一条皮带,好不好?” 驴蛋的皮带,是苏向晚从李承泽身上扒的。 他系皮带,不像李承泽那样系在腰部靠下的位置,系的很正规。 他是学着照片上的领袖啊,开国元帅们一样系的,把裤子提的高高的,皮带直接系在胃部,走在路上,小胸膛一挺,甭提多潇洒了。 而李承泽呢,最近给自己搞了条新腰带,还是儿童款的,系着也甭提多炫了。 狗蛋每次看着人家俩的腰带,那叫一个羡慕,这下顿时就给苏向晚收卖了。 “我承泽哥哥最近总往咱们县文工团跑,说是帮文工团画画,她们就给他给钱。”狗蛋悄眯眯的说:“我承泽哥哥还说啦,文工团都是大美女。” 大美女? 这种时髦而又洋气的词,一般孩子是说不出来的。 苏向晚心头记下这事儿了,就把仨孩子打发着,让他们出去,到隔壁找邓高明家的孩子玩去了。 烫水一烧,先把只鸡给烫了,扒光了毛,再放到是蜂窝煤炉子上转着圈儿一烧,然后就开始剁了。 一只鸡全剁成小块儿,先炖汤,炖出汤来,把豆瓣酱一炒,再把从老家带来的土豆一削,另外又跑到供销社的疏菜经销点上买了几样蔬菜回来,就准备要做火锅吃了。 不一会儿,宋庭秀来了。 不过,他刚准备进门呢,就见隔壁走出个穿着黑衣服,头发竖的高高的女同志来。 这是能叫整个清水县的所有男人都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李逸帆。 宋庭秀因为公安工作力度不够,没有抓好辖区治安,给拎去批过很多回。 一看见女魔头上司,宋庭秀慌忙一个转身,却整个人碰在个大姑娘的身上。 “二叔?”苏向红手里还拎着一只卤的皮红肉酥的大肘子呢,扶了一把,才把宋庭秀给稳住。 “这是向红妹子,我听说你收养了个老人,咋样,麻烦吧?”宋庭秀问。 苏向红说:“王大娘的腿是不太好,但是身子骨别的地方都硬朗着呢,现在拄着棍子还能给我做饭呢。” 毕竟妈不在这儿,姐姐又离的远,苏向红可以说是白捡了一便宜妈,天天回到小铁皮房子里,就热饭吃。 而且,她开了整个清水县头一家挂牌的诊所,虽然只能是晚上营业俩小时,可是生意好的不得了,就几天功夫,她都赚了好几十块钱了。 她把只猪肘子拎了起来:“喽,这就是她今天卤的,不错吧?” 宋庭秀于是说:“王大娘要是身体不好,估计没什么,但万一她身体好了,只怕高斌不能善罢干休,到时候你记得报案,我替你教训他。” 高斌是王大娘的养子的时候,欺负了王大娘,那纠纷属于家庭矛盾,公安管不了。 但现在俩人没关系了,他要还敢再欺负王大娘,宋庭秀就可以给他放拳头了。 身为公安,他们要干的可不就是这个。 今天星期六,本来就是宋青山叮嘱,说要让庭秀回家吃饭的日子。 苏向红和宋庭秀俩人进了院子,闻着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儿,还有一股说不来是臭,还是香的味道,顿时前后脚的就进了厨房。 “这么多的菜,姐,能吃得完吗?”苏向红看一只大盆子里全是菜,都惊讶坏了。 而且,她还觉得吧:“姐,有点臭,你确定你这饭里头没有放馊掉的东西?” 苏向晚揭开锅子,说:“豆瓣火锅,闻着是有点味道,但吃起来特香,你们是没吃过,到外头等着去吧。” 宋庭秀于是出去了,苏向红洗了把手,四处转着一看:“姐,咱的吱吱呢?” “在隔壁,隔壁有个老太太,特喜欢带孩子,最近吱吱总是她帮我带着呢。”苏向晚说。 “我去把吱吱抱回来。”苏向红说。 苏向晚立刻把她给拽住了:“不行,隔壁是县长,你最好甭让她看见你。” 要叫李逸帆看见苏向红是她妹子,肯定又要在心里嫌弃,说她凭借自家人的力量搞工作的。 “庭秀,你来,嫂子问你些话。”看宋庭秀在院子里站着,苏向晚就把他给喊了过来。 “咱们县还有个文工团吗,我原来咋不知道?”苏向晚说。 宋庭秀说:“最近才建设起来的,为了慰问水库上的干部和官兵们,从省文工里抽调来的人,不过,那帮姑娘傲气着呢,一般不出来,周末班车一座,就全回秦州市里头了。嫂子,你问这个干啥?” 苏向晚说:“你帮我查查,其中有没有李承泽家的直系亲属,或者说,认识他家直系亲属的人。” “没问题,我帮大嫂查就对了。”宋庭秀说。 不一会儿,仨孩子争先恐后的,全回来了。 “妈,火锅好了吗?”李承泽大声的问。 这孩子喜食豆瓣,这是他在饮食完全不习惯的北方,最喜欢的东西了。 刚才还叫苏阿姨,这会儿一闻豆瓣酱的味道,苏向晚秒变成了他妈。 “马上就好,在外头等着吧。” 一顿火锅做好,眼看都要晚上七点了,宋青山才回来。 这俩兄弟一见面,当然得交流工作,不过,嘴上一个也绝不落一个,吃的那叫一个快,一只大公鸡啊,不一会儿就全变成骨头,成了大山的盘中餐了。 然后,送走宋庭秀和苏向红,宋青山还特意叮嘱,让宋庭秀把苏向红送回家,再把吱吱从隔壁抱回来,就该睡觉了。 宋团现在给小苏同志压迫着,每在晚上都务必得把她的内衣内裤帮她洗干净,挂起来,明天再穿。 毕竟布票就那么多,而俩人不论有任何布啊票啊的,都得先仅着孩子来。 苏向晚只有两条内裤,一天不洗,第二天就没有干净内裤穿了。 “你有没有觉得,庭秀和向红俩挺合适?”宋青山在地上洗着内裤呢,突然就说。 苏向晚早就猜到,宋青山是想撮合宋庭秀和向红俩。 “我妹才十八岁,还小,这事儿暂时就甭提了。”苏向晚说着,把吱吱往怀里一团,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估计是前几天给弄疼了,宋团今天非常自觉,就躺到上炕去了。 不过,他都快睡着了,苏向晚突然就问:“我都来这么久了,明天能不能去你们水库上转一转?” 宋青山先有点儿犹豫,却又说:“可以,现在除了大坝区域,水库已经整个开放了,你要去,几个孩子没法呆在家里,不行就把他们全带上?” 苏向晚轻轻嗯了一声,心说,似乎有点儿难办呢。 本来,她是准备着手处理李承泽那事儿的,要真的按原书剧情,文工团里勾着李承泽的那个女的,应该有很大的问题。 但她掐指一算,就发现宋团啊,明天有一桩大事儿,得她自己去趟水库看个究竟。 团着跟个小天使似的小吱吱,其实苏向晚不是没有疲过,累过,懈怠过,懒得干过,当然,孩子,她可以不养的,官,也可以不当的。 毕竟,于她来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而已,她完全可以抛开现在的一切,找个地儿自己凉快去,干嘛费心费力的,操心一根木头似的丈夫,和几个皮孩子啊。 但是,团着软软的小吱吱,想想上辈子自已只活到六岁的妹妹,她就觉得,很多事情自己无法坐视不理了。 她得给吱吱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让她幸福又快乐的长大,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至于宋青山…… “我前两天写了信,让清跃从北京给你多寄几套内衣回来,她回信说,自己有几款苏式乳罩,但估计码太小,就没有……” “没给我寄?”苏向晚一巴掌就拍过去了:“你到底是不是傻啊,没发现再不保养,我的胸就该下垂了?” “你的胸很好看啊,真的。”宋青山说起来就要唇干舌燥。 苏向晚再一巴掌还没搧过去呢,宋青山赶忙把乳罩拿出来了:“寄了寄了,她还说,估计你看到这个,就会决心吃素了。但我觉得,有肉吃,干嘛吃素啊。” 苏向晚坐了起来,拉开电灯一看,确实是,五六十年前标准款的苏式乳罩。 她这身体,可生过三个孩子啊,真的,再不保养就该屈服于地心引力了。 不得不说,侯清跃可真是个好同志,好法官啊。 咬了咬牙,苏向晚在懈怠了半个小时之后,做为一个老母亲,一个国家干部,,一个军人家属,就又重新雄起了。 第61章 紧急任务 今天,李逸帆家来了个客人,县文工团的团长刘敏莉。 当然,同属秦州大军区系统,也是李逸帆的老相识。 甭看李逸帆在下属面前风风火火,还极其暴躁,但是在柔柔弱弱的刘敏莉面前,居然很是客气,无它,主要是因为,刘敏莉的哥哥刘在野,是秦州市革委会的一把手,要说方金换在清水县让人人胆寒吧,但跟他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虾米。 现在的人,谁能得罪,搞革命的不敢得罪。 “承泽那孩子,李姐你就没想着接过来养?”刘敏莉说。 听她这意思,居然是想养李承泽那个孩子似的。 李逸帆说:“虽然李师长家惨,但是陈司令家不是更惨,还有聂老呢,开国元帅,不也一样孩子还在四处跑,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更何况,批他们,不正是你哥他们那帮反到底的职责?” 刘敏莉于是又说:“今天周末,我不回秦州,要不咱出去逛逛?” 毕竟在省城的老相识,李逸帆跟丈夫谷北的感情又比较淡泊,一个月不见一回面都没事,更何况,今天她是计划好了不回城的,出去逛逛也没啥。 但是,她不耐烦应付这个刘敏莉,索性就说:“何妈,去把吱吱抱过来吧,我今天答应了,要陪吱吱玩一天呢。” 这不就等于下了逐客令了? 刘敏莉不好再呆,于是意兴怏怏的就告辞了。 </div> </div> 第77节 抬头看看隔壁,就见宋团穿着件白衬衣,正在院子里刷牙,一头板寸,两条长腿,正在刷牙。 曾经,刘敏莉去冬风市慰问演出的时候,演出的大礼堂突然起火,所有人都惊慌失措。 唯有宋团,一马当先跳上舞台,把她们一帮文工团的女孩子,一个个从火海中救了出去。 不过,等她们再去感谢宋团的时候,宋团居然把她们一个个的,臭骂了一通:“那怕再是文艺兵,你们也是军人,舞跳的再好能怎么样,应急逃生没学过吗?没学过就去找李逸帆,找侯清跃她们学学,那才是真正的女兵,能在青藏高原上喝马尿,也能在北疆的大漠里奔跑一天一夜,再看看你们,要是我的兵,非训掉你们一层皮不可。” 一群小姑娘们给吓的呀,闻风丧胆,就全跑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刘敏莉才专门审请,调到县文工团来的。 谁是军人? 在她心目中,曾经的大哥刘在野,和宋青山这样的,才叫真军人。 大清早的,她心头有点雀跃,但怕宋团又要赶着她们去军训,没敢打招呼,只远远看了一眼,悄眯眯的走了。 何妈兴冲冲跑到隔壁去接孩子,结果,就见吱吱穿着布拉吉,甭提多漂亮了。 其他几个孩子全穿的干干净净,尤其是宋东海,裤子为了提高一点,提到胃部,小屁股都绷的紧紧儿的。 “咋,要出去啊?”何妈说。 苏向晚抱着吱吱呢:“咱们全家要去水库上转一圈儿。” 李逸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吱吱肯定不想去,让她呆在家吧,我今天休息。” “李县长,咱俩可不是朋友,而且吱吱肯定想去她爸的水库上转转,明天吧,明天我把孩子送过来,好吗?” 苏向晚说的很正常,也很合乎情理啊。 但是,在李逸帆这个偏性子,或者说古怪性格的人听来,这句的意思就成了:啊,我李逸帆好在乎你家的吱吱啊,我好想跟她玩啊。 做为一个喜怒无常的中年女性,李逸帆才不想叫人这么认为:“明天我要工作,而且,你们家自己找保姆吧,何妈是不会再帮你带孩子了。” 无情的打击苏向晚,才不能让她以为,自己喜欢吱吱。 或者说,想跟她做朋友。 “那行吧,李县长,我们走了啊。”苏向晚上了吉普车,在副驾座上摇着吱吱的手呢:“再见。” 结果,吱吱不愿意去,她伸着手,非得要让李逸帆抱抱。 其实李逸帆本人的相貌,可以说是很漂亮的,五官深邃,头发浓密,在部队上十几年,身材锻炼的无可挑剔。 但是,她不太会打扮自己,又喜欢穿黑衣服,所以在孩子们的眼中像个老巫婆似的。 不过吱吱喜欢啊,毕竟相比于总是在没人的地方吓唬自己的李承泽,李逸帆有一头毛绒绒的头发,眼睛大大的,像只黑猫一样,有人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但没人的时候,对她可好了。 所以,吱吱居然闹着不肯走了。 她伸着手,眼巴巴的,就想让李逸帆抱。 李逸帆一把就把孩子从车窗子里给抓走了:“行了,你家这小丫头我看着就成了,你们自己去水库上吧。” “李姐,这样怕不好吧?”宋青山不乐意啊:“我们全家出门,你抱走我闺女干嘛?” 李逸帆可冷可倨傲了:“怎么,你真怕我吃了你闺女?” 宋青山两手叉腰:“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孩子给我。” 李逸帆的性格,霸道,唯我独尊,又极好面子,认定了的事情可不想反悔,居然跟宋青山抢起孩子来了:“明明孩子喜更欢跟着我,你怎么能惹她哭,你看看,哭出眼泪来多脏?” 说着,她一把夺过吱吱,挥舞着吱吱的手,在跟苏向晚再见呢:“妈妈再见啊,祝你们玩的愉快。” 真肉麻,但她居然能说得出来。 也就难怪宋青山会说李逸帆的性格古怪了。 苏向晚因为不知道水库上到底是什么危险,其实乐得不带吱吱,索性就说:“好了宋团,赶紧上车吧,吱吱就叫李姐带着去,她会把孩子照顾好的,真的。” 皮带勒到胃部,紧到最近都吃不下去饭的驴蛋和狗蛋俩头一回坐吉普车,上了车生怕要给人家蹭脏,动都不敢动,说实话,还有点儿怕,生怕要弄脏了,人家部队上要他们赔车。 李承泽看着一身黑衣,跟只黑山羊似的李逸帆把吱吱都抱进门了,是唯一一个敢动的:“苏阿姨,李逸帆今天肯定会吃掉吱吱的。” “你不是已经是个大人物了吗,居然总是想这种幼稚的东西。”苏向晚冷冷说:“有点大人物的样子吧,土司大人?” 小家伙,一瞅着机会就给自己搞享乐主意。 昨天晚上,苏向晚就听见他在教俩小的叫自己是土司大人。 俩小的最近估计吃他的糖衣炮弹不少,还真的在炕上喊他叫土司大人呢。 土司家的少爷当然得注重仪容仪表。 他用宋青山的鞋油把自己的秋鞋偷偷给染黑了,还用水把头发抹的又光又亮,现在是一副公子哥儿的打扮。 “就算不吃,李逸帆肯定也会虐待吱吱。”他笃定的说。 苏向晚哼了一声:“但至少李逸帆不会让吱吱去吃鸡屎,我说的对吧。” 书里吱吱还陪着他一起给人活埋了呢,这小王八蛋,苏向晚虽然不愿意吱吱喜欢他,但他对吱吱不好,苏向晚也很生气。 腰里系着小皮带,秋鞋擦黑变皮鞋,穿着五彩斑斓的小西装的李承泽小同学,四仰八叉往后面一躺,一边是狗蛋,一边是驴蛋,甭提多威风了。 “我没让她吃过鸡屎,只是假装,威胁她,说让她吃鸡屎。”李承泽赶忙自辩。当然了,苏向晚不在的时候,吱吱确实有时候给弄的比较脏,但是,该给小丫头吃的,他一样没少过,该让小丫头玩的,他都想尽办法让她玩。 她最喜欢追着往他头上放鸡屎,他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对了,你知道咱们今天为啥去水库上不?”苏向晚突然问。 李承泽小二郎腿翘的很高:“不是去玩的吗?” “我还想见见大山的主人,他不是你叔吗?反正你现在也不听话,在外面干了啥也不跟我说,我想,不如就把你送你那个叔叔算了。”苏向晚说的很是风轻云淡。 李承泽的小二郎腿立马就不跷了:“我五叔人可很凶的。” “那不正好,能治得住你?”苏向晚说。 李承泽抿着唇呢,顿了半天,才说:“我以后把孩子带干净点不就成了吗,你干嘛这样啊妈妈。” “晚啦。”苏向晚说:“要不你就老实交待你最近是从哪儿赚钱的,要不,你就呆水库上,反正,在我这儿,就只有这两条路。” “跟我说说吧,大周末的,为什么突然想到水库上走一走?”宋青山说。 苏向晚摇头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转转,怎么样,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的大水库吧?” 到了水库上,那是一个巨型的大施工场所,各类苏联产的巨型机械到处都是。 几个孩子,就连李承泽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也没有见过动辄搭到半山腰的脚手架,比一个大人还高的轮胎,以及各类大翻斗车、铲车,轰隆隆的,还在施工中。 见团长的车来了,很多士兵停在原地,敬礼。 驴蛋嗖的就站了起来,对着外面的叔叔们,一直保持敬礼姿势,直到车越过他们。 等车停在办公区,几个孩子率先就溜下车了。 “走,咱找个地儿玩去。”李承泽说。 驴蛋纪律性最强:“这地儿咱也不熟,哥,随便乱跑怕不好吧。” 李承泽说:“你妈想把我送给我五叔呢,我才不要呆在这儿,我得想办法讨好一下你妈。” 这小子,毕竟在外面混了两年,已经混野了,不论想干啥,最先要走的肯定是歪门邪道。 他五叔名叫李红军,人倒是很不错,原来也是个公安。 但是吧,呆在水库上,那就得跟施工队一起干活,哪有呆在城里,又能挣钱,还有俩小弟,家里苏向晚做的饭又香,最近他的皮带都松了一个扣儿呢。 孩子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来,咱们找个地儿给苏阿姨钓两条鱼吧,钓两条鱼,估计她会开心呢?” 不得不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哥,咱连鱼竿都没有,咋钓鱼啊。”狗蛋和驴蛋一脸的纳闷。 但是,身为一个南方孩子,像李承泽这种人,是只要你给他一根针,他就能钓出鱼来的。 果然,在驴蛋和狗蛋俩的目光中,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针,再掏了一个打火机,把针一烧完,喊着俩小的给自己抓蚯蚓,把蚯蚓往针上面一串,再找根棍子,从车上找了一截宋青山常备的细尼龙绳子,一个简易钓鱼竿就做成了。 仨孩子一直跑出施工的大坝,跑到码头上,往水边一趴,就开始给妈妈钓鱼了。 另一边,宋青山带着苏向晚,正在业已建造完毕,已经蓄上水的大坝上走着,给她指着水库上的建筑。 “团长!”刘向前跑步而来,给宋青山敬了个礼:“今天你怎么来了?” 宋青山说:“家属听说水电站建好了,想来参观参观。” 刘向前立刻就开始搓手了:“要不,我带嫂子参观?” “不用,我陪她走走就行了。”宋青山说。 “那边,是我们的研发中心,将来估计要分出去,而另一边,则是工程兵们的宿舍,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宋青山说。 现在的水库上,还得修建正规的办公大楼,以及水电站,处处都是施工地,而再往上走,就是在半山腰上,一个个挖出来的窑洞了,所有的基建工程兵,现在全都住在这儿。 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半山腰上全是窑洞,真是难以想象,共和国搞基建的工程兵们,居然住的地方会那么的艰苦。 这时候,正好有一队战士踢着正步路过。 见了团长,迈着正步进礼。宋青山收回目光,也在朝他们行礼,直到队伍从他面前经过。 “那你们的核工业在哪一片?”苏向晚问。 宋青山遥遥指了一下西岭山顶:“那边,但现在那个地方可不允许参观。” 在宋团这儿,纪律就是焊死的铁门,容不得任何一丁点的通融。 “你不是说有一个下放的公安吗,就是大山的主人也在这儿,他在哪儿?”苏向晚问。 宋青山正准备讲一下呢,政委陈爱党来了。 “那个李红军,脑子愈发不清楚。”陈爱党跑步走了过来,说:“宋团,要不,咱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吧?” 见苏向晚看着呢,宋青山给苏向晚解释:“承泽一个远房叔叔,也就是大山原来的主人,在省军区的时候给人打坏了脑子,整天疯疯颠颠的。” “不是让你们把他看好,最好给拴起来的吗?”宋青山问。 现在的政策,时局就是这样。 李承泽的五叔李红军,解放青藏高原的时候参的军,复员到省公安厅,因为特别擅长训练军犬,曾经还上过报纸,带着军犬见过总理的。 可是现在给打坏脑子,就成个疯子了。 陈爱党他们的工程兵团,收容了一大批这样的人。 当然,因为战友之情,他们是愿意收容的,但是,总养着一帮坏了脑袋的疯子,也不是事儿啊。 </div> </div> 第80节 不过,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但是,解放军战士们实实在在的,是想保护老百姓们。 “引线早就给我剪了,都起来。”宋青山望着自己叠成罗汉状,决意赴死的兵们,扬了扬自己手中专门剪引线的镊剪,说:“把这个村所有的男人们全抓起来,让他们交待,看是谁在搧风点火。” 风水的事情由来已久,毕竟农村人最讲究的就是个风水,确实,水库一修起来,在很多人的眼中,会坏风水。 趁船离开村子的时候,小周村所有没有被抓的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全跪在码头上。 副团长说:“宋团,给这帮村民跪着,我咋觉得咱们像死人一样?” “不,咱们现在是他们的祖宗,他们是在跪送列祖列宗。”刘向前说:“不过,宋团,真的这地儿风水好吗?咱们是解放军战士,要信马列,不能讲迷信啊。” 宋青山看了刘向前一眼:“那不叫封建迷信,叫传统文化,你想根除是除不了的,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你个爆脾气,白挨一刀。” “引线啥时候剪的?”刘向前缠着宋青山呢:“您可太快了,我都没看清楚。” 宋青山在船头咧开嘴笑,一帮战士举着拳头也在嗷嗷叫。 而给抓回来的,带着嫌疑的周多多和他几个堂兄蹲在船舱里,迄今为止,周多多都想不通,炸药的引线是什么时候剪的呢。 宋团的手,可真快。 不过,既然给抓了,他也就不用担心,会误伤宋团家的孩子了,只能说,迷信害人啊。 一头牛崽,至少也得在五百斤。 而一头成年的公牛,它的休重,得在一千斤左右。 狗蛋和驴蛋连牛肉都没吃过,更甭提烤牛了,所以,跟着陈爱党往炊事班走的时候,俩人脚步都是软的。 而自负,又自恃见过大世面的李承泽对此,则表现的淡定得多:“这个陈政委肯定在吹牛,你们没有见过牛吗,那么大的体积,怎么可能烤得出来?” 苏向晚虽然也没见过怎么烤一只全牛,但是,忍不住还是得提醒一下李承泽:“承泽,没见过的事儿咱们就不能乱说,小心前面你陈伯伯听到了,要不高兴。” 李承泽说:“我相信那是不可能的。” “能告诉我,文工团最近一直帮助你的那个女同志是谁吗?”苏向晚突然问。 这小兔崽子,就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月光就浪漫的类型儿,非得时时打击着才行。 李承泽撇了撇嘴:“反正,是一个特别特别爱我的女同志。” 苏向晚意味深长的说:“承泽,你都经历过你干妈,居然还会相信别人,这让我觉得很意外啊。” 在李承泽虽然觉得原来那个干妈不好,但显然现在这个干妈,在他这儿应该是个真心实意的好人,所以他特大方的摆着自己的手呢:“总之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海西岭和吱吱就行啦。” 驴蛋回头,也肯定的说:“承泽是个好哥哥哟。” 狗蛋更会说:“不止好,是特别特别爱弟弟的那种,妈,他是我亲哥。” 最近几天,要么瓜子汽水,要么饼干牛奶,李承泽给驴蛋和狗蛋俩搞了很多好吃,而且,是一放学就守在小学门口,他个头又高,长的又帅气,还有一股痞兮兮的贵族气质,就介乎于流混混和普通的学生之间,属于校门口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身为他的弟弟,驴蛋和狗蛋俩甭提多有面子了。 也就难怪,他们要叫他是土司大人。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陈爱党就说:“报告领导,生牛已经剥皮,清洗完毕,需立刻箍窑,请领导指示。” 炊事班的院子里,一群小伙子抱着手臂正在哈哈大笑。 驴蛋跟李承泽还好,稳住了自己,没给陈政委这一声吓到,但是狗蛋给吓的不轻,哇的一声,就把头埋到苏向晚的怀里了:“妈妈,我怕。” “不怕,你不是想吃牛肉吗,快看,那么大一头牛。”苏向晚说。 她还以为,顶多就是一只小牛崽子呢,没想到这头牛又肥又大,看起来至少在八百斤以上。 肚子里面应该已经清空了,也不知道填了什么东西,重新又缝上的,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花,标准的入烤姿势。 苏向晚一看陈爱党那样子,就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 当然了,这帮工程兵,平时埋身在崇山峻岭之中,大多数家还远在千里之外,难得部队上会来个家属探亲,要来个家属,那肯定得是最热情,但也最夸张的风格,势必要把她们吓上一跳。 “可以开始箍窑了,陈爱党同志,请继续。”苏向晚说。 既然他要叫领导,她乐得当个领导呢。 李承泽突然吐着舌头就笑了:“我妈妈说,她有一回到部队上去探亲,就给一帮当兵的叔叔们吓了一跳,你倒好,不怕。” 苏向晚也在撇嘴呢,心说,上辈子我啥没见过呀,这辈子,估计也就到大阅兵的场合,才会让我怕吧。 人经历的太多也不是好事啊,凡事都没有新鲜感了。 你还甭说,就在苏向晚以为人生已经没有了新鲜感的时候,陈爱党带着炊事班的兵,当着她的面,一个人用泥巴和土坯,就箍起了一个两米多高,于少三米宽的小窑洞。 “报告领导,箍窑完毕,现在请求生火,入肥牛,请指示。”他声音还中响的跟破锣似的。 “继续。”苏向晚索性手一挥。 一只千斤的牛,她不相信他陈爱党能给弄进箍好的窑里去。 没想到这时候,头顶突然轰隆隆的响起什么来,狗蛋和驴蛋几个一抬头,就见一辆启重机缓缓调了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居然把那将近一吨重的牛,就给吊到窑洞里面去了。 “领导,从现在开始烤肥牛,大概得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咱们再见吧,怎么样?”陈爱党于是又说。 给吊进窑里的牛,火架上,就开烤了。 徒手箍烤窑,起重机吊肥牛,苏向晚只能说,这是自己见识过的,史上最硬核的烤肥牛了。 她转身,就带着几个孩子出来了。 狗蛋不停的回头,在看窑下汹汹的火光呢。 这孩子吧,什么都喜欢尝一下,什么都喜欢吃一点,恨不能把时钟拨快一点,然后让那两个小时,快点过去。 听说李承泽还有个疯了的叔叔,为了照顾这小崽子的情绪,苏向晚又带着几个孩子,一直找到养牛棚,也就是化学肥料研发中心,才找到他。 要不到基建兵团实地走一趟,苏向晚都不知道,这个兵团到底有多大,下辖了又有多少产业。 当然,整个共和国,从解放之初,军工厂一直都是经济、科研,各类发展的前沿力量。这个状况会一直维持到改革开放,也就难怪,改革开放后的诸多大佬,全是军人转业了。 “李公安,李公安,别闹了,快回屋子里呆着去吧,啊。”一个正在给牛喂草的战士说。 李承泽的五叔李红军披着一件烂羊皮袄,拄着一根棍子,颤危危的,在牛栏边上站着,不停的在抢战士手里的草,要喂牛。 真是不敢想象,像大山那么沉稳,又帅气的,通人性到简直让人不敢想象的狗,会是这么一个人一手训练出来的。 李承泽不敢上前,苏向晚推了他一把:“去啊,看看你五叔去,听说他脑子不对劲了,不过你别怕,我是不会把你送给他的。” 然后,她就把驴蛋和狗蛋俩从牛栏这儿给带出来。 像李承泽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不想别人看到自己哭,但是看到自己曾经穿着公安装,一身帅气的叔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要哭的啊。 苏向晚感觉自己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妈妈。 果然,不一会儿,李承泽鼻尖红彤彤的就从里面出来了。 一出来,就扑到苏向晚的身上了。 她一件军绿色的解放装,一边是狗蛋的汗,一边又是李承泽的口水和眼泪,不对,应该是,李承泽直接在她的衣服上扑了一个哭脸。 抽泣了半天,李承泽才说:“刘敏莉是个好阿姨,她特别爱我的。” 看吧,苏向晚就说嘛,不需要像敌人一样威逼利诱,该说的时候这小兔崽子照样会说的。 这不,他主动的就摊白从宽啦。 “刘敏莉,县文工团的团长,从省上调下来的,是不是?”苏向晚说。 李承泽点头呢:“她是我妈妈的好朋友,看我过的不好,所以让我帮她们文工团画海报,然后给我给钱。” 伸着自己的双手,李承泽说:“我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画画了。” 从小就能画人民币和粮票,这确实是个绘画天才。 刘敏莉呢,根据原书的发展,会在水库发生事故之后才遇到宋青山,然后,自告奋勇的,把驴蛋带到自己家照顾。 再然后,宋青山这边的危机解除之后,她跟宋青山就理所当然的,要谈婚论嫁了。 不过,再后来,宋青山怀疑她是间谍,就把她直接送到军法了。 当然 ,原书中更厉害,更难缠的那个人,是刘敏莉的哥哥刘在野。 他和宋青山,才是真正一直在较量的生死对头。 至于刘敏莉的后续,书中没有交待过,苏向晚也就不知道了。 她在大坝上坐了片刻,吹了会儿风,宋青山他们迈着豪迈的步子回来了。 就连刘向前胳膊上的伤口,也早已经包扎好了,战士们看起来热情,斗志昂扬,步伐坚定,不得不说,解放军战士,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仨熊孩子现在对于宋青山,那是无比的崇拜,尤其是李承泽这个自命不凡,自视甚高的,这辈子只崇拜过外公和爸爸的,现在空前崇拜宋青山。 不过,宋青山要忙着调查案子,这会儿可没功夫理他们。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后,宋青山就又回到大坝上了。 “那边马上开窑了,你们就不去看看,肥牛烤的怎么样啦?”迎门见面,他就问几个孩子。 李承泽还缠着,要问刚才的炸弹是什么型号,里面的火药是什么成份,威力到底有多大。 驴蛋和狗蛋俩死命的拽他呢:“哥哥,赶紧走啊,吃烤肥牛啦。” 等孩子们走了,宋青山才把小周村的事儿,给苏向晚大概讲了一下。 总之就是,村民小人乍富,一开始闹的有点儿分赃不均,现在这年头,老人们都爱掐一卦,结果算命先生说水库坏了他们村的风水,他们于是想趁着周末,大坝上没人的时候,炸大坝,恢复原来的风水。 一个特简单的事儿,但差一点就酿成灾难。 “算命先生,就跟间谍没关系?”苏向晚说。 像她这种人,总还是愿意相信,应该是有间谍在捣鬼。再说了,如果水库的事情是间谍在捣鬼,她正好可以查明对于刘敏莉的怀疑,对吧。 宋青山仰头,望着水库周边的村子呢。 小钱村,那个村子因为出过钱小芳的事儿,他一直盯的紧着呢,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大问题。 曹家庄,宋青山的外公家,离水库也不远,也在山上,兵团跟曹家庄倒是没有什么往来。 因为宋青山的舅舅,是县革委会的会长。 而革委会,是宋青山他们最不愿意接触的一个单位。 再一个就是小周村,小周村几个村民,是真的被愚弄的那种人,所以,他们确实是给人愚弄了,但是,就连他们的炸药,其实也是在山洞里发现的。 宋青山下意识觉得,应该不是间谍,而是附近的村民们给某些,真的特别在意风水,讲地形的人给愚弄了。因为他们修水库的时候,淹掉了好多祖坟。 </div> </div> 第81节 而那些人,肯定会有心理不舒服的,于是借故捣乱。 但是,修水库的时候淹掉的祖坟那么多,究竟是谁在捣鬼呢? 只要周边村子里的隐患不解除,这些村子里的村民估计还得捣乱。 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宋青山转身,拉着苏向晚就开始跑了。 “继续说啊,我还想听。”苏向晚说。 宋青山说:“说这些干啥。你是不知道,牛肚子里填了鸡、鸭、鹅,还有土豆、玉米,红薯,那可全是我们兵团里的人自己种的,你要回去晚点,就该被他们抢完了。” 第64章 虚荣心 几个孩子个个儿吃的都快坐不下去了,一大家子才从水库上出来。 不过,一出来,宋青山突然就刹车了。 大坝入口处,站着一个人,晚上,看起来黑乎乎的,个头很高。 苏向晚说:“谁啊?” 宋青山:“我大舅。” 宋青山的大舅曹金旺,原来就是从部队上转业的,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人有仨儿子,一闺女,跟宋老太的往来很是密切。 宋青山还就罢了,宋庭秀但凡要回家,曹金旺和几个儿子都得去老宋家做客,算是给外甥撑场面。 他大概是从县城下了班,要回家,正在码头上站着等船呢。 苏向晚其实早在一穿过来的时候,就见过宋青山这个大舅。 就是宋庭秀头一次回家那会,他去过老宋家。 可以说,他这个大舅在整个清水县,因为管着革委会,权力比县长和县委书记还要大。 当初方金换活着的时候,就是他的手下得力干将。 后来方金换死了之后,他还伤感了好久呢。 不过,曹金旺并不知道方金换的死跟宋青山有关。 等宋青山下了车,俩人还聊的挺热络的,打开窗子,苏向晚听着,曹金旺似乎是想给宋庭秀介绍个对象,而宋庭秀不肯要,于是,曹金旺劝宋青山,让他劝劝宋庭秀。 苏向晚当然知道,宋庭秀心里默默喜欢的应该是苏向红。 不过向红还小,宋庭秀又愚孝,工资到现在都是全部上缴老太太,她不愿意罢了。 宋青山跟自家大舅说了两句,就跟他告别了。 曹金旺回头,就见车窗里有仨脑袋:“大舅爷爷再见。” 曹金旺回头看了半天,说:“驴蛋最近越长越帅气啦。” 驴蛋指着自己说:“大舅爷爷,我才是宋东海,这个是我哥哥,宋承泽。我爸爸的干儿子。” 哥哥长的太帅,都叫大舅爷爷给认错了,驴蛋和狗蛋还挺得意的呢,回头看一下李承泽,小伙子最近吃的好,面色红润,眉清目秀,漂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但李承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长的帅,故意就要扮个鬼脸,吓唬俩弟弟。 回到家后,屁颠屁颠跟在苏向晚身后的李承泽,就把自己跟刘敏莉之间所有的往来,统统交待了个底朝天。 总之,在他看来,刘敏莉就是个看他可怜,而想帮助他的好阿姨而已。 而他自己呢,乐得赚点儿钱,这不挺好的嘛。 “你要缺了钱可以跟我说,我会给你的,往后不准一放学就跑到文工团去,明白吗?”苏向晚给吱吱梳着头呢,说。 李承泽可不这么认为:“学习对我来说轻松的跟什么似的,而且,我又不是你家的孩子,我要自己赚钱花,不要你养我。” “你得以学业为主,不要总干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怕你再自信,你不得不承认,它会分你的精力,对吧。”苏向晚提醒这骄傲而又自负的小孔雀。 李承泽两手插在兜里,特无所谓呢:“初一的课程我闭着眼睛都会。” “你都十一岁了,还在读初一,居然觉得自己很厉害?”苏向晚说:“钱学森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考上大学,正因为那样,人家才能造出两弹一星来,你呢,你在干啥?” 但同时,她从兜里掏了两块钱出来:“往后,你每个月会有两块钱的零花钱,但是不能乱花,要敢乱花,我打烂你的屁股。” “我不是你儿子,你要敢打我,我就报警。”李承泽说着,看苏向晚总是梳不开吱吱的头发,转身给她打了点水来,蘸着水,小丫头一头软软的头发,就可以梳得开了。 苏向晚一挑眉头:“报警,好啊,我要给公安抓走了,我看谁给你们做饭吃。” 李承泽去找刘敏莉赚钱的初衷,就是为了能有点零花钱,给三小的买零食吃,自己倒无所谓。 这会儿强辞夺理,其实还是在犟嘴。 心里早就听劝了。 接过两块钱,本来因为苏向晚不理解自己而撇着嘴巴的,但是,吱吱嘟着红红的小嘴巴,突然就从苏向晚的手里抓过梳子,指上他了:“biubiu,打坏哥哥。” 口是心非的李承泽心说,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几个赚汽水钱,才跑去给人家画画报的。 可是,小丫头才不理解他的苦心,继续拿梳子当枪,这会儿还变成了机关枪,哒哒哒的叫着呢。 黄毛小丫头,一点也不可爱。 但看着直理气壮biubiu自己的小黄毛丫头,李承泽撇着的嘴角,一点点的就扬起来了。 就像他爸爸活着的时候说的,一个男人,不论再怎么辛苦,咱什么都不说,保家卫国,不就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吗。 书包一背,孩子上学去啦。 不过,一到中学门口,他就见个漂亮的女同志,正在门口等着他呢。 李承泽多厉害的人啊,不走大门,直接翻墙,就进学校去了。 他得听苏阿姨的话,跟那个女人断绝关系。 苏向晚在县城里挨家挨户,为妇女,老弱病残争取权益,调解家庭纠纷,总之,办一些七家长,八家短的事儿。 这些事儿看起来小,但是,有很多偷吃了禁果,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怯于去卫生院堕胎的,有给妇联悄悄写了信的,这就得苏向晚上门,亲自去劝。 劝他们勇敢一点,或者给点补贴,奶粉鸡蛋什么的。 还有一些受虐待的老太太,上门该骂儿女就要骂儿女,该要挟着报公安就要报公安,苏向晚从不手软,逼着,也要叫他们孝敬老人。 苏向晚一则骂人声音高,再则手脚也不差,该骂就骂,该夸就夸,该动手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你还甭说,渐渐的,苏向晚自己居然对这份工作都有点儿乐此不疲。 县城里的妇女们,几乎人人都知道,她这个妇女主任是真厉害。 而现在,她准备在县城里再多设几家幼儿园,一则,解决妇女就业问题,再则,让县城里的孩子们也能有学上。 这个,恰是妇联的本职工作所在。 但是,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想到她不找刘敏莉,有一天,刘敏莉居然就找上门来了。 而且,她还以为,刘敏莉做为文工团的团长,是个很温柔的女同志呢,没想到人家来势汹汹,凶的不得了。 这天,苏向晚晚上刚好下班,才回到家,正在给饿的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做饭呢,突然,门外就是一阵哭声。 “李姐,李姐,真的不行,我是真的忍受不下去了。”一声尖厉的哭嚎声,直接刺的苏向晚耳膜发痛。 紧接着,有一个女同志应该是进了李逸帆家的院子。 出于八卦和好奇的目的,仨正在敲碗等饭的孩子,争先恐后,嗖的一下就跳到大杏树上,好奇的,去围观邻居家了。 “承泽居然跟个父亲给国民党当过随军医生的女人住在一起,而且,我分明可以照顾承泽的,她却管着承泽,不让他见我。”女人的声音还挺高。 隔壁李逸帆似乎是在劝她:“你是个艺术家,干好你艺术家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操心别人家的孩子干什么?” “承泽妈妈可是我的好闺蜜,我必须对他负责。孩子画画的好,我让他给我们画点海报怎么啦,那个女人就不让。”刘敏莉说。 李逸帆倒是说的很忠恳:“孩子就该是读书的,才十一二岁的孩子,你能让他给什么海报海报?” 文工团是演舞台剧的,海报总得来说,还是有点儿少儿不宜的。 “李姐,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吧,你爸当初还是李师长的手下呢,现在他唯一的血脉叫个地富反坏带着,你居然能说出这种风凉话来?”刘敏莉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刺耳的。 李逸帆说:“小刘同志,注意你的态度,谁是地富反坏,我们这所大院子里,全是标准的一颗红心。” “李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是真不知道苏向晚的来路,还是怎么着。” 俩人在隔壁,居然愈吵愈烈了。 而且,刘敏莉似乎一点也不怕李逸帆,听起来还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苏向晚的档案我看过,明明白白,小刘,你不要以为你哥现在在省城得意,你就可以在我这儿指手划脚。”李逸帆气的满头的头发竖的更高了。 而且,她还高声说:“你吓到孩子了你知道吗?” 吱吱最近几乎天天在隔壁,哪里给吓到了啊,她拿手指头做枪,正在朝着刘敏莉biubiubiu,嘴里还在嘟囔:“坏阿姨死啦,坏阿姨死啦。” 刘敏莉本来就娇气,这种娇气的声音刺耳起来,就会格外的难听:“谷北说你是头没有感情的猫头鹰,我还不信,现在看,你还真是。” 李逸帆曾经就听人说过,丈夫谷北背地里叫自己是猫头鹰,但她并不相信,因为她和谷北虽然聚少离多,但是感情一直都很好。 可是,在谷南的日记里,她也发现,谷南说谷北叫她是猫头鹰。 为着这个,李逸帆近来其实非常苦恼。 她自以为的爱情和婚姻,以及,她所爱的男人,她不敢相信,会在背地里那么污蔑她。 但是,刘敏莉这一句,确实打击到李逸帆了。 她抱着吱吱,至少往后退了两步,才能停下来。 这边,忍耐不住的苏向晚已经提着菜刀,准备要出门了。 “妈,妈,咱算了吧。”李承泽不是不知道成分的重要性,而且,他确实也曾听宋青山说过,苏向晚是改过户口的。 这时候苏向晚出去惹人,就是在给自己招麻烦。 当然,孩子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刘敏莉,似乎没有她原来表现的,那么温柔,善良。 也正是因此,孩子怕苏向晚要吃亏。 苏向晚转身就到隔壁了:“谁刚才在这儿喷粪,污蔑我?” 一个穿着军绿色的,女式军装的女同志,身材确实很好,等她转过身来,一双特别明亮的大杏眼,唇角上还翘着一颗痣。 这种痣,叫泪痣,也叫美人痣,也就难怪,这个女同志嘴巴这么利索,又能说了。 </div> </div> 第82节 刘敏莉其实早就认识苏向晚,不应该说是认识,而应该说,她早就在背地里,观察过这个苏向晚很多回。 知道她养着李承泽,还知道她私底下由宋庭秀牵头,替她篡改了档案。 “你爸原来可是国民党的随军医生……” 刘敏莉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脸上给人揉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她的五官就叫这个女人揉啊揉,不停的揉:“你说我爸是国民党的随军医生,你有证据吗?” 现在的档案,可没有将来那么系统,正规。 县公安局的档案,管理更加简单。 宋庭秀在翻到苏向晚的户口的时候,打火机一点,就给烧掉了,重新替她写了一张。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有那种一大队的革命势力搞上门来,强行逼供,才有可能叫苏向晚吐口。 那还有一个,苏向晚肯不肯招呢。 别的,苏向晚都可以忍,拿她的成份做文章,就非打不可。 “倒是你,你自己看看,你让我儿子画的这是啥?”苏向晚继续往刘敏莉脸上揉着呢。 刘敏莉给她用一张画报揉的喘不过气来,好容易躲到杏树下面,才喘了口粗气:“苏向晚,你就是个泼妇。” 树上还有几颗没摘的烂杏子,正啪啪的往下砸呢。 砸在她头上,稀洼洼的跟屎似的。 苏向晚一张揉烂的画报,直接塞到这女人的嘴上,把她的口红一糊,给糊成个丑八怪了。 “是,我是个泼妇,但我儿子才十一岁,就是在绘画方面有点天赋,那也只是个孩子,你让他画的这种东西,那叫黄色图片,你是在教坏未成年人你懂不懂。”苏向晚拍着另一张画报,高声说。 这是一幅《洪湖赤卫队》的海报宣传画,但是,上面的女同志,却给画的胸膊鼓鼓的,腰细细的。很刻意的突出了一种女性美,而这个女性,正是刘敏莉本人。 苏向晚能不明白吗。 刘敏莉哄李承泽去给自己画海报,却专门教他在画身体的时候,画的尽可能漂亮一点。这很多时候,只是满足她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但像李承泽那么大的孩子,正是即将懵懵懂懂,有性意识的时候。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黄毒赌。 会带坏小孩子的。 “你要还敢唧唧歪歪,那你就等着,我拿着海报到省上去举报你。”苏向晚说。 刘敏莉擦着自己给糊成一团的嘴唇,居然没给苏向晚的下马威吓到似的:“你,你有种再打我一巴掌试试。” 苏向晚摊着手说:“我是文明人,从不打人。” 但是,就喜欢羞辱她这种鬼鬼祟祟,勾别人家孩子的人。 说实话,真要照顾,学学人家邓书记,到现在,邓书记都没有见过李承泽,但是,人家送了五十斤的粮票,经常还让陈姐送点菜什么的,什么叫接济,这才叫接济,好不好。 刘敏莉转身出门,正好遇上下班回来的宋青山,俩人一个对视,她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捂着嘴哭着就跑了。 李逸帆说:“刚才小刘不是挺凶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苏向晚反问:“你不是向来都很凶,几个副县长想骂就骂,怎么来个女同志,反而吵不动了。” 李逸帆不好说那个女同志戳到了她的软肋,居然头一回,在苏向晚面前服了软:“我吵不过她,还有,你的档案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苏向晚特坦然的说:“有。” “我会保护你的,没事,快带着孩子回去吧。”李逸帆很简短的说。 从她身上,苏向晚居然真正感觉到一个国家干部的正义感。以及,她现在看起来,不像一只黑山羊了,头发乱乱的,居然还真跟只大黑猫似的。 从李逸帆家回来,俩小的全在做作业呢。 李承泽更乖,左边辅导完狗蛋,右边辅导驴蛋,堪称倾囊相授。 苏向晚今天做的是豆面搅团,自己搅不动,把擀面仗递给宋青山,让他来搅。 家里还有咸肉,炒个苏向晚今天去调节家庭纠纷的时候,半路上买来的青辣椒,又辣又开胃,那是爱惹事的小野猪崽子的最爱。 “对了,昨天我们不是都洗过澡,今天你为啥又要烧水?”宋青山看蜂窝煤炉子上搭着水呢,就问。 苏向晚说:“难道就不兴我洗个澡?” 宋青山给锅里的蒸气腾的满头大汗,突然就顿住了:“不该啊,昨天你不是才让我来了一发,今天你又洗澡,这不是诱惑我犯错误?” “我洗澡,跟你犯错误有什么关系?”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别有深意的上下看了一圈:“很有关系。” 总归就是,越来越把持不住。 原来他坚持当了半年的小白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一周大概都会有一次性生活。 当然,不论她自我觉得再怎么不舒服,一周总得让他来一回,用她的话说,这叫解决生理需求。但显然生理需求不是她所谓的解决了就能解决的。 宋团觉得,再这么下去,他早晚得成个快枪手。 毕竟北方人不是天天洗澡,小苏同志要再洗个澡,闻着香喷喷的,宋团那一夜就更难熬了。 “你原来认识刘敏莉吗?或者说,在什么样的场合,会认识她?晚上咱俩好好聊一下,成吗?”苏向晚说。 “聊啥都可以,晚上能随我的性子办会事吗?”宋团说。 今天刘敏莉上门,他就知道,她是遇到难题了。 苏向晚没说话,但是笑了一下,这就表示同意了。 好吧,宋团赶忙又多替她烧了一壶水。 小苏同志也觉得,自己该跟宋青山坦白的商量一下,关于刘敏莉的事了。 毕竟坦白才是夫妻之道。 让她自己去查个间谍,在她这么忙的情况下,那是没可能的。 这事儿,还是让宋青山去查,并且把刘敏莉那根火苗子,给掐灭在萌牙之中吧。 万一,她跟水库的爆!炸事件有关,那这个女人,是不是可以提前解决? 第65章 刘在野 浆水搅团,再加一点苏向晚去水库上的时候,刘向前送她的木耳和洋葱拌成的凉菜,原来这属于,只有狗蛋一人爱吃的美食。 但现在李承泽也喜欢吃了。 他喜欢木耳里剁成绒的辣椒酱,也喜欢搅的特别精道的搅团,跟狗蛋俩抢着吃,跟俩只公鸡在抢着啄米似的。 吃完饭,赶着俩小的睡了,还主动过来问:“妈妈,狗蛋和驴蛋的衣服脏了,我帮他俩洗,好不好?” 这熊孩子,将来要是结婚了,倒是个好丈夫。 一犯错误就搞卫生,而且眼里能看到活儿,得把家属乐成什么样啊,估计得天天赶着他犯错误吧。 “我忙的时候,驴蛋会打水,狗蛋会扫院子,力能所及,他们要干的,都得干。你在我家吃饭,当然也一样,该你干的活儿,我一样不会叫你少干,但是,不要做家务当成惩罚,或者是讨好,你不用讨好我,我该给你的衣食住行一样会给你,你就算再讨好我,我也给不了你更多,因为我自己本身拥有的不多,明白吗?”苏向晚说的特别坦然。 她心里,吱吱永远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狗蛋和驴蛋,再往后,才是宋青山和李承泽俩。 李承泽哦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看俩熊弟弟团在一块儿,才躺下,就已经呼噜噜的在打呼了。 分明他是个爱干净的孩子,睡觉吧,也应该是躲的远远儿的。 但是,他就不,非得要挤到他俩中间,叫这俩臭烘烘的弟弟一边一个,把自己给围着,才能睡的香。 总归,还是三年前那场噩梦太可怕了。 让这孩子需要更多的爱和安全感。 不过,躺了一会儿,李承泽就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躺下去了。 他没想到啊,原本那么温柔的刘阿姨,居然会气势汹汹的逼上门来,而且还拿苏向晚的成份做文章。 得亏苏向晚够横,提前把她给赶跑了,但是,这可是县委大院啊,要让别人知道苏向晚的成分有问题,他们会怎么样? 会不会把苏向晚从这儿给赶出去? 李承泽觉得自己不能再躺着了,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而他呢,又属于是那种特别擅长快意恩仇,凡事都喜欢搞点歪门邪道的,这不就起来,溜出去了。 另一边,躺在炕上的苏向晚和宋青山,正在谈论刘敏莉呢。 当然,宋团肯定是认识刘敏莉的,毕竟他们都在一个系统。 宋青山十三岁的时候被李师长特招入伍,一直就是在秦州大军区活动,整个军区上下,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刘敏莉因为在冬风市的时候,一次失火,而对宋青山印象深刻,但宋青山对于刘敏莉却没有太深的印象。 当然,在书里面,也是她在宋青山落难的时候收养了驴蛋,宋青山出于人道主义的感激,才准备跟她结婚的。 不过,后来发现她是间谍,这事儿就截止了。 至于刘敏莉的来头,为什么会叫李逸帆那种爆脾气都忌惮呢,就是因为她哥哥刘在野,现在是整个秦州风头最劲的革命将领。 据说那人在解放前,才五岁的时候,叫还乡团绑走,跟一大帮我党的党员一起,准备要给杀害的。 当时,一群党员保护着他,把他压在全体遇难的党员们的身体下面,才能最终侥幸,让他活下来。 刘在野从那之后,就真的是,那怕一剖两半,挖出心脏来,那也是长成红五星形状的。 这人年青的时候在当兵,但是前几年开始清理地富反坏之后,就从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专门清理那帮地富反坏了。 他是最狂热的革命分子,也是整个秦州,最红的红色战士。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就宋青山来说,他觉得吧,无利不起早,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红色战士。 “刘在野是不是长的特别帅气?”苏向晚问的时候,语气有点儿幸灾乐祸。 宋团这种男人,对于帅是没有概念的:“皮肤白,性格又倔又左,原来我俩在同一系统的时候比过,不论拼枪越障,还是玩射击,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苏向晚撇了撇嘴,似乎很失望。 “书里还说,你跟刘敏莉将来可能要谈婚论嫁,还有,她很可能是个间谍,宋团,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找清水县潜伏的间谍,找到了吗?是不是她?” 宋青山说:“是,但也可能不是,不过,这些都得我今天晚上出去确定一下才能肯定。” “那你还躺着?”苏向晚问。 </div> </div> 第84节 “真的?”李承泽有点儿不信。 毕竟刘在野,那是整个省城不说孩子,就大人听了,也要闻风丧胆的人啊。 要不然,李承泽都不会想到,让他去挖手雷的办法。 苏向晚特笃定的说:“真的能,快去吧。” 李承泽小脸蛋儿都红了,一笑,一口牙生的可真够整齐的。 …… 县委旁边就是水库指挥中心,妇联的办公室,在县委隔壁。 苏向晚路过指挥中心的时候,下意识的才想起,昨天晚上宋青山没回来。 指挥中心的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女兵,正在跑步。 “咱们县的工程兵团,啥时候来女兵了?”苏向晚见妇联的干事小陈也在围观,就问她。 小陈说:“听说是文工团的,来慰问演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水库上的当兵的赶着在这儿军训了。” 苏向晚把剩下的一点油条几口吞了,然后就开始往人群里挤,也想凑个热闹。 院子里,估计文工团的姑娘们已经跑了很久了,一个个妆也花了,脸也红了,原本编的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也全都松了,乱成一团了。 而宋青山,居然跑在最前面。 “宋团,我们实在跑不动啦。”有一个女兵跑不动了,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呢。 刘敏莉是团长,也跑在最前面的,喘的最厉害,不过,她倒有一点好处,没有服输。 满头大汗,辫子都散了,一个个花枝乱颤,腿软脚软,还在跑呢。 兵团的政委,副政委全在陪她们跑步。 “你们还是军人吗。知道咱们李县长当年是在哪儿当的兵吗,知不知道人家当年爬墙越障,不输男兵,赶紧给我跑。”陈爱党高吼说:“不晕不许下战场,你们不是来慰问演出的吗,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慰问演出,给我跑!” “我们是文艺兵!”有个女同志说。 陈爱党指着这个女同志说:“文艺兵也是兵,你要再不跑,我立马打报告,开除你的党籍,军籍。” 文工团的小姑娘们,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糙汉子指着,当时吓的腿一软,就坐在地上了。 刘敏莉跑了过来,把她拽了起来:“跑啊,为什么不跑,咱们可是文工团的,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咱们。 苏向晚头一回见,并不怎么能看得起刘敏莉,看她跑步跑的不错,反而对这个女同志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看起来,她们至少跑了两个小时了,她还能跑,就证明这个女同志,不怂。 就在这时,宋青山脱离队伍,跑出来了。 “不是让你去查间谍的事儿,有眉目了吗没你就赶着帮小姑娘跑操?”苏向晚问。 宋青山要去县委开会,来不及多说,只问苏向晚:“你确定那个刘敏莉会喜欢我这种人?” “大概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特地跑回去,高声说:“再跑十圈才能停,继续。”折回来,他特间短的说:“现在不会了。” 他挥挥手,跑步进县委了。 苏向晚心说,这可是谜一样的自信啊,也是,刘敏莉要能喜欢他这种男人,也是怪事情。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她目前正在促进着,让县委再审批三个公办幼儿园下来。 一则,是因为像吱吱这么大的孩子,城里有好大一批,全在家里呆着呢。 像在苏向晚上辈子,这么大的孩子都可以去读书了。 孩子读书,家庭妇女们就可以解放了,解了的家庭妇女,不也能为社会创造财富? 当然,等再多三个幼儿园,整个县城就会增加几百个妇女劳动力,这几百个妇女劳动力,苏向晚也早就规划好了赚钱的路子。 合法赚钱,在这种处处布满高压,红线的政策之下,真的很不容易,但是,苏向晚想试一试。 所以,她今天打算等县长李逸帆忙完了,就去商量一下开办幼儿园的事情。 主任刘塘现在已经接受了苏向晚的能干和雷厉风行,反正做出政绩来,全是他的嘛,所以,他乐得当个甩手领导呢。 正点燃一根烟准备要抽,一看苏向晚皱起了眉头,赶忙就把烟给掐了。 没办法,想让副手继续干出得力的工作来,让人家过的舒服一点,这个很有必要嘛。 不过,苏向晚没想到的是,昨天自己才给了刘敏莉一个下马威,还以为在宋青山和宋庭秀俩调查她的时候,这个女同志能消停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今天,她就又给她来了一出。 当然,刘在野肯定没有挖到金子,非但没挖到,手下只挖到了一颗手雷,而且,还给挖爆了。 挖爆之后,炸伤了两个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可以想象,在秦州不可一世的刘在野当时有多愤怒。 一个电话打到县委招待所,他立刻让刘敏莉去收拾一下李承泽。 刘敏莉早晨才起来,就叫水库三0七团的人给喊着,到水库指挥中心跑了一回操,回来之后,全团上下的姑娘们全都磨破了脚,一个个的,全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大呼小叫。 咒骂宋青山是周扒皮,刘文彩。 本来兴冲冲来清水县,一是想拉拢李承泽,二是想跟宋团来段浪漫邂逅的刘敏莉,先是在李逸帆那儿碰了一鼻子的灰,再是一大清早起来,就给宋青山喊着,跑了半天的操。 两只脚都磨起老茧了,回到招待所里,一接电话,听说自已的哥哥差点给炸了,炸上天了,你想,她心里怎么能够不气。 她冲到学校,就给了李承泽一个下马威。 “你们知道吗,你们班这个叫宋承泽的孩子,他就是个小偷,是个贼,这条皮带,是他从我这儿偷的,他还不止偷过我的皮带,还偷过我的饼干,还有大白兔奶糖,好多好多。”刘敏莉当着初一班所有孩子,和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的面,一把,就把皮带从李承泽的腰上拽了下来。 “小时候偷皮带,等大了,他还不得去抢银行?”刘敏莉指着李承泽说:“这就是个贼,永远的贼。” 说完,她气势汹汹的,就又走了。 县一中初一班全体学生顿时哗然,就连老师,都差点给惊掉了挎在鼻梁上摇摇欲坠的眼镜儿。 然后,苏向晚晚上去接孩子的时候,就发现,李承泽提着自己的裤子,蔫不兮兮的站在校门口呢。 “你们听说了没,这娃是个贼呢,偷啥不好,居然偷人的皮带,真是可笑了,他今天拿手拎了一天的裤子呢。”有个同学低声说。 还有一个说:“可不,让人从课堂上当众扒了皮带,也是够可笑的。” 李承泽拿手提着裤子,看那小样子,依旧还是倔倔的,因为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转身,准备抓那孩子,但是,那个同学跑的快,他自己呢,因为没皮带,怕裤子掉,不敢跑,就只好愤怒而又无助的停在原地。 苏向晚没有直接去问李承泽是为什么。 抓住一个他们班的同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刘敏莉当众扒了他皮带的事情。 看着野猪崽子一副垂头丧气,了无生趣的样子,苏向晚怎么就觉得那么可笑。 好吧,最有自尊心的熊孩子,这回他应该深切的认识到,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了吧。 苏向晚当时啥也没说,转身到供销社里头,拿出自己这个月仅剩下的两张五块钱的日用品票,就买了两条小孩子用的皮带。 “两条啊,十块钱呢,苏副主任你可真有钱。”供销社的柜员啧啧叹着呢:“要是我,我可舍不得一次花五块钱,给孩子买这种东西。” 苏向晚把票搓给了柜员,从心里算了一下,这个月的牙膏,洗衣粉和香皂,估计得省着点用了。 从供销社出来,就见李承泽还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呢。 原本吧,每天都是李承泽第一个放学,然后跑到小学门口去接俩小的。 今天俩小的没等到哥哥,一起跑到中学门口,才见哥哥拎着裤子呢。 驴蛋特大方,赶忙就把自己的皮带贡献出来了:“哥,咱没偷,咱不丢人,咱不怕这些事儿,好不好?” 李承泽没要驴蛋的皮带,还是紧捏着自己的裤子:“我没事,我好着呢,真的。” 那怕心里再酸,再难受,大哥的派头不能丢。 苏向晚从后面追了来,就问:“宋西岭,宋承泽,你俩是不是都缺一根皮带啊?” 狗蛋一听是妈妈的声音,赶忙转身:“妈妈,咱家穷,买不起皮带,我就不要皮带了,真的。” 李承泽因为丢人啊,没脸见苏向晚啊,啥话也不说,就只是撇着自己的小嘴巴,挤在墙角,尽量不想让苏向晚注意到自己呢。 “今天呢,我给狗蛋买了一条新皮带,但是,从今天开始,咱家的五只鸡要狗蛋来喂,而且,要每天都喂,鸡屎也得狗蛋来扫。”苏向晚于是又说。 新皮带? 狗蛋做为家里唯一一个没有皮带的孩子,一听都乐晕了:“妈妈,真的吗?” 一条儿童款的小皮带,褐色,就目前的制造工业来说,应该是真皮的。 苏晚晚从自己上下班时提的帆布包里掏了出来,就把它递给狗蛋了。 狗蛋接过皮带,当然心里激动,赶紧围到自己腰上,但因为紧张,那几颗皮扣子,却怎么也扣不进去。 还是驴蛋帮着他扣了,也替他把裤子提的高高,像照片里的领导人们那样,把整个肚子包住,俩兄弟简直,一模一样的威武。 李承泽的小脑瓜子,顿时就垂的更低了。 当然了,就现在来说,他在这个小县城里所有的自尊和尊严,在一瞬间,几乎全被剥夺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条皮带就在孩子的眼前晃着呢。 儿童款,跟原来他自己从黑市上买的那条一模一样。李承泽下意识的抗拒,还不肯要。 苏向晚于是一把收了皮带,就问李承泽:“给人欺负了,你就这么怂啦?” 李承泽现在,就跟原来的狗蛋一模一样,一把推开皮带说:“行了苏阿姨,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上学了。我还是在家呆着带吱吱吧。” 毕竟给人当众说是贼,小伙子觉得,自己这辈子,打概摆脱不了贼的烙印了,读书什么的,他都不想了,他就想在家呆着,给吱吱当个保姆算了。 苏向晚说:“那可不成,你要么不惹,要惹了,就得一竿子惹到底,而且你本身就没偷,为啥背个贼名儿?” 李承泽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向晚。 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凭画赚的钱,但是,刘敏莉一句偷,就把他给堵死了。 一个孩子而已,他想象不到,自己怎么才能替自己找回公道。 “系着,今天的事儿,我帮你摆平。”苏向晚说。 李承泽接过皮带,仰头看着苏向晚,就问了一句:“为啥啊妈妈?” “因为你喊我一声妈,也因为我这个人,平常最护短。”苏向晚说。 </div> </div> 第85节 李承泽毕竟比小的懂点事,还是很担心啊:“大舅好像都没有明确她是不是间谍,要人家真的又红又专呢,来路又硬,咱碰不起的,妈妈,算了吧。” 为了能有个家,李承泽不在乎在外面受多少委屈,反正回到家,看看吱吱那个小黄毛丫头,再看看他这俩臭兄弟,他就觉得,自己啥苦都能吃,啥委屈都能背。 “不论她是又红又专,还是间谍,到了咱们清水县,就只有搞慈善一条路可走。”苏向晚说。 确实,苏向晚还没有收到宋青山关于刘敏莉的准备确复。 但是,欺负孩子,这个苏向晚不能忍。 至于刘在野什么的,反正,只要来,就都搞慈善吧,谁叫她在妇联工作,最缺的,就是善款,善力,行善积德的大善人呢。 第67章 抄禁书 回家,从何妈那儿接上小吱吱,苏向晚自己做饭,专门的,就等着宋青山俩兄弟呢。 她得先确定了刘敏莉是不是间谍,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而宋庭秀来呢,苏向晚一般得做点儿好的给他吃。 家里还有从水库上带来的牛肉,苏向晚把那些熟牛肉又纯新熬了一遍,炖了汤出来,再切成大肉块,一人一碗牛肉面,大夏天的,再调上俩凉菜,就是一顿饭了。 不过,等了半天,宋青山并没有回来,来的就只宋庭秀一个人。 据说,宋青山和李逸帆紧急被叫回省城,开会去了。 “就目前来说,我查不到任何,刘敏莉和水库的爆炸案之间的干系。”宋庭秀挑了一筷子牛肉,回首对驴蛋说:“宋东海,你妈这饭做的,可真有滋味儿。” “我小姨的饭也做的很好吃,你肯定没吃过。”驴蛋笑嘻嘻的说。 宋庭秀脸红了一下,没好接孩子这话。 他对苏向红吧,是真的很有点儿意思,但无奈人家有事业,又有学业,才十七八的小姑娘,根本无心结婚。 苏向晚给所有人都把面捞上了,才把锅底最后一点软软的面捞出来,喂小吱吱:“只要你说查不到,你们公安局就没法给她定罪,是不是?” “是,而且吧,我监听过几次她的通话,她和哥哥刘在野之间说的也完会是怎么对付你,以及收养承泽的事儿,大嫂,你到底从哪儿得罪了刘敏莉啊?” 宋庭秀也是想不通,这叫什么来着,天降横祸吧,俩几乎没有见过面的女同志,刘敏莉却四处的查苏向晚的档案,天天想着,要揭她的老底。 “那承泽被诬陷偷东西的事情呢,这总该能解决吧?”苏向晚问宋庭秀。 宋庭秀对此,自有他的一套计划:“就现在,我带承泽去找刘敏莉,跟她谈个话,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她明天到学校,公开澄清,说承泽不是偷,而是合法所得。” “行,那咱们吃完饭就走吧,去招待所,找刘敏莉。”苏向晚说。 李承泽现在,恰恰就跟原来的狗蛋似的,那叫什么来着,被幸福包围啊。 不过,出门的时候看苏向晚居然要带着吱吱,李承泽第一个就要反对:“妈,把吱吱留在隔壁吧,万一咱们吵起来,她会害怕的。” 宋庭秀也说:“文工团的姑娘们一张嘴顶普通人的十张,大嫂,你带吱吱干啥,赶紧找个人,把她托付了去。” “这是我闺女,我干了啥,她从小看在眼里,长大了,就得跟我一样。”苏向晚说。 宋庭秀有点怕啊:“大嫂,吱吱这么漂亮的闺女,就甭让她学你了吧?”泼辣到一般人招架不住。 苏向晚心说,我闺女啊,将来肯定得跟我一样彪悍才对,吱吱生于66年,等到她长大,正好改革开放,那时候,到处鱼龙混杂,一个女孩子泼辣一点,岂不得叫人欺负死? 宋庭秀一看苏向晚是非去吵架不可了,想来想去,还是不君子一回,悄声在苏向晚耳边说:“我跟了刘敏莉很久,知道一点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我现在告诉你,但是,大嫂,咱尽量能不用,就别用,成吗?” 苏向晚不由的特地看了宋庭秀一眼:“庭秀,你行啊,都会活学活用了。” 让这种心里,眼里,就只有政策和原则的公安能给她悄悄透点儿底,不容易。 好吧,宋庭秀确实告诉了她一个,很不道德的,关于刘敏莉的把柄,一会儿要是刘敏莉真的蛮横,不道歉,苏向晚就准备要用了。 而另一边,刘敏莉和自己文工团的几个姑娘,正在招待所里聊着天呢。 她们这帮小姑娘们,大多数情况下聊的,都是衣服啊,最新排练的舞蹈啊,再有就是,说说军区帅气,干练的小伙子们。 刘敏莉原来看不上那些二十出头,满脸爆着痘痘痘的大小伙子。 她始终还是觉得,像宋青山那样的成熟男人,她才更喜欢。 当然,要是苏向晚的成份没问题,她也就不想了,可谁叫苏向晚的成份很差,母亲和弟弟,还在海西劳改呢。 但是,宋青山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当初把她们从火海里救出来,一人指着就骂了一通,昨天头一回见面,今天就把她们拎到指挥中心,出了整整半天的操。 现在,几个女同志全在骂宋青山和陈爱党。 说水库兵团上下,所有的男同志全是棒槌,一点也不解风情,刘敏莉深深觉得,自己很认可这一点。 而且吧,当初抱了多少的幻想,现在刘敏莉受到的打击就有多深。 她原来她是挺看的得上宋青山的。 觉得万一组织给压力,让他跟苏向晚离了婚的话,要他只带一个孩子,自己不介意在别人的介绍下,跟他组成家庭。 但现在,那怕他跪下来求她,一百遍,估计她才有心软的可能。 “刘团,外面有个姓宋的公安,带着个女同志,说想见你。”招待所的服务员敲门进来,就说。 刘敏莉挥手说:“不见。” 肯定是为了皮带的事情来的,但就一条皮带而已,刘敏莉只是给自己出了个气,她没把这当成多大的事情。 看团里几个姑娘不聊了,也不说话了,她于是说:“继续说啊,我听你们骂宋青山正听的美呢,为啥不说了?” 文工团的小秦说:“算了吧,团长没听他家属来了,咱们都是没有嫁人的女同志,万一叫他家庭听见,不得又骂咱们文工团的女同志们不安分?” 整个秦州大军区,文工团的姑娘们,那是军属们的眼中钉。 这时候不注意自己的名声,可不是好事情。 毕竟军区的小伙子们喜欢看她们跳舞,但在选对象的时候,不一定会选她们,他们大多数,都会选择内向一点,稳重一点,工作更加稳定的女孩子。 不过,就在这时,门突然一把被推开,先进来的是宋庭秀,然后才是苏向晚。 文工团的一帮子大姑娘,本来是在床上东倒西歪的,见了宋庭秀这么一个帅哥,一下子就全都坐正了。 刘敏莉又不是没有准备,而且吧,她哥哥在秦州搞革命,向来擅于给人戴高帽子,她自己也是有样学样,一下就坐起来了:“苏向晚,你甭以为我会怕你,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妈和你弟都在海西县,只要我想,立马就会有海西那边劳改农场的人来给我做证,说你这个女同志有问题。” 然后,她见苏向晚还不肯走,指着她说:“赶紧出去,现在是我们的下班时间,我不欢迎你们。” 宋庭秀看刘敏莉一副想打人的样子,手就伸过去了:“这位女同志,你冷静一点,咱们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谁动手了,我们文工团的姑娘衣衫不整,你们就这样乱闯进来,亏你还穿着治服,人权懂吗,隐私权懂吗?”刘敏莉懂的可真不算少。 谁知道,就在这时,苏向晚径自穿过她,一把,就把刘敏莉的床单给拉起来了。 床单被拉起来了还不够,苏向晚伸手,在稻草做成的床垫子里掏着。 “苏向晚,你到底想干啥?”刘敏莉尖叫说。 看她还在往外掏,她又说:“小秦,快抓住她的手,快让她停下。” 苏向晚掏了半天,就在刘敏莉气急败坏的厉害的时候,突然的,把自己一只空手给掏出来了:“你们上门欺负别人的时候,可没讲过什么人权,隐私权,轮到我们来给自己讨回公道,你就开始讲人权,讲隐私权了?” “你想干啥?”刘敏莉说。 她赶忙转到苏向晚刚才用手掏过的那个地方,一屁股就坐上去了。 显然,那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是她自己藏的,不敢露出来。 苏向晚说:“给我儿子道歉。” “他就是个贼,我凭啥道歉?”刘敏莉自以为屁股坐稳了,自以为屁股底下的东西掏不出来,她自己就是安全的。 谁知道,苏向晚说:“你这床垫下面藏的是禁书《红楼梦》吧,你知道那可属于是四旧,刘敏莉,我没拿出来,是因为我觉得,为了一本书而批判人不对,但是,你必须明天一早,去学校公开给我儿子道歉。” “要是我不道歉呢?”刘敏莉从小有个天不怕地不怕,能野上天的哥哥,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向来是个只顾自己爽的人,可没给别人道过歉。 苏向晚说:“那我现在就请革委会的人来,抄你们的招待所,看看你们文工团的姑娘们,宿舍里都藏着什么好东西。” 这下倒好,刘敏莉还没怕呢,她手下的一帮姑娘们脸色全变了。 毕竟这帮姑娘们,谁的床底下还没藏着点儿见不得人的东西啊。清水县革委会的会长曹金旺,听说那就是个老古董,批起人来,可不管你年青还是老,长的漂亮还是不漂亮,手下可一丁点儿的情面都不留。 “那你想咋样?”刘敏莉坐着呢,但是,屁股下面跟有个炮仗似的,动也不敢动。 苏向晚说:“明天一早,到我儿子的学校道歉,澄清他不是小偷的事儿。” 这不算太大的事情吧,小秦和几个姑娘都在摇刘敏莉呢:“团长,快答应她吧,那孩子本来就没偷东西,也没偷钱,他还帮咱们画了那么久的海报呢。” 刘敏莉想了半天,咬着唇终于点头,算是答应了。 要不答应,她看得出来,苏向晚肯定得抄她床垫里的东西。 “还有,明天一早到妇联报道,陪我一起下基层,宣传未婚妇女们的避孕政策。”苏向晚于是又说。 这下刘敏莉不肯干了:“凭啥,为啥,我们文工团可是属于军区的,跟你们妇联有啥关系?” 宣传政策,那不得跑断了腿,刘敏莉的腿今天就已经跑肿了好不好。 苏向晚看了这帮小姑娘一眼,说:“我看过你们的演出报表,这两个月内都没有新节目要排,整天呆在团里干啥,捣事非,骗孩子?” “凭啥?”刘敏莉说。 苏向晚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凭我是这个县的妇联主任,而你们,属于妇女,这个县的妇女,都归我管。” 刘敏莉给气的,简直准备要把苏向晚一头撞死。 几个姑娘们赶忙把她给拽住了:“刘团,忍忍吧,咱忍忍,成吗?” 刘敏莉咬牙切齿:“苏向晚,你给我等着。” 环顾一圈,李承泽头上架着个小姑娘,小姑娘倒是很沉默,两只漆黑的大眼睛,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呢。 她怒盯着那小姑娘,歪了一下脑袋,小姑娘也随之歪自己的脑袋,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刘敏莉朝她呲了一下牙,小丫头无声的,也在呲自己的小奶牙。 至于宋庭秀,身为公安局的副局长,似乎也一直在默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刘敏莉目送着这帮人出去了,把团里一帮没有任何战斗力,连架都不会吵的小姑娘赶了出去,一个电话就拨到省城了:“哥,哥,我不要呆在这儿了,赶紧把我调走,调走。” 她以为自己好歹是个文工团长,可以横着走呢。 谁知道苏向晚居然还能凭借妇女主任的身份,就能管她呀,啊? 刘在野在电话里说:“傻丫头,再坚持一阵子,坚持一阵子哥就来救你,啊。” </div> </div> 第87节 汪老师倒是很能找重点:“那你就是在栽赃诬陷,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于一个孩子的名誉伤害有多大?” 刘敏莉其实就是一任性,一直生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没什么斗争经验的女同志。 咬着唇站了半天,深吸口气,说了声:“对不起。” 当然,她要不说,她也怕自己私藏禁书的事情传出去,要伤害她哥的名誉。毕竟她哥在整个秦州,号称清廉如水,刀枪不入的红色战士。 李承泽一口白牙咬着唇,在窗子里竖了两根手指头,对着苏向晚弯了弯,掩不住笑意的转过身,去看黑板了。 而她的同桌,一个看起来长的挺漂亮的小女孩,居然越过俩人之间画的三八线,在李承泽的手腕上轻拍了拍。 他后排的同学更是踢了踢他的凳子,以示支持。 小家伙,扬起自己的拳头,在空中扬了扬,宣示着自己的正义。 两只秀气的大眼睛红红的,不停的吸着鼻子。 在县一中,苏向晚带着刘敏莉,主要是到高中三个班宣传了一下未成年少女保护自己,不乱发生性关系的重要性,当然了,一盒避孕套都没有发出去。 现在这个年代,姑娘们还太保守,偷尝禁果那种事情,一般也是男同志主动,所以,她们压根儿就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刘敏莉走了整整一天,又气,又委屈,临分别的时候,因为天热,苏向晚还请她吃了一根雪糕呢。 刘敏莉接过雪糕,恨恨的说:“苏副主任,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出过清水县?” “没有,清水县以外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苏向晚故作轻松的问。 刘敏莉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为李逸帆很厉害?但其实他爸现在不但没有权力,在中央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而我哥哥,不说在秦州一脚踏下去,能叫整个秦州抖三抖,就是在北京,他也很能说得上话。” “那让他来清水县呗,我倒想会会,一脚能叫秦州抖三抖的人,长个啥样子呢。”苏向晚说。 刘敏莉心说,这女人要不是真的不怕事儿,就是没脑子。 总之,现在流的每一滴汗,走过的每一步路,刘敏莉都打算从苏向晚这儿,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不过,理想太丰满,骨感的现实是,她已经累的完全走不动,必须回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是,苏向晚又岂能放过她:“对了,我听说你不止私藏了禁书《红楼梦》,还藏了好几本从香港来边泊来的画报吧,今天不藏床底下,改地方了,藏在县文工团的化妆箱,有没有这事儿?” 刘敏莉给气啊:“苏副主任,你到底想干吗?” “天这么热,把你那台冰箱搬到县一小去,让老师们冰镇点水给孩子们,正好,老师也能喝点儿冰镇过的水。这个,我会在全县的妇联大会上表扬你的,而放,孩子们放暑假了以后,冰箱你还是可以搬回招待所的。”苏向晚说。 刘敏莉真是刘备失荆州,丢人又丢兵啊。 给气的啊,咬牙半天,跺着脚走了。 苏向晚正准备在各个巷子里逛逛,看有没有从农村来的,悄悄卖菜的人,买点儿菜回家做饭呢,突然辫子给人拽了一下,回头,就见李承泽小皮带系的垮夸的,在她身后站着呢。 小伙子应该是逃了下午的自习课出来的。 “你还敢给我逃课?”苏向晚一手就把这熊孩子的耳朵给揪上了。 李承泽抓着自己的耳朵:“是老师给我单独放的假好不好?” “放假让你干啥?偷鸡摸狗?”苏向晚问。 李承泽说:“我们汪老师说了,他想要两盒避孕套,但是他没钱,就问,能不能免费发给他?” 苏向晚还没反应过来呢,李承泽一把抓了两盒避孕套,嘴里大叫着丢死人啦,跟只野猴子似的转身就窜,窜之前,还把苏向晚的冰棍狠咬了一大口。 苏向晚赶到小学门口的时候,小学已经放学了,孩子都走完了。 她于是又走了几条巷子,专门四处的找,看有没有农村来的,卖菜的妇女们。 现在农村正是各类瓜果下季的时候,有些离城近的人家,自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悄悄背到县城里,低价卖给城里的居民,赚几个零花钱。 还真叫她找着一个卖好东西的地方,居然有个老太太拿着秦州有名的呱呱、然然和凉粉,正在沿街叫卖呢。 这个必须得买啊。 然后她正准备回家呢,就见一个妇女提的小篮子上盖着块布,揭了一半,里面是一根根,摆的整整齐齐的嫩苞谷。 现在的苞谷才上浆啊,正是又甜又嫩的时候。 要煮上几棒子,估计几个孩子会开心死的。 尤其是狗蛋和驴蛋俩,虽然从小就住在农村,但因为生产队的苞米都是产粮苞米,不到真正熟透,是绝不能掰的。 俩小家伙到现在,还没尝过嫩苞米的味道。 不过,苏向晚一问价格,就咂舌头了:“一棒五毛钱?大姐,这也太贵了吧?” 最近苏向晚花销大,一棒五毛钱的苞谷,是真的舍不得买。 毕竟宋青山说,最近要带她去海西见母亲和弟弟富富。 那么远的地儿,宋青山的差旅费可以报销,她和几个孩子的火车票钱,饭钱,可不全得她自己来掏。 不买了。 苏向晚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能买,再买就该破产了。 第69章 然然,呱呱和凉粉 她一人提着菜回家,没想到,刚一进土司衙门的大院子,就从墙上翻下一个孩子来。 “妈妈,天大的事情。”狗蛋两只大眼睛睁的怒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真的出大事儿啦!” …… “我奶来啦。”驴蛋居然重操旧业,手里扛着一根棍子,平空一道划,往身后一竖:“但是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俩熊孩子一左一右,紧紧贴着妈妈,空前一致团结的,好比要去上山打老虎似的,簇拥着妈妈进院子了。 正所谓铁树开花,千年一见。 宋老太来看儿子,居然还拎着个竹兜,竹兜里,居然还放着几棒子嫩苞米。 顿时,苏向晚为了自己刚才的明智而鼓掌,因为,她自己也买了嫩苞米棒。 一个五毛是天价,但是,值了。 见苏向晚进来,把老太太给吓的,嗖一下就站起来了。 当然,老太太心里怕啊,怕这个强悍的,泼辣的大儿媳妇又要指着她的鼻子,给她来上一通的臭骂。 没想到,苏向晚往院里的石桌子上一坐,就开始摘葱了:“妈这是从哪来的?” 都叫妈了,老太太心中愈发的害怕了。 “这是咱村的嫩苞米,用了青山他们的化肥,胖的不得了,也甜,比哪儿的苞米都甜。” 这老太太,有阵子装哑巴,不说话,现在倒是张嘴了,这不话说的挺溜的嘛。 苏向晚回头,就见驴蛋依旧竖着棍子,狗蛋抱着手臂,李承泽俩手叉兜,活像一部西游记,而她自己呢,在他们这儿,大约是面对着妖怪的唐僧吧。 仨男孩儿这是防着她要给老太太吃掉呢。 “既然来了,到厅屋炕上歇着去吧。”苏向晚说:“饭我来做。” 老太太显然大松了一口气:“煮些苞米给孩子吃,驴蛋和狗蛋俩都没吃过嫩苞米吧,今天尝尝味儿。” 是啊,当初有嫩苞米,都是宋福和金贵俩吃,他俩吃过的苞米棒子上的残渣,都是老太太自己啃,哪会给这俩孩子给啊。 苏向晚轻轻掀开自己的竹筐:“我这儿也有,妈,你的留着自己吃吧。” 老太太一看,果然啊,苏向晚买的苞米,比她的还好呢。 拎着篮子进了厨房,进来的是驴蛋,见苏向晚正在往蜂窝煤炉了上的锅子里放玉米,就哼开了:“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也有苞米吃。” 孩子还说:“妈,这可真好,咱自己也有苞米,我们不馋我奶的苞米。” 李承泽一揭苏向晚提进来的篮子:“篮子里这是啥呀,咦,真恶心,看着像鼻涕一样,赶紧扔出去。” 仨孩子看何妈来送吱吱,李承泽一马当先就给堵上何妈了:“何奶奶,快把吱吱带回去,我们家今天肯定有一场恶仗要打。” 老太太来嘛,在几个孩子的心目中,苏向晚肯定要剁着菜刀,大杀一百个回合。 但是,格外诡异的是,苏向晚在厨房忙碌,风轻云淡。 老太太躺在炕上,居然一直在抹眼泪。 驴蛋和狗蛋觉得这不对劲儿啊,平常威风的跟啥似的奶奶,居然哭开了。 驴蛋赶忙钻进厨房:“妈,我奶绝对在使诈,这回是苦肉计。” 老太太拿了几棒子苞米,然后来使苦肉计了。 苏向晚唔了一声,回头看小家伙两只眼睛明啾啾的亮,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赶紧去给咱们舀浆水,我给你们先调凉粉。” “鼻涕似的,我才不吃这东西。”李承泽特倔犟的说:“好啦,今天的晚饭我就不吃啦,做完作业,我睡觉好了。” “那就赶紧睡去,少在这儿烦我。”苏向晚说。 像呱呱、然然和凉粉,那可是老秦州小吃里的灵魂产物啊。 要说驴蛋和狗蛋这俩小秦州崽子都没吃过,还是因为他们生在这个困难年代,物产太匮乏,以致于,小吃都绝了足迹的原因,现在慢慢的粮食产量上来了,小吃就有出现了。 苏向晚小的时候,家里最常吃的方法,是呛葱花浆水,然后把凉粉和然然,呱呱放进浆水里,那滋味儿,吃起来甭说有多香了。 果然,李承泽一开始叫嚣着不吃的,但又不肯走。一会儿做好了,他第一个端碗,只尝了一口凉粉,捂着嘴巴就哇了一声:“妈,这味儿也太香了吧?” 狗蛋挑了一筷子凉粉出来,味儿比粉条滑嫩,又比面条筋道,大夏天的,又凉又酸爽,他直接张大嘴巴,一口就把一小碗儿凉粉给滑进肚子里了,连葱花都舔了个一干二净。 苏向晚自己也盛了一碗,正在给悄悄溜回家的小吱吱喂着呢。 驴蛋做为只要青山靠不住,随时准备踢掉他顶门立户的一个,对于目前的时局,就有点儿看不清了:“妈,你该不会想跟我奶和好吧,要知道,她原来可差点害死咱们,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对你的不好。” 想起当初妈妈自己吃不饱饭,还得给吱吱喂血时的样子,驴蛋的心头,就是一阵的酸。 让他跟宋老太心平气和的相处,没可能的。 苏向晚说:“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老太太不论怎么着也是你奶奶,端碗饭给她。” 饭端过去,老太太并不吃。而且还跟驴蛋说:“福娃子和金贵在村子里,可没有凉粉和然然吃,我吃不下去。” 驴蛋又把碗端回了厨房:“我,我奶说,宋福和金贵俩没得吃,她自己吃不下去。” “那就端出去喂狗。”苏向晚说:“喂完了把碗端过来,我洗。” 不一会儿,听见大山因为有凉粉吃而乐的嗷嗷叫的声音,躺在儿子家炕上的老太太直接嗷声大哭起来了。 </div> </div> 第88节 几个孩子守在厨房里,三小子,忙着在给小吱吱喂饭吃。 吱吱在隔壁,何妈跟喂鸭子似的,喂了半天的饭,这会儿孩子饱着呢,根本吃不下去,于是,狗蛋喂一口,她吐一口,驴蛋喂一口,她还是吐出来。 李承泽做为全家最能治得住吱吱的一个,挑了一筷子凉粉,喂到她嘴里头,就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呢:“宋南溪,这口你要再敢吐出来,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吱吱作为一个三岁小屁孩儿,一般来说,大家都是拿她当鸭子一样填的,从来不会去理会她的诉求。但她真的饱了,又怎么可能再吃? 所以,她憋了半天,突然抓过李承泽的手,一口凉粉,就吐到了他手上。 李承泽把手扬了起来,小丫头就咬着牙,恨恨的看着他呢。 一口凉粉,李承泽看了半天,毕竟好吃啊,而且,他在外面讨饭的时候,那是垃圾都吃过的,怎么也不愿意浪费粮食。终究,那口凉粉还是他自己给吃掉了。 老太太躺到晚上八点多,饿啊,躺不住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没敢太凶,出了门,见自己带来的四根嫩苞米还齐齐儿的摆在石桌子上,就开始问了:“向晚,你咋能这么浪费,再不吃,苞米就该老啦,难道娃们不饿,不馋?” 驴蛋手里还有半截子苞米呢:“我妈也买啦,我们有得吃,不吃你这个。” 老太太伸着手,毕竟原来打惯了,见不得孙子反驳自己,大概是还想打。没想到狗蛋也抄起棍子了:“你想打就试试啊,我还真就不信了,我打会打不过个你。” 何妈做为八卦爱好着,听说隔壁来了个老太太,假借给吱吱送洗干净的衣服就溜进来了,看见老太太和驴蛋,狗蛋几个准备干仗,进了厨房,劝苏向晚呢:“没个孙子打奶奶的吧,小苏,赶紧劝劝孩子们。” 苏向晚接过吱吱洗的干干净净,何妈还专门烫过的小衣服,何妈:“我家这仨崽子,打过,或者说骂过你没有。” “原来有,那是因为他们想偷杏子。”何妈说。 苏向晚于是又问:“那他们真偷了吗?” 说实话,宋团家这几个孩子,在何妈见过的孩子里,算是乖的了。 “老人要真自尊,既然半年没见过面的,几个孩子而已,何止到一见面,就吵起来,打起来?”苏向晚说。 何妈一想也是,要是真正省心的老太太,能一见面就跟孩子们打起来。 这不,看何妈一出来,宋老太一把就把她给拽上了:“你是隔壁县长家的妈吧,知道我弟不,曹金旺,县革委会的会长,不论大人还是孩子,谁要不响应党的政策和方针,统统都能抓起来的。” 老太太这是借着跟何妈说话,给苏向晚上话呢。 毕竟,她要真的想来个渔撕网破,先把曹金旺叫来,没理由的批上苏向晚一通,就看你服不服。 可是,要知道,像何妈这种人,那是在省军区,在北京的高官家里呆过的,哪像老太太想的一样是个没见识的。 她摇着头,撇着嘴巴说:“老大姐,孩子们是干部,是搞政府工作的,你这么说话,未免太没水平了一点。” 镇压不住儿媳妇,就把家庭内部矛盾转化到工作上去,这样的婆婆,要不是脑子不清楚,就是偏心到没边儿了。 何妈赶紧的,跑到隔壁跟李逸帆俩交流邻居家的八卦事儿去了。 宋青山回家,正好就碰见老娘在跟何妈告状,而且,还是老太太正在大肆宣扬,自己的弟弟曹金旺有多厉害。 他妈还是来了。 这对宋青山来说,可不亚于狼来了。 狗蛋和驴蛋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立等着围观爆风雨的。 李承泽大点,懂点事儿,给宋青山塞了个玉米,说:“大舅,多保重,我先带着吱吱出去玩啦。” 宋青山看苏向晚在刷锅,没敢大声说话,转身把老太太给拉屋里去了。 当然,儿子来了嘛,老太太嗷的一声,仰天长哭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就开始给儿子诉苦又告状了。 宋青山听完,撩了两次帘子才敢进厨房来,进来之后,也不好意思开口,抓起一棒子嫩苞谷就掰了起来。 他们这种从小挨过饿的孩子稀罕粮食,苞谷向来不啃,都是剥下来,一枚枚的放嘴里,就一个苞谷,能吃的比驴还干净。 “怎么啦,说啊。”苏向晚说。 那么高的男人,上战场的时候也没此刻的紧张。 “老太太的意思是农村住着不方便,想进城,跟咱们一块儿住。” 苏向晚一菜刀就剁在案板上了:“今天你妈,明天你爹,后天宋福和金贵,青玉,就全来了吧?” 宋青山说:“我也说了,家里紧张,而且,这是单位的房子,没地儿睡,但是,她不肯回,她还说,要找我大舅来理论这事儿。” 老太太不敢在苏向晚面前嚣张得瑟,但是,敢在宋青山面前嚣张啊。 刚才,老太太就数落了一通农村的苦,再说了一通自己日子有多难过,养几个孩子有多辛苦,总之就是,老三进了监狱,金贵又没人养,他们就该,理直气壮吃宋青山,就该由宋青山来养。 而且,老太太还说,要宋青山不同意,曹金旺立等着,就准备到宋青山家,专门来接决这事儿呢。 总之,这回老太太气势汹汹杀来,就是非把全家都搬到宋青山家不可。 “你大舅,那不是方金换的大领导,方金换的骨头你们找着了吗,你不是一直说他掉到了水库里,宋青山,甭在这儿糊弄我,人掉到水里,不论炸成几块子,可是全都会飘上来的,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再找过方金换。” “找着了,确实找着了,太难看,是我自己埋的,就埋在水库旁边。而且,我大舅并不知道这事儿。” “你说金换在江西杀过人,那你记不记得,66年省军区应该遭受过金换他们的冲击,金换那时候还小,但是,就算再小他也跟着一起去了,你想过没,武器,是不是就是金换从省军区带出来的?”苏向晚不过随口一说。 可宋青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对了,他一直在反思,定时炸弹、火药,都是从哪来的。 他和宋庭秀,也一直在往间谍方面查,却没有想过这个。 曹金旺的爹在解放前,可是清水县一带有名的大风水先生。 要说谁在意风水,除了曹金旺,还能有谁? 而确实,方金换很可能拥有武器,现在要还在外面,那就在曹金旺手里。 宋青山把半个玉米塞给了苏向晚:“老太太我也不想要来住,但这事儿估计还是得你唱黑脸,做个恶人,完了我给你跪一夜的搓衣板儿。我有个紧急事件,得去处理一下。” 要真的,爆炸案是他大舅一手策划的,那县城革委会的库房里,现在肯定还有枪支弹药。 如果能搜到同类型的武器,基本是就可以确定罪犯了。 几乎要稳不住自己的脚步,宋青山转身出门,发动起了车,扬长而去。 真所谓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苏向晚到今天,可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青山媳妇儿。” “向晚呐。” “就让我帮你带着孩子呗,咱一大家在城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老太太等不住儿媳妇,跑厨房来了。 苏向晚放下筷子了:“又是哭,又是闹,这会儿都笑上了,妈,你这一天,不累吗?” “终归咱是一家人,你好歹也是干部,你大舅说,只要你肯要把咱全家都接到城里,你妇联咋搞工作,他都全力支持。”老太太又说。 “青山要想回去看你,我随他的便,我不会干涉,但是我家,那怕你往后提着金子,银子,一寸厚的肥肉膘子,也甭来了,咱俩是仇人,明白吗,连陌生人都没得做。” 苏向晚这话说的极轻淡,但是,老太太看得到苏向晚眼中的冷淡和轻蔑。 这个女人,泼辣,能干,也能掌家,但唯有一点,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跟老宋家的人有任何往来了。 “你有那么多的儿女,只要稍微的不要那么偏心,养你,给你送终的人多着呢,不多我一个,也不少我一个。但那怕你死了之后披麻戴孝,东海西岭可以去,我绝不会去,我和你,是仇人。” 老太太揩着自己的眼眼睛呢:“你这意思是,我自己生的儿子,他的家我就连住一夜的权力都没有?” “睡吧,睡你儿子的炕去,我和吱吱今晚跟孩子们挤。但仅限于今天晚上。”苏向晚说。 她出来泼水,一出门,看到窗户下面一溜儿四个孩子,四个全在笑呢。 看起来,真跟四个圆圆的苹果似的。吱吱嘴里还不知道吃的啥东西,这个的小嘴巴,永远跟只小仓鼠似的,吃东西都是慢慢的嚅着,舔着,砸着。 “妈,你今天晚上真跟我们睡?”三臭小子,臭的跟啥似的,尤其是驴蛋和狗蛋俩,出去玩的时候从来不注意,才刚洗完澡,又是一身的汗津津。 还是李承泽懂事点:“你这样,她会得寸进尺的。” 苏向晚从他头上,居然撸了一把的汗珠子下来:“既然她得寸进尺,咱们不是正好,可以先礼后兵?” 第70章 危机感 大清早的起来,几个孩子去上学了,苏向晚要锁门。 老太太倒好,起来收拾了个小包裹,也跟着出门了。 今天,苏向晚把文工团的姑娘们召集上,又给她们派了新的任务,让她们去统计整个县城里的老弱病残户。 这个,就得是妇联的干事们,一家家的敲门,去亲自见证,核查,然后再进行救助。 总之,县城有多少户人家,就得走多少户。 政府工作嘛,经常是有些老人都死了,儿女悄悄的不往上报,理直气壮的,月月还领补贴,而有些人呢,则是确实受了伤,或者是生了病,没了经济来源,但是,因为求助无门,都快饿死了,也没人理。 妇联人手不够,文工团的姑娘们凑。 一天虽然跑的多点儿,但是,文工团大部分的姑娘们,都还挺喜欢这种工作的。 到晚上一统计,果然,现在妇联每个月发补贴的老人里头,有三十多个已经在人世了。 这种,就得把补贴收回来,再补给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对吧。 刘敏莉两条腿都跑肿了,气哼哼的把调查结果放在苏向晚的办公桌上,意味深长的就来了一句:“我们帮你干也就干了,但是我告诉你苏向晚,等我哥来了……” 妇联的干部们全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向晚和刘敏莉俩斗嘴儿呢。 “你哥来了好啊,咱们现在缺善款,我听说你哥钱挺多的,叫他捐点儿呗。”苏向晚混然不怕,甩了一下自己的辫子,起来把文件一收拾,就说:“行了,大家都下班吧,我啊,还得回家,给孩子做饭呢。” 说着,她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结果,今天仨大的居然全在妇联的门口等着她呢。 苏向晚一看李承泽的眼神,就知道老太太怕是没走。 昨天,老太太哭了半晚上,也没吃饭,在儿子的炕上睡了一夜,没达到目的,当然不肯走,今天跑到二花家吃了一顿饭,就又回到土司衙门,继续在门口蹲着呢。 好吧,这是苏向晚预料过的,最坏的结果。 但她是真没想到,老太太能做得出来。 老太太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垫着一张报纸,就在地上盘腿坐着呢。 经过的时候,苏向晚没理,老太太就站起来了:“宋东海,宋西岭,没看见我还在这儿呢?” 狗蛋和驴蛋一起给吓的,缩了一下。 苏向晚回到家,本来准备要剁鸡的,正跟几个孩子商量着,哪只鸡更肥,剁来做火锅吃呢,宋青山带着他妈进来了。 </div> </div> 第89节 驴蛋鸡也不抓了,赶忙说:“妈,妈,我觉得咱们可以让我爸回老家了。” “你爸要回了老家,咱们的家谁来当?”苏向晚问。 驴蛋指着李承泽,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我们呀,再说了,你现在工资不也挺高的,养我们四个完全够用。” 老太太往院子里一座,就哭开了:“昨晚没给饭,今天干脆连自已家的门都关了,邻居可全看着呢,这就是一个团长,和妇联主任对待老人的样子。“ 宋青山从厨房给老娘端了一碗水,也坐到老太太对面了。 苏向晚还以为,他此时必定焦头烂额呢。 没想到,宋青山居然说:“妈,抽空儿回一趟曹家庄吧,我舅那家子估计是完了,你去安抚安抚我大舅妈去。” “你大舅妈人家是革委会的会长太太,我算个啥东西,去安抚你大舅妈?”老太太一提起曹金旺,胸膛愈发挺的高了:“对了,人常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俩口子待我不好的事儿,你大舅都答应要给我做主了,我估计,等他一为,你这团长都没得当。” “我大舅唆使村民炸水库,已经由县公安局抓捕,移叫到省公安厅了。”宋青山看几个孩子虽然各个儿都在各自己的事儿,全竖着耳朵听着呢,索性沉声说:“他那儿藏着一大批金换从省军区私抢出来的武器,因为蓄意炸大坝,罪行确凿,估计得枪毙。” 回头看了看三个孩子,他又说:“勿伸手,伸手必被捉,承泽,西岭,东海,我这话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为了给自己家调风水,丧心病狂,也可以说,因为革委会权力太大,这些年膨胀的太厉害的曹金旺,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撑腰呢,居然就这么着,给抓到省上去啦? “那可是你大舅,整个清水县说一不二,最厉害的人。宋青山你就放屁吧,谁要敢抓他,那就是跟领袖过不去。”宋老太一改昨天到今天装怂的样子,突然就跳了起来:“青山,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大舅,让他来骂你。” 宋青山说:“昨晚抓的人,今儿一早,我亲自押车,押武器,送他去的秦州,你要不信,去问庭秀?” 老太太筐子一提,也不知道事情真假,咋就觉得,前些年都是儿媳妇倒霉,现在咋回回都是自己倒霉呢。老太太气不过,提着篮子要出门,偏还要跟苏向晚多句嘴:“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殊不知,苏向晚一直以来,等的就是这一句。 “哎呀,我怎么又想起当年喝农药那时候的事儿了呀,不行,我要砍人啦。”说着,她居然抡着菜刀就出来了。 几个孩子一看苏向晚冲了出来,全都吓的哇哇大哭,就连李承泽都冲了过来,想要拦苏向晚,宋青山更是一把就把她搂到了怀里:“小苏,听我一句劝,收了刀,收了刀好不好?” “不好,我一想起来我心里就慌,就难受,我想起我在乡卫生院洗胃的时候,你妹还在给自己涂口红呢,老太太还在咒我,咋不一趟子死了算了,现在还想吃我的,喝我的,还想住我家,看我不剁了你……” 老太太一看苏向晚脸都气青了,直接冲了出来,明晃晃的菜刀眼看要剁在自己头上,提起篮子,转身就跑。 苏向晚一直追出门,手扛菜刀,追着老太太,那叫一个穷追不舍。 最后是宋青山抱着她的身子,李承泽抬着她的脚,俩人把她给抬回来的。 好在这会儿下班回家的人还不多,只有门口的警卫们和隔壁的何妈,陈姐几个,见识了苏向晚的泼辣。 这么一闹,晚上当然杀不得鸡了。 几个孩子一吃完,扫地的扫地,洗碗的洗碗,狗蛋破天荒的,把属于他的几只鸡从笼子里赶了出来,还一只一只的给洗个澡,把鸡舍打扫干净了,才给放回去。 驴蛋更是,赶着给大山洗澡,洗完还专门带出去溜哒了一圈。 几个孩子简直是创造性的在做家务。 “要不,我今天晚上去和孩子们睡,你一人消消气儿?”宋青山到上炕的时候,还在怕。 太可怕了,他觉得,他妈这辈子都不敢再上门了。 洗完了苏向晚的内裤,知道她爱干净,专门替她烫了两水。本来就是纯棉布,一烫,一条内裤直接皱成团了。 苏向晚盘腿坐在炕上,正在缝一副护腿。 当然了,也不理宋青山。 “老太太是做的不对,但是,既然让她走了也就完了,再说了,我大舅已经被抓了,她要想找人撑腰也找不到,你又何必?”宋团柔声慢语,细声细气,极尽一个解放军战士该有的,要温柔,不粗鲁。 苏向晚突然就把针给停了:“你知道吗,在原来的世界中,你本来是带着俩孩子进了城的,但是,就因为老太太三天两头进城,借着照顾孩子的名义打孩子,狗蛋又倔,学习又不好,忍无可忍,把自己的手和腿全划烂,端着你的枪,顶着你的脑门从家里逃了出去,然后,是这城里,除了方金换之外,最叫人闻风丧胆,但又无可奈何的贼。” “你说宋西岭将来要做贼?”宋青山脑海里轰的一声。 苏向晚说:“但你看看他现在,期末考试,二年级全班第一,他才学写了两年的字,班主任都说,漂亮的就跟印刷体似的。” …… “在你们看来,不过老人骂了两句,受了就是了。不过老人偏心了一点,咱们自己努力就是了。等老人老了,跑不动了,怂了,软了,巴着你了,养了就是,心里不爽快,反正那是媳妇孩子的事情,跟你有啥关系,是不是?” 苏向晚说:“但是,我分明能年级第一的儿子,就是因为你妈,才成了危害社会的毒瘤。这个世界上,不论法律,道义,都不允许你说老人的不是,因为你是他生的。但在我这儿,你妈再敢来,我能杀多少西瓜,就能剁多少她的脑袋。宋青山,我看起来嘻嘻哈哈,可心里有底线,你妈,你妹,你家老三,是在那个底线以外的,我永不会原谅他们。” 宋青山两手叉着兜,心里都毛的没边儿了,看吱吱,小丫头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正在炕上帮她妈妈捋着碎布片子呢。 “那你缝这个干啥?”宋青山左看右看,全家五个男同志,没有一个是需要护膝的呀。 苏向晚说:“不眼看放暑假了,驴蛋的腿脚功夫不也得继续练,这个,是我给老牲头做的。我得把老牲头叫进城里,让他带着驴蛋练功夫。” 只能说,粗中有细,细中有粗。 小苏同志虽然日理万机,但是不论日常事务有多繁杂,她总能捋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把日子过的妥妥贴贴。 “那你所说的那个世界里,东海呢,他将来会怎么样?”宋青山于是又问。 苏向晚刚想说啥,一听外面有动静,一把推开窗子,就见李承泽在外面站着呢。 “我没听你们说话,真的,我就突然想看看月亮。”李承泽说着,跑了。 回到他们仨的卧室,李承泽拍着胸膛说:“他们这么吵架,不会离婚吧?” “不会。”驴蛋还在咬着笔头算算术,特无所谓的说:“他们天天吵,越吵关系越好,不吵的时候才吓人呢。” 原本最怂,最软,最弱的狗蛋,宋西岭,这两天正在玩个新工具。 这个新工具是李承泽送给他的。 把一个土豆,和一个苹果,用两根铁丝相连,就会点亮颗小小的小灯泡。 他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把铁丝插通的瞬间,看到灯亮起来,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里,就亮起了两盏灯。 李承泽揉了揉这小家伙头上热出来的汗珠子,心说,他会变坏? 我才不信呢。 这小子有点儿懵,也没听懂大人吵的是啥,给突然发现之后吓坏了,赶紧往俩臭弟弟中间一钻,好给自己壮个胆儿。 虽然说俩人吵了架,但现在的宋青山可不比原来。 半夜,该爬过的时候还是得爬过来,当然,该交公粮的时候,就算苏向晚不愿意,也得找理由来交。 他渐渐又要的时间长,几次苏向晚不耐烦要把他给推开,都拼不过他的蛮力。 今天完了事,今天小苏同志就非常生气:“宋团,你所谓的要温柔,不粗鲁,全是假的吧?而且,你不是说,这事儿要以女性为主导,你就没发现,这一回足足两个小时?” “你不也一样会爽,我有感觉的。”宋青山得手了一回,颇为洋洋得意:“汪洋大海似的,还敢说自己不爽?” “宋团,你最近是不是挺飘的,也太膨胀了点儿吧,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你锅里的肉了,这辈子,你在家庭上,也就回来睡个觉,帮忙洗洗涮涮,也就完了?”苏向晚又说。 宋青山特诚实的说:“昨天真不是我临阵脱逃,我带人到革委会搜了一遍,武器,枪支弹药,我大舅那儿应有尽有,当时我们把他控制住,就给扭送到省上了,要不然,我一定帮你骂老太太,骂一百遍,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拿刀砍她,只要你高兴,让我干啥都行。”说着,宋团就开始手舞足蹈了:“真的。” 当然,他在老太太跟前,说不定也会说:妈你等着,等我回家了收拾向晚。 苏向晚要真是原身,估计得叫他活活气死,好在她不是。 怎么说呢,穷的时候,啥也不想。 但现在日子还算宽裕了,至少不愁温饱了,她怎么就觉得,这男人的殷勤和浪漫,那全属于是赶一鞭子才动一下,不赶,他就不动了呢。 “你就没发现,我长的挺漂亮的?”苏向晚又说。 她不死心,她就不相信了,满县城里,这个年龄的妇女里,她就算不是第一漂亮,也数一数二了,这男人就不知道夸她一句吗? 宋青山居然说:“你这么说,我就该拉开灯再仔细多看你一两眼,但是不行,我一看我就还想要,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但是,我知道你累,你不舒服,咱睡吧,成吗?” 苏向晚撇了撇嘴,上辈子给多少男人追过,听过多少漂亮的情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他这句撩到了,心里还颇暖的。 像他们这种男人,其实不懂得啥叫个爱情吧? 生活,就是生孩子,养孩子,睡家属,工作。 不过,很快他就会有危机感了。 因为照着苏向晚对书中剧情的推算,上辈子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渣男,也是在各方面,对宋青山威胁最大的那个男人,很快就该到清水县了。 能叫原身一见而忘庭秀,心甘情愿的给骗了好几年,苏向晚也很好奇,那个男人究竟是长成个骡子样,还是长成个马样儿。 曹金旺藏匿,并且唆使村民安装炸弹的事情,在整个县城里引起了渲然大波。 据说,宋老太到革委会一打听到消息,当时就晕过去了。 当然了,有宋庭秀和宋二花,大不了就是住个院的事儿,儿女那么多,真尽孝,也轮不到苏向晚。 总之,苏向晚敢确定的一点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再来骚扰她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就有几家愁。 刘敏莉和文工团的一帮小姑娘协助,并配合妇联的工作,已经整整半个月了。 效果当然是显著的。 这半个月里,妇联对于县城贫困、极端困难家庭的掌握,是空前的。 真正把补贴送到有用的人的手里头,这,才是真正妇联该干的事儿吧。 而昨天,终于,李逸帆在县委的会议上,通过了新办三家幼儿园的事情。 当然了,这事儿可以批,但是钱得苏向晚自己想办法。 今天刘敏莉显得非常的开心啊,崭新的绿军装,明光闪亮的领袖象,两只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上面绑的全是红丝巾,还特地系成蝴蝶结的样子。 走起路来脚步都无比的轻盈。 她哥哥,终于要来清水县,督导工作了! 第71章 南泥湾 家里,宋青山正在筹划去海西的事儿呢。 但具体他去了以后是执行什么任务,他自己没说,几个孩子也不知道。 刀子,剪子,铲子,刷子,一样样的,宋团把这些东西全磨的蹭亮,就装到自己的工具箱里了。 “现在天热,烙了饼要吃不完,半路上是要坏掉的,小苏同志,你的工作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做完,赶紧请个假吧。” “可以啊,很快我就可以请假,但咱们是搭火车,还是搭汽车啊?”苏向晚在屋子里问。 宋青山说:“两天火车,一天的班车,然后,大概还得坐半天的驴车。” 这在苏向晚想来,是无比可怕的事儿,但是驴蛋和狗蛋俩一听,直接乐的嘴都合不拢了:“那咱们岂不是,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div> </div> 第90节 二年级的学生还没学地理,在他们想来,世界总是有边子的。 宋青山把俩儿子拉了过来,从工具箱里拿也改锥来,画一个圆,给俩儿子形容地球长个啥样子,它又是如何围着太阳转的,正说着呢,就听见台阶上一阵夸夸夸的轻响。 他抬起头,就见苏向晚今天居然穿着自己那件特漂亮的布拉吉。 白底子,黑点子,腰中间有根系系的带子束着,关键是,今天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就穿上了,下台阶的时候脚步夸夸作响,就只是脚步声而已,居然让宋青山觉得,有一种音符感。 他站起来了,看了看自己刚才磨刀弄脏的两只手,赶忙在水里洗了洗:“今天不是去上班?咋穿的这么……洋气” “是去工作啊,今天我们妇联要举办一个现场宣讲活动,请了城里三十个困难户,给他们宣讲政府政策,以及,教他们一点,自力更生,自立自决的方法。”说着,苏向晚把吱吱的手都牵上了:“这工作啊,我们妇联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了,今天孩子们索性也跟着我,一起去,会场上热闹一点。” 宋青山立刻也不磨剪刀了:“那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向晚没说话,牵上吱吱的手,转身就出门了。 驴蛋和狗蛋俩看了看自己,好吧,最近他们是讲卫生的好孩子,身上不脏,跟着妈妈出门,不丢人。 李承泽大概知道一点,根据刘敏莉最近得意的样儿,他估计是刘在野要来了。 但是,刘在野要来,小苏阿姨为什么穿的这么漂亮啊。 在李承泽想来,这很不科学啊。 说起刘在野,李承泽印象最深的,是他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跟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踢球,那时候刘在野还在当兵,当时好像是他家属生病最严重的一个阶段,就因为他们几个小伙伴声音太吵,那家伙在喊几个孩子,喊不听话之后,就在李承泽接到球的时候,他一汽枪从楼上打下来,直接就把他们的皮球给打瘪了。 然后,还把他们几个全拎上楼,挨个儿的,在他妻子面前道歉。 要知道,那时候的李承泽才五岁啊,给刘在野拎着,到他家属床前,而他家属呢,又病的特别厉害,瘦的皮包骨头的,肚子偏又特别大,而且,因为久病卧床的原因,屋子里股污秽气息,把几个孩子吓的哇哇大哭。 李师长是最护短的,听说为了他家属,刘在野居然去欺负几个孩子,而且,他家属得的可是传染病,他居然把孩子们带到重度传染源去。 上班的时候,当然要跟刘在野交涉一番。 没想到俩人吵着吵着,刘在野居然拨了枪,就直接顶上了李师长的脑门子。为着这个,因为他蔑视上级,当时还关了他72小时的禁闭呢。 不过后来,刘在野的家属还是死了。 那个女人,李承泽记得长的还跟苏向晚挺像的,皮肤白白的,瘦瘦的,没病的时候笑起来倒是挺温柔的。 从那以后,刘在野就性情大变,退了伍,专心开始搞革命了。 当然,是搞革命还是敛财,这个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苏阿姨,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刘在野要来啊,万一他今天来了呢?他最喜欢批的,就是穿的漂亮,奇装异服的女同志,咱把裙子脱了,穿朴素点去开会,成吗?”李承泽悄悄劝苏向晚。 苏向晚却是浑然不怕:“承泽,追求美是一个女同志的天性,再说了,现在政策哪一点不允许女同志穿布拉吉啦?我忙了整整两个月,脚底板儿都要磨穿了,今天开表彰大会,就要穿的漂亮点儿。” 她和李逸帆俩约定好的,一起穿白裙子,要她不穿,李逸帆估计不敢换白衣服。苏向晚这其实,是在给李逸帆做表率呢。 因为,李逸帆一直犹豫着,说想穿件带颜色的衣服,到现在还没行动呢。 妇联的八个干事,加上主任刘塘,今天全在忙碌。 城里的困难户们,大多都是家有大病的人,再或者,就是全家都不太健全的那种,一家来一个,至少也得三十个人。他们得准备椅子,布置桌子,大夏天的,怕有些老人来了,大日头底下坐着要中暑,还得给他们准备凉开水。 总之,大家忙了个四脚朝天。 刘敏莉带着文工团的姑娘们,是上门请困难户的,等苏向晚到会场的时候,她们也才刚到。 一看苏向晚不但穿着裙子,居然还打着把伞,刘敏莉本来上火的人,就更加不高兴了:“苏副主任,没你这样儿的吧,我们大家都在为了你的政策而忙碌,你倒好,非但穿着裙子,还打着伞,看来,你也怕自己要被晒黑啊,就不怕我们也晒黑?” 苏向晚把伞收了,轻嘘了口气说:“因为我是领导啊,是领导,就得有点儿特权,你要不服气,你来当领导。” “你就等着吧,我哥今天就到,你看他到时候要怎么收拾你。” 毕竟,刘在野此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收拾苏向晚。 天天通电话,刘在野在电话里都说,自己已经准备的万无一失,苏向晚就像六月的麦子,七月的瓜,只等他收割了。 几个孩子还是头一回听妈妈给人开会,一人搬了个小板凳儿,也坐下了。 这时候,刘敏莉和小秦几个,还得满场子的跑着,给一帮子老弱病残,困难家庭的代表们添水呢。 苏向晚的会开的其实很简单。 她一直在讲几个方面,就是那怕家庭在穷,也不能只靠着政府接济而过,大家总还是要想办法创造财富,比如说,给火柴厂糊火柴盒,再比如说,县药材收购站,有很多药材都是未经加工的,比如说,小宋庄生产的党参、红芪,这类药材,全得切片,熟治才能入药。 既然困难户们没发上班,那索性,跟小宋庄结成对子,苏向晚让宋建国他们把药材送到城里,然后让困难户们晒干,切片,熟制了,再送到卫生院,这样,不是大家都能赚钱? 县城里的困难户们边听,边在鼓掌。 虽然说现在为些事儿也就是画了个大饼而已,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恰就是画饼,想饼的那个过程,才真正叫人觉得开心啊。 宋青山就在场子边儿上站着呢。 吱吱一会儿闹着要尿,狗蛋一会儿又闹着想喝水,驴蛋呢,不时的还要四处乱窜上一圈儿,宋青山原来也没有太带过孩子,把几个孩子揪到一块儿,看他们觉得这地儿无聊,遂出去,一人买了一根冰棍儿进来。 吱吱舔冰棍儿,舔的脸都是。 宋青山发挥了一个父亲极大的耐心,不停的给闺女擦着脸蛋儿呢。 他的军装有点儿皱,一头板寸,浓眉大眼的帅气,吱吱一个小丫头,脑袋还没有他的膀子粗,坐在爸爸的怀里,特奇异的和谐感。 当然,在苏向晚看来,爸爸带着四个孩子,这画面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但在刘敏莉看来,简直是心中白马王子的幻灭啊。 她简直就想不通,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男人的,而宋青山所有的孩子里,就唯有驴蛋,她还觉得顺眼一点,别的那几个,猴儿似的,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 总之,现在的刘敏莉对于宋青山,那是一丁点儿的幻想都没有了。 这不刘敏莉正在心中腹诽,咒骂宋青山,当然,也在暗暗的怨恨苏向晚着呢,苏向晚下来了,这下,该刘塘上去讲话了。 “怎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家属看?”苏向晚灌了两口凉开水,笑着问刘敏莉。 刘敏莉翻了个白眼说:“你家属,不就一团级干部嘛,脾气臭,还自傲自大,我有什么好看的呀我。” “这就对了,已婚的人和未婚的人,那是泾渭分明的,你啊,应该喜欢一个未婚的,朝气蓬勃的,没有孩子拖累的男人。”苏向晚说。 刘敏莉还是气鼓鼓的:“苏副主任,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会喜欢你们家那个臭脾气的男人,你也把他想的太美了点吧。再说呢,咱们就算不是仇人,我也是属于整个清水县,看你最不顺眼的人,咱俩没啥可聊的。” 苏向晚边听边笑,突然,她放下水杯,高声说:“下面,有请咱们文工团的团长刘敏莉来给大家讲话。这一次的工作,得全赖她,和文工团的姑娘们,才能举办的这么成功,大家鼓掌。” 俩人刚才还在吵架呢,刘敏莉这就,给苏向晚推上台了。 而她呢,做为文工团的团长,毕竟专业就是表演,上了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一看台下一帮老弱病残,确实看起来挺可怜的,憋了半天,居然说:“讲话就算了,这样吧,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比起枯燥的讲话,唱歌多好啊。 要说干部领导们,当然动不动就有晚会可以看,但穷人们,底层的人们,哪来的晚会看。 哪怕全场不过三十多个人,刘敏莉唱了一首《南泥湾》之后,居然收获了,她从艺生涯来,最热烈的掌声。 刘敏莉还是看苏向晚不顺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苏向晚这个女同志非常大器,那种大器,不像是刻意的想要宽恕谁,或者说是跟谁做对,她就是很大器,对于任何,都毫不带偏见的那种大器。 应该说,在她初到清水县的时候,苏向晚就清楚的意识到,她是为何而来,又为什么,非得要骗李承泽的了。 但是,苏向晚没有戳穿过她,也没有把她暗地里喜欢宋青山的事,直勾勾的指出来,就连她藏着的《红楼梦》,苏向晚都没有翻出来过。 她分明占着很多理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在这方面针对过她。 心中一点错觉,一想到哥哥刘在野此行一来,就要跟拍死一只蚊子似的,把苏向晚两口子全给拍死在清水县这片沙滩上,刘敏莉心里居然还挺不好受的。 但就在这时,县委的门外开过来几辆吉普车,大剌剌的一停,一个身着半袖白衬衣,军绿色裤子,皮肤白皙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了。 他不像宋青山和宋庭秀那样一头板寸,流的,是电影上男主角的那种三七开的风头,前面的头发撩的高高的,额头略有点黑,两道眉毛没有宋青山那么黑,也没那么粗,倒是像李承泽一样,是两道颇细的秀眉,野剌剌的往上扬着。 当然,这,恰就是刘敏莉的哥哥,刘在野。 “这就是清水县的妇联?”刘在野大剌剌的下了车,站在院门外,看着几间混砖平房的办公室,再满场子看了一圈儿,有几个男同志,另外就全是女同志了。 他妹妹刘敏莉,居然在台上做报告,而院子里呢,坐了好多一看就是老弱病残,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 他的小弟刘明把刘在野的杯子端过来了:“领导,咱们要在这儿开展工作?” 他们的工作,其实总结几个字,就是欺负人。 而刘在野之所以这次来,是因为妹妹受了欺负,来出头的。 当然,革命队伍里混进了一个地富反坏,这在刘在野来说,也是不能容忍的,他必须剔除革命队伍里,所有的不良成份。 “资料都准备好了吗?”刘在野说。 刘明说:“准备好了,最确凿的一份,是我从省档案馆找出来的,苏向晚父亲和国民党军官的合照。宋青山跟地富反坏结婚,赵国栋让这个地富反坏进了我们的组织,而李逸帆,明知地富反坏就在周围活动,熟视无睹,这一回,咱们保准能把整个清水县从上到下撸个遍。” 刘在野接过档案袋,大剌剌的,就进院子了。 他首先看到宋青山,又往后退了两步,招呼刘明说:“让咱们的手下全进来,宋青山可不好惹,到时候我估计他要打,你们可能打不过他。” “打不过,那我们咋办?”刘明问。 刘在野说:“若他,不停的惹他,务必要让他来打你们,等他来揍你们的时候……” “我们就赶紧跑?” “跑什么跑?站着挨打,等他打完你们,我就有理由抓他了。”刘在野大剌剌的说。 刘明看了一下坐在树荫里,手里一根小棍子,正在地上不知道划着什么的宋青山,轻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不过,就在这时,宋青山突然就抬起头了。 这是在海西,能逃开千人追捕的逃犯,在珍宝岛战场上,居说用身体滚过雷,引爆过一片战场,能让战士们安全通过的人。 刘明看看他的拳头就觉得好害怕啊,在宋青山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之前,赶忙扬手,就摸起了自己的头发。 好吧,他是来挨打的。 只要他挨了打,刘在野就有理由收拾宋青山了。 而这时候,宋青山也发现刘在野进场子了。 他这会儿正在给俩小傻蛋儿讲地球,是怎么绕着太阳而转动这个话题呢。 宋青山深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老师,因为,他讲了半天,驴蛋依旧不明白:“爸爸,我们的地球既然是圆的,那住在我们脚底下的人,为什么不会掉下去呢?” “你傻呀,地球是有引力的,引力,就像磁铁一样吸着咱们,咱们才不会从地球上掉下去。”李承泽反而更像是个老师,接过宋青山的话头,给俩小的做科普呢。 就在这时,宋青山拍了拍李承泽的肩膀:“把几个孩子看好,大舅得去看看,刘在野咋跑这儿来了。” 李承泽抬起头,就看见了他童年时的噩梦,那个不论怎么晒,皮肤永远很白皙的男人,他正在朝着苏向晚走过去,而且,手里还有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啊,那是现在所有人的噩梦,因为,说不定里面就装着,谁的祖宗八代呢。 一个小会场,刘敏莉提心吊胆,宋青山捏着拳头,而刘在野,则是蓄势待发,同时,目光转向了站在树荫里的苏向晚。 谁知这时,苏向晚却走到了主席台前,拿着演讲稿说:“下面,我们有请咱们秦州革委会的会长刘在野同志,为大家讲话。大家可不能不知道,这么漂亮,又优秀,会唱歌,还愿意帮着妇联一起搞工作的刘敏莉,刘团长,就是刘在野同志的妹妹,要没有刘在野同志的悉心教导,刘敏莉是不会有今天的觉悟的。” 刘在野停在原地了,舔了舔正在大太阳下迅速干燥的唇,直目勾勾的盯着苏向晚呢。 </div> </div> 第91节 “刘在野同志在整个咱们秦州,可是最红的红色战士,我们热烈欢迎他的讲话,好不好?”苏向晚又说。 坐在场子里的群众们回头,齐刷刷的盯着刘在野呢。 书里形容刘在野第一次见到苏向晚后内心的活动:天崩了,地裂了,整个地球都不会转动了。 没错,宋青山那根榆木棒槌,肯定不知道,刘在野是原身在跟他离婚后,遇到的第一个渣男,还是帅的,能叫人迈不开腿的那种。 但是,可没有什么浪漫的一见钟情,刘在野之所以对原身另眼相看,是因为,他死了的前妻,跟原身长的有几分相似。 而刘在野呢,很是看不起原身的没文化,又长的漂亮,后来主动追求,让她给自己做了几年情妇,玩腻了以后,就给一脚踹掉了。 第72章 割韭菜 真正穷的,或者说是有大病的人,脸上都是露着一股子的灰死之气的。 就像刘在野的妻子,临死的时候,脸上,就是现在场子里所坐着的,这帮人脸上的那种灰死之气。 她是得肝硬化,最后腹水而死的。 刘在野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妻子那么年青就会得肝硬化。 但是,病不由人,医疗条件又不充分,他爱人得病之后,一次次的抽腹水,直到最后膨胀着个鼓鼓的肚子而亡。 当时她还捧着肚子念叨,说:“在野啊,你说这肚子里,要不是水,而是有个孩子,该多好,我死,也能瞑目了。” 所以,在站到主席台前之后,气势汹汹杀一的刘在野,居然就顿住了。 他这辈子,什么人都能见,唯独不能见病人。 而在场的困难户们,也在面面相觑,看着台子上这个突然闯来,还带着一帮穿绿军装的战士的,年青人呢。 他看起来又年青,又帅气,皮肤那么白,一看就是城里非常洋气的那种人,这种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话筒都捧到他面前了,刘在野才清了清嗓音:“我们是来搞革命工作的,不是来拉家常,搞虚假繁荣的,苏副主任,听说你只读过两年书?“ 没文化,是苏向晚身上的烙印,似乎谁拉出来,都能鞭上两鞭子。 当然了,现在的刘在野对于苏向晚,是又厌恶,又看不起,心里大概还觉得很反胃,因为前妻在他心目中,那就是高洁的明月光,谁能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居然会有这以一个漂亮的,活泼的,鲜活的,跟他前妻似的女人。 她还捧着话筒,准备要让他讲话呢。 这估计是想巴结他,岂图他能对她枉开一面? “清场,现在,我要开会。”刘在野于是又说。 “大家来都来了,而您呢,又是省城里的名人,刘主任,给大家讲两句吧。”苏向晚又把话筒捧了过去,一张小脸儿又漂亮,又活泼,又鲜活。 刘在野拿着话筒,本来是想直接掀翻桌子闹革命的,但是,一群苦哈哈的基层群众看着,这叫他咋闹革命。 毕竟他们收拾的是地富反坏,可不是劳动人民。 “大家辛苦了。”刘在野草草说了一句,不耐烦的就把话筒还给了苏向晚。 没想到,苏向晚接过话筒之后,居然说:“同志们,知道今天刘主任来咱们妇联,是来干什么的吗?” 大家当然是摇头。 不知道啊。 “他呀,打算给每一个家庭捐助点钱,让大家渡过暂时的难关。”苏向晚的声音,那简直叫一个,热情洋溢。 一群面色焦黄,衣着褛烂的人们顿时就雀跃起来了:“真的?” “真的?这个刘主任,人也太好了吧?” “大善人啦,一看这小伙子长的那么帅气,就是出身好,心好,心底里长着红五星的,真的。”又有人说。 刘在野一直在舔自己的唇,当然了,他肯定有钱,他之所以从部队转业,就是因为在部队上弄不到钱的原因。 在他妻子生病的时候,刘在野就经历过了,谁也靠不住,谁也帮不了,唯有钱管用。 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中站起来一个瘦瘦的小姑娘,高声说:“刘叔叔,你要真的捐助了我们,我一定给领袖写信,感谢你。” 另外还有一个小男孩儿附合说:“我也会给领袖写信,感谢你的。” 说着,俩孩子直接站起来,就开始鞠躬了。 这俩孩子,脸色都是蜡黄虹黄的那种。 苏向晚看刘在野一直在盯着孩子看,赶忙说:“都是乙肝,学校里举行献血活动的时候,因为护士没有给针头消毒,操作不规范才染上的,多可怜。” 恰巧,刘在野的家属,也是因为乙肝而死的。 刘在野懵了,同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顿了半天,才说:“这是我们党员应该做的,没什么好谢的。” “捐多少合适?二十吧,真不算多。”苏向晚带头鼓掌,两只手都拍红了。 刘在野伸手掏着兜呢,但是,一家二十,三十家子人,那就是六百块钱啊。 他手里肯定没那么多钱,于是,他索性说:“这样吧,大家今晚到县委招待所,一家二十,这个钱我是不会赖账的。” 顿时,满场子的人都开始鼓掌了,俩孩子一直在给刘在野鞠躬,鞠了又鞠。 苏向晚于是又说:“好了,讲了这么久,大家也累了,文工团的姑娘们,把大家送回去吧。” 今天正好是周末,一散会,大家也就该,各回各家了。 不过,就在苏向晚招呼着大家,想出大院门的时候,刘在野突然伸手,就把她给拦住了:“小苏同志,你知道吗,咱们清水县有一帮子败类,身为地富反坏,混杂在革命队伍中,混杂在我们鲜红色的组织里,就像毒瘤一样,你说那种人,该不该被剔除,让我们红色的革命血液,能够清澈,更纯正。” 这是要拿她的成分开刀了。 苏向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宋青山一把,把苏向晚拉到自己身后了。 “在野,你在清水县想干啥都可以,但离我家属远点儿。” “要我不呢?”刘在野跟宋青山,曾经在省军区,就是争锋相对的对手。 当时,一个团级干部的名额,是他俩一起在争的,但是,最后军区给了宋青山,而没有给刘在野,那时候,刘在野心里就怀上恨了。 还有一次,要出一个特勤任务,也是俩人一起争。 但最后,军区还是把名额给了宋青山,那个特等功,宋青山领了,而刘在野依然在原地踏步。 当然,在他心里,宋青山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看不顺眼的人。 “算我求你,给个面子。”宋青山声音比较沉,死死的,箍着刘在野呢。 刘在野一看到宋青山,新仇加上旧恨,转念一想,对哦,他最主要针对的可是宋青山啊。 仇家分个先后,这个苏向晚先放一边,宋青山可是明知家属成分有问题,还对着组织包庇,隐瞒的,这个罪更大。 收割韭菜啊,简直不要太爽了。 更何况,这时候宋青山还要火上浇油:“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行不行,当时我也不知道你家属在生病,更何况,部队上,可没什么你让我让你的吧,一切,以能完成任务为目标,对吧?” 提起他家属,刘在野更生气了,转手就撕上了宋青山的衣领。 而宋青山,直接拎着刘在野整个人离开了地面。 俩人就这么着,打一块儿了。 他的小弟刘明也在惹宋青山:“宋团,来啊,来打我呀。” 毕竟宋青山是军人,军人他们不能动,但要是军人打了人,他们就有理由嚷嚷,并且让部队上来处理宋青山了,是不是? 刘在野也在叫呢:“宋青山,你这么护着你家属,那正好啊,来啊,来打他们啊,你揍他们一顿,说不定我就怕你了呢。” 苏向晚一看宋青山的脸愈发的黑了,也以为他要忍不住要,冲动,赶忙的在喝呢:“驴他爸,你不能动手,赶紧停下,快停下。” 驴蛋,狗蛋和李承泽几个,也围着宋青山呢:“爸爸,不能打架。” 宋青山跟刘在野俩人看着是撕在一起的,但是,宋青山突然一松手,就把刘在野的衬衣给松开了:“回招待所好好休息,晚上我来找你,咱俩再聊。” “不是,宋青山,你可以打啊,你为什么不打人?”刘在野一下子就怒了:“打他们,你不是个军人吗,放你的拳头,揍他们,快。” 宋青山拉起儿子的手,把苏向晚也一拽,转身就走。 刘在野本来是想追的,但他走那儿,一帮子困难户就围到那儿,那俩身患乙肝,脸色蜡黄的孩子,也是不论他走到哪儿,就得给他鞠上一躬。 不得已,刘在野只能先回招待所。 他手里钱当然不少,要知道,乙肝在现在,是无法根治的,当然,就算莫斯科有更高端的治疗方案,也只能是说,把病毒复制率降下来,减轻肝损伤,但这个病毒要携带,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刘在野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头一软,给那俩孩子的家属,一人给了五十块钱。当然,大家走的时候那都是激动之情无以言喻的。 “有时候做点慈善还是挺不错的,看看这些孩子们,我就想起你嫂子来。”刘在野发完了钱,靠在招待所的床上,得意洋洋的说:“哥这辈子也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有一天,乙肝能在咱们共和国绝迹,永远都没有一例。” 也不对,要有,也让宋青山得吧,他最恨的就是宋青山,李逸帆,谷北这帮子人。 刘敏莉看着自家哥哥,嘟了半天的嘴,才说:“哥,我咋觉得,咱们是给苏向晚耍了啊,那俩得乙肝的孩子,是她专门对口着照顾的,你仔细想,她是不是有意的教过那俩孩子,让他俩出来,然后哄着你捐款的?” 刘在野嗖的一下,仿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就坐直了:“真的?” “可不?” 一拳捶在床垫上,刘在野说:“我他妈这是给人骗了,那个苏向晚,利用的还是我最大的弱点。” 那女的,就是长的漂亮一点儿,穿的花哨一点儿,通身上下,哪哪都讨厌,但刘在野没想到,刚一到清水县,就能在她身上吃个大亏啊。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监视着苏向晚全家的刘明就跑来说:“主任,情况不大好啊,宋青山那一家子,好像准备着要出门呢,他们是不是想逃跑?” 刘在野本来跟刘敏莉俩一人在招待所要了一碗面正在吃的,一听,啪一声就把筷子给甩下了。 对哦,革命工作者来了,别人或者不敢跑,宋青山毕竟是军区的,要想让妻子跑掉,那可是很容易的。 要苏向晚跑了,他还怎么借故跟宋青山发难? 刘在野把筷子一甩,就说:“你们呆着,今天晚上,我到宋团去观察情况。”跟着,看他们怎么跑。 这边。 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回家,一进家门就开始念叨了:“这么漂亮的裙子,我舍不得换。” 狗蛋和驴蛋都觉得她的裙子是真漂亮,漂亮的都舍不得妈妈脱下来。 “这么漂亮,是不是今天晚上就不用做饭了?”苏向晚转了个圈儿,裙摆直接变荷叶了,她又问。 李承泽又没有亲情滤镜,看不到苏向晚的漂亮,而且,他最注重的,还是口腹之欲:“还是做吧,你不做,我们吃啥?” 宋青山也饿啊:“这样,你先把裙子换了,再做饭。” 不解风情的男人,他就不知道,当家属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今天就该下顿馆子,然后再到人民广场上去看场电影的吗? </div> </div> 第92节 苏向晚刚腹诽了两句,就听吱吱说:“妈妈,我想吃鸡。” 家里还有五只鸡,一只又一只,简直是几个孩子的怨念啊。都长那么大,那么肥了,赶明儿还要出门,是要托养给何妈的。吱吱就觉得,让何妈少养一只,大家今天吃一只,多好啊。 苏向晚对谁可以马虎,对自家闺女马虎不了啊。 “想吃鸡是吧,那这样,让你哥去杀鸡,妈妈今天给你们做顿好吃的鸡。”苏向晚于是说着,挎起篮子,就准备要出门买菜去了。 李承泽撇着小嘴巴说:“不会又是豆豉火锅吧,李逸帆今天可在家哟,这么热的天,关着门吃,热死,要敞开门,她肯定会过来。” “你是不是觉得,鸡就只能烫火锅吃?”苏向晚问这家伙。 李承泽已经在往自己眼睛上蒙布了:“除了火锅,就没有什么鸡是好吃的。” 这小家伙从小到大,那张嘴可是吃遍了山珍海味的。 “那你等着,我今天非给你做个好吃的鸡不可。”苏向晚说。 等她买菜回来,满院子的鸡毛,鸡血也是满地,李承泽晕在石桌子上,宋青山居然在拨鸡毛。 “不是承泽最爱杀鸡的吗,怎么是你在处理鸡?”苏向晚问。 宋青山看了李承泽一眼,忍俊不禁:“他呀,杀鸡的时候一刀没砍死,还给吱吱揭了蒙着眼睛的布,一眼,就晕过去了。” 苏向晚也跟着笑了两句,把李承泽抱过来,掐了掐他的人中,又喊驴蛋打了水来,给这孩子冰了冰额头,把李承泽给冰醒过来了。 李承泽一醒来,不说别的,跳起来就准备要打吱吱。 吱吱当然要跑啊,狗蛋和驴蛋也不可能让李承泽打吱吱,于是,四个孩子满院子的乱叫。 最后吱吱给李承泽抓住,还是在屁股上放了两个大巴掌,把小姑娘给惹哭了,这事儿才算完。 宋青山洗干净了鸡,拨干净了毛,照着苏向晚的要求剁成了块子。 这时候吱吱还在鸡圈旁蹲着哭。 仨小子早已经跑出去,不知道野哪去了。 “承泽好像经常欺负吱吱,你那么护短的人,居然不管?”宋青山看闺女哭的厉害,给了颗奶糖把她哄乖了,进来说。 苏向晚正在用油炸花生米呢,说:“没事,承泽又不敢打疼,不过是吓唬而已。” “吓唬也不行啊,那是我闺女,晚上我跟承泽说说,让他不要再欺负吱吱了,我咱们全家,现在就吱吱最讨厌承泽,总是变着法子的欺负他。”宋青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苏向晚把花生米捞出来控油呢,突然给油烫了一下手指头,敢忙放嘴里唆着呢。 “跟你说了不用就不用,现在啊,咱们需要的是让吱吱讨厌承泽,越讨厌越好。”苏向晚说:“我可不希望我闺女将来长了,会喜欢承泽那样的小伙子。” 既然在书中是悲剧,那就让他们从小彼此讨厌吧,将来也就不会纠缠在一起了。苏向晚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明智了。 不过,她又说:“我今天听见你和刘在野俩吵架,似乎你们俩原来有过节啊,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恰在这时,刘在野大剌剌的,也进了土司衙门的大院子。 现在的人,尤其是住四合院的人,还没有一个进门就闭户的说法,院门,只要家里有人,那都是敞着的。 所以,他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敲门。 听见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口子在说自己,刘在野就停下了。 他倒想听听,宋青山在家属面前,得怎么美化自已,然后损贬他的名誉。 第73章 出门旅行 在宋青山看来,刘在野妻子的死,纯粹是他自己的性格原因而造成的。 他们家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太差,妻子家是遗传性的乙型肝炎病史,家里别的人倒没事,唯独他自己,非得要替妻子治好病,于是四处求医,不论中西,大夫开什么药就吃什么药。 于是,妻子整天就是,成筐子的药吨吨的往下吞。 最后,用总军医院主任的话说,吃毒太多,反而把肝给吃坏了。 当然,为此,军区的领导没少批评过他,都跟他说,既然这个病在全世界目前都没人能医好,那暂时就只能是维持,等着看。 但他自己呢,偏偏就是不肯信命,也不信邪,反而仇恨军区的领导们不能为自己争取权益。 再比如说,那次可以得特等功奖励的任务,是1961年,恰好又是排雷任务,刘在野无论在体力、耐力,以及对于任务的操作上,都比不过宋青山。当时任务又是在伊犁,而且是紧急的恶性事件,这时候,领导当然只考虑能力,不考虑个人问题,对不对。 所以,刘在野把妻子的死,归咎到众人身上,认为是大家伙儿,把他的妻子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但是,在宋青山看来,他妻子的死,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 “刘在野还挺痴情的嘛,愿意跟一个乙肝病人结婚,这在我来说,不敢想象。”苏向晚说。 宋青山倒没觉得什么:“既然相互喜欢,病倒没什么所谓,治就是了。但是一个人的病,上升到国家层面,拿军事制度开玩笑,这就是在野的不对了。” 苏向晚之所以今天专门拉了俩感染了乙肝的孩子出来,其实也是因为,早于书中了解到,刘在野的妻子死于乙肝,而他自己深爱着妻子的前提下。 至于破天荒的穿的比较漂亮,则是因为,刘在野当初之所以看上原身,是因为原身当时一个人在城里跑,穿的又破烂,又可怜的原因。 他心底里鄙视原身没文化,没素质,但是,又忍不住接济她,玩弄她的感情。 其实原身要说将来性情大变,跟像刘在野这样的渣男们的刺激不无关系。 而现在的苏向晚呢,自信,漂亮,干练又洒脱,苏向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刘在野是不会因为可怜而看上自己的吧。 总之,做为一个已婚妇女,该消灭的隐形桃花,还是得消灭的一干二净。 这边,俩口子还在厨房里。 宋青山看苏向晚在抓水淀粉,再看蜂窝煤炉子上的小铁锅里,她正在咣咣咣的往里头倒油,不停的说:“多倒点,多倒点。” 宽油炸鸡肉,那炸出来,外酥里嫩的,得多好吃啊。 “咱们不是要去海西,刘在野咋办?”苏向晚说:“我是这样想的,明天在会议上,李逸帆一定会为我据理力争,说我的成份没有问题,然后这时候,刘在野肯定要启动调查程序,而庭秀那儿呢,可以拖他一段时间,总之,只要庭秀一口咬定说我的成份没有任何问题,刘在野就不敢动粗。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回省城去了,毕竟他的老巢在省城,对吧?” “他要严刑逼供呢?”宋青山说:“你大概不太了解,在野原来是当过兵的,有一百种严刑逼供的手段叫你吐口。” “那你说怎么办?”苏向晚反问宋青山。 关于她的成分问题,这个那怕苏向晚手再长也无法去改变,这时候,只能借助于宋青山了。 “晚上我去找在野,我有办法让他不跟你计较。”宋青山看起来胸有成竹啊,俩口子也初步达成了结果,认为他们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不过,就在这时,控干了炸好的鸡肉里的油的苏向晚回头踢了一脚正在洗菜的宋青山:“哎哎,你看。” 宋青山回头,就见刘在野半截袖的白衬衣白的发亮,抱着双臂,就在窗子外头站着呢。 他们俩口子聊的认真,居然都没发现,窗子外面大剌剌的,就站着个人呢。 “明天宋团打算去哪儿吗,海西?这是打算去把老丈母娘和小舅子都接回来,是不是?”刘在野问。 宋青山居然说:“是有这个想法,毕竟那是我亲丈母娘和亲舅子。” 刘在野指着宋青山呢:“你死定了,真的。” 然后,他就准备要走了,但是,他发现苏向晚那个应该来说,现在是处于暴风漩涡中的女人,居然风轻云淡的,没有一丁点的怕意,或者说是因为自己即将要给批判而害怕的感觉。 她切了一大盘红红的干辣椒,案板上还滚着好多才用油炸出来的花生米,晾凉之后搓去了红衣子,圆滚滚的,白胖胖的,他估计,她是要用干辣椒和花生,来炒她刚才用宽油炸过的鸡块。 “苏向晚,你就不怕?” 刘在野很好奇啊,而且,他怎么总觉得,这个女人自己一看,就挪不开眼睛呢。 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刘在野心说,我可是个信仰很坚定,也很正派的人啊,为啥会不由自主的,总是盯着人家的家属看。 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我最恨,最看不惯的战友,宋青山的家属。 她一没文化,二相貌轻浮,三又是个坏分子的后代,我为啥要看她? 苏向晚往锅里下了一丁点儿的油进去,把葱姜蒜沫全划香了,再把炸的外酥里嫩的鸡肉全倒进去,顿时,一股香气四散开来。而锅子上还炖着半只肥肥的大公鸡呢,那半只,是用卤子卤的。 她太忙,压根就不搭理刘在野。 几个孩子一闻到香味就冲进来了。 就连隔壁的陈姐闻到香味儿也过来了:“向晚做的啥啊,味道怎么这么香?” 苏向晚招呼着陈姐说:“辣子鸡,娃们喂的鸡可肥可胖的,有两只现在胖的连路都走不动呢,再不宰,就该养老了。” 陈姐一见站在院子里的刘在野,悄声说:“你咋把这个衰神给惹来了,在咱们秦州市,人叫刘在野不叫在野,叫疯狗,就是说,只要让他咬着了裤管子,你永远甭想挣开。” 苏向晚把鸡肉端出去,还得再炒俩样青菜,下几碗面,然后,还得顾着锅子上卤好了的鸡,那鸡,可是她要带在路上吃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怕的。”苏向晚笑着说。 陈姐于是又说:“总之小心一点,但你放心,你现在是国家干部,他就算要批你,也得走程序,老邓肯定会帮你的。” 却原来,县委书记不好露面,这是让家属来给苏向晚吃定心丸的。 李承泽、驴蛋和狗蛋三个闻到香味儿,一起从外面冲进来了。 一见白天差点跟爸爸打起来的刘在野,狗蛋一怂就躲厨房里去了,驴蛋到底男子气概更浓一点,上前,围着刘在野转了一圈儿,就守到大山的窝子旁边去了。 “赶紧洗手吃饭啊,面条,一人端一碗,就着辣子鸡吃,要再不吃面条就该坨住了。”苏向晚一碗碗的挑着面呢,大夏天的,在厨房里做了半天的饭,她也是热了一身的汗。 宋青山毕竟是主,而且刘在野还是原来的战友,不让一碗饭当然不好:“在野也坐下,吃碗家常饭?” “宋青山,我啥时候吃过你家的饭?”刘在野虽然看着那盘子辣子鸡炒的是真香,但是,他在属死的时候就发过誓,他和宋青山就是死仇了。 试问,谁会吃仇人家的饭。 不一会儿,隔壁李逸帆也下班回来了,还带着赵国栋呢,沿路边走,边在骂赵国栋:“人苏向晚的工作做的那么突出,你走大街上随便拎个人问问,谁不说现在全县工作做的最好的就是妇联,再看看你们,你们六个副县长,工作也做不过人家,什么叫上面不给钱,不给钱你就自己给蹲财政厅的门口等着去,我现在只要钱,钱。” 赵国栋看到隔壁人很多,抽空还给苏向晚招了招手,本来是准备要到隔壁去的,结果李逸帆一闻到辣子鸡的味道,也进来了。 “给我和国栋一人盛一碗面。”李逸帆说。 转身一看刘在野居然也在,她翘着二郎腿,把自己认为三个男孩子里最干净的驴蛋给赶了起来,就坐下了。 “在野,来督导我们工作的吗?”李逸帆指着赵国栋说:“你们革命小组的人要收拾,就收拾一下赵国栋这种人,最是不能办事儿,面情又软,又没脑子,整天叫人哄的团团转。” 苏向晚当初进县城的时候,以为是要跟赵国栋继续搭班子的,没想到她进了妇联,而赵国栋主管的,则是财政。 毕竟曾经的老搭档,她给赵国栋盛了满满一碗面,给李逸帆的,则相对要少一点。 吃面条,那得配大蒜。 赵国栋现在完全是个面肚子,挑起面来,见上面一层辣椒面,把一碗面都泼成了金黄色,兴奋的揪起一瓣蒜来,就开始了大嚼了。 刘在野两手叉兜,四处巡游着呢。 “既然来了,坐下吃碗饭啊。”李逸帆于是也说。 </div> </div> 第93节 但是,要知道,刘在野的性子,那是你要不劝,我可能还吃一碗,你要一劝,我就更不吃了。 而李逸帆呢,又是个嘴巴无敌坏的:“人赵国栋别的地方一无事处,至少脾气好,刘在野,你野什么野啊你,要知道,革命早晚有一天得结束,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大家清算你吧。” 要她不说这句还好,这一句出来,刘在野直接气的要打人了。 当然,苏向晚看过书,原著里,刘在野在革命结束后,确实死的很惨,是叫人拿砖头给生砸死,然后扔在臭水沟里的。 原身对他旧情难忘,还帮他收过尸呢。 “李姐,明天我请个假,要去趟海西,这事儿你知道吧?”苏向晚赶忙一句话,把李逸帆和刘在野给分开了。 李逸帆冷冷扫了刘在野一眼,说:“是陪青山出差,带孩子们出去玩玩的吧,妇联的工作,我让刘塘搞好就行了。对了,青山的业务能力,那是你不知道,他干的可都是玩命的活儿,出门在外,少跟他吵架,少分他的心。” 整个清水县,李逸帆能看上的上眼的男同志,就只有宋青山一个。 她表扬完了宋青山,还不忘再贬刘在野两句:“你们看看,站着的那个,当年一帮子党员流尽了血,拼了命,就护出那么个败家玩艺儿来。” 苏向晚一块鸡肉夹了过去,直接塞李逸帆嘴里了:“李姐,赶紧尝一块,我这鸡肉做的,是真好吃。” 苏向晚有时候很怀疑,李逸帆这么多年嘴又毒,人又刻薄,没给人打死,纯粹是因为她运气。 不过,不论她,还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刘在野恰恰因为李逸帆这段话,居然改变了自己的心思。 这不,等大家刨了一气的饭,再抬头的时候,刘在野已经不见踪影了。 李逸帆吃完了饭,一再的问苏向晚,要不要把吱吱放给何妈。 苏向晚坚定的拒绝了。 一则,何妈的年纪毕竟大了,那怕心有余,力也不足,她们出门至少要一周,老太太白天带带孩子还行,夜里再陪着孩子睡,是会累垮的。再则,苏向晚都不知道刘在野在清水县要搞个什么幺蛾子,一家人还是齐齐整整的走比较好。 而且,她早和赵国栋通过气儿,要真的形势严竣,刘在野紧咬不放,她大概还得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要半个月不见吱吱,她肯定会想的啊。 谁都可以扔,吱吱不能扔,毕竟吱吱,才是她一切奋斗的价值所在。 等吃完了饭,赶着宋青山洗碗,苏向晚还得把鸡从卤汤里捞出来。 新调好的卤汤,才卤过一回东西,当然舍不得扔。 苏向晚把它分成两半,一半送给了何妈,一半送给了陈姐。 厨房里,酱油怕坏,上面要淋香油遮着。 醋怕晒干,要专门放到阴凉的地方,还有一大缸的浆水,一缸子的肉,大夏天的,怕突然下雨潮了,全得坏掉。 这些,苏向晚是专门托付给妹妹向红的。 这会儿,苏向红正好进门,来拿姐姐家的钥匙,结果,跟赵国栋打了个照面儿。赵国栋今年二十五,比庭秀小三岁,虽然说面貌不及庭秀嫩,但到底还是年青人。 要不是现在编制混乱,他估计得做十年乡长,才能熬到现在,副县长的位置上。 赵国栋一眼看见苏向红,比宋庭秀还激动,一头差点撞在土司衙门的木头大门上。不过,这全县最漂亮的大姑娘,醉心学业,无心恋爱,当然也没把赵国栋放在眼里。 苏向晚跟苏向红交待了几句该注意的事情,然后把钥匙交了,又把家里剩的点儿菜全给了她。 自己忙忙的,还在灶头上烙着饼子呢。 而何妈和李逸帆俩呢,听说苏向晚和宋青山是要去海西,赶忙的,也给谷南准备了很多必备的日用品,什么香皂啦,脸盆儿啦,粮票啦,毛巾啦之类的,让宋青山给谷南带着。 至于苏向晚和谷南之间的苟且,何妈还劝了苏向晚半天,让她一定好好劝劝谷南,然后,如果能,让宋青山想办法,把谷南也给带回来。 驴蛋和狗蛋这辈子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出门,兴奋的夜里都睡不着觉。 而李承泽呢,父亲就是海西人,但他自己从未去过海西,所以,这是头一回去故乡,也挺激动的。 毕竟家里五只大公鸡,凌晨五点就开始用大合唱来打鸣了。 苏向晚还没起床的时候,仨孩子就在给自己打行李呢。 宋青山给他们教的豆腐块,一人几件土布的烂衣裳,鞋子,全用床单包起来,用尼纶绳子捆扎成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然然后,还挂了四把牙刷,四个牙缸子。 李承泽看着天亮了,心情格外激动的就把院门给打开了。 结果,就见外面站着一个,自己这辈子最怕的人物。 刘在野痞不兮兮,随随便便的敬了个军礼,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包裹:“承泽,早啊,看来咱们得一起去海西了。” 这个皮肤白皙,梳着风头的男人,在清晨六点的天光下,笑的跟个魔鬼似的。 李承泽对于旅途的兴奋和期待,就这样不见了。 第74章 艰苦奋斗 刘在野当然不是一时兴起,才准备跟宋青山全家去旅行的。 昨天晚上回到招待所,他本来就因为清水县招待所的饭太差而很生气,再刘莉敏又一直念念叨叨,说他给苏向晚骗了六百块钱。 六百块啊,在这个,一件最好的,苏联进口的布拉吉只需要十二块钱的年代,那得是多大一笔巨款。 再加上,刘在野一见苏向晚,就忍不住要想起妻子来。 越想妻子,他的心里就越不舒服。 一边看不起苏向晚吧,一边又恨宋青山,总之,那俩口子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属于,不拨掉,就要寝食难安的那种。 想来想去,他就给军区自己曾经的战友挂了个电话。 一问,才知道,是海西那边有个定向爆破的工作,因为牵扯到定向爆破的石立方达到了空前的两万多吨,没人敢装药,得宋青山这个对于炸药的定向爆破非常专业的人材去才行。 刘在野自己在定向爆破方面,也特别专业,毕竟他们都是出身于炮兵团的。 所以,既然军区的命令下达了,他无法阻止宋青山去,但他在后勤部有关系啊,所以,他给打了招呼,把苏向晚一家子的火车票,给做了点小手脚。 这样,宋青山要么和家属分开走,要么,他就得自己一个人走。 他要扔下家属,刘在野就啥都不说了,毕竟宋青山是个,为了抢任务,可以五六不回家的男人,而刘在野做不到。 他家属活着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忍心把她一扔下过。 但宋青山是可以把家属一扔就是五年,不回家,也不闻不问的人。 这回,刘在野就是想看看,宋青山是选择家属呢,还是选择任务。 他要选择家属,刘在野就去替他出任务,他要选择任务,那刘在野觉得,对不起啦,他打算陪苏向晚一起逛一趟海西。 但是,这事儿宋青山自己完全不知道呢。 清水县没有火车站,不过,从清水县到秦州市也只有一个小时的距离。 今天一大早,警卫员小吴把吉普车洗的干干净净的,就在门外等着呢。 “妈,咱带半个鸡在路上干啥啊,我们有饼子吃就够了。”狗蛋时不时的,回头闻着烧鸡的香味儿呢:“闻着可真香,要不,咱们现在就吃吧。” “不行,得上了车才能吃。”苏向晚把他的脑瓜子从后备箱那边生生掰了过来,悄声提醒一直在踢脚的驴蛋:“上了火车可得注意一点,不能老是这样不停的踢脚,妈知道你好动,但别人不知道,车上人很多,而且吧,坐长途车,人都会烦躁,这时候,你们要踢踢凳子啥的,人家就很容易跟爸爸妈妈吵架,明白吗?“ “我踢我的凳子,关别人啥事儿?”驴蛋本身喜欢扛棍子,动手动脚,在医学上虽然算不上多动症,但是,确实是个好动的孩子。 苏向晚看他们几个馍渣子也快掉车上了,一点点的往起来抿着呢,抿起来就全都放自己嘴里了:“这叫素质,你们的爸爸是军人,军人的孩子就该跟别人家的不一样,不论到了哪里,要以不影响大家的舒适生活为原则。” “可你一直说我踢腿很帅气啊。”驴蛋还是懵然未觉。 苏向晚看他那茶壶盖儿现在全长起来了,一头头发跟他爸爸似的全竖着,她就忍不住揉了一把。 这小家伙,本来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才对,毕竟男主角嘛,自带光环。 但苏向晚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状况,现在在家里,他没有狗蛋的乖巧软绵,也没有李承泽那么的帅气和偏才,总是被忽略的一个。 到了火车站,一下车,人就跟汪洋大海似的。 这时候大家都是顾孩子,宋青山抱着驴蛋,苏向晚背着狗蛋,而李承泽呢,背着吱吱,一家六口,紧紧凑在一起,生怕要给人潮挤散了。 后勤部的人就在火车站的广场上等着呢。 他给了宋青山,一张快车票和三张慢车票。 宋青山要的可是快车车厢的卧铺票,而后勤部给他的,居然是三张绿皮慢座硬座票,和一张卧铺票。 就在宋青山接过票的时候,刘在野拎着他的包,大摇大摆的也走来了。 “怎么,青山,票不合适吗?”刘在野问。 宋青山看起来颇有点儿惊讶:“你也要去海西?” “当然,你看,我恰好跟嫂子他们一趟车,5046,这趟车就是慢了一点,闷了一点,不过没事,你先走吧,嫂子和承泽几个,我会照顾好的。”刘在野大剌剌的说。 宋青山这个榆木棒子,到这会儿还懵然未觉呢。 但苏向晚岂能不知道刘在野的心思,原书中,他从一见原身就被吸引,鄙视于原身的没文化和粗俗,但又忍不住想要占有她,标准的边吃边骂,边嫌边玩儿。 而原身呢,在宋庭秀之后,又对刘在野情根深种,还真的以为人家睡了她,就会跟她结婚呢。 没想到,刘在野一提起裤子来,居然就会说,你这种女人,玩玩也就罢了,谁会跟你结婚? 苏向晚一看,这就是刘在野在故意使坏。 “向晚,这样,你在这儿等我半个小时,我去协调一下票。”宋青山说。 苏向晚一把夺过票,摇头说:“不用,你在这儿等着,这个票,我去想办法。” 她冷冷撇了刘在野一眼,心说,小样儿的,你还想跟我玩花招,我今天还就偏不能叫你如愿。 说着,苏向晚把吱吱背了起来,再从打包好的包子找了一条尼纶绳子下来,当着刘在野的面,就把大的仨孩子给拴一块儿了。 “你这是干啥?”宋青山问。 苏向晚把几个孩子捆一块儿了,才说:“想办法,补快车上的卧铺。” 刘在野两手叉腰,习惯性撩着自己三七分的头发就笑了:“小苏同志,甭玩儿了,现在的火车票紧的跟什么似的,宋团趁的那辆车,顶多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估计现在连站票都没有了,更何况,窗口都已经停止售票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刘在野操那么多心干嘛?”苏向晚拽了拽孩子们:“走,咱自己去想办法。” 刘在野看了宋青山一眼:“你家属向来这么雷厉风行的?她一人带着四个孩子呢,别连大人带孩子全叫人拐走了才好,要不,咱们跟着去?” 而且吧,他显然很操心人家的家属,那种操心,都溢之于言表了。 宋青山看刘在野要跟着去,一把,就把他给摁住了:“在野,站这儿等着。” “你就不怕你家属被人拐走?”刘在野说。 宋青山捏着刘在野的肩膀呢:“我不怕,但我看你好像有点怕。” 刘在野给宋青山摁住了动不了,看他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眼神里透着股子寒意,莫名心里有点儿叫他给看穿了的感觉,索性说:“既然你不怕,我有啥好怕的,行了,咱一起等着吧。” </div> </div> 第94节 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人潮中,苏向晚背着一个,又一根绳子牵着三个,顿时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她一看火车进站时间只剩下三十分钟,索性也不往售票窗口去,带着几个孩子,却是直奔火车站的铁路公安的办公室。 往办公室找的路上,她两只手往地上不停的蹭着,抬起来,便把手里的脏土往自己的脸上,几个的孩子的脸上抹着。 这一抹,再把头发抓乱,就是一家子,风尘朴朴的孤儿寡母了。 “同志,同志你好。”一进门,见有俩公安坐在里面抽烟,苏向晚特热情的,就把半个烧鸡递了过去:“同志,俺是要带着娃们,往海西探家属的,你看看俺这票,后天能到海西州不?” 公安一看来了半只烧鸡,再看一个灰头土脸的年青妇女,当然不肯要她的烧鸡:“妇女同志,有啥事说事就行了,不要来这套,我们不吃你的鸡。” “俺男人在海西州当兵,俺现在要带娃儿去探亲,跟他约好滴后天早晨在海西州,他让个驴车接俺,但刚才俺问人,人家说,这个票大后天才能到海西州,是不是?”说着,苏向晚都开始抹眼泪了。 公安接过票正看着呢,一看这妇女都哭开了,既然是军属,当然不敢怠慢,赶忙安抚她:“多趁两天的车而已,让你男人过两天接你,不就成了?” “俺男人大后天就出发,要往唐古拉去呐,驻岗,一驻就得三年回不来,那俺就见不着俺男人啦?”说着,苏向晚又哭开了。 这俩公安一听,边防战士的军属啊,当然就愈发的重视这事儿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一个说:“人夫妻三年才见一面,这事儿咱们怕得想想办法。” 另一个立刻就站起来了。 他还专门的,把苏向晚的烧鸡替她装到了包里,说:“走,我帮你协调这事儿去。” 要知道,铁道部内部单位,尤其是公安,当然有属于他们内部的特权。 这公安带着苏向晚到了售票大厅的窗口,让她们在后面站着,自己到窗口去交涉去了。 “妈,你刚才是在撒谎吧,我爸虽然是军人,可他就在车站外头呀。”驴蛋到底是一身正气的孩子,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地道。 这时候,那个铁路公安又折回来了:“妇女同志,卧铺已经补不上了,就连站票也没了,不过,有软卧铺,就是比较贵,一张要五十块,你看,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在列车员的车厢里,给你弄两张卧铺票?” 列车员的车厢里,那是列车员们专门睡觉,休息的地方。 这票估计还便宜,但是,苏向晚自己知道,自己带着四个孩子呢,这些孩子再怎么不闹腾,他们到底还是会发出声响,要真吵到了人家趁务员,当然不好。 她赶忙从兜里掏了一沓子钱出来:“买软卧吧,几个孩子挤一张,我有一张,我们就够了。” 公安从中数了一百块钱,然后说:“这可真是因为你们是军属,我才特例这么办的,总之,一切为了解放军,拿到票后,用你的旧票根检票进站,然后就直奔软卧车厢,明白吧。” 苏向晚赶忙说:“好呐。” 一个天大的难题,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往回走的时候,驴蛋一路上还在念叨呢:“妈妈,咱们这么干不对。”这孩子,心里总是一杆公正的不能再公正的秤,最见不得的,就是投机取巧,偷鸡摸狗。 恰在这时候,火车站的大厅里,有个女人一直在不停的喊:“狗儿,狗儿,我的狗儿你在哪儿。” 这一看,就是个丢了孩子的妇女。 苏向晚几个孩子索性拽停了,一直看着,直到有人把个孩子送到这妇女面前,那孩子在哭,那个妇女也在哭,她才弯腰跟驴蛋说:“正常情况下,咱们当然是买票上车比较好。但是宋东海,妈一个女人,四天的长途火车上带你们几个,万一丢了哪一个,妈这辈子就完蛋了,因为,妈得用剩下的半辈子去找你们,找着了还好,要找不着,死不瞑目,而这时候,火车上正好还有票,咱不过多花点钱,虽然妈妈对公安撒了谎,但是,就算那个谎言被戳破,公安同志也能理解妈妈,明白吗?“ 驴蛋想了一下,一把就把狗蛋给搂紧了:“狗蛋你放心,哥哥是绝对不会把你丢掉的。” “我怎么可能丢掉,要丢也是你……”狗蛋想了一下:“呸呸呸,咱们谁都不能丢。” 揣着两张卧铺票,回到候车大厅,这时候离发车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 苏向晚远远儿的给宋青山招手呢:“快,火车票已经买到了。” 宋青山是看行李的一个,而几个孩子的行李,四五个包,全他一手拎着呢。 远远看苏向晚灰头土脸的,带着一串孩子在远处笑,他立刻拎起包,转身大步的,就往前奔。 刘在野愣在当场了啊,在他想来,像苏向晚那么一个没文化,只读过两年书的女人,她哪来的办法,在火车站都停止售票之后,搞到的车票。 “这不可能,青山你给我站住,青山,我觉得你家属的票肯定有问题。”刘在野从后面追了上来,居然伸手,是想抢苏向晚的票。 几个孩子全都吓坏了,驴蛋手里没棍子,两只手在耍花拳,李承泽也是跃跃欲试的。 这是准备要攻击刘在野这个坏分子了。 苏向晚哪能想到刘在野会这么无赖啊,眼看着,手里的票就要给他抢走了,她也在尖叫。 但就在这时,只见刘在野的腰后伸出一只手来,掰过他的手腕,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他整个人脚朝天的扬起来,然后,就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宋团还是那套不太挺括的军装,把刘在野牢牢摁停在地上,拍了拍他的脸颊:“在野,甭闹了,啊。” 整个火站上所有在行走的人,于一瞬间全停下来,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硬朗,结实的军人,脸色微黑,肩上背着一大串的包裹,牵起孩子的手,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一百块钱买来的软卧票,两张票。 宋团有一张卧铺票,全家子在一个火车上,不过,得分开住了。 宋青山带着几个孩子到洗手间,帮他们洗手,洗脸去了。 苏向晚自己忙忙碌碌的,得把烧鸡取出来,给几个孩子当午餐,还得打水来,给他们冲奶粉。 除此之外,她还得把烙好的饼也凉出来,捂着怕坏了,晒着怕干了,给绿帆布的包开了个口子,散热气儿。 她突然回头,就见宋团在自己身后站着呢。 他刚才打水洗了把脸,微黑的脸上居然在往外散着热气,解了两颗扣子的胸膛皮肤一样的黑,肩膀看起来又挺,又宽阔。 这男人,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来个过肩摔,体力无疑是很好的。 当然,同床共枕了两年,苏向晚也知道他体力好,要不是经常性的敲打着,他能折腾断了她的腰。 一张湿毛巾扑面而来,他这居然是在给她擦脸。 擦到一半,他突然热息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苏向晚,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娶到你这么优秀一女同志……” 耳边痒痒儿的,苏向晚心说,他这该是要吻我了吧,宋团主动的,带着爱意和敬仰,亲慕的热吻啊,好难得。 她刚觉得自己在这艰苦奋斗的人生中,体会了一点恋爱的气息,没想到他居然嗖的一下就缩回去了。 好吧,几个洗的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甩着手,连摇带晃的,就进来了。 第75章 烧鸡方便面 等到晚饭的时候,隔壁传来阵阵饭香。 吱吱悄悄的溜到隔壁去看了一眼,这还了得,隔壁的软卧车厢里门开着,里面有四个年青人,穿的都很干净,也很体面。 而且,人家摆开的桌子上有火腿肠,还有一种她从来没有闻过香味的面条,单独用一只只的饭盒装着,四个看起来很年青的,文质彬彬,像大学生似的年青人,正在吃呢。 “小朋友,要不要吃点面?”其中一个男同志问。 吱吱下意识的小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转身就跑。 仨大的也闻着香味儿了,一起跑到隔壁,去看人家隔壁吃的是啥。 李承泽见多识广,悄悄的跟俩小的说:“那叫方便面,是上海产的,特别好吃。” 狗蛋和驴蛋俩循香而至,毕竟农村孩子嘛,香味儿从鼻子里窜进去,口水就从嘴角呲流下来了。 这几个小伙子对吱吱那个小姑娘挺客气,对于三个半大小伙子,就没那么客气了。 也是看他们穿着烂,估计是从农村来的。 其中一个说:“哎,大的那个,想吃方便面不?” 李承泽没说话,狗蛋连连的点着头呢,点头如捣蒜。 “这样,我们几个的皮鞋脏了,你们来帮我们把皮鞋擦了,我们就送你们一包方便面,好不好?”那小伙子笑说。 其实人家应该是在开玩笑。 但狗蛋当真了,他说:“好啊,拿啥擦?” “你想拿啥擦就拿啥擦。”这小伙拿了一包金黄色油纸包装的方便面出来,在手里晃着呢:“擦完了,我就给你。” 狗蛋连个小手帕都没有,看这小伙子脚上的皮鞋也不脏啊,索性把袖子一揪,就准备要给人擦皮鞋了。 结果,李承泽一把把他给拎了过来。 “狗蛋,你馋方便面?”李承泽问。 狗蛋点头呢:“哥,我就想知道,那面条闻着咋那么香。” “等哥一会想办法给你弄,咱可不能给人擦皮鞋。”李承泽说着,就把狗蛋给拎回来了。 狗蛋说:“哥,他们的皮鞋不脏呀,我用袖子擦擦完全没问题的,就让我擦一下呗。咱还能赚一包面呢,闻着可真香啊。” 李承泽死活把狗蛋给拽了回来:“你是我弟,我是海西县的土司,土司的弟弟可不能给人擦皮鞋,快走。” 狗蛋依依不舍啊。 方便面的味道,简直是太勾魂了。 不过,等他们三依依不舍的,嗅着香味儿回到自己靠墙的包厢里,就见妈妈也在忙碌他们的饭呢。 卤好的半只肥鸡,苏向晚把它撕开,再淋上自己带来的辣椒油,放在桌子中间的饭盒里,一人一杯开水,再一人掰了半块馍:“赶紧过来,吃饭吧。” 几个孩子这时候才想起来,哦对,自己也是拎鸡上的火车哦。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妈妈拎只鸡上火车,简直是做的太对了,要没这只鸡,估计今天晚上他们就得被隔壁的方便面给馋死。 很快,卤鸡的香味盖过了隔壁的方便面香气,几个孩子就着卤鸡肉,再加上苏向晚烙的酥油锅盔,一口肉一口馍,油津津的就吃起来了。 一会儿,隔壁几个小伙子闻见这边的卤鸡香,有一个大概是香的着不住,专门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的,因为门开着嘛,就开始跟苏向晚攀谈了:“大姐哪来的啊,要去哪儿,娃们吃过方便面没有,刚才你家那个看起来挺馋的,要不要让他们尝一下我们的方便面?” “我家还有馍呢,你们要不要尝尝?”苏向晚一看就是个特大方的,掰了一角饼子,就递给了这小伙子。 猪油酥饼,那可是老秦州的特产,里面又是苦豆子提味儿,又是猪油鸡蛋的,甭提多香了。 小伙子一口咬下去,酥的掉渣啊。 他赶忙拿了几包方便面过来,往苏向晚手里塞着呢:“这样,咱们换点儿伙食吃吧大姐,我们有方便面,想吃你的鸡肉和饼子,三包方便面换一张饼,咋样?” 苏向晚可没接方便面:“我这饼子里面揉的全是猪油鸡蛋,你那方便面干巴巴的一点点,就是味儿闻着香,那全是味精的关系,真要换,是我不活算。” “那要不,五包,五包方便面换你一张饼,咋样?”小伙子又说。 苏向晚勉为其难的接了五包方便面过来,给了这小伙子厚厚的一张饼,这交易,不就齐活儿了吗? 小伙子觉得一张饼不够,还在问:“大姐,能不能在给我一张?” 苏向晚反问:“那你帮我擦擦鞋,怎么样,我送你一张?” 这小伙子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大姐应该是不满于他刚才取笑她儿子了,脸一红,一声对不起还没说出来了,苏向晚一笑,已经转身走了。 </div> </div> 第95节 虽然衣服很土,但身段,步伐,那叫一个洋气。 小伙子站了半天,叹了口气,心说:这个大姐又漂亮,又洒脱,也不知道家属得多优秀,才配得上她。 用开水冲方便面的时候,驴蛋和狗蛋俩挤在开水间的门上,贪婪的闻着香气呢。 吱吱太小,只闻到香气,看不到面是怎么泡的,急的快要跳起来了。 还是李承泽把她给抱了起来,架到自己脖子上,专门让她看着,水流进去之后,面条一点点胀起来的样子。 把面泡好了,苏向晚示意几个孩子:“一人一口,不准多刨,这几包方便面,咱们得吃好几天呢。” 狗蛋最馋,抓起筷子刨了一口,烫的哇哇叫着吞了下去。驴蛋也刨了一大筷子,然后把筷子让给了李承泽:“哥哥,你也吃。”小家伙,笑的牙可白了,天生一股正气啊,贪吃,但绝不会吃多。 李承泽转而把面让给了苏向晚:“今天苏阿姨又是帮咱们买车票,又是帮咱们要方便面,最辛苦了,苏阿姨,您先吃。” 您都用上了,简直人模狗样啊。 苏向晚才不会给孩子惯吃独食的毛病,所以端过缸子大大的刨了一口,才把搪瓷缸子递给了李承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承泽吃完了给吱吱吃,赶紧吧,你看吱吱都馋成什么样儿了。” 李承泽端过缸子,笑的很有点意思:“宋东海,宋西岭,咱们仨是哥哥吧?” “啊?”俩傻小子对视了一眼:“是啊,怎么啦?” 李承泽把吱吱抱坐到了上铺,再把搪瓷缸子也端到上铺,然后才说:“孔融都还让梨呢,咱们做哥哥的,哪能只顾着自己吃,就剩半碗面了,全给吱吱吃吧。” 驴蛋和狗蛋其实都还想吃,但是一想也对哦,那么香的东西,给吱吱吃才有道理哦,俩人对视了一眼,一人端了一块馍,就又开始吃了。 李承泽有点小聪明,但这点小聪明呢,还不肯锦衣夜行的藏起来,非得要显摆给苏向晚听。 这不,等俩小在上铺抱在一起睡着了,他就溜下来了:“妈,其实不需要你送饼子,我也可以从他们那儿弄来方便面的,为啥要送他们饼子呀?” 苏向晚搂着吱吱,睡一张软卧,很是舒服,睁开眼睛就问:“把你的办法说来,我听听。” 李承泽掰着手指头说:“隔壁软卧包厢的那四个小伙子,穿着时髦,又干净,条件又好,一看就是条件很好的人家出来的孩子,而且呢,你看他们的行李,也不像是要到海西县安家落户的知青,当然,他们也不是搞革命的,搞革命的才不会坐软卧,他们是怎么艰苦就怎么来。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搞地质勘探的,地质勘探队的人现在可有钱了,我跟你说,我爸跟地质勘探局的领导认识,我要是能有时间跟他们单独聊聊,他们肯定会送咱们方便面的。” 苏向晚还以为他要说啥呢,没想到狗蛋想的办法是擦鞋,这大少爷也不算太能干,要搞的还是歪门邪道。 拎起他的耳朵,苏向晚说:“李承泽,大清早亡了,你爸和你外公也早就去世了,你现在不是公子哥儿,可没人卖你的人情,知道我为啥专门卤半只烧鸡,还带那么多馍不?就是怕你们几个小家伙上了车,要馋人家的吃食。你给我记好喽,你一分换我一分,人活着,就活个心里踏实,我才不管对方是谁,我跟任何人,都是能力换能力,本事换本事,哪怕领导人来了,咱也挺得起胸膛,知道不?” 狗蛋和李承泽这俩喜欢走歪门邪道的,就必须得一点点的,让他们知道,走正道,堂堂正正做人的好处。 当然,这种东西,你讲大道理没有用,就必须得是在生活中言传身教。 李承泽看苏向晚眯上了眼睛,伸手才悄悄摸了一下小吱吱卷卷的黄头发,啪的一巴掌,手就叫苏向晚给打落了。 小家伙摸了摸鼻子,爬上上铺,睡觉去啦。 没有刘在野的,愉快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 …… 海西县,白杨镇。 要没到过这地儿的人,是无法想象这个地方的大和风沙的。 而且,这地儿的土坯房子,也全都是矮矮的,卧在风沙之中。要在解放前,这地儿全是牧场,但现在,全变成农场了,一个又一个的,都叫劳改农场。 苏向晚的弟弟苏富富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今天把他妈赵银霜给骂了一顿。 然后,扛着锄头出了门,就准备去上工。 小伙子今年十五岁,因为是劳改嘛,头发全是剔完的,大太阳下,一个青光亮的脑门子,瘦的皮包骨头,扛着锄头的肩膀上,全是拉车的时候磨起来的老茧,叫阳光照着,泛着红。 他边走,就又有点儿懊悔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和他妈赵银霜到这儿已经有四年了。 估计再想回家乡清水县是没希望了,然后呢,现在在劳改农场,有俩男人同时对她还不错。 一个是农场里赶牲口的车队队长,叫马喜军。 还有一个,则是从北京来的一个下放人员,据说在下放前,是某个国有银行的主任,叫赵国年。 这俩男的,马喜军四十五,赵国年四十七,都跟赵银霜年龄差不多。 分明,苏富富都觉得,赵国年有文化,有谈吐,比马喜军好得多。 但是呢,赵银霜却坚决不肯答应赵国年的追求,反而是跟马喜军走的比较近,她的心思苏富富能不清楚吗。 那个马喜军虽然粗俗,但是吧,因为是养牲口的,手里有马粮,就是灰豆子和大麦,马喜军自己吃马粮把自己吃的又壮又结实的,还总想着送赵银霜一点,勾着赵银霜,让跟他好。 不过,一直以来,苏富富都防着老妈跟马喜军走的太近。 但今天,苏富富早晨起来,居然抓到马喜军在给母亲赵银霜送灰豆子。 要知道,灰豆子可是农场里牲口的粮食,赵银霜要拿了,真给劳改队的人知道,吃牲口的口粮,那可是要判刑的。 苏富富听到以后跑出去,两棍子打跑了马喜军,把他妈也给吼了一顿。 然后,他留下坐在地上抽泣的母亲,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小伙子抹了把眼泪,大清早的,赌着气,连口饭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呢。走了几步,就又后悔了。 毕竟母亲今年也才四十二岁,自打十五岁生了大姐之后,到现在,为了几个儿女的操持,就没停过。 这把年级了,本来该是他孝敬老人的时候,却让她受这样的苦,富富心头是真难过啊。 仰头望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天蔽野,蔽野上间或凋零的几颗树,路边供销社的门上,一只风车呲啦啦的,给风刮的转着。 苏富富想起自己离家的那一年,他还答应大姐,要给俩小外甥一人做个风车呢,唉,也不知道姐姐还活着没,更不知道俩外甥还记不记得他。 这个年头啊,有些人亲属离散,一眼就是一辈子。 他想起几个外甥,就特后悔,后悔当初大姐最后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没把他们给抱一下。 富富抹了把眼泪,听着一声哨子响,赶忙扛起锄头,上工去了。 两天两夜的火车,驴蛋和狗蛋是只要天一亮,就不眨眼睛的要盯着窗外的。眼看着绿意渐渐没了,只剩下无边的黄沙,俩孩子还好奇的,盯着窗外看呢。 “要在解放前,你们都是我的奴隶。”李承泽一听说到海西了,赶忙穿着鞋子呢:“我爸说,他小时候在海西,但凡有人见了他,都得跪着。他不论走到那一家,那家子都得给他喝最好的酥油茶,还有油果子。” 小伙子有点得意忘形啊,揉着吱吱紧巴巴的才扎成的小辫子,说:“你就是土司的妹妹,他们要跪我,也得跪你。” 吱吱百无聊赖,正在撕手上的倒刺呢,一撕就是一个小血泡儿。 撕出来,还故意抹成一摊子给李承泽看。 李承泽晕血啊,一眼看过去,又头晕又恶心的,就把她的小爪子给捂上了:“不准撕了,赶紧,把你的手包起来。” “就不,你这个胆小鬼,喝凉水,哼。”吱吱说着,得意的,摇晃着手上的大血泡儿了。 苏向晚和才从卧铺车厢赶过来的宋青山,一人手里拎着两只大包,只得喊驴蛋来给吱吱止血:“宋东海,给吱吱一片创口贴,这就要下火车了,这地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得小心点儿,不以走丢。” 隔壁那几个小伙子也要下车,不停给苏向晚竖着大拇指呢:“大姐,你那饼子烙的可真好吃,还有没?” 饼子就着方便面,一路上几个小伙子吃的甭提多开心了。 狗蛋扬着背干粮的包呢:“哥哥,我们的饼子已经吃完啦。” 小伙子搂了搂狗蛋的头发,抬头看见个兵哥哥,一米八几的身高,军装有点皱,胡子有点粗,怀里抱着个小闺女,顿时明白了,原来,隔壁漂亮的大姐,是个军属。 小伙子看了半路,才笑着走了。 俩口子带着仨孩子出了火车站,除了宋青山之外,几个孩子全是久久的大张着嘴巴,好长时间都没能合得上。 黄沙,黄土,还有几棵快被晒死的白杨树,以及光秃秃的,快要被晒融化的街道,就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不是个人能呆的地儿啊。 宋青山要去的地方,叫白杨镇,而苏富富和赵银霜呢,恰好就在白杨镇。 所以,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又赶到了火车站旁的汽车站,汽车站上,据说有一班能到白杨镇的班车,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要等下一班,得到明天早上。 那怎么办,赶紧跑啊。 长途汽车站确实有一辆班车,但是,班车下面挤着的人,队伍长长的,从街这一头排到了那一头,而那个小班车,顶多就能坐二十个人。 有个售票员在往车上塞人呢,还不停的喊说:“同志们,往后挤啊,再往后挤一挤,后面还空着呢。” 然后,上一个,就听里面哀哀的惨叫声,关键是,大夏天的,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层子的臭汗,老远的,苏向晚闻着,都快要吐了。 苏向晚突然回头,就问李承泽:“土司大人,去,上去给你的奴隶们说一声,说不定他们把这辆车,全让给我们呢。” 李承泽俊白的小脸蓦的红了一下,居然把头偎到宋青山的怀里去了。 驴蛋和狗蛋俩得意的笑着。 这样揶揄哥哥,可真好玩。 “怎么样,青山,这车你能挤得上去吗?”身后一阵皮鞋夸夸夸的响声,老宋家一家子回头一看,尤其是李承泽,大夏天的,居然把孩子给吓了个,小脸儿煞白。 刘在野还戴着副墨镜呢,手里居然拎着一把黑色的,质量一看就特别好的伞,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就遮到苏向晚的头上了:“小苏同志,这么大的太阳,对你的皮肤不太好,还是打把伞吧。” 这叫什么,殷勤献的赤裸裸啊。 苏向晚觉得,宋青山要还发现不了刘在野的狼子野心,他就真的是根实心子的榆木棒子了。 “你开车来的?”宋青山问。 刘在野说:“是,开车。” 现在的火车速度,只有80码,而且半路上还要不停的停车,给别的车让道,再或者,站台停靠。 但是刘在野开着吉普车,速度是可以达到120的。 所以,估计他昨天就到海西了,这人皮肤白,爱干净,时不时的就要挠一下胳膊,显然,昨晚给海西的蚊子叮惨了。 “那行吧,孩子们上车,咱们坐你刘伯伯的免费车去。”宋青山问刘在野。 刘在野等的就是这句啊:“当然可以,白杨镇是吧,走吧,坐我的车。” 几个孩子这会儿啥话也不说,乖乖的就跟着上车了。 刘在野自己开车,在这荒凉的,除了沙子就只有几件快要被晒死的白杨树的原野上,吉普车漆面光滑的,能闪瞎在天上徘徊的,老鹰和秃鹫的眼睛。 他亮眼的就像一道闪电。 “青山是要去土建一局吧,你就在这儿下吧,我带嫂子去农场,怎么样?”到了白杨镇,刘在野一脚刹停了车,说。 宋青山一回头,就见妻子似笑非笑的,在盯着自己看呢。 不过,转身,他居然真的下车,提起行李包,这就准备要走啦。 苏向晚心说,这该不会真的是个实木棒槌吧? 没看见他的前战友对他的妻子,现在叫个虎视眈眈吗? </div> </div> 第96节 但是,宋青山老老实实的挥着手呢:“我估计今晚加班,明天到农场去找你们。” 苏向晚气的跺了一下脚,心说这男人,简直是把大肥羊和小肥羊一起送入狼口了呀,他也不知道着急一下的吗? “白杨农场,共分着十一个队,你妈赵银霜和你弟苏富富,是在七队,怎么,咱们现在直接去七队吗?”刘在野假装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 她穿的很朴素,梳着两条大辫子,这么热的天,怀里还搂着一个小闺女。 皮肤不算太白,但解开的衬衣扣子那儿,好吧,非礼勿视的地方可白了,显然,这是属于一捂就能到皮肤特白皙的那种女同志。 “那就走吧,不过,能不能开点儿空调啊,这车可实在太热了。”苏向晚说。 “小苏同志,你也想的太美了点儿吧,车里能给你有空调?”刘在野说。 苏向晚想了想:“也是,现在才70年啊,车里不该有空调的。” 真正的车载空调,要到65年左右,美国人才会搭载到福特车上,而现在,国内大部分的越野车都还是解放前的玩艺儿,里面能有暖气就不错了,有空调,那真是想得美。 “车上有水吧,你不是自愿要给我们当车夫嘛,赶紧给我们弄点水喝啊,这也太热了。”苏向晚又抱怨说。 她还不停煽动自己的领口。 撩者无意,看者有心。 刘在野莫名有点儿口干啊,很想搧自己一巴掌。 因为,他都不知道这一趟跑来的目的,简直就跟着了魔似的,这真是给人做车夫呢。 “渴就挨着,这地儿哪来的水。”刘在野一脚油门杀到了七队,下车一把拉开车门,本来心里特鄙视苏向晚。 还是觉得她没文化,还带着这么一长串的孩子,而且,看自己的时候,神色一点都不善良,没有妻子那种温柔,依赖式的感觉。 但是,等拉开了门,他就不由自主的说:“把伞打起来吧,这地儿可太晒了,估计得晒脱你一层皮。” 说完,刘在野又恨不能搧自己一个耳光:还是嘴太欠啊,给这种女人献的啥殷勤。 苏向晚下了车,远远儿的,就见一个大概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男人,站在大队供销社的门口,正在大阳底下捉虱子。 她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这人眼熟啊。 就跟李逸帆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人一样,这个人,多看两眼,苏向晚就能认出来了。 这个人从改革开放之后,将会成为共和国最有钱的一批人之一,到10年左右,他就是共和国的首富了。 他的名字叫赵国年。 将来的大佬,蹲在海西县,白杨农场里的大太阳底下捉虱子,苏向晚很庆幸自己穿越一趟啊,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第76章 杀猪菜 “大伯,知道赵银霜家在哪儿吗?”苏向晚上前问。 赵国年一听有人在问自己,还是个很年青的女同志,赶忙把自己那件烂线衣给套上了,抬头看了苏向晚半天:“你怕不是赵银霜的闺女?” “是是是,您认识我妈?” “认识认识。”这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大伯贵姓啊?”苏向晚于是又问。 赵国年特地停下来,转过身,才说:“免贵姓赵,叫国年,你叫我一声伯伯就好。” “赵伯伯来这儿几年啦,还回北京吗?”苏向晚一听还真是赵国年,就跟这样攀谈了起来。将来的共和国首富,谁能想象到,今天他会在这儿捉虱子。 赵国年说:“走了好些地方,在这里有六年了。” 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一脚踏在地上,一层子又细又软,沙化了的黄土,会把整个脚背都给吞没。 清水县毕竟山清水秀,就小宋庄,那都美的跟画儿似的。 孩子们那见过这种地方啊,不说苦,先就这层子扫不掉的黄土,一会会儿就把几个孩子全给弄成个灰头土脸了。 赵银霜虽然也有四十二了,但是,既然能生出像苏向晚那样的姑娘来,就证明她的底子是很好的。在这儿晒了四年,她还是整个海西皮肤最白的妇女之一。 劳改农场也是按家子住的,但是,一家就只有一间小平房,进屋就是炕,一张炕上,一边儿睡着富富,一边儿睡着她,中间用土坯砌了一道窄窄的小墙,这就是她的家了。 她今天因为差点接受了马喜军的一碗豆子,而给儿子骂了一顿,烧的苞谷面糊子儿子也没喝,赌气就走了。 赵银霜正想着,是不是拌上一碗耗子药,把自己给了结了算了。 家里别的缺,最不缺的就是耗子药。 这不,正想着呢,突然就听外面一阵笑声。 而其中一个姑娘的笑声,听着怎么那么像她的大闺女苏向晚啊。 “向晚?” “妈?”苏向晚自己都没想到,她见到原身的娘,会这么激动,搂住赵银霜,她差点儿就跳起来了。 赵银霜一看后面站着三个小子,一时半会没认出来,搂过李承泽说:“这是驴蛋,长这高了?” “这是我干儿子,这个才是驴蛋和狗蛋,喽,这个是吱吱,妈,你没见过吧。”苏向晚说。 闺女来了,当然得把儿子喊回来。 赵银霜见陪着闺女来的,是一直私底下对她颇好的赵国年,又有点儿怕,轻轻的搡着赵国年呢:“你赶紧走,小心让马喜军瞧见你。” 那个马喜军长的又高,又有蛮力,就为着赵银霜跟赵国年往来,没少给赵国年吃过苦头。 不过,四年未见面的闺女来了,这是大喜事儿啊。 隔壁的邻居都过来看,还有人帮忙,去喊苏富富,让他赶紧回家呢。 苏向晚一揭锅子,见灶头上什么都没有,锅子刷的干干净净的,索性把自己带来的咸肉、干粉条全拿了出来。 粉条泡水等它软化,野猪肉切成片儿,她回头就问赵银霜:“妈,咱这儿有菜没,我去买点儿?” “这儿哪来的菜,这地方就只能长苞谷,不长菜的。” 到底是外孙子,赵银霜抱了一下驴蛋,再亲一下狗蛋儿,最后把吱吱抱了起来,在怀里丢着。 虽然说苏向晚想到了海西的艰苦,但没想到这地儿能艰苦成这样啊。 她出了门,正准备找点儿菜去呢,就见刘在野拎着一只筐子,站在门口笑呢:“就知道你们没菜,土豆,莲花白,喽,还有番瓜,这是挂面,就问你,我这办的咋样?” “你要天天这么办,等到今年年底,我给你一个咱们县妇联的光荣劳动者奖章。”苏向晚说着,毫不客气的,就把篮子给提过来了。 这种渣男,鄙视人家还老爱送东西,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他的菜,不吃白不吃。 赵银霜到这时候注意到‘女婿’。 毕竟原来的女婿宋青山,赵银霜也就见过一面,因为俩村子离的远,去村里相亲的又是宋庭秀,跟刘在野皮肤差不多白,当然,也长的差不多帅气,赵银霜一下就认错了:“这是女婿吧,快屋里坐。” 刘在野大言不惭,大剌剌的就进了焖热的,挤不开人的小屋子。 撩了一把头发,他心里大概还挺美的。 “外婆,这个可不是我爸爸。”驴蛋赶忙说:“我爸可不长这样儿,比他结实多啦。” “那他是谁,我风闻着有人说青山死了,这怕不是你新找的吧?”赵银霜赶忙又问。 苏向晚悄声说:“那就是个找茬儿的,妈,你甭理他就完了。” 就跟着了魔似的,刘在野听人宋青山的家属说他是个找茬的,不知道为啥,心里还莫名其妙的舒服。 看几个孩子全在外面的黄土里玩的不亦乐乎,想了想,突然从车上取了一只皮球下来,丢起来,拿手指转着呢:“你们谁想玩?” 驴蛋最好动,也最爱踢球,一身的土就冲过来了:“刘伯伯,刘伯伯,给我玩呗。” “叫声爸爸我听。”刘在野说。 驴蛋说:“好啊,那你把耳朵凑过来一点儿。” 刘在野弯了腰,还真把耳朵凑了过去。驴蛋嘶声裂肺的说:“你想得美。” 然后,拉起狗蛋,转身就跑。 刘在野愣了半天,把个足球往天上抛着,他就不信了,馋不死几个皮小子。 既然有土豆,又有莲花白,和上野猪肉和粉条,就可以炒一锅子香喷喷的杀猪菜了。 到时候把挂面下出来,这一顿饭,又有油,又有菜,甭提多香了。 俩人一起削土豆,剥莲白的功夫,苏向晚大概把自己这几年在清水县的经历给母亲讲了一下,紧接着,就是问富富和赵银霜在这儿过的咋样。 她想把母亲和富富俩都带回清水县,当然得把母亲在这儿的生活,盘问个清楚。 “我们好着呢,真的,你们既然来了,看看我们就回,啊,甭操心我们了。”赵银霜说。 苏向晚看地上还掉着几粒豆子,说:“妈,农场里的人怕吃不起豆子吧,再说了,我看你连点粮食都没有,这哪来的豆子啊?” “就,有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几粒。”赵银霜赶紧,就把早晨富富和马喜军打架时,洒落的几粒灰豆子全都给从屋子里扔了出去。 “那我问你,你年龄也不大,我爸又死了好些年了,在这儿有相好的人没,或者说,结婚了没?”苏向晚又问。 “没有,我有你们就够了,还结的啥婚啊我。”赵银霜摸了把自己的脸,又黑又瘦的,跟在清水县的时候比,那简直叫脱了相了。 不过,这个地方,所有的妇女都跟她一样,黑的跟驴粪蛋蛋似的,全是脱了相的,也没有一个美丑之分。 苏向晚说:“那我问你,这队上,有没有一个叫马喜军的男人没?” “你咋知道马喜军的?”赵银霜左右看了看:“是那个赵国年说的吧,他咋嘴巴那么长,你们才来,他就把这种没影子的事情搬弄给你们听?” “行了妈,我猜的,真没人跟我说过。”苏向晚赶忙说。 赵银霜今年四十二,生苏向晚的时候才十五,这么大的年龄差,其实不太像是母女,反而跟姐妹似的。原身跟赵银霜相处的,就很好,苏向晚也是一见她,立马就有一种母女之间的亲情感了。 而苏向晚呢,记得原著中提过一句,说赵银霜应该就这一两年内,就要死在海西了,据说还是叫后来的丈夫给打死的。 而那个男人,因为名字里有个喜字,苏向晚记得特别清楚。 她听说赵银霜和马喜军还没结婚,心里放了一块大石头,不过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吵闹声。 “马喜军,你想干啥?”这是赵国年的声音:“你不要打人啊。” “老子打的就是你,你个吃稀饭放软屁,一点出息都没有的怂娘们,老子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人,你说说,我的豆子是不是你偷的?” 赵银霜一听就赶出去了:“马喜军,你想干啥?” “干啥?”马喜军说:“大队来查牲口的粮食,我的灰豆子少了半袋子,肯定是给赵国年偷了,你们闻闻,他的身上是不是一股豆子饭的味道。” </div> </div> 第98节 紧接着,她从包里掏了份省报出来,指着上面一篇标题为《华国有大寨,秦州有小宋庄》标题的报道说:“这上面,曾经小宋庄的村支书,就是我。” 关于小宋庄上报纸的事情,其实已经有将近一年了,只不过,苏向晚自己低调,从来没把这事儿四处宣传过。 正好,谢镇长这儿也有这份报纸呢。 他翻了出来,指着上面自己用笔勾过的地方说:“这个高温发酵堆肥法,就是你发明的?” “是。”苏向晚说。 其实吧,这个也不算是她发明的,毕竟将来的肥料技术,离不开高温发酵,苏向晚做的,只是最基本的,但是现在她为了让谢镇长对自己有个良好的印象,只能这样说。 “你到咱们这儿,是为了啥,省上派你来宣传的吗?” 谢镇长真是没想到,全省的先进生产村的支书,居然会这么年青,这么干练。 苏向晚看他拉开凳子,也就坐下了。 谢乡长还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水是海西本地特有的,那种混浊的黄水,茶叶就只是一点沫子而已,但这估计已经是谢乡长能给她的,最高的敬意了。 “我看咱们也在实施化学堆肥,但是,肥咋全堆在地里头?”苏向晚开门见山的问。 谢乡长说:“咱这是老办法,把肥料早早上到地里头,等到下个月,要种麦子的时候再洒开,就开种啦。” “堆肥,不是说把肥料的尖子堆的有多高,而在于高温发酵,比如说牛粪和马粪,驴粪这些肥料,你要就那样洒到地里,对农作物来说,只能产生一分的营养价值,但是,谢镇长你看咱们海西这么好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儿,如果你们这一个阴凉的地方,把所有的肥料全部放进一口挖好的大坑里,再闷起来,高温发酵出来,同样的肥料,洒到地里,能产生十倍的营养价值,这个,才叫堆肥。”苏向晚说。 谢镇长还是不太懂啊,毕竟堆肥二字,他们从字面上学习,可不就是把肥给堆起来? 苏向晚于是,从谢镇长的桌子上拿过他的信签本,从肥料的基本类别开始,边写,边给谢镇长讲堆肥的重要性,以及,堆肥过后,开肥料坑的时候,要注意沼气对于人体的损害啊,各方面仔仔细细的讲一遍。 然后,她又把小宋庄的中药材和粮食套种给讲了一遍。 谢镇长边听,边只差要鼓掌了,连连点头:“咱们一直都是看天吃饭的,你们这些年青人到底有办法,我明天就到农场,给大家讲讲堆肥去。” 这不很简单嘛,从道义上,苏向晚先就把谢镇长给说服了。 不过,谢镇长还是没闹明白,这个苏向晚,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苏向晚也就实话实说:“我妈叫赵银霜,我弟叫苏富富,全是自愿把户口迁到这儿,来劳动改造思想,进化品格的社员,我是来探亲的。” 谢镇长哦了一声,看着苏向晚呢。 “是这样,谢镇长,现在呢,我想把我妈和我弟的户口提回我们清水县,毕竟他们当初就是主动落户,来劳改的,这么些年,他们觉得不论从思想品格上,还是精神上,已经完全改造成劳动人民了,您看看,您有什么办法能帮帮我吗?” 谈判的第一要领,就是在不清楚对方所思所想的情况下,把问题推给对方,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脚步走。 果然,谢乡长思索开了:“你等两天,能让我好好想一想吗?” 显然,这事儿是可操作的,但是,谢镇长不敢给苏向晚撂准话。 “那就这样,我拿着这份操作规范,回去再细化一下,索性给咱们这儿的农户们写个操作手册,谢镇长您想到办法了,就来通知我,咋样?”苏向晚当然不见兔子也不撒鹰。 她的这份技术,且不论谢镇长掌握了多少,真想从她这儿拿走所有的资料,他就得帮她把事儿给办下来。 从镇政府出来,外面可真啊,大地都在冒烟呢。 地平线上,可以看到蒸腾而起的热气。 但苏向晚咕噜一下,居然觉得肚子又酸又胀又难受。 她捂着肚子就开始往厕所跑,一只脚踏踏进去,又因为厕所里那股子味道而给逼了出来。 “还真给你谈成了苏向晚?”阴魂不散的刘在野说。 他全程在外面听着呢,不说大跌眼镜吧,那也得是完全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女同志不但懂得高温发酵,还懂化学,毕竟肥料的反应,可都是化学反应。 苏向晚肚子难受,又不愿意坐刘在野的车,出了镇政府的大门,看他一直还跟着自己呢,索性回头说:“刘在野,就算是我家大山,我这么瞪上几眼,它也该识趣儿了。” “水土不服,肚子疼,拉肚子了吧,这儿也有卫生院,但所有的药品全是过期的,苏向晚,你可以求我试试,我这儿有药呢。”刘在野蛮不在乎的说。 苏向晚捂着肚子,回头恨恨瞪了一眼刘在野,气的直呲气儿。 她跑到卫生院,才找到个干净点儿的厕所,解决了一下拉肚子的问题。 但是,她跑去开药的时候,就发现,县卫生院治肚子,只有土霉素和红霉素这俩种药,而且,确实还都是过期的。 “同志,这个药已经三年了,你们这儿的人不得病吗?”苏向晚问。 赤脚医生说:“这儿的人一般不得病,要得了病,那都是要命的,用不着药。” 苏向晚出了卫生院的门,看着几乎要烧起来的地面,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刘在野的车呢,就见远处突然驶来一辆东方红大卡车,上面一个板寸头,穿着白衬衣的军人,车开的简直要飞起来,屁股后面腾着一股子的黄烟。 苏向晚还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呢,只见车从她眼前开过去,却又猛然刹住,折了回来。 窗子大开着,宋青山一手架在车窗上,问:“这位又漂亮,又干练的女同志,这是打算去哪儿?” 苏向晚又好气,又好笑,等他跳下车来,把自己扶上副驾驶座,才说:“你要再不来,我就跟狼跑了。” “啥狼,你们昨晚不会真遇着狼了吧?”宋青山一脚油门,直接把刘在野和他的吉普车全淹在了黄土里头。 苏向晚知道这是个木头棒子,索性也不开玩笑了。 “你跑镇上干啥来了,咋刘在野的车一直在你身后?”宋青山又问。 苏向晚说:“我准备把我妈和富富俩的户口迁走,这事儿啊,差不多办成了。” 宋青山开着车呢,不由的看了她一眼,说:“苏向晚,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妖精,咋不论多难的事儿,在你这儿,似乎都特容易似的?” “凡事不都在于想办法,而我,恰是个特有主意的人。”苏向晚笑着说。 她闻着后排座位上居然有股子清香味儿,回头一看就乐了:“哪来的黄瓜,这么热的天,看上去水灵灵的?” “土建一局的人自己种的,还有西红柿,特甜,我估计你肯定爱吃。”宋青山说。 苏向晚从后面的筐子里拉了根黄瓜出来,一口咬下去,只能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脆甜的黄瓜。 “赶紧吃啊,为啥不吃?”宋青山看起来,比苏向晚还着急:“路上多吃点儿,等回到家,那几个小子可比你能吃多了,赶紧,趁势多几根。” “肚子疼。”苏向晚皱着眉头说:“我估计我是在换水土。” 宋青山一边开着车,一手在副驾座下面翻着呢,翻出盒药来,说:“赶紧吃,这个就是治肚子痛的。” “你行啊你,哪来的药?”苏向晚问。 宋青山说:“问土建一局的人要的,就知道你水土不服,肯定得闹肚子。“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昨天一夜都在山里头,整整一夜没睡,要勘测地形,还要计算火药的填埋量,填埋方位,到这会儿一口饭没吃过,一口水没喝过,工作有个喘息,别人都熬不住了,打盹休息的功夫,他跑出来找家属来了。 狼在哪儿呢? 宋青山回头,只看见刘在野的吉普车叫他扬起来的灰尘给吹的灰头土脸,早没了昨天那蹭亮的精气神儿。 宋青山突然后背一凉,不会,苏向晚一直念念叨叨的狼,就是这家伙吧? 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刘在野原来那个家属,跟他家属长的挺像的呀,这也太巧了吧? 第78章 炒摊叶片子 刘在野的车一直紧紧的,跟着宋青山的车呢。 黄土漫天,天高云阔,宋青山跑的有多快,刘在野追的就有多快。 毕竟小车加速更快,不一会儿,刘在野一个侧位超车,就把宋青山给超过了,然后,他索性放个二档,轰死了油门的在地里刨着,一股黄烟,直呛的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在车里都咳嗽不已。 就这样慢悠悠的,刘在野给宋青山吃一会儿黄土,宋青山又超了车,给他吃一会儿黄土。 现在的车没空调,窗外三十七八度的高温,要合上窗子,那得闷死,不关窗子,就是吃土。 等两辆车开到七队,仨个人下了车,全成土人了。 赵银霜见了宋青山,虽说胡子拉茬,身上又脏,可是,这个一看就是正经女婿,顿时打了水出来,赶着苏向晚和宋青山俩在外头洗脸又洗头的。 可恨刘在野也是一身的土啊,都俩天没洗脸了呢,站在那儿,一脚把自己的个足球踢上了天,气歪歪的走了。 眼看妻子要做饭,宋青山提着几只黄瓜,又用自己的军用水壶装了一壶水,出去给几个踢球踢到满头大汗的孩子喂水喝。 夫妻搭配,一看就很有默契,赵银霜看在眼里,当然高兴。 不过,她还担心一点,就是那个刘在野,两只手插着兜,一直在劳改队四处转悠着呢,没个闲的时候。 “那人咋还不走啊,我看他啊,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她说。 苏向晚也纳闷啊儿啊,按理说,书里的刘在野被原身吸引,全是因为她当时的狼狈,他忍不住想要出手,现在的自己这么能干,又还有个宋青山,这人到底咋回事啊? 别他斯德哥尔摩了,喜欢被虐吧。 “妈,你甭管那人,饿两天他就走了。”她安慰赵银霜说。 赵银霜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盘算。 她从筐里拣了两支黄瓜,两根西红柿,悄悄的,就去找赵国年了。 赵国年是从北京下放的,原本是交通银行金融方面的专家,从在监狱里劳改,再到农场里劳改,转到七队做劳动工人,在外头十多年了。 妻子早就跟他离婚,并且,还嫁给了他的上司,连孩子的姓都改了,不让认他了。 为此,赵国年颇为苦闷。 而且吧,像他这种知识分子,有文化,没力气,在这种劳改队上,给马喜军那种大字都不识一个的粗人欺负,那几乎是家常便饭。 所以,他为了能躲避挨打,几乎出的都是最苦的工,就比如挑粪,堆肥这种一般人不愿意干的,他都抢着干,目的,就是为了逃开马喜军。 这不,他在地里撩完了粪堆子,正蹲着喘口气呢,一支黄瓜递过来了。 “小赵同志,这是黄瓜吧,这么稀罕的东西,快留着给孩子们吃,你咋给我呢?”赵国年一看是赵银霜,赶忙伸手就去推。 赵银霜也是直接就坐到了田里头,笑着说:“我女婿带来的,光黄瓜就半筐子呢,你赶紧吃,吃完了记得涮个口,甭让别人闻到你嘴里有黄瓜味儿。” 赵国年笑着说了声好,突然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也知道是马喜军来了,起身就要跑。 赵银霜怀里还有两个西红柿是要送他的,看着他本来因为年龄大了,常年不灵便的双腿像只瘸兔子似的跑着,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莫名的难过。 要说整个白杨农场的七队,条件那是真艰苦,可除了马喜军,似乎人人都不错,不过要说心地善良,还得数赵国年。 他经常在劳动的时候帮她干活儿,但是,从来没像马喜军那样,明码标价似的,我给谁一碗豆子,就要跟谁多聊几句天儿,要要跟谁干个啥。 当然,更可能的是,赵国年是城里人,压根就看不上像她这样的半老妇女,劳动上,虽说自已没力气,但还可着劲儿的帮忙。 但是像那种流氓方面的便宜,却分毫不沾。 赵银霜听见马喜军的脚步声,也不敢多停留,转身跑了。 有了菜,还有苏向晚带来的面呢,今天宋青山又带来了好多的韭菜和鸡蛋,她索性把韭菜和面粉一和,直接搅成糊,大锅架起来一烧,一锅子的糊淋下去,再一张张的挑出来晾凉了,然后切成旗花片子,再下到锅里头,拿腌咸的野猪肉一炒。 </div> </div> 第100节 “可你教了富富那么多东西,他的功课要不是你,早就荒废了,你吃点我家的瓜,这不应该的嘛。” 苏向晚悄悄凑过去一看,心里哎哟喂一声,大叫不好。 为啥呢? 因为她发现,赵银霜悄悄送西瓜吃的人,居然是将来华夏国的首富赵国年。 首富可不好当,这人应该很快就要成为秦州糖品副食厂的厂长,因擅长销售,将来还要做秦州卷烟厂的厂长,但是,大概在六年后,他就得因为贪污而坐牢,一坐就是十年。 从牢里出来,才会成立民营企业,渐渐把企业做强做大。 这样的人,跟他做朋友,有没有意义? “还是你闺女和女婿好啊。”赵国年闷声说:“我听说我大儿子也要结婚了,我攒了三个月,才攒了十八块钱给寄过去,结果,孩子原封不动的把钱又给我退回来了,写的信里头只叫我做叔,还都把自己的姓给改了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颇为苦涩,赵银霜宽慰他说:“等你以后洗清罪名了,估计孩子们就愿意认你了,现在还是放宽心的好。” 切! 苏向晚心说,据她所知,赵国年的前妻,占着他在京城里的住房,占着他前些年所有的古玩字画,跟他的上司日子过的不要太悠哉,但可惜的是,应该就在这一两年内,赵国年的上司就要去世了。 等去世以后,她还要跑到秦州来跟赵国年闹复婚呢。 听这意思,赵银霜和赵国年俩,应该彼此之间有点意思,不过,还处在暖昧状态,没有捅破过。 想来想去,苏向晚觉得这事儿还是不要管得好,反正她也要把赵银霜带走了。 这俩人,听起来郎有情妾有意,还挺美好,怎么办呢,要他们无疾而终吗? 第二天一早,谢镇长就来了。 招呼大家儿跟着苏向晚学堵肥,学科学种田,而马喜军这个主劳力,则是干活儿的人里头最显眼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受谢镇长器重的一个。 不论干啥,谢镇长都是把号令发给他,让他领着大家伙儿干。 他干活卖力,又不惜牲口,几头牲口给他抽着,耳朵上、屁股上全是血印子,但是,牲口在别人手里都走不快,就只见着了他,眼看着瘦的皮包骨头,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的驴,但走起来可快了。 大概这些驴也是给他打怕了的。 虽然说干活重要,但是牲口也是一条命啊,好多人看他抽牲口抽的厉害,不停的劝呢:“老马,你好歹也可怜可怜牲口啊,从你手里,已经死了三头驴了吧,那一头头也是命呐。” “操他妈的,你要这么说你自己来赶驴,看它听不听你的。”马喜军恨恨的唾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大拇指揩着唇角说。 大家都看谢镇长呢,希望他劝劝马喜军,毕竟牲口也是命啊。 不过,谢镇长对于能干活儿的马喜军,显然要比别人宽容得多,也只是看着,并不多说他啥。那几头牲口,眼看都要给他抽死了。 他这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也是在宣示自己的威力,总得来说,这就是个除力气,一无所有的垃圾人。 中午的时候,因为谢镇长一直在,苏向晚索性把剩下的一只瓜也给杀了,让谢镇长和大家一起吃。 谢镇长特地给了马喜军一块子,让马喜军也吃。 毕竟他早上干的活最多。 “小苏同志,你们清水那边在生产上还有什么,是我们这边所没有的,要不你再给咱们多讲一点,等你走了,咱们也好继续把工作开展下去,把粮食的产量给提上来。”谢镇长说。 “那谢镇长是考虑好帮我妈和我弟提户口了?”苏向晚问。 千里迢迢而来,帮他们镇子解决生产问题,苏向晚肯定是要有报酬的,毕竟不论任何时候,华夏国都是一个人情社会。 苏向晚还有很多能帮忙的,但是,她也需要报酬啊。 谢镇长说:“虽然有点难,但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我想办法,放你妈和你弟走。” 苏向晚一句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马喜军啪一声把块瓜直接摔到了地上,啊呸了一声,骂说:“谢长发你个王八蛋,你要敢把地富反坏从这儿放出去,老子就到海西县城去举报你。” 谢镇长显然,也早就知道马喜军想娶赵银霜的事儿,不停的给他挤眼色呢:“马喜军,你个混脑子,不就是个媳妇子嘛,等以后有好的,我给你物色就是了,赵银霜母子要走,那合情合理也合法,你要再闹,我把你关监狱农场去。” “去就去,我到哪个农场谁不欢迎,反正都是个干活,谁愿意给我娘们,我就帮谁干。”马喜军特意一脚踩在西瓜皮上,死命的揉着说。 谢镇长回过头来,笑着说:“混蛋,那就是个混蛋,小苏同志你甭理他。” “你谢长发要敢放人,我现在就去举报。”马喜军戳着谢镇长的鼻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苏向晚现在还无暇顾及马喜军,她要做的是说服谢镇长,让他放人。 所以,她说:“你们现在主种的是麦子和苞谷,但是谢镇长,你们在很多方面都种错了,就比如,像海西这么干旱的地方,种短把,根粗的芒麦,收成比你们现在种的这种长杆麦子要好得多,因为芒麦喜旱而长麦喜水,这是个最浅显的道理。还有,苞谷尽量得种在阴凉,有水的一面,而不能直接就那么种在旱地上,这全是我们小宋庄的生产经验,你要真想学,我可以把这些也写下来,全给你留下来。” 谢镇长都啃了三块西瓜了,还没啃够,一直在点头呢:“好好好,最好是写下来,毕竟你说了这么,一时半会儿,我们也记不住。” 下午,谢镇长专门盯着,让男社员们把肥料全填进坑里,用稻草盖上了之后,这才走了。 走之前还特地跟苏向晚交了个底儿,说户口的事情大概明天就能办下来,让她准备着收拾苏富富和赵银霜的行李就行了。 这就算是准话了。 苏向晚当然高兴啊,立刻就招呼着苏富富和赵银霜俩收拾起了行李和铺盖。 虽然说赵银霜看起来魂不守舍,但苏向晚狠着自己的心,也只假作没看见。 “妈,妈,那个马喜军又跟人打起来啦。”这儿苏向晚也正忙着给谢镇长写操作手册呢,驴蛋又跑来了。 马喜军在这地儿,大概就跟当年的方金换在清水县似的。 “让他打去呗,咱们明天就走了,不惹事儿,好不好?”苏向晚说。 驴蛋吞吞吐吐的说:“可是,他是在打刘伯伯呐。” 苏向晚猛然就抬起头了:“谁?” “刘伯伯,刘在野啊。”驴蛋说。 苏向晚啪的一声拍了笔就问:“刘在野居然还没走?” 这个阴魂不散的刘在野,昨天晚上还说自己再也不回来了呢,咋今天又回来了啊。 等她冲出门,赶到供销社门口的时候,果然,刘在野给马喜军压在他的吉普车上,正在上拳头呢。 “马喜军,你怕不是疯了吧,这人可是个干部,你还敢打干部?”苏向晚吼说。 马喜军一拳头捣在吉普车,把整辆车都捣的晃晃作响。 “干部又咋地,能比我们海西县的县长大,我告诉你,就海西县的县长,他也不敢惹我,我一个人能干八个人的活儿,我是整个白杨农场的主劳力。”马喜军骂骂咧咧的,就又给了刘在野一拳头,打完之后,还挥舞着自己的拳头,看所有围观的人全吓的一缩,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 苏向晚从自己的旅行包里翻了两个创口贴,一瓶碘伏过来,又觉得刘在野可笑,又觉得他可怜,就问:“好端端的你又跑来干啥,还有,你是咋和他打起来的。” 刘在野也不知道啊:“我刚停车,他过来就给了我一拳头,那不是个人,那是条疯狗吧?” “你不有枪嘛,为啥不掏枪?”苏向晚问。 “我是有枪,但我不能真的对着人民群众开枪啊。更何况,那个马喜军就是个木头脑袋,拼拳头的,跟畜牲其实没什么两样,人怎么能跟畜牲对着干?”刘在野啐了一口血,挥开了苏向晚给的创口贴说。 其实是,他一下车就给马喜军一拳头打懵了,而枪在车上,他给打的都没有顾得上取枪。 驴蛋可不这么认为:“要是我爸,肯定能治得住他,你为啥不行,就因为你不能打。” “打架那是野蛮人干的活儿,我不是野蛮人,我是一个接受过教育,有思想的文明人。”刘在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驴蛋两眼一眯,切的一声:“所以文明人就活该挨揍,我才不信,我觉得我爸一定有办法治那个马喜军,真的。” 狗蛋赶忙点头呢:“谁都怕我爸,就连我们那儿最凶的金换都怕他,怕的跳进水库里了呐。”这是在吹牛,以渲染他爸爸的厉害。 刘在野呸了一口,本来就因为自己魂不守舍,说好了要走,结果跟鬼打墙似的,又跑到农场里而生气呢。 想搧自己一巴掌吧,脸已经给马喜军打肿了,疼的搧不下去,只得做罢。 而恰就在这时,大路上驶来一辆东方红大卡。 驴蛋和狗蛋几个,昨天就是看宋青山开着这车来的,转身就往前跑了,嘴里还在喊着爸呢。 宋青山把车停稳在路边,下车的时候脚步还有点儿浮,轻飘飘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弯腰,指着自己的鼻梁说:“东海,来,揍我一拳头。” “真的?”驴蛋说着,还真的揍了宋青山一拳头,笑着对刘在野说:“刘伯伯,你看我爸多经打。”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就把马喜军昨天打驴蛋,今天又打刘在野,还叫嚣着,说只要自己还在白杨农场,赵银霜和苏富富就甭想离开的事情,鹦赋学舌似的,全给宋青山学了一遍。 宋青山听的很认真啊,还不停的点头呢:”连你刘伯伯都能打的人,你们和你妈四个人都打不过他?听起来真的很厉害啊。” 驴蛋给宋青山抱着呢,指着自己的额头说:“你看看,这就是他打的,严不严重。” 总之,孩子们现在,就是要挑唆着要让爸爸和马喜军打上一架。 以扬老宋家的威风。 宋青山把驴蛋放到地上,捏了捏拳头,又松了松肩,拍着李承泽说:“那行,你去把那个马喜军给我叫来,我会会他。“ 李承泽嗷的一声,几乎要跳起来的,就去宣战了。 孩子跑的太快,地上的土给他踢起来,一股黄烟开道。 苏向晚把碘伏和创口贴全塞到了刘在野的手里,看宋青山一直在捏拳头,笑着说:“算了,那个马喜军就真的是个牲口而已,你要打他一顿,闹到公安局,万一我们明天走不了呢?关于他呀,走之前我会想办法治他的,甭打架了,行吗。” 在苏向晚看来,这个有蛮力,能干活的土霸王,需要的是来自文明的毒打。 “你看我的就成。”宋青山笑着说。 不过,他还纳闷一点,就是刘在野怎么又在这儿呢:“在野,你怎么还没走?” 刘在野两手踹在兜里,大剌剌的说:“看上你这蓬头垢面的家属了,懒得走了,你信吗?” 苏向晚今天干了一天的农活,毕竟海西这种地方,太阳不是一把伞就能遮住的,晒的又黑,身上一件土布的花线衣上又全是土,看起来跟本地妇女没什么两样。 她自己瞬间就怒了:“刘在野,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你又脏又邋遢,还粗野,明明自己没本事,昨天晚上还跟马喜军对着打,要不是我,你早给马喜军打死了吧?你看看你脸上那鼻青脸肿的样子,我要能看上你,才怪。”刘在野的嘴,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但就是这么个刻薄鬼,在书里,还把原身给勾的三魂五道的。 苏向晚气的差点跳起来,两只手撕抓着就扑过去了:“刘在野,有本事你再说一句?” 好在宋青山把苏向晚给捞住了:“好了向晚,甭闹了,你就当他是条疯狗就完了,我和孩子都觉得你最好,真的,我们都喜欢你,都爱你。” 苏向晚自从穿过来,每天尽心尽力的养孩子,努力认真的融入这个社会,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刻薄的骂过。 问题是,她确实跟本地的妇女们一样,感觉自己真正跟土地融为了一体,没了性别,没了魅力,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劳动者。 不怪苏小南要反抗,要偷懒,在这种年代,你要稍一冒头,就得挨批,但让一个女同志放弃女性的魅力,跟土地融为一体,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刘在野这等于是,戳穿了苏向晚给自己强蒙上的,皇帝的新衣。 她也没再说什么,甩开宋青山,转身就走。 宋青山不在的时候,大家看马喜军就是整个七队最高,也最壮的人了。 但是,宋青山比他高,比他还结实,没他那么臃肿,毕竟当兵的嘛,长年锻炼,跑出去的时候几个孩子全在尖叫呢。 </div> </div> 第101节 马喜军手里还提着一要手臂粗的棍子,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过来。 不过,宋青山依旧是上次对着刘在野时的那个过肩摔,几乎是把马喜军整个人翻了起来,重重的,就给摔到了地上。 马喜军挣扎着站了起来,但随即,宋青山一条腿伸进他两腿之间再猛的一套,后背朝下,又让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宋青山这动作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是,都是需要特别大的爆发力才能完成的。 把人摔到地上以后,他叉腰站着呢,还闭了会儿眼。 马喜军手里的棒子始终没松,这不,挣扎着爬起来,看宋青山闭着眼睛,一棍子就扫过来了。 出了那么大力道的棍子,宋青山一把就给捉住了。 捉住之后再反手一放,马喜军那么高的身材,轰隆一声又躺到了地上。 这一回他再爬起来,就点儿怯了,想躲了。 但是,宋青山从后面一套他的脚,还是一个过肩摔,这一次,地上的土直接以蘑菇云的方式,往起来腾着。 像条死狗似的,马喜军躺在地上,终于动不了。 “能听得懂人话吗?”宋青山问。 马喜军躺在地上点头呢:“听得懂,听得懂。” “还敢动不动就乱打人吗?”宋青山又问。 马喜军摇着头说:“不敢,真的不敢了。” “认真的?” “特认真,认真的不能再认真,我真的不会再打人了。”马喜军躺在地上,居然双手合什跟拜菩萨似的,在拜呢。 看嘛,哪里有听不懂人话的,那就是欠打,这不是很听话。 宋青山这几天的行程是这样,先去工作,工作完了,土建一局的人回去休息,补觉,他再赶回来看看孩子,看看家属。所以,从到海西之后,到现在,他没有合过眼睛,也没有睡过觉,连着干了好几天。 人常时间不睡眠,虽然说身体能撑得住,但毕竟会走神,会感觉有一点飘乎。 刚才下车的时候,他整个人意识都是飘乎的,让驴蛋揍了一拳头,才算把自己的意识给回拢起来。这会儿伸了伸拳脚,顿时又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当然,跟刘在野战友又同事了那么多年,宋青山能不了解他吗? 他骂谁骂的嘴越毒,就证明,他心里最在意谁。 连着三天了,他不但没走,还真的跟条狗似的,一直绕着苏向晚打圈圈,显然是病的不轻。 看来,这家伙是该给上点眼药了。 “在野,明天我们就要炸山了,向晚要跟我一起去看炸山,你也一起去?”宋青山想了片刻,才说。 刘在野早就听说,明天的炸山量级非常重,在历史上属于史无前例的,他当然想去看看,宋青山在这方面的工作,做到什么程度了。 顿时就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咱就一起去。” 第80章 世俗的从容 妈妈很难过,一回来,躺炕上就睡下了,几个孩子却不知道她是为啥而难过的。 “是因为咱们把西瓜全吃完了,没有给她留的原因吗?”狗蛋怯怯的问。 李承泽说:“不该啊,她自己说了自己不喜欢吃西瓜,让我们吃的。” 驴蛋到底老道得多,把这俩小的支开了,自己进了屋子,一张窄窄的小土炕上,往苏向晚身边一坐,就开始给她打一把破蒲扇了。 “宋东海,这几天不需要做作业,快出去玩啊,挤在妈妈怀里干啥?”苏向晚说。 驴蛋说:“外头有啥玩的,屋子里这么闷热,我帮妈妈打扇子就可以啦。” 扇子搧来的,其实也还是热风。苏向晚想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索性闭上了眼睛,大白天的,也睡不实,似醒非醒的眯着呢。 “蛋蛋,让你妈睡着,我来打扇子,你快出去玩吧。”赵银霜进来,见驴蛋盘腿坐在炕上,靠着墙壁,浓眉大眼的小家伙搧风搧的格外认真,又心疼他,又觉得乖巧,搂过来说。 驴蛋声音也是小小的:“外婆你不知道,当时我爸还没回家的时候,我妈妈说准了自己要走的,小包袱都收拾好了,可她最后还是没走,留下来守着我们兄弟呢。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这辈子,绝对不能叫任何人欺负我妈妈。” 不得不说,到底是顶天立地的长子啊。 说出来的话都跟别的几个不一样。 苏向晚没有睡实着,听见孩子这么说,突然就想通了。 刘在野那么几句刻薄算什什么呀,她才二十六岁,还这么年青,孩子都这么大了,只要坚持几年,好日子还在将来呢,她能当干部,也有赚钱的眼光,等将来政策好一点,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时候泄的什么气? 这夜苏向晚连饭都没吃,沉沉的睡了一觉。 半夜,总觉得谁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滚来滚去的,伸手推了一把,就听见宋青山的声音,听起来又温柔又肉麻:“说实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苏向晚,我是说认真的。” 所以,他因为她的脸漂亮,摸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起来,苏向晚照例洗脸梳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脸上前天给马喜军打出来的那些淤清全都不见了。 皮肤虽不说白白嫩嫩,但至少,不像只花猫了。 摸着脸,见吱吱和狗蛋,驴蛋几个,一人手里啃着一个鸡蛋,她才知道,昨天晚上,宋青山为了让她的消肿,滚了半夜的鸡蛋呢。 几个孩子全在傻笑。 宋青山特郑重的说:“今天火药已经填埋好了,土建一局也不是军工企业,我跟上级请示过,我的家属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炸山,怎么样,跟我一起去吧?” 几个孩子一个笑的比一个灿烂:“妈妈,一起去吧,我爸想带你出去呢。” “我连件好衣裳都没有,去了得给你丢人,算了,我不去了。”苏向晚下意识的,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衣裳穿。 在家里怎么都好,真到宋青山的单位上,她真怕自己穿得又土,皮肤又黑,要受人嘲笑。 “你看这件衬衣怎么样,合你的身不?”宋青山说着,递了一件衬衣过来。 苏向晚接了过来,见是一件雪白的,的确凉的衬衣,摸着就不是自己的衣裳,遂问:“这衣服哪来的?” “你穿就是了,甭管哪来的。”宋青山说。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昨天晚上开着大卡车,先是在土建一局的单位上一个个的敲开门,问工程师们借布票,攒好了布票,又赶天黑跑到海西县城里,把县城的百货商店里,最漂亮的那件衬衣给买了回来。 当然,宋青山这回没有想着要买一件最大号儿的,他买了一件对于苏向晚来说,最合身的。 不过一件白衬衣,穿上刚刚好。 苏向晚洗了把脸,见几个孩子簇拥在一起,全在身后看着她,显然,昨天她不过稍稍的懈怠了一点,孩子们都吓坏啦。 对着小镜子,苏向晚把麻花辫解了,只用几根皮筋子在头上鼓捣着,不一会儿,就扎了一个半高的丸子头出来。 白衬衣,藏青色的裤子,再有一个不太显眼的,盘起来的丸子头,毕竟她底子好,等转过身来,狗蛋小嘴巴张的大大的,哇的一声,不由自主的就说:“妈妈,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呀。” 李承泽向来对于苏向晚没什么亲情滤镜,但是,昨天刘在野骂苏向晚的话,他可全听在耳朵里,本来他心里,也憋着一股子气呢。 一看苏向晚的样子,嗖的一下跳出门,就去喊昨天也住在七队的刘在野了:“刘伯伯,快来啊,我们这儿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呢。” 刘在野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在说:“小崽子,有什么好东西要给你爷爷看?” 然后,他就看见苏向晚从屋子里出来了。 那叫什么来着,美丽,自信,大方。 虽然说皮肤不算白,但一件白衬衣格外的妥贴,而且,高高盘起来的头发修饰出她的脖子来,让她显得特别的精神。 眼看人家两口子上了大卡车,刘在野还觉得,这有啥呀,不就一件新衬衣嘛。 一个女同志,能因为一件新衬衣就脱胎换骨,改头换面吗,她在本质上,还不就仅仅是一个俗不可耐的村妇而已。 但是,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他就是挪不开眼睛,他总觉得,那个女同志简直是她见过这世界上最漂亮的。 土建一局的办公区,一帮子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们全在等宋青山呢。 土建一局的人,大部分也是从部队上退下去,曾经都是战友,见了面,相互都在敬礼。 “这是你家属?”有人上前握上苏向晚的手,居然是在问刘在野。 刘在野还没来得及否认,宋青山上前,揽过苏向晚的肩膀说:“我家属,小苏同志,她叫苏向晚。” “大家好。”苏向晚说:“我是咱们清水县的妇联副主任,有时间,欢迎大家到清水县作客。” 也不过客套一句而已,但她语调温和,不卑不亢,大大方方,握手的时候,也不像一般的妇女一样要害羞,一个个工程师们握过去,居然还颇有点儿领导范儿。 这种工程单位的工程师们,大多生活在荒山野岭中,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一个女同志的,有些拘谨,有些羞涩,还有一些,就忍不住的,想开点儿玩笑。 “真的可以去你们清水县作客吗?我们要去了,小苏同志不会假装不认识我们吧,毕竟咱们肚量大,去了,估计一顿饭就会把你们家给吃穷。”其中一个工程师笑着说。 苏向晚给他捏的手疼,不动声色抽了自己的手,说:“怎么会呢,咱们清水县现在在整个华夏国都是产粮大县,化肥是青山他们工程兵团自己造的,种植方面的技术,是我研发的,你们要到我们清水县都吃不饱,那整个华夏国,就没有能吃饱你们的地方了。” 倒不是吹牛,这种时候,身为一个女同志,她必须把自己的优点和地位说出来。 果然,这个工程师的脸变了变,那种尊敬感立马就浮现在他脸上了:“早听说清水县的粮食产量厉害,没想到技术方面,居然是小苏同志在搞研发,厉害厉害,看来,是我们小看你了。” 苏向晚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一帮工程们用钦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刘在野不是觉得她是个村妇,没文化,长的丑吗? 那她还非得大方一回,给他看看。 “飞机座过吗?”刘在野忍不住说:“咱们一会儿,估计得坐那架飞机,去观察爆破的情况。” 苏向晚早就看见远处停着一架直升机,遂问宋青山:“真的要坐飞机?” “是。”宋青山特简短的说:“但在野没得坐,他得跟工程师们开车,去现场。” “去现场那就是吃土,我才不要去。”刘在野说。 宋青山说:“那你就回秦州去,这儿又没有什么工作要你开展,你老跟着我家属干嘛,这是真准备给她当车夫?” 刘在野顿时明白过来了,宋青山跑了一路,这是在玩他呀。 指着宋青山的鼻子,他说:“你等着,我现在就走,等你们回秦州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着,他大步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 苏向晚上飞机的时候,就见刚才那一帮子戴着安全帽的男人,目光直刷刷的,全在看她呢,当然了,在这个年代,一个穿着白衬衣,头发扎的高高的,利落,干练,又漂亮的女人,到了一个施工队,一帮子好久没有见过女同志的男人们的震惊是可以想象的。 显然,这次炸山的任务是以宋青山为主导的。 直升机上就只有一个驾驶员,而宋青山呢,坐在驾驶员的后面。 在这方面苏向晚很识趣,上了直升机,把安全带系稳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div> </div> 第102节 宋青山把自己的大水壶递给了苏向晚,拿起飞机上的对讲机,就开始跟下面的人联络了。 飞机一直飞的很低,直升机的轰鸣声又特别的大,其实很不舒服。 从苏向晚的位置,可以看到脚下的地形,那是一道绵延的大山脉,恰好有一个地方山壁很薄,而且有一片悬壁耸立着,而另一边,则是一道深沟,这在工程上,叫做深挖高填,定向爆破山体,则可以让人力达不到的山体,填进沟里去。 一次性就能铺出几十甚至上百米的路基来,可以大大减少人力。 对讲机一直在响,宋青山是裸着眼四处巡查的。 直到大概两个小时后,这时候直升机的油该耗的差不多了,宋青山握着对讲机,才轻轻吐了个字:“引爆。” 然后,他松了对讲机,指着窗外说:“你注意观察山的倒向。” 因为很高,山体被炸之后的那种轰响声,听起来特别的空旷,又特别的远,苏向晚凑在窗子上看着呢,就见高高竖起的悬壁仿佛是从腰部折断了一般,先是缓缓的往下塌着,大概再过了几十秒钟,仿如一股利箭一般,它直戳戳的,就插进了对面的沟渠里,一丝偏差都没有。 在山体倒塌的那一刻,汽流涌过来,飞机剧烈的颠簸着,苏向晚在上面颠的死去活来,有一阵子,她都觉得这飞机要坠落了,好在飞行员技术够好,飞机虽然颠簸的厉害,但是没掉下去。 “任务完成了,宋团,可以返航了吗?”飞行员问。 宋青山说:“还有油吧,再往两点钟方向开两公里,我得观察一下山那边的地形。” 飞行员应了一声收到,飞机就又往北边开了。 宋青山一直侧着脑袋呢,直到飞机飞到山那边的一片金黄色的原野上,他才指着下面说:“那儿,就是三年前我服过刑的地方,看见那两个堡垒了吗,应该是我逃走以后,才新修的。” 下面是电网,高高的嘹望塔,还有一排排砖混建成的平房,因为直升飞机够低,能看到田野里,一群穿着土黄色衣服的犯人正在牢动,狱警在周围游荡。 看苏向晚看的差不多了,宋青山又指着远处的夕阳说:“我经常望着夕阳的方向就在想,你还在不在小宋庄,万一你已经走了,我又该到哪儿去找你。” 同样是农场,监狱农场和劳改农场又不一样。 苏向晚看着夕阳,突然这间,就能理解宋青山见不到家属,也见不到孩子时的那种焦灼了。 夕阳是够美的,可惜不是自己的家。 宋团向来也不过白衬衣,绿军裤,帅气,精神,内敛,没有刘在野那种野气,但是沉稳大方,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苏向晚看着他,就总觉得,原身真是瞎了眼,不喜欢宋团这样的男人,居然喜欢刘在野那种混蛋! 他在这儿给劳改了一年才逃出来,那种煎熬和痛苦,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下飞机的时候,宋青山自己先下飞机,因为螺旋桨还没有停,风比较大,他回头,还特地牵着苏向晚的手,以防她被风给吹倒。 不过,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从工地外面冲了进来,摇下车窗子的,居然是阴魂不散的刘在野。 “青山,青山。”他在叫。 大晚上的,海西这地儿风大,苏向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刘在野,你都说过多少回要走了,咋还没走?” 刘在野说:“那个马喜军在县城大吵大闹,说要举报谢镇长,这事儿干涉到你妈,不然的话,关我屁事儿。” 苏向晚一开始的时候可厌憎刘在野,这会儿看他一脸气急败坏,莫名觉得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不过,马上就准备要走了,这时候要真让马喜军举报一下,横生枝节,可就不好了。 所以,苏向晚和宋青山索性坐上刘在野的吉普车,就直奔海西县城。 但是,在海西县政府,他们并没有找到马喜军和谢镇长。 毕竟下午六点县政府就下班了,马喜军赶来举报,也没举报着个啥,估计是原路返回了。 所以,刘在野调头,准备往白杨镇追呢,苏向晚却说:“不行,往火车站追,马喜军那种人认死理儿,县政府下班了,他肯定会搭车去省城,他在省城一闹,万一闹出点事儿来,谢镇长和这个地方的县政府都得受牵连。” “要不,直接一枪崩了算了。”刘在野气悻悻的说:“简直就是一头驴,死不开窍的驴。” 苏向晚指着前面的路说:“看着点子路,万一路上出来个人,或者牲口什么的,撞了怎么办?” 刘在野回头看了一眼宋青山,突然又笑了:“我就说嘛,拳头管什么用,遇上牲口,你就是没办法,难道你能把他打死。” 他这是揶揄宋青山也拿马喜军没办法呢。 在刘在野看来,他们俩一个靠枪,一个靠拳头,都征服不了一个空有蛮力的傻子,半斤对八两,俩人都差不多。 转眼,仨个人开着车就到火车站了。 还真巧,进了火车站的购票大厅,谢镇长和马喜军俩人就在买票的窗口前撕打着呢。 “马喜军,你是不是想到省城去举报我们?”苏向晚指着马喜军的鼻子,开门见山就问。 马喜军正在从兜里扣扣摸摸的凑着钱呢,凑出几毛钱来,数一下还要蘸一下唾沫:“你们走后门,你们把本来该好好劳改的地富反坏要带走,我就不信我上了省城,告不倒你们。” 苏向晚突然就笑了:“让他走吧,这人是个傻的,啥逑都不懂。” 刘在野说:“为啥?” “他要到县公安局去举报,这事儿估计有人理,省城谁管这个呀,毕竟省城里几十万人口呢,谁认识赵银霜和苏富富是个谁呀。”苏向晚说着,抱起了手臂,一副自己胸有成竹的样子。 马喜军愣在那儿,站了半天,转身,居然出了火车站,往公安局跑了。 刘在野两手插在兜里看了半天,想搞清楚,苏向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就见她走过去,对谢镇长说:“你总觉得马喜军有力气,能干活儿,所以能出产量,但是,你也不想想,他一头头的糟蹋牲口,弄死一头牲口,不就是钱?而且,他在劳改农场等于一个恶霸吧,一不顺心就扛起棍子来打人,要哪天真闹出人命来,上面是不是要追究你?一条牲口你能担得起,一条人命,谢镇长,身为一个干部,你能担得起吗?” 谢镇长想了半天,握了握苏向晚的手说:“这个人的家属吧,其实就是他自己打死的,算了,我去公安局报个案,让公安局直接把他给抓了吧,这样还省心一点,这头牲口,我不用了。” 说着,谢镇长也走了。 苏向晚拉起宋青山的手,俩人挥手给刘在野说了个再见,也走了。 刘在野在候车大厅里站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苏向晚这两句的巧妙之处。 马喜军那个人,说白了,跟畜牲相比,也就是多了点力气,会直立行走而已。 像这种人,脑子特别简单,只认一点,你怕,或者不怕,所以,苏向晚对他,用的是激将法。 只说一句自己怕公安局,马喜军就跑到公安局去闹了,这等于是自投罗网。 而谢镇长呢,一直以来纵容马喜军的原因,是拿他当一头牲口用,觉得他能帮农场出效力。 这时候,苏向晚讲清用马喜军那个人的利弊,再告诉他继续用马喜军的话,自己将承担的后果,谢镇长一听,明白了利害,这就跑到公安局去报案了。 所以说,她不过两句话,马喜军前脚进公安局,谢镇长后脚,就得亲自举报他,并且,让公安局给他判刑。 刘在野再回头,就发现苏向晚这个女同志不止不是不简单。 她的为人处事,充满着,识透人心之后的从容与见地。 怎么办,越是想讨厌,就越讨厌不起来,刘在野真想掏出枪,一枪嘣了自己。 第81章 加更 天高云阔,细软的黄土就像沙子一样柔软,深沉。 大清早起来,苏向晚莫名的,还有点儿喜欢这个地方呢。 宋青山还有最后的一点任务,办完以后就可以回家了。 苏向晚带着苏富富和李承泽,准备去赶个集,采买点儿回家用的东西。 给宋青山用大卡车扔到海西县城里之后,他就又回工地上去了,留下苏向晚和李承泽,苏富富三个采买东西。 海西这地方,因为少数民族居多,有着明鲜的少数风情,比如说街上卖的各类织巾、毯子,布料,都是那种,带着各色少数民族花纹的。 苏富富对这儿很熟悉,带着苏向晚七弯八拐,就到了一个少数家里。 这家子少数,看得出为是个倒爷,家里也不遮掩,四处摆着的,都是现在市面上最稀缺的奶粉啊,麦乳精啊,奶糖啊,各类东西。 更可喜的是,墙上挂着好几件苏联产的布拉吉呢。不比宋青山买来的那个大被套非得要修一下才能穿,墙上那些布拉吉,颜色都比较素一点,尤其是一件淡青色的,颜色庄颜,领口高,长袖子,应该是秋冬季节穿的。 苏向晚是个干部,还是妇联主任,太艳丽的裙子当然穿不得,但是这种淡青色又庄重,又得体,她穿最好不过了。 不过问了一下,这一条居然要五十块钱。 苏向晚手里,总共就只有一百块钱啊,她轻轻摸梭了一下布拉吉的面料,回头看李承泽瘦的跟只猴儿似的,恋恋不舍的,还是把布拉吉给放下了。 最后,她买了两罐苏联产的奶粉,又给几个孩子买了一盒极为奢侈的巧克力饼干,剩下的钱买成面粉和羊油准备烙锅盔,花掉五十块,就只剩下五十块钱了。 从倒爷家出来,苏富富扛面粉,李承泽提奶粉,这倒是俩好干活儿的。 因为宋青山得工作到下午五点,而这会儿才是早上九点钟,苏向晚急着回农场,鼓起勇气去班车站排队,准备坐班车回去。 但是,到了班车门上,她还是给那种常年不洗澡的男人们在大夏天散发出来的强烈体味给逼回来了。 “其实吧,就三十里路,姐,你要不敢坐车,我背着面粉,还能背着你,咱们能一起回去呢。”苏富富说。 苏向晚看着他瘦巴巴的小胳膊,说:“行了吧你,你敢背我,可我还怕我要压死你呢。” 俩人说笑着,只得又回到县城里,在县百货商店的拐角处找了个阴凉地儿,坐在台阶上静静的等时间过去。 而就在这时,他们看见赵国年也在县城里呢,站在邮政所的外面,估计是在打听,看有没有属于自己的信件。 苏富富说:“也不知道咱们走了之后,赵伯伯会怎么样呢,他教我读了很多书,姐,你知道《资本论》不,他教我读了这本书。而且,他相信早晚有一天,现在的政策肯定要变,到时候,像他那样掌握经济的人,才能富起来。” 上辈子,苏向晚的老板也曾说过,经济的发展,逃不开社会学的规律,所以,一本《资本论》,只要你能读通,就能掌握经济发展的规律,就能赚钱。 赵国年将来确实是个能赚钱的人,而苏向晚呢,笃定在目前,自己要从政,宋青山又是个军人,这就注定他们两口子只能小富即安,在政策红线以内,是赚不了大钱的。 怎么办? 要不,把赵国年也给带走? 如果有赵国年这么个人,至少从明年开始,政策进一步放松之后,她就可以放开手脚,赚大钱了。 苏向晚心里正思索着呢,突然,李承泽把她捅了一下:“苏阿姨,快看,那是我干妈。” 哟,碰见熟人了,居然是苏小南。 一年多未见,要不是李承泽一直指着,苏向晚都认不出来,那个灰头土脸的妇女会是苏小南。 不过,苏小南的身后有俩人,腰里还佩着短棍。 这一行人,也是才从班车上下来的。苏小南面色如土一般,嘴皮干裂,无神的往前走着。 这种穿着灰色衣服,配短棍的,应该是农场的民兵,防止农场的农工们逃跑的那种。 “这怕又是逃跑,给抓回来的吧?看样子,像是十二队的人。”有人停下来,指指点点的说。 又有人说:“可不嘛,十二队听说管的特别严,再说了,跑出去几十里路全是荒滩,一个女同志这时候跑,不是找死嘛?” “啥呀,你们没看她身上的麦杆嘛,我估计是流氓罪,跟男人耍,给民兵抓住的。”另有人说了一句,大家相视一笑,估计,是因为这个了。 苏向晚还来不及拉,李承泽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div> </div> 第103节 苏富富也认识苏小南,不过,估计他跟苏小南之间,原来的相处不甚愉快,所以,他从兜里掰了块馍出来,说:“这个人啦,分个认命不认命,像苏小南这样儿的,就属于不认命的,没办法,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但她还是要撞南墙,有时候大家看她是真可怜,但是,帮不得,没办法。” 而苏小南呢,给民兵们押着,到县革委会去了。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苏向晚估计李承泽是去打探情况了,索性依旧坐了等着呢。 过了不一会儿,李承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坐在边上,离苏向晚远了点的,沉默的坐着呢,半天不说话。 “说呗,到底是怎么啦?”苏向晚捅了这小子一下,说。 李承泽两手紧握在一块儿,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干妈犯流氓罪啦。” 稀奇古怪啊,苏向晚记得,在书里头,原身就曾犯过流氓罪,还给游过街呢。现在的流氓罪可不分男女,男的还好,尤其女的,未婚跟别的男人稍微接触一点,就是流氓罪。 “说嘛,到底怎么个流氓罪,她干啥了呀?”苏向晚又问。 李承泽于是讲了起来。大概就是,苏小南在十二队,跟一个一起劳改的,江苏来的小伙子好上了。 结果呢,俩人大概在麦草堆里滚的时候,正好民兵抓住。 其实这时候,如果说俩人承认恋爱关系,苏小南又有谷北那么个哥哥在秦州保她,民兵们批评教育一顿也就完了。 但是,那个小伙子太软弱,一口咬定是苏小南在欺负自己,把罪责全推到苏小南身上不说,还把苏小南写给自己的,几封疏发牢骚的信,全交给了民兵们,这下倒好,小伙子因为揭发有功,得到嘉奖,直接调离了十二队。 而苏小南呢,则给定性成了女流氓,估计这下,又得多劳改几年了。 人的路啊,真的全是自己走的。 要知道,谷北和李逸帆一直在帮苏小南活动,想把她从海西给调出去,只要她再熬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这时候来个女流氓罪,哪怕是谷北再有关系,估计也没有办法帮她了。 看李承泽一副蔫哒哒的样子,苏向晚就估计,这孩子是想帮苏小南一把来着。 “怎么,想让我伸手?”苏向晚说。 李承泽吞吞吐吐了半天,小家伙跺了跺脚,才说:“毕竟是我干妈,养了我半年呢,你要真的愿意帮忙,我这儿有好东西给你呢。” 这都做起交易来了,到底不是亲生的,养不熟的白眼狼,苏向晚心说。 “啥交易,你能给我啥好东西?”既然孩子都张嘴了,这事儿,苏向晚愿意一管,但是,她更想知道,靠她吃,靠她喝的李承泽,能有啥好东西给她。 李承泽伸着脖子舔了半天的舌头,从背后鼓鼓囊囊的往外抽着呢,抽半天,抽了条淡青色的布拉吉出来:“你要真愿意帮我干妈一把,这条布拉吉,我就送给你。” 这不正是刚才,倒爷家里,苏向晚摸了半天,没舍得买的那条布拉吉吗? 苏向晚抓过李承泽的手,把他给反背过去,屁股上啪啪就是两巴掌:“小兔崽子,我说了多少回不能偷不能偷,你咋又偷人东西?” 人常说,贼是有瘾的,原来苏向晚还不信,现在倒有点信了,你说李承泽这么个孩子,在家里不缺吃不少穿的,他居然还做贼,可见,这家伙就是个有贼瘾的。 两巴掌啪啪打下去,倒是把一旁的苏富富都给吓坏了:“姐,咋回事,好端端的,你咋打上孩子啦?” 苏向晚甩着裙子说:“这家伙做贼呢,一条五十块的裙子,你看看,咱们逛的时候啥也没发现,就叫他给揣在屁股上,一路从倒爷家里偷出来了。” “我没有偷,我是买的。”李承泽臊的小脸通红,梗着脖子说:“五十块钱,一分不少的,我放在倒爷家的桌子上啦,这不是我偷的。” “哪我问你,你哪来的钱?”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撇了半天的嘴,才说:“邓书记给我的,咋啦,他每月给我十块钱,我都攒了五个月,才攒了五十块,给你买了条裙子,你还打我。我简直是,白疼你了。” “既然是送我的,哪为啥又变成,帮了你干妈,这裙子才能给我了?你不是说送我的吗,现在,裙子我要了,但是,忙我不帮,好了,你自己想办法,帮你干妈去吧。”苏向晚说。 李承泽咬着唇,揉着屁股,不说话,但是两只秀气的眸子里,可怜巴巴的,满是哀求。 确实,邓书记一直在悄悄资助李承泽,这事儿苏向晚知道。 她大概也知道,这小家伙攒了钱,估计就是想给自己送点儿啥,只不过,他在外面混惯了,习惯于跟人做交易,所以,本来是想给她个惊喜的,最后变成,东西给了,还得挨顿毒打。 “要想我帮你干妈一把不算什么难事儿,这地儿管的太严,要调她出去不可能,但让她过好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地儿的革委会主任是谁,你看样子难不难缠?”苏向晚总算又改了口气,问李承泽。 李承泽说:“主任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刘在野刘伯伯,昨天夜里应该睡在革委会,他的吉普车就在革委会放着呢。” 冤家路窄啊。 这么说,苏向晚一次又一次,都凭借自己的能力战胜了困难,临到走的时候,还非得求刘在野一回不可了? 天啦,她都能想象到,自己要真的进革委会去求情,刘在野得得意成什么样子。 求,还是不求,这是个问题。 第82章 羊肉泡馍 海西这地儿,招待人最好的饭菜,就是羊肉了。 大清早的,羊肉粉条加锅灰,再加上天气热,一碗下去,简直能把人补的流鼻血。 本地的革委会主任也姓谢,叫谢天明,正在帮刘在野剥糖蒜。 毕竟糖蒜跟羊肉泡,那属于是绝配。 边剥,看刘在野笑的很迷,他就有点儿怕。 他们这个革委会,不算行政单位,都属于是捞钱的。而任免呢,那属于一把手说了算,整个秦州,管这事儿的就是刘在野,所以,刘在野大驾光临,对于谢天明,简直是蓬荜生辉。 据原来工作中的接触,谢天明知道,刘在野的脾气极为古怪。 别人高兴的时候笑,不高兴的时候拉着脸,但刘在野不一样,他笑的时候,不一定高兴,拉脸的时候,反而说不定心里还挺乐呵。 所以,谢天明这会儿怕,特别的怕。 跟谷南一起滚麦草垛的那个小伙子,叫王红军,就是一油嘴滑舌的小混混。 他昨天晚上就到革委会了,正坐在下首,给刘在野点烟呢:“领导,抽烟。” “睡过了没?”刘在野问。 王红军嘿嘿一笑:“哪能呢,领导,我当时只是为了帮组织查清谷南这个坏分子,才委曲求全,跟她在一起坐了一会儿,她那样的姑娘,我才看不上呢,真的,我的心里啊,除了组织,没有任何东西,更没有男女私情。” “放你妈的狗臭屁,一个男人不想女人,你怕不是个太监吧?”刘在野说着,大头皮鞋一脚,就踹到了王红军的裤子上。 王红军赶忙捂着要害部位,嘿嘿一笑:“真没有。” 刘在野其实没当这是什么大事,他认识谷南,也认识李逸帆。 但跟那帮人不对付,而谷南呢,显然了的,就是找了一没担当的软怂男人,然后给人卖了,仅此而已。 谷南人怎么样他不管,这世道嘛,女人,只要自己不检点,没智慧,就活该欺负,不是吗? “刘在野,刘在野在吗?”外面是谷南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焦急。 刘在野皱起眉头来,给谢天明示意说:“不见不见,赶紧让她走,咱们这属于是欺负女同志。而我呢,向来见不得女同志们哭,赶紧让她走。” 谢天明站了起来,高声说:“走走走,赶紧押下去,下午游街,让这臭娘们知道,自己不检点是个什么下场。” “刘在野,刘主任,我求你了,让我见一面苏向晚,好不好,我看见苏向晚在外头呢,她是我姐,她肯定会救我的,你去帮我问她一下。”苏小南给民兵押着呢,在外面高声喊说。 刘在野本来剔着牙的,突然就把牙签放下了:“什么意思,让他们停下,把谷南给我叫回来。” 谢天明本来都让人把谷南给押走了,一看领导发了话,赶忙又让人把谷南给喊了回来。 “什么叫苏向晚是你姐,谷南,不要跟我耍花招,你仔细跟我说说,咋回事?”刘在野把所有人全都赶出去了,才说。 苏小南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的这种事儿,先是呸的一口,说了句王红军不是个东西,然后才说:“总之,刚才在外面,我看见苏向晚了,她应该是来这儿探亲的,她跟我关系很不错,你去找她,就说我是她妹妹,我现在特别特别的难过,想求得她的原谅,让她帮我一把,她肯定会帮我的,好吗?” 这要别人求他帮忙,刘在野才不干呢。 但是,苏向晚呀,跟宋青山俩到现在为止,还没给他低过头呢。 他眼珠子一转,就问:“她真会帮你?” “帮,她肯定会帮的。”苏小南笃定的说。 其实吧,上辈子,苏小南也经常在同学,邻居,亲戚面前抹黑苏向晚,不过那时候的苏向晚性格好,只要她哭两声,很快就会原谅她。 所以,苏小南笃定苏向晚肯定会帮自己。 毕竟人的性格是天生的,苏向晚天生,就是一个心肠特别柔软的女人。 刘在野一听就乐了:“我才不去找她,既然苏向晚都看见你了,她肯定会来求我的,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心说,要苏向晚真的想救谷南,那可太好了,他得故意不放人,于少让她求他三遍,宋青山再求他三遍,这才管用,否则的话,他照样拉谷南去游街。 横竖,不论怎么做,对他来说,又没啥损失,对吧。 大中午的,苏富富舔着干燥的唇呢。 这地儿只有一家国营饭店,卖的只有羊肉泡馍,羊肉是切成片的,还拿一大块洗的干干净净的纱布盖着,馍就是那种烤的金黄的锅盔。 苏富富到海西这么多年,来县城赶集的时候,很想吃一碗羊肉泡馍,但到现在四年了,就没有吃到过。 “咋,想吃羊肉泡?”苏向晚问。 “怎么会?”苏富富眉毛一挑:“哎呀姐,我不贪嘴,但是我想着,你要真有办法,帮帮谷南呗,也挺可怜一姑娘,就是好吃懒作了点,话说,谁愿意干活啊,谁不想偷懒呀,只不过咱们胆子小,没那个胆量而已。” 苏向晚看看左边,李承泽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呢。 再看右边,苏富富摸着自己的脑袋,也颇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呢。 这俩孩子,现在都希望她能帮苏小南一把,于是,连她请吃羊肉泡这么好的事儿,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诱惑力了。 不过,苏向晚依旧在犹豫,为了个苏小南,那么一个像块叉烧一样的妹妹去求刘在野,值得吗? 这时候,大街上一阵喧嚣,好多人在说:“听说了没,有个女流氓要游街了,这可是大新鲜,咱一会儿好好看看。“ “好啊,这个必须看。“另有人说。 女流氓啊,在这个性压抑的年代,那怕电影,在大家的心目中,也没有女流氓好看不是。 “我要三碗羊肉泡,你们俩不吃,我可一个人全吃掉啊。”拿着羊肉泡的票,苏向晚摇晃着说。 苏富富是愿意低头的一个:“我吃我吃,羊肉泡啊,吃了这一顿,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呢,不吃是小狗。” 李承泽看起来可怂了,小野猪崽子,一副吃里扒外的样子:“要不这样,苏阿姨,你先借我点钱,我去疏通一下关系,至少别让我干妈被人游街嘛。” 苏向晚说:“当初她整天让你做饭,洗衣服,还让你偷东西,你倒好,现在还想着拿钱去救她,李承泽,你原来说自己可坏了,我现在咋觉得,你一点也不坏,还是个又软又怂的小软蛋?” “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知道你们俩不对付,又没求你把她从这儿救出去,只是求你让她别被押着游街,有那么难吗?”李承泽说。 事实上,善良,是一个男孩子特别难得的品质。 转眼的功夫,苏向晚其实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办这件事了,所以,她把筷子递过去,又给李承泽放了很多油辣椒进去:“赶紧吃,吃完了,我帮你想办法。” </div> </div> 第104节 李承泽终于等到苏向晚吐了准信儿,刨着吃羊肉泡的时候,刨的比苏富富还欢。 俩人比赛着吃完了羊肉泡,还在比赛舔碗呢,一个舌头伸的比一个长,一个舔的比一个干净。 这不,等俩人都吃完了,苏向晚把这俩人一带,才到本地革委会去了。 “真的,苏向晚还真来啦?”大中午的,刘在野正在睡觉呢,一听苏向晚来了,乐的差点没跳起来。 不过,他想了想,说:“不见,让苏向晚在外面站着,宋青山下午五点就会下班,我要他们夫妻俩一起吃个瘪,我才高兴。” 于是,在革委会的办公室里,三条凳子一搭,刘在野就又躺下了。 她苏向晚不是皮肤白嘛,就狠狠儿的晒,晒的越黑,刘在野越高兴。 而这时候,苏小南是给关押在一间小平房里呢,平房的窗户早不知踪影了,但是,窗栏上焊着钢筋条子。 苏小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不说吃饭了,一口水都没喝过,趴在窗子上,嘴皮子干裂的厉害,正在舔着嘴皮子呢,一看苏向晚进来,就开始叫了:“姐,姐,我在这儿啊姐。” 甭看李承泽刚求苏向晚的时候可怜巴巴的,这会儿倒是很高冷,缓步走了过去,冷冷看了苏小南半天,见押着她的民兵也没有赶自己的意思,从腰上解了自己的水壶就递了过去:“给,先喝两口水。” 苏小南咣咣灌了几大口的水,呛的差点没喘过气来。 “叫我干啥?”苏向晚也过去了,问苏小南。 苏小南擦着嘴角的水,连咳了半天,才说:“王红军就不是个东西,姐,别的咱就不说了,那个王红军骗了我二百块钱,那可是谷北寄给我的,你得想办法,把钱给我要回来。” “一个只会骗小姑娘钱的男人,你也愿意跟,还跟他滚草垛子吧,你看你头上这草?”苏向晚忍不住伸手进去,揪了根她头发间的麦草杆子出来,说。 苏小南伸手,把自己的脸捂上了:“一开始,他不是这样儿的,他跟我谈了很多东西,我觉得他是个挺有深度的人,我哪知道他会那么翻脸无情。” “百无一用是书生,听说过吗?”苏向晚简直要笑死了:“你自己还写小说呢,就不知道,最是花言巧语的男人,最不可信?” 苏向晚虽说黑,瘦,但好歹还有精神。 苏小南蓬头垢面不说,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脖子上出过汗之后,就是一条条的污垢,给汗水冲刷成了一道道褐色的小河流。 两只手上全是给风吹皴之后,裂掉的口子,昨天晚上大概她挣扎的厉害,手上全是血印子。 一个小姑娘沦落到她这种地步,也是够可怜的。 “你救我出去好不好?我跟你说,将来的首富赵国年也在这儿呢,咱们只要把他带走,就不愁致富,姐,你看,这么机密的事情我都愿意跟你说,你就相信一回,好不好?”苏小南恳求说。 她现在觉得,只要苏向晚能把她带离这个地方,让她当牛做马,她都愿意啊。 苏向晚说:“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只能阻止他们带着你游街,把你送相对不太苦的七队去,但是把你调出海西,小南,我没那个能耐,真的。” 苏小南原本吧,是真的天真,但现在的她比起原来,总算看透了一点时事,确实,这个时代,很多时候,家庭能造就悲剧,但个人的行差踏错,或者说说错一句话,都会给自己召来可笑的命运。 想了半天,她搧了自己一耳光,蹲到角落里去了。 苏向晚也得等啊,等的功夫,塞了苏小南半个自己吃羊肉泡馍时,剩下来的锅盔,然后找了块干净的砖地儿,往地上一坐,李承泽顺顺的往她怀里一靠,俩人就打起盹儿来了。 这一打盹儿,太阳慢慢的往西贴着,俩人倒是在荫凉里,美美儿的睡了一大觉。 下午五点半,宋青山由土建一局的大卡车送到了县城里,找到外头等的苏富富,这才知道,苏向晚在革委会等自己呢。 于是,刘在野所期盼的,苏向晚俩口子一起求他办事儿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你怎么睡在地上?”宋青山进了革委会,见苏向晚和李承泽俩靠在一起,居然就那么坐在地上睡觉,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苏向晚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已经下午五点了吗?” “可不?”苏富富说:“你这一觉睡的,只差打呼噜了。” 在来的路上,苏富富已经跟宋青山讲过苏小南的事儿了,总之就是,跟个男人好,最后给那男人当女流氓给举报了,很搞笑的事情,苏富富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呢。 宋青山在这方面比较严肃:“哪来的小伙子,这种事情,不保护女方也就算,怎么还能举报她?” 苏向晚回头看着苏小南呢。 苏小南咬着唇,也不说话,机械的啃着苏向晚中午给自己的一点干饼子,嚼碎了,太干吞不下去,伸长了脖子,鼓着劲儿的往下吞着呢。 刘在野一个长觉也总算睡起来了,伸了个懒腰,跟谢天明说:“谢主任,让宋青山和苏向晚两口子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怎么求我。” 谢天明点头哈腰的出去了,不一会儿,苏向晚和宋青山两口子,果然就进来了。 不过,让刘在野没想到的是,宋青山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冷冷的,居然给他来了一句:“在野,你还记得你家属是怎么死的吗?” 刘在野擦了一下口水,站起捋着自己总要竖的高高的头发呢:“这关你啥事儿?” “你家属得的是乙肝,这病吧,有传染性,所以,军区忌讳很大。你为了自己的面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要科学用药,控制住病毒的复制就行了,可你非得要治好她,于是从四处搜罗了很多偏方,天天给她灌药,是药三分毒,谁他妈知道,那些江湖郎中给的药是好是坏,你什么都给她吃,最后把个家属好好儿的给吃死了,她就是你害死的。”宋青山摊得发火,声音不高,但是一句句,却足够戳刘在野的心。 家属的死是刘在野的心病,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家属的病情之所以恶化,跟他给的压力,和吃太多的药分不开。 所以,一点就爆,他掏出枪来,顶在宋青山的额头上,青筋爆露,一字一的吼说:“这他妈的关你屁事?” “你要敢故意再为难我家属,我还能说出更难听得来。大夏天,大中午,你有必要让苏向晚在外面坐上半天吗?” 快到苏向晚没有看清是怎么发生的,宋青山一把夺过刘在野手中的枪,就抵到他额头上了。 外面,本地革委会的主任谢天明正在敲门呢,估计也是想知道,里面几个神仙究竟在打什么架。 刘在野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宋青山握着枪,目光比他还冷,俩人箭拨弩张,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这时候要有个人,估计就该纳闷儿了,因为,在场的第三人,苏向晚,正在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茶呢。 “苏向晚,宋青山要犯错误了,你没看到吗?他要敢开枪,立刻就得给开除军职,他要敢打人,回到秦州,我就敢到总军区举报他,你就不管管?”终是刘在野先认了怂,侧着眼睛,对苏向晚说。 茶泡出来了,但是太烫,一时半会儿还喝不得。 苏向晚坐到了刚才刘在野坐的椅子上,慢悠悠的说:“打呗,你们一个把一个打死了我才高兴呢,你要死了,秦州人估计全得欢呼,宋青山要死了,我立马改嫁,留都不带留的,怎么,为什么不打了?” 打架这事儿,得有人搧风点火才能打得起来,要有人鼓动着,它就打不起来了。 所以,刘在野先就泄气了:“宋青山,看看吧,你这家属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还没死,她就想着要改嫁呢。” 宋青山收了枪,脸上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什么来。 终于,三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这时候,苏向晚才说:“刘在野,你是不是一直想让你妹考工农兵大学,但是找不到一个好老师帮她补习?” “是,但那又怎么样,我有是钱,找个老师还不是容易的事儿?”刘在野对此,没什么特别在意的。 苏向晚说:“有时候,有学问的人,不一定能当好老师,而好老师,也不一定要学问特别高。现在呢,稍微有点文化,有点知识的人,全给你们搞到农村去了,但我认识这么一个人,他是个天生的好老师,能帮你妹妹补习文化课,而且,就在清水县帮忙补习,估计还不收钱。” “那你说啊,那个人是谁,我就是三请四请,一月三五百块,也得把他给请过去。” 确实,老师多得是,但能教好学生的好老师不多,苏向晚这句,说到刘在野的心坎上了。 苏向晚顿了顿,才说:“算我求你,对谷南别太苛刻了,让她回七队去劳动,别游街了,行吗?你要能答应,我就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既然刘在野那么想让她求他,那就求一回呗,这有啥。 苏向晚心说,能把赵国年弄回清水县,她就等于是赚了。 第83章 月圆人也圆 “那个人是谁?”刘在野问。 苏向晚说:“他叫赵国年,解放前留过学的,现在就在白杨劳改的七队劳改。为什么我说他是个好老师,因为他能深入浅出的教学。工农兵大学现在考的,除了文化课,就是党 史方面的东西,我弟弟苏富富就是他的学生,你要不信,回去以后,我先让富富考工农兵大学给你看,他要能考上,你再接赵国年回去辅导刘敏莉,怎么样?” 刘在野沉吟了半天,才说:“再看吧,不过,既然你求我了,那谷南那儿,我就啥也不说了,把她调到七队去吧,这于我来说,实在不算太大的事情。” “那谷南呢?” “带走算了!”刘在野特无所谓的挥手。 他目前还没意识到,自己给耍了呢。 从革委会出来的时候,苏小南也给松了绑了,跟在苏向晚的身后呢。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天气总算凉了下来。 苏小南想去拉李承泽的手,一拉,李承泽就甩开他,再拉,李承泽又把她给甩开了。 见苏小南一个劲儿的想拉自己,孩子疾步跑了起来,远远儿的,就把苏小南给甩到了身后。 “真是奇了怪了,我也养了他半年,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了你,他就不认我了。”苏小南说。 苏向晚没跟她多说话,因为苏小南还要到十二队去收拾自己的行李,跟着民兵们又走了。 而苏向晚呢,则和宋青山几个,趁着土建一局的大卡车,就又回了七队。 李承泽回家之后,郑重其事的,把那件淡青色的布拉吉摆到了炕上。 苏向晚能不知道吗,他就是想让她看到,自己买的裙子有多漂亮,但苏向晚故意的,就是一眼都不看。 “我都没跟她多说一句话,你难道还为这个吃醋?”李承泽简直跟个大人似的:“赶紧穿上呗,穿上让我看看,漂不漂亮。” 苏向晚买了大半袋子的面,得和面,发面,还忙着呢。 “我身上脏,现在穿不了这个,不过裙子很漂亮,谢谢你,真的。”她特地停了手,认真的说。 李承泽可是破费了大钱,花了五十块的人啊,坐在炕头上,特得意的说:“这就对了,你对我好,我一直记着呢,将来等我赚了大钱,就全给你和吱吱俩花,真的。” 糖衣炮弹啦。 小家伙就又开始吹嘘他的小牛了:“还有,你不是知道的嘛,我们家有很多好东西,往后你要还对我好,我说不定,把我家的好东西给你一半呢。” “我要是想要,就要全部,一半个有什么意思?”苏向晚白了李承泽一眼:“你以为我们家的饭是免费吃的?这都得记账,而且还算十倍的利息,你看你一天要吃要喝,还要穿衣服吧,这些都是钱吧,说不定你们家财产,还不够付账呢。” 到底小孩子,李承泽啊的一声,就坐直了。 等了半天,见苏向晚不说话,估摸着她是在撒谎,一溜烟儿的,就从炕上溜下去,找小吱吱玩去了。 “妈,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烙饼子?”驴蛋见苏向晚围着锅台在忙碌,问。 苏向晚确实要烙饼子,而且,本地没有猪油卖,她烙不了酥油锅盔,正准备烙羊油锅盔呢。 “咋不去玩呀?”苏向晚说:“那不有个刘在野留下来的足球吗,跟这儿的孩子一起踢足球去呗?” 驴蛋吐了吐舌头:“我脚劲儿太大,刚才把一个孩子给踢的,流鼻血了呢,不敢再踢啦。” 苏向晚见识过驴蛋的脚劲儿,只能说,这家伙的拳脚,却实够重的。 “那就这样,你去麦场上抽麦草,抽来了,我今天给你们做羊肉泡馍吃。”苏向晚说。 “羊肉泡馍,那是个啥东西?”驴蛋问。 苏向晚弹着他的小脸蛋说:“反正,就是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 本地的羊肉便宜,而且,国营饭店的熟羊肉拿钱也可以称,苏向晚赶关市的时候称了两斤熟羊肉,这会儿又炖到了锅里头,等炖开之后,把自己带来的手擀粉煮了进去,再加上两只大萝卜,也就是一碗简单的羊肉汤了。 </div> </div> 第105节 家里本来还有烙好的饼子,苏富富和李承泽两个是吃过羊肉泡馍的,坚决不肯再吃。 苏向晚于是把玩的满头大汗的狗蛋给揪着耳朵揪了回来,再把赵银霜从田里给叫了回来,一人就给他们盛了足足的一碗羊肉泡馍。 宋青山在土建一局伙食吃的好,但是,他也是个爱吃羊肉的,泡着饼子,足足吃了两碗的羊肉泡馍。 这一回没有刘在野从中阻挠,可喜可贺的是,土建一局的人帮宋青山买好了票,明天一早,就可以返程回家了。 大晚上的,依旧天热,热的睡不着觉,所有人都在大麦场上坐着呢。 苏向晚出门之前,特地换上了李承泽买来的,淡青色的布拉吉。 这种布拉吉,估计得称之为是修女款,因为,它是长袖,还是高领,下面的裙摆几乎快要拖地了,穿上,简直就跟个修女似的。 吱吱也不知道被人抱到哪儿去了,麦场上,赵银霜正在跟几个农工妇女们聊着天呢,大家一起议论的,还是昨天前天苏向晚杀的那只西瓜,大家一起说西瓜有多甜,有多香,谁吃了几口,谁又把瓜皮都啃完了。 在这种极端缺乏物质的时候,人们总是习惯于去像老牛一样反诌,回味自己曾经吃过的美食,那种回味的过程,对大家来说,就是一种享受。 苏向晚静静的听着,看吃了一肚子羊肉的孩子们在麦场上嬉笑,玩闹,莫名觉得,跟上辈子总是坐在电脑前工作的日子相比,这样的生活,充斥着泥土气息,虽然苦,但也别有意义。 “向晚啊,妈得跟你说个事儿。”赵银霜犹豫了半天,突然说。 …… “要不,你和富富,你们一起回吧,我想继续留在这儿。”赵银霜颇有点儿激动,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在颤:“半半辈子吧,我一直为了你们而活,而现在呢,你看你们都长大了,说个不害臊的话,妈在这儿,有个放不下的人,妈想留下陪他,你看成吗?” “是赵国年,赵伯伯吗?“ “你咋知道的?”赵银霜有点惊吓到了,但又有点儿害羞,还想笑:“我这么老的人,说这种事情,你们怕不是要笑话?” 苏向晚笑着说:“赵国年吧,也很快就要调回咱们清水县了,不过,你要想留在这儿,我不拦着你,真的。” “为啥,也是你办的?”赵银霜说:“晚晚,好闺女,跟妈说说呗。” 苏向晚于是,把刘在野想给妹妹刘敏莉找个好老师的事儿,在致的跟赵银霜讲了讲,也算是,安稳了一下赵银霜的心。 海西是个流行唱花儿的地方,月亮越来越高,几个本地的妇女们优扬婉转的,就唱起花儿来了。 赵银霜把苏向晚的脑袋硬掰了过来,让她靠着自己,长长叹了口气,才说:“你看天上那月亮圆的哟,咱们全家人,总算,也团圆啦。” 今天是农历的七月十五,要说过节,得是个中元节呢。 苏向晚一直没见宋青山,也没见吱吱,连李承泽都没见,听本地女唱了半夜的花儿,自己喜欢那个调子,也跟着哼两句,才站了起来,四处的找着宋青山和李承泽几个呢。 “吱吱,吱吱?”她满麦场,满街道的转着,逢人就问,看自家闺女跑哪去了。 结果找来找去,却在七队最后面的牲口棚外,把李承泽和吱吱,还有宋青山三个给找着了。 但是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因为李承泽两手叉在兜里,嘴皮子都咬白了,垂头丧气的站着呢。 吱吱不知道在吃啥东西,小嘴巴吃的跟只小苍鼠似的,站在那儿,还在训李承泽。 而宋青山呢,一言不发,就只是盯着李承泽看。 “爸爸说的对,你就是个小偷,为什么要偷人家的巧克力,啊?”吱吱说着,舔一下嘴巴,糊在嘴角上的,全是巧克力。 “宋南溪你给我闭嘴。”宋青山厉声制止了闺女,才问李承泽:“巧克力是你从哪偷的,告诉我,我不打你,但我得把钱给人家。” 李承泽还是不说话,索性一转身,两条胳膊往牲口棚子上一撑:“你甭问了,想打就打吧,反正,巧克力是我买的,你知道就行了。” 吱吱还在说呢:“该打,小偷就该打,爸爸,快打他吧。” 宋青山示意吱吱退远一点,特地往掌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手抡起来,正准备要打呢,苏向晚赶忙出来了:“驴他爸,甭冤枉承泽了,巧克力是我买的,他没偷。” 其实吧,巧克力还真是苏向晚买的。 她毕竟原来是属于富裕家庭的孩子,对于巧克力啊,糖果啊这些东西,有购买欲,但并没有那种贪吃,爱吃的心理,买来之后,本来是准备分给驴蛋和狗蛋几个吃的,但是一忙,就给忘记了。 偏心的李承泽可没忘了巧克力,瞒着俩弟弟,专门把吱吱哄到牲口棚后面,给她一个人喂着吃呢。 可恨吱吱向来是个喂不熟的,嘴巴憋的比仓鼠还圆,伸着手,还在帮宋青山教训李承泽呢。 李承泽总算洗脱了冤屈,把吱吱一把抱起来,假装要狠狠扔在地上。 小丫头还在努力的,往自己嘴里填巧克力呢,全然没有注意到,哥哥已经给她气的咬牙切齿了呢。 于是,小丫头骑在李承泽的脖子上边吃巧克力,边哇哇大叫。 李承泽简直快要气疯了,找了个苏向晚看不见的角落,给这小丫头片子的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放了两巴掌,把她打哭了以后,这事儿才算完了。 俩夫妻往回走的时候,宋青山突然回头,似乎是要捣苏向晚一拳头,倒把她给吓了一跳,一巴掌就挥过去了:“宋青山,你没毛病吧,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你死了我立马改嫁,你就要揍我不成?” “巧克力,不是你自己买的吗,我都没吃过这玩艺儿,你自己尝尝,什么味道。”宋青山的拳头一展开,里面一枚锡泊芝包着的巧克力,估计捏的久了,全融化了,往外漏着呢。 苏向晚接了过来,仔细剥开,尝了尝,怎么说呢,苏联产的巧克力全然没有后世市面上买的巧克力那么浓滑,一股苦味儿。 “好吃吗?”宋青山吞了口口水,问。 苏向晚是伸着舌头,一滴不剩的把它舔完的,舔完之后,才发现,这种浓浓的黑巧克力,回味居然还不错。 “巧克力本身不好吃,但是,毕竟是你送的嘛,它就好吃了,特别好吃,真的。”苏向晚转身往后退着,故意说。 宋青山站停了,四周看了一圈儿,突然就叹了口气:“苏向晚,你知道吧,有时候我真想拉你干个啥,但现在不行,这地儿不合适,配不上你,真的。” 宋团多朴素的人啊,那听过像苏向晚这种人说的情话,撩的快跟他炸的那座山体一样爆了,但牲口棚,一张间宽只有一米的小炕,想干个啥,那无异于登天呀。 “那你跑的啥?”苏向晚看他袖起两手跑了,追着问。 宋青山远远的挥了挥手:“找个地方凉快凉快去,你快回家,睡去吧。” 苏向晚还以为,今天自己要见的人,就全见完了呢。 没想到,走在巷子里,居然就看见苏小南袖着两只手,完全是个本地妇女的样子,站在那儿。 好容易,她从十二队,又调回七队了,看样子,行李是已经放下了。 这不,俩人一起往前走着呢。 “那几个孩子又不是你生的,咋那么喜欢你?”苏小南最不解的,就是这一点。 “我又没让他们给我洗过衣服,做过饭,天天喂得饱,也不打他们,教唆他们去偷东西,孩子嘛,只要你给口饭吃就成的,怎么会不喜欢我?”苏向晚反问。 苏小南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看见刘在野了,真是没想到,会是他把我给放了。” 一群她们姐妹都熟悉的人,置身其中,一种特别奇妙的缘份。 “不过,你也别得意,刘在野好歹是军人出身,还有点文化,还记得将来要到清水县的那帮混混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我劝你啊,还是多保重。” 苏小南抱着手,突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那吐唾沫的样子,也跟本地妇女一模一样。 所谓的,一群混混,就是她自己写的一帮专门用来欺负原身的大渣男了。 但何其可笑的是,苏小南自己也遇到了像王红军那样的渣男,偏偏她自己也无可奈何呢。 苏向晚笑了笑,终究没有多说话,转身走了。 原本她是挺恨苏小南的,但现在,她决定对苏小南仁慈一点。 当然,苏小南的心理上永远都不会平衡的,不过,她不反省自己,就永远都没有可能,从这儿走出去。 因为她必须得靠着自己的双脚,才能从这儿走出去,要不然,谁也帮不了她。 只可惜,她自己是悟不到这一点的。 第二天一早,烙了一大堆的干粮,全家老小挤上比鱼罐头还挤班车,先到海西县城,再转火车,这就回家啦。 第84章 翻脸 整整三天的旅途,回到清水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三的傍晚了。 当吉普车开进清水县城的那一刻,几个孩子全都跳了起来。 吉普车里放着《我的祖国》。 车行驶在黄河畔,宋青山先就忍住哼了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李承泽也跟着哼了起来:咱们的吱吱好像花一样,爸爸的胸怀多宽广。 一把搂过去,吱吱路上给他打的太多了,正生气着呢,气的吡牙裂嘴,伸着小嘴巴,把李承泽咬了一口,才善罢甘休。 夕阳正美,此时正值丰收高梁和糜子,还有苞谷的季节。 赵银霜看着黄河两岸的夕阳,忍不住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富富,这是咱的家啊,真是没想到,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苏向晚记得,在原书中,宋青山虽然跟原身离了婚,但是,他曾经在听说赵银霜死后,专门赴海西,把她的骨灰背回了清水县,葬在了黄河边。 对于原身来说,宋青山或者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在做人方面,他的道义感,还是足够的。 不得不说,要不去一趟海西,几个孩子对于自己的家乡,这个高山下面,一片平坦沃野的县城还没有那么多的亲切和感触,出了一趟美,才知道自己的家乡有多美。 回到家,当然得全家老小一起吃个饭。 宋青山今天可算是头一回行使自己的特权,居然把勤务兵小吴叫了来,给苏向晚帮忙,让帮她做饭。 还有苏向红呢,现在清水县唯一一个开着私人诊所的小医生,忙前忙后的,帮着苏向晚干活儿,做饭。 苏向晚总共三姊妹,老大是苏向晚,老二是生在七月七的,叫苏巧,老三才是苏向红,然后,再是弟弟苏富富。 原本吧,苏巧在划分成份的时候,就跟整个娘家断绝关系了。 而她自己呢,在清水县副食厂上班,丈夫又是在肉联上班的,现在的副食厂和肉联厂,那属于是大家削尖了脑袋也钻不进去的呀。 原来原身走投无路的时候,去求过苏巧来着,但是苏巧藏的好着呢,不见向红,也不见向晚,只说自己有病,门都不出。 从去年开始,苏向晚在妇联上了以后,苏向红当上了医生,眼见得两家子都富起来了,苏巧就想跟姐姐和妹妹重归于好,不过,那不几年没关系过嘛,总归不好意思。 直到今天,赵银霜回来了,苏巧专门带着自家的俩孩子,就跑到苏向晚家来了。 妇联最近福利好,发的福利票多,而苏向红家那个王大娘又是个善于养鸡养鸭的,所以,苏向晚宰了一只鸡,一只大鸭子,这边宽油炸着鸡,那边砂锅炖着老鸭,还有王大娘做的魔芋呢,往老鸭汤里一放,咕嘟咕嘟的响着呢。 “大福,小福,赶紧叫大姨。”苏巧把自家俩孩子直接就推到了苏向晚面前。 也是俩臭小子,因为父母工作好,吃的肥头大耳朵的。 “大姨好。”大福说着,就把手伸出来了。 苏向晚故意装个不懂:“巧巧,这孩子啥意思,饿了吗还是穷的过不下去了,咋跟个要饭的似的?” 苏巧嘿嘿一笑:“姐,你都是干部了,原来见面,你总要给孩子们见面礼的,这会,你总不会,不给孩子们钱吧。” 对,原来原身有钱的时候,手脚大方着呢。 而最沾便宜的,就是苏巧家的大福和小福俩个,每次见面,总得拿个五毛一块的。 </div> </div> 第106节 但是,现在的苏向晚,又怎么可能再给像苏巧这样的人给钱呢。 她索性把狗蛋和驴蛋都喊了进来:“东海,西岭,你二姨你们还记得不,小时候啊,常到咱们家去打秋风的,走的时候怎么着都得带点儿钱,她还从来没给你们俩给过见面礼呢,伸手,问她要点儿见面礼。” 驴蛋和狗蛋相视一笑,俩孩子都不好意思伸手,李承泽从后面窜了进来,把个厨房挤的满满当当的:“二姨,给钱。” 这一声响亮的,叫的苏巧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哪来的野崽子,问我叫二姨,你谁呀你?”苏巧声音又尖又利。 苏向晚淡淡的说:“青山的干儿子,我拿他当亲儿子养的,至少,他整天给我扫院子,打水做饭呢,怎么,叫你声二姨,委屈你了?” “行了吧大姐,人们常说人越富越小器,我还不相信呢,见了你,我才算是相信这句话了。”苏巧赶忙叉开话题,再也不提给钱的事儿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大桌子的人,全是赵银霜的儿女们,她肯定看哪个都好,一会儿给苏向晚夹菜,一会儿又给苏巧夹菜,看着脸蛋圆圆的苏向红,长的那么漂亮,心里甭提多满足了。 本来家里就一张石桌子,小孩子上不了桌,单独在厨房里开了一桌子饭菜吃着呢。 等吃完了饭,苏巧就进卧室了,这儿翻翻,那儿拣一拣,一会儿说苏向晚的裙子漂亮,一会儿,又说她的衬衣好看。 苏向晚早就看出来了,她是想要她的衣服。 这个二妹吧,苏向晚就没想过要交往,所以,她索性说:“二妹你就甭看了,我这衣服啊,瘦,你太肥,穿不上。” 苏巧在三姊妹里头个头最矮,伙食又好,那是真胖,虎背熊腰的。 一把把苏向晚白的确凉的衬衣推开,她说:“不就一件衬衣嘛,搞的好像我没有似的,行了,我叫上孩子们,我们走了啊。” 赵银霜和苏富富俩,是跟着苏向红走的。 苏向红有早就给他们租好的房子呢,现在诊所有缺人手,去了就可以打杂,暂时可以解决生计问题,这些苏向晚都不需要太操心。 而宋青山呢,带着勤务兵小吴,专门在厨房里洗碗。 等苏向晚把亲戚全送走,简直觉得自己快要瘫痪的时候,就见宋青山围着她的围裙走进来了。 “男人戴围裙,真是帅气又性感,真的,你看起来可真帅。”苏向晚赶忙就把高帽子给送过去了。 今天要没他洗碗,苏向晚就得累瘫过去。 “苏向晚,咱们有一说一,你们家的亲戚,我就招待这一回,往后可绝不再招待了,太麻烦了。”把围裙解了,挂到门后面,宋青山往炕上一躺,直接就躺成个大字儿了。 本来,他以为,苏向晚至少要护两句短,为娘家人辩解一句呢。 没想到苏向晚翻了个身,却说:“远香近臭,确实,他们过的好一点,我心里挺乐意,但是,天天往家里绕我也受不了,往后没事,还是叫他们少来的好。” “你们乐意,我不乐意啊。”外面一声嚎,嘶心裂肺的。 李承泽光着膀子就进来了,抽抽噎噎,形容了半天,一个人说不清楚,还是驴蛋跑了进来,才把事儿给讲清楚。 却原来,李承泽不是有一件小西装嘛,碎布儿拼的。 他特珍惜那件小西装,一直以来为了怕皱,都舍不得装柜子里,就在墙上挂着呢。 为了怕落着土,李承泽还专门的,给上面罩了一匹塑料,结果,今天送走客人之后,李承泽就发现,自己的小西装不见了。 “肯定是二姨拿走的,只有二姨进过我们的屋子。”驴蛋信誓耽耽的说。 李承泽也不哭,咬着唇呢,就想知道,苏向晚要怎么办这事儿。 要她说就这么算了,李承泽准备自己跑到苏巧家去,把自己的小西装给抢回来。 “你们先去睡,西装啊,明天琢磨着,给你们一人做一件。”苏向晚说。 “那是不是二姨拿走的哪一件,咱就不要啦?”李承泽盯着的,还是自己的那一件:“我还想等我长大一点,送给宋东海穿呢,凭啥给二姨家的孩子啊。” “要,怎么不要。”苏向晚说:“等明天,她会专门给咱送回来的。” 几个孩子看着苏向晚呢,看了半天,觉得她不像说笑的,才一溜烟儿的窜回房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上班的上班,在家的在家。 苏向晚特地跑到隔壁,跟何妈讲了一下苏小南的情况。 总之,她也不胡说,把苏小南给渣男骗的那一着子隐掉了,就说她又惹了事情,但是,处理好了,于是,又回到相对稳定的七队了。 到了妇联,苏向晚早晨在妇联办公,下午就到副食品厂去了。 她也没找别人,只到门卫上,对门卫说:“同志,你去里面叫一下苏巧。” 不一会儿,苏巧就出来了。 “拿来。”苏向晚直接说。 苏巧戴着大白帽子,护袖,袖着两只手呢:“咋了呀姐,你一个妇联主任,在这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咋总伸着手,这是想问我要啥呀。” “你从我们家拿了啥东西,你自己该是知道的吧?” “我拿啥了呀我,大姐,你好端端的儿,总不能诬赖我做贼吧?” 苏向晚瞪了一下眼,说:“承泽那孩子吧,有皮肤病,他的衣服一般人穿不了的,你要真不承认,那转眼扔掉算了,给孩子穿就是害孩子,明白吧?“ 苏巧顿时就把自己的身子给抱住了,站了半天,才说:“行了行了,可真是晦气,是大福眼馋得慌才拿的,还没上身儿呢,谁知道你家孩子有皮肤病啊。“ 转身要走,她又折回来了:“今天晚上吧,我就让大福给你送回去。“ 所以,等晚上苏向晚回家的时候,苏巧家的大福,就已经把李承泽的小西装揉成一团,装在个小塑料袋里,给送回来了。 对于李承泽来说,哪怕真的苏向晚再给他做一件崭新的西装,也不及这一件好啊。毕竟他刚到小宋庄的时候,整天担心受怕,提心吊胆,就是这件小西装,给了他自信和尊严。 “你咋要回来的呀?”李承泽把吱吱架在脖子上呢,一脸好奇的问。 苏向晚说:“你猜?” 李承泽估计,这个世界上,没人能猜到苏向晚是怎么做的,反正,他猜不着的。 李承泽往后退着呢,又说:“那个二姨,会不会跟小姨一样,经常来咱们家?” “会。”苏向晚说:“不过,你放心,她从我这儿是沾不到一丝便宜的。” 一件衣服的便宜,都休想占到。 转眼,就到孩子们开学的时候了。 这一开学,驴蛋和狗蛋俩就上二年级了。 苏向晚的幼儿园地址已经选好了,只等着有了钱,马上就可以开建。 日子过的顺溜,当然也就过的快。 这不,转眼又是一年年底,小吱吱满打满的,都有四岁了。 这天,苏向晚下了班,刚走到家门口,突然有人一声立正,倒是把她给吓一大跳。 一个看起来皮肤黝黑,瘦瘦的年青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背心儿,一双帆布鞋,背后背着一个叠的跟豆腐块似的军绿色的包裹,一只举得高高的,一直没有放下来。 这人皮肤太黑,又太瘦,不止苏向晚,李承泽看了半天,也不认识。 直到这人出口说话,才真叫把苏向晚给吓了一大跳。 “大嫂,我是老三呀,我回来啦。” 宋老三? 苏向晚掐指一算,犹豫着说:“你不是给判了三年吗,咋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啦?” 摸了一把自己的小板寸,宋老三嘿嘿一笑:“因为我表现优异,减刑啦,减了半年。” 回到家,她在厨房里做饭呢,狗蛋和驴蛋俩眼正在奋笔疾书着写作业。 宋老三一直在门口立正,站军姿呢,一动不动的。 吱吱是隔壁和这边俩边儿跑的,最近又窜熟了县委邓书记家,跟邓二花俩人学着踢键子,把六岁的小邓二花夸了半天,一会儿夸她长的漂亮,一会儿又夸她好看,一会儿又夸她学习好,夸了半天,夸的邓二花心花怒放,就把只小键子,送给吱吱了。 吱吱拿着一只小键子蹬蹬蹬的跑进门来,见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孩子小,只看到腿,还叫了一声爸爸。 等宋老三一低头,虽然说宋老三走的时候吱吱还小,记忆都是模糊的。 但是,毕竟宋老三曾经狰狞的,吼叫的,为了贪一点小便宜而大吵大闹的样子,全在孩子的脑海里呢。 只听她哇的一声,李承泽已经从卧室里冲出来了。 苏向晚做好了饭,端到桌子上,见宋老三还在门口站呢,就说:“过来吃啊,为啥不过来吃饭” 宋老三早就闻着香味儿了。 臊子面呀,大冬天的晚上吃一碗,甭提多舒服了。 他坐下来,依旧是一副军姿:“我大哥不回来吃饭?” “他们单位最近忙,在加班。”苏向晚说。 宋老三麻溜儿的刨完了一碗饭,把碗往厨房一端,自发的,居然就开始洗碗了。 驴蛋和狗蛋俩对于这个突然之间形象大变的三叔,一时还适应不过来,但毕竟三叔是长辈,而且是坐牢出来的,莫名的,身上带着股子杀气。 俩人对视了一眼,把小凳子往厨房门口一挪,边写作业,就开始边监视他了。 苏向晚最近在忙着教吱吱识字儿了。 这丫头四岁了,也到了识字的年龄。 她就跟书里写的一样,没啥大智慧,但是,淳朴,善良,还有点儿小凶小霸道,一个姑娘家,再多识点字,苏向晚觉得,就差不多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阿姨,那个宋老三,我觉得他不对劲儿。”李承泽悄悄溜了进来,说。 苏向晚倒没觉得宋老三有啥不对劲的。 怎么说呢,这两年他在清水县坐牢,在牢里的一举一动,宋青山知道,苏向晚当然也经常听宋青山说起。 一开始宋老三还不肯不吃饭,不肯劳动,也不肯军训,听说妻子方苞玉跑了之后,还曾经从监狱里往外跑过呢。 方苞玉在城里早就给自己重新找了个对象,年前吧,把宋福也悄悄儿的,给带走了。 对了,她给自己找的对象还挺不错,是清水县副食厂厂长的弟弟,听说家里条件,不比苏巧家差。 宋老太哭天抢地了一阵子,但无赖于青山和庭秀都不肯帮她,也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 牢里的宋老三可是最疼儿子的一个,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据宋庭秀说,就只说了四个字:认贼作父。 毕竟监狱不是老宋家开的,监狱长也不是宋老太,没人惯着他,大概磨一年多吧,宋老三突然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了。 他毕竟眼色好,原来总能拍马屁拍的宋老太心花怒放的,要真说会来事,会表现,谁能比得过他呀。 所以,这家伙从今年开始,因为劳动好,表现好,得了几个减刑,这不,牢才坐了两年半,就给放出来了。 宋青山下了班回到家,跟苏向晚似的,最先听到的,也是啪的一声敬立:“首长好。” </div> </div> 第107节 他转身,看着宋老三呢。 当然,几个孩子也同时在窗户里,看着爸爸呢。 他们总是一身军装,下班路上风尘朴朴,一股火药味儿的爸爸。 只见爸爸摘了军帽一手端着,然后立正,也缓缓的,给三叔敬了个礼。 驴蛋不由得说:“咱爸就是帅,敬礼的姿势都帅,真的。” 宋团拿着帽子,在门口站了片刻,撩起帘子进门了,还用说吗,苏向晚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宋老三这回啊,估计是来求她办事儿的。 第85章 兄弟反目 宋老三除了哭就是哭,一句话也不说。 终于,苏向晚忍不住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赶紧走,我还没起了,你嚎的啥丧。” “我就是觉得,原来是真糊涂,对不起大嫂。”说着,宋老三又哭开了。 “那你就哭去吧,多哭会儿,我先睡了。”苏向晚索性说。 摆明了的,老三有事求她,但是想让她张嘴,主动问。 那怎么可能,苏向晚才不管了。 人给人帮忙,一口答应下来的,别人不知道感恩,要不然,为啥诸葛亮要刘备三顾茅庐? 宋老三终究没敢张嘴,背着他的豆腐块似的小包,一步一回头的,还是走了。 苏向晚最近忙着四处找钱,准备建幼儿园呢。 而钱呢,她已经看准备让谁来出了,不过,准备让出钱的那个人,目前不在清水县,她就只能继续等着。 眼看就该是放寒假的时候,驴蛋的数学成绩愈发的烂了,二年级的上学期,乘法口诀表是必须要熟背的,可他到现在,都没把那份乘法口诀表给背下来。 现在不像将来,孩子金贵,非但考试成绩不能叫他们知道,九年义务教育,就没有留级一说。 现在的孩子,真要学习差一点,那得留级。 所以,驴蛋走路都在背乘法口诀。 在一小门口分了别,苏向晚就到清水县革委会去了,她是去打听,革委会的主任刘在野,什么时候能回清水县的。 自打从海西回来,刘在野就没有回过清水县,一直呆在秦州市里,督促着妹妹刘敏莉考工农兵大学呢。 现在清水县革委会的工作,则由他的马仔,刘明负责着。 “嫂子,你咋回事嘛,天天来打听清况,这是惦记上咱们刘主任啦?”刘明叭叭的抽着烟呢,笑着说。 “惦记上了,他要来了,一定招呼我一声啊。”苏向晚故意开玩笑说。 到妇联去上班,还没进门呢,苏向晚就听见主任刘塘在跟几个下属开玩笑:“我就说苏向晚没啥情况,建三个幼儿园,那至少得三万块钱呢,三万块呀,这钱大风能刮来,真是笑话。” “咱们苏副主任最近不正四处找着呢,说不定明天钱真的就来了呢?”干事员小芳说。 刘塘切的一声:“咱们李县长还说,要苏向晚真能找来三万块,就提她当正主任呢,我也等着呢,看她啥时候把钱找来,顶了我的缺儿。” 苏向晚在外面清了清嗓子,刘塘立刻缩进自己的办公桌里,装死去了。 小芳赶忙打开窗户,要让外面的冷空气进来。 苏副主任的家属不抽烟,所以她自己也闻不惯烟味儿,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只要苏副主任一进办公室,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把烟味儿给放出去。 “说啊,接着说啊,怎么不说话了都?”苏向晚问。 小芳赶忙把沏好的茶端过来了:“咱们都说着玩呢,苏主任,今天啥安排?” 临近年关了,各单位其实都在搞总结,搞年终福利,总的来说,就是人心涣散,最难统领的时候。 “苏主任带着大家,整天就是要了老命的忙,我想,也该给大家搞点福利了吧?”刘塘现在没威信,唯一的威信,就来自于,他能给大家搞来点福利。 所以,最近一张嘴,他谈的都是福利,转身四顾一圈,几个干事全在悄悄给他鼓掌呢。 “肉联厂蹄子和下水吗?那东西有啥吃头?”苏向晚笑着说:“小芳,带俩人去趟小宋庄,就说我苏向晚说的,咱们妇联要两整头猪,不要家猪,要野猪和家猪配了崽子的那种,直接村里买猪是不需要票的,花咱们小金库里的钱,买两头回来,大家分。” 顿时,八个干事一起站起来了。 比起几个小猪蹄和一副下水,小宋庄产的野猪肉,据说只专供县委的,他们能吃到,谁不高兴啊。 “看看,还是咱们苏副主任亮豁,刘主任,你那猪蹄和下水,留着自己吃吧。”几个干事起讧说。 刘塘从肉联厂买猪蹄,肯定是要捞点好处的,这下捞不着好处,气的,拿起烟盒,跑外面抽烟去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苏向晚戴上手套,围好围巾,笑吟吟的跟大家说着再见,转身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要真说办公室斗争,她可是搞过行政的,刘塘跟她比,还嫩着呢。 县一小,二年级的教室里。 都临近放假了,二年级突然转来两个新生。 驴蛋忙着背他的乘法口诀,才不管插班进来的是人还是鬼,狗蛋却总是在臊他:“哥,快看,咱家宋福来上学了。” “关我屁事。”驴蛋翻开书看一眼,又开始背了:“七七二十九,八八三十四。” “哥哥,你再看一眼嘛,他跟个小女孩一起来的,这小女孩子我咋看着眼熟啊?” 驴蛋背了半天,猛然合上数学书,抬头一看,哟的一声:“宋福,你咋变的这么瘦了?” 宋福和一个大概八岁的小女生是一起进教室的,老师介绍完就走了。 而这俩孩子呢,恰好就坐在驴蛋和狗蛋的前一排。 这个小女孩据说叫陈小丽,长的珠圆玉润的,坐在那儿,头抬的挺高,四处张望着,一年多没见的宋福则不然,原来胖的跟个小气球似的小家伙,现在变瘦了,瘦的跟只猴儿似的。 驴蛋看那小姑娘,总觉得眼熟,男孩子嘛,皮,遂扯了扯她的辫子,等回过头来,想多看一眼。 “你没发现吗哥哥,陈小丽长的像阿舍呐。”狗蛋说。 驴蛋想了半天:“就是那个饿死的阿舍?” “可不?”狗蛋点头。 驴蛋也觉得有点儿像,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背乘法口诀背烦了,脚底下比划着,就在演练老牲头教他的拳脚功夫呢。 宋福跟狗蛋俩倒是攀谈的很欢,毕竟俩兄弟嘛,宋福跟他爸一样,嘴巴可会说了,说起旁边的这个小丫头,狗蛋才知道,这个陈小丽他现在的继父家里的闺女,跟他一样大。 她爸她妈都离婚了,这孩子吧,原来她妈带着呢,但现在她妈要改嫁,就把她又送回陈家了。 “听说你继父是食品厂的,家里吃的不少吧?”狗蛋说。 宋福抹了把脸:“甭提了,我现在整天吃不饱,愁啊,狗蛋,你有干粮没,给我吃两口。” 冬天,孩子们中午是不回家的,就在学校里吃点干粮,所以,狗蛋确实有干粮呢,而且,还是现在所有孩子们最眼馋的油圈圈。 他把油圈圈掰了半个,刚递给宋福,陈小丽转过身来了:“啊呸,早晨才吃了三个馒头,把我的一个都抢走了,这会儿又要别人的东西吃,宋福,你就是个饿死鬼投胎的,你还是个穷命鬼。” 狗蛋的半个油圈圈,直接抢回去了:“宋福,你到现在还抢人东西吃?” “我没有。”宋福指着陈小丽说:“这就是个撒谎精,你们可不能信她,自从她回来之后,我天天挨打,真的。” 陈小丽直接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了,她圆润的小胳膊上,一道道的,全是红红的抓痕:“你们瞧见了没,我这呀,可全是他打的。” 本来,因为陈小丽长的像阿舍,狗蛋对她就怀着一种别样的喜欢,一看身上这样子,那还了得,他一拳就捣出去了:“宋福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打小姑娘。” 驴蛋本来是在玩自己的脚上功夫的,抬头见狗蛋在打宋福,一把就把狗蛋给压桌子上了:“宋西岭,人不能打兄弟吧,你这是咋了呀这是?” 陈小丽趁着机会,也在往瘦瘦的宋福身上放拳头呢。 一时间,几个孩子全打做了一团。 今天晚上,因为宋青山下班早,特地先接上苏向晚,才去接几个孩子。 在校门口没接到孩子,苏向晚还以为驴蛋估计给老师留校写作业了,狗蛋在陪着他呢,没想到一进校门,就见俩兄弟带宋福三个,全在操场里站着呢。 眼看进腊月了啊,冻的滴水成冰的时候,几个孩子又没有羽绒服穿,就一点薄薄的棉花,还是苏向晚从被子里抽出来的,压根儿就不顶冷。 再看俩兄弟的脸上,一个眼睛是青的,一个耳朵是红的。 驴蛋更夸张,就连棉衣都破了,棉花顺着缝子往外窜着呢。 听老师说起,苏向晚才知道,宋福和他的继姐陈小丽吵架,俩兄弟一个帮宋福,一个帮陈小丽,于是打了一架。 宋青山先拍了驴蛋一巴掌,然后,再拍了狗蛋一巴掌,才说:“长本事了你们俩,都会打兄弟了,啊?” 驴蛋本来就因为学习差,比不上狗蛋,天天给老师批评,心里肯定隐隐的,嫉妒狗蛋。 而狗蛋呢,也觉得驴蛋太笨了一点,连个乘法口诀都背不人,就颇有点儿瞧不上哥哥的意思。 俩孩子一左一右,一个恨恨的瞪着一个呢。 “人前不教子,宋团,有什么回家再说吧。”苏向晚见宋青山还在生气,赶忙说。 不过,就在他们刚出校门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远远儿的,塞了狗蛋一个烤红薯,然后,转身跑了。 狗蛋是牵着苏向晚的手的,指着那个小姑娘说:“妈,她叫陈小丽,跟宋福俩现在是亲姐弟,你看她是不是长的特别像小阿舍” 不过一眼的功夫,苏向刚才还在纳闷儿呢,她确实觉得,刚才那个小姑娘看着眼熟,但是,没有跟小阿舍联系起来,狗蛋一说,她不由的,就多看了两眼。 这小姑娘跟宋福俩都跟着方苞玉呢,估计是要一起回家。 方苞玉才嫁到城里,嫁的还不错,当然得巴结着现在的丈夫一点。 所以,一手拽着一个孩子,她不停的在骂宋福,骂到生气处,直接一脚就踹在宋福身上了。 “你个宋福,没出息的东西,小丽现在是你姐姐,你要再敢打她,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方苞玉又踹了宋福一脚。 宋福踉踉跄跄往前走着,还在回头看狗蛋和驴蛋,没注意,一脚给方苞玉踩到了地上。 这下宋青山忍不住了啊,快步过去,把宋福扶了起来,替他拍打干净了衣服,堵住方苞玉说:“孩子是我老宋家的,你要不养,还给老三就是了,方苞玉,你好端端的打孩子干啥?” 方苞玉啊呸的一声:“还给你们老宋家,他不就是个庄稼汉,现在在城里,他好歹能在城里上学,老三算个什么东西,他配有宋福这么个儿子吗?” “不配,但你也不配当我妈。”宋福是个嘴欠的,一句出去,惹得方苞玉就又要搧他两耳光。 宋青山到底是大哥,一字一顿:“你再敢打一巴掌,这孩子我立马带走。” 方苞玉这才住了手,拽过宋福,依旧是骂骂咧咧的,走了。 回到家,俩小崽子刚进门,苏向晚才进了厨房,就发现他俩在卧室又打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宋青山忍无可忍,进去问。 </div> </div> 第108节 驴蛋指着狗蛋说:“我刚才在背乘法口诀的时候,他笑了,他是在笑话我。” 狗蛋给捣了一拳头,揩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才没有笑你,更何况,数学才考了58分,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要说打架,狗蛋哪能打得过驴蛋呀,宋青山还没能拉得住呢,驴蛋一拳头捣过去,狗蛋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已经趴在炕上了。 这还了得,宋青山把驴蛋提起来,屁股上啪啪就是两大巴掌。 驴蛋又羞又臊,还又愧疚,也是给打急眼儿了,转身冲出屋门,正好迎上李承泽,就把李承泽给撞倒在了地上。 李承泽早在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就把作业全做完了,早早回来,把吱吱往脖子上一架,俩人跑出去不知道到哪儿玩了一圈,才回来,给驴蛋撞懵了,总算爬起来,再看驴蛋,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曾经多美好的家庭啊,兄友弟恭,几兄弟你谦我让的,突然之间,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宋团在院子里叉腰站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进了厨房,见苏向晚还在摘菜呢,遂问:“驴他妈,你说这咋办,这几个孩子究竟是咋啦?” 苏向晚停了手,看着如丧考妣的宋青山,总归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笑:“你这俩儿子,命中注定是要反目成仇的,而让他们反目成仇的因素呢,除了学习上俩人不对等,命运上不对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小姑娘,而那个小姑娘啊,恰恰就是陈小丽。” …… 见宋青山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苏向晚于是把书中的情节,就又大致的,给他讲了一下。 在书里头,这个陈小丽,也就是长的像阿舍的小姑娘,原本应该是跟驴蛋一起读书的,不过,狗蛋从小,就因为她生的像小阿舍,而一直特别特别的喜欢她。 但是呢,不像小阿舍那样天真善良,这个陈小丽因为父母离异,而她自己又比较聪明,从小就很有点小心思。 小时候假意跟狗蛋俩好,经常让狗蛋从供销社,粮站等地方替自己偷东西,但她心里默默的喜欢的,却是驴蛋。 所以,等长大之后,她甩掉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宋西岭,转而,却跑去主动追求宋东海。 宋青山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这些看起来可笑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孩子们的一生。 “那怎么办?”他问苏向晚。 宋团擅长定向爆破,但不擅长教孩子呀。 苏向晚说:“别的暂且放一边,咱们先想想办法,把驴蛋的数学成绩给提上去吧。” 驴蛋的数学成绩,现在,可谓是个头等大难题。 俩夫妻对望着呢,宋团看着妻子叫油烟熏红的脸,春牡丹似的,确实,不怪刘在野总是挪不开眼睛,她是长的真漂亮,可惜整天柴米油盐,缠在锅台上。 他心中顿时浮起一阵愧疚来,遂说:“行了,今天休息,驴蛋的课,我帮他补吧。” 宋团吧,原来一直没有帮孩子补过课,当然,身为男人嘛,他总觉得,自己生的种儿,就该像自己一样,都该天生神武,不论什么,一学就会才对。 但现在,他不得面对,自己儿子在学业上,真的不行这个事实了。 把驴蛋找回来之后,宋团把他叫到自己炕上,就开始给补习了。 第86章 学算术 “学不好数学,是吧?”宋团课本摆开,指着驴蛋的鼻子,说:“等着,爸给你看个好东西。” 苏向晚心说,他能有什么好东西,是我没见过的呀。 宋团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居然提了好几杆机枪进来,哗啦啦往炕上一摆,他卸弹夹,指着问驴蛋:“这是几发子弹?” 驴蛋一数:“五发。” “这就对了,我再给你五发,现在是多少发?” 驴蛋整个人都是兴奋的,数了一遍,说:“十发。” “好,我再给你五发,现在呢?”宋团一句问的比一句快:“闭上眼睛回答,要能回答得对,这把枪,这些子弹就全是你的了。” 驴蛋激动的啊,果然把眼睛闭上了:“十五发。” …… “现在呢,我先给你六发,再给你六发,总共多少发?”一把子弹,宋团哗啦啦的往外扔着,驴蛋闭着眼睛,抓了一把子弹又松,大声的喊着:“十二发!” 宋团哗啦啦的,把所有的子弹全部又装进弹匣里,往上炕一丢,说:“要你真的明早能背会乘法口诀,这杆枪就属于宋东海了。” 驴蛋看了眼,嗷的一身,转身跑到隔壁,背乘法口诀表去了。 “你这样怕不好吧,那可是杆枪呐,宋团,有枪有子弹,你为了教个乘法口诀,这是要逼他犯罪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解了衬衣,变腰在洗脸盆前,正在给吱吱洗脸呢,笑着解释说:“那个叫绍沙m1915,是史上最烂,最糟,最无法发弹的轻机枪,法国人总是打不了胜仗,跟它不无关系,这枪枪栓丢了,要孩子真能背会,叫孩子玩去吧。” 你还甭说,第二天一早起来,大概六点不到,驴蛋就敲开门,进门闭着眼睛就开始背,一份乘法口诀,不止能正着背,还能倒着背。 背完之后,大模大样的,就把那杆轻机枪,给抱走了。 正所谓投其所好,几个男孩子当然知道枪不敢拿出去,而且呢,没有枪栓,但是,可以抱着在院子里玩啊。 尤其是那个弧形的弹夹,简直成了驴蛋最珍爱的东西,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得擦一遍。 以枪和子弹为中心,宋青山只要一下班,回家就开始给他出算术题,驴蛋抱着一杆跟自己差不多长的轻机枪,大摇大摆满院子巡逻着,一会儿对上大山,一会儿对上鸡,千以内的加减法,不用稿纸,基本上是信嘴拈来。 简直跟那化腐朽为神奇似的,期末的时候,驴蛋居然考了89分,差一分,他就迈进班级前三了。 于此,苏向晚只能说,自己是不得不服。 狗蛋最近跟陈小丽走的很近,俩人上学,放学都是形影不离的。 这个陈小丽呢,另的方面都好,那不是才从秦州回来嘛,自家妈把她给不要了,回到小县城里,又有一个后妈方苞玉,虽然说方苞玉为了巴结丈夫,对陈小丽也是贴心贴肺的,但到底,陈小丽的亲妈是在秦州市里头上班的,有钱,所以,在秦州的时候,陈小丽花手很大,怀里经常揣着十元的大团结呢。 现在方苞玉没钱给她,她爸陈建国更不给她钱,这姑娘又是个嘴馋的,总是站在供销社的外面,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 然后,她就开始央求狗蛋给自己买东西。 狗蛋手里,一个月有五毛钱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两回糖,两回五香瓜子,就用完了。 于是,陈小丽索性舔着手指,悄悄对狗蛋说:“宋西岭,要不,你帮我偷一包五香瓜子出来吧,我求你了,好吗?” 这要是没有苏向晚教育的时候,狗蛋肯定跑进去就偷了。 但现在的狗蛋至少知道,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偷。 所以,他又问李承泽借了两毛钱,就又给陈小丽买了几包五香瓜子。 陈小丽上课的时候不爱听课,跟只松鼠似的,只喜欢悄悄磕瓜子,等放寒假了,索性整天跑到土司衙门,找狗蛋一起玩儿。 驴蛋因为要跟着老牲头练功夫,这几天回小宋庄去了,家里就只有李承泽既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着狗蛋和吱吱俩呢。 今天,狗蛋又借了他两毛钱去买瓜子,害的李承泽都没钱给吱吱买糖吃了。 他是最喜欢打吱吱的一个,还喜欢指使着吱吱帮自己干活,苏向晚忙,中午不回来的时候,李承泽就赶着吱吱给他们兄弟几个刷床,喂鸡,喂狗呢,所以,吱吱恨他恨的咬牙切齿。 一天不送两颗糖果,吱吱就更讨厌他了。 李承泽带着吱吱出门,恰好就看见陈小丽和狗蛋俩站在供销社的门上呢。 陈小丽这个小丫头,那是真馋,见什么都想吃,而狗蛋呢,就跟鬼打了似的,还非得满足她不可。 所以,李承泽想了又想,趁着傍晚苏向晚回家,就把狗蛋在放寒假之后的所作所为,全汇报给了苏向晚。 “他这样下去不行的,肯定会给那个小姑娘带坏的。”李承泽忧心忡忡:“好歹是我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去当小偷啊。” 总这,现在的狗蛋和陈小丽俩,那简直是蜜里调油。 虽然说现在狗蛋还没有发展到偷的地步,但架不住陈小丽要的多啊,要着要着,他是不是就伸手,去偷啦? “这事儿吧你甭管,我想办法。”苏向晚说。 “但是,我相信狗蛋没跟陈小丽搞对象,就是单纯的做朋友,你可别想歪了啊。”李承泽又说。 苏向晚突然就停下来了:“啥叫个搞对象,你小子咋连搞对象都知道?” 李承泽切的一声:“我们班好几个搞对象的呢,平常总悄悄传小纸条,我都知道,不过我不说而已。” “那你有看上的小女生没?”苏向晚头凑了过去,以特鼓励的语气说:“我不反对早恋,只要不影响学习就成了,真的。” 李承泽脸都红了:“才没有,一个二个全是小黄毛丫头,比咱们的吱吱还丑,我要能看上她们,才怪。” 苏向晚今天买的是带鱼,准备给几个孩子,烩一锅子带鱼吃。 她把四条带鱼全剁成三寸长的截子,然后,再从隔壁陈姐家要了一勺子豆瓣酱来,然后,切了两只大土豆做垫底,再把切好,洗干净的带鱼条子铺在土豆上,然后,把用豆瓣酱、十三香、盐巴和辣椒粉调成的汁子一层层的浇上去,然后再铺上洋葱和青辣椒,一整锅子带鱼,直接就放到蜂窝煤炉子上,慢悠悠儿的炖上了。 不一会儿,狗蛋满头大汗跑回来了,闻着一股子浓浓的豆瓣味儿,也是吃惯了豆瓣火锅,一头扑进苏向晚怀里,来了一句:“妈,我今天可真高兴。” “为啥这么高兴?”苏向晚问。 狗蛋张牙舞爪的说:“你知道的嘛,宋福现在和陈小丽是兄妹,他今天又打陈小丽啦,给我捉住,狠狠揍了一顿呢。” 苏向晚心说,书里的你,还曾经为了给她偷块牛肉,给压在下水道里,足足闷了三天呢。 不怪李承泽着急,那个叫陈小丽的小姑娘再勾下去,狗蛋还真有可能得走上邪路。 而且,她知道,宋福肯定没有打过陈小丽,陈小丽身上的伤痕,另有来途,所以,宋福现在天天吃的,可真是哑巴亏。 不过,今天她还有别的事情。 暂时,只能先把狗蛋的事情放到一边。 这不,过了一会儿,外面大摇大摆走进来个人,嗅了一鼻子,长出一口气就说:“真香!” “刘主任,赶紧进来,今天请你吃带鱼。”苏向晚说。 大冬天的,刘在野大概是整个清水县最时髦的人了,他穿着件军绿色的皮衣,又是长靴子,打扮的,就跟电影里的特务似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向晚,听说我不在清水县的这阵子,你三天两头在找我,到底啥事儿?”说着,刘在野还把手臂靠门上,微撩了一下头发。 狗蛋看着他的样子,一副流口水的样子:“刘伯伯看起来好帅啊。” 苏向晚指着厨房说:“坐吧,今天啊,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商量。” 刘在野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儿,发现宋青山不在,莫名的小尾巴有点翘,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最近我发现,苏副主任是越长越漂亮了,用的啥化妆品,用过雪花膏没?” 冬天没有大太阳晒,向来是女同志们皮肤最好的时候,苏向晚的皮肤,尤其乳白乳白的。 她自己也经常觉得讶异,不说相貌显得年青吧,皮肤比起上辈子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说非得找原因,那估计是在这儿不用整天坐在电脑前面受副射,空气污染也不那么重的原因吧。 “雪花膏?我不用那个,我有百雀羚用呢。”苏向晚说。 刘在野还想多说一句呢,就见宋青山从门外走进来了,肩上还架着自家闺女,李承泽跟在身后,一家子乐乐呵呵的。 宋青山也进了厨房,正在忙着帮苏向晚盛饭呢。 揭开蜂窝煤炉子上的锅盖,一锅子已经给炖成褐色,皮酥肉烂的带鱼,正在锅子里咕嘟着呢。 </div> </div> 第109节 苏向晚先给刘在野端了一碗米饭,然后,才给几个孩子盛饭。 刘在野是来做客的,摸不清楚苏向晚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起一筷子米饭来,见是用苞谷糁子和大米搀起一起蒸出来的,香的直接叫起来了:“二米饭,这个好,我喜欢吃。” 北方米少,要想抢点大米特别不容易,有时候抢到一两斤的米,寻常人家都不够做一顿饭的。 所以,清水县的人要吃一顿米饭,大多都是用熬粥的苞谷糁子和白米搀在一起蒸。 孩子们吃腻了这种饭,端起碗来,脸都跟苦瓜似的。 刘在野生活优裕,吃惯了白米饭,偶尔吃一顿二米饭乐成这样,立即收到了,李承泽和狗蛋俩的,死亡凝视。 苏向晚最后盛饭,端着,自己拿了个四脚小板凳儿,把吱吱往怀里一抱,也挤到蜂窝煤炉子缘边了。 大冬天的,隔壁李逸帆闻见豆瓣酱的味道,正在发疯的叫呢:“何妈,赶紧喷点花露水把这臭气遮一遮,真是臭死人了真是。” 豆瓣火锅啊,闻着臭,吃着香,可不就吃了个臭气嘛。 苏向晚一抬脚,就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刘主任,我怎么听说,当时曹金旺死的时候,革委会的小金库里,存着三万多块钱呢,你能告诉我吗,那笔钱到哪去了?”苏向晚漫不经心的,挑了一筷子带鱼出来,仔仔细细的把鱼剔了,就放到了吱吱的碗里头。 “这关你们什么事儿?”刘在野吃着肉,咂着骨头,吃的可香了。 “怎么不关我的事儿,那笔钱可全是曹金旺当时抄家抄来的,那是清水县的民脂民膏,我怎么听说,你准备把它们,全都给私吞了?”苏向晚不吃饭,直目勾勾的,盯着刘在野呢。 啪的一声,刘在野敲着锅子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再说了,苏向晚,我们革委会的小金库,跟你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些钱可沾着血的,它就理该留在清水县,你得把钱给我留下来。”苏向晚说。 刘在野的嘴,那叫一个欠:“你以为你长的漂亮,我就该把钱给你?” 苏向晚还记得他在海西州的时候,骂自己又黑又丑呢,敲锅子敲的声音比他还响:“刘在野,注意你的素质,咱们现在谈的是钱,你提我的相貌干嘛?那笔钱又不是属于你自己的,你也拿不干净,给我,我在清水县建几个幼儿园,这不两全其美的事儿?” 刘在野挟了块子带鱼出来,剔着刺儿:“苏向晚,你甭以为我是好耍的。那个赵国年,你想要,我帮你从海西州调回来了,清水县的贫困户需要捐款,我二话没说,掏了六百块,但这不代表我是个傻子,那笔钱,我非拿不可。” “你这是贪污。”苏向晚说:“那是公款。” 刘在野筷子一停,突然就笑了:“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干的,那是什么活儿吗?那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我今天斗人,明天等政策变了,那帮知识分子平反了,就是他们斗我,就是他们往死里打我,我现在执行的是政策,但政策变了,那帮人不恨政策,恨得是我,那这笔钱就是我该得的,那是我的买命钱,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显然,他的脑子足够清醒,也知道自己现在干的这种事儿,是天怒人怨,是在得罪人的,所以,三万多块钱,他只当那全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把甩了筷子,刘在野气悻悻的说:“老子还不吃了呢,你们全家可真是脸大,以为我就吃你们一顿饭,就活该掏钱?” “你在秦州市里头,赚了不下十万块,抄人的家,扒人的墙皮,从别人家的橼子里,墙缝里,木头梁里,四处扒钱,在野,秦州的钱你可以拿,但清水县革委会的这笔,不能动。”宋青山也拍了筷子,突然就说。 “我要不给呢?” 夺人钱财,无异于断人生路,刘在野可没想过,把清水县革委会小金库里的钱,给任何。 宋青山把碗轻轻放到了桌子上,站了起来,说:“在野,那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你这几年干过的缺德事儿。” “我就算打人了,杀人了,冤枉人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刘在野说。 几个孩子也全都停了筷子看着呢,宋青山依旧低着眉头,突然抬起头来:“我就现在把你刘在野一砖头拍死在清水县的街头,扔到大街上,明天立马就会有新的革委会主任走马上任,而你,非但没人追究死因,很可能还得给恨你的人多扔上几砖头,甚至于,整个秦州市的人得点着鞭炮,奔走向告,庆祝你的死。” 说着,他突然从角落里抓过一直以来,给驴蛋他们玩的那柄废枪,提着管子,枪柄一横扫,就扫到刘在野的脑袋边上了。 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强盗,全围着刘在野看呢。 第87章 命名权 “宋青山,那钱也不是你的,建了幼儿园,对你又有啥好处,你这样做,就甭怪我不客气,公报私仇。”刘在野甩了碗,踢了凳子,转身就走。 但是第二天,就把清水县革委会小金库里,当时曹金旺贪来的那笔钱,转手,全捐给县妇联了。 “可以啊你。”李逸帆跟刘在野也算了解了,没想到苏向晚居然能从他这儿弄到钱。 三万块啊,直接从县财政划拨,幼儿园的建设,就可以开始了。 李逸帆也是够快的,当时就把刘塘给调去烧锅炉了,而苏向晚走马上任,成了妇联的新主任。 刘在野当然生气,把钱划完之后,轰轰烈烈的,在清水县又搞了一场运动,赶在过年前,把清水县各单位的干部们,全赶到乡下做水利,几乎让大家全褪了一茬子皮。 苏向晚因为要监督、招标幼儿园的开工,倒还躲过一劫。 尤其是李逸帆,嘴最坏的一个,也是骂刘在野骂的最凶的一个。 刘在野亲自押着她下地干活儿,又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几乎没把个李逸帆给折磨死。 “刘在野,你也太过分了吧,不就三万块钱嘛,你可以不捐,但那是你自己愿意捐的,你何苦逼着我们下乡劳动?”李逸帆跟他俩人,简直要打起来了。 刘在野一副无比猖狂的样子,才无所谓呢:“我自己又没有孩子,建幼儿园,关我屁事啊,我是给宋青山逼着的捐的,你们要怪,就怪宋青山两口子去,反正,我自己心里不爽,那些不爽我就得捞回来。” 李逸帆要说别的方面还好,最讨厌干的,就是脏活累活,回来之后,一听隔壁热热闹闹,听吱吱还在唱歌,这回可忍不住了。 敲开门进来,看吱吱还在跳舞,孩子倒是挺可爱的,但是,她还是生气啊:“苏向晚,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官迷,革委会的人啊,刘在野啊,那就是条疯狗,这下倒好,你从他那儿弄了三万块钱,倒是能建三个幼儿园,可是,刘在野说,他让整个县委的干部,集体劳动三个月,到时候政务荒废下来,县里的工作没人做,咱们怎么办?” “我想办法就行了,你甭急,成吗,李姐?”苏向晚看李逸帆都激动的直喘气了,赶忙说。 李逸帆说:“你能负责的起来吗你,啊,我告诉你,真的要是刘在野赶着大家要劳动三个月,你这妇联主任还是还给刘塘吧,他干不出成绩来,可他至少不会给我惹祸。” 说着,李逸帆拍着门,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苏向晚回头,家里面招来了好几个小姑娘,正在眼巴巴的,望着她呢。 “来,我教你们,咱们继续唱。”苏向晚笑着说。 眼看就是年三十了,宋青山专门回了趟小宋庄,去接跟着老牲头一起练功夫的驴蛋,要把他接回来,一起过个年。 狗蛋依旧和陈小丽打的火热,不过,好在这孩子还没有进展到偷钱的阶段,作业也做的很好,苏向晚也就只能,暂且放任着。 在年二十九这一天,按例,妇联要在人民广场上搞一场慰问活动。 这事儿是由苏向晚一手策划着,主办的。 今天全县的领导要参加不说,因为各单位都放假了,现场可谓人山人海。 苏向晚把刘敏莉请来做主持人,当然,这事儿事先没让刘在野知道,这是准备,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活动一开始,当然是领导讲话,然后才是对于困难户们的慰问,再接下来,苏向晚示意刘敏莉,让她上台讲话。 “在今年清水县的妇联工作中,我们非常感谢领导们的支持,还有市民们的配合,不过,我们妇联最感谢的,却是一个名叫刘在野的男同志,他也是咱们县革委会的主任,因为他的支持,咱们今年开始,要兴建三所幼儿园,这三所幼儿园一次性能招收一千名学生,可以说,对于咱们县的妇女同志,是一种莫大的解放,现在,有请刘在野同上台。”刘敏莉话讲的热情洋溢,声音亢慨激昂,对着台下,目光远远的穿梭着,找着呢。 刘在野今天也在现场,不过,他对于这种活动,向来是兴趣缺缺的,所以,站在角落里,正在欺负李承泽和小吱吱呢。 吱吱今天脸上画了很可笑的妆,蓝眼影,红嘴唇,还有特别特别红的腮红,用刘在野的话说,丑的就像一只绿眼红嘴的红鹦歌一样。 “真丑啊,这小丫头可真丑。承泽,跟我说说呗,你整天为啥带着这么个丑丫头?” 李承泽唇都咬白了,但是,一言不发。 刘在野于是又说:“知道吗,你们县初中一开年就不上学了,全他妈下去给我劳动,一个个儿的,还想读书,我让你想得美。” 李承泽依旧一言不发。 吱吱倒是回了一句:“你心里特羡慕我爸,羡慕的要死。” “我羡慕你爸个屁。”刘在野啊呸一声:“一月八十块钱的破工资,娃都养不起,前天去洗澡,他内裤上全是洞,哈哈哈哈。” 吱吱和李承泽俩个给气的呀,一起咬牙切齿着呢。 不过,一看刘敏莉上台,吱吱和李承泽俩就赶紧儿的,转身跑了。 恰恰这时,刘敏莉在呼唤他上台,刘在野把自己的头发撩的高高,大摇大摆的,就上台去了。 “下面,有请清水县所有困难户家里的孩子们,为刘在野同志高歌一首,以示他为孩子们捐款建立幼儿园的感激之情。”刘敏莉嘴巴一离开话筒,就说:“歌,苏副主任写的歌,我排练的舞蹈,快坐下看吧,这全是跳给你看的。” 一群衣着只能说是干净,满是补丁,大不过五岁,小的大概只有三四岁,领首的,居然是刚才正在给他欺负的小吱吱。 孩子走到台前,身子不动,伸出双手就唱了起来:“妈妈,月光之下,静静的,我想你啦……” 刘在野看着吱吱,和她身后一群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们全是画的蓝眼影,红嘴唇,看起来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可是,她们的嗓音是那么的清澈,歌里唱的是妈妈。 刘在野母亲死的早,是在山东的时候,和那些救他革命战士一起,给还乡团的人杀掉的。 他对于母亲的容颜没有太多的记忆,如果真说妈妈,他最能记得的,就只家属马春花,那个温柔,善良,因为有乙型肝炎,脸总是黄黄的女人。 “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暇。天之涯,记得你用心传话。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我交给了他。让他的笑像极了妈妈。”孩子们依旧轻轻的唱着。 吱吱这小丫头,刘在野除了嫌弃她头发黄,也因为她性格不是那么突出,他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 但是,在此刻,孩子唱着,他突然就想起来,母亲死的时候,跟他说过,一定要于人为善。妻子死的时候,也曾说,不论对谁怎么样,不能欺负孩子。 刘在野此时都快要气死了。 他最恨的就是搧情啊,可是苏向晚偏偏要给他搞一套搧情。 他坐不住,想站起来,不,他想哭,他觉得自己干的很多事情都愧对了母亲,也愧对了一辈子都没能当母亲的妻子。 偏偏这时候,苏向晚从台上递了一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塑料假花,捧到吱吱手上,在台前惦着脚说了个啥,吱吱捧着花,居然就送到他面前来了。 “刘伯伯,我们所有幼儿园的孩子,会永远记住你的,因为咱们的幼儿,就叫,在野幼儿园。” 三万块,换来了命名权。 就问你,感不感动。 后面几个小姑娘唱完歌之后,都特害羞的,转身就跑了,只有吱吱一个人,大大方方的,声音还特别高的,把花捧给了刘在野。 李逸帆也是坐在台侧的,见苏向晚上台来了,侧首把她拉住,说:“那就是个人渣,一条疯狗,我让你想想办法对付他,你居然还让孩子们唱歌给他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向晚弯着腰说:“他都快哭了,你没看见吗?” 李逸帆刚才听歌的时候,都差点听哭了,见苏向晚要走,又一把拽住了她:“哪来的歌,唱的我心里难受,但是,又觉得贼好听。” 苏向晚心说,将来的各大慈善会上,要搞催泪,要搞搧情,离不开《感恩的心》和《天之大》这些歌曲,那是听烂的。 她听这种歌都听出免疫力来了,但是,现在的人没听过啊,所以,会场里居然一片的沉默呢。 等到歌唱完了很久之后,先是稀稀落落的掌声,但是,掌声越来越热烈,越来越大,好多人都在长时间的鼓着掌。 虽然刘在野依旧在那儿坐着,一言不发。 但苏向晚敢肯定,从明天开始,他应该会解放掉县委的这帮干部了。 活动才进行到一半,接下来,是文工团的姑娘们的表演时间。 苏向晚于是就从台上下来了,她最近忙着排练节目,想在年前这个晚上,拿高帽子给刘在野下猛药,都没得及顾着孩子呢。 而刚才,她似乎看见驴蛋和狗蛋俩,又在台下打架。 </div> </div> 第110节 孩子之间的嫉妒心理,有时候特别难以调和。 驴蛋呢,又是个比犟的,他心里只认兄弟,所以,宋福要是受了欺负,他就非帮不可。 但是,狗蛋现在是,一门心思的相信那个陈小丽。 而宋福和陈小丽两个,因为住的离土司衙门不算远,跟驴蛋和狗蛋,那简直就是,天天见面。 不过,苏向晚从台上下来之后,才从人群中往前挤着,走了不过几步路,一个女人突然一把抓住她,啪的一巴掌,对着她的脸,直接就搧过来了。 苏向晚上辈子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当然,也正是因此,在海西的时候,她都能跟马喜军那样重量级的男人对打,反应力当然也是一流的。 一把捉住这只手,苏向晚一个反手,差点把这个女人一条胳膊就给拧下来。 “打人啦,妇联主任打人啦。”尖叫着的,居然是方苞玉。 “方苞玉,你没事儿吧你,你想干啥?”苏向晚松开她的手,高声问。 方苞玉索性把自己的头发整个蓬乱,尖叫着说:“啊呸,苏向晚还是妇联主任呢,我告诉你们,她就是个没家教的东西,她儿子把我闺女打的,满身都是伤,我要大家给评评理,这事儿该咋办?” “妇联主任的儿子居然能打人,还打人家小姑娘?”顿时,人群中传来一阵的轰闹声。 就连妇联的几个干事都围了过来,给方苞玉说着对不起呢:“孩子可能是不小心的,这位同志,私人的事情就甭在这儿闹了,成吗?” 方苞玉才不管不顾呢,把头发揉的愈乱了,那不看见谁把驴蛋给推过来了,一巴掌,居然就搧到驴蛋脸上去了:“啊呸,我管你干不干部的,当初在小宋庄的时候,这个苏向晚就是以能泼,能打,能闹而称霸咱们小宋庄的,就连婆婆,她也是想打就打,这不正好,你是干部嘛,来啊,苏向晚,我家孩子都打了,你来打我呀,快来打我呀。” 身为干部,苏向晚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 但是,她也不可能让方苞玉把驴蛋给打了呀,所以,她还是一把,就把方苞玉给拽住了:“方苞玉,公众场合,能不能不要撒泼?“ “我们家可全是你给抖散的,你抖散我们家的时候,咋就没想过,今天我要撒泼?”人越多,方苞玉越来劲儿,索性在人群中就高吼起来了:“快来啊,大家都来看看,妇联的干部是怎么打人的吧。**让大家读《水浒》,知道《水浒》里高衙内和高逑不,她就高逑,她儿子就是高衙内。” 这都扯上《水浒》了,苏向晚咋觉得,方苞玉的背后,怕是有个智囊团吧? 今天,除了县委书记不在,几个副县长里头,至少三个在场,李逸帆那个县长也在现场呢。 驴蛋给方苞玉撕着,在人群中荡来晃去,很快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县公安的公安都围过来了。 方苞玉今天要的,就是要闹个大的。 还要闹个乱的,所以,她这会儿就是,想怎么耍泼,就怎么耍泼,势必要闹的,让苏向晚在所有县委干部的面前,丢个大脸。 毕竟,她的哥哥方高地,大侄子方金换,可全是因为苏向晚而死的呀。 这要是个男人,估计这会儿直接就叫方苞玉给闹臭了。 但毕竟苏向晚可不是男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特别泼辣的女人。 现在的妇女,因为没条件,大多数都系不起皮带,系的,全是一点布带子,苏向晚假装给人群推到方苞玉面前,趁她不注意,一招黑虎掏心,扯到她的裤带子上,再狠命一把,居然就给扯掉了。 拽着方苞玉的裤带子,她还在高声叫呢:“苞玉,你不要激动,你看看,你的裤带子都掉了呢,赶紧把裤子提上。” 要知道,在改革开放前的很多年,做裤子的时候,都是不按腰做的,为了能尽可能的穿的时间长一点,所有的裤子全是肥腰大屁股,裤带子一抽,那首先就掉裤子。 方苞玉果然不揪驴蛋了,也不闹了,双手,就把自己的裤子给提上了。 这时候,挤的人正是多的时候。 苏向晚四处找着,看着,眼看得那个陈小丽也在人群中,一把就给拽了过来。 方苞玉肯定是找茬儿的,但无风不起浪,她倒要看看,这个陈小丽到底是拿啥,来离间驴蛋和狗蛋两兄弟,唆使着他们打架不说,还在会场里搞乱子的。 第88章 大年三十 “你说,刚才究竟是谁打得你?”苏向晚拽着陈小丽,高声问。 陈小丽当然不说话,只是哭,不停的哭着。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的解开自己的小棉衣,再把棉衣里面的毛衣撸上去,露了一截胳膊出来。 胳膊上,一道道的红痕,看起来确实是给人打过的。 这小丫头,在原书中,不愧是能惹得俩个男孩子为了她而自相残杀的,甭看她胖,但是小脸蛋圆圆的,小嘴巴一撇,那种无声的,委屈的表演力,让在场所有人,几乎在一时间就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阿姨,我背上还有,你要看吗?”这小丫头仰着头,怯生生的问。 驴蛋突然就冲过来了:“放你妈的狗臭屁,不但宋福没有打过你,我也没有,我们碰都没有碰过你。” 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的沸腾,看着驴蛋这种样子,你要说他没打人,谁信啊? 八岁多,快奔九岁的孩子,本来吧,这个年龄,就是猪嫌狗厌,最惹人讨厌的时候,驴蛋摸了把自己的脑袋,小拳头捏着,本来想揍陈小丽的,那不揍不着嘛,转头就给了狗蛋一拳头:“宋西岭,你简直瞎了眼,我告诉你,这小丫头就不是个东西,真的,她是个谎话精,害人精。” “我宋西岭的朋友怎么可能撒谎,分明就是你和宋福俩看她不顺眼,打她了。”狗蛋也挺有理的。 苏向晚往后退了两步,示意妇联的干部们把围观的人往后搡,然后屈膝蹲了下来,捧起陈小丽的小胳膊问:“疼吗,孩子?” 陈小丽委屈巴巴的摇头:“不疼,但是阿姨,我怕。” 苏向晚轻轻的,在这姑娘完好的皮肤上挠了几下,然后说:“那你告诉我,这些伤痕是不是宋东海打的?“ 陈小丽怯怯的看着驴蛋呢,声音无比的小,仿佛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说:“是。” 驴蛋都气的直接要跳起来了,转身,又给了狗蛋一拳头。 兄弟反目,就在转眼之间啊。 不过这时候,苏向晚轻轻伸手,在这孩子的胳膊上挠了几下,突然转身,居然朝着方苞玉就吼了起来:“你个方苞玉,还是新时代的妇女呢,孩子得荨麻疹,一碰一擦就会起伤痕的,你居然不知道帮孩子看看病,还在这儿大呼小叫。“ “啥叫个荨麻疹?”有人问说。 苏向晚索性把陈小丽这胖乎乎的小丫头给抱了起来,然后,不顾她要挣扎,死命的,就把她的胳膊伸给所有围观的人看了:“瞧见了没,轻轻挠一下就会泛红,这就是荨麻疹,不信,你们挠一下看” 现在的年代,大部分的可能不知道荨麻疹是个啥,但是,毕竟读书人多,医院里上班的人,也知道啥叫个荨麻疹,所以,人群中已经有人在帮大家做科普了。 “那这孩子就是在撒谎啊,我就说嘛,大冬天的,怎么打,能把胳膊上打出血痕来。”有人恍然大悟般的,高声说。 方苞玉这时候才想起跑来,给苏向晚左堵右堵的,终归还是把陈小丽一拽,转身就要跑。 苏向晚拿脚挡着,不让她跑,但是现场太乱,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一帮人来,不停的劝和:“行了,让她赶紧去给孩子看病吧,苏主任,你退一步,行吗?” 方苞玉还拍着打了了陈小丽两下,拉起她,转身就跑。 显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陈小丽骗人的事儿,这是慌张了,要躲了。 苏向晚不知道在原书中,俩兄弟打架的时候,宋青山这个当爸爸的,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但现在,身为他们的家长,她已经苦恼的不行了。 就好像一开始驴蛋成绩不好的时候,狗蛋总是在掖揄他,笑他似的。 这回,陈小丽身上明明是荨麻疹,却非得要说是别人打了自己,在驴蛋看来,就是狗蛋输了,所以,散会之后往家走的时候,驴蛋走在前面,唱的可欢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狗蛋呢,自打进城之后,学习好,把自己保持的干净,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内敛的孩子,又因为经常被人打,除了陈小丽,几乎没有别的朋友。 本来以为,宋福和驴蛋俩真的打陈小丽了,这下可属于是当场打脸。 他不擅长于表答自己的情绪,愈被驴取笑,就愈愤怒,小脸蛋儿惨白惨白的。 回家之后,骄傲的驴蛋端着他的枪,雄赳赳气昂昂的,满院子瞄着大山练瞄准呢,狗蛋就比较乖巧了,进了厨房,帮着苏向晚,就开始干活儿了。 “妈妈,我以后是不是不可以再和陈小丽做朋友啦?”孩子怯生生的问。 苏向晚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不会啊,跟任何人做朋友都是你的权利,这个得由你自己决定,妈妈不会替你做决定的。” 狗蛋似乎大松了一口气:“那你放心,妈妈,我下次见了陈小丽,一定要教她不撒谎,她要以后还敢撒谎,就不是我朋友,真的。” 这要寻常的家长,既然知道那个陈小丽对着狗蛋和驴蛋俩没安什么好心,肯定要苦口婆心的劝,让孩子不要再跟陈小丽往来。 但苏向晚不会,因为她知道,凡人吧,都有一种,你要拼死硬拦硬劝,我就非得去探个究竟的好奇心。 就比如说,上辈子她一个同事,好好儿的白富美,非得要嫁一个家里有三个姐姐的凤凰男,父母为了她将来的幸福,差不多跪下来求她。 但最终呢,她为了真爱,还是选择嫁给了凤凰男。 结婚之后,就是三个姐姐一起啃凤凰男,她一好好儿的白富美,就连买件三十块钱的打折背心儿,都得给凤凰男说一句:我三个姐姐都只穿十几块钱的背心儿,你居然穿三十块的,你不觉得你自己太大小姐脾气了一点吗? 最后,那个白富美是哭着离的婚,回的家。 还生生儿的,赔上了一套婚房,要知道,那可是帝都的房子啊,还是最好的学区房,在当时,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的。 所以,苏向晚不会反对狗蛋和陈小丽的往来,只在往来中,狗蛋才能一步步的看清那孩子的真面目,对吧。 现在他还抱着很大的希望,觉得陈小丽撒谎了,他要教育陈小丽以后学成个诚实的好孩子。 但早晚有一天,当他发现陈小丽死不改悔的时候,真正自己从内心放下陈小丽,他们之间的孽缘才会散掉。 同比,兄弟之间也是如此。 狗蛋和驴蛋作为两兄弟,从生下来,所受到的待遇就是不对等的。 就跟脓疮似的,原来是因为家庭困难,妈妈总想着要走,他们才团结一致。 现在家庭稳定了,兄弟之间因为学习,也因为朋友,渐渐隔开鸿沟了,这种不满,也就会逐渐的显露出来。 所以,苏向晚现在需要的,不是哄着他们兄弟和好,而是真正的,把他们兄弟心目中对于彼此不满的那种症结给挑出来,一次性的,治标又治本。 苏向晚看狗蛋出去了,又把李承泽喊了进来,一再的跟他说,让他看着俩小的,打架可以,但是,不要让一个伤到一个。 然后,她就在厨房里忙着炸过年吃的油圈圈呢,不一会儿,只听外面轰的一声,居然是枪响。 大山汪汪的吼着,外面一阵静默,片刻,响起了吱吱的哭声。 苏向晚锅里还炸着油圈圈呢,一把把油锅从蜂窝煤炉子上端了下来,跑出去一看,三个男孩子全愣在当场,墙角那颗杏树上,好大一个口子。 狗蛋捏着小拳头,怒目向相的,望着驴蛋呢:“打偏了算什么本事,来啊,往这儿打,往我脑门子上打。“ “那个陈小丽就不是个东西,你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啊呸,你要再这么混蛋,我还真的要打你。”驴蛋说着,枪栓一拉,居然又对准狗蛋了。 “宋东海,慢慢的,把枪给妈妈,快点,要不然再来一枪,咱们全家都得去坐牢,好不好?”苏向晚尽可能小心的伸着手,慢慢的,伸手从驴蛋这儿夺枪呢,总算,一把,她把枪给夺回来了。 顿时,驴蛋一跺脚,转身进屋子了。 狗蛋抹了把脸,还特有面子的说:“我反正无所谓,他不是我兄弟,他也看不起我,死就死了,这有什么好怕的呀。” 苏向晚把狗蛋关进了自己的卧室,见李承泽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遂问他:“俩小的都火拼了,你在干啥?” 这个,李承泽得解释一下啊:“我和宋东海俩找到了一个枪栓,正在研究怎么打枪呢,只装了一发子弹,是瞄准那颗杏树的,宋西岭这是误会我们了。” “多大的孩子就玩枪,你爸还是公安呢,你难道不知道,孩子不能玩枪?”苏向晚说着,提起扫帚,就在李承泽的屁股上抽了两下。 李承泽揉着自己满头的小板寸,气的直跳:“那不是原来从来没成功过吗,谁知道这枪它还真能修好?” 据说,很多有男孩子的家长,每当提起孩子的成长,都觉得是一段侥幸史,每一个熊孩子的长大,真的,靠的是老天保佑,是幸运。 这些孩子熊起来,那都是主动为计划生育做贡献的。 </div> </div> 第111节 大过年的,这帮孩子不教育是不行了,这不,苏向晚把俩孩子分开关押起来。这就等着宋团回来,要让他这个父亲出面,双管齐下的,教子。 宋团这时候,正在水库的指挥中心了。 他没想到的是,李逸帆的丈夫谷北居然临下班之前,赶到指挥中心来见他。 说要他准备好,大概过完年,就要到上海集训,然后,参加一个代号叫做‘571’的军事行动。 宋青山在布雷、排雷方面,在全国都是属于顶尖行列的。 对内不说,如果一旦向外动武,他总是优先被招列的人选之一。 他下意识的问:“是首都方面批准的军事行动吗,是为了打击台湾才要行动的吗?” 谷北自己大概也不太清楚,只说了个,这也是上级给他的调令,让他特意来转告的,跟宋青山寒喧了几句,就走了。 宋青山自从68年去过一趟珍宝岛之后,就没有出去参过战了。 当然,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能参战的那种心情,虽然激动紧张,但正如宝剑出鞘一般,也是让人心情澎湃的。 所以,下班的路上,他甭提多高兴了。 这不,刚走到土司衙门的门上,就见宋老三在门口站着呢。 “进去啊,你咋不进去?”宋青山问。 宋老三背着个编织袋子,把袋子从肩上卸下来,递到了宋青山的手里,抹了把脸说:“大哥,啥也不说了,爹妈现在身体挺好,我就在家里养老,暂且孝敬一阵子父母,这是咱家自留地里种的土豆和萝卜,还有两只猪蹄子,留着给孩子们啃去,我先走了啊。” “你到底怎么啦?”宋青山见老三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总得问一句嘛。 宋老三依旧是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哥我没事,你快进去吧。” 宋青山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果然有半袋子土豆,还有几根大萝卜。 老三送的最大的礼,当数两只猪蹄子,毛拨的干干净净,用火烧过,皮全是烧焦的。 家里几个孩子都是无肉不欢的。 不过,宋团他们部队上今年发的福利并不多,而妇联发的肉呢,一大半也全送给贫困户了,苏向晚因为是领导,比别人多拿了四个猪蹄。 再加上这两个,今天可以美美吃一顿猪蹄子呢。 宋团心里想的美着呢,结果,一进门,兜头就是一头的凉水。 一把绍沙1915轻机枪,轰掉半颗的树,苏向晚把枪搡到宋青山的怀里:“你不是说没有枪栓,是杆废枪吗,你告诉我,你儿子从哪儿弄来的枪栓,又是怎么安上去的,刚才一枪轰掉了半颗树,幸好李逸帆回了秦州过年,隔壁没人,否则的话,你就等着上军法吧你。” “好小子,真是厉害啊。”宋青山试着拉了把枪栓,有点卡,但是,还真的能拉得动,能上膛。 要知道,绍沙1915,属于最难缠的枪。 据说在一战的时候,美国士兵在战壕里拿着它,就只能干瞪眼,因为枪长的炫酷,但是极难上膛,所以,他们只要发到这种枪,打也不打,出去就举手投降了。 宋团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在厨房里钻研着他的枪呢:“这小子真可以,这枪栓,估计是他从我的零件柜子里翻出来的,我看他啊,以后甭干别的,就考军校得了。” “现在不是你儿子考不考军校的问题,他一枪差点轰了兄弟的脑袋,你还在这儿得意?”苏向晚觉得,这人简直脑子有问题。 俩儿子都打的生死不可开交了,他想的,居然是,驴蛋在武器方面的天赋。 “你说他们将来会怎么样?”宋青山突然抬头,问说。 苏向晚说:“反目成仇,拨枪相向。” “那你现在要我怎么办?”宋青山又问。 “最终的目的,当然是得让他们兄弟和好啊。”苏向晚说。 宋团把枪一竖,说:“还有那个陈小丽吧,你说过,他们兄弟得为了那个姑娘而反目成仇,是不是?” 长大之后的事情,是这样的。 小时候吧,陈小丽只喜欢宋西岭,指着他整天给自己偷东偷西,但是呢,她因为普通话说的好,外形也漂亮,长大之后,上了一个中专类的广播学校,然后就在秦州市当了一个电台的主持人。 这时候,她喜欢上当时在刑警队上班的宋东海,然后主动追求,俩人突然有一夜,就睡到一块儿了。 结果,恰好给回来找她的宋西岭撞到。 毕竟从小,她几乎算得上是宋西岭养大的,所以,她有点怕宋西岭,不知道该怎么跟宋西岭交待。 居然灵机一动,说是宋东海强暴了自己。 俩兄弟为了女人,拨枪向相,就真正成死仇了。 “你要我怎么办?”宋青山问。 苏向晚说:“教育孩子吧,有时候得是男子单打,或者女子单打,但更多的时候,讲究的是相互配合,所以,你唱红脸,我唱白脸,也就是你当恶人,我当好人。你先去惹他们,惹得越燥越好。” 大年三十的,鞭炮零落,夫妻教子,就这么开始啦。 第89章 兄弟军训 这夜,俩孩子是分开睡的,当然,都没有吃饭。 第二天一大清早,俩孩子还在梦中呢,就听外面爸爸的声音:“宋东海,宋西岭,出来集合!” 一个快一个慢,俩孩子就从俩屋子里前后脚儿的出来了。 “立正,稍息,我问你们,有没有力气?”宋团反问。 驴蛋声音可高了:“报告首长,我有的是力气。就算被别人错怪了,冤枉了,依然有力气。” 狗蛋一直以来怂,骨头弱,但也说:“有,我也有的是力气!我还觉得,一个小姑娘而已,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犯了错误可以改正,我有的是力气教她。” 隔空斗嘴炮呀,一个比一个有理由。 “既然有的是力气,那就走,今天跟我一起出去训练。”宋青山说。 两孩子一人得了一个冷馒头,赌气又比赛的,往嘴里填着。 看着这俩人从院子里跑出去了,李承泽想跟,宋青山回头说:“你在家帮你妈干活儿,不准跟来。我今天,非训死这俩小崽子不可。” 李承泽吓的吐了吐舌头,转回厨房,帮苏向晚的忙去了。 跟所有的部队一样,工程兵团也是有训练场的。 宋团一路开着车,到了水库上也不停,一直往西岭山里走,大年三十啊,不论任何单位,全都放假了,就算没放假的,也都休息了。 除了重要的岗们,四处都没有人,一片荒芜气息。 兵团的训练场就在西岭山里头,四周全是山林,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大冬天的,居然是一种仿如鬼叫般的,哇哇的声音。 而这还不算,宋团先给这俩孩子一个行军训练时的负重包,让俩人先提,驴蛋提着,还勉强能提动,狗蛋是干脆提不动。 “这个,三十五公斤的魔鬼训练负重,一会儿我背。你们俩,一人背个十五公斤的,现在跟我走。”宋团于是说。 空荡荡的山谷中啊,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也不知道有没有鬼,俩孩子吓的瑟瑟发抖,但是,因为还在生气嘛,一前一后,跟着宋团,就开始了他们的疾行军。 这山,可比俩孩子想象的深多了。 走了一程,还有一程。 走了一个小时,狗蛋先受不了,得喘口气,喝口水。 但是,等把军用水壶打开,晃了两晃都没有晃出水来,孩子一舔,就是啊的一声:“爸爸,壶里的水好像冻住了。” 宋团走在最前面,晤了一声,说:“给你,我的。” 狗蛋接过来喝了一口,咦的一声:“爸爸,你这水还是热的呢。” 宋团当然不会说,为了能让俩儿子受教育,还有得热水喝,他把一壶温水,是紧紧贴在腰上绑着的,这样,水不会凉,也不会结冰,这时候喝了,也不会伤害他们的身体。 驴蛋自恃体力比狗蛋好,眼看着黑乎乎的,有一道大山把去路给挡住了,心里还挺高兴,觉得,终于走到目的地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宋青山带着他们爬了几个台阶,上到山腰上,有股子泉水流出来的地方,那地儿是个深涧,从深涧间踩着石头跳过去,一个一线天一般的位置,在山洞间穿行了大概有个五分钟左右,眼前一道亮光,再出去一看,豁然开朗之后,居然又是一片绵延的山脉。 这片山脉,大概因为土质的问题,除了矮矮的灌木和杂草,没有一颗树。 指着远远的山峰,宋青山说:“从这儿开始走,用我的脚程,是四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的终点,你们谁现在想放弃,我就把你们带回去。但要不想放弃,就得走四个小时。” 这还用说吗,狗蛋不服输,驴蛋就更加不服输了。 俩兄弟一个看了一个一眼:“走就走,谁怕谁啊。” 四个小时的疾行军,两兄弟跌跌撞撞,盯着爸爸两条长腿,这就开始了。 苏向晚在家里,正在炖大猪蹄子呢。 六个猪蹄炖做一锅,先烧透了,然后再把用冰糖、酱油炒的糖色倒进水里,再加上花椒、大料,八角等调和缝成的调花包,蜂窝煤炉子里架上两块煤,慢慢儿的,猪蹄子就炖上了。 她把吱吱和李承泽一带,这就准备出门逛上一逛。 人常说,二七二八你莫慌,三十还要赶一场,就是说,年三十还有一场集要赶,而这场集呢,就在清水县城里。 这一天,你家多了啥,拿出来摆,我家少了啥,也得拿出来摆。 烟花炮竹也是不凭票,只凭钱就可以买的,不过那得抢,孩子多的人家,孩子们早晨早早儿的,就在几个供销社的门前排长队,忙着抢鞭炮儿。 至于副食厂,肉联厂,还在毛纺厂、火柴厂,这所有的厂子,今天都要清仓最后的货物,摊位一搭起来,摊子前就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了。 苏向晚带着李承泽,李承泽背着吱吱,在县城被人挤的水泄不通的主干道上,三个人随波逐流的往前走着呢。 那不,几个人给人流簇拥着,就来到了肉联厂的摊位前。 这个摊位,因为有肉,今天还不凭票,挤的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方苞玉因为后门的关系,也进了肉联厂,一手握钱,一手出肉,因为长的还算漂亮,好多男同志往她面前挤呢。 而小宋福和陈小丽俩,得陪着父母来上班嘛,就在后面的空地上玩着呢。 “苏阿姨,你看那个小丫头,一直拿眼睛其溜其溜的,看着咱们呢。”李承泽说。 苏向晚往里头扫了一眼,确实,陈小丽一直在盯着她看。 大概是因为,苏向晚是头一个戳穿她的人的原因吧,她对于苏向晚很是戒备,不停的在那儿翻着白眼珠子呢。 不过,她对方苞玉倒是很好,自己吃颗糖,也要方苞玉一颗,自己喝口水,也要端过去,给方苞玉喝上一口。 可怜巴叽的宋福站在那儿,反而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 孩子又没有棉衣穿,冻的抖抖索索的,站在后面,不停的跺着脚取暖。 就在这时,肉摊子前突然一阵轰闹。 “方苞玉,你她妈好吃懒作,原来整天劝着老子,不是偷大哥,就是骗二哥,惹的天怒人怨,最后老子进监狱,你倒跟人跑了。今天我啥也不说,你把我儿子还我,要不然,咱们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我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div> </div> 第112节 人群中顿时一阵子的轰闹。 李承泽跳的最高,往里面看了一眼,乐了:“苏阿姨,宋老三呐,提着刀要儿子来啦。” 宋老三也是脑子里进水了,大年三十的提着刀在闹市上吵吵闹闹,一把菜刀,吓退了好多人。 “你个怂没出息的懒汉,一年四季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原来好歹还有俩哥哥给你给点钱,你现在有个屁啊,窝囊废一个,我把儿子给你,你那啥养他,赶紧滚吧你。”方苞玉声音可一点也不小,无情的僖落着宋老三。 那个陈建国也站起来了:“大家赶紧叫公安,这个宋老三,可是公安局副局长宋庭秀的弟弟,大年三十,提刀威胁人,赶紧让宋庭秀来抓他丫的。” 宋老三一听直接冒火了:“想抓我,你先看看我的菜刀吧你,你这个小儿麻痹,你这个骗人婆娘的大瘸子。” 所有人都往后退着,还有人在喊:“报案啦,赶紧报案,有人杀人啦!” “老三!”就在这时,苏向晚扒开人群,一声喝:“让你买把菜刀,你死哪去了你?” 宋老三还没回过神来呢,苏向晚一巴掌就拍他背上了:“没出息的东西,既然苞玉都跟人走了,要娃就行了,你吵的啥吵,带拿着我的菜刀在这儿祸祸。” 说着,她一把,就把宋老三的菜刀给夺下来了。 宋老三突然想起来,确实,自己是来孩子的,啊呸一声:“方笣玉,你干啥我不管你,把我儿子还我。” 方苞玉连尖叫带奚落:“有本事你来啊,来捅我啊,谁怕谁啊,甭以为苏向晚当着妇联主任就了不起,你们一家就可以以官欺民,我们虽然是平头老百姓,但现在可是社会主义,你们干部欺负老百姓,那就是学恶霸,学大财主,小心我告你们。“ 这女人,跟了个当会计的,到底不一样了,嘴里骂起人来一套套的,还会讲路线了。 “是吗,那我问你,你和陈建国有结婚证吗你俩就同居?”苏向晚突然反问。 宋老三都坐牢了,方苞玉是偷跑出来的,哪来的结婚证啊,她吱吱唔唔,说:“宋老三都坐牢了,我就看不起他,我自己做的主自己给自己找的二嫁,谁也甭想管我。” “你要跟陈建国领了结婚证,因为你和老三还没有解除婚姻关系,你犯的就是重婚罪。你要没跟他领证,那就是非法同居,因为你和老三的婚姻关系还没解除。而且,你还把孩子都带走,带到姘头家,这严重影响了咱们清水县妇女们的名誉,方苞玉,到底是重婚罪,还是非法同居罪,你倒跟我说说啊?” 苏向晚有理有据,从容不迫,真正的干部风采。 这要讲起理来,方苞玉是真理亏,她还没说话呢,那陈建国突然拄着棍子就站起来了:“苏主任,你可不要乱讲话,我跟这个方苞玉一点关系都没有,啥姘头不姘头的,你可不要诽谤我的名誉。“ “那你们一锅子吃饭,一炕睡觉,那算啥,一起躺在炕上背语录?”苏向晚索性高声说:“陈建国,你可不要把人都当傻子,你跟方苞玉同居了将近一年多,当别人都是死的不是?” 宋老三一听有大嫂帮忙,一下子跳起来了:“对对对,我现在就要到革委会告你们俩非法同居,搞破鞋!” 性压抑的年代,真搞破鞋,可是要给人人喊打的。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全是在骂陈建国喝方苞玉不地道,甚至有些人还可是打口哨,怪叫,起哄。 方苞玉一看所有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这才怂了:“大嫂,咱都是一家人,老三没出息,这你是知道的。有啥告不告的,你说,咋样我都行,甭拆我的台了,行吗?” 苏向晚只当方苞玉多厉害呢,没想到居然这么怂。 她站在摊位前,高声问:“我仗着自己是妇联主任,欺负你了吗?” 方苞玉脸上擦了一层子厚厚的雪花膏,因为冷,也因为拉了脸,粉簌簌的往下掉着,但是不说话。 “你闺女陈小丽诬赖我儿子打人,但事实上是自己有荨麻疹的事儿,给我儿子道歉了吗?”苏向晚又问。 方苞玉深吸了口气,回头看陈小丽呢。 陈小丽才无所谓呢,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居然还冷笑了一下。 这小丫头,甭看小,但是,比方苞玉可老道多了。 方苞玉搓着双手说:“大嫂,孩子而已,至于吗?”她想,就这么算了。 苏向晚一直瞅着,就是想抓陈小丽给驴蛋道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很至于。你和老三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今天晚上,让你闺女到我家给儿子道歉来,否则的话,我必定带着妇联的人,追究一下,你和陈建国俩婚内非常同居的事情。” 说着,把菜刀一提,苏向晚就从人群中出来了。 肉没买到,还看了好大一场热闹,苏向晚带着俩孩子好容易又挤回家,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带着俩儿子出门的宋青山回来了呢。 没想到一开门,进来的居然是宋老三,而且,身后还跟着个,鼻涕直流的宋福。 俩父子都冻的直打哆索,不过,自打认识宋老三以来,苏向晚也没见他笑的那么开心过。 “大嫂,你看这排骨好不好?”把几大块排骨放到案板上,宋老三哈热了两只手,就捂到宋福的耳朵上了:“要今天没你,咱这福娃子,还要不回来呢。” 宋福个傻子,乐的呀,在地上直跳。 显然,他愿意跟宋老三这个爹,不愿意跟方苞玉那个妈。 苏向晚是因为陈小丽冤枉驴蛋的事情才出的手,无功不受禄,当然不肯要宋老三的排骨。 但宋老三的激动之情难以按捺呀:“大嫂,你可看看吧,全是小排,椎骨都剁啦,这可是陈建国赔给我的。说实话,方苞玉那个女人,原来吧,整天就是教着我装病骗钱,我早不耐烦她,我就只当送给陈建国算了,这排骨,你一定得收下。” 说着,他把宋福一拉,这就准备要走了。 “留下吃顿晚饭呀三叔。”吱吱站在门上,笑着说。 洗心革面后的宋老三看着自家唯一的小女娃呢,看了半天,在她冻的红红的小面颊上摸了摸:“三叔也没颗糖哄你,等开年吧,三叔赚了工分换了钱,给你买糖吃。” 说着,宋老三拉上宋福,俩父子乐乐呵呵的,回家团圆去了。 苏向晚也不知道宋青山训子训的究竟怎么样了,指着李承泽和吱吱俩轮番的,在土司衙门的门上张望着,就要看他们啥时候才能回来。 这时候,鞭炮辟哩啪啦的,已经响起来了。 收音机里传来热情洋溢的,广播主持人恭贺新年的贺词,还有几个频道在欢唱着《我的祖国》、《拥军秧歌》、《北京的金山上》等脍治人口的歌曲。 终于,李承泽一溜烟儿的跑进来了:“苏阿姨,来了来了,真的回来了。“ “哦,俩人啥样子?”苏向晚和吱吱,一同把头,就从厨房里探出来了。 李承泽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一个脖子往左拎,一个脖子往右拎,但是,全给我大舅抱着呢。” 这不,宋青山果然一边抱着一个儿子,就从门外进来了。 宋团一身的汗,额头上都亮晶晶的,原本拉着一张脸,看见苏向晚,才面容稍霁。 同时,他也在摇头,那意思当然,这俩硬骨头实在够难啃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俩小子还是很有骨气的,出门整整十二个小时了,显然,到现在为止,俩人还是没有合好,因为,俩人不望对方,也不看他爹。 总之,这父子仨目前应该是处于,火力全开的敌对状态了。 很好,苏向晚心说,宋团的大棒抡完了,看来两兄弟不但彼此生气,更是恨上爸爸了,现在,该她给他们,发点儿糖了。 第90章 大团结 苏向晚把李承泽和吱吱俩个,给打发到隔壁,让他俩去给隔壁的邓书记家送蹄磅去了。然后呢,她又跟陈姐打了个招呼,让陈姐把俩孩子留下来,在那边吃顿饭。 陈姐呢,正好也想把李承泽留下来吃饭,遂就在那边开饭了。 这边,就只剩下宋团和苏向晚,专门来对付驴蛋和狗蛋俩。 不过,热乎乎的半盆猪蹄,还有油圈圈呢,俩孩子死活就是不动筷子。 “要不吃,就俩一起到外头站着去。”宋团今天带着俩孩子走了一整天,一路上问了他们很多,俩人都是一言不发,这会儿,他也火大着呢。 驴蛋站了起来,嗖的一下,就出去了。 狗蛋紧随其后,出了门,俩人站的一样端正。 “我们今天走了整整二十公里,是我们平常军事演习的路线,这俩家伙在路上就只吃了点干粮,回来的时候,是驴蛋先摔倒了,狗蛋才坐在地上的。”宋团说:“我本来想,关他们24小时的禁闭,看他们会不会服软,但现在看来,就算关24小时,他们也不可能服软。” 这俩孩子的性格里,一个比一个倔犟,只不过是,一直以来孩子都还小,性格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苏向晚示意宋团先吃,然后就出来了。 俩小家伙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直挺挺的站着呢。不过,苏向晚把手往两边一伸,俩人全是熊扑的,就扑进她怀里了。 驴蛋哇的一声,狗蛋也不示弱,哇的一声,哭的比他还夸张。 “你们俩要现在不吃饭,也不说话,或者说不说实话,我从现在开始,也不吃饭,陪你俩一起挨饿,还受冻。”苏向晚说。 她一直在厨房里忙碌,身上只有一件毛衣,一出来,已经冻的混身都在发抖了。 驴蛋啥也不说,率先进门,从盆里捞了一个大蹄膀出来,就着半个油圈圈,二话不说,就啃开了。 狗蛋当然也不能比哥哥嘴巴小啊,也是一大口的蹄膀,吃的满嘴流油。 “宋西岭吧,一直以来最羡慕宋东海的一点,就是他爸爸宋青山从来都只抱宋东海,不抱自己,对不对?”苏向晚突然说。 狗蛋小嘴巴憋的足足的,还没吞下去呢,突然之间,本来冻红的小脸蛋,一下子变的更红了,左右一看,驴蛋定晴瞅着自己呢。 “宋东海吧,其实心里特喜欢弟弟,但是吧,就一点,羡慕他学习好,羡慕妈妈疼他疼的更多。”苏向晚于是又说。 这下,换驴蛋的小脸蛋儿嗖的一下红了,而且,他是连脖子一起红了。 “妈妈原来,确实看宋东海一眼,就要看宋西岭三眼,东海,你知道为啥不?”苏向晚于是又说。 驴蛋其实特想知道,但是,并不说话。 “因为,我知道我的驴蛋吧,我不需要管,他也是个好孩子,绝不会犯错误,他是我生的,最省心的一个孩子。我心里疼一样疼他爱他,但是,我得揪着总是会犯错误的宋西岭,而不是揪着他。” 苏向晚是笑着说的,驴蛋听着,小脸蛋儿渐渐就有笑了。 这时候,苏向晚话头一转,又说:“现在咱们三个全都坦诚以待了,宋团你自己说,你是为啥从来只抱宋东海,不抱宋西岭的。” 宋团正在狼吞虎嚼,突然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看着苏向晚呢。 驴蛋和狗蛋的目光也是齐刷刷的,看着了。 “有吗?”宋团愣了一会儿,突然放下手里的蹄膀,转身找肥皂把自己的手给洗干净了,然后拍了拍干净的大巴掌,盯着狗蛋看了半天:“想让我抱,是吗?” 狗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他突然把狗蛋给架了起来,直接就冲出门了。 在院子里疯跑了一圈,宋团才停下来:“让我抱抱,就有这么好玩?” 狗蛋不停的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宋团觉得自己胸膛前热热的,摸了一把,把这家伙就给放地上了:“你不会,也尿我身上了吧?” 狗蛋为了跟哥哥比谁更强,已经憋着,整整一天没有尿过尿了。 刚才一受惊吓,小孩子又憋不住尿,刷的一下,果然,连裤子都尿湿了。 “所以,宋团,问题不在于孩子,而在于咱俩,我多疼东海一点,你多疼宋西岭一点,这俩孩子呀,说不定开年能给咱考个并列的,二年级第一呢。”苏向晚笑着,就给宋团画了个大月饼。 狗蛋居然声讨起宋团来了:“可不嘛爸爸,我觉得,都是你的错。” 驴蛋赶忙点头附和:“反正我妈没有错。”典型的愚孝啊这是。 ““苏向晚,说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怎么觉着,你这属于过河拆桥,反而变成,对我的声讨大会啦?”宋团觉得莫名其妙,自己突然就被讨伐了。 俩孩子可算尽释前嫌,驴蛋先捣了狗蛋一下,狗蛋也回捣了他一拳头,俩人悄悄看对方一眼,俱是偷着乐呢。 </div> </div> 第114节 苏向晚还不知道,宋青山的十块钱就能照妖的事儿,颇有点儿惊讶:“宋西岭,你到底咋啦,突然之间就这么不待见陈小丽?” 狗蛋只是惨白着脸苦笑了一下,还甩了一下自己的小板寸脑袋,那模样儿,要多霸总就有多霸总:“妈妈,啥事都没有,你只知道,我是个特听话的乖孩子就完了。” 他回头,寒森森的目光看了陈小丽一眼,挽过驴蛋,俩人脚步迈的,跟大阅兵的时候,走在长安街上似的,俩人皮带提的又高,小屁股勒的圆圆的,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人常言青黄不接,过完年,就是全国人民都得勒紧裤腰带的时候了。 这时候,面粉就只有豆子面供应,大米从市面上绝了迹,拿着粮票,你就算挤破供销社的门也没用,因为供社里头没有米,更没有面。 至于妇联所要的,贫困户们的补贴,丁欠卯粮,更是不知道多久没有下发过来了。 当然,现在主疏菜还没有下来,一日三餐,能开门见客的,除了土豆,就还是土豆。 几个孩子吃土豆把脸都吃绿了,苏向晚计划着,今天怎么变一下花样,做顿好吃点的晚饭呢。 却没想到,还没进院门呢,就听见院子里有个女同志的声音:“青山,副统帅要请你去当师长,小老虎更是一直把你当老师的,我就不信你能不听他们的调令。” 宋团一条腿上打着石膏,伸直着一条腿,就在院子里的石椅子上坐着。 看他面容,甭提多严肃了。 “还有就是,我听说你家属的体重至少一百五六,你们俩还有四个孩子是吧,这么多张嘴,你说靠你现在一个团级干部的工作,能养活得了吗?” 一个穿着六五式绿军装的女军官,背对着苏向晚,站在院子里,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呢。 李承泽示意苏向晚甭动,自己先溜进去转了一圈儿,然后才跑了出来,悄声说:“苏阿姨,这女人我认识,她叫胡敏,是总歌舞团的,她爸是个大校。” 苏向晚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位应该是林立国派来的说客。 571,那事儿是从5月份开始的。而林立国的计划,又属于布雷,爆炸,远程布弹这方面的,全是宋团的专业长项,但然,针对的,也只有他们方面所谓的,统帅一个人。 显然,林立国非要用宋团不可,这是把说客给送来了。 胡敏说了半天,见宋青山一动不动,只能说:“我先回招待所,青山,副统帅惹不起,老虎更是你的好学生,你自己好考虑一下,成吗。“ 巧了,等她转过身,苏向晚一看,哎哟,这人自己认识啊,她不就是,在信用社门口跟自己搭话的那个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向晚往后闲了闲,站到杏树后头,没跟这个女人打招呼。 这女人一身军装,意气风发,当然,走路的姿态也特别高,根本不会左右四顾,要不然的话,总得看见苏向晚挺面熟吧。 她径自,却是走到隔壁李逸帆家去了。 “爸,你今天咋还拄上拐啦?”驴蛋性子耿直,见宋青山还拄个拐,大喇喇的问。 李承泽和狗蛋俩几乎是同时捂上他的嘴,宋青山也是嘘的一声,全家上下,如临大敌。 驴蛋究竟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给狗蛋和李承泽一扛,就给扛进小卧室,做作业去了。 “林立国派来的说客吧,这女的真是总政的,林立国凭啥就觉得,她能劝得动你?”苏向晚在厨房里削土豆的时候,问。 宋团一条腿打着石膏呢,拄着拐走了进来,说:“我当时不是说过,我从军法能出来,有两个女同志帮过我,一个是侯清跃,一个就是胡敏,她父亲是冬风市的科研人员,帮我做了证。” 原来是有私恩啊。 “怎么,你俩之间关系还比较亲密,是不是属于红颜知已的那种?”苏向晚记得宋团是有几个红颜知己的。 “你想我们亲密,还是不亲密?”宋团一脸正气,滴水不漏:“该交待的,我不是都跟你交待过?” 宋团吧,属于表面上看起来稳妥,忠厚,高大英俊,特可靠的那种。 但实际上那小肝儿黑着呢。 宋西岭遇到个难缠的小姑娘,苏向晚都没辙,人宋团一句话,就把宋西岭给拗过来了。 不得不说,他啥都知道,啥都懂,只不过在苏向晚面前也要装点糊涂。 “那你怎么办,就打算这么装病,糊弄过去?”苏向晚说。 宋团说:“北京当然要去,而且是非去不可,这个国家,不能任由着林立国他们胡闹了。” 苏向晚遂说:“我不是说了吗?他非死不可,不过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而已。” 宋团于是不说话了,苏向晚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林立国的事情,属于历史事件,上帝欲上谁灭亡,就先让谁疯狂,林立国现在哈巴狗似的叫欢着呢,但是,十月必死无疑,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啊。 恰这时候,白天一直在隔壁的小吱吱溜进来了,摇着苏向晚的手说:“妈妈,大猫猫家去了个女的,她说你是肥婆。” 苏向晚差点给气的跳起来:“啥意思,什么叫个肥婆?” 吱吱撇着嘴摇头,声音小小的:“是一个女军官,正在跟大猫猫说话。” 苏向晚心说,我这小爆脾气,谁他妈的敢骂我是肥婆? 她提着菜刀,气势汹汹冲出门去,就见李承泽抱着轰成半颗的杏树叉子,骑在墙头上,正在竖着耳朵的,偷听呢。 而且,他还在招手,示意苏向晚过去。 苏向晚踩着大山的狗窝也爬了上去,拍了李承泽一把:“你咋又在这儿偷听人说话,我不是说过,偷听不是君子风范?” 李承泽笑的两只眼睛贼亮:“你来听嘛,真的,特别有意思。” 土司衙门这种干部家属院,都是两大一小的房子,带个洗澡间,厕所在外面上公用的。家里来客人,天气的热时候,一般都是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招待。 那个胡敏,从宋青山这儿出去,到了隔壁,恰李逸帆回来了,俩人就在石桌子旁坐着呢。 “你甭跟我说青山的家属长的多漂亮,怎么,杨贵妃吗?连内裤都要穿最大号的,啥东西都是侯清跃帮她带,要的裙子就像麻袋一样宽,我能不清楚吗?”胡敏正在说。 李逸帆是个严谨的人,一句话都不说,只静静的听着。 她对于稍微顺眼的人,还愿意骂两句,不顺眼的,则一句都不说话。 “还有,林副统帅的命令,不论你听不听,立刻,让妇联的人把你们全县十八到二十岁的姑娘给我集合起来,我要从中选一个最漂亮的姑娘出来。”胡敏于是又说。 李逸帆的父亲身在要职,对于政治当然非常敏感。 她知道,如今如日中天的林副统帅肯定有异心。但是,毕竟那是当权者的事情,轮不到她操心。 而且,林副统帅啊,真的她要不听话,估计一个电话,她父亲,乃至谷北的父亲都要接受调查。 所以,李逸帆说:“这样吧,明天,我就让妇联的人带你去选人,今天晚上你住哪儿?” “你们家可以吗?”这个胡敏还颇有点儿自信呢:“我现在就想见见宋团的家属,要知道,当初宋团要不是有她那么个脱累,估计都不用坐一年的牢呢。这个肥婆,可把宋团给害了呀。” 李承泽转过身,笑着问苏向晚:“苏阿姨,咋办,咱现在就过去,溜它一圈儿,臊臊这个女的?” 苏向晚听了一圈儿,大概明白了。 这个胡敏,三十出头,大抵对于宋团有点暗恋的意思。 还恰好,对宋青山有点恩惠。 她来,除了要赶着宋团去上海之外,还要大张旗鼓的,让妇联帮她选一姑娘,明面上,说是要加入总政歌舞团,但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 “过去干啥?”苏向晚问李承泽。 李承泽骑在墙上,猫着腰,两只比划着:“比美呀,你能把她碾成渣渣。” 要说比美,苏向晚心说呵,岂止是碾成渣渣,我都能让她明天都没脸见人,但这是比美的事情吗,我这么美,又这么瘦,还这么年青,根本不需要比呀。 我要打击的她呀,喘不过气来。 从大山的窝棚上跳下来,她喝着嗓子问驴蛋:“宋东海,晚上想吃啥?” 驴蛋从窗子里探出个脑袋来:“还不就土豆面条,随你做,不要再问我啦。” “不是你嫌我老不关注你,这不,昨天狗蛋,今天,明天承泽,后天吱吱,你们换着点,想吃啥,我就做啥。”苏向晚说。 驴蛋再往外伸了伸脖子:“那我要吃大鸭子。” 开春,苏向晚才买了几只鸭子回来养,因为买的时候就是半大的鸭子,现在看起来挺大的,过完年缺肉少菜,只有土豆吃,驴蛋现在就想吃家里咯咯叫的鸭子。 “鸭子不行,我给你们做土豆吧。”苏向晚于是说。 驴蛋嗖的一下,把头收回去了:“要吃土豆,你可甭叫,吃腻了都。” 孩子吧,家长要凶,他就乖的不行。 你家长要稍微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得登鼻子上脸。 “宋西岭,我今天呀,要把土豆擦成细丝儿,然后再加上甜甜的糜子面儿,和在一起之后呢,搅成糊糊,再把它烙成饼,然后,家里不是还有几根辣椒嘛,切成细丝儿,拿酱油,醋一炒,给你们就饼子吃。” 苏向晚说着,边挽起袖子来,从厨房的案板下面掏了几个大土豆出来,正在削皮呢,一抬头,驴蛋笑嘻嘻的,已经蹲在灶火旁了:“妈,我今天帮你添煤吧?” “我用的是蜂窝子,不用添煤。”苏向晚一指头指在他的额头,把土豆扔过去了:“赶紧削皮,削不干净打屁股。” 那不,隔壁的胡敏听见这边有个女人的声音,也猜,是宋团的家属回来了。 她从自己漂亮的小坤包里取出化妆包,匀匀的给自己补了个妆,这才施施然的起身,过到隔壁来了。 当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胡敏太有自信了,一个估计一百五十斤的肥婆,她这一回打算用气质,美貌,以及自己这套崭新的军装,把苏向晚给打击成个渣渣。 第92章 大老虎 糜子面沙沙的,土豆糯糯的,再拿微油轻轻一煎。 再有点用辣椒丝儿炒成的菜就着吃,驴蛋嘴巴张的比谁都大,吃的时候连声音都不发,唯恐一眨眼,饼就没了呢。 李承泽有心思,知道苏向晚要跟那个胡敏比个谁更漂亮,顾不上吃,两只眼睛瞪着外头,卯足了劲儿的看着呢,就想看看,胡敏得受多大的打击。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苏向晚一不换衣服,二不梳头,三不洗脸,而且,还在厨房里,忙着洗自己的手,涂雪花膏呢。 “你好歹打扮一下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妆都没化,咋成,我帮你洗碗,赶紧打扮打扮,收拾收拾去。”李承泽说。 苏向晚一句没必要还没说出来呢,胡敏已经进来了:“青山,在家吗?” 宋青山故意翘着他打了石膏的腿:“胡大姐来啦,快坐下,咱们一起吃饭。” 胡敏笑嘻嘻的说:“我已经在隔壁吃过了,不过,你家属呢,叫她出来,咱一起聊聊天吧。” 苏向晚把头发一捋,在李承泽恨不能把她拉回来,再去打扮打扮的眼神中,就出去了。 “胡大姐,快进来,坐下吃饭啊。”苏向晚笑着说。 怎么说呢,胡敏的眼神就撞见鬼似的,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才说:“你就是青山的家属?” “可不,咱俩是不是见过啊?”苏向晚笑着,就把胡敏的手给握上了。 要没有这双手,胡敏还没那么震惊,可怕的是,人家是从厨房出来的,可是,手上非但没有一丁点的油烟不说,还嫩的,能掐出来水儿来,握在手里,那叫一个软绵绵。 胡敏哪还能坐得下来啊,心里那叫一个惊涛骇浪。 </div> </div> 第115节 要知道,她来这儿,除了要劝宋青山跟她走之外,还怀着一个动机不纯的目的。 这个目的,总得来说,就是要从全秦州,乃至西北五省,找一个脸蛋儿长的最漂亮的女孩子给送到北京去。 天啦,她望着苏向晚那张脸,不敢相信啊,她在秦州转了那么久,什么边疆,青藏,清海,该走的地儿全走过了,只看上一个女同志,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宋青山的家属。 又年青,又漂亮,关键是皮肤还那么好。 她要刻意化个妆,胡敏都可以说,她是因为化了妆才漂亮的,可是,人家分明就是从厨房里走出来,才刚刚做完饭的,家庭妇女的样子,这叫胡敏怎么能够接受。 她曾经听侯清跃提起的时候,笑过多少次啊,又嫌弃过多少次,还觉得,自己来了,势必要拿自己的身份,相貌,把苏向晚给羞的钻老鼠洞去呢,可是,她一到清水县城,就差点,把苏向晚当成个大姑娘,给骗到首都去了。 往后退了两步,胡敏颤巴巴的深吸了口气,跟撞了鬼似的,居然就那么走了。 “不会吧,不战而屈人之兵啊,苏阿姨,你怎么做到的?”李承泽格外讶异的说。 苏向晚勾唇笑了笑:“好戏还在明天呢,这有啥,赶紧吃饭去,吃完了,跟驴蛋俩把锅洗了去。” 这才第一回 合,苏向晚心说,从现在开始,我得睡个好好的美容觉了,明天一早起来,接着再战。 狗蛋吧,自从大年三十见过陈小丽一回之后,就洗心革面,每天自觉打扫鸡架、给狗喂食,以及,迁着大山出去溜弯儿,这些,可全是他的活儿。 今天,他依旧在打扫完鸡棚子之后,就把大山给牵出去了。 不过,今天一出门,他居然就看见,陈小丽跟着隔壁的邓大娃,在土司衙门的大院子里转悠着呢。 邓大娃跟狗蛋和驴蛋同岁,今年都是八岁,毕竟书记家的儿子嘛,为人很忠厚,也不跟孩子们打架,学习没有狗蛋那么拨尖,但也算是个好学生了。 不过,这娃跟陈小丽俩看起来玩的挺开心,挺高兴的呢。 狗蛋只看了一眼,牵着大山,转身就走。 大山吧,原来还会在墙根下大便,后来给狗蛋驯着,渐渐儿的会蹲厕了,现在直接就是在公共厕所里蹲茅厕呢。 狗蛋是个特别内敛的孩子,而且,还擅于搞一点小发明。 那还是去年,李承泽送了他一个,用苹果和土豆做灯泡的方法,他自己一个人琢磨着,钻研着,自己从四处搜罗一些废品,居然做出一个能用一个苹果和一个土豆来带的小风扇来。 孩子正玩着呢,陈小丽突然跑过来,故意撞了狗蛋一下,狗蛋摇摇欲坠,正在扑楞的小风扇,就碎成几块子了。 “你个陈小丽,你再试下。”狗蛋说着,拳头就提起来了。 “邓哥哥,快来啊,宋西岭在打我。”陈小丽叫说。 要她不喊邓大娃,宋西岭也就算了,但她一喊邓大娃,宋西岭一下就来气,直接提起拳头,一把,就把陈小丽给摁到墙上了:“你当初说宋福整天打你,方苞玉虐待你,让你吃不饱,穿不暖,我几个月的时间至少给了你三十块钱,陈小丽,你可看看你恶心吧唧的样子吧,你就是四方君,孔财迷,而且,还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的那种,我鄙视你。” 陈小丽扬着脖子,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的居然还来了一句:“啊呸,你看看你,又瘦,头又大,丑的就跟个怪物似的,除了我,谁还愿意跟你好。” 狗蛋的脑袋确实比较大,这是因为小时候缺了营养的缘故。 正是因此,学校里的孩子都欺负他,确实除了陈小丽,没有别人愿意跟他玩。 也正是因此,他曾经才格外的,珍惜陈小丽这个朋友。 他拳头捏着,最终也没捣下去,反而是悠悠的来了一句:“我说你长的像我曾经一个朋友,对于我朋友是一种玷污和亵污,真的,陈小丽,你不配。” 陈小丽也有得说呢:“邓大娃可比你大方多了,谁像你,扣扣索索,几毛钱都掏不出来。” 小姑娘啊,能说出这种话来,也是钱眼儿里钻够了的。 这要别的小伙子,估计当时就给陈小丽一拳头。 但狗蛋可没有,他揩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特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巴,大摇大摆的,牵着大山走了。 那叫什么来着,妈妈教他的,最大的蔑视,就是无视。 他无视陈小丽的存在,他需要的,是让自己变的强大,并且,拥有更多的朋友。 狗蛋带着大山大便完了,遂带着它,就在土司衙门的大院子里溜着弯子。 结果就在这时,他居然碰到一个看起来很面生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跟宋团一样的军装,先给狗蛋敬了个礼,才说:“小同志,听说你爸爸受伤了,不严重吧?” “严重,可严重了,听说那条腿往后就废了呢。”狗蛋一本正经的说。 这个男人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抚摩了一下大山的背,才说:“孩子,你是咱们的好解放军,不撒谎的好孩子,快去吧。” 狗蛋仔细的看着这个男人,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似的,但究竟想不起来,于是转身,跑回家去了。 当然,他一回家,立刻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宋团,说自己见到一个叔叔,并且,这个叔叔还问了爸爸伤腿的事儿。 宋团和苏向晚面对面坐了半天,突然翻开自己的相册,问狗蛋:“是不是这个人?” 黑白照片里,一边是宋团,一边是一个浓眉毛,单眼皮大眼睛的男人。 狗蛋赶忙点头:“我宋西岭敢确定,就是他。” 宋青山和苏向晚同时抬头:“老虎来了。” 这已经不是书里发生过的故事情节了,宋团和苏向晚的生活彻底融入了即将发生的历史。 看来,林立国再三调不到宋团之后,不但派了胡敏来当说客,而且,自己暗中来到清水县,就是来确定宋团的伤势的。 “怎么办?”苏向看着宋青山,突然就说:“我倒是挺想见见,老虎长啥样子呢。” 融入历史的感觉,真是又新奇,又让人觉得忐忑。 虽然说就连狗蛋都觉得问题应该很严重了,但爸爸就是爸爸,他特风轻云淡的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赶紧睡觉吧。” 林立国又不是傻子,他是暗中坐飞机,先从广州到的秦州,再从秦州驱车到的清水县,当然,一查,就查出来宋青山是在撒谎,毕竟一个团长要伤一条大腿,那总得进医院吧,总得有诊疗记录吧,啥都没有,打个石膏就说伤了腿,怎么可能? 所以,晚上在招待所,他找来胡敏,直接就下了最高指示:“明天,你直接明示宋青山,他要再违抗最高指示,那我就得想办法撤他的职,给他找麻烦。” 胡敏笑着说:“那不,叶总还让我给您选人了,这事儿,咱们还办不办了?” 大概从70年开始,副统帅两口子看儿子林立国也有二十五了,该到结婚的年龄了,就开始从全国各地给他选配偶。 条件是,家境不能太高,但必须根红苗正,最大的特点就是,必须漂亮,还必须皮肤白。 这件事情,迄今为止整整进行了一年了,选到首都的,家世不算太好,但也根红苗正,足够白,又长的漂亮的大姑娘不计其数。 不过,选了好几回,林立国自己没有一个看上的。 所以,这件在史上称之为‘选妃’的事情,以目前为止,还一直在计划,进行中。 林立国自己吧,其实对于找对象这事儿可没他妈那么急,挥手说:“狗拉耗子,多管闲事,不准再办了,帮我把宋青山搞出来就行了,要他再不识趣,就除掉他。” 毕竟,宋团已经猜到林立国的心思了,这时候,这个人,要么用,要么除,只有这两路可走。 胡敏今天晚上,还得回李逸帆家住着去。 而林立国呢,因为这个小招待所太简陋,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饭菜也不可口,饭后出来,就打算在大街上逛逛,谁知道刚走到百货商店的门口,便瞧见夜色中,有个长的特别漂亮,甜美,脸蛋儿圆的跟满月似的大姑娘,提着菜兜子,正在大街上走着呢。 怎么说呢,人和人之间的眼缘就是这样。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立国突然就停下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俩警卫员,招手喊了一个过来,他说:“跟着这姑娘,看看她往哪儿去,再打听一下她的底细,明天告诉我。” 警卫员给林立国敬了礼,小跑着,跟踪苏向红去了。 苏向红吧,今天是出门给人诊病,诊完之后,自己单独回家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狼跟在后面,还走的挺乐呵的呢。 …… 第二天一早,胡敏再上门,就不是昨天那么好说话了。 “青山,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医院,我得亲自监督,检查你的腿伤,看这石膏能不能拆卸。”她说。 恰这时,苏向晚撩起帘子,就从屋里出来了:“胡大姐,青山的事儿先放放吧,我带着你啊,给你找个大美人儿去。” 胡敏因为林立国的指示,早把这事儿给放下了,所以,冷哼一声,她说:“选大美人的事儿暂且放一边,青山,你今天必须跟我一起去医院,去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说着,她就来拉宋团手。 大清早的嘛,宋团只穿了件衬衣,又因为一条腿不方便动,给胡敏扯了一把,衬衣扣子一下子就开了。 而胡敏呢,又没太在意苏向晚,自己伸手,居然就去帮宋团系扣子去了。 啪的一巴掌,搧的胡敏差点没回过神来。 “啊呸,你个胡敏,这是我丈夫,你乱摸个啥摸,摸了,你能赔得起吗你?”苏向晚是突然发怒的,而且,声音足够大,又泼辣,又彪悍。 胡敏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在首都都是很受人尊重的。 你要说威胁人,她有的是办法,但你要说打架,她怎么可能是个乡村泼妇的对手。 所以,她提着自己的小包一下子砸过去,还没砸苏向晚头上呢,苏向晚一巴掌又搧过来了:“我让你再摸一下我家属,你看我怎么打你,收拾你。” 胡敏被苏向晚拿着她的小坤包击打了两下,头发都乱了,气的转头,一头应该撞上了宋青山:“青山,你看看你家这个泼妇,你就不嫌她丢人吗你?” 在胡敏想来,这种泼妇,那怕长的再漂亮,人前这么没素质,宋青山就该立刻跟她扯离婚证,一脚踹了才算。 谁知道宋团一把捏住她的腕子,居然声音沉沉的就来了句:“向晚脾气不好,胡大姐,你包容着她一点。” 胡敏气的踹了一下脚,指着宋青山说:“甭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压根儿就是假装的,你可等着吧,老虎发怒,那是要吃人的!” 目送着胡敏离开的背影,宋团和苏向晚对目而视,确实,从现在开始,他们,得对付一只狂怒中的,大老虎了。 不过,老虎毕竟在暗,而宋团和苏向晚在明。 既在明,一天的太阳升起来,他得去上一天的班,到办公室里,去做一天的工作。 这不,苏向晚还没到办公室呢,就见苏向红笑嘻嘻的,在妇联的门口等着她呢。 “姐,你大概不会相信吧,我居然要给选到总政歌舞团当报幕员啦。”苏向红乐的,一口白牙都在笑在外面,伸手还给苏向晚敬了个礼:“咋样,我像人民解放军不?” 苏向晚毕竟是熟知历史的人,也在胡敏说她去总政的那一瞬间,其实就想到了,这很可能,是历史上有名的‘选妃’事件。 这意思是,她妹妹苏向红,给林立国盯上啦? 苏向晚当然没有想过,自己能牛逼到改变历史,但是,既然林立国有所图,那她也可以帮清水县争取点福利啊。 大老虎又怎么样,再大的老虎,见了苏向晚也得乖乖怂掉。 不行的话,就让林立国也吃点亏,再离开清水县,去赴他命中注定的温都尔汗,怎么样? 第93章 一文一武 林立国当然不会显露真身,只是在暗中操纵着一切而已。 真正出面的还是胡敏。 </div> </div> 第116节 最近苏向晚一直以来,干的热火朝天的工作,是建设三座幼儿园。 这三座幼儿园现在建起来了,但是,桌子板凳,被褥,以及幼教老师还没有配备到位呢。 苏向晚正在愁,这笔资金该从哪儿来。 压榨刘在野当然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现在已经穷的叮当响,躲在秦州不敢出来不说,据说,只要人一提起苏向晚,都得吓的打哆索,就因为怕苏向晚又要变着法子,问自己要钱。 那么,苏向晚就得给自己找个新财主了。 这个大财主,当然就是胡敏。 而被老虎盯上的苏向红,此时仿佛做梦似的,正在被欢乐和梦境所包围着呢。 第二天一早,就有一个穿着军装,看起来挺年青帅气的男人,到诊所里,让她给自己号了个脉。 然后就有人通知她,说让她去总政当报幕员。 接着,就有一个叫胡敏的女同志从牛奶厂提了好多牛奶回来,还特地叮嘱,让她每天坚持务必用牛奶洗澡,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啥都好,就一点,皮肤不够白,用对方的话说,皮肤要是够白,稳打稳的,报幕员的工作就是她的了。 苏向红还是个傻丫头啊,一下子得到一大桶的牛奶,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不会真的拿它去洗澡,洗脸。 她转眼,就把牛奶提到土司衙门,送给几个亲亲的大外甥喝了。 这可乐坏了驴蛋和狗蛋几个,农村孩子呀,啥时候喝过那么多的牛奶。 用驴蛋的话说,不但可以站着喝,还可以坐着喝,更可以躺着喝,想怎么喝,就怎么喝牛奶呢。 不过,一边让苏向红用牛奶洗脸,把自己的脸再洗白一点,胡敏在另一边,还在忙碌着,想办法的,要迫害宋团和苏向晚俩个呢。 她所做的,其实全都是林立国指示下来的。 这不,因为宋青山坚决不肯出山,胡敏索性就来了一招狠的,她一个电话,就把最近一直不敢在清水县露面的刘在野给弄来了。 “刘主任,整个秦州的革命工作可是你在负责,现在,我不管苏向晚这个人怎么样,我就只想整她,你帮我弄点材料,务必是能一下把她整倒在地的才行。”胡敏说。 刘在野这个人吧,当然不是好人,而他手里,还有苏向晚的父亲和g民党军官的合照呢,那玩艺儿一出,苏向晚必死无疑。 但是,刘在野也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啊:“胡大姐,你是在总政工作的吧,既然想让我整苏向晚,给我有啥好处没?” 胡敏眼珠子一转:“这样吧,你妹妹不是在秦州文工团嘛,我把她调到总政去,怎么样?” 总政是好单位,刘在野当然愿意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兜,不见兔子不撒鹰,就说:“先把调令给我办了,我就帮你办苏向晚的事情。” 胡敏盯着刘在野看了半天,才说:“唯利是图的东西,难怪秦州的革命工作能搞好,你啊,就等着将来被副统帅重用的那一天吧。” 刘在野嘿嘿一笑,盯着胡敏,直到她亲自给总政挂过电话,确认过调令,才从招待所里,胡敏的房间里出来。 当然,他无利不起早,凡事都得谈点条件,最好还是能,两边都得利。 转身,他就又跑到幼儿园的门上,找苏向晚去了。 苏向晚最近,一直盯着幼儿园的工作,带着吱吱,干脆就驻扎在幼儿园里。 甫一进门,刘在野没见着苏向晚,倒是见吱吱在最新修建的,用木头搭成的滑滑梯上玩滑滑梯呢。 “妈妈,月光之下,静静的,我想你啦……”吱吱一见刘在野,摇头晃脑的,就唱开了。 “打住,你个臭丫头,丑丫头,黄毛丫头,不准再唱啦。”刘在野气的,伸手就去堵这小姑娘的嘴巴。 吱吱给他堵了小嘴巴,只剩一双大眼睛眨巴着,一言不发的望着这个一身皮衣,帅帅的大伯伯了。 可等刘在野一放开,小丫头就又开始唱了:“妈妈,你的怀抱,我一生爱的襁褓。” 刘在野再一把捂住,都差点把小吱吱给憋断气了,这才放开。 “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暇……”这小丫头不怕死,唱的可乐呵着呢。 刘在野无可奈何,只得举手投降:“小丫头,去把你妈喊出来,就说我要跟她谈点事儿。” 苏向晚在窗子里笑够了,才走出来,问刘在野:“怎么,胡敏让你搞我,是不是?”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这都知道。”刘在野还颇有点儿惊叹。 苏向晚于是问:“那你的意思呢,你打算咋办?” 刘在野说:“副统帅惹不起,人家有啥事,你们帮人家办了不就完了嘛,我其实吧,对你们俩口子无所谓,但不希望你家这丑闺女将来落难。” 歌唱的多好听,要真的因为苏向晚两口子而变成个没人管的小可怜,刘在野自恃狼心狗肺,也有点儿过意不去啊。 苏向晚说:“这样,你不是有我爸和g民党军官的合影嘛,你先把它给我,我到时候修改一下,然后你拿着去送给胡敏,问胡敏讹上一笔钱,不少于三万块,就行了,至于你,我有让你全身而退的办法。” “这样也行?”刘在野吃惊坏了:“苏向晚,人命比钱重要,你懂得吧,甭为了钱把自己也搭进去,成不成?” 苏向晚笑着说:“甭怕,有我呢。” 她转身,扭着腰姿,就又进幼儿园的楼里去了。 刘在野两手叉兜,轻轻打了个口哨,心说,这女同志咋就这么美,又这么辣,还这么有滋味儿呢。 在野的狼心狗肺,无一刻不在骚动啊。 当然,第二天,他就假装自己搜集到了证据,然后承诺,只要胡敏再给他点好处,他就把证据送给胡敏。 而胡敏呢,也很干脆,当着刘在野的面,直接打电话,让广州那边往清水县革委会的户头上汇了三万块钱。照刘在野的估计,这笔钱,应该是林立国的私房钱。 当然,得到刘在野的承诺和支持之后,胡敏立刻就开始布署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了。 老虎再大,他也不可能在闹市现身。 林立国当然深居简出,一直隐居在招待所。 不过,既然胡敏要对着苏向晚发难,那他也得去看看,苏向晚究竟是个何方神圣,对不对? 那不,他趁着从秦州调来的吉普车,跟着胡敏从招待所出来,转个弯子就是小学门口,苏向晚手牵着吱吱,正在等俩臭小子放学呢。 早春,树枝才露苞芽的时候,一个穿着军绿色的小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红围巾的女同志,看不出年龄来,皮肤给冻的略微有点儿红,但是,真白嫩,白的应该跟牛奶洗过似的。 她的身材也很好,还裹着厚厚的棉衣呢。但一点也不臃肿,还有妇女们特有的,那种苗条曲线。 林立国看了半天,才说:“你说,这个就是宋团的家属?” “可不。”胡敏说起来意兴怏怏的:“看起来都不像个真人,是吧。” 太白了,而华夏人,就讲究个,一白遮百丑。 “另外那个叫苏向红的,就是她妹妹吧?”林立国沉吟了半晌,说:“想想办法,让苏向红的皮肤有苏向晚这么白,她的家庭条件咱们可以想办法改,但前提条件必须是,皮肤必须得白。” 像他这种人,漂亮姑娘看惯了,说实话,结婚也不是谈感情,无非是想找一个相貌合自己眼缘,确实长的漂亮,还够干净的姑娘。 白,那是最基本的,得晶莹剔透,得像苏向晚这样才行。 一句话拍板,第二天一早,苏向红就又得到了,一大桶的牛奶。 这那喝得完呀,苏向红提着牛奶,又是直奔土司衙门。 苏向晚接到几个孩子之后,就回土司衙门了。 然后,她今天晚上居然让李承泽做饭,因为,据她说,她和宋团俩有特别重要的工作,得关着门干。 给李承泽绑上围裙,再把锅铲给了他,苏向晚郑重其事的说:“今天我是真没时间,你糊弄点饭你们几个吃,你大舅吧,得帮我的忙。” 李承泽哪里愿意做饭啊,拎着铲子都要崩溃了:“我连火都没生过,咋做饭?” 苏向晚直接把大卧室的门一关,跟宋团俩不知道搞啥去了。 李承泽站在外面,目瞪口呆了半天,进了厨房,才发现,自己连火都不会生啊。 不过,好在有狗蛋呢,他从李承泽这儿接过围裙,又接过铲子,先把蜂窝煤炉子透亮,透燃,然后座上一锅子水,把馒头搭到蒸笼上,就开始蒸馒头了。 然后,他再学着当初爸爸的样子,往大锅里倒了点油,把苏向晚所有储着的鸡蛋全拿出来,一个个的,就开始煎鸡蛋了。 “宋西岭,你这些本领都哪学来的呀。”李承泽和驴蛋,还有吱吱三个,围在狗蛋身后,那叫一个佩服啊。 瘦瘦的狗蛋,裤子把小屁股勒的紧紧儿的,再紧了一下自己的裤腰带,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他把馒头蒸好了,给大家都夹上鸡蛋,自己给自己夹了两只鸡蛋在馒头里,吃完之后就牵着大山,到大院子里慢跑去了。 一天又一天,狗蛋觉得,自己只要坚持锻炼,就一定能像驴蛋,能像李承泽似的,长的高高的,也结结实实的,对不对。 锻炼完了,趁着驴蛋和李承泽带着吱吱去玩的功夫,他还专门给自己找了几本爸爸所藏着的,武器方面的书出来,一本本的,就读上了。 可以说,驴蛋和李承泽在很多方面都是自带天赋的。 但狗蛋不同,他天生是个怂孩子,是必须被逼到悬崖上,才能奋起反抗,而且还总出阴招的那种人。 但陈小丽的鄙视刺激了他,他渐渐的不那么瘦了,也不那么怂了,身板儿上都有小肌肉了,白白净净,又有礼貌,文质彬彬,简直是,一天天的,就从一个小怂蛋就变化成个小男神了呢。 苏向晚把自己和宋团关在屋子里,其实是在洗照片。 她父亲和g民党军官的合照,现在就在宋团的手里,而宋团自己呢,有三0七兵团的照相机,还有胶卷,先翻拍照片,然后,他居然提着毛笔,就在胶卷上一点点的修着,画着呢。 “我看书里头说,你能耐大得很,文武兼具,我还不信,现在有点儿相信了。”苏向晚一手搭在下巴着,笑焉焉的说。 像后世有数码相机,照片这东西,导到电脑里面,想怎么修改,就可以怎么修改,但是,现在可不行,现在的共和国,可是一个,连彩色胶卷都稀有的地方啊。 宋团用一支孩子们练书法用的细管毛笔,居然就能修改底片,在苏向晚看来,简直是不可以完成的任务。 当然,在没有数码相机的年代,不论影视剧,还是影楼,要修改照片,胶卷底版,用的全是墨汁和毛笔,而用这两样东西在胶片上绘图,那种工笔,得是非常非常老道的画手,才能完成的。 当然,修改底片时的宋团,特地戴了一幅眼镜,虽然说还是那头板寸,但毕竟白衬衣洗的足够白,两道浓眉微簇,居然还颇有点儿学者气质。 带着学者气质的武夫,肌肉又生的健硕,年龄愈长,就愈发有成熟男人的性感,更何况,他虽然表面上一本正经,炕上要耍点流氓,也一点都不含糊啊。 苏向晚越看,就愈觉得,自己是真捡了个宝贝。 这不,经宋团一修改,同样一张照片,洗出来的,就是截然不同的,两张照片了。 宋团把毛笔一丢,叉腰看了半天,突然一笑:“立国那儿我来想办法,这个胡敏,我就交给你了。” 苏向晚接过两张照片,再度精叹宋团的手艺:“你这画画的功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宋团扬着双手呢:“画画跟画设计图纸,不应该是相通的吗?”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过年的时候,你不嫌我没给你送礼物吗?海西那边的奖金已经下发了,三百块,这笔钱,我只给你自己,随你的性子花去吧。” 三百块钱,可真是意外之财啊。 苏向晚看了半天,说:“应该发了五百,你给了你妈两百块,剩下的三百才给了我,对不对?” 宋团脸色都不变一下:“没有,全给你了,真的。” “放屁,钱是汇到信合的吧,你现在把汇款单交出来,要是五百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个牵涉着那么大的工程体量的爆破项目,如果说奖金只有三百块,那真叫见了鬼了。 </div> </div> 第117节 向来骗鬼都面不改色的宋团,这才给诈着,吐了真言:“就土建一局不给这个钱,我不一样得去工作,你拿三百,我自己留了一百,给老房,真的就只给了一百,这下我不骗你了。” 苏向晚伸出手来,直伸到宋团挺拨的鼻梁上,只差要捣瞎他的眼睛,戳了半天。 宋团心有不甘的,又掏了十张大团结出来。 当然,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年近三十还皮肤白皙,一丝皱纹都没有,漂亮的跟个妖精似的女人,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跟刘在野似的,宋团的心里,也是咬牙切齿的,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呢》。 “苏向晚,你明白的吧,那里有压迫,哪里就反抗,我不是林立国,找家属非得要找个长的特别漂亮的,你这样儿的,漂亮是足够漂亮,但有时候我真有点招架不住,小心哪天,我也学谷北,给你闹个起义。” 宋团一条腿上还绑着石膏,把一只裤兜都抽了出来:“你见过身上穷的,连一个硬币都没有的团长吗?我宁愿家属长的丑点,兜里有点钱花也好啊。” “那你就重新找一个啊,反正,清水县有的是渣男,只要看见你家属,就会连眼睛都挪不开,我要想找谁,随随便便。”苏向晚蛮不在乎的说。 “这叫什么逻辑?为什么所有的渣男见了你就挪不开眼,你莫不是块磁铁?”宋团是个正经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苏向晚这个论调。 苏向晚撩了撩自己长长的辫子梢儿,故意挑衅一下,估计宋团给她撩的要站不住了,冒火了,这才转身离去。 怎么说呢,苏小南给她设定了一群的渣男,渣的稀奇古怪,还渣的五花八门,但全跟了眼瞎了似的,只要一看见她就挪不开眼睛。 万人迷的人设,也是真苦恼啊。 卯足了劲儿,宋团和苏向晚俩夫妻,这就准备一文一武,对付林立国和胡敏俩了。 第94章 苦求不得 苏向红一开始觉得,去总政当报幕员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首先,这个姓胡的女同志每天都盯着她,念叨她皮肤黑。 整天问她有没有用牛奶洗澡,为什么还是白不了。 再就是,这天晚上,她说,有个领导要见她,让她准备一下,去趟招待所。 苏向红去了以后,才发现,正是前几天,到过自己诊所里的那个,穿着军装的男同志。 “怎么还是这么黑,胡敏就没想想办法让你变白一点?”林立国说。 苏向红捏着自己的衣襟,尴尬的都快哭了:“不够白,就不能当报幕员吗,那算了,我不当了。” “这叫什么话,回去之后不要外出,多捂几天,说不定皮肤就能变白。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叶总喜欢姑娘家皮肤白一点,还有,我以后说话不要反对,叶总不喜欢总喜欢反驳别人的女同志。”林立国手依旧插在兜里。 苏向红直觉,这不像是选报幕员,而像是在选别的似的。 林立国的刺还没挑完呢:“还有,不要总是把手抽在袖子里,叶总不喜欢不大方的女孩子,把手伸出来,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下。” 苏向红就纳闷儿了,这个叶总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对于女孩子的要求会那么苛刻,当然,她也不敢坐啊。 桌子上还有桔子呢,这个年头,在二月里有桔子吃,可不多。 “吃桔子啊,为什么不吃?”林立国又问。 苏向红愈发的拘谨了:“我不爱吃桔子。” “叶总……”林立国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向红立刻起身,几乎是躲门而出,叶总叶总,这个叶总,可算是把她给吓出心病来了。 宋团是铁了心的不愿意配合。 所以,林立国也是在犹豫了很久,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之后,就把宋团直接给放弃了。 “行动吧。”见警卫进来,他说:“实施第二套计划。” 所谓的第二套计划,也叫灭口计划,在计划中,宋团将被带到黄河边,然后反手,给林立国带来的人直接灭口掉。 当然,这种事情林立国也不会亲自出面,对于他来说,一个宋青山,还轮不到他亲自出手,抹掉他,就跟抹掉一只苍蝇一样简单。 但是,在此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则是,由胡敏牵头,和刘在野一起,先对苏向晚,来一次无情的打压。 而这种打压,还必须是在县委会议上,在这种大会上狠狠的打压她一回,宋青山两口子,才会清醒的认识到,违抗最高指示的后果有多严重。 正好,这天广州的款也汇过来了,县委也要招开会议,大好时机,胡敏揣着照片,带着刘在野,就上县委了。 刘在野还提着根大棍子呢,身后一群马仔,手里提的也全是棍子。 胡敏一看,只差竖大拇指了:“真是没想到,刘在野,你们秦州的革命工作,能搞的这么……”嚣张两个字,胡敏没好说出来。 但是,在她看来,刘在野的气焰,足够嚣张了。在首都也有搞革命工作的,但是,没有敢扛着棒子的呀。 “对不起,打断一下,现在是我的开会时间。”等刘在野把门敲开,胡敏一进会议室,径自走过去,直接就拍了一张照片在苏向晚的面前:“苏主任,我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儿,会有你父亲和g国民党军官的合照?”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但是,这也足够一石激起层浪的。 指着在座的赵国栋,李逸帆,胡敏又说:“你们一个个的,全是包庇罪,尤其是赵国栋,你父亲在秦州还是一把手吧,我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一个成分不清白的女同志,你是怎么把她给提起来的?” 赵国栋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这位同志,你怎么能证明,照片上的男人是苏向晚的父亲。” 胡敏一拍桌子,指着赵国栋说:“你,被解职了,现在立马给我出去。” “谁给你的命令?” “最高指示,副统帅给的。”胡敏也分毫不让。 李逸帆一听也气了:“胡敏,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在招开县委会议,我都没拍桌子,你拍的什么桌子?” “你也被解职了李逸帆,副统帅的命令,现在,立刻给我出去。”胡敏于是又说。 扬起头来,她说:“不但你,就是李司令,他也将受到副统帅的问责,这个,你自己心理有准备就好。” 所有的干部,全看着苏向晚呢。 当然,在没有主见,或者说,心思不够坚定的人的眼里,苏向晚,现在可以说是,整个清水县政府之耻了,因为她,一个县长,一个副县长,全部被问责,而她居然还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事情要真的就这样,那今天这件事情,就成定局了。 但是,突然之间,刘在野一把就把苏向晚给撕住了,而且,手中的棒子眼看就要打到她的头上去了:“来吧,让我把咱们清水县的耻辱,从清水县给打出去。” 但就在这时,苏向晚一巴掌,转而就搧到他的脸上了:“刘在野,事情都还没有定论,你凶个啥凶?” 刘在野看似凶狠,但似乎又战斗力全无,几巴掌就给苏向晚打的抱头鼠窜:“哎哟,疼,疼,苏向晚太凶了,我们招架不住,我们先撤了啊。” 他居然真的就那么,率人离去,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好戏呢,就见苏向晚啪一声,直接转身,就把照片拍到身后的墙上了:“大家看看清楚,这张照片上,跟g民党军官合照的人,到底是谁。”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副油画,名字叫《平型关大捷》,这种画,每个政府会议室都会有。 苏向晚把照片轻轻贴在墙上,照片上那个穿着白汗衫的男人,跟油画正中央的军人眉目相当,相貌也相当。 不,应该说,照片上的人,完全就是油画上的这个人。 这可就尴尬了,因为平型关战役,恰是副统帅指挥的,而照片里的男人,跟副统帅一模一样。 胡敏望着苏向晚,所有人都望着她。 这女人脸簌簌的往下掉着,突然就叫了一声:“刘在野,你个王八蛋。” “你个胡敏,你诽谤副统帅,你给我站住!”苏向晚假装要追,把胡敏吓的,跑起来都带着哭声。 一张照片,宋团可是从底片上一点点的,从眉眼到嘴巴修出来的,可是专门照着会议室的油画改的,这种事情,几乎就是个糊涂吃糊涂,黑吃黑。 可不坑死她个胡敏? 等开完了会,苏向晚怕夜长梦多,索性跟刘在野俩拿着汇款单,就把三万块钱给取出来了。 有这笔钱,基本上三个幼儿园,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回家之前,苏向晚特地去了趟学校,就发现,居然是宋庭秀和宋老三俩一起,在校门口蹲着呢。 宋老三可以说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了,因为县公安局没有编制的名额,但需要几个打杂的人手,工资给的很低,一月八块,大多数城里人看不上干,所以,宋庭秀就把宋老三给招来了。 当然,他有俩哥哥养着,大钱没有,小钱肯定是够用的。 “怎么你们俩在这儿?”苏向晚问。 宋庭秀指了指校门,说:“我大哥让我们来的,这会既然你来了,我去接承泽,你和老三带着俩小的,先回家吧。” 那不,狗蛋和驴蛋俩兄弟手牵着手,迈着他们阅兵式的正步,就从校园里出来了。 狗蛋今天看起来,似乎有点格外的意气风发。 而驴蛋呢,当然就得悄悄儿的,给苏向晚汇报一下他的情况:“我们班有个女同学,今天悄悄给狗蛋传了个小纸条。” 哇,才上二年级,就有女生追。 苏向晚心说不错啊,我的小萝卜头都有人追了。 “写的啥,快告诉我。”苏向晚说。 驴蛋摇头呢:“我们是好兄弟吧,这种事情,肯定要帮忙保密,妈妈你就别问了。” “漂亮吗?学习好吗?那个姑娘。”什么都无法阻挡苏向晚的八卦之心啊。 驴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摇摇头,跑了。 狗蛋走在最前面,那叫个风彩飞扬,意气风发。 宋团的行动,可以说是非常的怪异了。 他最近不是赋闲在家嘛,今天居然把吱吱原来穿过的小衣服全捆成一扎子,就装到了一个旅行袋里,拉琏一拉,似乎是要带走的样子。 事儿是吱吱发现的,她自己的好多小衣服,还是当初苏向红在城里各家各户要来的百家衣,有些衣服着实好看,就算穿不了,吱吱也经常要拿出来玩一玩,看一看。 所以,吱吱发现之后,就原把她的小衣服全放回了柜子里。 但是,到了晚上她一翻,就发现,爸爸又把她的小衣服给叠到一起,装袋子里了。 “爸爸,你拿我的衣服,准备干嘛呀?”吱吱问说。 宋团那不看苏向晚在外面嘛,悄悄嘘了一声,嘱咐吱吱,不准把这事儿告诉苏向晚,然后,提着行李包,就出门了。 他今天给自己带了俩副手,一个是团里炮兵连的连长,刘向前。 还有一个,则弟弟宋庭秀,一个公安,俩军人,三个人趁着夜色朦胧就出门了。 吱吱充分表现了,什么叫两面派,等宋青山一走,赶忙就把他提走了自己所有小衣服的事情,全部说给了在厨房里忙碌的苏向晚听。 就连宋青山特地嘱咐的,坚决不能告诉妈妈这句,一并儿的,也告诉了苏向晚。 苏向晚记得,老房里没有人家生孩子呀,而且,宋青玉是个寡妇,不可能再怀上一个,宋团拿走孩子的衣服,又不敢让她知道,这到底是要送谁啊? </div> </div> 第118节 本来吧,苏向晚没多想,但是,宋团走之前分明说,自己今天晚上不回来,明天一早,要到秦州开会。 这么说,他把吱吱的小衣服提着,是要送给在秦州的,某个人? 而今天晚上呢,是林立国在清水县呆的最后一夜。 他专门让秦州大军区的几个领导陪着自己吃了顿饭,然后再从秦州返回清水县,准备看着让下属们把宋青山给处理完之后,就返回广州去。 在车上,林立国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下属当然也不知道他心里面究竟想的是什么,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很少会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当然,下属们也不可能去揣摩他的真实想法。 但大家估计,他对于此次清水县之行,除了没有请到宋青山出山之外,最纠结的一点,估计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带走还颇看得上眼的那个女同志。 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嫌对方皮肤不够白皙,大概还嫌对方性格不够好,但是,从全国各地选了一遍,这已经算是一个,足够叫他看得上眼的女同志了。 “部长,那个女同志,要不要调回北京?”因为他在广州某军区工作,所以下属称林立国,都是部长。 林立国坐在后面,想了半天,摇头说:“感觉性格一般,算了吧,估计叶总不会喜欢她。” 说白了,林立国要找家属,也是找给母亲叶总看的,一切,以叶总的心思为准。 这不,汽车平稳的行驶着呢。 突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让整辆车都颠簸了起来。 “下车去看,怎么回事。”林立国说。 身在旁边的警卫员掏枪,下车查探了一番,回来说:“应该是山体滑坡,恰好就在咱们身后。” “继续走,不要停。”林立国于是说。 车开,再走了大概有五分钟,后面又是轰隆一声,这一回,林立国有点警惕了:“再去看看,又是怎么回事?” 警卫员下车看了一圈儿,回来说:“您可能不相信,是一根废弃在路边的电线竿子,倒了。” “倒在哪儿?”林立国皱着眉头问。 警卫员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离车不过三米远。” 这就已经足够吓人了,对吧。但是,比这更诡异的是,再过五分钟,离车不过一米远的距离,一颗一人抱的树轰然倒塌,险些就砸在林立国的车尾翼上。 这时候,全车的人都把枪掏出来,已经是严阵以待的状态了。 车上总共五个人,当然,全是些只信马列,不信鬼神的,他们也不相信,鬼神能支配山体、电线杆和大树,对吧。 可事实上,不止这些,再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宽敞的,平坦的黄河畔,突然平地一声炸雷,轰的一声,林立国是眼睁睁的,看着黄河旁一株槐树,就砸在自己气车尾翼上的。 而他带来的大部队的人马,这时候还在黄河畔设伏,准备要搞定宋青山呢。 “不过装神弄鬼而已,继续往前开,快!”林立国扬着枪,上了保险,于是说。 这一回,毫无防备的,车正走着,平坦的大路上,突然之间,一根废弃的大烟囱,说缓不缓,说迅不迅,就从远处倾倒,直接横在了车前。 一阵急刹车之后,林立国跟两个持枪的警卫员一起坐在车上,正愣着,就听有人在敲窗子。 顿了半天,他才示意警卫员把窗子打开。 站在外面的,正是林立国一直以来,苦求而不得的,爆破方面的专业人手,三0七团的团长,宋青山。 他穿着军装,戴着手套,敲完窗子,缓缓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以展示,自己的手中,绝对没有武器。 “这个,就是定向爆破技术,林副部长,目前为止,我们通过遥控、以及炸药的安装量,安装方位,来达成山体、废弃大楼、厂房,尤其是特别危险的电线杆、烟囱等工程方面的定向爆破,误差率应该不足一米,刚才我实验了五次,每一次,应该来说都是成功的,您觉得呢?” 他从容不迫,话说的也很慢,而且,确实林立国也看了,外面就他一个人。 共和国的军人,就是这么的正义,挺拔,一身正气! 第95章 吱吱告状 “我有四个孩子,上还有老父老母,副部长,我不想惹事,但也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咱们彼此放自己一马,好不好?”宋团于是又说。 林立国长时间的沉默着,过了很久,才扬了扬手,对下属说:“返程吧。” ………… “你就那么着,把他给放啦?你就不怕他报复你?”第二天傍晚,宋团回到清水县之后,跟苏向晚讲起这事儿来,苏向晚一脸的惊愕。 宋团想的很轻松:“立国别的方面不说,军人的底线还是有的,既然我都放了他五次,他肯定不会再找咱们麻烦。” “那这事儿就算是完了吧?”苏向晚又说。 宋困狡然一笑:“怎么可能?昨天晚上,我连夜到秦州,找到谷北,已经让谷北把立国的事情,汇报到北京去了。” 苏向晚目瞪口呆。 这就是宋团,当时和林立国还信誓耽耽,说自己绝对不会他的事儿给宣扬出去呢。 结果第二天,就让谷北上北京了。 苏向晚心说,这个黑心鬼,表面上一本正经,谁要真信了他,那可真是死路一条。 转眼已经是五月,驴蛋和狗蛋俩的学习,真正意义上成了你追我赶,谁也不比谁差的时候。 就连吱吱,也终于可以不用整天赖在隔壁,去崭新的幼儿园里上学去了。 李逸帆最近倒是活络了很多:“谷北最近不是去北京出了趟差嘛,回来带了一袋子的大米,我分你半袋子,可不要告诉别人。” 北京来的大米,在现在来说,可是好大米了。 苏向晚喜之不尽,当然得感谢她一下。 转身,她从自己家舀了半罐子浆水给她:“尝尝我做的浆水,比你在外头买的那种好多了,真的。” “这么酸的东西,我才不爱吃它。”李逸帆嘛,向来口嫌体正,嘴里说着,但还是接过去了:“既然给浆水,今天晚上你正好也送一把面条,何妈老了,擀的面不筋道,我不爱吃。” 苏向晚就说嘛,最近的李逸帆因为有她的带头,白衬衣也敢穿了,有一天居然还穿了件裙子,当然,只是放假在家里穿穿而已,但是,这也足以表达了她的进步,对吧。 “对了,承泽他爷爷的案子不是平反了嘛,抽空去趟秦州,把他家的院子收回来吧。”李逸帆说着,扭身走了。 李师长的案子,从前年就说要平反,一直到现在,已经是71年的5月了,这才真正平反下来。 苏向晚几回路过秦州,都没在秦州停留过。 而现在呢,赵国年给刘在野调到秦州卷烟厂当厂长去了,赵银霜在年前悄悄的跟他结了婚,现在也在秦州居住着。 苏向晚正好想去趟秦州,一则,看看政府究竟能给李承泽归还些什么东西。 再则,就是顺便看望一下赵银霜。 但是,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 这儿苏向晚给自己请好了假,特地还给自己准备了两套好一点的衣裳,正准备要去秦州呢,县一中的老师却上门来请她了。 而且,还是因为李承泽犯了流氓罪,才来找的她。 “流氓罪,汪老师,你可甭搞笑了,我家承泽今年才十三岁,满打满,要到9月才有十四,你说个十三的孩子犯流氓罪,可能吗?”苏向晚没法让自己严肃啊。 汪老师,是李承泽的化学老师,也就是那个经常让李承泽从苏向晚这儿帮他要避孕套的那个。 他戴着一副厚厚的啤酒瓶似的眼镜框子:“人姑娘告他了,承泽也承认,总之,这事儿现在是闹大了,他估计得下去,到劳改队劳改一段时间。” 这时候,眼看就得去接吱吱了。 苏向晚着急麻慌的,先把吱吱给接了出来,都没来得及跟驴蛋和狗蛋说一声,直接就到县一中了。 去的路上,汪老师介绍了一下情况。 大概就是,课间休息的时候,李承泽趴在桌子上画画,然后呢,有个叫牟清的女孩子,趁着他不注意,抢了他的画,然后,李承泽在课堂上抢画,牟清一路的跑,他一路的追,追进女厕所,把自己的画给抢了回来。 然后,牟清就告李承泽耍流氓,而且,还画流氓画。 现在的问题是,李承泽一不交画自证清白。 二,也承认自己耍了流氓。 现在虽然不讲少年犯,但是孩子们犯了错误,也是得下乡劳改的。 当然,孩子们犯了错误,可不讲究什么隐私权,而讲的,是当众批评。 所以,李承泽跟普通的流流氓犯一样,是给反捆着,五花大绑的,绑在红旗下呢。老师、校长,还有‘受害者’的家属,看热闹的,围了好大一个圈子,全在围观,唾弃,批评他。 “你爸可是边防公安,你外公还是师级干部,你看看你自己,你丢不丢人啊你,小小年纪耍流氓。” “高大姐,你消消气,孩子也可能是无心的,行吗?”一中的孙校长正在做调解。 这个高大姐,名字应该叫高原,苏向晚认识她,因为,她是公安局长牟其年的家属。 “就你,苏主任,你可来看看吧,李承泽,哦不,现在他叫宋承泽是吧,耍流氓,耍到我闺女身上来了,我们不像一般人,会忍气吞声,这事儿,你必须给我闺女给个公道。”高原说着,手指头差点就要戳到苏向晚的鼻子尖上了。 李承泽刚才吧,一直是给大家压了,跪着的。 就在看到苏向晚和吱吱的那一刻,小家伙突然就开始挣扎,而且,他突然暴起,冲过来,一头顶到高原的身上,差点没把高原给顶倒在地。 “还废的什么话,赶紧,现在就抓他去劳改,这小伙子已经没救了。”高原揉着自己的屁股,嗷的一声,尖叫说。 汪老师还在帮李承泽求情:“别这样啊高大姐,咱们承泽这两天得去秦州参加美术大赛,要没他,咱们清水一中不可能获奖。” 高原矛头直接就对准汪老师了:“画啥,流氓画吗,你让他自己把画掏出来给大家看看,他画的啥,是不是流氓画。画流氓,还耍流氓,我今天跟他就没完。” 不愧是公安局长家的夫人,句句说出来,都能以理怼人,怼的人说不出话来。 趁着乱子,苏向晚把李承泽扶了起来,特短暂的,只问了一句:“画过吗,耍过吗?” 李承泽往外啐了一口,居然是血,这娃晕血,看了一眼自己的血,差点吓的晕过去。特无所谓的一笑,呲牙咧嘴:“没有。” 这就对了,不论什么时候,苏向晚觉得,自己该相信的还是自己一直养着的孩子。 所以,她当时先握上高原的手,就说:“这样吵吵也不是办法,对俩孩子都不好,这样,我和承泽他大舅,今天晚上去你家,上门慰问,道歉。现在也甭说什么让承泽劳改的话,他才十三,真要劳改也不够年龄。“ “我说能就能,苏向晚,你想包庇个小流氓是怎么着,你自己家也有闺女吧,你可防着点吧你……” 好吧,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呢,李承泽突然就又撞过来了。 得亏汪老师一把拦腰,才能把李承泽给抱住。 这半大小子,力气死是个大,挣扎的时候,还差点儿把汪老师给甩飞出去。 苏向晚说了半车的好话,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严惩李承泽,绝对不会让他好过,高原才骂骂咧咧的,同意让人给李承泽松绑。 校长要给他松绑,给他拿头顶回来了。 </div> </div> 第119节 苏向晚去松,李承泽这才乖乖的,肯听话了。 把绑松了之后,带着这个不省心的从学校里出来,苏向晚突然就顿住了:“承泽,咱的吱吱呢?” 李承泽两只手腕因为给捆过,上面全是血痕,摇着手腕,左右四顾着:“我就没见她呀。” 小吱吱,才五岁的孩子,两条小短腿,能跑哪儿去? 这不,苏向晚正张望着呢,就听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来啦来啦,我回来啦。” 她手里抱着一只铁皮盒子,摇哐啷啷直响:“妈妈,我回家取药去了呀。” 苏向晚把这小丫头抱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一小闺女,马路上全是车,这还不说,万一一个人遇上人拐子,怎么办?” 吱吱茫然的看着马路:“没车呀妈妈,还不到的下班的时间呢。” 七十年代县城的大街上,确实鲜少有小汽车,而最多的,则是自行车,但自行车队,得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才会蜂涌而至,这会儿还没到高峰期,所以,街上确实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回头看了李承泽一眼,苏向晚想拉他的手,但这熊孩子吧,就是不肯给。 他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痕,晕的难受,一扯袖子,就把自己的手给塞进去了。 跟在她身后,李承泽就跟只落了水,还叫人拿棒子胖揍过一回的落水狗似的。 曾经在县一中有多么的风光骄傲,现在就有多么的凄惨。 流氓罪啊,这玩艺儿要是定上,他的前半辈子估计就完蛋了。 而且,还是对着女学生耍流氓。 要知道,他前两天才因为跟美术老师共同画一副《井岗山会师》,给选到秦州,准备要去参加绘画比赛,第一名有三十块钱的奖金,而且画还会被挂到省医的大厅里。 李承泽把三十块钱怎么花,花出去之后,吱吱和苏向晚俩得多开心的模样儿,都想过一遍了,结果今天,他就出事儿了。 人生的变幻莫测,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驴蛋和狗蛋今天勾肩搭背,在土司衙门的门上站着,等苏向晚呢。 而且,俩人共同的,还舔着一根冰棍儿。 “妈妈,这是宋西岭的女朋友请我们吃的哟。”驴蛋特得意的说。 说狗蛋有女朋友这事儿,驴蛋已经说了好久了,大概是个小姑娘,先给狗蛋传纸条,然后呢,偶尔就会请她吃根冰棍儿。 本着好兄弟,有福同享,能难同当的份上,狗蛋吃一口,就得给哥哥一口。 俩人直看到鼻青脸肿的李承泽,才有点儿严肃了:“哥哥,打架咋不喊我们?” 李承泽又往外啐了一口,大摇大摆的,就进土司衙门去了。 苏向晚肯定得跟李承泽这孩子聊上一聊,不过,她刚准备进门呢,居然给气势汹汹,从隔壁冲出来的李逸帆撞了一下。 何妈随后跟着,死命的,在拽李逸帆:“逸帆你消消气儿,我敢保证,肯定不是咱家谷北的,说不定是宋青山的呢。” 俩人声音虽小,但是,苏向晚也听到了呀。 何妈似乎很怕苏向晚听到,说完之后,还拍了自己一巴掌:“你瞧我这嘴。” 俩人推推搡搡的,回隔壁去了。 外面的火暂且不管,苏向晚进了厨房,就见李承泽揉着脑袋,在厨房里蹲着呢。 这小子,原来跟着苏小南的时候,饭都会做,现在把自己当大爷养了,不但做饭,连碗都懒得洗,全是俩小的帮他干。 “画的,怕不是那种裸体画吧?”苏向晚试着问。 没想到这一声,居然又把李承泽给点燃了:“不是,根本就不是,而且,你也甭问了,什么都不是。” 苏向晚赶忙把双手全扬了起来:“好好好,我不问了,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态度吧,我得知道,晚上去了牟局长家该怎么说,对不对?” 李承泽坐了半天,突然跺脚:“我啥也不说,去劳改就行了。” 哟,破罐子破摔呀。 苏向晚说:“行吧,今天晚上蒸白米饭,赶紧写作业去。” 有李逸帆送来的大米,苏向晚破天荒的没有蒸二米饭,而是足足的,蒸了一锅子的细白米饭出来。 吃米饭,当然得炒几个菜。 苏向晚这儿有青菜,还有黄瓜,还有西红柿,但是,缺几苗子蒜。 住在那边最角子上的武装部长是个喜欢种菜的,种着几垄子老葱,现在正是下葱头的时候,人人要是缺了葱头,都去他家地里,他是个大方人,倒不太管这个。 驴蛋和狗蛋对坐着,正在写作业,这俩不能打扰。 吱吱正在强势而又霸道的,帮李承泽擦着伤口呢我,虽然李承泽平常骂吱吱最多,但也疼得多,这个也不好打扰,苏向晚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去人家地里摘葱。 不过,经过李逸帆家的时候,她就觉得,隔壁的事情,怕是闹的有点儿大。 “难道非得等着人家闹上门了才叫我离婚?”是李逸帆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但是听得出来,她整个人应该已经乱了阵脚了。 接着,就是何妈劝她的声音:“谷北不说了嘛,不是他的,你咋只信别人,不信自己人啊你。” “不是他的,人能把孩子赖给他。“李逸帆声音猛的一高,听见苏向晚的脚步声,猛的,声音又变低了很多。 苏向晚估摸着,隔壁应该是在闹鬼,不过,她也只听了听就回来了。 不一会儿,宋团也回来了。 当然,他刚进门的时候,苏向晚正在厨房里炒菜,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但是,那不有一个告状精吱吱嘛。 “爸爸,今天承泽哥哥因为耍流氓,还画流氓画,给抓了哟。”吱吱赶忙汇报说。 孩子并不懂得耍流氓和流氓罪是个啥,还在拽宋青山的手呢:“一中的老师都说他是大流氓呢。” 宋团左手上戴着手套,还没解呢,一听流氓罪,眉头就皱起来了:“啊?” …… “我宋青山家的孩子耍流氓?”一把提起竖在墙角的,那杆没有枪栓的轻机枪来,宋团一枪把子,谅抽到李承泽的屁股上了。 “毛都没长齐,你就会耍流氓啦?” 冤枉俩字儿,李承泽并不是不会写,但是,当这俩字儿糊到自己脸上,那种痛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偏偏吱吱不知道啊,还在努力的跟宋团告状:“可不嘛,好多同学都说,承泽哥哥是整个清水县最大最大的大流氓。” 李承泽深吸了口气,因为太生气,无法跟吱吱对望,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厨房,就见苏向晚居然在笑。 她跟吱吱一样没心没肺,居然还在笑。 第96章 好日子 对于北方孩子来说,大米有种格外的新奇。 总归是吃惯了面条的原因,给他们一碗大米饭,不用菜,他们都能刨着,给吃的光光儿的,更何况,只要做米饭,肯定还要炒几个菜。 驴蛋和狗蛋现在是俩没心没肺的,因为狗蛋多了个女朋友的原因,俩人乐的跟啥似的,见了饭就吃,吃饱了,把大山一牵,就到外面锻炼身体去了。 狗蛋最近除了慢跑之外,也学着驴蛋压腿,上树,还跟驴蛋,邓大娃,那边武装部长家的儿子组了个小足球队,在大院子里踢足球。 李承泽吃完了饭,就在收拾自己的小包裹。 吱吱忙前忙后的帮他打理,还从墙上把他最钟爱的小西装取了下来,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说:“去了可得好好改造,我们很快要去乡下吃忆苦思甜饭,到时候我去看你。” 现在的学生,每个月都会抽一天,下乡吃忆苦思甜饭。吱吱不知道乡下是个很广阔的地方,还以为,乡下只是一个地名儿呢。 李承泽慢悠悠的装着自己的衣服,隔着窗子往外看,就见苏向晚和宋青山俩,还在石桌子旁坐着呢。 俩人声音很小,所以,他也听不到人家在说啥,他肯定还是在商量,怎么解决他耍流氓的事儿。 “你的流氓画给我看看呗。”吱吱揪着他的耳朵,又说。 李承泽一把拽过这丫头的小手,抓住指头假装恶狠狠的要咬,咬到一半又推开:“赶紧给我回房,写作业去。” “我们幼儿园没作业,不需要写作业。”吱吱撩着自己的小裙子,就在炕上跳起来了:“我们现在啊,整天学跳舞,很快,我们就要去秦州跳舞,给武警叔叔们看呢。” 到底还是小孩子好啊。 李承泽再收了两件衣服,回想自己,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这就又要沦落到,到乡下去劳动的地步了。 怎么说呢,原来谷南曾说过,他这辈子就是个穷命,贱命,做贼的命,一辈子都改不了的。那时候李承泽正在讨饭,父辈似乎也没有平反的可能,他也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儿了。 但是,因为苏向晚和宋青山俩,他差点就能为了父辈而争光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因为耍流氓,得给拉去劳改了呀? 吱吱还在跳的舞,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听的李承泽发烦,恨不能把这小丫头再给揍上一通才走。 但真拖住她的腿,一把压倒在炕上了,李承泽指着她的鼻子,也只说:“不准贪吃冰棍儿,知道不?” “还有,以后我不在,你不要总跑到隔壁去,也帮咱妈干点活,知道不?” 吱吱连忙点头:“这有啥呀,吃忆苦思甜饭的时候,我会去乡下看你的呀。” 没心肺的小丫头。 就在这时,外面都没有脚步声的,突然帘子一撩,进来的居然是宋团。 李承泽给吓的,差点没跳起来。 “画呢,不给别人看没关系,但我一定要看。”宋团把手都伸出来了。 他的左手还戴着手套呢,一把摘了下来,只见手上一片白色的大水泡,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小时候吧,李承泽就特别怕爸爸,他爸是那种很严肃的人,剿匪的时候,脸上还留过疤,所以,特别吓人。 宋青山要高兴了,随时把他们一抱,架脖子上也是随随便便,有时候还愿意跟他们搞枪战,所以,李承泽并不怕宋团。 但今天的宋团就有点儿吓人了。 当然,主要是他画的画儿,让宋团很生气。 啪唧,宋团就把画揉成了一个疙瘩,然后深吸了口气,说:“吱吱,出来!” “我们去吃忆苦思甜饭的时候,咱们再见哟。”没良心的小吱吱,等于已经把李承泽给送走啦。 回到卧室,宋团长嘘了一口气,脸上神色莫辩的。 “到底画的啥?”苏向晚假装自己不好奇,但其实还是很好奇的嘛,毕竟李承泽不肯给别人看,那里头就肯定有鬼。 </div> </div> 第120节 宋团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你就甭问了,总之,流氓画,赶紧,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苏向晚才看见宋团的伤口,吓了一跳:“枪支走火?” “可不?”宋团皱了皱眉头:“我的配枪也不知道怎么走火的,还好当时我躲得快,不……” 不然的话,抬枪瞄准的瞬间,估计半个脸都得给轰烂。 火药烧伤是很难处理的,属于灼伤,而且特别的疼,好在宋团的耐力不错,苏向晚帮他涂碘伏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呢。 而且,看苏向晚愁眉苦脸的,他还挺生气:“单手又不是做不了俯卧撑,你苦着脸干啥?“ 苏向晚愣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宋青山,你懂不懂,啥叫有效率没质量,你单手撑,就不怕把我给压死?” 宋团对于自己的体能,向来有迷一般的自信,非得要当着苏向晚的面展示一下,这不,一包扎好伤口,立刻就趴床上了,单手撑着俯卧撑,不停说:“看看,怎么样,就问你,灵不灵活?” 说着,他还快速的起伏了几下,正玩着呢,突然,李承泽就进来了。 “大舅,我是现在走,还是……”李承泽可没搞懂,为啥他大舅在做俯卧撑啊。 尴尬的宋团只能背着一只手,又做了几个俯卧撑以示挽尊,才从炕上爬起来。 “好好儿的不在家呆着,下的什么乡?”宋团说:“这事儿我帮你解决。” 刚一出门,宋团心里还在琢磨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李承泽耍流氓这事儿,转头正倒着车呢,突然就听苏向晚说:“孩子究竟是谁的,你的,还是谷北的?” 一脚油,宋团差点把车开到树上。 “怎么可能是我的,肯定是谷北的。”他说。 这就对了嘛。早在当初三月份,宋团拎着吱吱的小衣服去秦州找谷北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有个孩子了,这不,过了俩月,李逸帆都听说了,应该来说,谷北在外头,妥妥当当的说,是有人了。 宋团开着车,不住的回头看苏向晚:“你可太厉害了吧,照着我倒车的时候审我,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交待了个底朝天。” “你岂不更厉害,帮谷北养孩子,还瞒了我那么久?”苏向晚说。 宋团嘛,毕竟男人,只说了个谷北也有自己的苦衷,就完了。 公安局长牟其年是本地人,所以,家里有老式的四合院,所以,是住在老城区的四合院里的。 俩口子甫一进门,宋团才把烟压到桌子上,高原已经骂起来了:“宋团,你在咱们清水县,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教育出那么个撒谎的孩子来?” 牟其年也说:“宋团,这事儿吧,我看承泽非劳改不可,你也甭想让我通融,我这儿没得通融。” 人家俩口子一致讨伐宋团,苏向晚大概因为面嫩,还没有展示过自己的战斗威力,所以,居然避开了火线。 她悄悄溜了出来,四合院嘛,就准备找一找,看这件事情的苦主牟清在哪儿。 既然李承泽耍了流氓,她总得知道,李承泽的流氓是咋耍的吧,对吧? 结果,就在对面的房子里,有俩胖乎乎的丫头,小的一个大概七八岁,大的一个估计有个十四五岁,小的在做作业,大的一个对着收音机,正在一句句的唱《红灯记》。 大的这个就是牟清,这闺女跟了她妈高原的体形,是个妇女体形,虽然年龄不大,但胸大腹大,一条松紧裤子,肚子上勒出好圆一圈子的肉来。 高原也不说替她买个罩子罩起来,虽然还是孩子,但那种体形,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牟清。”苏向晚突然喊了一声。 牟清啪一把关了收音机,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苏向晚呢。 “我问你,宋承泽不想给你看他的画,你为啥非得要抢?”苏向晚又是一声问。 牟清从炕上趴了起来,愣了一会儿,才说:“他,他在女厕所耍流氓。” 苏向晚直接把手伸过去了:“是不是这样,这样,那我问你,你为啥要把他的画藏在自己的怀里?”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牟清给苏向晚隔着窗子抓了把,索性叫开了:“妈,你快来看啊,这个阿姨也耍流氓。” 高原和牟其年两口子,因为宋团建议他们枉开一面,正火大着呢,一听又是耍流氓三个字,高原已经冲过来了:“苏主任,你想干啥?” 苏向晚回头,看着随后而至的牟其年呢,突然一伸手,就把他的眼镜给抢了。 牟其年是个近视眼,一下子没了眼镜,肯定要抢回来,对吧。 “这个女同志咋回事,宋青山,你这家属咋这样,赶紧把我的眼镜给我,快给我。”牟其年拽着苏向晚的手说。 苏向晚把眼镜往怀里一抱,故意摇着头说:“不给,不给,我就不给。” 牟其年看见眼镜有半截子露着呢,刚一伸手,才准备抓过来,脸上啪的就着了一巴掌:“好你个牟其年,你居然耍流氓。” 牟其年可是个干部,哪见过苏向晚这么无赖的,动口不敢动手:“宋团,你这家属,太胡搅蛮缠了吧?” 宋团没说话。 苏向晚指着窗子里头:“当时吧,承泽的画就是给你闺女像我这样捂着呢,承泽从她怀里抢画是耍流氓,你们要送他去劳改,为什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成我耍流氓了,怎么,我们全家看着,就那么像流氓?“ …… 牟其年俩口子对望着,显然,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苏向晚于是说:“你家牟清已经十五了,对,发育的比较早,但承泽才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小子而已,我就说个实话,他连耍流氓是个啥都不懂。牟清抢他的画,他不给,俩人推搡的时候,可能正好碰了一下,如果牟局长你真觉得承泽是耍了流氓,那好,明天我也告你耍流氓,你和承泽,一起下乡劳改吧。” “你这叫啥话?”牟其年都惊呆了。 高原也说:“苏向晚,没你这么当妈的。” “怎么,护短吗,咱俩不是半斤八两?我好歹还问孩子一句,他干没干过,你问过你家牟清吗,问过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吗?”苏向晚走了过去,连迭声的逼问。 “行了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总之,让你家李承泽好自为知。”高原一甩手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护短的。” “只是你说不追究了就成的吗?”苏向晚可没打算放过牟清。 她指着牟清说:“你闺女先是不由分说抢承泽的画,然后还诬赖他耍流氓,现在整个一中的孩子都说他是大流氓,这名声,我家承泽可不背,要背,就让你家牟其年也一起背。” “我告诉你苏向晚,你甭欺人太甚,牟清再怎么也是闺女,我们不追究就完了,咱都是有脸面的人,你要想闹你就闹,咱们看看,到底谁最后吃亏。”高原边说,边走到自家院门口,看似带着苏向晚和宋团一起出门,结果等这人俩人出去,却一把就把自家的门给关上了。 哐啷一声,直接把这俩人,给拒之门外了。 高原这样子,恰就是领袖说的,官太太高高在上惯了,都无法融入革命群众,也无法理解革命群众的疾苦了呀。 宋团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苏向晚一把拉开他的后备箱,直接从里面,把工地上的喇叭给提出来了。 把喇叭一甩,她开开之后先喂了两声,然后直接高声就喊:“父老乡亲们,大家饭吃完了吗,要吃完了,快点出来看热闹。” 没有电视机,收音机都少的年代,最新奇的就是热闹了。 嗷的一声,先是孩子们呼啦啦的,就从两边全涌了过来,好奇的望着苏向晚呢。 喇叭里呲啦啦的怪叫着。 苏向晚于是又说:“还是很新奇的流氓罪,就比如说,小姑娘给小伙子写情书,人家不搭理,恼羞成怒的那种,我就问你们,要不要看?” 这下不止孩子们,连好多人家的大人全都出来,围着苏向晚看呢。当然,大家窃窃私语,有些人直接开口就问,谁家的姑娘胆子这么大,胆皮这么厚,还敢给人写情书? 苏向晚声音更高了一倍:“这不是脸皮厚,就连领袖都说,追求美是妇女们的自由,妇女是咱们社会的半天,有权力追求自由。但问题是,求爱不成就报复人小伙子,还说人小伙子耍流氓,这可就不对了,你们说对吧?” “那闺女在哪儿啊,快告诉我们呗。”好多人全在喊呢。 苏向晚提着喇叭,嘴里还在喊:“一,二,三,牟清,你要再不出来,可就小心我不给你面子啦。”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门还真的开了。 牟清从院子里扑了出来,胖乎乎的丫头,直接两只撕着,这是准备来打苏向晚呢呀。 好在苏向晚早有准备,先是一闪,再顺势推了一把,直接就把牟清给推到人群中了。 “别是牟清吧,牟清,你没耍流氓罪吧?”一群街坊邻居的,或笑,或不解的,全望着牟清。 在他们看来,耍流氓罪,那也得是漂亮姑娘啊,咋会是胖乎乎,还长的很丑的牟清呢。 牟清当然也在大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就明天一早,到学校里去给宋承泽道歉,说他不是故意的。”苏向晚依旧提着喇叭,直接就对准了牟清的耳朵,然后一字一顿的说。 牟清站了半天,居然真的就点了点头。她这是,给苏向晚的气势压住了呀。 苏向晚这才转身说:“街坊们,大妈们,想知道真正的女流氓是谁吗,明天晚上八点钟,咱们人民广场见,电影《七十六号女间谍》,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女流氓。” 街坊邻居们顿时轰然大笑:原来,妇联主任是来宣传大家去看电影的啊。 等人群全散了,牟清还一脸不解的,望着苏向晚呢。 苏向晚把喇叭关了,但是,手里还提着喇叭:“给承泽写了不少情书,传了不少的小纸条吧,也怕我当众揭穿你吧,喜欢人家。就告人家耍流氓,牟清,你可够厉害的呀你。” “你咋知道,我给宋承泽写过情书?”牟清还是一脸的未解。 苏向晚把喇叭一收,直接就上车了,系上安全带,她才勾唇一笑:“给我家承泽写情书,递小纸条的大姑娘多得是,那些东西我全留着呢,就是用来治你们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们的,你好自为知吧你。” 李承泽长的帅,个头高,能画油画,化学和物理几乎次次满分,在学校里受欢迎,所以,经常有情书收,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但是,小伙子一收到情书,转手就烧,就连俩弟弟都没看过。 她刚才其实是在诈牟清呢,但是,没想到啊,一诈,还真诈出来了。 可见,真金不怕火炼,打铁不得自身硬,真不够硬,那就是吃不着羊肉还沾臊的事儿。 牟其年两口子出来的时候,大获全胜的宋团和苏向晚的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哼着《好日子》,苏向晚见宋团开着车,脸上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摇着他的胳膊说:“这有啥呀,好酒不怕陈,好饭不怕晚,这种事情不在急,我自信能解决好啊。。” 宋团愁的能是这个吗? 他愁的是,他意志不坚,泄露了谷北的秘密,谷北这下,估计要惨喽。 第97章 当众道歉 李承泽牵着大山,就在院子里坐着呢。。 俩没心没肺的弟弟,还在外面玩着呢,尤其是驴蛋,原来闷哼哼的小子啊,最近变的好皮,进门一看李承泽手里拎着个破行李包,居然来了一句:“哥哥,以后你天天劳动,不用上学,我可以把我师傅让给你,你跟他好好学,回来咱们再切磋,成吗?” 李承泽气的啊,这仨没心没肺的还在催他:“都这么晚啦,快走吧,再迟,你就该赶夜路啦。” 显然,没了他,这仨自己也能过的很好呢。 李承泽本来万念俱灰,是想走的。但是,转念一想,给冤枉了,多憋屈啊。要是他外公的风格,会说: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抬出来,轰他丫的。 要是他爸,会说:死都要自证清白,是党员,就不能退。 承泽于是积蓄了力量,捏起他的小拳头,正准备出门,冲到牟其年家自证清白呢,就见苏向晚和宋团俩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现在去做作业,做完之后早点睡觉,明天早晨起来去上学。”宋团倒是说的很简单,没发现孩子都快哭了呢。 而苏向晚呢,虽然说没生过孩子,但毕竟养了几个孩子这么久,身为女人,她更懂得孩子们心里那种脆弱,和无依无靠时,只看着父母的彷徨,所以,她特地把李承法拉过来,在小家伙臭烘烘的头发上亲了亲:“牟清答应我们,说你不是耍流氓,赶紧去做作业。“ 李承泽这才嗷的一声,明白过来,自己无缘无故给栽赃的事儿,这是真的解决了。 </div> </div> 第121节 他突然跳起来,指着驴蛋和狗蛋几个说:“还想我走,没门儿,这就是我的家,我哪都不去。” 说着,小家伙张牙舞爪的在院子里跑了一圈,抱着大山狠狠吧唧了一口,才赶去写作业了。 驴蛋和狗蛋挺纳闷啊:下乡劳动不好吗,在家天天要上学,有啥好的啊。 这不,转眼就是上炕的时候了。 宋团拿着自己的枪,一直在研究。 他的佩枪是一把六四年才设计完成的六四式,这种枪在八六年才会真正量产,现在在共和国,因为性能好,目前只将领们才有得佩。 宋团这把,还是当时执行飞行任务的时候,上面给佩的。 这种枪会发生自然走火当然不可能,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宋团现在还理不出头绪来。 “睡啊,你不是准备单手给我做个俯卧撑?”苏向晚撩开了被子,见宋团不上炕,问说。 要说单手俯卧撑,宋团当然觉得没问题,当然,家属招唤,这种时候必须得随叫随到,还得表现热切,要温柔,不粗鲁,对吧。 不过,他刚上炕,正准备来展示一下自己强健的体魄呢,没想到,苏向晚居然反客为主了:“躺着,事儿我帮你办。” 新世界的大门啊,至少有一年多了吧,自打进了城,苏向晚工作繁忙之后,就再也没有反客为主,给宋团表演过啥叫个自己动了。 宋团一激动,还颇有点儿紧张:“我都没洗澡,有点对不住,要不,我去洗个澡?” 苏向晚说:“臭男人臭男人,我就喜欢你这种臭男人,好好躺着吧。”这高帽子戴的,宋团差点没飘起来。 不过,她一转话头,又说:“对了,承泽究竟画的啥,你告诉我就行了,我谁也不告诉,快说。” 宋团几乎又是脱口而出:“就只是画了个小姑娘而已,穿着紧身的白裙子,露了白大腿出来,样子像咱的吱吱,流氓是流氓了一点,但是,画画嘛,他又不是真的耍了流氓,以后让他甭画了也就成了。” 苏向晚想象了一下,突然跳起来,把自己两只手举起来,腿一竖,头一扬:“是不是这样?” 宋团一看,还真是。 当然,他还得赶忙说一句:“快躺下,你穿的太少了,这样可不太好。” 两条长腿很漂亮,姿势更是优美无比,但是,它有伤风化啊。 苏向晚说:“那叫《白天鹅》,是有名的芭蕾舞剧,跟咱们的《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全是一样儿的。” 宋团一想,可不嘛,似乎确实画上面姑娘的姿势,《红色娘子军》上面也有,不过,他想了半天,说:“红色娘子军和白毛女,那都是竖刀眉毛大红眼睛,一看就让人心潮澎湃,那《白天鹅》可没红色娘子军的气势。” “那你觉得红色娘子和白毛女美吗?”苏向晚于是又问。 “红眉毛绿眼睛的,能美吗,美得是你这种。”宋团侧首看着苏向晚。半天,才来了句:“我刚才还挺生气,现在算是明白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承泽只是爱美,可不是耍流氓,要我,我也愿意看你这种,真的。” 相互夸赞,有助于增加夫妻感情,所以,今天晚上宋团又一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乐的连理智都没了。 直到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李承泽画小姑娘的事儿,原则上,他是不应该告诉苏向晚的。 就跟谷北的女人孩子似的,他对于苏向晚这个女同志,可以说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得亏她不是个特务,她要真是个特务,估计共和国从上到下,谁遇上她,都得招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恰好是周五,一早起来,李承泽给自己挑了一件带着破洞的烂线衣,就套头上了。 大小伙子白皮净面的,又高又帅气,不过,既然要被大家笑成是流氓,那还是低调的一点的好,对吧。 当然,在他心里,自己只要能留在城里,那怕头上背个流氓帽子,也无所谓。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翻过页。 “大流氓,臭流氓。快看啊,那是流氓李承泽。”有人在身后喊,李承泽猛的转身,身后一群七八岁的小家伙,跟那鸟兽似的,呼啦啦的,全都四散了。 驴蛋和狗蛋俩一人捧着一个糜子面的大窝窝,一大清早的,也发现似乎流氓罪不是啥好东西,因为,所有的同学路过他俩的时候,都得啐上一口:“听说没,他哥是流氓。” 狗蛋好容易抓到一个同学,一拳头捣过去,人家哇哇直叫:“你哥哥画了流氓画,还摸了人家姑娘的那个那个,你也是个小流氓,你们全家都是流氓。” 这下狗蛋和驴蛋也懵了,跟在李承泽的身后,仨孩子一人一个糜面窝窝,却怎么都吃不出滋味儿来。 来来往往的同学,哪一个不是指指戳戳,在笑话他们。 他们分开去上课,一个比一个更加担心,当流言发酵以后,当满大街人人都喊他们叫小流氓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不过,事情在下午,突然就有了新的转机。 眼看五一劳动节,下午,县里三所小学所有的学生,带着自己的小板凳,全部要赶到县一中去参加活动。 狗蛋和驴蛋俩现在彻底被孤立了,除了狗蛋的小女朋友还愿意跟他们在一块儿,居然都没有人愿意跟他俩一起坐,你就说惨不惨。 当然,俩孩子也在四处找李承泽,身为真正的大流氓,李承泽才是最惨的那一个对吧。 会议呢,又比较冗长,全是一中的校长,副校长们在讲话,听的孩子们直盹儿。 而李承泽呢,今天一天,除了埋头写作,什么都没干,一直在想,苏向晚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堵得住这整个县城里的,悠悠之口。 牟清大清早的,在教室里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叫班主任给保护起来了,不论任何时候,女孩子都是弱的一方嘛,那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对于李承泽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在班主任的眼里,这已经足够了。 五一啊,大中午的,李承泽的额头上全是汗,少年攥着两只手,只觉得两手冰冷,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同学们在说什么。 “同学们,打扰一下。”就在副校长结束了讲话,大家正在鼓掌的时候,突然,喇叭里传来一个女同志的声音,格外熟悉,李承泽一看,正是苏向晚。 “牟清同学在吗,现在请你上来一下。”苏向晚又说。 牟清今天压根儿就没有参加会议,早在早晨跟李承泽轻飘飘说了个对不起之后,就由班主任护送回家去了。 副校长和校长一看苏向晚上来了,不知道她的战斗力究竟有高,俩人赶了过来,还在一起劝她,让她算了,不要追究这事儿了。 毕竟在他们想来,他们没有处罚承泽,承泽还能继续读书,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所以,为防苏向晚大闹,副校长还忙着关喇叭呢。 在他们想来,男孩子吃亏,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你们这是准备包庇公安局长家的闺女吗?”苏向晚自备喇叭,声音可比任何要都高得多:“牟其年,现在出来公开道歉,否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从兜里拿出什么东西来。“ 孩子们全在面面相觑,还有很多孩子在窃窃私语,今天来看表演的家长,老师,全部坐在后面,也在嗡嗡嗡的传唱着呢。 苏向晚不急不迫,正好,仔仔细细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把昨天牟清抢李承泽的画,以及拒不肯给,然后李承泽不小心碰了牟清一下的事儿,在主席台上给讲了一遍。 正所谓笔有春秋,人的嘴也有啊。 在牟清讲来,那李承泽就是个大流氓,但在苏向晚讲来,李承泽根本就是个啥都不的毛孩子,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人家一下而已。而且,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当众道歉。 她讲的匀,又讲的缓,事情讲了个清清楚楚。 当然,也给了牟其年两口子足够的时间赶到现场。 高原的眼睛里就只差往外冒火了:“苏向晚,凡事也甭做的太绝了,吃屎,你也得吃屎尖尖不是?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家牟清就只是个孩子而已?” “承泽也是孩子,而且他才十三岁,凭什么让人人都喊他是流氓?”苏向晚直接就把话筒给戳过去了:“牟清,就现在,公开道歉,证明我家承泽不是流氓。” 其实也只是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而已。 但是,意义不同的是,这是当着整个县城里,所有孩子们的面,李承泽听到的。 牟清说完对不起,把话筒一甩,转身就跑。 高原还在指着苏向晚大骂:“我告诉你,我家牟清要是因为丢人而上吊抹脖子,吃老鼠药,我跟你没完。” “教育不止是老师的事情,还是家长的事儿,你养了一个孩子十五年,都没教会她自尊、自珍、自爱,大好年华跑去自杀,该问责的人是你自己,跟我有啥关系?”苏向晚可是占着理儿,就绝不绕人的人:“以为这社会上人人都是你妈,都得让着你?可省省吧,至少我就不会让着你。” 苏向晚如此一言,倒是把一中的孙校长给逗笑了。 他戴上眼镜,重新打开了话筒,也说:“苏主任说的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不止老师是老师,社会是老师,家长更是老师,孩子犯了错误,不能一味推给别人,家长们也该反省一下自身才对。” 这就对了嘛,人群中顿时也是议论之声四起,冤枉了别人家的孩子,还威胁人,牟其年两口子可算是糗大了,几乎落慌而逃。 校长讲完了话,就是表演节目了。 李承泽坐在人群中,先是有个同学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是,另有一个男同学,在侧面捣了他一拳头。 他坐在人群中,只觉得自己飘飘欲仙,就跟当初在云南的时候,吃了带毒的菌子以后似的,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中。 直到驴蛋和狗蛋俩人来拽他,李承泽才从坐位上起来。 跟着俩弟弟抱着板凳回小学的时候,李承泽在笑,俩弟弟从小学出来,他还在笑。驴蛋问狗蛋:“宋西岭,承泽哥哥该不会是傻了吧?” 狗蛋觉得哥哥似乎也有点傻。 他不是有个小女朋友嘛,每天俩人形影不离的,晚上放学也得说再见。不过今天去说再见的时候,狗蛋就发现,小女朋友居然不辞而别啦。 好在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没把那点小事当会事儿,俩人拉上李承泽的手,就一起回家了。 苏向晚在回家的路上,居然碰到刘在野。 这家伙得意洋洋,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苏向晚,而且,是只告诉她一个人。 “到底什么事,不要卖关子,好好说。”苏向晚说。 刘在野看了看四周,才说:“你们家的家庭条件,你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是靠死工资吃饭的,没有外来的财路是真恼火。现在吧,有个好事儿,就是有人想出一批古董,价格特别低,反正就是白菜价,机会不可多得,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想要,过两天去秦州,我帮你办这事儿。” 苏向晚对于刘在野这种无事献殷勤的态度,已经很习惯了,但还是有点意外:“你不是最喜欢搞浮财的,咋不自己收了去?” 她自我感觉,自己也没有美到,能让刘在野这个扣门家伙愿意让财的程度啊。 刘在野现在,那属于是巨富隐于市之人,指着苏向晚的鼻子,他说:“我要不是看你家吱吱连件好衣服都没有,仨小子天天啃糜子面窝头才跟你说这个的,你爱来不来。” 所以,狼心狗肺也会有良心,还是因为孩子们的原因? 苏向晚一进院门,就见李承泽在训小的三个呢:“赶紧写作业,写完了宋西岭跟我学化学,宋东海去练腿,吱吱,你赶紧给我扫鸡架,扫完了就去厨房,给你妈帮忙。” 这小子,公报私仇,把三个小的不珍惜自己的忿恨,全合理化的,分配到生活中了。 人常说,严师出高徒,你甭看狗蛋怂,但是,他在工科上是很有点天赋的。那把轻机枪,驴蛋和李承法只会抱着突突突,就狗蛋,他能把它原样卸开,再一点点的装上。 宋团原来一直藏着一杆来福,是卸开着的。有一天,狗蛋就把它给组装到了一起,端着在院子里摇呵呢。 李承泽原来心高气傲,当然,主要是人家太聪明,看不上略微有点笨的小狗蛋,但现在,他居然愿意去教比自己笨好多的狗蛋了。 不得不说,他心头真正感念的,还是苏向晚愿意在人人都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挺身而出,帮他最后一把。 苏向晚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一直在愁一点,就是谷北在外头养了女人的事情,她自己身为女人,知道这事儿了,不管管似乎不大好,但是,天底下也没有一个,跑去帮别的女人上门打小三的呀。 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她对于李逸帆的为人,是极度认可的,工作能力强,性格虽然差了点,但在领导当中,算得上是个好领导了。 身为邻居,不帮忙开导一下,任她就那么憋着,也不大好吧。 偏偏谷北最近,又因为林立国的事情,亲自到长沙出差去了,还不在秦州市。 李逸帆似乎也没有采取行动的意思。 李承泽到秦州去参加画展了,李逸帆没有动静。等他获了特等奖从秦州回来,她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抽时间,还带着吱吱到正在修建的核电站去玩了一趟。 她表现的,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div> </div> 第123节 刘在野的性格里,存着两点,一是欠揍,二是贱,就比如说此刻,他就觉得自己特别的贱,而且还欠揍,本来想讹苏向晚三百块钱的,毕竟这包东西的价值,远远不是钱能衡量的。 但是嘴巴一张,就变成了三十了。 没办法,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讨好苏向晚,但在醒悟过来之后,又恨不能搧自己两大耳光。 “三十块就行了,我还要你帮我办点事儿呢。”他说着,突然抽了自己一嘴巴,同时又一笑:“蚊子,现在这天时,到处都是蚊子。” 现在苏向晚的手里,有俩样东西,全是从慈禧的墓里头出来的。那东西,苏向晚打算等政策变了以后,交到国家博物馆去,因为它们太过珍贵,不是一般人家能藏得住的。 而刘在野给她的东西,则是一些在过去,传统的女人们会珍藏的各类钻石,她只打开瞧了一眼,我凭借着自己上辈子对于珠宝的了解,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颗不下12克拉。 这样贵重的东西,刘在野要不是眼瞎了,或者是失心疯了,肯定不可能给她。 “说吧,你想让我办啥事?”苏向晚于是又说。 刘在野摊了摊双手:“我现在在谋谷北那个位置,你啥也不用做,眼看谷北回来,你只需要劝李逸帆几句,让她坚决的和谷北离婚,并且,和我一起追查谷北私生子的事儿,就完了。” 苏向晚就说嘛,刘在野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要真能做善事,那灰太狼都得改吃素了。 站了起来,她往后迈了两步,突然甩手,就给了刘在野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谷北私生子的事情,还没最终确定是不是真的呢,刘在野这个王八蛋就开始落井下石了。 说什么要给她搞点浮财,却原来,这是变着法子的要贿赂她。 好让她煽风点火,唆使李逸帆离婚。 须知,原本吧,苏向晚在看到那个沈招娣的时候,就对谷北完全没有好印象了,但她现在觉得,这事儿自己非查个清楚不可。 第99章 三方对质 “谷北就是出轨了,他那人好酒,喝醉了到处乱睡,原则问题你懂不懂。而且我告诉你苏向晚,谷北整天四处说李逸帆是个怪物,要不是李逸帆的二代身份,他俩的婚早离八百年了。”刘在野又说。 苏向晚迄今为止,还没见过谷北的人呢。 但她知道一点,刘在野这家伙善于钻营,又狼心狗肺,除了利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 她于是问:“那个沈招娣,是不是跟你也有合作?” 刘在野赶忙摆手:“那倒没有,她要愿意跟我合作,还有你什么事儿?苏向晚,你以为你是谁,我妈没都没打我,你看我怎么……” 收拾你三个字没说出来,刘在野一巴掌搧过去,到了苏向晚的脸边,又停下了:“走吧走吧,往后甭让我再看见你。” 可是,苏向晚都准备要走了,他一把又把苏向晚给拽住了:“这些东西全是李承泽家的东西,原本吧,我是想自己吞掉来着,但算了,杀人不杀熟,你全拿走吧,你自己藏着也可以,给承泽可以,我不会过问的。” 苏向晚就说嘛,好端端的,刘在野怎么可能给自己送东西,却原来,他手里这些鸽子蛋、玉器首饰,其实都是人家李承泽家的,他转而送给她,还想讹点钱呢。 这家伙,实在是不愧了他狼心狗肺的称号。 苏向晚从刘在野这儿出来,就到了卷烟厂。 赵银霜现在没上班,专门在家里给赵国年做饭吃,他们也分到了一套一居室的小屋子,俩老人睡在卧室,苏富富就住在客厅里。 在现在来说,倒是很齐全的一家子。 赵国年接过苏向晚递过来的破皮包,因为苏向晚让他看看,东西到底值不值钱,他转身摸着,就把自己的眼镜儿戴上了。 转眼也该五十岁了,赵国年也到戴老花镜的年级了。 在海西的时候,一件套头线衣,腰又弯,脸又黑,看起来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但现在白衬衣一穿,眼镜一戴,赵国年看上去比赵银霜还年青,毕竟老牌大学生,斯文儒雅,气质也很好。 不得不说,赵银霜眼光挺好,给苏向晚姐妹找的这个后爸,是真不错。 戴着眼镜看了一会儿,他又找出放大镜来看了一圈,回头说:“这些东西可值钱着呢,是哪儿来的,这可一定得保存好了,现在甭出手,出手可不划算。” 苏向晚把这些东西的来路大概的说了一下,赵国年的脸上突然就黯淡了。 怎么说呢,他们家祖上在北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要说家底,可比这丰厚多了。更甭提古玩字画什么的,全在清算的时候,让前妻一股脑儿的,给搬走了。 既然赵国年说这包东西值钱,苏向晚当然不敢掉以轻心,想来想去,找了个更旧的烂帆包出来,就给一股脑儿的,倒手到里头了。 然后,中午跟赵银霜聊了一会儿,俩人提着菜篮子出门,正准备去买菜呢,居然迎面,叫个男人给堵住。 这个男人身高跟宋团差不多,脸比宋团白一点,穿着深蓝色的公安装,戴着大檐帽,浓眉大眼,身姿挺拨,差不多四十出头的年级。 他长着张国字脸,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带着一种极其威严的好看。 刷的一声,给苏向晚敬了个礼,他一把握上苏向晚的手:“小苏同志,我听逸帆提过你好几次。我叫谷北,咱们秦州市公安局的局长。” 这就是谷北吗? 苏向晚心说,这个渣男,至少外貌看起来是真不错啊。 当然,现在的社会治安并不算好,尤其是因为革命的原因,四处流窜的流动人口特别多,简直可以说是乱的一塌糊涂。 不过,秦州做为西北五省的枢纽中转城市,一直以来治安不错,还真的,得亏了有谷北这么个公安局长。 “上车说吧,你得跟我走一趟。”他说着,就是个请的手势。 …… 谷北前阵子,先是去了趟北京,本来是想直接见领袖的,但是现在领袖在长沙,他和几个战友们,以及父亲谷司令商量了一番之后,由谷司令带着,直接奔赴长沙,然后的事情,当然,就是谷北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了。 等他一回来,还没进家门呢,有人给他通风报了个信,说他家后院着火了。 他想来想去,就跑去找苏向晚呢。 为啥呢,因为就现在来说,整个秦州,在李逸帆的嘴里,风评好一点的,知交好一点的,就只有这个苏向晚。 谷北怕真要闹起来,自己无法收场,这是把苏向晚叫来,准备帮他调停李逸帆呢。 “逸帆要跟我离婚,这事儿你知道的吧?”上了车,谷北侧首说。 苏向晚从来都没怕过宋青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居然还有点儿怕谷北。 倒不是说他长的可怕,而是,他这种国字脸,又一脸严肃又正气的相貌,让人觉得,这就是个特别威严的领导。 “知道,但是,我也知道谷局在外头养着个女人,还养着个孩子,这种情况下,不离婚才不正常吧?”苏向晚特干脆的说。 谷北系好了安全带,突然来了句:“天亡我也。” “这四个字,谷局要是四年前就能懂,该多好。”苏向晚用颇为讽刺的语气说。 “领袖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小苏同志,我只见过那个孩子一面,是,我承认跟我长的很像,但我并不承认那个孩子是我的,这不是说我狼心狗肺,提起裤子不认账,但凡事,我们总得先调查一下,查明事实真相吧?”谷北这话倒是说的很在理。 苏向晚觉得很简单啊:“过了那么久了都,原来你怎么不调查?” “你看我有时间调查吗?”谷北摊了摊双手,反问? 也对,自从那个沈招娣出现,谷北就出差了,就连沈招娣,都是宋团一直在照顾。 这下倒好,等他回来,沈招娣已经抄上他的老巢了。 “宋团向来把小苏同志你捧的很高,你知道吧?”谷北又说。 苏向晚并不知道宋团在外头是怎么说她的,这下来兴趣了:“哦,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有别人所没有的智慧。这个当然我不相信,但是,你也知道,要想查明沈招娣那个孩子究竟哪来的,至少得几天功夫吧,我得去医院找她生孩子时的诊疗记录,这还得是她在医院生孩子的情况下,现在很多妇女选择在家生孩子,这个就更难查了。我还得走访她的街坊邻居,但她是个流动人口,并没有固定的居所。总之,得仔细排查。既然宋团说你那么神,你有没有短平快,一下就能证明那孩子他不属于我的方法,至少让我今天过了这个难关?” 苏向晚没说话,她都不相信谷北的为人,怎么可能自告奋勇,出谋划策。 “天要亡我。”谷北又念叨了一句,这才把车给发动了。 苏向晚对于他这句话,现在还没有太确切的体会,但是,等谷北把她拉到地方,她才明白,谷北为什么要说天亡我也了。 出轨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三方对质,但现在,风风火火的李逸帆,就给谷北搞了个三方对质,就在省军区,他们俩的家里头。 “当时吧,谷局是在我家,先是说,李逸帆长的就跟只猫头鹰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然后还特爱干净,俩人每次同房前都要洗澡,他是北方汉子,不喜欢洗澡,于是,俩人经常吵架。”沈招娣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呢。 李逸帆卧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的坐着呢。 她要一熬夜,黑眼圈就会更深,两只眼在黯光下,又深又圆,果然跟只猫头鹰似的。 看着丈夫,她一不骂,二不不哭,只是静静的听着。 任丈夫的另一个女人剥落自己的尊严,揭露她作为一个女人,生活中最私密的事情。 “他还说,李逸帆事业心太重,根本就不适合做个家庭妇女。然后,我俩就那样那样了嘛……”沈招娣抬头看了看谷北,又说:“原来我也没想过打扰你们,那不孩子越长越大,要上幼儿园嘛,没户口,我咋叫她上幼儿园?” “你就没什么话说?”李逸帆抬头,问谷北。 谷北低着头,两手插在兜里,反正就是一言不发。 李逸帆深吸了口气,说:“行吧,后天周一,民政局上班,咱们正好去把离婚给办了去,办了离婚,我由着你们高兴,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去。” 沈招娣显然特别高兴,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还给李逸帆鞠了一躬:“那我可真得谢谢你。” 李逸帆咬着牙,捏紧了双手,稳稳的坐着。 她心里有多乱,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哭,也不能闹。 因为,再怎么闹,丢人的都是她自己。 苏向晚没关注这个,她一直在找沈招娣家的那个孩子。 直到沈招娣喊了声谷东,并且打开洗手间的门,苏向晚才意识到,那孩子从一进门,就在洗手间里呢。 而且,这孩子似乎是习惯在洗手间里掏挖,拿着根水管子,正在蹲坑里头玩的不亦乐乎,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有人来了。 沈招娣来抱孩子,苏向晚却一把就给抱起来了。 “这位女同志,别人的私事儿你少搀和,赶紧把孩子给我。”沈招娣说。 苏向晚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却是问这孩子:“谷东,我问你,你想不想要这个妈妈?” 三岁的孩子,会说话,其实也懂点事儿了。 这孩子回头看了看沈招娣,居然摇了摇头:“不要。” “谷东,你给我过来。”沈招娣伸着手说。 李逸帆也说:“向晚,把孩子还给她,赶紧让这俩人离开我家。” 应该说,她现在,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谷北和沈招娣,还有谷东这个孩子。 苏向晚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儿应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她始终还是想不起来,究竟哪儿不对。 她觉得这个沈招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做母亲的,而且,谷东跟沈招娣之间,怎么好像一点亲情都没有似的。 </div> </div> 第124节 恰恰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谷北离门最近,一把拉开门,恰就见刘在野带着他的一帮打手,呼啦啦的就冲进来了。 “谷局,今天看起来不错啊,怎么回事,不会你真的婚内跟别的女人耍流氓,耍出孩子来了吧?”刘在野开门见山的说。 谷北没说话,李逸帆倒是吼起来了:“刘在野,你给我出去,我们家的家事儿不需要你管。” “怎么能叫家事,谷北可是咱政府的干部,跟下属的家属私通,还生出孩子来,李逸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现在,你只需要给我做个证,我立马带他到革委会清算他。”刘在野说。 李逸帆的原则,是感情不论怎么样,也不能影响到工作,所以她说:“刘在野,我和谷北之间早就感情破裂了,你少来这套,赶紧给我走。“ “你简直就是个傻子。”刘在野说:“怪不得谷北给你戴绿帽,这种事情,就应该把谷北和沈招娣俩全扒光,一起带到大街游街示众。” 这不是火上浇油嘛,谷北一大巴掌就搧过去了。 刘在野往后一退,他那帮打手就全涌进来了,一个个儿嘴里怪叫着,一间小屋子,都快叫他们给挤破了。 “这孩子压根儿就不是谷北的。”突然,苏向晚一声喝:“你们真要抓,就该抓那个沈招娣,这是个人拐子。” 这下倒好,不止刘在野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向晚一开始,只是在心里隐隐的怀疑,但是,话一出口,她就愈发的相信自己这直觉了:“刘在野,你愣着干啥,赶紧抓人啊。” 刘在野是来混水摸鱼抓谷北的,没抓着谷北,给苏向晚喊着,下意识一把拽住沈招娣,问:“孩子真不是谷北的?” “就是谷北的,怎么不是?”沈招娣说:“你可看看吧,孩子跟谷北长的有多像?” “放屁,长的像就是父子,我看你沈招娣长的还像你们家隔壁的老王呢,那你是老王生的?”苏向晚这是胡搅蛮缠了这是。 沈招娣还在挣扎着往外跑,苏向晚伸手一把,就把她的头发给拽住了:“刘在野,卖我个人情,赶紧抓住她,快啊。” “你怎么能证明这孩子不是谷北的?”刘在野但凡做点好事,那可全是给苏向晚逼的。但他下意识的伸手,还是把沈招娣给拽回来了。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见谷北一手还插在兜里,缓缓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似乎是在鼓励她说下去。 于是伸了一根手指头出来:“最简单的,验血型啊。血型遗传规律,甭告诉我你们没听说过。” 现在是1971年,于华夏国内,血型的分别,应该还是只属在工农兵大学里的医学专科的医学生们才懂的专业知识。 所以,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之后,苏向晚不得不给他们普及了一遍血型遗传规律。 然后,所有人就一起到了市人民医院,挂号,给谷北、沈招娣和那个叫谷东的孩子查血型。 刘在野混水摸鱼没捞着好处,一直跟在苏向晚身后,不停的抱怨:“就你爱瞎起讧,就你爱多管闲事,谷北家的事情,于你能有什么好处啊。谷北那位置,我干不好吗?要我干,转身就提你到市上工作。而谷北呢,他能给你啥好处。” 苏向晚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她和李逸帆俩头一回冲进沈招娣的家里,那时候,因为沈招娣没有准备,她俩见的,应该是她对待孩子最真实的情况。 试问,哪一个做母亲的,能整天把自己的孩子关在厕所里,能让他去喝厕所里的水? 她在当时,其实就已经起疑了。 但是,毕竟孩子们都皮,有可能是自己喜欢往厕所跑的。 所以,刚才苏向晚一观察,发现沈招娣顺顺溜溜的往厕所里找孩子,一下子就敢确信,她应该经常把孩子给关在洗手间里头。 这个国字脸,浓眉大眼,嗓音虚蓬蓬的小家伙倒是个不怕人的。 他等待抽血的时候,一直由苏向晚抱着呢,嘴里不停的念叨念叨:“大咕咚,大咕咚。” 苏向晚从兜里一摸,正好摸出一颗从吱吱那儿没收来的大白兔奶糖来,轻轻剥开,在这小家伙的舌头上点了点,轻轻问:“什么是大咕咚呀?” 小家伙舔了舔糖,大概是觉得有点甜,又伸舌头舔了一下,但是,不用手抓,也不抢苏向晚手里的糖,只是声音特小,但又虚蓬蓬的说:“妈妈总是打谷东。” 第100章 越权执法 今天,李承泽今天专门带着仨小的,也在市人民医院了。 医院的大厅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名字叫《秋收起义-向着井岗山前进》,长宽是两米乘以一米六,在现在来说,算得上是一副大型油画了。 “瞧见没,那个像不像咱爸,就在哪儿呢。”李承泽拿手下指着,左下角,还真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样子跟宋团一模一样。 李承泽拉着吱吱的手继续往下,再指着一个人说:“看着了没,那个是我外公,还有那个,是我爸,我爸就长那样子。” 这家伙,在画画的时候,把他所有认识的人,全给画到画里头去了。 吱吱对于这些东西可不感冒,她只感兴趣一点:“哥哥,你不是说要给我买罐头吗,罐头在哪儿呢?” 李承泽带着仨小的,揣着三十块钱,在秦州市的大街上大摇大摆的逛着。 秦州是省会城市,城里的东西,当然比县城里多得多,也好得多。 橘子罐头,黄桃罐头,各买了两罐儿,就在商店的门外,坐着凭他们三个吃。 总得来说,吱吱和狗蛋俩吃罐头,驴蛋和李承泽喝糖水,两罐罐头总共花了四块钱,把李承泽和驴蛋俩给灌的,走路的时候肚子里都在晃悠着。 不过就在这时,于路上碰到一个人,看起来挺眼熟,但是,李承泽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人笑着说:“这是承泽吧,听说你爷爷平反了,你们家被上交的东西,应该也已经归还给你们了吧?” 李承泽是听说过,自己家原来给抄走的东西,现在要还回来,但是他还没见过东西呢。 当然,他外婆和他妈原来,都有很多特别贵重的首饰,那些东西肯定是还不回来的。毕竟抄东西的时候,是刘在野抄的,像刘在野那种人,吃鸡不吐骨头,让他还东西,那怎么可能? 他们家在秦州最好的一处房产,还由他小姑占着呢,他小姑那个人李承泽再清楚不过,绝对不会把房子还回来的。 这样一想,李承泽就又想起苏向晚扣押着的小玉西瓜和小玉藕来,那两样东西,苏向晚一直说要交到博物馆,可最后不也没有音讯了吗? 这小家伙带着仨小的,莫名的就有点儿丧气啊。 心说,这个社会上,果然人人都是利已主义者呀。 带着几个小的,他又跑到了自个儿家位于牌坊路的家门口去转了一圈儿。当然,现在一把铁将军把门,他是进不去的。 “这就是你家呀,哥哥,看着可真阔气。”吱吱说。 李承泽蹲下来,把吱吱架了起来,让她尽可能的,能看高一点儿:“将来这也是你家,等咱有了钥匙,就到里头住去,我给你一间最大的房子。” “一个人也能有一间房?”吱吱才不相信呢。毕竟她都快五岁了,还和爸爸妈妈睡在一起,李承泽他们仨人,还挤着一张炕呢。 李承泽回头,正好看见谷北带着沈招娣从自己面前经过。 谷北李承泽肯定是认识的,所以,他架起吱吱的手,摇着说:“谷伯伯好。” “哟,承泽啊,这是青山家的几个吧,小伙子们,看起来可真精神。”谷北笑了一下,推了沈招娣一把:“快走。” 狗蛋和驴蛋俩听谷北认识爸爸,俩小子顿时站直了,刷的一声,就给谷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伯伯好!” 这个人吧,在年青的时候,对于孩子不会有特别强烈的感情。但是,尤其是男人,一旦过了四十岁,毕竟自己年龄渐大,江河日下,对于小孩子,就会有一种别样的好感。 谷北上一次见沈招娣,因为急着出差,走的急匆匆的,只是见了一面而已,所以,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当然,连天都没聊过,只听说孩子是自己的,看了一眼孩子,就把事儿交给宋青山了。 而今天呢,他和这个沈招娣,算是头一回接触。 孩子不是在苏向晚那儿嘛,沈招娣初时慌乱了一下,但这会儿已经镇静下来了。也知道自己既然带来个孩子,对方还是公安局长,审问是免不了的,所以淡定着呢。 真是巧了,谷北把这女的没地儿带,因为承泽家的钥匙从革委会,是转到了他的手里,该由他交给宋团的,所以,他现在有一把多余的钥匙,就是李承泽家的钥匙。 然后,他就把沈招娣给带进李承泽家的院子里了。 李承泽也想进门啊,谷北低头看了他一眼,毕竟今天他正在倒大霉嘛,口气就不太好:“臭小子,一边玩去,不准进来。” 李承泽刚才大剌剌的,给几个小的说这是自己的家,结果谷北大摇大摆进去了,却把他们给拒到了门外,孩子小脸儿上挂不住啊。 但是,毕竟孩子嘛,敢怒不敢言。李承泽带着仨小的,委屈巴巴的就回家去了。 谷北进门,随便找了一间有床的房子,先说了声对不起,就把沈招娣给铐在床头上了。 “我这属于越权执法,但是沈招娣同志,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危害到我的家庭、事业,人生安全了,你懂得吧?”谷北站了会儿,又说。 沈招娣赶忙说:“谷局,道理我都懂,就当时的事情你不认账也行,但好歹给娃上个户口,让娃能读书就行。” 谷北拧着眉头站了会儿,又说:“沈招娣同志,大家叫我家属猫头鹰这事儿,我也知道,这不算秘密,但你得告诉我,我不爱洗澡,然后整天跟她吵架这事儿,你从哪知道的?” “当时你喝醉了,跟我说了很多的,不过你要真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沈招娣又说。 她比李逸帆小着几岁,但小的并不多,穿衣打扮也挺朴素,说实话,不及李逸帆十分之一的漂亮,但是,说话很慢,也很温柔。 谷北原本觉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叫这个女同志一席给说的,居然隐隐的,就有点儿相信了。 “你还说自己特想有个孩子,要有个孩子,姓谷,就得叫谷东,为啥叫谷东呢,因为你曾经有个战友叫刘卫东,那是55年的事情,你们当时是在马鬃山那边剿匪,有一伙子土匪跑到蒙古那边,开枪射击的时候,他替你挡了子弹,所以,你要生了孩子,不管男女,名字里都要有个东字。”沈招娣语气娓娓的,一直在说。 而要生个孩子,名字里得有个东字的这话,谷北敢确信,他只在哀求李逸帆给自己生个孩子的时候才说过。 不过,李逸帆有洁癖,不接受不安全的性生活,所以俩人到现在都没有孩子。 真是见鬼了,这女的似乎啥都知道。 而更叫谷北无奈的是,身为公安局长,他自己会主动的,每周在家里排查一次窃听设备,进行反无线电操作,也知道,自己在家里跟妻子说的话,没人可能偷听到。 所以,这女的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多事情? “不对,要我真喝醉了,说不了那么多话。”谷北又不是傻子,对此还是很敏锐的。 “你就说了这么多呀,当时是在我家卧室啊,他们全在外头划拳,有紧急任务,有几个突然走了,你跟我聊了几句之后,就……”沈招娣说到一半,吸了一下鼻子:“算了吧,别的咱就不说了,你给孩子上个户口就成了,跟我结不结婚,我无所谓。” 这是个跟高傲,霸气,还有点儿神经质的,李逸帆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初看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特别普通,但是,至少比李逸帆更贤妻良母一点。 而孩子呢,万一血型匹配,就真是他的? 谷北站了半天,突然说:“一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饭来吃,床你可以躺,但是别的地儿你甭想去,等血型出来了,事情调查清楚了咱们再说。” 沈招娣轻轻的嗯了一声,临着谷北要出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不要跟李逸帆吵架,有话记得好好说。” 谷北本来想点头的,但转念一想,莫名又觉得,自己一大男人,对方又不是他家属,说这种话的时候他点头,不会太没面子了点儿吧? “沈招娣同志,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明白吗?”谷北于是又折了回来,指着沈招娣说:“你这么说话让我觉得渗得慌。” “要孩子的血型跟你一样呢,谷局,我没什么恶意啊,要不是李逸帆率先找到我,我到现在还藏的好好儿的,我都没想过破坏你们的婚姻,真的。”沈招娣还颇有点人淡如菊的意味,听其口气,可真够体贴的。 谷北莫名的觉得这女的脾气还挺好,然后他就在想,自己瞒的那么好,李逸帆是从哪儿听到消息的,是宋青山说的吗? 当然,得亏谷北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要不然,怀疑起宋青山来,肯定得对他有意见,还搞的战友之间生分了呢。 转身,他就从李承泽家出来,然后,找了个靠得住的下属,把沈招娣给交待下去了。 出来长舒了口气,谷北是真觉得,自己神经错乱了。 李承泽带着仨小的回到了卷烟厂的家属楼上,赵银霜在厨房里做饭,赵国年在凳子上坐着看报纸,刘敏莉和苏富富俩在卧室里头对着头读书。 乱七八糟组合起来的一家子人,居然还莫名的和谐。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