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死神肿么破[重生]》 第1节 ================ 被迫嫁给死神肿么破[重生] 作者:池宸 文案: 季眠死后重生,作为交换条件成为了死神新娘。死神丑陋而暴戾,且对她不满,从没出现过。 但季眠乖巧,谨遵条件,没有出任何纰漏。直到那个叫姜妄的少年突然把她拦住—— 少年咬着烟,散漫地靠在墙边,“同意么?” 季眠有些紧张,偷偷往后躲,“我有男朋友。” 姜妄眉头微跳,“分了。” “订婚了。” 姜妄懒散的神情敛去,“退掉。” 季眠忐忑地抱紧了书包,坚持底线,“结、结婚了。” 姜妄:……?? “把他休了。”少年说完,懒懒补充,“不然我就宰了他。” ———————— 小姑娘软硬不吃,姜妄剑走偏锋,回死神洞府,想搞点禁术让季眠忘了她男人。 洞府朱红大门推开,姜妄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小姑娘衣袂飘飘翩然若仙,见到他的瞬间也失态地瞪圆了眼,但还是守规矩,颤声轻唤:“夫君?怎么回来了?” 姜妄懵了,脱口道:“来圆房。” 季眠:…… 姜妄:我疯起来,连自己都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都市异闻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眠 ┃ 配角:姜妄 ┃ 其它:下本《你不是要攻略我吗》 一句话简介:死神大人是个公主病 立意:爱与扶持 ================ 第1章 成为神的新娘 姜妄一定是坏到流水的那…… 刚入了春,天气还带着凉意,但季眠走得急,额头也沁出了一片薄汗。 她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脚步却不停。学校后面的这片荒地,原本说是要盖实验楼,建筑材料堆了不少,但一直没见动工,就连原本的旧平房都还没拆完。时间长了,倒成了附近几所学校坏学生的聚集场所。 季眠在二中读了五年书,从没靠近过这片区域,要不是今天赶时间,她也不会从这里抄近路。 正是万物困顿的下午,荒地里似乎没有不良学生聚集,笼在一片寂静之中。季眠加快了脚步,野草漫过脚面,扫过脚踝,发出窸窣声响,带给她一种毛发倒立的紧张感。 前面不远处是尚未拆完的平房,一面半塌的墙头上,冒出几缕袅袅白烟。 有人躲在墙后抽烟。 季眠心跳微快,只看了一眼,立刻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想加速穿越荒地,却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是叫季眠么?” 声音是从墙那边传来的,她不由停下脚步。 墙那边显然是有一群人,正在嘻嘻哈哈讨论—— “哎,胥霆,你不是二中的么,知道这姑娘不?” 那个被叫胥霆的少年懒着声儿回答:“我他妈哪儿知道,难道我得挨个儿把全校姑娘都认个遍?那我得多闲啊?” “你不就是见了姑娘走不动道么?”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开起玩笑来。 接着,季眠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不管,赵天成你去追她,追到了再甩了。高阳光班的,周一就去堵她啊……” 季眠听到这道声音,蓦地睁大了眼,是表姐施漫。季眠五年前来到江市,一直住在姑姑家,跟施漫同吃同住,一起上学。不过施漫不怎么喜欢读书,高中没考上,现在在附近读卫校,每天跟一群朋友呼啸来去,风光非常。 “阳光班?”刚才那个叫胥霆的男生,“是不是特白那姑娘?表彰大会老看见,人是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好学生,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们祸害别人干什么?” 有人笑道:“不就是漫姐的男神看上人小姑娘了呗……” 季眠心头微紧,抿了抿唇,准备离开。却在这时,听到了有人低低骂了句脏话。 少年声音懒洋洋的,吐字都带着懒散的含糊,“还做不做人事儿了?糟、蹋人玩儿,缺德不缺德?” 这男生之前没说过话,声音带着倦意,却又透着股干净,很有辨识度。 他一说话,那边的嬉笑讨论就停下了,像是没人敢吭声了。 一墙之隔,那边的少年还在说话,依旧吊儿郎当的,“都消停点啊,这破事儿谁干了,我跟他没完。” 他语气不算正经,声音里还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飘飘渺渺的,像抓不住的烟。 “咋回事啊,妄哥,从良了?”有人笑着调侃,“我记得您可是二中第一混蛋。” “没啊,还是个混蛋啊。” 搭话的人语气不太好了,“那你他妈还装个屁——” 那人话没说完,一声闷响,接着是哀嚎。季眠从破墙缝隙处,看见一个少年被打倒在地,另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生过去踹了两脚,直接踩他胳膊上。 一片寂静,没人敢吱声,只有被打男生偶尔吭哧两声。 打人的男生踩着地上的人,弯下腰,缝隙处露出一张线条利落流畅的侧脸。 他声音还带着笑,散漫轻佻,“你是不是不知道,你爹我脾气不太好?” 季眠吓得脸色苍白,捂住嘴呆在那里,迈不动腿。 听到“妄哥”两个字时,她就知道是她们学校的姜妄了。 高二十四班的大佬姜妄,原本该读高三了,但去年打架休学,又回来重读高二。这一片的几所学校,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姜妄的大名。 脾气坏,又野又狠,打起架来不要命。 季眠自然也知道,所以遇上这号人,都是绕道走,是以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交集。只是在大家的各种传言中,对这个人形成了一个粗略的印象——如果说学校里总有一群环学生的话,那么姜妄一定是其中坏到流水的那个。 墙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季眠心头一跳,下意识躲到一边。 两道瘦高的人影一前一后从墙边走出来,落在后面的是姜妄。 季眠想去道谢,但腿却发软,只犹豫了片刻,姜妄已经走远。 她的目光随之看过去,看到天边不知何时燃起了一片红霞。 荒草地里,身高腿长的少年单手抓着书包挂在肩头,背对着她,悠哉悠哉朝着红霞走去。 他穿着宽松的黑t恤,黑色运动裤,同样宽松,走路也是不紧不慢。让人想到两个字,散漫。 少年逆着霞光离开,浓郁的光线让他的身影轮廓模糊扭曲,虚幻不真。 季眠正看着他的背影,没料到,他突然回过了头。 猝不及防的对视,像是偷窥被抓现行,紧张和羞惧交织,她愣在那,忘了反应。 天边火烧云连绵,两人像站在火中对望一眼。 他只看了不到一秒,回头,自顾走了。 因为逆着光,不太看得清五官轮廓,甚至连眼神是否真正交接都不太确定,但季眠却在那一秒紧张无比。 大概是对不良少年的天然恐惧,何况他刚打过人。 她站在原地,抚住胸口,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一秒的混乱心跳。 姜妄走远后,墙后的议论声再起—— “拽个几把,早看不惯他了。” “天上地下,就他姜妄最□□似的,真他妈烦人。” 施漫开了口,“赵天成,你不是认识职高那群哥们儿?” “干什么?你要弄姜妄?”赵天成顿了顿,估计是得到了施漫的肯定,才继续,“行啊,一群人还弄不了一个姜妄?早该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我可太看不惯他那样儿了。” 季眠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该跟姜妄道个谢,顺便提醒他注意? * 季眠到站台的时候,姑父施建成已经等在那里了。 季眠打开后座门,座上一大束白菊以及一些水果祭品,除此之外,还有施建成的公文包以及散落满座的各种文件。 “我刚从公司赶来,有点乱,眠眠坐前面吧。” 她犹豫了一下,退出来,听话地坐进了副驾,乖巧道谢。 今天是季眠父母祭日,原本姑姑季秀安要跟她一起去陵园。但早上单位临时调她去出差,只能让施建成带她去了。 五年前,季眠父母跟团旅游,大巴冲下山崖,两人重伤不治身亡。 之后,只有十二岁的季眠就跟着姑姑到了江市,在施家一住五年。 想到父母,季眠有些心不在焉,等她从漫长的回忆里醒过神,发现汽车已经上了人烟稀少的盘山路。苍山翠柏,影影幢幢,在昏沉天色的衬托下,陡然生出一股阴森感。 季眠心头一跳,小心翼翼问:“姑父,不是去陵园吗?” 第2节 施建成扶着方向盘,神色自若地看她一眼,“看样子快下雨了,咱们抄近路。” 汽车又往前走了一段才停下,车身几乎隐在了树林中。 车停稳,施建成摘下眼镜,抹了一把脸,看向季眠,一双小眼透着让人齿寒的精光。 “眠眠,你姑姑都四十多了,浑身又皱又松,我对她实在提不起兴趣了。” 季眠倏然睁大眼,一颗心像是被人猛地抛到了半空,整个悬起来。 施建成笑了,露出一口微黄的牙,“眠眠,你聪明乖巧,肯定懂姑父的意思,对吗?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当报答我。我跟你姑姑早没感情了,你跟了我,我供你读大学,毕业了我跟你姑姑离婚娶你。” 施建成说着话,已经猴急的将手放在了她腿上,若有似无地抚摸了起来。 季眠浑身一紧,下意识窜到一边,躲开了他的手。胃里一阵抽搐,难受得差点要吐出来。 施建成变了脸,“你别给脸不要脸,好好跟着我,一切都好说。不听话,我上了你,你也没地方哭。你无亲无故一个人,还能告我?你姑姑四十多了,很重视这个家,你忍心破坏,让她伤心?” 他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季眠的胳膊,用力将她往自己这边拖,另一只手也开始去拽她的校服。 季眠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又恶心又害怕,她挣扎着尖叫,“姑父!姑父!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施建成上半身越过中控台,凑到她身边。 季眠从没遇到过这种事,吓得面无血色,眼泪刷一下就出来了,整个人都在哆嗦,“姑、姑父,你先等我说完,我会、会听话的……” 她喉头发紧,声音干哑艰涩,害怕到说不出话来,僵在那里不停颤抖。 施建成倒是退了回去,“我就喜欢听话的女孩儿。这车小,你要折腾,我们一会儿不好施展……” 四十多岁的发福男人,头顶微秃,满面油光,恬不知耻,句句话叫人反胃。 那种让人骨缝都生寒的恶心蔓延全身,季眠头皮紧的几乎要炸开,但她却哽咽结巴道:“姑、姑父,我会、会听话,你、你可不可以别急,我、我害怕……” 她害怕到六神无主,却咬住舌尖,用疼痛维持最后的理智。她一手偷偷摸上门把,一手偷偷摸上了中控台。 施建成色迷心窍,少女梨花带雨,孱弱无助的模样让他色眯眯的眼一秒都舍不得挪开,完全没有注意到季眠的小动作。 “这才乖,我养一条狗养五年也能吃肉了,懂得报恩才是乖女孩……” 季眠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她努力集聚所有力量,动作果断地摁了手刹按钮,将手刹松下,同时另一手推开车门,毫不犹豫就冲了出去。 施建成惊觉上了当,打开门要追。然而汽车停在微倾斜的盘山路上,松了手刹,自动向后滑去。 施建成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连忙追上后溜的车,回去上手刹。等忙完,抬头看去,哪还有季眠的身影。 季眠凭着一股气,拼了命往前跑。她怕施建成开车追来,不敢沿着公路跑,翻过矮护栏,往山里跑去。 她不停地往前跑,两旁的景物快速后退,公路、松柏、土堆、石块……全都退到了身后。 直到力竭,双腿发软,她才一下摔倒在草地上。季眠仰躺在草地上,盯着被树枝割裂的夜空,剧烈喘息着。 天已经黑下来了,密林中树影交错,山风过处簌簌有声,像是在暗处隐藏了无数肮脏鬼魅。 她躺在漆黑的山林中,缓了大半个小时,才渐渐止住颤抖,但脸上仍旧没有血色。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漆黑一片中,亮了微光,屏幕上闪烁着姑姑两个字。 像是在漆黑的深海里见到灯塔,那口提起来的气终于松了下来,飘在半空的心脏也安然落回。 “眠眠,你跑哪儿去了?你姑父说你放学了没回来,他去学校也没接着你。”电话一接通,那头的季秀安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指责,“都九点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还在外面晃荡?” 季眠拿着手机,满肚子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了,只有鼻尖涌上一股股酸意,直冲眼眶。 “你去哪儿了,赶紧回家。我工作还没处理完,你懂点事,别惹麻烦了。” “姑、姑姑……”季眠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姑、姑父他……” 季眠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而季秀安不知道是听施建成说了什么,还是从这种语气中预感到季眠要说什么了,语气生硬地打断她:“眠眠,话不能乱说,想好了再说!” 落回原位的心脏像被谁捏了一把,她有些喘不上气来,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秀安等了片刻,放软声音,“眠眠,女孩子心思重,戒心重都是好事,但不要因为这样误解了亲人。” “姑姑,”季眠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没有误会。” 她性子软,但不傻。 “眠眠!”季秀安提高音量,“你长大了,大家住在一起,生活上有些不方便,摩擦误会肯定会有,你不要小题大做,闹得家不成家。这样吧,你先回去,不管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实在不行,我给你租个房子吧。” 季眠脑子一团乱,她不知道姑姑是真不信,还是为了所谓的家庭和谐和而选择不信。 春夜气温仍然很低,山里尤甚,薄薄的外套已被寒气浸透,加上翻涌上来的绝望,季眠整个人都在发寒,四肢都是冰冷麻木的。 “姑姑,今天是我爸妈的忌日。” 那边似乎被骇住,一时没了声音,季眠没管她,挂了电话,起身往林子外走。 她刚才只想摆脱施建成,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四周全是密密的树木,偶尔可以从树木缝隙间看见一闪而过的光亮,大概是有汽车在远处的公路上飞驰而过。 她向着灯光闪过的方向,摸黑往前走。 天色浓黑,山上没有照明。她尽量小心,却踩上一块松动的泥土。土块哗啦啦掉落,而她也失去平衡,直接往山下滚去。 天旋地转,黑暗和晕眩侵蚀所有感官。 变故来得突然,她甚至无法理清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脑后遭受到重重一击。她往下滚的趋势被这止住,但剧烈的疼痛也随之席卷而来,她甚至觉得这股剧痛要震得她灵魂出窍,晕厥过去。 她并没有彻底晕过去,只是眼前一阵阵发黑,脑中不由自主的,像放电影一般飞速掠过一帧帧画面—— 妈妈送她去幼儿园,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爸爸将她入小学的新书包藏在门后,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四处寻宝;爸爸妈妈带她去海洋世界,这是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人生走马灯吗?结束了,就该迎来死亡? 脑中的画面继续。 妈妈苍白无力的手指握住她,跟她说,去跟爸爸道别,要好好活下去,带着爸爸妈妈的份,好好活下去…… 画面最终定格——瘦高的背影逆着血红霞光往前走,像是走入一团浓烈灼人的火焰中。 冲击力极强的一幅画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是死前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人,所以这副画面就莫名定格在了脑海,让她突然觉得世界还有温暖。 她还想带着爸爸妈妈的份,好好活下去。还想勇敢一点,至少对所有释放善意的人说声谢谢,免得遗憾终身。 可她的神志已经逐渐模糊,脑海中那幅浓烈的、极具冲击力的画面也消散不见,只剩彻彻底底的黑暗。 在最后一丝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时,冥冥中,她听到了山风骤起,虚空中传来一道苍老而遥远的声音。 这声音裹挟在狂风之中,却无比有力清晰—— “成为神明的新娘,可获得重生。” 第2章 永世忠于神君 我将永远忠于我主神君煊…… 黑暗,四周全是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季眠心跳如擂鼓,在一片漆黑中狂奔,不期然一脚踏空,直直坠下万丈深渊。 强烈的失重感撞击心脏,她心口一窒,猛地睁开眼,弹坐起来。噩梦余威残留,她背后一片冷腻的汗,脑子里混混沌沌,抱着被子,慢慢环顾。 是酒店。 季眠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完全理不清头绪。她倒回床上,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昨晚的画面像电影般转换,她好像死而复生了。 死而复生? 季眠像被电了一下似的,又弹坐起来。她从小受自然科学熏陶,根本无法接受这种非自然现象的存在,心跳又乱又急,但思绪和记忆却一点点明晰。 她依稀记得,昨晚山林中,半空浮现出了一抹绿光,一支带着光芒的松枝落进了她手心里。 季眠想到这里,心跳一重,侧身打开书包。 一道绿色微光迸发而出,忽闪忽灭,包内果然有这么一支松枝! 与此同时,季眠记起了昨晚那道漂浮在虚空中的苍老声音—— “松枝,代表重生和不朽的力量。如果你想好了,就去岫山亭点燃它,获得新生。但这也意味着,你心甘情愿成为神明的新娘。你也可以选择放弃,如果放弃,将它插、入土中即可,与此同时,你的灵魂也会再次脱离,进入正常死亡状态。” “我们会完全遵从你的意愿,也会给你考虑时间,明天凌晨没有做出决定,代表你选择正常死亡。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会为你排除外界干扰,让你能专心做选择。” 季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松枝拿了出来。 她细细打量它,除了有柔和的光芒外,与普通松枝无二。捏了捏,手感也跟普通松枝一样。 季眠像是怕被所谓神明发现,躲进了被窝里,板着小脸认真地看着松枝,然后两只手捏住一根枝条,小心翼翼往下折了折。 然后惊讶地睁眼,折不断! 神的松枝:……从没这么无语过。 * 昨晚半夜下了雨,疾风骤雨,几乎倾覆整座城市。但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昨天的一切都成为过去,万物又有了新的开端。 季眠迎着温暖的阳光,去陵园看了父母,然后坐公交去岫山。 岫山是江市附近比较有名的景点,位于江市东郊,坐旅游专线过去,也得两个小时。 周末,车流汹涌。大巴缓慢前行,晃晃悠悠的,倒是让季眠逐渐放松,被接踵而来的惊恐击溃的理智也逐渐恢复。 恐惧消散后,残留下的是惊讶和荒诞。 她靠在车窗处,看着来往车流和繁华都市,像脱离了现实一般,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真的有神?真的可以死而复生?如果真的有神,为什么娶她? 她抬头看着湛蓝的天,大团大团的白云悬浮在清透的天空中,也许神就生活在云巅之上?她抬起手,隔空触摸空中绵软的白云,想象开始脱缰—— 如果真的存在神,那么人类在他们眼中应该是很弱小的?他们肯定看不起人类,这位神明为什么要娶一个弱小的人类?是在同类中竞争力不行?属于神明链的底层?也许是个小可怜神。 她开始对这个只出现一个名号的存在感到好奇了。 * 岫山亭的位置几乎快到岫山顶,游人罕至。 季眠爬到岫山亭时,累得只剩半条命,脑子里有种过度劳累后,缺氧的眩晕感。 她小脸苍白地爬上凉亭的水泥护栏坐着,靠在石柱上,喝了几大口温水。休息了大半个小时,渐渐缓过来,才慢慢打量周围环境。 山上草木稀疏,怪石嶙峋,放眼能看见远处半个江城,城市上空烟波荡荡,场景开阔浩大。 第3节 已经做了决定,季眠坦然了很多,靠在亭子里,开始做心里建设,想象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以及该如何应对。 夕阳西下,天边火烧云连绵成一条巍峨壮观的线,漂亮,却不够红。 始终没有昨天下午那片火红,昨天那片霞光,像是跳动的火焰,燃烧着无穷的生命力。 伴随着最后一线夕阳消散,她点燃了松枝。 一线青烟腾起,原本渐暗的天色骤然全黑,像是午夜降临。 她紧张又讶然地站在亭中,小心翼翼打量着环境。除了天色变黑,似乎没有别的变化了。远处,江城亮起万家灯火,在夜色中,像浩荡的星河被她踩在脚下。 季眠正吃惊,那道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次很近,就在身边—— “你既然做出了选择,从此就要遵循神君的规矩,勿妄言勿妄行。” 季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悚然一惊,但立刻捂住了嘴,压住尖叫。 “你、你、你……”她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但仍旧礼貌问好,“……你好,我是季眠。” 月光下,站着一位矮小的妇人,她身穿古装,黑白掺半的长发挽成简单的发髻。她看起来有六十上下,眉心川字纹很重,给人极其严肃的感觉,而她确实也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一双眼看向季眠,冷冷的,没有情绪。 妇人冲她点头,“你可以叫我显婆。” 虽然神出鬼没,但还是人形,倒没有给季眠造成太大的视觉冲击。 季眠从惊恐中缓过来,乖巧地笑,“显婆好。” 显然,显婆是个公事公办,不爱寒暄的人,开门见山问:“决定好了?” 季眠没犹豫,认真看着她点头。 显婆没再说话,抬起枯枝般的手缓缓在她眼前一挥。 季眠只觉得眼前景物像被溶化,随即变成烟云,在眼前缭绕,整个视野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待视线再次变得清晰时,面前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四方柱体青石碑。 她正在缓缓适应这种奇幻的生活,默默咽下惊讶,抬头打量了一番。 青石碑通体散发着阴冷的青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略有斑驳,但碑上无字。 碑顶刻着一个青面獠牙十分狰狞的怪物雕像。 雕像栩栩如生,季眠无意间对上怪物怒睁的眼,瞬间像被无形的力量猛地压住,双腿不由自主发软,背后沁出一片冷汗。 她吓得脸色发白,惊恐后退,垂下眼不敢再多看。 像是察觉了她的异样,显婆解释:“这是神君煊阳的本相。” 神君? 季眠隐隐有种预感,小心地看向显婆。 “也就是你未来的夫君。” 季眠太阳穴一抽,脑子也嗡地响了一下,但很快就接受了。她是个拥有契约精神的人,不会耍赖蛮缠,本性如此。既然自主做了选择,她就会按要求前行。 “知道了,谢谢显婆。” 她诚恳道谢,说完,就紧抿起唇,以免露出些不礼貌的惊恐神情。 显婆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的反应,倒没有预料中的哭闹撒泼,对她的乖巧温和有了几分满意,声音也缓了些,“现在把手心贴在石碑上。” 季眠咬咬唇瓣,蓄起勇气,按照显婆要求,以手心摁住无字碑面。但这次,再不敢抬眼去看神君本相。 泛着冷光的青石碑,触手竟是温热的。 季眠愣了一下,青石碑面突然散发出柔和白光,白色光点在她掌下游走,很快组成了两行竖着排列的隶书大字。 季眠忐忑地看向显婆,老人在夜色中冲她点头,以手摁胸向她示意。季眠后退一步,认真看石碑上的字,然后学着显婆的样子,右手摁在了左胸前,微微躬身,认真念出石碑上的字—— “我将永远忠于我主神君煊阳,无异心,无背叛,永世不弃,至死不休。” 她话音刚落,青石碑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她周身气流急速飞旋,将她裹在其中,发丝和衣衫都在空中翻飞不止,像有千万只手拉扯着。耳边是呼啸风声,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光芒中跃出一道红光,眨眼没入她眉心,额头忽地滚烫,而眉间多了一枚红点。 季眠心底慌得不行,但仍强迫自己乖乖站在气流中,只等着狂风渐停,喧嚣渐止。 四周归于宁静,山顶恢复死寂。 眼前的青石碑光芒消失,碑面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头戴凤冠身穿霞帔的影子。 季眠低头看自己的衣饰,举动间,凤冠坠苏晃动,流光四溢。侧头,能看见肩上霞帔光华流转,不似丝线缝制,倒真像是天边流动的云彩。 眉心一片滚烫,像有火焰跳动。 她抬头,借着碑面看向自己眉心红点。 显婆的声音响起:“不用担心,痛感很快会消失。这是煊阳君的标识,从此以后,你就是神君的人了。” 风声呼啸的后遗症,季眠耳边还有嗡嗡鸣响。她怔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指摸自己的眉心,恍如身在梦中,很久都没回过神。 从此,她就是神君煊阳的人了。 第3章 煊阳君的婚礼 季眠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 季眠规规矩矩坐在岫山亭中,显婆陪在一边,十分有尊卑关念,不肯坐下,只站在一旁。季眠怎么劝说都没用,同时心里也对所谓的神君府邸有了一点点猜测,看来规矩森严,自己以后要谨言慎行。 时间一点点流逝,显婆说,要等到午夜降临,百鬼迎亲,她才能坐着轿子去云岫天宫。 百鬼迎亲。 季眠抓住重点,抬起头小声问:“所以煊阳君,他是……” 他是什么神?这话她不知道怎么问。 显婆却像能读懂她的心思,无波无澜道:“死神。” 季眠像是被噎了一下似的,半天没说出话来。但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正经算来,她也算是死了。 沉默了片刻,她再小声问:“阎王?” 显婆摇头,但也没说话,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季眠乖乖闭嘴,不再多问。 整座岫山再度被沉默笼罩,夜色浓重,寂静如死。 季眠身穿凤冠霞帔,瘦削的身影乖巧地坐在夜风四起的岫山亭中,安静地等待煊阳君来迎娶她。 午夜降临,显婆将盖头罩了上来,“迎亲的队伍来了,该出发了。” 在盖头落下,遮住视线的瞬间,季眠看见山脚下万家灯火像是萤火一般浮了起来,千万星芒飘飘荡荡升至半空,场面恢弘浩大。 季眠被震撼住,下意识问:“这是什么?” “万鬼朝贺。” “我可以看吗?”她小心提出要求。 按规矩,新娘是不可以掀开盖头的。显婆为人刻板守旧,最为喜欢季眠这种文静乖巧,但内心极有韧性的孩子。短短几个小时,她的经历可以说完全颠覆了她所有认知,她也像一般人那样惊恐害怕,但却能控制自己一直按着既定的方向走,没有一丝一毫要反悔的意思,可以看出心性是很坚定的。 意志坚韧,信守承诺,听话懂事,显婆十分满意。 她板着脸,硬邦邦回答:“可以偷看。” 季眠掩在红盖头下,勾起唇角笑了,声音也轻快不少,“谢谢显婆。” 很快,季眠感觉自己的身体轻飘飘浮了起来,坐进了轿子里。 等了一会儿,她才敢掀开盖头,入眼是轿厢红色锦缎内壁,偷偷掀开窗户垂帘一角往外看,瞬间被震撼地忘了呼吸。 在黑沉的天幕之间,全是悬浮的光点,散发着温和的光芒缓慢流动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红色轿辇像是漂浮在浩渺银河之上,被银河缓缓推着向前。 她像落入浩荡无边的苍穹之中,融入万千光芒之间。 轿辇缓缓前行,在夜幕的尽头出现一片连绵的苍茫高山,但却像是虚影。轿辇向着苍山加速前行,很快来到一座华丽宫殿前,季眠看见脚下宫殿前排列着几批人马。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了显婆的声音,“戴上盖头。” 季眠立刻听话地盖上盖头,坐直了身体,感受着轿辇在空中缓缓落下。 接下来,季眠再也不能掀开盖头偷看了,视线全被笼在盖头下,只能乖乖扶着显婆的手,按照她的嘱咐或抬腿或前行。 全程按照显婆教的做,所以她对整个过程没什么概念,只记得跨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行了很多礼。 唯一感慨就是煊阳君这一脉命真长,长辈真多,她都拜到了老祖宗。 她握着红绣球这端,那端也被人握着,应该是煊阳君,但他全程好像都没有说话。季眠没敢深想,更不敢偷看那头的人,因为只要想到煊阳君,脑海里就浮现青石碑上的怪兽雕像,她就惊出一背冷汗。所以只能鸵鸟心态的躲避这个问题,脑袋垂地低低的,梗着脖子,不敢乱看。 等到行完所有礼被送进洞房时,她已经累得头昏脑涨了,只记得最后一句话“礼毕”。然后是回响在天地间,浩浩荡荡的恭贺声—— “祝神君和夫人与天同寿,万世长合。” 声音此起彼伏,由远及近,连亘不绝,像洪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然后回响在山谷之间,将她彻底淹没。 就这样结婚了? 季眠坐在洞房内,还在恍惚,觉得难以置信。耳边嗡嗡作响,被刚才的立体环绕恭贺声震得回不过神。 她循规蹈矩的过了十七年,现在生活却猛然脱离轨道,向着一个完全未知的方向奔去。 虽然高中了,周围有些朋友也在谈恋爱,经常也听朋友们讨论学校里的风云男生。但季眠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她只想好好读书考大学,然后能独立起来,不需要在寄居在姑姑家。她觉得自己至少要等工作稳定后,才会考虑谈恋爱结婚这种事。 季眠胆小,又一心扑在学习上,别说谈恋爱,就连跟男生说话都很少,现在居然结婚了? 结婚这件事摆在面前,对她冲击力极大,甚至差点忽略了结婚对象并不是人类。 一想到煊阳君,季眠的心脏就一惊一跳。相对于未来的生活,她现在更担心看起来暴戾凶恶的煊阳君会推门进来。 洞房里一片寂静,想象就控制不住,满脑子都是煊阳君吓人的模样。 她紧张地扣住锦被,以控制自己逃跑的欲望。 忽然,一声惊雷炸开。震耳欲聋的声音,吓得季眠差点跳起来。随后,外面开始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阵阵响雷在头顶滚过,动荡不止的氛围更加重了她的恐惧。 青石碑上的雕像无法控制的出现在脑海中,她已经吓得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了。 忽然,在雷电轰鸣中,响起一道很细微很细微的嘎吱声。 有人开门了! 声音很小,但却瞬间割断了季眠敏感的神经。她浑身一紧,本能地窜上了床,整个缩在角落,盖头也歪到了一边。 视线得以恢复,她警惕地看向门口,并没有看见意料中的怪兽,却看见一个身穿淡蓝长袍的温雅男人站在门口,身后月辉洒了满地。 第4节 大概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男人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弯起眉眼,温和地笑了。 第4章 强大的煊阳君 突然就从学习说到了圆房…… 男人笑容温和,举止间透着文雅,与她印象中的“怪物”大相径庭。没想到,那么暴戾的本相,化成人形居然是公子温如玉的模样。 季眠心头微松,偷偷吐口气,但仍是警惕的。她缩在床角,戒备地盯着门口的人。 似乎看出了她的敌意,可能是为了让她安心,男人站在门口没进去,温声解释:“夫人,属下不是神君,而是神君的伴生侍项殊。” 项殊从里而外散发的都是温和儒雅的气质,再听见他说自己不是煊阳君,季眠就真正松了口气。 “你有事吗?” 季眠话音落,外面又是一声平地惊雷轰然响起,吓得她哆嗦了一下。 项殊指了指屋外,示意雷声,“神君对婚事有些抗拒,所以……” 他好像不知道怎么形容眼下的事,面露尴尬。 季眠恍然,懂事地接过话头,“所以他在闹事,这些雷电都是他弄出来的。” 项殊下意识看她一眼。 季眠有些不自在,察觉自己忘了用尊称。婚礼过程,她虽处在浑噩中,但也知道云岫天宫的一切,包括她所见到的几个人,全都沿袭了古代的制式礼仪。 古人对尊卑秩序看得很重。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改口道:“我是说神君。” 项殊笑着纠正,“夫人应该称呼煊阳君为夫君。” 季眠脸刷一下就红了,她抿着唇不吱声。 好在项殊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说道:“属下过来只是遵老祖宗意思,跟夫人打个招呼。神君正在气头上,闹得动静大,但不会伤害到夫人的,您不用害怕。” 季眠轻轻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小声问:“那煊阳君他不会来了?” 她声音很小,但一双大眼里隐隐闪着期待。 “……神君是个比较有主见的人,所以暂时应该不会。”项殊说着,像是为了安慰她一般,加了一句,“夫人不用担心,老祖宗让我带话,他们不会让您受委屈,已经在收拾那个……那个臭小子了。” 季眠脑海浮现出煊阳君被一群老头摁着打的模样,好像有了些鲜明的生活气息,忍不住弯唇笑了一下。 项殊见她笑,尴尬解释:“是老祖宗的原话。” 季眠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那刚才拜堂的是?” “……”大概觉得天宫的做法不合适,项殊斟酌了一下用词,“老祖宗用神君的发丝幻化的……” 项殊交代完事情,立刻告辞离去。 房间内再次恢复宁静,这次季眠心头轻松了很多,她翻译了一下项殊委婉的话。简单来说就是煊阳君脾气不好,不听话,在没被老祖宗们打服前,是不可能来见她的。 季眠听着外面汹涌的雷电声,不仅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害怕,甚至觉得有点亲切,这证明着煊阳君还没被打服,还不会出现。 她一想起雕像,就希望坏脾气的煊阳君再倔一点,不见面很好。 * 按照天宫的规矩,新婚第二天,季眠要去给长辈敬茶。 请安敬茶的服饰早就备好放在一边,古代的衣衫虽然繁复,但也不难分辨怎么穿。季眠很快穿好了衣服,只是对着一头长发发愁。 总不能绑个马尾吧? 她找了条发带,将一头黑发松松系在身后,整体不算违和,这才出了门。 房门外,一左一右候着两人。一个是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少女,还有一个是年龄相仿的少年,从穿着看,应该属于丫鬟小厮一类。 少女长得十分小巧精致,一双眼不算大,却圆而有神,瞳仁又黑又亮,显得很灵动。 她见了季眠,立刻躬身请安:“夫人好,我是项大人派来伺候您的丫鬟小雉。” 小雉的声音非常清脆,像鸟儿在晨间啾鸣,让人心情愉悦。 “你好呀,我叫季眠。”季眠按照现代人模式打招呼,对她友好地微笑。 小雉明显有点不适,但应该提前得到嘱咐,也没说什么。 她指着一边的少年,介绍:“这是小椤,一直负责伺候神君。因为神君很少回来,也不喜欢前呼后拥,所以整个正阳殿就我们两个下人。如果夫人有需要,可以让项大人再安排一些人手。” “不用,这样就好。”季眠独自生活十七年,完全不习惯有人伺候,“对了,小椤是伺候神君的,那项殊呢?” “您说项大人啊,他是神君的伴生侍,伴随神君而生,并不伺候神君的起居琐碎小事。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整个云岫天宫的大管家。”小雉说起项殊时,整个人喜气洋洋的,黑亮的眼里全是闪烁的光,崇拜两字几乎写在脸上,“项大人很厉害,整个天宫都是他养活的……” “哎,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一旁的小椤不爱听了,翻眼白她,“到底谁是神君?” 小雉也察觉自己食言,小心翼翼地偷看季眠,“夫、夫人,我……” 小雉的话,放在天宫可能是大不敬之罪,但季眠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芥蒂的。 她自然地带过话题:“不是要去请安吗?什么事时候去?” 小雉松口气,感激地看她一眼,“现在去,但夫人不能将头发全系起来。” “?” “按天宫的规矩,夫人的头发必须圆房后,由神君用发带系住。” 圆房两个字就让季眠脸上发烫,跟异性几乎没有什么接触的她,现在居然要公然面对圆房这种话题。 这是什么羞耻的规矩?死神一天天在琢磨什么?她羞得说不出话,满脸通红站在那里,由小雉替她重新梳发髻。 小雉将她的长发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简单挽了个发髻,下面的长发则直接披散在身后。 冰凉的发丝蹭着细嫩的脖颈,季眠就不由地想起这部分发丝以后要由可怕的煊阳君替她系起来,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脖子都僵了起来,像是有谁在那里悬了把剑似的。 从正阳殿出来,季眠一眼就看见了远处浮在半空中的山峦。正阳殿原本就在云山之巅了,而半空又出现幻影般的山头,看不见顶,只见山体四周云海翻涌。 小雉在旁解释,那就是三位老祖宗居住的寿阳殿。 “夫人,我驮您过去。我要化原形了,您别害怕。” 小雉说完,原地就化成了一只巨大而华丽的鸟。 季眠:…… 不过小雉提前打了招呼,她也已经逐渐消化和免疫这些玄妙的事了,镇定地爬上了鸟背。 巨鸟展翅起飞,动作很轻缓。微风拂面而过,相较于昨晚青石碑的狂风,这简直是种享受了。 季眠心情很好,抬手抚摸了一下巨鸟的脑袋,“谢谢你。” 小雉笑了,“不用谢夫人,为您效劳是小雉的荣幸。这些都是项大人嘱咐的,夫人是凡人,凡事都轻缓一点,免得吓到夫人。也是项大人考虑到夫人不能御风飞行,才专门派我过来的。” 小雉对项殊的崇拜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了。 “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不用向煊阳君的父母请安吗?” “煊阳君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季眠哑然,她倒没想过,神也会死吗? 小雉解释:“死神一脉并不是不死不灭,也有寿限的。用你们人类的说法,应该是一种寿命较长拥有特殊天赋的物种。” 季眠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乌龟,寿命长,还有坚不可摧的壳。 “类似乌龟?” 小雉结巴:“……差、差不多。” 如果神君知道自己被类比成乌龟……小雉想到他的暴脾气和那张黑沉着的脸,头皮都麻了。 寿阳殿看着很远,但也不过几息间就到了。 跟正阳殿的清冷比起来,这里热闹了很多,宫殿里小厮丫鬟穿梭不停,一个个见了季眠全都规规矩矩问安。 季眠被丫鬟们带进了正厅,屋内主位上坐着三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三人都是一身飘逸白袍,须发皆白。 一路上,小雉已经简单跟她讲过了,三位老者都是□□辈的,也就是煊阳君爷爷的父辈。而煊阳君的父辈和祖辈都没了,只有□□辈,中间断了两代人。 三位老祖宗,两位曾祖分别为寿安君、寿祥君,曾祖母是寿雅君。 季眠按照规矩,跪拜敬茶,随后就是一段冗长的说教,接着是更长的一段礼物赠送时间。 随着下人报礼物名称,季眠身后站着的端礼盒的下人越排越多。那些稀有法器和丹药之类她听都听不懂,也不知道各种名贵器具珠宝值多少钱。但能明确一点,煊阳君真的好像找不到媳妇儿一样,家长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拿出来替他娶媳妇。 终于送完礼物,坐在正中,看来地位最高的寿安君捻着白须,笑眯眯看她,“眠眠,你还想要什么,告诉老祖宗,我替你弄去。” 旁边的寿祥君轻嗤一声,“说得好像你什么都能弄回来似的,眠眠,想个狠的,治治他。” “这天上地下,有什么是我弄不回来的?”寿安君瞪圆了眼,格外不满。 “行,你把姜煊阳那个臭小子弄回来!” “姜寿祥你是不是想打架?!” “来啊。姜寿安你别以为比我大几个时辰,我就怕你。” 季眠:……这跟仙风道骨的画风不太适配。 季眠偷眼看着两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互掐,一时无语。 倒是寿雅君怒了,啪一巴掌拍茶桌上,“一大把年纪了,像什么话?你们俩要打出去打,别在这丢人。把眠眠吓跑,我跟你们没完。” 她吼完,冲季眠慈爱的笑,鱼尾纹里都是欢喜,“眠眠啊,跟曾祖奶说,你还要什么?” 季眠确实有想要的,但一直不敢出声。这会儿,她老老实实提出要求,“我想回去上学。” 大殿里一瞬间安静,像是画面静止,季眠看着三位老者,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有出息!”就在她以为要被拒绝时,寿雅君站起来喝了一声,“比那两个玩物丧志的好多了,你努力学,考了状元,曾祖奶把告示贴那儿,看他俩臊不臊。” 季眠:…… 云岫天宫处处都透着古代规矩森严的守旧感,尤其是显婆和项殊,尊卑和规矩分的清清楚楚。没想到三位老祖宗十分开通,并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甚至透着点孩子气。 从寿阳殿出来时,曾祖母还亲自相送,应该有话要单独跟她说。 寿雅君怜爱地摸了摸她散在身后的发丝,沉沉叹了口气,“眠眠,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委屈。我们昨晚已经收拾了煊阳一顿,臭小子脾气倔,一时半会儿不服软,你别难过。” 季眠乖乖听着,小声道:“寿雅君……” 第5节 “曾祖母。” “……曾祖母,其实不用太急,不要把他逼得太紧……” 季眠是真的不想煊阳君太快被打服跑回来。 但听在寿雅君耳中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只当季眠怕姜煊阳受伤,一阵窝心。 寿雅君轻拍着季眠的手背,啧啧赞叹,“眠眠真是好孩子,煊阳命好,娶到这么体贴的媳妇儿。放心,曾祖母心里有数,不会真伤到那臭小子的。我也得让他知道知道,你是多体贴的好姑娘,免得他太不识好歹。” 季眠抿唇,不敢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回答,真的不用。 送走季眠,寿雅君回到正殿,姜寿安和姜寿祥正在讨论什么。 见她进来,立刻问:“要不要通知煊阳,告诉他眠眠要回去读书,跟他在一个学校?” 寿雅君狠狠白了两人一眼,“告诉那个混小子干什么?趁着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好使劲欺负眠眠?他的臭德行,知道了眠眠就是他被迫娶的新娘,他那点火,不得往小姑娘身上撒?” 寿雅君顿了顿,补充:“还有,让天上地下那些好事的都管管嘴,时机没到,谁说出去搞砸了,就是跟我们云岫天宫作对。让项殊那边抓紧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兜不住。” 两个哥哥了然点头,按姜煊阳的臭德行,肯定能干出欺负小姑娘这种不要脸的事。快千年了,才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小姑娘,要是被姜煊阳欺负的宁死不嫁,他们三个老家伙大限将至,死神一脉怕是要绝了。看来只能慢慢劝他,等他态度松动了,再说这事。 * 从寿阳殿回来,季眠一直没有说话。 小雉见季眠沉默,以为是独守空房让她难过。她落地化为人形,过去小声安慰:“夫人,您别难过。我听寿雅君说,这样也挺好,您还小,不急。而且您现在魂体不稳,也承受不了神君。” 正在想周末作业没写完的季眠:?什么? “就是以夫人的凡人之躯,就……神君……”小雉有点支吾,但还是尽职地小声快速地解释,“就是神君、神君比较强大厉害……同房、同房的话,你会受、受不了……” 莫名从纯洁的学习窜频到了奇奇怪怪的事情上! 突如其来的羞耻,季眠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羞恼道:“我没在想这种事!” “啊,那夫人在想什么?”小雉有些茫然。 季眠不说话,像是要逃避犯罪现场一般,急匆匆往里走,差点一头撞屏风上。 她抬头看一眼,不期然看见了屏风上绘制的青面獠牙的煊阳君本相,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早上太匆忙,没注意,现在她注意到了,正阳殿里很多地方都挂着煊阳君的画像,或摆放着他的雕像。 大家都是人形,只有煊阳君,出现的全都是狰狞本相。 刚好小椤过来,季眠好奇问:“为什么全是煊阳君的本相?不可怕吗?” 小椤惊讶瞪眼,简直怀疑夫人的审美,“神君这样多么好看!夫人,神君这样难道不威武!一看就很厉害和强大!” 季眠:…… 她已经无法直视强大和厉害这两个词了。 第5章 送鱼丸的告白 向我告白,送鱼丸可不行…… 季眠已经与三位老祖宗达成共识,她照常像普通高中生那样去上学,只是不能泄露有关云岫天宫的事。平时不用回天宫住,但周末必须回来。 虽然生活在向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但她已经逐受了眼前的事实,并且能用良好而积极的心态去面对,生活似乎又变得温暖美好起来。 而且三位老祖宗比她想象中的可爱开明多了,能允许她去上学,她会一直对此心怀感激。 方方面面似乎都变好了起来,只有一件事不太好,那就是煊阳君。虽然有点卑鄙,但季眠确实偷偷祈祷过他千万不要回来,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 当然,他真的回来了,她也会努力克服恐惧和紧张按规矩做事。 * 周末下午,季眠准备回市区,项殊提出同行。 她从正阳殿出来,看见了等在外面的项殊。他居然西装革履的,还戴着金丝边眼镜,完全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她微微张开了嘴,惊讶已经无法掩饰。 项殊照样温和的笑,配上金丝边眼镜更显儒雅,“这么惊讶?天宫并不是存在于虚空中,也需要很多钱来维护。现在是法治社会,要挣钱,只能靠自己努力。” 季眠现在明白了小雉说的,项大人养着整个天宫是什么意思了。 季眠惊讶又敬佩:“你一个人养整个天宫?” 项殊依旧含蓄地笑,边走边给她解释:“我伴随神君出生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神君服务。” 虽然季眠的生活不算优渥,甚至有点寄人篱下的悲惨,但她从小受到的现代思维熏陶让她骨子里是独立的,完全无法接受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附属物这种事情。 她发自内心地问:“可你不是物品,这样不会觉得委屈?” 项殊怔了一下,脸上的笑都凝住了。但只片刻,他就笑得更深,语气带了些玩笑,“夫人,我可是为您和神君效命的,您要自己策反我?” 季眠:…… 季眠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夫人,您难道不想知道煊阳君是干什么的?” “我知道,死神。”季眠随口回答,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一双眼亮晶晶看向项殊,“他是死神,那可以帮我让我见见我爸妈吗?” “抱歉,这个可能做不到。”项殊顿了顿,解释,“死神一脉就像是地府跟人间的枢纽,负责处理一些无法归于地府的魂魄。就好像我是天宫跟人类的枢纽一样。我们可能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但我们也是活物,而你父母已经是魂魄。魂归地府,你是不可能再看见他们了。” 季眠的眸子暗淡了下去,但还是勾唇笑着,“没关系,这本来就是不可能事,是我任性了。” “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神君的新娘吗?”大概是为了让她换个心情,项殊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季眠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立刻被勾起了兴趣,“为什么?”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世上还有巫族……” 八百年前,死神一脉势弱,巫族势力正盛。为了不至于灭族,寿祥君与巫族达成协议,巫族协助云岫天宫,而历届死神都必须与巫族女子成婚,以壮大巫族。巫族怕死神一脉借他们势力翻身后就反悔,所以给死神一脉下了诅咒,如果没有跟巫族女子成婚,就会英年早逝。 “所以我是巫族后人?”在得到肯定后,她好奇地追问,“我有什么特殊天赋?或者异能?” 项殊笑出了声,“没有,巫族已经绝迹很久,秘术早就失传。很多能力不纯粹是天生,也要靠后天练习,没了练习,自然就慢慢退化。即便有些是天赋,但巫族血脉传到现在,跟凡人混杂,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季眠略有些失落,哦了一声,又想起什么,问道:“跟我结婚后,就可以化解诅咒?还是、还是……” 还是必须同房。 她问不出口。但这事挺重要,如果只要拜堂,那煊阳君的诅咒已经解开了,她们可以各自安好了。但如果必须同房……季眠不敢想。 “暂时不清楚。”项殊善解人意,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没点破,“因为从诅咒出现开始,煊阳君的祖父、父亲都没有遇到巫族女子,娶了别人,最后英年早逝,所以没人知道具体怎么样才能解开。” 英年早逝这个词,听起来就让人觉得无限遗憾。季眠脑补了一下十几二十岁去世的少年,动了恻隐之心,喃喃道:“英年早逝吗?” “嗯,都活不过三百岁。” 三百岁……打扰了,是我不配。 项殊看她无语的样子,笑着解释:“神君殿下已经快两百岁了,没有太多时间了。” “但是煊阳君好像比较倔强,”季眠委婉的形容着坏脾气的煊阳君,“估计他宁愿活不过三百岁也不会服从这种婚姻?” “嗯,所以新婚那晚老祖宗们把他腿打折了。” 季眠抬头看他,一双眼惊讶地瞪圆,察觉他在隐隐的笑,估计是在开玩笑。 项殊换下古装,离开天宫后,好像也不再那么严格遵守着老规矩了。跟季眠说话时,像朋友般,亲切了很多。 “神君确实比较倔强,不知道这事最后能走到什么程度。”他有点叹息,“那晚的雷电,你也见到了。” 季眠点头,想起闹了一整夜的雷电,心头发憷,更怕这位神君了。长得凶,脾气不好,本事还大,一生气,整个天地风云变幻。 “你不用怕,现在的情况,是天宫有求于你。你现在就是烧了正阳殿,老祖宗们都不会怪你,你大可以放心在天宫好好生活。” 人类最恐惧的是未知,揭开了天宫神秘的面纱,季眠确实没那么害怕了。现在唯一怕的就是煊阳君,青石碑上的对望,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说话间,走到了一处界碑边。项殊挥了挥手,眼前的场景骤然变幻了,从恢弘天宫变成了普通的四合院。 这个四合院位于岫山下,项殊交代她,周五晚上回天宫,直接来这里,就会有人带她回去。 项殊或者说天宫的人,比季眠想象的本事大多了。她在天宫这两天,项殊已经替她安排好了住处和照顾的阿姨,甚至要替她解决姑姑家的事。 季眠捏着写了地址的纸条和钥匙,下意识问:“怎么解决?” “我们自然有办法,你父母的遗产也会帮你弄回来,你只需要安心学习。” 季眠真诚道谢,“谢谢。” “不用道谢,你要习惯神君夫人的身份,习惯我们为你效劳。” 季眠点头,看着手上的地址,说道:“我不需要人伺候,我白天都在学校,只是晚上回去住一下,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找人照顾我。” “也行,不过你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项殊递了张名片给她,居然是江市有名的同安集团的老板!怪不得可以养一个天宫。 季眠接过名片,再次道谢。 “夫人,”项殊有些无奈,语气带了调侃,“为您效命是属下的使命,也是属下的荣耀。” 季眠:…… “你下次再道谢,我就一直这样跟你说话。” 季眠:…… 两人准备回市区,有助理开着豪车来接项殊,季眠不愿同行,想自己坐公交回去,熟悉路线。 项殊也不勉强,只是临别前又折了回来。 “被你道谢道的头疼,差点忘了重要的事。” “什么?” 项殊抬手,隔空指着她的眉心。 季眠知道那里多了一滴眉心砂,下意识遮住额头,“能看见?” “嗯,神君的标识,一般人看不见。” 季眠睁大了眼,想要问什么。 项殊笑了,“我们能看见,很漂亮。不过我要先替你封印起来,因为……”似乎怕她难过,他犹豫着斟酌用词,“你已经拥有了无上的身份,却没有得到神君认可,所以没有与身份匹配的能力,很难自保。” 季眠了然,她现在就像唐僧,手无缚鸡之力偏拥有了让人垂涎的东西。鬼魅魍魉都盯着她,而她的齐天大圣还没就位。 第6节 * 封印完成后,季眠按照项殊给的地址,换乘几次,终于找到了庭岸小区。项殊办事很可靠,这个小区离二中很近,公交车三站就能到。 此时天近黄昏,光线半明半昧,马路上是下班归家的车流和人潮,真真实实的,活着的感觉。季眠狠狠深呼吸,全是车尾气,却无比真实。 她不急着回去,绕着小区走,想熟悉一下环境,顺便找个便利店买点东西当晚餐。 小区外围就有一圈商铺,但是好像不太景气,倒了好几家,都关着门黑着灯。她走了半天,在靠近小区南门的地方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季眠要了几串关东煮、一份三明治、一杯奶。加热后,一起拿到落地窗边的吧台上,边吃边观察周围环境。 南门这边不临着大路,比较偏,人也少了很多。排列在两边的路灯和梧桐树多少显得有些落寞。 忽然,远处走来六七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他们嗓门很大,很难不引起注意。 原本落寞的街道,都因为这几人的出现显得热闹了起来。 一群从便利店外走过,边走边气愤难平地吼骂着。季眠听不清他们骂什么,但从神情来看,一个个满是戾气,很不好惹。 季眠注意到,其中有一人穿着职中的校服。但她不敢多看,瞥了眼,赶紧低头,默默啃自己的丸子。 她知道,这是职中那群名声在外的混混。她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平时也会留意哪些人是不能招惹的,以免遇上了不知道躲开。 她埋头咬着丸子,周五那天施漫的话一下子跳进了脑海里——找职中的那些混混对付姜妄。 像是某种预感,她猛地抬头看向了南门那边。 阴影处,一道瘦高的人影走了出来。姜妄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衣黑裤,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双手抄裤兜里,懒懒散散地往这边走,形象格外瞩目。 他还没走到便利店,季眠就借着落地窗的光看见了他脸上五彩斑斓的伤。他原本就挺白,黑衣衬托下,显得更白,脸上的伤就越发触目惊心。 这一系列事,很明显指向一个结果——姜妄出于正义感,替她说了一句话,结果跟狐朋狗友结仇,被职高的一群混混寻仇了。 传闻中姜妄打架又凶又狠,但刚才那群混混,一个个纹着花臂,肌肉贲张,块头都不小,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再看姜妄,高是挺高但很瘦,并不太禁打的样子。而且再厉害,也架不住对方六七个人一起上。 季眠目光落在他伤痕累累,血色惨淡的脸上,良心彻底承受不住了。她没多想,直接跳下椅子,跑出去喊住了路过的少年—— “姜、姜妄。” “嗯?”姜妄停住,垂眸懒懒扫她一眼,随即勾唇笑了,“告白送鱼丸,我可不接受。怎么也得玫瑰花。” 季眠这才发现,自己跑得急,手里还抓着一串冒热气的关东煮。 第6章 确实让人心痒 在这个春色荡漾的夜晚,…… 季眠看一眼侧脸望过来的姜妄,他脸上带着伤,唇角微勾着,神情懒散带点痞气,害怕后知后觉涌上来。 她捏紧手里的关东煮,小声道:“我不告白。” 姜妄好笑地看着她,刚才就见她坐在便利店里,怂头耷脑的缩在那,假装看不见别人,一副怕被揍的样子。可是见了他,就跟那狼见了肉似的,眼都发光了,居然还敢跑出来拦他。 “哦,”姜妄缓步朝她走了过来,“那你拦我干什么?” 察觉他在靠近,季眠紧张地盯着自己脚尖,偷偷后退一步。 黑影罩在了身上,季眠听到姜妄轻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同学,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不好,没事拦我,想挨揍?” 他声音带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是故意的,那天傍晚在荒地他看见她了。 季眠一惊,不期然对上他戏谑的目光。他瞳仁漆黑,眼尾上扬,抬起眼时,薄薄的眼皮显出细细折痕,刀般锋利。看着就很野,不服管。 “我是来道谢的,”季眠有点怕他,但还是诚恳道谢,“那天下午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连累你了,我本来想提前告诉你的,但有点事耽误了。” 她说着话,不自主看向姜妄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又惨又滑稽。 他像是没睡醒,懒洋洋抓一把头发,“告诉我什么?” “我表姐要找职高的人找你麻烦,就是刚刚那些人。”季眠越发内疚,小声问,“是他们吗?” 姜妄突然笑了,“你以为……”他停了下来,舔舔唇,“昂,我早晚弄死那几个孙子。” “对面有药店,我去买药水。”季眠抬手示意他嘴角,那里有道裂口,还有隐隐的血迹。 “不用,小事。”姜妄说着,抬手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渍,却疼得下意识嘶了一声。 季眠没再说话,已经往马路对面跑了。 姜妄有点恼火,那天他闹了半宿,老祖宗们拿着笛子、古琴出来揍他,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吓唬吓唬他拉倒。谁知道一个个下死手,揍得他满山躲就算了,临走一脚把他踢出门,还不忘贱兮兮封了他一半法力,现在连痛感都比以前敏锐。 他尝试性摁摁微肿的唇角,疼得龇牙咧嘴,也不知道被弄回天宫的姑娘什么来路,让几个老宝贝这么护着。 他心里有点躁,春夜的风也抚不平,他干脆点了支烟咬住。抬头见,看见季眠买了药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灯。 小姑娘个子小,还穿着二中的校服,宽大的衣服罩在身上,更显娇小。她乖巧站在路边,神情柔和,干净温软。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忽地抬起头来,隔着马路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像是想安抚他焦躁的心。 姜妄看着那个笑,就好像听见小姑娘软软的声音响在耳边,“别急呀,我马上就过来。” 原本打算自己走掉的姜妄,有点抬不动脚。行吧,既然她极力挽留,那就等等吧。 季眠拎着药袋回来下,犹豫了片刻,还是真诚建议:“姜妄,你还是高中生呢,不要抽烟。” 姜妄要笑不笑地扬眉:“?” 他看看余下的烟,就两口了。避开两步,到一边抽完摁灭,才过来。 见她手里捏着碘伏和棉棒,姜妄又笑,“你够得着吗?” 说话间,还贱兮兮比划一下,季眠的小身板,也就到他下巴处。 季眠:…… 她抿着唇,没反驳他,但往旁边走两步,直接爬上了路边的花坛,“这样就行了。” 她说得底气十足,带着点赌气的味道。 还挺有小脾气。 姜妄没吱声,走过去微扬起下巴看她,突然乐了。他微仰头,眉眼弯弯,路灯光芒落进他眼底,闪着光,像黑亮的珍珠般夺目。 “不是,你就真那么想帮我擦药?”他越笑越不要脸,“其实我自己也行,不过你非要,我也无所谓。” 季眠脸都涨红了,气的。她原本也没想帮他擦药,被他那么一激,瞬间被带走了节奏。 “我没有。”她争辩,声音小小软软,没有一点说服力。 手上一空,姜妄已经接过了棉棒和碘伏,“坐着?” 季眠点头,从花坛上下来,她从书包里找出纸巾,躬着身,一丝不苟地擦拭花坛边缘。 姜妄垂眼看着她,勾了勾唇。 “好了,可以坐了。”她好脾气地示意他。 姜妄没多说,一屁股坐下,开始用棉棒沾了碘伏往脸上瞎怼。 季眠坐在一边,拆着创可贴,突然想起什么,“我们可以去便利店坐着。” “就这儿。”姜妄懒得动,拿着棉棒,鬼画符似的往脸上瞎搞。 “为什么?” 姜妄动作停下,手肘撑着膝盖,歪头看她,“要是你跟我说什么私密的话,被人听见了了,多难为情。” 季眠:“……我没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 “哦,”姜妄看着她笑了起来,特坏的样子,“万一我有呢?我脸皮薄,不好意思让人听见。你脸皮厚,别拉我垫背。” 季眠惊讶于他的不要脸,盯着他看了会儿。 “看什么?看我帅?” 季眠忍了忍,没忍住,小声嘟囔:“你……你总这么不害臊吗?” 姜妄用棉棒指着她秀挺的鼻尖,“怎么着,真不怕我揍你啊?” 鼻息间弥散开一股淡淡的,药水的气味,冰冰凉凉的。季眠下意识往后倾身,躲开一点。 “怕。”老实巴交地回答,又小心问,“你揍女生?” “揍啊,我又没什么底线。” 他声音痞赖赖的,彻底的混账样,说着话,还猛地扬起了手。 季眠吓一跳,本能地缩脖子。 姜妄没忍住,声音带了笑,“怂样儿,都敢拦我了,还怕什么?” 这人完全没正形,季眠不想跟他说话了,自顾递过拆开的创可贴,努力冷着声:“给。” 半天没人接。 侧头,见姜妄正看她。 “这你得帮我贴了。” 季眠垂下眼,沉默了会儿,掏出手机,点开了拍照功能,几乎怼他脸上,“这样就可以了。” 姜妄轻笑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装模作样往脸上贴了两块创可贴。 “妄哥?!” 一道声音在夜里炸开,接着一个穿着睡衣的高个子男生出现了。他跑到两人面前,满脸惊奇地看看季眠,又看向姜妄。 “我他妈睡醒了吗?”他夸张地揉眼,“我日,妄哥,你不是出来买烟吗?买盒烟的工夫,就搞上对象了?你这桃花泛滥到让人生恨啊。” 季眠抬眼,认真解释:“没有的。” 姜妄似笑非笑地看她,“没有什么?” 季眠一张脸迅速涨红,小声嚅嗫:“没有……搞对象。” “那在这个春色荡漾的夜晚,你俩躲树荫底下腻腻歪歪干什么呢?聊哲学啊?” 季眠一时无措,不会解释了。 姜妄看她一张白嫩的脸红透,满脸窘迫的模样,也不逗她了。自顾站起来,往男生后脑勺啪的拍一巴掌,“胥霆你他妈除了这些龌龊的东西,不能想点正经的?” “哪儿就龌龊了?人cctv都光明正大的播着呢,”他说着,清清嗓子,学起了字正腔圆的播音风,“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们交……” “操!”姜妄照他后脑勺又是一巴掌,“傻逼呢你?” 胥霆反应过来,动物确实不合适,他揉着后脑勺,冲着季眠不好意思的笑。 第7节 季眠不太适应种野蛮直白的交流方式,整个人呆在那里。 姜妄看她一眼,“少搭理他,脑子有问题。” “走了,买烟去。” 姜妄拍了拍胥霆的肩膀,抬腿往便利店走。走两步,又折回来,停在季眠面前,双手撑着膝盖,躬身看她。 阴影骤然笼罩头顶,姜妄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弥散在春夜里,季眠僵住,抬头看他,“怎,怎么了?” “天都黑了,小姑娘就别自己在外头晃,赶紧回去,知道吗?” 季眠乖顺地点头,“知道了。” 姜妄准备直起身,又不耐烦地皱起眉,报了一串号码,“到家发个信息,报平安。” 季眠乖乖哦了一声。 姜妄又威胁,“别忘了,忘了你试试。” 一旁的胥霆简直叹为观止,妄哥原来是个温柔的混蛋! 买烟路上,胥霆凑过去贱兮兮八卦,“妄哥,什么情况?” 姜妄意味深长道:“春天,不仅是动物□□的季节,还是找死的季节,对么?” “……咱别这样。和蔼一点不好吗?” “不好。” 胥霆已经习惯姜妄这种拒绝交流的态度,继续八卦,“妄哥,追你的姑娘们哭着闹着要号码,一个个都折了,你这就随便给出去了,是不是对人小姑娘有点意思?” 姜妄都气笑了,“我他妈怎么对谁都有意思呢?就季眠那样的,给她一百个胆,也不敢给我发骚扰信息。这黑灯瞎火的,一小姑娘要真出点事,咱们俩男人,良心多少也会有些不安吧?”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便利店门口。灯光明亮,胥霆注意到姜妄脸上的创可贴。 “日,还弄一创可贴呢,哥你这满脸伤,遮得住?扮可爱呢?” 姜妄舔舔脸颊,抬手摸上创可贴,犹豫了一下,还是撕了。 “你真对她没意思?季眠挺可爱的。” 姜妄侧头看他,“你都不认识人家,哪儿就可爱了?” “就,你不觉得,这姑娘看着软乎乎特好欺负,让人心痒痒的。” 姜妄嗤笑,“你那就是贱得慌,不要逼脸。” 他骂了一句,却下意识回过头看了一眼。 季眠还没走,侧身收拾刚才留下的垃圾。她坐在迎春花怒放的花坛上,看起来小小一团。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她扬起白净的脸看过来,怔了下,然后冲他乖巧一笑。 姜妄愣住,随后,恶劣地故意狠狠瞪她一眼。 季眠:…… 他回过头,忍不住牵一下嘴角,确实让人心痒痒。 第7章 护着我的朋友 我教你骂人,没教你撒娇…… 季眠下午大课间的时候收到了季秀安的消息—— 姑姑:【眠眠,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面好好谈谈。你母亲那边的人过来了,想要你的监护权,这事儿你知道吧?下午放学,我在赵兴街的直角咖啡店等你,这不是小事,你不要耍性子。】 接下来两节课,季眠都有些心神不安。母亲那边早没人了,不然当年出事后,也不可能没人来管她。 肯定是项殊安排的。 最后一节朗读课,季眠看着语文书上的字,一个个都认识,却进不了脑子,怎么都无法集中精力了。 她破天荒地在课堂里拿出了手机,给项殊发信息了解情况。 项殊:【不用担心,手续我们都弄好了,不会出问题。我已经找了专业的律师团争监护权,以你的年龄,法院的判决会充分参考你的意见,所以咬死了跟母亲这边的人就行。不过你姑姑多半会自动放弃,不会跟我们打官司的。她想见你,也是想探你的口风。】 项殊还有些话没说,季秀安想要季眠的监护权,是为了可以监管季眠父母的遗产。只要他钱给到位了,季秀安自然会放弃监护权。 不过这些话他没跟季眠说,免得惹她难受。 * 季眠到直角咖啡店时,季秀安已经等在二楼了。她坐在临窗的卡座里,还穿着偏职业的套装,估计刚从公司赶来,整个人干练又强势。 季眠深吸口气,进了咖啡店,乖巧地叫了声姑姑。 季秀安放下杯子,“你先坐,我们慢慢说。” 季眠轻轻嗯了声,坐在季秀安对面。季秀安招手,替她要了杯奶茶一块蛋糕,“先吃点东西。” “姑姑,”季眠藏在桌下的手用力攥着母亲给她做的毛线猫咪,“我不吃了,我就是想跟您说,我要跟妈妈那边的人。” 刚才还慢条斯理搅拌着咖啡的季秀安“铛”的一声放下勺子,严肃地看她,“因为你姑父的事?我已经说过了,那是误会。而且眠眠,这种事,总不能只听一个人的,你姑父说的跟你不一样。” 这可能就是百口莫辩。 季眠更用力攥着毛线猫咪,汲取力量,“姑姑,我长大了,可以做出选择,我选那边。” “你当然可以做选择,”季秀安一声一声哼笑,散发着无形的压力,“眠眠,你有了更好的去处,姑姑会祝福你,你不必拿你姑父做幌子。这不仅会毁了他,也毁了你自己,甚至毁了我们一家。姑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不过也对,好孩子通常比同龄人早熟,想得更深,知道利益为上。” 季眠听着她一句句带刺的话,却不知怎么反驳。她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只能默默咬住唇,克制发抖的身体。 季秀安越说越无遮拦,“即便姑姑这里条件不好,也养了你五年。眠眠,你有了更好的去处,就立刻踢开我们,真的一点不顾亲情?” 季眠又难受又窘迫,她想要反驳,却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只涨红了脸垂头躲避周围好奇的目光。 “阿姨——” 一道声音响起,像是浮木飘到溺水的季眠身边,她立刻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女生。 女生穿着oversize的棒球服外套,紧身牛仔裤,一双满是柳钉的靴子,显得一双腿瘦骨伶仃的。闷青发色,妆容发型都夸张,嘴下还有颗闪亮的唇环,一看就不好惹。 季眠认识她,是同班的张可可。 张可可笑嘻嘻看着季秀安,“我觉得您更不顾亲情,非得把一小姑娘整的下不来台,多大仇啊。” 季秀安变了脸色,恼怒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走开!” “哎,做人讲道理啊。咖啡店打开门做生意,我还不能站在这儿了?至于跟我有什么关系么——”张可可说着话,弯腰揽住了季眠,“季眠可是我姐们儿,我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欺负啊。” 她说完,冲季眠挤挤眼。 季眠抿着唇冲她笑笑。 季秀安被噎,转而冲季眠发火,“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净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搅合在一起!” “姑姑!”一直忍受指责的季眠突然抬头看她,目光不避不闪,“你可以说我,算是我报答您五年的养育之恩。但你没资格说我朋友。” 季秀安第一次被季眠这么直接顶撞,登时气得瞪圆了眼,但又说不出什么。 她抓起自己的手包站起身,气呼呼告诫季眠,“眠眠,你是翅膀硬了,姑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最好别后悔。” 季眠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坚决,“我不会后悔。” 季秀安摔门而去,张可可冲着季眠吹了声口哨,笑道:“哟,小白兔也会咬人呢。” 季眠很少这么强势,心里还有些虚,不好意思道:“可可,你别笑话我了。” “我笑话你什么?”张可可扬了一下眉,“咬得好,你早就该这样了。人呐,就是挺贱,你越忍她,她越觉得你好欺负。但你只要反抗一次,她就不敢那么肆无忌惮了。” 季眠总觉得张可可这话不仅仅指这件事,她好像藏了很多秘密一般。 “可可,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走到店外,张可可抬起下巴示意路边的小电驴,“送餐啊。” “你兼职送外卖?” 张可可看着她吃惊的模样,觉得好笑,“我们自己家的。” 她没再多说,跨上小电驴,冲季眠摆手,“走了,拜。” 小电驴突突突离开。 季眠从天桥穿过马路,去对面等公交,却见到了意料外的一个人。 施漫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斜眼看她,阴阳怪气道:“季眠,你可真他妈贱,居然勾引我爸,你恶心吗?亏我们家还养了你五年,真他妈白眼狼。” 施漫无意中在家里听见了父母的争吵,知道了一些。不管双方说辞是什么,她早就看不惯季眠了,所以认定了是季眠主动勾引。 施漫的声音不小,拖着腔调,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季眠脸皮薄,在这种目光下总是很不自在,她下意识低头,要躲。但忽然就想起张可可的话,她默默咬一下唇,倏然抬起头看向施漫,声音微有点抖,却很清晰,“我在你们家生活五年,花的都是我爸妈的钱。另外,我为什么勾引你爸?他年纪大还秃顶长得也不好看。” 施漫没想到,平常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季眠,居然敢直接呛她!她愣了一下,一双眼瞪的滚圆,怒道:“你说谁呢?!” “我说事实,而且还发福。” 季眠认真补充。虽然有点怕,但说出来的感觉很好,至少不会自己在心里懊恼憋屈很久了。 周围有低低的笑,这小姑娘白白弱弱,吵架都摆事实讲搭理,带着股认真劲儿,笨拙的模样意外让人觉得可信。 异样的目光落在施漫身上,她恼羞成怒,“季眠,你他妈是不是找打啊!” 她抬手就往季眠脸上扇。 季眠下意识后缩,却见眼前一花,一听可乐砸了过来,砸在了施漫肩头,巴掌打了空。 施漫吃痛地捂住肩头,骂了句脏话。 季眠回头看去,见张可可坐在小电驴上,长腿撑在地上,冲她扬了下眉。 她骑着电驴去路口掉头,回来就看见小白兔涨的满脸通红跟人吵架。 季眠松口气,眼里的感激显而易见,“可可?” “你不准别人骂你朋友,我肯定也不准别人打我朋友啊。” 两人相视一笑。 “张可可,你他妈很嚣张啊。”施漫气急,一脚踢开掉在一边的可乐。 张可可挑衅地扬着下巴,“你说对了,我他妈真的很嚣张,我也没办法,你想怎么着?” 第8节 施漫怕自己爸爸的那些龌龊事被朋友听见,所以是自己过来堵季眠的,没想到碰到了张可可这个硬茬。 她狠狠瞪张可可一眼,“你他妈给我等着。” 张可可扑哧笑了,“小学鸡打架啊,还给你等着。”她说完,根本不理会施漫,拍了拍后座,冲季眠道,“上来,带你回去。” 季眠爬上去,抱住她的腰,小电驴一溜烟开走了。 电驴速度不快,微风轻拂,没有喧嚣噪音,两人说话的声音很清晰。 “哇塞,季眠,你不仅看着软,胸也好软啊。” 季眠:…… 前面张可可笑得抖起来,“脸皮这么薄,怎么吵得过别人啊?人得学着保护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 “刚才表现还不错,就得怼回去,有进步。不过下回别抖了,大声点,吼她!” “嗯。”季眠乖乖巧巧地应。 “要是有人像刚才那样调戏你,说你胸软,你就怼回去。”张可可顿了下,“除了我,我们是朋友了,对吧?” 季眠笑:“对。” “别人欺负你,你就骂他。滚你妈的,臭傻逼!” 季眠讶然,没敢吱声。 “你学一个,大声点。滚你妈的,臭傻逼!” 电动车拐了弯,进了一片人少的地方,季眠左右看看,有点跃跃欲试。 “这会儿没人,骂!” 季眠犹豫了会儿,终于提高点音量,骂道:“滚开呀,混蛋!” 张可可乐不可支,笑得电动车都跟着抖,季眠吓得死死抓住她的腰。 “你再狠点儿,教你骂人呢,没教你撒娇。” 季眠涨红了脸,努力提高声音:“滚开,混蛋!” 张可可还在笑,“还行,有进步。下次我教你打架吧。” “啊?” “骂急了,不得动手啊,难道你就等着挨打?” 季眠想了想,视死如归般应道:“好,我会加油的。” 张可可笑得不行,“哎,又骂人又打架的,我这坏学生是不是把好学生带坏了?” 季眠认真回答:“可可,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坏。” 张可可沉默了会儿,道:“季眠,你这股认真劲儿真他妈可爱。” 第8章 保温瓶的告白 不是说了吗?告白要用玫…… 两人骑着电动车,笑闹着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终于停在了一片市场处。 这里是江城的老城区,周围不少老旧居民楼,百货市场也都是矮□□仄的房子,破破旧旧的,处处显现着岁月带来的破败感。 张可可把车停在入口处,从菜篮里拎出个塑料兜,冲季眠晃晃,“我把东西拿给我妈,一会儿送你回去。” 季眠乖乖点头,站在车边等她。 她看着张可可晃着塑料袋,不紧不慢往里走,然而只走了一段,就开始拔腿就跑狂奔,瘦小的身影片刻就隐在一个门店中了。 这个门店离入口不远,季眠能看见门店外倒在一边的招牌灯箱,绷的箱面已经被砸坏,但能辨出“炒菜”“炒粉”“快餐”等字样。 除了倒地的灯箱,还有些桌椅板凳,铁盆蔬菜等洒在店面外。 她犹豫片刻,还是进了市场。 这是间快餐店,屋子低矮窄小,但墙面却收拾的干净整洁,不像通常的苍蝇小馆那样结满油污。 但地面一片狼籍,桌椅板凳,橱柜用具,食材碗筷撒的满地都是,乱到无处下脚。 张可可跟一个瘦削的妇人正蹲在地上收拾东西,两人沉默着,安静到压抑。斜阳从门外照进来,显得场景越发惨淡。 似乎是感知到有人进来,蹲在地上的张可可扭过头,手里还捏着个酱油瓶。 她神情凝重而麻木,完全没了刚才嬉笑怒骂的模样。 看见季眠,她怔了怔,有一瞬窘迫,但随即佯装无所谓地扬下眉,“要不你自己坐公交回去?” 季眠注意到她的眼眶红了,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冲她笑,“可可,那个灯箱有点重,我们一块儿搬吧。” 张可可突然生气,“我让你走啊!” “可可!”蹲在地上的妇女站了起来,“怎么跟同学说话的呢。” 妇女显然也是对眼前的狼狈感到窘迫,她快速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冲着季眠局促的笑了笑,“是可可的同学吧。” 季眠乖巧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可可的同学季眠。” 可可妈瞬间睁圆了眼,有些惊喜道:“可可,这是你们班总考第一那个姑娘吗?” 从季眠出现,可可就一直埋着头,这会儿闷闷应了一声,“嗯。” 家长们总是对学习好的孩子有种特殊喜爱,她赶紧张罗,“孩子,你吃饭了吗?阿姨给你炒个粉?” “阿姨,我吃过了,您别忙了。”季眠说着,已经开始扶板凳了,“这个是放这里吗?” “放靠墙的。”张可可突然站起来插话,没什么表情地看她。 季眠笑了,“哦,我知道了。” 张可可白她一眼,也笑了起来。 三人边收拾,可可妈边唠叨,无非都是学习的事。季眠这种次次家长会被表扬的好学生,她自然是喜欢,见了就忍不住多说。 “可可以前学习可好了呢,”可可妈叹气,“都怪……” “妈!”张可可打断她,“行了,收拾完我走了。” 张可可边说着,边拉着季眠往外走,显然不想让她妈继续往下说。 张妈妈追出来,边在围裙上擦手,边嘱咐可可,“你好好读书啊,上次你们赵老师说了,这次期末考试再不行,高三就得退出阳光班了。可可,你……” “知道了,你别说了。” 张可可有些不耐地打断她,季眠听见张妈妈在身后很沉很沉地叹了口气。 两人出了市场,张可可没急着去拿车。她转个弯,绕到了一边的小巷里。 季眠没出声,乖乖跟在后面。 张可可也没说话,单脚支着往后靠在墙上,动作娴熟地掏出一支烟咬住。她摁了打火机,却没点,侧头看季眠,“介意吗?” 季眠摇头,但还是忍不住劝她:“可可,抽烟对身体不好。” 张可可点了火,咬住烟笑,“我这样赖活着,还求长命百岁?” 季眠不再说话,安静看她。张可可垂着头,深吸一口,随即吐出浓郁的烟雾,好像是吐了口浊气,神情都变得松散了。 两人站在巷子里,一个乖巧文静,一个乖戾张扬,反差鲜明,却都是阳光班的。 季眠跟张可可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作为学生,大家似乎都有这样的自觉,好学生怕招惹坏学生的注意,坏学生也觉得好学生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愿靠近。 同班快一年,季眠跟张可可很少有交集。 但在好学生云集的阳光班,张可可的存在也算传奇,所以季眠多少听过她的事。据说高一入学考试时,可可以第九名的好成绩考进阳光班。但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就考到了二十多名,接下来几次越考越差。高二文理分班,她低空飞过,以最后一名进入理科阳光班。之后次次班级垫底不说,全年级排名也越来越低,之后甚至开始逃课,打扮也越来越夸张。再这样下去,估计下学期她就要被踢出阳光班了。 如果是以前,季眠会循规蹈矩地按照既定路线读书考大学,找个理想工作,结婚生子,绝不会跟张可可这种学生有太多纠缠。 但是现在好像不一样了,连死神都能存在,还有什么轨迹是不能被打破的? 季眠看着笼在烟雾中的张可可,突然小声问:“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张可可满不在乎道:“我也想啊,刚开始是不想读了,现在想读,跟不上了。” 她说完,垂头盯着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她听见夜风里,季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给你补课吧。” 她沉默会儿,把烟掐灭,往巷外走,“再说吧,别耽误了你。先送你回去,住哪儿?” 季眠跟着她往外走,“学校附近的庭岸小区。” “这么巧?我也住那儿。”张可可说完,补充,“跟朋友一起。” 季眠不知道张可可为什么不住家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住宿,但她没多问。看下午的那片狼籍,也知道,她的生活并不顺,有很多不愿意说的秘密。 不到半小时,电动车就停在了小区外。 季眠下了车,转过身往便利店走,“可可,你要吃什么?” 两人都没吃晚饭。 “罐装咖啡就行,冰的。” “这样对胃不好。” 张可可又笑,“你比我妈还能管,行吧,再来个面包。” 季眠买了东西出来,两人边走边吃,到了岔路口,张可可停了下来。 “我住四号楼,你呢?” “十一。” “行,没事儿来找我玩儿。不过你还是好好读书吧,把你带坏了,我可负不起责。”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交换了号码,便各自离开。 项殊给安排的小公寓很合季眠的心意,精致温馨的小二居,一点不像天宫的空荡华丽。 第9节 季眠进了家,将没吃完的半个面包放下。她进厨房,将早上泡的八宝米放进砂锅里熬煮。她很喜欢晚上喝点粥,软乎温暖,有一种家的感觉。 熬粥的时候,她就可以洗澡写作业,等做完功课,差不多可以喝了。 做完最后一道物理题,已经是夜里九点。季眠看着摊在桌面上的课本,突然想起可可的话“现在想学,跟不上了”。 她拿出手机,给可可发了信息:【你要喝粥吗?我给你送一点过去。】 一时半会儿没收到回信,她先去用保温盒装了些粥,边往四号楼走边等回信。 走到四号楼附近,她才想起,不知道住哪户。 季眠:【可可,我到四号楼了,你住哪户?】 这次,可可很快就回了:【一楼带院的那户,不过我现在不在。眠,你先回去,我回去了,不晚的话去找你。】 季眠准备往回走,四号楼一楼的院门却开了。 她循声看过去,见姜妄咬着支烟,拎着一堆外卖盒散漫地走了出来。 她有点愣,抱着保温盒,立在路灯下,呆呆看他。 姜妄有所察觉,侧过头来,一幅没睡醒的样子,半耷拉着眼看她,接着闷笑了一声,“怎么着,这回换保温瓶告白了?不说了吗,要玫瑰。” 第9章 直男迷惑操作 我看着像是会爬你家水管…… 季眠看着他那张带着点痞笑的脸,忽然很想把张可可教的骂人的话吼出来。 “哟,妄哥,大半夜有姑娘给送饭啊?”门口又响起一道不正经的声音,胥霆踩着人字拖,踢踢踏踏走了出来。 季眠身形娇小,刚才被姜妄遮得严严实实。胥霆这会儿绕过他,看清了季眠的脸,愣了下,随即夸张的“嗬”了声,“怎么就送上饭了?进度条拉得挺快啊。” 他暧昧地瞟瞟季眠。 季眠脸上一红,“我不是……” “眠眠没事儿,咱不害羞。”胥霆自来熟,称呼都亲昵了起来,自顾打断了季眠的话,“妄哥挨那一顿打,这三天都窝家里没上学啊,你看看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消。送个饭也是应该的,没啥不好意思的啊。” 季眠抿抿唇,在心里默道,这是给可可的。但一想到姜妄因为自己挨了顿打,好像这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犹豫会儿,抬眼看向姜妄。 姜妄接触到她的目光,忽地弯下腰,一张俊脸凑到了她面前。 他突然凑近,季眠下意识缩一下脖子,抱紧了怀里的保温瓶。 姜妄注意到她的反应,弯弯唇角,指着脸颊,“看,淤青,没脸上学了。你得承担起责任啊,同学。” 季眠:…… 他靠的近,说话时,轻微的气息拂过,让她有些不自在,只想跑。 “你、你别这么近。” 一边的胥霆笑得不行,“妄哥,你注意点!” 他说着话,抬手去揽季眠的肩膀。 季眠心道,你也注意点啊! 她要躲开,但还没动作,卫衣领口一紧,已经被姜妄拽着帽子拉到他身前了。 “少他妈动手动脚的。” 季眠被拽的踉跄一下,撞到了一边的姜妄。 “故意撞我啊?”他说话时,手指还勾着她的帽子。 季眠扭扭肩膀,小声道:“你松开。” 胥霆喊了起来:“妄哥,你少动手动脚的。” 姜妄松开季眠的帽子,踹了他一下,“就你他妈有嘴。” 季眠知道,他们这群人习惯了懒散放纵,可能就是爱打闹,跟朋友在一起下意识勾肩搭背的,并没有太多别的意图。 虽然能理解,但她并不习惯这种相处模式,觉得不太自在。 “喂,东西不给我吗?” 姜妄的声音响起,季眠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带着温度的风从耳旁扫过,接着怀里就空了。 姜妄长手一伸,直接从她耳旁越过肩头,两根手指捏住保温杯上兔子的耳朵,将其拎了起来。 粉嫩的兔子保温杯被拎到半空,与人高马大一身黑衣的姜妄格外不搭调。 季眠躲开一点,“我走了,再见。” “嗯,”姜妄脸皮极厚地说道,“明天上学给我买个苹果,我喜欢吃苹果。” 季眠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应道:“知道了。” 姜妄舔舔唇,笑起来,“这么听话啊?” 季眠:…… 一旁的胥霆:我操,妄哥,你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吧。 姜妄拎着保温杯进了屋子,谁也没搭理,自己溜溜达达走到了餐桌边。 陆晨窝在沙发里打王者,掀眼皮瞭他一眼,惊了,“姜妄,你不是倒垃圾去了吗?从哪儿搞一娘们儿兮兮的杯子回来了?” 姜妄没理他,自己去厨房找勺子。这屋乱的一匹,找勺子的难度无异于野外扫雷。 胥霆看热闹不嫌事大,跑过去一屁股坐在陆晨边上,揽住他脖子,绘声绘色跟陆晨形容了一番姜妄跟季眠的爱恨纠葛。 包括荒地偶遇,职高混混找茬,深夜擦药,半夜送粥等几个环节,大约还有后续。 胥霆小嘴叭叭的,像在说单口相声,完了还意犹未尽舔舔唇。 陆晨打完一把游戏,难以置信地看着胥霆,“姜妄那伤不是他们家里人打的?” “对啊,”胥霆跟姜妄一样厚颜无耻,浑不在意道,“说职高的人打的,小姑娘才心软啊。” 陆晨张嘴看他,又看姜妄,一脸“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神情摇了摇头。 楼上有人在喊胥霆,胥霆骂了句脏话,跑上楼了。 一楼就剩下姜妄和陆晨两人。 “我操,姜煊阳,我求求你要点狗脸吧!”一直窝在沙发里的陆晨站了起来,边往餐桌走,边压低嗓子冲姜妄吼,“你跟我说说,你皮糙肉厚的,整个职中的学生往你脸上踩,都他妈留不下一个印。明明是被你们家老祖宗揍的,你往人小姑娘身上甩锅,你不怕死了下地狱啊?” 姜妄找了个不太干净的勺子,边用纸巾擦,边满不在乎地笑,“谁能送我下地狱,你叫他出来,我先送他下去探路。” 陆晨回想以前那些被姜煊阳欺负到哭天喊地,求着要下地狱的恶鬼们,默默叹气。这位爷是云岫天宫公认的,最好不好带的一届死神。 武力不行,陆晨开始走良心路线,“姜煊阳,你好歹是个神,能不能有点节操?” 姜妄根本没听,打开了可可爱爱的兔子保温瓶,舀了一勺粥塞嘴里。然后咬着勺,冲他贱兮兮的笑,模样嘚瑟得不行,“老子这粥真他妈好喝。” 果然啊,正经路子得来的就是不如骗来的香。 姜妄喝着粥,大长腿踩在地上抖啊抖,格外得意。 手机响了,他咬住勺,抓过来看。 季眠:【能出来一下吗,苹果。】 姜妄咧嘴笑,勺子哐当掉桌上了。 “又干什么?” “送苹果的来了。” “又骗苹果了?” “管得着?” 姜妄白他一眼,晃晃悠悠往外走。 陆晨已经无力管他,老祖宗们要知道神君姜煊阳居然堕落到骗小姑娘东西吃了,估计要羞愧得连夜烧了天宫,自绝于三界之内了。 季眠虽是顺口答应了姜妄,但她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她记得冰箱里还有两个苹果。 可是当她将苹果装进书包时,又改了主意。她并不太想去十四班找姜妄,也不想姜妄来找她,只要想一下那个场面,她似乎就能感受到来自各方的好奇目光了。 她很难适应那些目光,与其在学校被大家看见,不如这会儿送过去,这件事就算完了。 季眠抱着苹果,站在院子外的路灯下等他。 姜妄双手抄裤兜里,懒散地走了出来,“挺乖啊,大半夜还送过来?” 他唇角微弯,吊着眉梢,模样十足轻佻。就算正经话,从他嘴里出来,好像都变得不太正经了。 季眠不想被他这种轻浮的调子带跑,板着小脸看他,认真道:“反正不远,就在十一号楼。” 姜妄往前走了两步,阴影笼住了季眠,莫名带了些压迫感。 “随便就自报家门?不怕人爬水管啊,社会乱着呢。” 不知道是因为他靠得近,还是因为他的话,季眠骤然警惕了起来,一双圆眼戒备地盯着他。 姜妄被看得有些不爽,皱着眉啧了一声,“这什么眼神,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会爬人水管的人?” 季眠想说像,但她没敢。姜妄看起来脾气很暴躁的样子,说不定会动手。 被他这么盯着问,季眠有些怕,赶紧把手里的苹果塞给他,快速道:“苹果,我走了,再见。” 她说完就转身,逃命似的。 身后响起了姜妄的笑,“我说你能好好说话吗?你才是苹果。” 季眠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身后响起脚步声。 深夜的小区,一片寂静,将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扩张到无限大,不紧不慢,就跟在她后面。 季眠知道,姜妄可能想送她。但他跟在她身后,让她有些不自在。 没走几步,宁静的夜晚响起“咔嚓”一声脆响,季眠几乎都能闻到苹果的清香随着温和春风一点点扩散开。 伴随着气味的飘散,脚步声的跟随,姜妄的存在感好像也被扩张到无限大。 季眠背脊都有点僵,没忍住,小声说:“你不用送。” 第10节 “哦,”姜妄嚼着苹果,声音含糊,“你看见前面那池子了吗?那会儿建小区的时候,说是挖到两具尸体,才没敢在上面建房子,修成了池子。” 在听到“尸体”两个字的时候,季眠已经瞬间汗毛倒立了。虽然她知道,肯定是姜妄故意吓唬她,瞎编的。但她已经克制不住脑补,画面感都出来了,那些七孔流血,舌头伸到胸口的厉鬼一个个往她脑子里冲。 虽然她去过天宫,见识过很多玄妙的事,但是除了煊阳君特别吓人以外,大家都是人形,完全不吓人,甚至有点可爱。 季眠脑子里全是可怕的画面,她从未有过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喜欢煊阳君。 可以驱除人间恶鬼,强大而厉害的煊阳君。 姜妄还在叭叭:“埋地下好久,挖出来的时候……” 季眠头皮发麻,僵着脖子扭头看姜妄,因为太害怕,双眼亮晶晶泛着水光。 “你可不可以不说话。”她声音又小又软,还在发颤。 “干嘛?害怕?要我送吗?”姜妄嚼着苹果坏笑,长腿跨两步,走到了季眠身边,“你要真怕,胳膊借你抱。” 他可真不要脸。要不是太害怕,季眠绝对要吼出那句“滚开呀,混蛋”。 她气鼓鼓抬头看他,“只要你别说那些,我就不怕。” “我说什么了?” 无赖本性,没有铁证,他前脚说的话,后脚就不认。 季眠背脊挺得笔直,气呼呼往前走。 “哦,我想起来,我是不是说前面那个草丛里有鬼?” 季眠吓得尖叫一声,胡乱就抱住了他胳膊,“姜妄,你别说了呀,我害怕。别说了,好不好,拜托了……” 季眠是真害怕了,死死抱住他胳膊,声音都变了调,软乎乎带着哭腔,像撒娇的奶猫。 姜妄心尖有点痒,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 他愣了愣,是不是过分了? 他想抽出手臂,却被季眠下意识抱得更紧,像是怕他跑了一样。 姜妄向来怕热,春夜也就穿了件短袖t恤,软绵的触感直接蹭在手臂上。他脑子空白一秒,然后得出结论,就是自己过分了。 第10章 你妄哥很善良 不然早把你拖小树林去了…… 接下来的路程,季眠几乎一直抓着他。而姜妄也没再贱兮兮的嘚吧嘚,安静的有些诡异,甚至走路姿势都有些僵硬。 终于到了十一号楼,姜妄居然觉得自己像是松了口气。 “行了,上去吧。” 姜妄扬扬下巴,示意楼门口。 季眠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她松开姜妄,顺势看向单元门。门口黑洞洞的,一眼看不见,像怪兽的血盆大口似的。 以前并不觉得,但那些可怕的画面一旦形成,她就忍不住想起。 季眠站着没动,犹豫了会儿,小声问:“可可跟你们住在一起?” “嗯。” “能不能让可可陪我?” “这你得问张可可啊,问我没用。”姜妄说着,又笑起来,“你问我干什么,想让我陪你?” 季眠:…… 说话间,季眠收到了可可的消息。 可可:【睡了吗?我完事儿了,半小时回来。】 季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都亮了起来,赶紧回复:【没有,还没睡。】 张可可干脆打了电话过来,“那你等我吗?我至少还得半小时呢。” “等的。”季眠想想,小心问,“可可,你能跟我住吗?” “怎么?”可可笑了,“这是爱上我了?” “我有点害。” “怕什么?之前不是自己住么?” 季眠看了姜妄一眼,捂着话筒,压低声音,“有人故意吓我。” 姜妄扬眉,看她小心告状的模样,没忍住,勾了勾唇。 张可可嚷了起来,“谁那么贱啊,大半夜不睡,吓小姑娘玩儿?” 姜妄略不爽,过去一步,慢条斯理道:“我。” 季眠看他一眼,扭过身背对着他,不让他听见。 张可可沉默了一下,声音严肃了不少,“刚才是姜妄?眠眠,你怎么跟他搞一块了?” “没……没搞一块儿。” 姜妄不爽,喊了起来,“怎么着,跟我搞一块怎么了?我不配啊?” 季眠诧异,这人耳朵这么好? “你配不配,心里没数?少欺负季眠,人跟你不一样。”张可可隔着电话跟姜妄叫板,然后才安慰季眠,“等我,我收拾东西了,半小时到。” 挂了电话,姜妄有点不满,问:“我们哪儿就不一样了?” 季眠不说话,手交握着,安静站着。 姜妄打量她一眼,个子小小的,身子笼在干净宽大的校服里,简直瘦弱到可怜。外套的拉链老老实实拉到顶端,竖起的领子遮了尖削的下巴,显得一张脸越发小,估摸也就他一巴掌大。柔顺的黑发在脑后束成高马尾,目光纯净,嘴唇微抿着,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路灯暖黄的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白的像是能透光。 整体看起来弱唧唧的,他一戳估计能哭半天。 “哪儿不一样?”他啧了一声,“你女的,我男的。” “你矮,我高。”他说着,还贱兮兮故意垂眼看她。 “你小,我大。” “你软,我硬。” 季眠:…… “操。我是说你软,我……”姜妄词穷,想不到其他反义词了,暴躁地骂一声,“沃日。” 你软,我日? 季眠要奔溃了,一张脸通红,着急地说道:“你能不能别说话了?” “操,算了,不说了。等着吧。”姜妄恼火地抓了抓头发,直接跟马路牙子上蹲下了。 季眠站在一边,小身板笔直的,跟棵小白杨似的。 两人一站一蹲,安静如鸡地在路边等了会儿,姜妄习惯性地掏出支烟叼上。还没来得及怎么着,季眠就小声道:“别抽烟了。” 姜妄没动,僵持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烟拿了下来。他两根手指捻着烟玩儿,侧头从下往上看季眠。 “你说我他妈造了什么孽,要蹲在这儿喂蚊子,而且连烟都不能抽。” 季眠认真解释:“你故意吓我。” 姜妄:…… 季眠垂眼看他,他垂着头,捏烟泄愤,她只能看见他乱糟糟的短发,跟脾气一样糟。 脾气糟糕的姜妄把一支烟折磨的体无完肤,这才站起来,将它扔进垃圾桶。 “上楼等啊。” 季眠摇头,没说话。 姜妄又开始不正经,“你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出问题?” 季眠还是没说话,她垂着眼,也不看他。 忽然,额头微凉,姜妄的食指在她额头上杵了一下,“你这孩子怎么不长心呢?又暴露了自己独居的事。” 季眠突然被他杵一下,有点懵,捂住额头往后退一步。 片刻,反应过来,回答:“你说得对,不应该让坏人知道。” “说谁是坏人?我看你真的有点嚣张,是不是欠揍了?”姜妄要笑不笑看着她,“我他妈要是坏人,早给你拉小树林里去了。不过幸好,你妄哥很善良。” 季眠没听懂小树林的梗,懵懂地看着他。 姜妄对上她单纯又迷茫的目光,难得的有点不自在起来。他居然会有罪恶感这种东西,见了鬼了。 也不能这么说,对他来说,见鬼是家常便饭,罪恶感却是百年难得一遇。 姜妄自己不是什么老实人,身边的人也都是能玩的,姑娘们也少有季眠这样的。一般他说个鬼故事,姑娘们能说一个更变态的,他说个带颜色的段子,姑娘们能回一个更下流的。 姜妄搔搔下巴,侧脸看一眼边上的人,有点拿她没辙的感觉啊。他用舌头顶顶脸颊,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该收敛那么一点点? 路的那头出现一道人影,张可可背着把吉他,一路小跑到两人面前。她气都没喘匀,先一把抓住季眠,母鸡护崽似的,把她拉身后了。 姜妄不爽地啧了一声,“我吃人啊?” 张可可哼笑,“那可不,妄爷吃人不吐骨头。” “我要吃人,我他妈第一个吃了你。” 姜妄要去拍她脑袋,被她躲过,并且踹了他一下,“你赶紧滚吧。” “你看看你忘恩负义的样。” 两人闹了一会儿,姜妄才走。 张可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问季眠:“你怎么认识他了?” “没有很熟。” “你以后少搭理他。” 季眠想到那天荒地上的事,觉得姜妄应该不坏。 “他没那么坏吧?” 第11节 张可可挽着季眠的胳膊,两人一块儿上楼,“也不是坏,他倒是真说不上多坏,就是脾气暴躁,不太正经。” “姜妄这人,一天吊儿郎当的,特吸引小姑娘。但是他心里挺冷漠,姑娘们一个个往他身上扑,全得受伤。当朋友行,对他动心可不行。就他这种的,你要对他有点什么,绝逼要受伤。别人我管不着,但我现在见不得你受伤。” 季眠噎了一下,焦急解释,“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反正你心里有谱就行。”张可可笑了一声,跟季眠闲聊起姜妄的八卦,“你是不知道,姜妄哪次去天河酒吧,都得招来一堆小姑娘。一堆姑娘围在那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坐的是会所最红牛郎呢。我看见他去,就头疼,烂桃花铺天盖地的,以后哪个姑娘要跟了他,真他妈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季眠默默想了一下,认同地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已经进了屋子,张可可顺势将吉他拿下来,靠着鞋柜放地上。 季眠想起她刚提起了酒吧,看着吉他问:“你在酒吧兼职?” “嗯,”张可可挺坦然,“我家情况你也看见了。大学考不考的,反正读不起。” “可以申请奖学金。” “我现在的成绩,申请奖学金?” “我知道你以前学习挺好的,还有时间,可以试试。” 张可可笑了,摁着季眠的肩膀,认真道:“除了没钱,还有很多别的因素,不是想努力就行的。” “那也得试试啊,”季眠也认真的看着她,“还没试,就放弃吗?” 张可可怔了怔,“行,我们试试。” 第11章 小学生的行为 现在这个世道,小姑娘没…… 虽然是初春,但被阳光烤了一上午的操场还是蒸腾起了热气。 季眠穿着春季校服,长衣长裤站在太阳底下,也有些热了起来。她把袖子挽起来了一些,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 已经是高二了,阳光班课程也紧张,但学校怕学生压力太大,每周的体育课要求大家必须上,必须锻炼身体。 体育老师简单说了两句,就让体育委员何思航上前带大家做热身运动。 阳光班的学生更热衷刷题,对户外运动兴趣不大,热身运动做的松松垮垮,敷衍了事。 季眠倒是按老师要求认真做,但每一个动作都有些软。她天生没什么运动细胞,体力差就算了,节奏感也不好,简单的热身运动,都跟得有点吃力。 十四班这节课也是体育课。这个班是年级吊车尾班级,出了名的不好管,体育老师更是懒得管他们,随便集个合就解散了。 十四班的一群男生抱着篮球,往篮球场这边走,刚好经过阳光班的队列。 “妄哥,那是季眠吧?”胥霆看见了认真热身的季眠,一把搂住姜妄的脖子,“卧槽,那手臂白得晃老子眼睛。” 姜妄正垂着头玩打火机,闻言,抬起头,点燃火机往胥霆面前一晃,差点燎了他刘海,“这才叫晃眼睛。” “沃日!”胥霆喊了起来,一蹦三尺高地拉开距离,“干什么?” 姜妄没搭理他,将打火机揣回裤兜,抬眼看阳光班队列。阳光下,季眠的手臂果然白得晃眼,让他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天已经逐渐热了起来,她还是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站在湛蓝的晴空下,干净的像是会发光。 只是她的热身运动……有点一言难尽。 一会儿抬胳膊,一会儿踢腿,总比别人慢半拍,像只笨拙的小企鹅。脑后的马尾甩来甩去,发梢像是染上了春日的阳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光痕。 她好像做什么都格外认真,那副模样有种现在的人很少具有的古朴的固执感,却格外吸引人。 头两天还想着要收敛点的姜妄,心头像是被春季漫天飞舞的柳絮挠了挠,莫名发痒。 他弯下腰,捡起一颗石子。 同行的几个男生见姜妄落在了后面,回头叫他,“妄哥,走啊。” “昂,”他懒洋洋应一声,眯起眼,将石子对那道小身影丢了过去,“走。” 同行几人:操,哥你要干什么?! 小石子划了条抛物线,准确落到了季眠肩上。 季眠正努力又认真地做热身运动,肩上忽然被砸了一下。她回头,随即撞上了姜妄的目光。 他站在不远处,扬着下巴看她,很嚣张的样子。 显然是故意的。 季眠抿唇,皱起眉瞪他一眼,然后片刻都没多看他,又自顾回过头做热身运动去了。 姜妄也不气,舔舔唇,居然低笑了一声。 同行几人都有些惊讶,姜妄虽然打架恶名在外,成为二中头号不能惹大佬。但架不住他长得好看,小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扑。 外人可能不知道,觉得他身边总是围着不同的女生。但经常跟他混的这些男生很清楚,姜妄这人浑是浑一点,但对姑娘很有分寸,别说主动去招惹,就连那些倒追的姑娘,他要是没意思,都会干脆利落地拒绝,绝对不会拖着别人。 但妄哥现在这种小学鸡一般的招惹行为,是要搞哪样? 几人目光交流片刻,都看向跟姜妄关系最好的胥霆。 胥霆耸肩,“我不知道,别问我。” 几人这边忙着目光交流八卦,那边就见姜妄已经大摇大摆走到阳光班边上,抬手就拎住了人小姑娘的衣领。 围观几人:!!!! 季眠突然被拽住衣领,还没回头,就听见姜妄吊儿郎当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这不行啊,”他还拍了她肩膀一下,“没吃饭?软绵绵的,用点力!” 季眠回头瞪他,却见他勾着唇,笑得格外不要脸,幼稚的就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姜妄在二中赫赫有名,往那儿一杵,四面八方的目光就偷偷看了过来。尤其是阳光班的,惊讶的目光在他和季眠之间来回扫射。阳光班的学生很少跟这种混混头子有什么来往,何况是乖巧出名的季眠? 众人格外好奇。 季眠脸上一热,着急道:“你松开我呀。”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大点声。” 季眠没忍住,推了他一下,“你走开。” 姜妄自己乐了,“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影响多不好。” 跟在姜妄身后的一众兄弟都没眼看了,感情您老人家没揪别人衣领呢?怎么就不知道脸红。 两人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何思航的注意,他过来询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请你放手!” 何思航注意到他抓着季眠的领子,语气不太好了。 姜妄挑衅,“关你屁事?” 那么多双眼看着,何思航下不来台,一时涨红脸,“你说话注意点。” 姜妄笑了声,往前走两步,“老子偏不呢?” 气氛紧绷,看样子要动手,周围一片寂静,没人敢出声。 季眠抓住他衣服,脱口喊:“姜妄!” “干什么?” 季眠没理他,反而是冲何思航笑了下,“他就是来告诉我,我的动作不标准。” 姜妄不是个听劝的人,倒是何思航温和很多。 他也对着季眠笑,“哪个动作不会,我可以帮你指正。” “啊,好、好的,谢谢。” 季眠刚说完,就听见耳边一声冷笑。她抬眼,见姜妄若有似无的扫了何思航一眼,脸色非常不好。 季眠有点紧张,更用力抓住了他衣摆。要是可可没逃课就好了,她肯定能解决的。 远处,去拿水杯的体育老师回来了,远远指着姜妄就喊:“田老师,管管你们班姜妄!” 他中气十足地嚎了这一嗓子,整个操场都要震动了,四处响起低低高高的哄笑声。姜妄的大名,二中基本没人不知道,这会儿听见了,全都看了过来。 季眠格外不自在,急得眼眶都红了。 十四班的体育老师提着教鞭赶过来了,气势汹汹冲他喊:“姜妄,你又干什么呢?你打篮球去,赶紧给我打篮球去!” 毕竟在学校,还是操场上,胥霆几人也怕姜妄动手,全都赶过来了。 “妄哥,走吧,打球去吧。” 胥霆凑得近,拽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小姑娘脸皮薄,哥,你别把人逗着急了。一会儿都抓教导处去,咱没关系,季眠估计当场得哭出来。” 姜妄舔舔槽牙,神情缓和了点。他垂下眼,看着季眠因为用力抓他衣服而泛白的手指,声音松散了不少,“你是让我走还是不走啊,老抓着我。” 季眠触电似地松开手,小声催促:“你快走。” 原本已经走开的姜妄,不爽地回头看她,“小矮个儿,是不是要我打你啊?” 胥霆:…… 姜妄一行人去了篮球场,这边热身结束,老师让大家跑两个圈才能解散。 季眠原本体力就一般,上次发生意外后,体力更不行。没跑多久,就累得够呛,只能跟着队伍小跑。 “季眠,你跟姜妄什么关系?”同班的宋甜故意落在后面,跟她跑到了一排。 “没什么关系啊。” 另外又有人加入了八卦队伍,“那他刚才找你干什么?” 季眠跑得累,脑子都懵的,“不知道,我跟他都没怎么说过话。” “是吗?不过也对,咱们班跟十四班的,向来没有太多来往。” “不过他们班男生确实挺帅的,刚才那几个都好看。” “我觉得还是姜妄最好看。” 几个人围着季眠前后跑,自顾八卦了起来。季眠跑不动,躲不开她们,被迫听着。 “好看是好看,但是脾气烂啊。刚才太凶了,我都不敢出声。” “那是对别人,对女朋友应该不会吧。” “不知道,听说昨天高三的学姐去他们班找他告白。” 第12节 “有什么新鲜的,哪天没几个告白的……” 这边聊着,篮球场那边突然骚动起来,几人都不由看了过去。 “打架了?” “姜妄吧?真凶。” 几个女生停下来围观,惊讶地议论着,体育老师喊起来:“赶紧跑赶紧跑,没什么好看的!” 不一会儿,几个体育老师就都去了篮球场,很快几个打架的被送去教导处了。 季眠跑完两圈,累得动不了,坐在爬架上休息。边上还坐着很多其他班级的人,不少在议论刚才打架的事。 “你们班姜妄什么情况?” “这事儿不赖他吧,他刚打篮球,下了场,储颜过去给他送水。然后储颜的男朋友就来了,就动手了。我离得近,看见了,姜妄确实没接储颜的水。” “卧槽,咱们年级那个巨漂亮的储颜?她男朋友职高的吧,好像也挺不好惹。这是要脚踏两只船?” 季眠对这些八卦没什么兴趣,休息好了,就自己往教学楼走。 她放了学直接去天宫,得提前收拾。 季眠走到办公区时,接到了项殊的电话。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校道上空荡荡的,季眠安心接通了电话。 “回天宫,需要我安排车接你去岫山吗?” “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好。” 自从知道了项殊是同安集团的大老板,并且见过他的豪车后,季眠就各种拒绝他接送她的提议。 那边项殊没多说什么,轻轻地笑,“行,自己注意安全。” “对了,项殊,我跟你说件事。”虽然项殊说那套公寓随便她处置,但季眠觉得让张可可入住的事还是要征求他的同意,“我自己住有点害怕,所以让朋友跟我一起住,可以吗?” “夫人,天宫的一切,包括属下的一切,都是神君和您的。房子已经记在了夫人名下。” 季眠:…… 她客套一点,项殊就会故意用这种尊卑分明的语气跟她说话。 “房子你可以随意处置,但一定要确定你的朋友靠谱。你把她资料传过来,我帮你查查。” “不用查,她很可信。” 季眠说着,弯着唇角笑了笑。 教导处内,姜妄举着一叠书,靠墙罚站,一眼就看见了从窗外走过的季眠。 她举着手机打电话,笑得很甜。 姜妄扬了扬眉,凝神,听见电话那端是个男人的声音。但距离过远,听不清具体,只能听出来是个挺成熟的声音,大概是个老男人。 啧,现在的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就容易被老男人骗。 他有点烦躁地拧眉,扬手将一叠书哗啦一下丢办公桌上,迈腿就从教导处走了出去。 参与打架的一干人等顿时目瞪口呆,这他妈也太嚣张了吧,教导主任不得原地爆、炸了! 果然,教导主任瞬间跳了起来,啪啪拍打桌面,声嘶力竭地吼着:“姜妄,你要造反是不是!你给我回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姜妄走得不见了踪影。 教导处内瞬间笼罩在一片蜜汁尴尬之中,几个大男生目光四处飘,就是不看教导主任,同时都在心里默默赞叹一句:妄哥牛批! 姜妄刚出了学校,就接到了陆晨的电话。 “姜煊阳,你又抽什么风呢?阿胥偷偷给我发消息,说你又在学校闹事了?”电话一接通,陆晨噼里啪啦就喊了起来,“我可是答应老祖宗要看好你了,这才让你出来玩儿,你他妈自己疯就算了,别害我被揍啊。” “我回家还不行?” 那边愣了会儿,陆晨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回、回云岫天宫?” 姜妄漫不经心地应一声,掏了支烟咬住。 “你回去干什么?” 姜妄抬眼,隔着烟雾看岫山的方向,“怎么着,我周末回趟家还得打报告?真几把话多,挂了,滚!” 姜妄收起电话,朝岫山走去。 第12章 煊阳君回来了 姜煊阳冷笑,“我他妈是…… 季眠到正阳殿的时候,被眼前的狼藉吓了一跳,站在门槛处不敢迈进去了。 华丽庄严的大殿现在宛如战争现场。 原本用玉石铺就的正门广场,现在被炸的四处都是坑,还有细小的粉尘在空中飘荡。正门两边的青石狮子,一尊断了爪子,一尊没了脑袋,圆溜溜的青石脑袋就在季眠脚边。 季眠心有戚戚地站在门口,睁大了眼往里看,哗啦一声,右边房顶的飞檐掉了下来,腾起一大股尘埃。 “夫人!”小雉的声音响起,随即人就从正殿跑了出来,“神君回来了。” 季眠的脑子像是被谁揍了一拳,嗡一下炸开了,几乎不能思考,只本能的想逃跑,抬脚就往正阳殿外跑。 及地的裙摆被石狮脑袋勾住,刺啦一声,轻纱被扯破。 季眠也回过神,停下脚步。如果煊阳君真要抓她,她能逃到哪儿去? 小雉已经到她面前了,“夫人,裙子。” “没、没关系的。”季眠惨白着一张脸,说话都结巴,“神君呢?” “走了,一刻钟前。” 季眠重重松口气,背后冷汗浸上来,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差点要瘫坐在地上了。 小雉边扶她往里走,边解释:“神君回来了,说是跟老祖宗们有事商量,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反正在寿阳殿就打起来了,然后神君回来又发了通脾气……”她顿了顿,看季眠的脸色,小心道,“好像是因为夫人的事……” 季眠彻底放下心来,看来煊阳君还没有屈服,不过脾气真的很坏,把天宫闹得乱七八糟。 第二天,季眠去寿阳宫请早安,就知道了煊阳君昨天在闹什么了。 请完安,三位老祖宗让她留下,说是有事相商。但她等了片刻,三位老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寿祥君有些不耐烦,瞪着寿安君,“你倒是说啊,平常不是挺能说?” “我怎么说?我又不像姜煊阳那么不要脸。” “你说我曾孙不要脸?” “我说我自己曾孙!” 两位白胡子老人眼见着又要掐起来。 “行行行,我来说,你俩闭嘴。” 姜寿雅有些为难地看着季眠,招了招手,“好姑娘,到曾奶这儿来。” 季眠地走过去,垂首立在她身侧。 “昨天煊阳回来了,他对这婚事一直不满,我们都在劝他,这其中的因缘你也该知道……” 姜寿雅秉承着古人的习性,说话委婉曲折,拉着季眠说了好半天,终于把事情说清楚。 姜煊阳一百个不同意这门婚事,原本是跟三位长辈硬碰硬,这次不知怎么又想到了别的办法。巫女死而复生,靠得是死神的力量,她魂体不稳,魂魄需要一直蕴养。 姜煊阳愿意提供蕴养灵魂的力量,但仅此而已了。按他的意思,婚事是绝对不认的,但他可以帮助巫女彻底复活,死神一脉就不欠她们巫族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界限划清楚。 然后三位老祖宗提出,如果要圆房才能解除诅咒呢? 姜煊阳当时冷笑一声,“我他妈是种猪啊,给个女的就上?” 然后不出意外,被三位祖宗奋起揍之。 姜寿雅说起姜煊阳的这些混蛋事迹,越发觉得对不起季眠,抚着她的手背安慰:“眠眠,你别急,我肯定给你主持公道,不能让煊阳欺负了你。” 季眠抿抿唇,壮着胆子说:“也许、也许……” 她也许了半天,终于从嗓子眼里把那个羞耻的称呼叫了出来,“也许夫君说得是对的。” 不用、不用同房。 她后半句都没敢说,只叫了个“夫君”,耳朵尖都红透了。但在长辈面前,她实在不敢不遵守规矩。 姜寿雅抬眼看她,小姑娘满脸通红,因为羞涩,眼里泛起水光,看着多了些委屈的味道。姜寿雅满眼的怜爱,“话是这么说,但你跟煊阳已经完婚,三界都知道你是煊阳的夫人了。如果按他说的,蕴养魂魄三年,然后划清关系,你可就成弃妇了。” 几位长辈虽然也接受一些现代的事物,但活了千百年,封建保守的思想根深蒂固,对“弃妇”这种事看得特别重。 季眠觉得无所谓,现在这个时代,离婚跟吃饭一样寻常。只是她连恋爱都没谈过,突然就要面对成为“弃妇”的话题,冲击力还是有些大。 “我没关系的。”季眠小声安慰姜寿雅。 姜寿雅叹口气,“现在只能先这样了。煊阳脾气倔,一时半会儿说不动。来日方长,我慢慢劝。” 这边说着话,姜寿安拿来了一个巴掌大的铜鼎。 “眠眠,我们要拿出你的一魂一魄放进育魂鼎里,以后煊阳直接将力量注入进去,就可以蕴养你的灵魂。” 季眠有些害怕地盯着铜鼎。 “没事,不会有什么感觉。不过可能会阳气弱点,就像你们人类说的火焰低,容易见鬼。”感受到季眠的僵硬,姜寿雅赶紧安抚,“你别午夜出门就没事。一会儿我给你一枚丹药,吃下可以镇住魂魄,就跟平常无异了。” 季眠紧张地咽咽口水,还是乖巧点头。 姜寿安托着铜鼎盯着她,姜寿祥比了几个手势,季眠只觉得一股温润的力道涌入身体,接着,她看见一红一蓝两簇火苗般的光芒分别从她眉心和肩头飘出,然后进入了铜鼎中。 * 回到正阳殿,季眠抬眼就能看见随处可见的煊阳君本相。画像、雕像、屏风各种物件上都有,乍一看见,心头还是抽一下,止不住害怕。但再一看,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经历了刚才拿取魂魄的事,季眠看着厅中煊阳君的画像,心情有些微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是煊阳君养着她,不管是□□、生活甚至灵魂,都是靠煊阳君养着的。 她看着青面獠牙,依旧骇人的画像,没忍住,上前一步,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 小椤不知什么时候出现,见到她的举动,欣喜地喊了起来:“夫人!” 季眠吓得缩回手,有些无措地看向满脸喜色的小椤。 小椤神色骄傲,得意劲儿都快溢出来,“夫人,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们神君特别威武雄壮?” “……” 第13节 季眠哆嗦了下,“还、还好。” 小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神君多么强壮,不好看吗?这水平,仅仅是还好?” “好看的。”季眠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他们的审美估计跟人类的审美不太一样,她试着尊重不同族群的不同审美。 “是吧,特别好看!”小椤笑得眉眼都弯了,喜滋滋的,“下次我要告诉神君,夫人觉得他特别好看。” 季眠震惊,真的没必要! “不用了。” “为什么?” 季眠心虚,小声道:“我自己告诉他。” 因为撒谎,她一张脸都涨红了,声音也小的不行。 落在小椤眼里,只以为夫人害羞了,看来是对神君动心了。 他心里欣喜不已,最开始他就觉得,神君这么威风凛凛,绝对能折服所有雌性。果然,他猜得一点没错!看来神君跟夫人万世长合指日可待了! 小椤暗暗下了决心,下次神君回来,他一定要跟神君说这事。夫人这么好,要劝他珍惜。 第13章 穿品如的衣服 你又不亲我,我为什么揍…… 周日,季眠回到市里,坐在开往小区的公交上接到了张可可的电话。 那头背景音嘈杂,汹涌的音乐通过电流传过来,撞进季眠耳中。应该是在酒吧里。 “眠眠,我晚上没事了,你这会儿有时间吗?要不帮我搬东西去。” 张可可已经在季眠的公寓住了一段时间了,季眠也逐渐了解了张可可的情况。她为了挣钱,晚上都在酒吧兼职唱歌,而她每天放学后还是会去她妈那儿帮忙。过了晚饭高峰期,就赶去酒吧,基本要十二点才能回来,所以一直没空把东西搬过去。 “行的。”正是晚高峰,车走走停停,半天没挪一米。她看着窗外花里花哨的招牌,有些熟悉,问道,“可可,你现在在哪儿?” “天河酒吧,还没弄完,你等我会儿。” “我去找你吧,我在附近。” 晚上七点,酒吧街已经热闹起来,季眠下了车,朝天河酒吧走去,远远就看见顶着夸张发型的张可可站在门口抽烟。 “这边儿,你等我会儿?”张可可转身往里走。 门推开一点,喧嚣的音乐声潮水般涌来,差点把季眠顶一跟头。 “我在外面等吧。” “行,我收拾东西就出来。” 张可可进了酒吧,片刻又出来了,“接着。” 她站门口扔了个东西出来,季眠赶紧伸手接住,一瓶草莓味牛奶。 季眠穿着白色棉质裙子,一件卫衣开衫,一双帆布鞋,还抱着瓶奶,朴素乖巧的模样与酒吧街的氛围格格不入。倒在这个以个性装扮博眼球的街上,成为了最独特的存在。 不时有三三两两的人从她面前走过,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季眠不太习惯这些目光,挪到了边上的小巷子里。大多数酒吧饭店之类的,都会有这么一条后巷,基本很少有人。 巷子挺深,季眠不敢进去,就在靠近巷口几米处,边喝奶边等张可可。这里没人,但一眼又能看见热闹的大街,也不会危险。 她正喝着奶,听见巷子深处传来哐当一声响动,是门被摔上的动静。 她好奇地循声看了眼,见酒吧后门的台阶上走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衣裤的男生,他还带着黑色棒球帽,看不见样子。 走在他前面的是个身材火辣的女生,穿着包臀短裙和露脐短t恤。 “当我男朋友呗?”女生停下,转身抬头看男生,同时伸出手指挑住男生的下巴。 男生顺势扬起头,后门路灯打在他脸上,处于明暗交替处的下颌线显得格外凌厉分明。 季眠回过神,是在告白,她抬脚要往巷外走,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 “那不行啊,”拖腔拖调,十足不正经,“我妈不准我早恋。” 是姜妄。 季眠顿住脚步,又多看一眼。 姜妄已经摆脱了女生的手,咬着一支烟,侧头点燃。火花亮起的瞬间,照亮他帽檐下的脸,唇角勾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冷漠。 “姜妄!”女生气地跺脚,“你故意的?” 姜妄应了一声,“你知道还问,这让我怎么回答?” “你他妈混蛋!” “昂,”姜妄将烟夹在指间,舔舔唇,“说完了?说完我走了,还得回去补作业,明天上课呢。” 姜妄迈步要走,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告白的女生一下将没有防备的姜妄推到了墙上,揪住他的领口,踮脚就亲了上去。 季眠瞬间石化,都忘了偷看不道德。 强、强强强吻?!姜妄被强吻了,会暴跳如雷吧。 她惊得睁大眼,同时死死捂住了嘴。 可是下一秒,她就看见姜妄不知怎么捂住了女生的嘴。他动作特别快,季眠甚至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他捂着女生的口鼻,一把将人推了出去。 他常挂在嘴角的那抹玩世不恭的笑不见了,薄唇抿成直线,带着股不近人情的冷劲儿。上半张脸被帽檐遮住,阴影和黑色衣裤衬得他下半张越发苍白,显出一些让人害怕的阴寒。 “你是不是……”他往前走了两步,将人逼到墙边,声音也是冷的,“找死啊?” 季眠离得远,看不见他的眼神,都已经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 更别说他面前的女生了。 女生显然被吓坏,紧贴着墙面,不停抖,“姜妄,我、我……” 他冷着声儿问:“害怕吗?” 女生下意识点头,随即又疯狂摇头,“不、不怕的。” “那你抖什么?”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点情绪,不像刚才那么冰冷,“知道怕,还上赶着找死?” “对、对不起……” 姜妄有点无奈地叹口气,“离我远点。” “啊?” “啧,温柔点说话听不懂?滚!” 他说话很粗鲁,女生却如蒙大赦,跌跌撞撞从后门跑进了酒吧里。 季眠躲在墙外的墙柱边,心跳又急又重,姜妄刚才那副模样,确实太吓人了。 她抚住自己胸口,慢慢平稳呼吸,耳边突然炸开一道声音—— “还等着看付费内容?” 姜妄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季眠吓得跳了起来,死死往墙角缩,手也下意识捏紧。 她忘了手里的那瓶草莓味牛奶。 瓶身受力,牛奶滋出来,喷了姜妄满身满脸。 季眠:…… 姜妄:…… 两人离得近,他个子又高,季眠可以很清楚的从帽檐底下看见他的神情。 他满脸奶渍,没什么表情,“这什么意思?” 季眠原本就有点怕这种不良少年,刚才又见证了那一幕,接着还弄了他满身的奶,她更是害怕,眼眶都红了。 “我不是故意的……”她声音都在抖,卷翘的睫毛也跟着颤。 姜妄看一眼,眼神有些暗,操,女孩子连睫毛都这么好看? 他舔舔唇,阴沉的气势荡然无存,又是一副痞子样,“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你。” 季眠在心里接茬,“你刚才跟要吃人也没什么区别。” “说什么,再大声说一次?” 季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 “我、我没说什么。” “乖孩子还会撒谎了?”他气笑了,躬身凑近,“你怕什么?你不亲我,我也不吓唬你啊。还是……”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目光颇有深意,“你心里对我有什么龌龊的想法?” 季眠:…… 他靠得太近了,身上的奶香和草莓味扑面而来,说话时,带着些微温度的气息就从她面前拂过。 季眠头皮都麻了,小声提议:“姜妄,你别靠这么近。” “不是,你弄我这一身,不打算负责?”姜妄开始不要脸,“你不是怕我吓唬你?那你这弄完就跑的态度,确实要吓吓才行。” 他靠得太近让她不自在,刚才他吓人的画面让她害怕,自己弄脏他衣服的事也让她忐忑。 总之,靠近姜妄就让她紧张又不自在。 “我帮你擦。”季眠说着话,赶紧从帆布包里翻纸巾,只求赶紧把他哄走。 她焦急地翻找着,手肘不小心蹭到姜妄胸口。她那点力道对他来说微乎其微,倒是弄得人心头有些痒。 “哎,找东西就找东西,占我便宜干什么?别看我好说话,我不是随便的人。” 季眠本就着急,被他一逗,急得喊起来:“我没有,是你自己凑太近了,你离远一点呀!” 她尖了嗓子喊,又因为害怕,声音有点抖,完全没有威慑力。 姜妄忍不住笑了,“说话就说话,怎么又撒娇了?” “我没有!你不要瞎说了,行不行!” 姜妄咧着嘴笑,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同学,你的奶草莓味的,挺甜。” 第14节 季眠被他逗得有点无法招架,捏着纸巾,窘迫地站在那里,脸都红了。 “卧槽!”张可可的声音突然响起,“姜妄,你好他妈淫、荡啊!品如的衣服都不够你穿了呗?滚!” 她说着话,风风火火走过来一把将季眠拉了过来。 季眠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纸巾递给他。 姜妄还没接,就被张可可一把抢过去。她直接把纸巾砸姜妄身上,“你理他呢,就一神经病。” 张可可拉着季眠走出去几步,突然停下。她回过身,指着姜妄,对身边的季眠说:“宝贝,你不是要学骂人?给你个机会,骂他!他不会打你的,骂!” 季眠:啊!!! 姜妄:嗯??? 姜妄远远看着季眠笑了,“骂呀。” 第14章 喝酒就耍流氓 姜妄食指勾住她的肩带,…… 都已经回到小区,张可可还在怒其不争地感叹,“叫你骂他,没叫你跟他撒娇。” 季眠实在不想回想起刚才糟糕的一幕了,她捧着发烫的脸,小声哀求,“你别说了,这件事就当它过去了。” 张可可回想刚才的一幕,又忍不住乐。 季眠在两人的鼓动下,终于鼓起勇气,憋红了脸,努力冲姜妄喊了一声,“呸,不要脸!” 完全没有骂人的气势,反而像娇羞的小媳妇撒娇。 张可可跟姜妄沉默了一秒,随即姜妄就疯笑了起来。他笑得直不起腰,还摁着膝盖,弯着一双眼看向她,调戏道:“小姑娘一跟我撒娇,我就没辙。所以,嗯,小矮个儿说得对,我不要脸。” 张可可知道她脸皮薄,捧着个脸,差点要缩成鸵鸟,所以也就不再拿这事逗她了,开始介绍自己以前的公寓情况了。 她为了方便去酒吧唱歌赚钱,所以没在家里住,也没有住校。四号楼那套房子,是她们乐队的人一块儿租的。姜妄跟乐队的鼓手陆晨关系特别好,所以带着胥霆一块住进去了。一套跃层,住了六个人。 此时八点多,乐队的人都去酒吧了,姜妄在外头厮混,屋里就胥霆一人。 他见到季眠,欣喜道:“哟,眠眠来了?” 说着,上手要去揽她肩膀,被张可可一把拍开。 “你们男的怎么那么烦呢?跟姜妄一个臭德行。” 胥霆立刻品出她话里的意思,转头看向季眠,直白道:“妄哥对你耍流氓了?” 季眠一噎,“没、没有的。” “他用得着耍?站那儿就是个流氓,你躲开点,挡着路了。”张可可拉着季眠,绕进了屋内。 屋子里乱的简直叫季眠惊讶,一楼客厅里到处堆着东西,沙发上全是薯片袋子可乐罐,茶几上堆满外卖盒。进门处一堆鞋子乱扔着,地上全是快递盒,还有游戏手柄、篮球等等,还不时出现一本高中教科书以及几张五线谱。 张可可牵着她绕过这堆脏乱差,径直去了房间。 房间里比客厅干净一些,但也没好太多。收拾东西是个大工程,季眠跟张可可两人坐在地上,撸起袖子开工。 也就一个多小时,东西还没收完,张可可电话先响了。天河酒吧打来的,说一会儿上场的歌手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让她去救场。 张可可跟老板关系好,肯定得去。 “宝,你先回去,改天有时间咱们再收拾。”张可可边穿外套,边交代季眠。 “没事,你去忙。我帮你打包好了,一会儿带点轻的东西走。你回来了,过来再那点回公寓。剩下的,我们每天放学带一点回去” 张可可穿好衣服,俯下身,抱着她脑袋亲了一口,“真贤惠,我要是男的,我就娶你了。” 季眠:…… 看着季眠无语的样子,张可可乐了起来,难怪姜妄那个变态爱逗她,季眠一本正经的样子确实挺有意思。 张可可走了,季眠又安安静静地打包东西。女生东西本来就多,张可可这样又要化浓妆又要做发型还得穿得时尚的女生,东西就格外多。 光鞋子的数量,就是季眠的四倍。 季眠收拾了半天,东西打包了不少,垃圾也装了两大兜。她坐的有些僵,干脆拎着垃圾出去倒,顺便活动一下。 她丢了垃圾,刚进院子,就听见院外响起了哀嚎声—— “哎呀沃日,屋里有没有人,来搭把手啊!” 季眠还没反应过来,砰一声巨响,院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她赶紧躲到一边。 一个男生扛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艰难往里挪。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草莓香。 男生脸都涨红,明显吃力,招呼着季眠,“我操,妹子,过来搭把手,我快要断气了。” 季眠有点懵,局促地站在那里看他。 “沃日,快点的啊,老子手都要断了。” 季眠很难拒绝帮个小忙这种事,慢步走过去。走近了,她才发现,喝得半死不活的人是姜妄。 季眠一看见他的脸,就想躲,但姜妄已经摇摇晃晃往她身上倒了。 好大一坨,差点没把她压塌。 幸好男生眼疾手快,抓住他衣服给拽过去了。但姜妄的手臂已经圈住了季眠的肩,顺势将她揽在身前,借力靠着她。 压力和酒气瞬间涌了上来,她人有点僵。 “妄哥看着挺瘦,这他妈喝醉了跟死猪似的,扛都扛不动。” 这边说着话,胥霆跑了出来,见这场面,立刻喊:“卧槽,干什么呢?” 他赶紧跑到三人这边,抬手要接过姜妄。但姜妄不知怎么回事,手臂勒着季眠的脖子不肯松。季眠双手去拽他手臂,但他力气极大,纹丝不动,季眠那点力量完全可以忽略。 “妄哥,你别借酒行凶,要点脸啊!”胥霆着急,去拽他。 这一拉扯,姜妄的重心反而更偏向季眠,差点没把她压死。 季眠低着他胸口,忍不住抱怨一句:“你好重啊!” 原本醉得半死不活的姜妄,居然搂着她闷闷笑了,自己胡乱喃喃:“这娃娃好软,还会说话,声音也软,晚上我抱你睡吧……” 在场俩男生集体石化:姜妄这臭流氓,把人当充气娃娃呢???? 季眠一张脸更是要烧起来了。虽然知道他是醉酒瞎说,但还是气恼地不行,抬起胳膊肘杵了他肚子一下,“滚开,混蛋!” 看见平时软糯乖巧的季眠发了火,胥霆也觉得自己哥们太浑了,正想着要怎么安抚她。 却听见喝醉了的姜妄特下流地嘟囔:“还会撒娇,真他妈可爱,想……” 想什么,没说出来。就被胥霆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他被姜妄惊出一头汗。 能想什么,就是想日呗。狗比流氓! 这种话,男生之间常说,但是当着女生说,绝对是耍流氓,要吃耳刮子的。 姜妄被捂住了嘴,不爽地抬手去掰,胥霆趁机挤了过去,顺利让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解救了处于尴尬无措中的季眠。 两个大男生架着姜妄进了屋,大门敞着,季眠能看见两人丢死猪似的把姜妄丢沙发上了。 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接着又急匆匆往外走。 季眠有些惊讶。 胥霆边往外走,边说道:“刚才妄哥跟几个哥们喝酒,跟职中的那群人起了冲突,这会儿估计打起来了,我们过去看看。” “他怎么办?”季眠愣愣指着屋里的人。 “你有时间帮忙看半小时,我们很快回来。”胥霆顿了顿,脚步没停,“没时间的话,不用管他,忙你自己的去。妄哥糙着呢,死不了。” 说完,两个男生已经一阵风似的走出了院子。 季眠在寂静的庭院里站了片刻,看看屋内又看看院门,咬咬牙,准备回家。 可她还没动,躺在沙发上的人就像不舒服似的,扭来扭去,眼见着要从沙发上摔下来。 季眠记得,地上还有不少空的玻璃啤酒瓶。 万一砸碎了…… 她都没多想,本能反应就跑进了屋里,几步跨到沙发边,用手去推要掉下来的姜妄。 他真的好重啊! 季眠根本推不动,他还要往外扭。季眠干脆坐地上,背对着沙发,双脚顶着茶几,用背挡着他。 姜妄还在那里大虫子似的扭来扭去,胳膊和手掌不时从她背上擦过。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体温有些高,隔着衣料,她的背也能感受到阵阵温度。 季眠有些不适地挺直了背脊。 忽然,肩膀处一热,姜妄的大手搭在了她肩头,发烫的掌心直接贴在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上。 “你干什么!” 季眠惊得要跳起来,却被他大掌摁着坐了回去。 “这、这是什么?” 他说话口齿不清,季眠没反应过来,却感觉到胸口一紧。侧头,见姜妄食指勾起了她不小心露出的肩带。 他问着话,食指还提了提,研究般扯动一下肩带。 季眠又羞又急,差点哭出来,“你放手啊,臭流氓!” 她抬手打了他一巴掌。他偏头,巴掌落在肩上,对他来说没什么力道,只是怪痒的。 姜妄松开手里的带子,转而两条手臂从后面搂住了她,人也凑到了她耳边。 “你骂我什么?再骂一个。” 他的胸口像火一般烫着她的背脊,季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急得眼眶通红。 “你放开我!” 季眠说完,低头就照他手背咬了一口。 第15节 第15章 晚上陪我睡吧 姜妄:你别驴我,老子不…… 季眠的生活发生了巨变,但她还是认认真真按照既定的步伐前进,生活与以往也没有太大不同。 只是现在,她每晚写完作业,刷完题,都会专门找一个本子,把习题的详细解答步骤都写下来,并标注运用的公式定理。算是给可可做的详解,顺便也加强自己的理解和对公式的熟练程度。 季眠写完作业,把注解本带到餐厅放在桌上,又去厨房把熬好的粥盛在保温瓶里放在餐桌上。 她十点半就上床,可可基本十二点才回来,而且经常会喝了酒回来。她总是给她留点温乎的粥养胃,可以让她边喝边看习题。 弄完琐事,季眠在厨房收拾时,接到了张可可的电话。 “眠眠,你这会儿忙不忙?” 季眠夹着电话,边洗碗边回:“不忙的,怎么了?” “蔡田给我带了几本乐谱放四号楼了。一会儿陆晨他们要去隔壁市参加音乐节,估计下周才能回来,你要不这会儿过去帮我拿一下?” 季眠还记得自己一魂一魄被抽出,火焰低容易见鬼的事。她抬眼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九点。 “好的,他们什么时候走?” “半小时后。” “我马上过去。” 季眠挂了电话,披了件外套往四号楼走。 到院门口,季眠犹豫了一下,刚好看见矮篱笆内站着胥霆,他正背对着她抽烟。 “胥霆。”季眠小声叫他。 “昂?”胥霆转过身,透过栅栏,看见是季眠,把烟拿下来,笑了,“来找妄哥?” 季眠一听见姜妄的名字,就浑身不自在,上次咬了他一口,之后就一直避着他。好在姜妄逃课是家常便饭,在学校一直没有碰见。 “姜妄在吗?” “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你进来等等他。” 季眠瞬间松口气,赶紧摇头,“我不找他,我来帮可可拿乐谱,拿了就走。” 季眠不太会掩饰情绪,庆幸的神情太明显,胥霆看得清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看来妄哥上次喝醉,是把人吓坏了。 “我就不进去了,你帮我拿一下行吗?” “成,你等会儿。”胥霆掐了烟,进屋了。 季眠站在院子外等了会儿,小区绿荫道那端晃过一道光线,她顺着看过去,见一辆半旧的小面开了过来。 汽车开到院子外停下,门一拉开,几个大男生鱼贯而出,正是张可可她们乐队的那些人。 陆晨第一个下了车,注意到季眠,打了个招呼:“帮可可来拿乐谱?” 季眠笑着点点头,“嗯,胥霆帮我进去拿了。” 陆晨没再多说什么,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几个男生开始从屋里搬乐器服装等往里装,乒乒乓乓一阵响。 “我、日啊,你们不能动静小点?”车内突然响起骂声,有些沙哑慵懒,带着点没睡好的暴躁。 季眠在外听见,身体僵了一下。 片刻后,车门又被拉开,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弓着腰钻了出来。 姜妄站在车边半天没动,像是刚睡醒,没回过神。他胡乱抓了抓本就很乱的短发,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困顿的模样显得很暴躁,浑身都散发着“别他妈惹老子”的信息。 季眠往后挪了两步,整个人贴到墙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姜妄臭着脸靠在车边,缓了会儿压住脾气,掏出烟准备点。 “眠眠,乐谱!”胥霆从院子里出来,一眼居然没看见季眠,找了下,才发现她靠墙根儿躲着,离姜妄八丈远。 正准备点烟的姜妄听见声音,顺势看了过去,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小姑娘十分不友好地板起脸,然后撇开了头,目光居然有那么点吓唬他的意思。 姜妄:…… 他气得想笑,迈开长腿走近,一双眼盯着她,“干什么,小矮个儿,对我有意见啊?我怎么记着,上次是你骂我来着,你还有意见?” 他说着话,将手里捻着玩的烟咬进嘴里。他原本存在感就强,离得近了,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季眠努力忽视他,转而接过胥霆递来的乐谱,“谢谢,那我先走了。” 她说完,眼神都没姜妄一个,直接转身就走。她动作利落,脑后的马尾随着一甩,打在了姜妄胸口。 可惜不够高,打他脸上才好。 季眠默默腹诽着,抱着乐谱大步离开。 姜妄看着她越走越远的小身板,有些懵逼地摸摸自己胸口,看向胥霆,“不是,她冲我发什么脾气?我也没招她啊。” 胥霆有点心灾乐祸,笑得不行,“哥们儿,你没招人家,就是耍了个流氓。” 胥霆三两句说了一下那天他喝醉搂住季眠不放的事。 姜妄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一脚踩凳子一脚搭地上,大喇喇没什么坐相。 他嗤笑一声,“你少他妈驴我,老子不是那种人。” “哥,真不是像不像的问题,你就是那么说的。”胥霆说着,一屁股坐他边上,一把搂住姜妄的脖子,学着醉醺醺的口气,“好软,晚上陪我睡吧。” 姜妄被恶心得不行,一把糊住他的脸,将他推到一边,“你少恶心我行不行。” “真不是我恶心你,你他妈真这么说的,不行你问孙老三,他扶你回来的,他也听见了。你真是这样的……”胥霆上了瘾,又开始学姜妄醉酒,“可爱,想日。会撒娇,还想日……” 姜妄:……操! 姜妄抬脚把他从秋千上踹了下去。 * 季眠抱着乐谱往回走,身后响起窸窣脚步声。 是姜妄?但心头却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她头皮发紧,不敢回头,只加快了速度。 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紧追了上来。这个小区绿化做得特别好,小区里还有一个巨大的湖,就是曾经姜妄吓唬她那个池子。这一片都是绿化为主,尤其僻静。 无数个念头涌入脑海,季眠开始跑了起来。身后的人注意到她的举动,三两步就追了上来,一下拦在她面前。 “眠眠,原来你真住这儿。”施建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冲着她幽幽一笑。 季眠的头皮瞬间炸开,惊叫了一声,转身就跑,却被施建成一把抓住手臂。 “你放手啊!” 季眠拼命挣扎,但力气完全敌不过施建成,被他一下拽到了怀里。他掐住她的,往停在僻静树林处的汽车走。 施建成边走边凑到她耳边,“你妈那边的人还挺有钱啊,给买学区房?呵,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那些人能白对你好?最后也会要报酬的,你等着吧……与其便宜他们,不如先报答姑父五年的养育恩……” “你松开啊,太恶心了……救命……”季眠刷一下就哭了出来,“你松开……我会告诉姑姑的……” “告诉你姑姑?她信你?不是她把你赶出来的……” 施建成说着话,臭嘴就往季眠白嫩的脖颈上拱,手也开始撕扯她的外套。 那种难言的恶心像是湿滑冰凉的小蛇,一瞬间爬满季眠的背脊,她举起手里的厚厚乐谱砸向了施建成的脸。 施建成吃痛,下意识松开季眠,捂了一下脸。季眠趁机拼尽全力,往灯光明亮的大路跑。 然而这次很快被施建成再次抓住胳膊,往车那边拖。 季眠哭喊挣扎着,但力气根本无法跟施建成抗衡,她几乎有些绝望。 忽然,手臂一紧,一股力道拽住她,紧接着,她眼前一花,就听见一声闷响。 施建成被人一拳打在脸上,直接栽倒在地。他的手还抓着季眠,季眠要被拽倒,一只手臂勒住她的腰,将她揽了回来,直接摁在怀里。 季眠脑子一片混乱,本能地喊道:“姜妄……” 然后就像绷到极致,骤然放松,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第16章 老子就是天仙 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比…… 突如其来的一拳,把施建成打蒙了,但旋即注意到对方似乎也只是个学生。 他顿时有了底气,爬起来叫嚣,“少多管闲事,我们家的事,外人别插手。” 施建成说着话,上前几步,绕过姜妄,想去抓季眠。 姜妄一直松散地站着,动也没动,等到施建成走近,他抬脚就踹他肚子上了。 动作又快又狠,一脚将他踹飞出去几米远,直接砸到了地上。 姜妄面上没什么表情,歪头看趴在地上哀嚎的施建成,“这世上怎么有那么多人比鬼还欠收拾呢?还他妈长得比鬼都丑。” 他溜溜达达走过去,像是没看见,一脚踩在施建成手指上,然后悠闲地蹲了下来,“累了,歇会儿。” 施建成被踩得嗷嗷只叫唤。 姜妄掏出烟,侧头要点,看见了施建成被压在地上的脸,“真丑。” 说完,抬手抽了他一巴掌。 施建成恼羞成怒,冲着季眠叫骂,“季眠,你好样的,我说你怎么敢拒绝我,原来是搭上小混混了!你可真够厉害,什么人都不挑,你贱不贱?” “我草你妈的,骂谁呢?” 姜妄啪啪往他胖脸上又狠扇了几巴掌,扇地他嘴角都裂开了,“季眠就跟我了,所以呢?你能怎么着?你除了在这里放屁,你能把我怎么着?看好了啊,最后一次机会,”他夹着烟指指季眠,“这姑娘,是你爹我的,以后就是你妈!你动一下,我废你一根手指。” 姜妄说着把抽了半截的烟摁在施建成手背上,瞬间在肉皮上烫了个焦黑的洞。 施建成的惨叫响彻夜空,一双眼怒睁着,恶狠狠看他。 “你他妈再瞪,老子把你眼睛挖出来信不信!” 姜妄站起身,神情狠厉地朝他脑袋踹,几脚下去,施建成整个人都血淋淋的了,喘气都有些困难。 他却没有停息的意思,面无表情继续踢他。 季眠被这一系列事吓得不轻,怕姜妄冲动惹祸,跑过去抱住了他,“姜妄!” 姜妄动作停下,喘了几口气,略平静了点,才回头看她。 第16节 季眠用力抱住他,他能感受到她瘦弱的身体在不停颤抖。惨白的脸贴在他背上,死死咬着唇,眼眶通红,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眼泪还在一个劲流,很快濡湿他的后背。 姜妄觉得背后又温热又冰凉,很奇怪的触感,心里的感受也是一样,又烦躁又柔软,处处是矛盾。 他很轻地叹口气,伸手抹她的眼泪,“别哭了,没事的。” 季眠应着,轻轻点头,但眼泪还在流。她软嫩的脸摩擦在他僵硬的后背,那种矛盾又难以发泄的感觉越发明显。 他甚至想要发脾气,但又不知道对谁来火。 姜妄忽视心头的奇异感,扯开她的手往前走。可他刚动,后背一紧,又被牵住了衣角。 “你……” 姜妄刚开口,季眠抬眼看他,湿漉漉的眼,可怜的像只流浪的小猫咪。好像一眼就看到姜妄心口上了。 他你了一会儿,实在没辙,放软了声音,“去那边坐着等我,我看看他死没死。” 季眠这才放开他。 姜妄带着她去路灯下的长椅坐下,站起身揉了揉她发顶,“别怕,我去看一眼,天大的事我兜着。” 季眠还在抽噎,仰头看着他,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 姜妄看一眼,就觉得心头也跟着颤一下,他干脆低下眼。 他转身走到施建成身边蹲下,凑在他耳边小声道,“一会儿出去,右转两条街有个商业街,去那儿跳脱、衣舞。” 姜妄说完,突然扬眉特坏地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中年危机,特别寂寞空虚冷啊,才做这种天打雷劈的事?你放心,你爹是三界之中最讲道理的神,既然让你裸、奔了,就会给你相应的奖励。从现在起,我派几个‘小朋友’跟着你吧,跟一辈子。不仅解决你的中年危机,还挽救你的晚景凄凉,啧,神君煊阳是不是特贴心?” 他越说越乐,“你也不用谢我,反正你死了,也得落我手上。现在,忘记跟我有关的事,至于被打么,你跑商业街裸、奔,自然是正义群众伸出了铲除变态的铁拳。” 姜妄说完,照着他鼻息处轻吹了口气。 施建成急促的呼吸逐渐逐渐平稳下来。 姜妄装模作样的拿出手机在耳边贴了会儿,然后手欠的将施建成为数不多的头发拔掉一撮,这才站起来,“没死,不用管。我打了急救,一会儿人就来。” “真的没关系?” 季眠看一眼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的施建成,还是心惊不已。 眼前一黑,姜妄站到了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有什么好看的。” 他注意到季眠的卫衣外套拉链被扯坏,露出里面软乎乎的奶黄睡裙,以及胸口一大片肌肤。 他喉头有些干,快速脱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了她身上,遮住那片晃眼的雪白。 季眠还在哭,结结巴巴道:“姜、姜妄,谢谢。” 姜妄心里乱的一批,又不知道怎么办,季眠一哭,他更乱了,只会瞎逗贫。 “谢我什么?我那天喝醉酒调戏你,你不准备打我一巴掌,还谢我呢?” 季眠没有说话,目光飘来飘去,又想看被他挡住的施建成。 “操!”姜妄注意到她的举动,有些来气,“你看他干什么?我那天真喝醉了,我他妈真不是故意的,这不巴巴跑来道歉了,你别觉得我跟那种畜生是一样的啊。我跟他可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季眠还在抽泣,但被姜妄一打岔,心情平复了些。 姜妄正低头给她拉拉链,闻言,抬起眼看她,薄薄的眼皮显出折痕,多了些锋利的侵略感。 “哪不一样?你仔细看。”他扬起侧脸给她看,“这个角度,是不是超帅?我比他帅多了吧?他就一臭蛆,老子是天仙,拿他跟我比,有点侮辱我。” 季眠看着天仙姜妄,确实好看的,但也没忍住,破涕为笑,小声点评:“你有点自恋。” “行了啊,我好歹救了你,你就用这种嫌弃的眼神看我?过分了啊。” 姜妄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操,为了让你笑,老子跟这儿扮丑,容易吗?你可能不知道,我其实可正经了。” “我真不知道。” “我看你是想挨揍!”姜妄装狠骂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眉眼弯着,嘴唇微勾,一点也不凶,甚至有点甜。 季眠看着他,缓缓眨眼。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姜妄说着话,将外套拉到顶端,“你是不是想要抱抱?我脸皮薄,不好意思。” 季眠:…… “能不能不瞎说,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说声谢谢。” 姜妄没再说话,闷着头笑了一下,随即牵起空着的衣袖,“走吧,送你回去。” 季眠也没再说话,乖乖跟着他。他的衣服对她来说,真的太大了,衣摆坠到了膝盖处,外套的领子直接盖住她半张脸,露出的一双湿红的眼显得更大更吸引人。她穿着大衣服,空荡荡的,看着瘦弱到让人心疼。 姜妄不时用余光扫她一眼,小姑娘软乎乎的,一看就容易被欺负。 他想,就季眠这样的吧,必须有个厉害点的人护着。得多厉害呢?他自己这样的就差不多。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吓一跳,自嘲般冷笑一声,“有病。” “嗯?” “……没什么,我说刚才那个死胖子。” 季眠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那是我姑父。” “你管那玩意儿叫姑父?”姜妄难以置信地侧头看她,“那就是一畜生。来,跟哥哥学,我操、你妈、逼,狗币玩意儿。” 他骂人的话可比张可可粗俗多了。 季眠怔怔看他,过了片刻,默默退两步,却被姜妄一把抓住另一只空着的衣袖。 他两手往里一拽,将季眠拉到了面前,虽然他没有动手碰她,但两人离得很近很近,他的下巴几乎要触到她额头了。 他微歪头,捕捉到她的眼,黑眸看着她,“学一个,快点。” 季眠也看着他,眼眶还有未褪尽的红润,可怜巴巴道:“我、我说不出口。” “啧,”姜妄怒其不争地摇摇头,“那换一个?” “好,但是你能不能别拉着我?” 姜妄抓着外套的两只袖子,将她拽得离自己很近。季眠像个蛹似的被他的大外套裹着,想退,又躲不开。 “行啊,那你跟我说,姜妄是个大帅比。我就松开。” 季眠:…… 姜妄被她无语的神情逗笑,也松开了她,“你就不能老老实实承认我帅?” 平心而论,姜妄确实好看,但季眠说不出这种话。 “你其实觉得我挺帅吧?” “我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 季眠下意识用手背去捂脸,刚好到了单元楼下,她丢下一句“我上去了”,就逃命似地往单元楼门跑。 姜妄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小兔子似的蹿回楼门,消失不见,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在路边站了会儿,看见季眠住的屋子亮起灯,然后拿出手机,发了条语音。 季眠刚到屋里,就收到了语音,也没多想,点开了,姜妄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扩散出来—— “我今天救了你,要句姜妄是个大帅比都不行?你要不好意思,发语音说。”顿了会儿,又说,“要不,我就不走了。” 季眠心头一跳,跑回房间,从窗户处果然看见姜妄站在路灯下,还冲她晃了下手机。 季眠:…… 季眠拉上窗帘,回了两个字:【无聊。】 姜妄的语音又发了过来,带着掩盖不住的笑意,“你倒是说呀,我等着呢,你们家楼下蚊子真多,快点。我点支烟熏熏蚊子。” 季眠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果然看见路灯下的人已经悠哉地点上烟了,大有不肯走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她在偷看,原本低头抽烟的姜妄突然抬起头,冲窗户这边笑了笑。 季眠心虚地赶紧关死窗帘,像是做坏事被抓,心跳一阵乱过一阵。 姜妄这人特别固执,不达目的,就没完没了。可能刚开始只是玩笑话,但季眠越不说,他就心越痒,非要听见才罢休。很快他又发了语音过来—— “那我让一步吧,谁叫我善良呢。你就说,我刚揍那狗币玩意儿的时候,帅不帅吧。” 季眠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指的是施建成。刚才那件事,不管从任何角度说,姜妄都值得一个“帅”字。不说自己是被救的人,就算是路人,也会对姜妄出手相助的正义行为评价一个帅字。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发了两个字过去:【帅的。】 姜妄低头看着这两个字,就自顾笑了起来,咬在嘴里的烟掉下来,烫了手背一下。 他浑然不觉,舔舔唇,笑骂:“操,怎么突然这么爽呢。” 心头咕嘟咕嘟冒着泡,像是刚打开的可乐,散发出一股让人觉得很甜很爽的气味。 姜妄自己笑着,舌尖顶了顶脸颊,把手机拿到路灯柱前,“柱兄,看,夸我帅呢。” 第17章 该死的老男人 跟老男人聊天,也不跟我…… 季眠的生活一如既往,除了每周回天宫以外,并没有太大改变。 三位老祖宗都很随和,除了规定的早上请安和晚上请安外,就没有其他繁琐的规矩了,一般没事,也都不会去正阳殿打扰她。 季眠落得清闲自在,周末可以在幽静的宫殿里排除干扰疯狂刷题。 写题累了,她就会拿本教辅书,去正阳殿后面的草地看。她来云岫天宫几次了,才发现正阳殿外面有一片天堂般的草场。 那片草场一望无际,绵延到天边,与蓝天白云交接,整个画面旷远空灵,颜色干净纯粹,像是宫崎骏的动画场景。草场中还修了古朴的回廊,两边坠着白色纱幔,随着清风微微荡漾。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颜色太过干净,总让她觉得这里离天很近很近,伸手就能摘下云朵一般,然后就不了避免的想起父母。 他们现在应该在天堂吧? 季眠拿出母亲织的小猫咪,一下一下抚摸,神情有些落寞。 “夫人?” 不远处,响起项殊的声音。 第17节 季眠抬头循声望去,差点要笑出来。项殊依旧穿着蓝色暗纹长袍,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但他腋下却夹了个笔记本,模样十分违和。 季眠性格内敛,觉得滑稽,也只浅浅一笑。 项殊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无奈地笑了下,从腋下抽出笔记本,“没办法,打工人。” 季眠终于笑了出来。 “夫人要去那边么?” 项殊抬手示意,在回廊尽头有一个圆形的木质地台。地台位于草场中央,四面都是青草,只有回廊处可以出来,坐在上面,像是完全置身草海之中。 季眠应了一声,起身跟着他往那边走。 到了地台,项殊一挥手,出现了一张旧式雕花矮几,以及一个蒲团。 “夫人需要吗?” 季眠看得稀奇,冲他点头。 项殊又一挥手,一张一模一样的矮几出现在季眠面前,脚边是个蒲团。两人相对坐在蒲团上,项殊把电脑放在了自己的矮几上,季眠则把书放在了自己的矮几上。 两人一个工作,一个学习,微风拂面而过,氛围静谧和谐。 季眠正默记着英语语法,却听见对面居然响起了企鹅来消息的提示音! 她无比震惊地放下书,愕然地看向对面的项殊。 可能是察觉了她的目光,埋首电脑前的项殊抬起了头,大概还有点没回神,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笑了起来。 他好像永远都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云岫天宫有信号,很惊讶?” 当然惊讶啊!!!!!太超乎寻常了,怎么可能不惊讶。 季眠没说话,但神情已经说明一切。 项殊笑得更厉害,“我以为你都嫁给了神君,应该能接受所有超乎寻常的事,看来还没免疫。跟有信号比起来,煊阳君的存在难道不会更神奇?” 季眠目瞪口呆,已经比较不出来哪种更神奇。 “整个云岫天宫也就这片草场有信号,要试试吗?” “啊?”季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没带手机。” “我叫小雉送过来。”项殊说着话,结了个手势,嘴里道,“把夫人的手机送到草海地台来。” 不到两分钟,一声鸟鸣在空中响起。眨眼间,小雉落地化成人形,“夫人,您的手机。” 小雉转向项殊行礼,“项大人。” 项殊冲她笑笑,小雉瞬间就红了脸。 项殊没多看她,转而看向季眠,“试试。” 他说完,低头操作几下电脑。 季眠没明白什么意思,手机就响了一下,进了一条转账信息。 她数了数零,十万!登时惊得手机都要摔了出去,“我、我、我用不了这么多钱的……” “用不了就存着。” “不行,我不能要,这样我压力很大。” 项殊又开始装腔调,“夫人,您应该要习惯,神君的东西就是您的东西,而属下的东西包括命都是神君的。” 季眠:…… 小雉在一旁看着,默默退到了回廊处,化成一只大鸟飞回了正阳殿。 这边两人说话的片刻时间,项殊的电脑就一直在响,一会儿是企鹅,一会儿是msn,一会儿又进了邮件…… 确实特别忙。 他也没再闲聊,低头处理公事,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忽然,他合上了电脑,冲着对面的季眠说道:“我有急事,先走了。” 他话说完,就腾的一下,连同他的矮几和蒲团都消失了。 季眠:!!!! 因为她人类的身份,天宫里的人都得到了项殊的嘱咐,不要在她面前搞出太冲击三观的动静,所以她虽然适应了天宫的生活,但对这种神迹还是感到惊讶无比。 她还处于震惊中,项殊又发来了语音。 项殊:“我已经到市区了,你要是对这东西感兴趣,五一放假回天宫我教你。很容易的,没有那么玄妙。” 季眠听着他的声音,再次感叹,项殊很厉害,非常善于解读人心。 * 很快要到五一假期,放假前一周,二中又整出了大动静。 因为要放五一假,这周六要补一天课,学校决定周六只上半天,接下来半天和周日组织高一高二的去郊游。 现在二中一会儿要应试考试,一会儿又要素质教育,减压减负。可能是上面哪个部门要检查,才搞这么一个郊游的幺蛾子出来。 消息一出来,高二的学生们简直要高呼万岁了。 还有几个月,高二就结束了,他们就要进入炼狱一般的高三,别说郊游玩乐了,就连体美音这些课程都不会再有,陪伴他们的只剩无穷无尽的题海。所以,这大概率是他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狂欢,自然各个激动难耐,提早一周就开始议论策划。 消息周二才下来,季眠没办法提前跟老祖宗们说,只能先跟项殊说。 季眠大课间时给项殊发了消息,说明情况。她发完消息,从小卖部买了瓶奶出来,边喝边上楼回教室。 十四班教室在走廊最末端,离着楼梯口近,经常一堆十四班的男生挤这儿聊天打闹,不时逗一下路过的漂亮女生。 大课间,胥霆一堆人正挤在那里嘻嘻哈哈讨论刚走过去的一个女生,女生满脸通红,加速离开。 一群男生哄笑,姜妄懒洋洋靠墙站着,低头把玩着一支签字笔,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大家说话。 忽然,胥霆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腰。 姜妄抬起头,臭着脸要发火,“你他妈……” “季眠。” 姜妄哑火,抬眼看过去,见季眠咬着牛奶吸管走了上来。她还是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老老实实咬着吸管,目光不敢乱瞟,脚步小小,但速度很快,显然也有些怕他们这一群大男生。 刚还臭着脸的姜妄弯了弯唇角,上前一步想去拦住她。 季眠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她看一眼来电显示,赶紧加快脚步往教室走,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姜妄。 其实除了觉得姜妄有点不正经以外,她对他没有什么意见。但那么多男生围在那里,她怕他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逗她,然后引来起哄围观,这会让她特别不自在。 姜妄看着她加速走远,脸瞬间沉了下来。 “操!”他骂了句脏话,将手里的签字笔摔地上,然后一脚踹开教室后门,自己进去了。 留下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怎么了?” “谁又惹到我们妄哥了?” 胥霆隐隐约约看出了什么,但一时不敢多说。 季眠没想到,项殊会打电话过来,她怕被人听见,进了教室,就去放卫生工具的阳台接电话了。 “这周要去郊游,还得住一晚?”项殊简直像她的家长,事无巨细都照顾到了。 季眠老老实实回答,“对,学校安排的。” “去哪儿?” “丘溪次原始森林。” 那边沉默了会儿,声音严肃,“眠眠,你魂体不稳,自己要多注意。虽然有寿雅君的丹药,但原始森林这种地方,阳气太弱,对你不好。” 其实季眠挺想去的。她跟班里同学关系都不错,高中生涯最后一次旅行,不去的话,应该会遗憾。 但她不是不懂事,只能遗憾道:“那我跟老师说,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项殊轻笑,“也没那么严重。你认识何思航吗?” “认识的,我们班体育委员。” “我让他照顾着点你,你自己也注意点,行吗?” 季眠有些惊讶,“他也是……” “不算,他爷爷是。血缘混杂了,他现在也就是普通人,不过体能什么的会好点,阳气也比平常人重。” 季眠回想了一下何思航永远健康活泼,阳光向上的精神面貌,觉得真的是阳气挺重。 “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也不用贴身跟着你,稍微近点就行。白天没什么问题,晚上多注意就好。晚上的话,跟同学沟通一下,最好住他隔壁房间。” “知道了。”季眠还是有点犹豫的。 “没事,放心玩儿去吧。我一会儿跟何思航父亲沟通一下,很快处理好。你不用怕,实在不行,给我打电话。”项殊说着,笑了起来,“你忘了?我可是会瞬移,眨眼就能到你面前。” 季眠想起了项殊在草场瞬间消失的事,也笑了起来。 十四班阳台,姜妄正靠着墙壁抽烟,扭脸就看见季眠在远处阳光班阳台上打电话。她趴在护栏处,边说边笑,可开心了。 姜妄瞬间就有些不爽,怎么着?见了我就躲,跟别人说话就那么开心? 他恼火地拧眉,然后凝神听。两个班,一个在头,一个在尾,离得太远,实在听不见。 他挪了两步,已经到了最边缘处,还是听不清,但隐约能听到电话那端是个男人。 声线有些熟悉,上次在教导处,季眠好像也是在跟这个男人通话。 一个该死的,专门骗小姑娘的老男人! 姜妄恶狠狠想着,身体里一股邪火乱窜。他将烟摁灭,弯腰捡了一颗没人要的破垒球,一扬手,直接砸到了阳光班的阳台上,然后转身回教室,砰一声摔上了门。 季眠被从天而降的垒球吓了一跳,茫然地找了一圈,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看方向是十四班那边,但距离这么远,应该没人能从那里扔颗垒球过来。 也许是楼上扔来的? 季眠没多想,上课铃响起,她挂了电话,赶紧进教室了。 第18节 第18章 姜妄是姜煊阳 月光下,青丝如瀑,一身…… 从江市去丘溪县,可以坐汽车也可以乘船。为了让学生们领略“白浪横江起,槎牙似雪城”的壮阔景观,增加写作素材,学校决定带大家乘船前往。 高二包括阳光班在内,一共有十五个班级,但年级组只租到了十三条船。最后决定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四个班挤两条船。这种小船乘客量不大,空间狭窄,一个班一条船还可以,挤两个班就格外难受。十三、十四两个吊车尾班级,学生大多有钱又混账,不是吃苦的料子,大家一合计,干脆两个班学生自己出钱,租了一条豪华大船。 出发当天,十三条小船围着一条两层豪华大船,众星拱月一般,格外风光。十三、十四两个班级的调皮男生还上了顶层,等大船从别班小船路过时,就嘻嘻哈哈逗女生,扔零食给别人,或者跟别班男生叫骂。 大家都心情轻快,少男少女各有躁动,开点玩笑也没人介意。只要不太出格,老师也不太管他们,由着大家嬉闹。 大船从阳光班的小船边开过,一堆男生起哄,“师傅慢点开,就跟着他们!再靠近点!” 出钱的是大爷,开船师傅就跟着阳光班的船不紧不慢地开。 一堆男生挤在二楼护栏边,冲阳光班的小船喊—— “任雪伊,吃不吃薯片?” “何梓艺,接着,酸奶。接住了,别他妈摔爆了……” “哎呀,卧槽,让你们班田老师躲开一点,我香蕉砸到他!” 田老师瞪他们一眼,“小兔崽子们。” 一船人轰然大笑,阳光班的也跟着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姜妄跟胥霆一群人坐在二楼船尾,大家在打闹,他无精打采地趴在护栏上,要睡不睡的。 一堆人闹得他有点烦,困顿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掏烟,被班主任瞥了一眼,又不爽地收了回去。 “妄哥,你昨晚偷鸡去了啊,这么困?”胥霆往他身上靠,“季眠在那儿呢。” 姜妄懒懒掀一下眼皮,看见季眠趴在小船窗户处,露出半张侧脸。她没跟同学们打闹,自己静静趴着。 “喂,季眠!”大船上有个男生开始大喊她的名字。 姜妄眼风扫过去,见十三班一个男生拿着个苹果,冲季眠喊。 胥霆看看姜妄,又看看那男生,下意识皱眉,完球了。 那男生没注意到姜妄的目光,还在兴致勃勃逗季眠,“我请你吃苹果啊!接住……妄哥……” 他苹果没来得及扔出去,人就被姜妄拽到了后面一排。 姜妄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很不友好,哼笑了一声,“我也挺喜欢吃苹果的,请我吃?” 男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大佬了,突然有点忐忑,干笑两声,“给,妄哥喜欢,我还有……” 姜妄也不客气,拿过他的苹果咬一口,用手背拍他的脸,“你他妈安静点,老子要睡觉。” 就在他说这话时,其他人的打闹声几乎响彻云霄。 男生:…… 明显不是吵闹的问题,只是不知道哪里惹这位大佬不开心了,他随意找个借口找茬。 男生不敢反驳,也不敢跟姜妄较劲,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戴上耳机安安静静听歌去了。 季眠刚才一直趴在窗户边,这会儿被那个男生的动静吵到,抬起了头,往大船上张望了一下。 姜妄大喇喇坐在船尾,一边嚼苹果,一边看着下面小船,不期然就对上了季眠的目光。 他冲她扬一下眉,然后就见季眠慌张地回过头,抓起一个塑料袋,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姜妄:…… 季眠没想到自己会晕船。刚开始还好,江上微风拂面,她还觉得挺舒服,但是只过了二十分钟,她就开始头晕恶心,胃里一阵阵抽搐,一身冷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难受得不行。 季眠吐过一次,稍微舒服点,接过张可可递的水漱口,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跟附近的同学道歉。 何思航把袋子扔掉,回来询问:“还好吧?” 看见他给自己扔装呕吐物的袋子,即便有项殊的嘱托,她也格外不好意思,“好多了,谢谢,下次我自己去。” “没关系的,小事。”何思航说着,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张可可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巡睃,倒也没说什么。 小船继续晃晃悠悠行驶,季眠吐过一次后刚缓过来的状态又变得糟糕,眩晕感一阵接一阵。她闭眼趴在窗沿上,让风吹过头顶减少眩晕感,何思航坐在她边上,随着小船摇晃,她的头不时蹭到他胳膊。 季眠觉得不合适,但实在难受的不想动。 “阳光班的干什么呢?光天化日就靠一块儿了?” 大船上突然有人起哄调侃,季眠难受极了,但还是努力支起头,想离远点。大船上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像是有人在打架,她听见姜妄在骂人—— “我、操、你妈、逼的,能不能安静点?你再喊,老子把你扔下河信不信!” 紧接着,十四班班主任就吼了起来,“姜妄,你给我消停点!” 季眠头晕,无心听,又闭眼趴在了那里。 船摇晃了一会儿,突然停了,她以为到地方了,睁开眼看,却听田老师在叫她。 “季眠,你这样吹着脑袋,容易生病。要不你去大船上,大船比较平稳,没这么颠簸,空气流通也好,不用把头伸出去。” 其实季眠一点都不想动,但她注意到阳光班的船和大船停在了江上,两条船甲板间已经搭好了木桥。其他班级的船都先走了,她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只好起身往外走。 张可可立刻跟上,“我扶着你。” 何思航也想跟着,季眠回头看他,“没关系的,就一个多小时。” 她知道何思航跟姜妄有过节,怕起冲突。 何思航没再说什么,坐了回去。 季眠和张可可出了船舱,抬眼就看见了站在大船甲板上的姜妄。姜妄脸色不太好,看着不太爽的样子,目光冷冷的落在了季眠脸上。 她看起来很不好,绑在脑后的马尾松了,脸颊边垂着不少碎发。瓷白的脸血色全无,吐的眼泪都出来了,一双眼通红,配着苍白的脸,活脱脱一只小兔子。 那模样又弱又可怜,好像一阵江风就能把她卷河里去。 姜妄咬咬槽牙,神情缓和了很多,冲着她伸出手,“过来。” 季眠被晕船折磨得够呛,也没多想,把手放进了他的大手中。 她的手很小,手指又软又凉,他的手一下就能将她全包裹住。姜妄没忍住,捏了捏她的手指。 季眠没心思搭理他,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小心走过了不宽的木桥。 这条船足够大,大多数人都上二层晒太阳、看江景、逗别班学生去了,一层船舱里只稀稀拉拉坐了十几号人,三五人凑一起要么打牌要么玩游戏看电影。 姜妄带着季眠和张可可进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一下,但也没敢说什么,只意味深长地相互交流眼神。 船舱尾部有一排连着的软凳,姜妄带两人坐了过去。 季眠一坐下,就下意识推开后面的窗户。 她刚推开,就被一边的姜妄关上,“别吹风,一会儿头疼。” 他说着话,抬手,将季眠的卫衣帽子扣脑袋上了,然后又掏出一副耳机替她塞上。 季眠晕乎乎的,只感觉耳边微微发热,在音乐充斥耳膜前,她听到姜妄在她耳边轻轻说,“听歌,别看窗外,会舒服点。” 姜妄给她戴好耳机,退开了一点,然后扶着她胳膊,让她躺在了椅子上。 季眠实在难受,没出声,安静的由着他摆弄。 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蜷着身子侧躺着,片刻,怀里被塞了一个带温度的绵软的东西。应该是姜妄的衣服,她本能地抱着衣服,抵着胃的地方,整个人舒服多了。 张可可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在她的印象中,姜妄就是那种二世祖大少爷,除了对别人呼来喝去,啥也不会那种。 没想到啊…… 她看看安静躺着的季眠,又看看垂眼盯着她的姜妄,一时间都不会说话了。 “操,你、你……” “别瞎几把吵,”姜妄抬头,压低声音制止她,“安静点,让她睡会儿,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他说完,坐正了身体,大喇喇往椅背上一靠,踢了踢张可可的鞋,“去那边要个橘子。” “干什么?!” “去啊,废话真多。” 张可可不情不愿地要了个橘子回来,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姜妄剥了橘子皮放在了季眠脑袋边。 张可可:…… 她一屁股坐下去,凑到姜妄边上,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喜欢季眠?” 姜妄也愣了一下,有些苦恼地搔了搔额头,“不知道啊,”说着,笑得特别贱,“都是别人喜欢我,我哪知道喜欢别人什么感觉。” “操,滚犊子。” 季眠听着音乐,没有听见两人压低声音的讨论。她用衣物抵着胃,鼻息间是清新柑橘香,恶心感退去,整个人舒服了很多,随着船只轻轻晃悠,居然睡着了。 * 晕船后遗症还挺严重。到了原始森林风俗小镇,季眠还是有些眩晕,走路像踩在棉花上,软乎乎的,只晃悠。 到风俗小镇时,已将近五点,老师让大家稍微休息一下,四处转转熟悉环境,五点半集合吃饭。 季眠身体不舒服,田老师让张可可先送她去客栈休息。客栈二三楼都是阳光班的房间,先随便选一间让季眠休息,晚上吃了饭,再分配房间。 季眠进了屋,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黑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晕船的不适也算彻底过去。 张可可六点的时候给她发了信息,说给她留了晚餐,醒了去厨房找工作人员热热。 七点半的时候,又发了信息,说房间分配了,田老师让她跟张可可就住这间,免得挪来挪去麻烦。 季眠在屋里收拾了一下东西,出门准备去吃饭,刚走出房间,就遇到了生活委员向甜甜。 “甜甜,”季眠想起项殊的嘱咐,过去跟向甜甜打听,“那个,何思航住哪个房间?” 向甜甜站在走廊看她,笑得一脸暧昧,“眠眠,你跟何思航什么情况?刚才分房间的时候,他也来找我打听你在那个房间。”她越说越意味深长,“而且求我把他安排到你隔壁房间。” 季眠心头一松,指了指旁边的房门,“就这间吗?” “嗯呐,”向甜甜捕捉到她愉悦的神情,笑得越发暧昧,“咱们还是学生啊,你俩注意点,别搞出事来。” 季眠:“……注意什么?” “反正你自己有数就行啦,”向甜甜嘻嘻笑,“楼下放电影呢,我走了啊,拜拜。” 第19节 “拜拜。” 季眠一头问号,还没等她想明白向甜甜是什么意思,倒先听到了走廊那端出来的一声轻哼。 她循声看过去,见阴影处有一点星火明明灭灭,紧接着,姜妄从角落处走了出来。 他直直看着她,脸色不是很好,没有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模样,整个人浸在夜色里,有种阴沉骇人的气势。 季眠莫名有点怕,小声道:“姜妄?” “在船上勾肩搭背不够,还得住隔壁,”姜妄把烟在垃圾桶上摁灭,走了过来。他看着她勾勾唇,像是笑了,却比不笑还吓人,“怎么着,晚上比较方便?” 季眠被他的样子吓到,往后退了退,“你发什么疯?” 姜妄没回答,黑眸沉沉看着她,薄薄的眼皮,微扬的眼尾让他的眼神显得格外锋利逼人,“为什么要跟那男的住隔壁?你俩晚上要敲墙壁发摩斯密码啊!” 他最后一句突然提高音量,吓得季眠一哆嗦。 但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小声反驳:“跟你没关。” 她说完,要走,却被姜妄拦住。 “你要干什么!” 姜妄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心里烦躁的厉害,又不知道怎么发泄,下意识就拦住她了。 “你少跟那男的说话。” “为什么?” “男人没有好东西!” “你也是男的。” “……”姜妄被噎了一下,“我跟他们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 姜妄再次被噎住,气急败坏嘶了好几声,也没解释出什么来。他干脆拿出无赖本性,蛮不讲理道:“反正你少跟其他男人说话!” “为什么?” 姜妄再次被问倒,他恼火地抓抓后脑勺,“没有为什么,我说的就是道理。” 季眠不想理他,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薅住卫衣帽子给拽了回来。 “听不听话?”他低着眼,一副凶狠的模样看她,“不听话,我揍你信不信?” 季眠也来了火,瞪他,“我为什么听你的?”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姜妄气得头脑发热,“难道你爸妈没教过你,女孩子少跟男生勾勾搭搭的。” “没教。” 姜妄哼笑一声,“那他们挺不称职啊!” 季眠没说话了,只死死看着他。姜妄突然察觉她有点不对劲,火气登时消了大半,“怎么了?” “你真烦人!走开!” 她说完,死命推了他一把,然后转身跑回房间,砰一下关上门。 姜妄站在幽黑的走廊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吼了一声:“操!” 随后扬手,将提着的晚餐全砸进了垃圾桶里。 * 学校在客栈外的广场放露天电影,放完已经十一点了,学生们陆陆续续回房间休息。张可可被胥霆那群人拉着去姜妄房间打牌,姜妄没拒绝,但臭着张脸,浑身散发低气压,冰块似的让人发寒。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但他却吆喝着让大家继续打牌,大有要玩一个通宵的势头。没人敢扫他兴,都胆战心惊打牌。 玩儿了会儿,场子渐渐热起来,姜妄除了臭着脸,好像也没有要发脾气的意思,大家也就开始放松闲聊。 “五一你去时娇她们家吗?” “去呗,我跟她关系挺好,她爸出殡,我得去啊。” 时娇也是十四班的,前两天父亲出了车祸离世,连郊游都没来。刚好赶上五一出殡,十四班一群关系比较好的准备去看看她。 “妄哥,你去吗?” 姜妄甩了一对q,撩起眼皮扫他一眼。 “得,知道了,不去。” “时娇挺可怜的,她爸出事那天,我去看她,哭得眼都肿了。acup!”男生说着话,甩了一对a出来。 有人想到什么,撞了撞张可可,“你们班季眠好像也是孤儿吧?真佩服她,爸妈都没了,成绩还那么好,挺坚强……” 姜妄捏着一对2愣在那里,“你说什么?” 姜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目光凌厉地逼视着对面说话的男生。 男生哆嗦一下,不知道又怎么惹到这位大佬了,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听别人说的,说、说季眠读小学的时候,她爸妈就没了……” “操!” 姜妄骂了声,啪一下摔掉手里的牌,捞起外套,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有点懵,这、这又怎么了? * 季眠跟姜妄吵完后,也没心情吃饭了,自己将自己闷在屋子里。 她回想姜妄说的那些话,他说得已经很直白了,她懂。同时,有了姜妄这些话提醒,她也想明白向甜甜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以为她跟何思航晚上要做什么。这不是事实,但她没办法解释,只能任由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季眠越来越难过,她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小猫咪紧紧握着,“妈妈,我这样是不是不好?但我想活着,我也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样会给天宫带来麻烦,对不对?太爷爷太奶奶都很好很好,我不能给他们惹祸……” 她说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很快浸湿了有些陈旧的小猫咪。 她本来体力就不算好,又遇到意外,魂魄不稳。中午吃的饭,船上吐光了,晚餐还没吃,哭着哭着就感觉手脚冰凉,整个人都特别虚弱,喘气都有些困难似的。 应该是低血糖了。 她默默想着,抬手擦了一把泪,却在朦胧中看见了妈妈。 妈妈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很温柔地冲她笑,“眠眠别哭了,妈妈抱抱,好吗?” 她向她摊开了手臂。 季眠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但却控制不住往前走,想要扑进妈妈怀里。她克制着颤抖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 “季眠——!你给我回来!” 耳边突然炸开一声怒吼,声音很熟悉,让她一下怔在那里。 等她回过神,再朝前看去,哪里还有妈妈的影子,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江水。月光洒在水面上,闪烁出让人遍体生寒的光芒。 她低头,见江水已经漫过胸口,直抵脖颈。 季眠惊得瞬间回过神,恐惧的大口喘息着。 想起唤醒她的那道声音,她站在江中,扭头看向岸边—— 清冷月辉下,青丝如瀑,一身黑袍的男人反手握着一柄匕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季眠头皮一下炸开了。 姜妄?!姜煊阳?!!! 第19章 地表最骚神明 他笑得不行,“你看清楚…… 确认她没事, 姜妄的目光越过她,阴沉沉盯着她身后。 “水鬼王啊,”他扯唇笑了一下, 这个笑笼在浅白月光下, 显得格外森然,“正是你爹心情最糟糕的时候, 那就拿你开刀吧。” 季眠脖颈一僵,缓缓回过头, 看见烟波浩渺的江面上有一条黑气凝成的线。黑线一端没入水面, 系在了她身上, 另一端延伸至江对岸, 融入了一团浓郁的黑雾之中。 这团黑雾极高极大,几乎遮住了江岸山峦和天幕。 季眠在它面前, 渺小如蝼蚁。 她倒吸一口凉气,彻底回过神,心脏几乎停跳。想起同样渺小如蝼蚁的姜妄, 心惊地往回看看,却见一身黑袍长发翻飞的姜妄已腾空飞到江面。 他悬在江面上, 舔唇笑了笑, 盯着那团黑雾, “给爹死!” 他话音落, 缭绕的黑雾从他脚底乍起, 整个江面随之震荡。与此同时, 他反手握刀劈下, 季眠与黑雾间的线瞬间斩断。 季眠还来不及惊讶,骤然劈断的线似乎带来很大反噬冲击,她眼前闪过一道极强白光, 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她再度睁开眼是被冻醒的,身上湿哒哒的,靠着的怀抱也是湿哒哒的,周围还是浓黑的夜和深沉的江水。 她缓了几秒,骤然回忆起什么,姜妄?姜煊阳?她震惊地睁大眼抬头看,却不期然对上姜妄漆黑如夜的眸子,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姜妄垂头,盯着她的眼,很轻很轻道:“你落水了,我来救你,其他的你都忘了……” 他看着她眼里的震惊消失,睁大的眼缓缓合上,眼皮一颤一颤,睫毛忽闪忽闪,最终完全闭上了眼。 姜妄松口气,他们只能消除篡改短时间记忆,刚才季眠昏过去,他就一直担心过了时效无法清除她的记忆。 现在看着怀里沉睡的小姑娘,姜妄挺嘚瑟地勾勾唇。一句话都没让她说,就消了她这段记忆。自己这反应速度绝了!是真厉害! 姜妄刚才顺着江面追着水鬼打,现在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了,但目测离住的那个风俗小镇挺远了。 姜妄抱着季眠上了码头,已经是凌晨两点,四处无人,一片漆黑静谧。 他刚辨了方向,想飞回风俗小镇,怀里的人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他有点慌,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这么快就醒了?不应该啊!看来老祖宗封他一半法力不是闹着玩儿的。玲珑球里还关着水鬼王,明天带回天宫,必须得跟老祖宗们说说这事。好在这水鬼菜,万一遇上个强的,他这只有一半法力,不被虐死? 姜妄这么一想,格外不爽,都怪那个巫女,他都没承认这门婚事呢,就要克夫了。 季眠躺在姜妄怀里,悠悠睁开眼,大脑像宕机了一样,好半天回不过神。 她好像掉进水里了,然后被救了。她有这个意识,但记忆里却搜索不到相关画面。 江风拂过,吹透打湿的衣衫,寒气透骨,冻得她哆嗦了一下,彻底回过神。 第20节 “姜妄?”她抬头看他,“你救了我?” “不然呢?” 姜妄垂头看她时,发梢有滴水滴落在她鼻尖,有些凉有些痒。 季眠低眼,揉了揉鼻子,“谢谢。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姜妄没说什么,将人放了下来。 一踩到地面,季眠才发现自己不仅冷,腿还软得厉害,走路都在颤。她干脆蹲了下来,抱住膝盖蜷在那里,仰着头看姜妄,小声请求,“我有点没力气,能让我蹲一下再走吗?” “行啊。”姜妄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也蹲了下来。 漆黑清冷的码头,一大一小两人就这么面对面蹲成两坨,开始大眼瞪小眼。 季眠大概一时没有彻底回神,蹲在那里,下磕在膝盖上,抬着被水洗得湿漉漉的大眼看他,懵兮兮的样子,好像有好多话要说。 她看着他,张张嘴,迟疑一会儿,又严肃地抿起唇,心思几度转换全都写在脸上。 姜妄忍不住,牵牵唇角,“犹犹豫豫地干什么?又想告白?” “……没,你想多了。” “你不觉得我现在这样特性感?”他蹲在她面前,凑近一点,胡噜了一下湿漉漉的黑发,“是吧?” 季眠:…… 不过被他这一逗贫,她倒是从那种懵懵的虚幻感中走了出来,想起了之前的事,也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了。 他们现在是在丘溪县码头,回风俗村要渡江,二十分钟能到。坐车的话一个多小时,步行至少要七八个小时。凌晨两点,小县城已陷入深眠,什么交通工具都没有了,两人也不可能游泳过江。 太糟糕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季眠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心看姜妄,“抱歉,害你变成这样。”她说着,低下眼,有些心虚不敢看他,“还有客栈里的事,也很抱歉。” 姜妄歪头,想找她的眼睛,但实在有点困难,平常还能弯腰,现在都缩成一坨,再低只能趴地上了。 “小矮个儿,你就不能抬头看我?我他妈颈椎病都要犯了。” 姜妄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但季眠抬头看他时,却见他神情非常认真。 他认真盯着她,弯了弯唇,“应该我说抱歉,我不知道你父母不在了。” “啊,”季眠没想到他会道歉,一双眼缓缓睁眼,真诚道,“你居然会道歉。” 姜妄气笑,“我看起来就很像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像的。” 姜妄揪住她湿漉漉的马尾辫,笑道:“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挨揍。” 两人傻乎乎在码头蹲了会儿,季眠缓过劲来,才起身往县城走。 五月的夜还透着凉,两人一身湿哒哒,风一吹,刀子似的割身上,都忍不住哆嗦。 这样子没办法走太远,也不可能在街头等到天亮,不冻死也得冻坏。 “我们怎么办?” 姜妄瞅她一眼,挺坏地笑了,“能怎么办,开房呗。” 季眠瞬间睁大了眼,结结巴巴:“什、什么?” “难道咱俩就这么浑身湿漉漉在码头晃到天亮?”姜妄说着,自己笑了,“你怕我啊?放心,我不是那种无耻的人,” 季眠不说话了,她虽然胆小内向,但不傻不矫情,也知道现在除了去开房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事是因她起的,自己冻生病了无话可说,但连累姜妄生病的话,良心肯定是过不去的。 道理都懂,但想到跟男生去开房,她就脸烫。沉默了会儿,终于问道:“但是没有身份证。” 季眠是在睡梦中被勾出来的,自然身上什么都没带。 姜妄也愣了一下,谁他妈出来打怪还带着身份证啊。他手背在身后,结了个手印,一个钱夹虚空里就到了他手中。 姜妄装模作样把手插裤兜里,掏出了钱夹,“我带着呢,还有钱,湿了点,能用。” 季眠不说话了,忐忑地跟着他往码头上走。上了码头,进入沿江带,开始有路灯了,漆黑的夜被驱散,有了点暖黄的温馨。 因为靠近码头,经常会有不少跑船的人下来,这一片有不少餐馆和小旅馆。此时餐馆都关门了,倒是一栋栋小旅馆还亮着灯。 季眠还是有些紧张,没话找话,“我怎么会半夜跑到江里去?” “梦游。” “可是我没有梦游的毛病。” 姜妄停下了脚步,看着她坏笑,“我哪儿知道你有没有梦游的毛病,我又不跟你睡一张床。要不我今晚看看怎么回事?” 他说着话,扬颏示意了一下前面。 季眠这才注意,两人停在了一家旅馆前,看起来是附近最干净的一家了。 她涨红了脸,眼看向一边。 姜妄推门走了进去,回头看还站在路边的人,“来不来?” 季眠头恨不得埋到胸口了,很轻很轻嗯了一声,才慢吞吞跟上去。好在现在夜深人静,四周都没人,她才稍微没那么窘迫。 进门就是不宽的过道,边上有个登记室,一个胖胖的阿姨边打哈欠边看电影,放的是星爷的大话西游。 经典的台词在空寂寂的过道回响——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至尊宝要带上金箍,成为齐天大圣去救他的紫霞仙子。 胖阿姨看得只抽鼻子,好半天才注意到有人进来。 她抬起哭红的眼扫两人一眼,硬邦邦道:“大床189,标准双人159,别的没有,身份证拿来。” 姜妄拿出身份证和两百块钱放登记台上,“就一人的身份证行么?” “一个身份证只能开一间。”胖阿姨扫了季眠一眼,季眠瞬间恨不得钻地缝里,红着脸死死垂着头。 “那就一标间,登记一个人就行吧?姐,我借电话用一下。” “电话那边,五毛一次。开房登记一个就行,你俩别折腾出事儿。”阿姨埋头刷刷登记,随即把身份证、房卡和一盒东西放回登记台,“没零钱,这个五十,少收你九块。” 她说完,也不再管两人,等不及继续看大圣抢亲去了。 姜妄给胥霆打了个电话。说季眠现在跟他在一起,让胥霆和张可可帮着兜住点,别被老师发现,明天一早就回去。 张可可显然发现季眠不见了,一直在姜妄屋等着。姜妄说完,那头两人就吱哇喊起来。张可可是着急的,胥霆是龌蹉起哄臭来劲。 姜妄没理他们,挂了电话,把登记台上的东西一股脑拿起,挥挥手招呼季眠,“走吧。” 季眠跟着他往里走,注意到他手里的盒子,小声建议:“姜妄,我觉得你还是少抽点烟。” 姜妄愣一下,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东西,突然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一双眼弯弯的,泪都要笑出来。 “怎、怎么了?”季眠莫名其妙看着他。 姜妄还在笑,他顶顶脸颊,倾身凑近她,低声道:“你看清楚点,这是套套。” 季眠一张脸刷的烫了起来,差点原地裂开。 “你要这种东西干什么?丢掉啊。” “不是没零钱么,我花钱买到的,为什么要丢,多浪费。” 季眠气急,“拿着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姜妄坏笑,“你瞧不起我啊?” “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季眠又羞又急,一把捂住他的嘴。 姜妄也没挣扎,由她捂着嘴,露着一双笑弯的眼看她。 估计是两人吵到了阿姨看电视,身后突然响起阿姨的声音,“要亲进屋再亲,就二楼都等不及!” 季眠触电似地收回手,快步往二楼走,姜妄悠悠哉哉跟了上去。 过道幽暗,安静无声。季眠听着边上的脚步声,尴尬到头皮都麻了。过道里,还隐隐响着大话西游的台词,紫霞仙子骂断绝□□的齐天大圣是混蛋。 为了缓解尴尬,季眠状似随意地搭话,“姜妄,你看过大话西游吗?” “昂,看过。” “至尊宝好可怜,救了紫霞,却永远不能跟她在一起。” 姜妄沉默了一下,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要真有一姑娘在我心里流下一滴泪,我为她死了也值了。” 季眠看着他,难得看出他有了那么一点点靠谱的感觉,认真讨论:“如果为紫霞仙子死了,紫霞也就知道了他的心意。可是他偏要做出不在乎的样子,让紫霞恨他。” 姜妄被她认样子逗笑,她就是讨论八卦,也带着股认真劲,很容易感染别人。 他也认真盯着她,“小矮个儿,你不了解男人的自尊心。在外面怎么落魄不堪都行,都能自己咽下。但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想当一辈子的英雄,不能容忍一丝一毫的狼狈被对方看见。” 两人说着话,到了房间。 码头边的旅馆,条件都一般,小小的一间房,分两边放了单人床。倒是有独立浴室,还有个小小的阳台,外面就是江景。 姜妄让季眠先去冲个热水澡,免得冻感冒。季眠也不矫情推辞,红着脸进了浴室。 虽然姜妄说话总是没正形,但季眠想过了,除了那次喝醉以外,他基本不会动手动脚。虽然爱瞎说,但该有的分寸都有,所以她也不是那么担心。只是跟男生一起住,免不了不好意思,好在只有几个小时就天亮了。 季眠正瞎想,外面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惊得她差点要尖叫。 姜妄平淡的声音传进来,大概也是顾虑到女生的戒备心,他没有故意用那种调笑的语调,说的十分正经。 “要不你把衣服递出来,我去前台找个东西吹吹干,不然你一会儿出来没衣服穿。” 虽然姜妄说得很正经,也确确实实有道理,但季眠还是忍不住不好意思,小声回,“谢谢,你稍微等一下。” 她把湿衣服脱下来,将贴身衣物放在一边,用温水稍微冲洗了一下卫衣和运动裤,然后拧干。 浴室玻璃门拉开了一小条缝,小姑娘伸出一截嫩藕似的手臂,举着衣物,结结巴巴道:“姜、姜妄,给。” 姜妄靠在浴室外的墙边,低眼看那截嫩白的手臂,早就知道人类娇弱,但小姑娘们未免过于娇弱了。 就那截白嫩嫩的手臂,好像他用手指头一戳就能出水似的。 他自己瞎想着,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戳一下,甚至忘了去接衣服。 季眠等了片刻,外面没动静,她小脑袋凑过去一点,从门缝里露出小半张红的要滴血的脸往外看,“姜、姜妄?” 姜妄回过神,牵牵唇角应一声,抬手接过衣服,坏笑着问:“害羞?” 第21节 “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热水蒸的!”季眠喊了一声,啪得关上了推拉门! 姜妄舔唇笑了笑,低声道:“还挺凶。” 小姑娘洗澡时间长,而且江水有一股泥腥味,季眠洗了一个小时才洗好。 她轻轻叫了姜妄一声,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然后姜妄就着她打开的一小条缝,把吹干的衣服递了进去。 洗了一个热水澡,穿上干燥的衣服,季眠才像彻底活过来一样,缓解了满身的疲惫。 从浴室出来,她就闻到房间有股浓郁的方便面香气。 姜妄站在靠墙的桌边,冲她扬一下眉,“小旅馆就这些,凑合一下吧。” 季眠慢慢走过去,见桌上放着一桶泡好的方便面,一杯热姜水,桌下还有一个小太阳,估计从阿姨那里借来给她烤衣服用的。 季眠看着简陋的旅馆和粗糙的食物,心情非常奇妙,像被谁在心尖上滴了滴滚烫的醋,酸酸涨涨的,又有些发软发烫。 “你吃吧。”她抬眼看那个依旧吊儿郎当的人,眼眶有点点热。 “你是不是悲情上瘾了,想什么呢?”姜妄笑了,抬手揉她脑袋一把,刚洗的发丝缠绕在指间,带着凉凉的香气,“我买不起两桶泡面啊。” 季眠也被自己逗乐,“那你去洗澡吧。” 姜妄应了一声,进浴室里去了。 季眠坐在桌前,小口小口喝着姜汤,胃和身体,甚至连同心脏都变得暖了起来。她昨天又是晕船又是跟姜妄吵架,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喝完姜汤,她拿过泡面准备吃,目光却落在了脚下的小太阳上。 她默默吸口气,走到了浴室边敲门,“姜妄,你把衣服洗洗,我也帮你烘干一下。” “好勒,等等。” 很快,姜妄拉开了浴室门,他不像她那样开个小小的缝,而是直接大喇喇全拉开,整个人暴露在季眠的视野里。 他已经脱了衣服,光、裸着上身,下、身倒是围了条浴巾。 但季眠还是觉得他十足不要脸,立刻用手挡住了眼,另一只手伸出去接衣服。 “这也害羞?又没让你光着。” “你快闭嘴!衣服给我!”季眠捂着眼,一只手在空中摸索,很快摸到了一团湿漉漉的衣物。 “你在里面,你也害羞,你在外面,你也害羞。”姜妄啧了一声,“你以后交男朋了怎么办?两天就得熟透了。” “关你什么事!我不交男朋友,你赶紧进去啊!” 她吼了他一声,抓住衣服扭头就走,身后传来姜妄低低的一声笑。 季眠带着衣物走到桌边,抖开想要烘干,啪叽掉下来一团东西。 她垂头一看,一条湿漉漉的黑色男士内裤。 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也好意思?! 季眠想着自己偷偷带出来的内衣裤,顿时对姜妄的厚脸皮感到无语。 姜妄洗完澡,在浴室里喊她,季眠抱着衣物走到门外递进去。 浴室门刚关严实,姜妄就喊了起来:“还有内裤呢。” 季眠:“……没看见。” 隔着玻璃门,浴室里传来他促狭的笑,在狭小的空间里,像是加了立体环绕声似,四面八方往她耳朵里涌,季眠又开始脸红。 她气急,“你笑什么!” “你急了?”姜妄的笑意还是没减,“急什么,难道你把我裤子私藏起来了?” “我又不是变态!” 隔着玻璃门,季眠还是有底气跟他吵架。 “行吧,那我没裤子了。” 季眠一张脸通红,小声道:“不、不穿一会儿也没事。” “哦,”里面的人拖长音调应着,格外不正经,“那我空档了。” “关我什么事,不用告诉我。”季眠小声嘟囔,自己走一边去了。 姜妄穿好衣服,边擦头发边往外走。他晃悠到季眠边上,低着眼似笑非笑地看她,“季眠,我发现你挺坏啊。” 季眠正蹲在那里烘鞋子,抬头看他,“什么?” “你是不是把我裤子丢垃圾桶了?还把垃圾袋都扔出去了?” 季眠:“……” 她低着头不说话,故意忽视他。 姜妄低眼看她,小姑娘蹲在地上,小小一团,正伸手把他的鞋翻过来。姜妄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运动鞋这么大,衬得她的手又小又白皙。看着她认认真真收拾东西的模样,心头突然有点暖。 “你说话啊,”他蹲在她旁边,伸出手指杵她额头,“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贴身衣物?” 季眠:“……我、我给你赔钱。” “我像买不起内裤的样子?” “你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干嘛?你脸红什么?在说我的隐私,又没说你的,我还没不好意思呢。” 他总是故意这样,季眠气得鼓脸瞪他,“那是因为你脸皮厚。” “不对,”姜妄摇头,看她蹲着仰头气呼呼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那是我身正不怕影子歪,那是你淫者见淫。” 季眠:……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等一切收拾完,已经快四点,还有两小时差不多就天亮了,可以出去找车了。 季眠原本不想睡,想坐着等天亮。但她原本身体就有亏虚,这一天一夜的经历实在太耗心神,坐了没一会儿就开始耷拉眼皮。 她实在扛不住了,和衣侧躺在了床上。灯已经关了,对面床上姜妄安安静静躺着,不知道睡着没有。 季眠迷迷糊糊侧躺着,刚好可以看见对面起伏的朦胧轮廓。毕竟对面是个异性,多少还是有点不安,她下意识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想摸妈妈做的猫咪,却摸了个空。 她困得厉害,意识混沌,断断续续梦呓般问:“姜妄……看见我的猫咪了吗?我去江里的时候,拿着它吗?妈妈给我的,十二岁生日的时候,是妈妈亲手做的,然后就离开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有一点哽咽。 姜妄安静地侧头看过去,见她坐在床边,用一种不舒服的姿势侧躺在枕头上,已经困得眼都只能睁开一条缝了。 他压低了点声音,“没看见,应该在客栈。” 季眠嗯一声,放心地笑了下,模样很甜很甜,然后彻底睡了过去。 等了片刻,姜妄在一片黑暗中坐起身,隔空抬了抬手指。季眠的双腿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道轻轻抬上了床,然后那股力道还替她盖上了被子。 姜妄走到阳台处,看一眼苍茫的江水,再眨眼,人已经到了风俗村客栈季眠的房间里。 他在屋里找了一圈,并没有季眠口中那个毛线编织的小猫咪。 他是个挺怕麻烦的人,有些烦躁地舔舔唇,再一眨眼,又回到了小旅馆。季眠还静静躺在床上,月光洒在她略白的小脸上,看着有些可怜。 大概睡得不是很踏实,她秀气的眉毛微微拧着。 姜妄看了她片刻,低笑着开口:“你是不是睡着都怕我干什么坏事啊?唉,说出来你不信,我真是最善良的一届死神。” 说完,自己被自己逗笑,然后长叹口气,转身出门了。 楼下阿姨已经开始看《午夜凶铃》了。但凌晨四点,正是最困顿的时候,恐怖片也不能让她精神起来。 姜妄走到登记台,拿二百块钱递过去,“姐,给我拿盒烟拿个打火机。” “用不了这些。”阿姨困得打哈欠,眼却盯着两张红票子。 “多的钱,帮我看着点我女朋友,我出去会儿,怕她有事。”姜妄说着,拎起放在一边的墩布,“顺便买你这墩布。” “墩布拿走吧,”阿姨来了些精神,收了钱,边给他拿烟边笑,“大半夜去哪儿?一个女朋友还不够?” 姜妄没回,拿了烟和墩布往外走。出了旅馆,他稍一用力将墩布折断,变成了一根很趁手的棍子。 他握着棍子掂了掂,棍子上就氤了一层薄薄的黑气。等下一瞬,他已经置身码头上。 在码头上踱了两圈,姜妄停在那里,用棍子哒哒哒敲了几下台阶,“都给我出来!动作麻利点,谁慢我就把谁带回去!” 他话音落下,像是有股力量震荡着江水,水面不停抖动,抖出一片浩渺水雾。 很快,成千上万的荧光从江面浮起,片刻后,荧光都凝成了虚幻的人形,一个个苍白面孔肿眼泡,头发衣服都哩哩啦啦往下滴水。 “神君永世长安!” 请安声浩浩荡荡,从江头响到江尾,水天共震。 姜妄斜斜咬着烟,溜溜达达走来走去,拿着棍子当当当敲这儿敲哪儿,完全痞子模样。 他将烟拿下来夹在指间,看着面前数以千计的水鬼,问:“你们谁有手机,借我打会儿王者。” 一众水鬼:…… 众鬼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声。 “啧。”姜妄不爽地皱眉,在江边安全石柱上坐下,一腿踩在另一根石柱上,另一条腿大喇喇伸直,用冒着黑气的棍子指着面前的水鬼们,“看你们鬼王就知道,你们这一片区的魂魄有点不老实,不安安分分待在自己的地盘上等地府召唤轮回,跑阳间祸害活人,看来要全部拉回天宫由本座亲自进行刑讯才行。” 拉回天宫几个字瞬间让所有水鬼打个寒颤,平静无波的江面就骤然刮起一股又阴又烈的风。 有大胆的水鬼小声解释:“神、神君,是您把我们叫、叫出来的……” “你还跟本座顶嘴?”姜妄难以置信地瞪他,同时扬了一下手里的棍子。 棍子的虚影飞出去,直接当头给了搭话的水鬼一棍子,打得它脑袋都偏到背后去了。旁边几个水鬼赶紧替它把脑袋掰回来,谁知道一用力,脑袋拧断了,骨碌碌沿着江面滚出去好远。 “唉,你们有什么用!” 姜妄叹口气,伸手将掉江上的脑袋抓过来,同时隔空一抛,脑袋直接飞向了刚才那个水鬼,然后端端正正落在了脖子上。 “本座帮你装回脑袋了,那就你的手机借我玩儿。” 装好脑袋的水鬼有些不适地扭扭脖子,才哭丧着脸递出自己的手机,“那、那、那神君可不可以别掉我星星?” 姜妄气得又想给它一棍子,“看不起谁呢?再说了,本座掉你的星星,够你吹一辈子牛逼了,你就高兴吧。” 他说着话,暴躁地隔空拿过了水鬼的手机,开始边抖腿边美滋滋打开王者。 第22节 神君煊阳,恶名在外,还没来得及投胎的鬼魂们都怕他,何况他刚收了这条江的鬼王,大家都不敢吱声。 但被抢了手机的水鬼实在担心,壮着胆子,忧心忡忡补充,“神君,您能不能别让扣信誉分?”它说完,又很小声嘀咕,“都说你输了游戏就爱喷人。” 姜妄盯着手机,眼都不抬,一棍子扫过去,一堆水鬼脑袋都歪了,“怪它,别怪我,它话多连累你们。” 然后江上就腾起了一阵又一阵阴风,成百的水鬼在江上撕打起来,鬼哭哀嚎随风飘送千里。 在等待游戏加载的间隙,姜妄举着棍子指着它们,吩咐道:“本座在江里丢了个猫咪,去江里给本座找去,找不到,你们明天跟你们鬼王一起去云岫天宫。” 正打得热闹的一堆水鬼,听见这话,立刻和解,一刺溜全融进江里了,跑得一个赛一个快。 黑夜的江面恢复平静,姜妄坐在护栏上,叼着烟,脚下扔着根棍子,低着头打游戏。 这模样,完全像个混混头子,一点不像正经死神。 玩了几把,连跪,小水鬼的星星刷刷掉,姜妄暴躁的跟人线上激情对喷,信誉分哐哐地扣。 他正暴躁着,有个小水鬼上了岸,小心翼翼叫他:“神、神君,猫、猫。” 姜妄抬头,看见惨白的水鬼抱着一只胖橘的魂魄,冲他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得格外讨好。 胖橘水鬼的毛打湿了,都贴在身上,依旧胖得惊人。 姜妄看看鬼,看看猫,不耐烦嘶了一声,“本座难道没说,是毛线钩的娃娃?!” “您、您……”水鬼想说您真没说,但被姜妄阴沉的脸吓一跳,“小的再去找!” 它喊了一声,抱着胖橘,飞快地跑进了江里。 姜妄又玩儿了会儿,被抢手机的水鬼兴高采烈地拿着毛线猫咪跑来了,“神君,猫!……我的、我的手机。” 最后一句很小声,生怕触怒煊阳君。 姜妄掀起眼皮,见它摊开的青白色手掌中有一只湿漉漉可怜巴巴的猫咪娃娃,“谁叫你碰的!” 水鬼惊讶,“不、不碰怎么带回来?” “顶嘴!”姜妄脚一动,踢起棍子用手握住,又把它脑袋打偏了。 一众躲在水里,露出一双眼偷偷看的水鬼都不忍心的闭上了眼。娃娃不是它找到的,但其他水鬼让给它了,让它来邀功好拿回自己的手机,谁知道又吃了一棍子。 姜妄拿回娃娃,把手机还给它,站起身准备走。 一众偷看水鬼都默默松了好大一口气,江上忽地刮起阴风。 姜妄走两步,突然顿住,水鬼门还没松完的那口气又噎在了胸口。 他回过头,冲拿回猫咪的水鬼勾勾手指,“过来。” 水鬼战战兢兢走过去,在他一米处停下,“神、神君还有何吩咐?” 姜妄一把薅住它,拉到了自己跟前,“你闻闻,我身上有烟味吗?一会儿别让她发现我抽烟了。” 水鬼哭丧着脸,哆哆嗦嗦站那儿,身上滴滴答答滴水,不知道是江水还是吓出的汗水。 “神、神君你放过小的吧,水鬼没有、没有嗅觉了啊……” “要你有何用!”姜妄骂一句,一脚给它踹江里去了。 一众水鬼为这只水鬼默哀了一下,等姜妄走远,才聚在一起小声讨论。 “谁的娃娃?应该是女孩子的。” “神君跟姑娘在一起。” “是夫人?” 这话一出,议论声戛然而止,云岫天宫那边明令禁止大家讨论夫人相关的事。所有水鬼看了提起夫人的水鬼一眼,眨眼全躲回江里去了。 不小心提起夫人的水鬼背上一凉,也赶紧缩回去了。 浩荡的江面恢复一片死寂。 * 季眠累得不行,没撑住睡着了,但睡得不是很踏实,天刚蒙蒙亮就醒了。 就在她清醒的瞬间,她就记起了自己跟姜妄同处一室的事,几乎是本能地坐了起来,侧头看向对面床。 单人床上空空荡荡,没人? 季眠张望了一下,小声喊:“姜妄?” 没人应。 “姜妄,你在浴室吗?” 她提高了点音量,还是没人应。已经是六点多,走廊响起各种脚步声,以及嘈杂的交谈声。 住在这些地方的,大多是跑船的糙汉子,或者码头工以及一些挣他们钱的女人。这些人说话嗓门大,动作也粗鲁,不知为什么,就有人在走廊打起来了。 就在季眠住的房间门口,一群人乒乒乓乓,又吼又叫,撞得房门都在抖。 季眠吓得缩在床上,差点要哭出来,“姜妄,你去哪儿了?” 外面响起姜妄暴躁的声音,“打几把打,挡着老子进门了,滚!” 他话音落,又响起一阵乒乓打架的声音,季眠凝神听了会儿,有点坐不住在了。 她光脚下床,跑到门边一把打开了门,就见姜妄背对着门,将一个壮汉压在对面墙壁上要打。 听见动静,外面站着的一堆人看过来,姜妄也回头看了一眼,故意皱眉凶她,“你跑出来干什么?” 他话是这样说着,却一手摁着壮汉,腾出一只手拿过放在窗台上的豆浆油条反手递过去,“进去吃早餐,我一会儿进来。” 季眠没接,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他。 “怎、怎么了?” “你跑哪儿去了?!”她捏着拳,冲姜妄吼。 姜妄一脸懵逼,松开壮汉,挠了挠头,“买、买早餐啊……我操!” 他话没说话,小姑娘一个箭步跑过来撞他怀里了。 季眠紧紧搂住他,抬头冲他委屈地喊:“我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走了!” 姜妄没防备,被撞的踉跄了一下,靠在墙上,抬着手悬在半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旁边的几个壮汉看起了热闹,“怪不得小伙子急着进屋呢,这么漂亮的媳妇儿等着,能不急吗。” “还是年轻好,大清早精力旺盛。” 还有人意味不明地吹起了口哨。 季眠从刚才的被抛弃的无助中回过神,注意到周围的人群,瞬间涨红脸,想要松开他。然而还没来得及退开,先被姜妄揽住了腰,直接带回了房间。 他一脚踢上门,隔开外人的目光,低眼看着季眠,有些不正经地牵牵嘴角,“干嘛呀,上来就抱。至少等进屋再抱啊,外面那么多人,我脸皮薄,不好意思。” 第20章 树有屁的审美 巫女漂亮?小椤,你只是…… 学校规定九点在入住的客栈大厅集合吃早餐, 季眠跟姜妄包车回来,八点就到风俗村了。 昨晚大家都玩到很晚,八点多起来的人不多, 风俗村里也静悄悄的。 季眠下了车, 跟着姜妄往里走,路过风俗村大广场。人很少, 广场空荡荡,只偶尔有几个早起的学生走过。 “姜妄!” 突然有人叫姜妄, 两人循声望过去, 季眠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木楼廊下的女生。 是她们年级公认的级花储颜。季眠虽然不关注八卦, 但储颜一向比较高调, 经常成为大家的讨论对象,而且颜值也高, 季眠对她还是有印象的。 季眠模糊还记得,似乎储颜跟姜妄之间有点什么?她忘了是从哪儿听到的了,但有这么一个印象。 看着储颜笑意盈盈朝着姜妄走过来, 季眠很自觉地主动避开了一点。 姜妄余光扫她一下,也没说什么, 向着储颜打招呼, “叫我干什么?” “就非得有事才能叫你?”储颜的语气里带着点娇俏的埋怨, “我正准备去你房间, 把草莓给你。这可是我清早去村外采摘园亲自摘的……” 季眠已经走远, 听不见两人说话了。她原本想离开, 但觉得不打个招呼不合适, 而且昨晚和今天包车都花了不少钱,总不能装傻,怎么也要跟姜妄商量一下aa的。 她自己琢磨着, 已经走到了广场边上的售卖机附近,她盯着玻璃橱看了会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买了瓶草莓果汁。 她在售卖机旁边喝果汁边等了会儿,有点想回去了,aa的事晚点再说吧。 姜妄却在这时扭头看了过来,并且喊了一声:“躲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储颜这时也注意到了她,目光越过姜妄看了过来。也不知道两人刚才说了什么,储颜现在明显不像刚才那么高兴。 季眠觉得自己现在走过去很奇怪,她迟疑了会儿,没动。 姜妄却径直朝她走来了,“季眠你挺坏啊,这是用完就扔?” 季眠:“……能不能不要瞎说?” 姜妄向来说话没正经,这话歧义很大,何况两人还大清早就在一起,难免让人多想。 果然,储颜的脸色变得不太好,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姜妄,这你朋友?” 她边说边跟了过来。 姜妄笑了,“干嘛?我有几个朋友,你得管管?” 储颜被噎住,脸色更难看,但还是维持着笑,“没有,我随便问问。草莓,”她说着话,把装在小盆里的草莓递给了姜妄,“你拿着吧,免得我还得去你房间一趟。” “别!”姜妄突然皱起了眉,往后退了一步,“我对草莓过敏,你拿远点。我现在都想打喷嚏了,你赶紧走远点。” “姜妄!”储颜明显下不来台,板起了脸,但最终也没敢说什么,“那我先走了,草莓你不吃,很多人吃。” “赶紧去吧,这东西放久了很容易坏,坏了就没人吃了。” 储颜气得一张脸通红,却说不出什么,抱着一盆草莓离开了。 姜妄这才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季眠,“你过来啊,躲那么远干什么?不是你哭着抱我的时候了?” 今天一个早上,姜妄都拿这事儿逗她。 季眠忍不住瞪他,然后认真解释:“我在喝草莓汁。” 姜妄噗嗤一下笑了,“真他妈乖,我说什么你都信?”他说着话,已经三两步走到了季眠面前,直直盯着她,“上次你滋我一身草莓奶,你忘了?我要说我还对小姑娘过敏呢,你是不是得躲八丈远?” 第23节 “无聊!”季眠不理他这些胡说八道,自己咬着吸管,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姜妄啧了一声,“干嘛?” “怕你过敏。” 姜妄气得一个劲笑,“我看你真的是欠揍。” “对了,这两天花的钱你算一下,一会儿我转给你。” 姜妄也没推辞,问了一句:“给我钱?” “嗯。” “那也行,你看我昨晚表现值多少,你就给多少。” 季眠:…… 她气鼓鼓看他,“一分不值。” 她说完,懒得理他的胡说八道,自己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姜妄哈哈的笑声。 * 季眠回到房间,张可可立刻跳了起来,一把将她拉床上。 “你昨天跟姜妄干什么去了?!” “出了点意外,我掉江里去了,姜妄救了我。” “怎么会无缘无故掉江里?” 季眠简单解释了一下。她昨晚也没怎么休息,实在太困,想睡回笼觉。她已经吃过早餐,九点集合吃早餐她就不去了,让可可跟老师请个假,十点半参观原始森林她再去。 季眠设了闹钟,将手机放枕头底下,发现了藏在枕头下的猫咪。她把小猫咪拿出来摸了摸,然后小心地别在了书包上,幸好没丢。 接下来一天就是参观森林,再去江口看瀑布,大概下午三四点回江市。 参观期间,季眠一直没见到姜妄,她故意落在后面,等着十四班过来。 胥霆一见到她,就抛下一堆哥们,赶紧跑了过来。 “眠眠,你昨晚跟妄哥干什么去了?” 本来真没什么,但看见胥霆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季眠又有些不好意思,“什么也没有,你别瞎说。” “不是吧!”胥霆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然后揽住季眠的肩膀将她带到一边人少的地方,压低声音问,“妄哥难道不行?” 季眠:…… “你不要胡说八道了,”季眠服了这俩哥们儿了,“姜妄呢?” 胥霆还是笑得贼暧昧,一脸“小姑娘害羞,我懂我都懂”的神情,贱兮兮道:“没什么,又找妄哥?”见季眠要生气,他赶紧正经起来,“别生气,我好好说,妄哥早上就走了。” “走了?” “昂,你们回来没多会儿,就说不舒服,让家里人来接了。九点多点,就请假走了。” 季眠抿了抿唇,半天没说话,看来真的因为昨晚的事感冒了。又是泡水,又是码头吹风,后来她先洗澡,他还穿着湿衣服等了一个多小时…… 都病了,也不说,还强撑着跟她嬉皮笑脸,是怕她觉得内疚吧。 季眠越想心里越不舒服,像是被谁揉皱了似的,怎么也无法熨帖。 她拿出手机,给姜妄发了条消息—— 季眠:【你还好吗?要我去看看你吗?】 她等了一下午,直到从丘溪回江市,都还没收到姜妄的回信,她心里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 姜妄身上还带着水鬼王,不敢在风俗村留太久,四处都是学生,万一出点事,不好收场。 他找了个借口跟老师请假,然后通知项殊来接他。项殊来的很快,老师见了他,也就放姜妄走了。 姜妄回到天宫,先押着水鬼王去了寿阳殿,跟三位老祖宗邀功。 “你们是不知道,我差点被这东西弄死!”姜妄惨兮兮诉苦,顺便还踹了半死不活的水鬼王两脚,“这玩意儿凶着呢,这是我压制住,才看起来这么怂。我真的差点被打死!” 三位祖宗看了看水鬼王闪躲的眼神,明显是被打怕了:……我们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姜妄啧了一声,把桌上的苹果挨个儿咬着玩儿,“你们看看,你们信水鬼,也不信自己的曾孙是吧?我给你们看看伤口……” 姜妄把广袖撩开,翻了半天,连个青紫痕迹都没有,他干笑两声,“那是我比较强,愈合了。祖奶,我求你了,解了封印吧……” 寿雅君劈手夺过他又准备咬的苹果,“你牙痒啊?!” 姜妄咧嘴,露出一颗尖尖虎牙,“是有点痒。”他说着,拿起桌上的香炉扔向一边的水鬼王,“过来,让我咬。” 水鬼王原地哆嗦半天,抖得寿阳殿正厅里全是水。 水珠溅了姜寿祥满脸,白胡子都打湿了,他气急,拿着扇子敲姜妄脑袋,“兔崽子,你少折腾事儿,你同意婚事,我们就解封印,其余免谈!” “我不!”姜妄用手护着脑袋,“打我角了,疼!” “你不同意,我们不解封。” “不解封,万一哪天遇到恶鬼,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姜寿安冷笑,“拿不刚好,省得我们闹心了。” 姜妄不爽地啧了一声,“为什么非让我娶巫女呢!” “为了你好,难道你不想活过三百岁?” “守着不喜欢的人过几百年,我宁愿现在一头撞死。他已经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了,穿着尊贵得体的黑袍,双腿却交叠着架在面前的矮几上,没有任何形象,“除非你们把我变成种猪,不然免谈。” “你这个兔崽子!”三位老祖宗已经撸起衣袖,提起裙摆要过来揍他了。 姜妄眼疾手快的解开了水鬼王的封印,冲它喊道:“帮我把寿阳殿拆了,不然本座一会儿就拆了你!” 他喊完,跳起来就往殿外跑了。 水鬼王看了眼三位老仙君,顿时委屈成一团,大声哭喊起来,“神君,您还是把我送地狱去吧!求求您了!” 姜妄跑得头也不回:“做梦!” 姜妄一口气跑到神殿外,身后传来一阵乒乓打斗,隔空响起姜寿祥气急败坏的叫骂—— “姜煊阳,我今儿要是不打断你的腿,我跟你信!” 姜妄人飞至半空,开始隔空激情对战,“老祖,你这狠话放的,你本来就姓姜!” 姜寿祥估计气炸了,姜妄眼见着虚空中的寿阳殿震了几震,他吓得一哆嗦,赶紧躲回自己的正阳殿了。 院子里立着一棵参天大树,枝繁叶茂,遮了烈日炎炎。 姜妄走过去,踹了树干一脚,“本座回来了,你还跟这儿晒太阳呢?你怎么这么痛快?我数三,就把你劈了当柴烧。三……” “别,神君!” 大树抖了抖,枝叶跟着颤,发出一阵沙沙细响。随即,大树消失,原地幻化出了小椤的人形。 “神君,您回来啦。”小椤笑得可开心。 “一会儿就走。” 姜妄边说着,边往偏厅走。上了回廊,他注意到廊檐下挂着个晴天娃娃,他戳了一下,随口问:“谁弄的?” “是夫人!”小椤上前一步,兴高采烈跟他介绍,“夫人上次裙子被刮坏了,小雉说要扔了,她觉得浪费,就做了些小娃娃挂着。夫人真的很能干!” 姜妄撇嘴:“看来你们还挺喜欢那个巫女?” “神君,您不要这样叫夫人。夫人不仅心灵手巧,还温柔漂亮。” 姜妄觉得好笑,“多漂亮?” 小椤语塞,不知道怎么形容,憋了半天只能强调:“真的很漂亮,而且还特别可爱。” 可爱?姜妄真是无话可说,能有多可爱?有季眠那么可爱? 开玩笑,巫女怎么可能有季眠漂亮可爱? 姜妄都不屑跟小椤说了,天天就知道扎在院子里吃土,屁大点地盘,没见过世面,知道什么叫漂亮? 当然,他本就不应该指望一棵树能分辨姑娘好不好看。姜妄很符合科学逻辑的,站在一棵树的审美观上想了想,那巫女大概上下一样粗,跟柱子似的。 他眉头都皱了起来,再抬眼看见晴天娃娃,没忍住,用指头在娃娃脑袋上戳了个窟窿。 小椤:…… “神君,您别这样,夫人真的很好,而且她特别崇拜您。” 姜妄停下脚步,扬眉,“怎么呢?” “上次夫人回来,一直站在您的画像前看,还摸了摸。还跟小的说,神君很强壮。” 姜妄愣了一下,随即顶顶脸颊笑了,“那是她一厢情愿,跟本座没关系。你跟她说,别做梦了。”他说完,又不爽地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原本还打算今天找那个巫女谈谈,结成联盟对抗老祖宗,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夫人晚上就该回来了。” “真的?那我一会儿就走。” 姜妄懒得跟一棵树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躲开巫女。他自认为自己虽然混了点,但对感情还是很认真的。既然小椤说巫女对他好像有意思,而他不想跟巫女有牵扯,就最好不要去找她,给她空白的希望。让她抱有幻想,反而耽误她。 既然不喜欢,就要从方方面面扼杀各种可能。姜妄觉得自己真的是恪守男德典范了,三界第一好男人。 第21章 这姑娘我罩的 你是不是欺负我们家小姑…… 因为已经让学生们领略过江峡风光了, 所以回江市时,学校是包旅游大巴回去的,速度快用时短。 到江市, 先回二中集合一下, 很快就解散放五一假了。 假期酒吧生意好,张可可的活儿也就多, 刚解散她就要去酒吧。季眠跟她在学校外的面馆吃了晚饭,两人分开了。 按规矩, 季眠今晚就要去天宫。但一天下来, 她确实很累, 而且现在时间有点晚了, 她还要回公寓拿课本作业,再坐车赶去岫山, 估计要到半夜。 季眠坐在公交车上,给项殊发信息:【项殊,能不能跟老祖宗们商量一下, 通融通融,我明天一早再回去?】 项殊:【行。这会儿煊阳君在天宫, 跟老祖宗们又闹起来了, 你避开点也好, 免得他拿你撒气。】 第24节 季眠又想起煊阳君青面獠牙的样子了, 心底哆嗦了一下, 认真回复:【谢谢你。】 项殊:【夫人, 为您效劳是属下的使命。】 季眠:【……】 项殊:【我现在去看看神君, 他好像拆了寿阳殿,老祖宗气坏了。你明天再回来吧,到时我我教你瞬移, 也许在神君想冲你发火时,还能躲一躲。】 季眠看着项殊发的信息,又想着煊阳君的样子和被拆掉的寿阳殿,上次对煊阳君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点点好感好像又烟消云散了。 他真的又凶又可怕! * 第二天,季眠跟项殊确定了煊阳君不在天宫,才背着书包去公交站。 但她没想到,刚出小区门就遇上了季秀安。季眠僵了僵,下意识握住了书包带,打算装没看见直接走掉。 “眠眠,”季秀安开口叫住了她,向来洪亮强势的声音里居然裹着重重的疲惫感,“姑姑不知道你具体住哪个单元,六点就在这里等了,你真打算装看不见?” 季眠顿住脚步,深吸了口气,才慢吞吞看向她,“你有事吗?” 刚才离得远,没太看清季秀安的模样,现在看清了,季眠不由有些吃惊。距上次见面,也才短短一个多月,季秀安却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她向来注重外表,一直都是以一副精英女人的模样见人。穿着偏职业的修身套装,精致得体的妆容,举手投足间都有种高高在上的强势感。 现在她依旧穿着得体服饰,依旧化了完美的妆,但她眼里的疲惫怎么都遮掩不住,嘴角也带着种丧气的下垂感。与其说是都市丽人,她现在更像是一个被生活长期磋磨,灵魂极度疲惫的女人换上了都市丽人的皮。 季秀安冲她笑了笑,是少有的讨好,“姑姑去买点早餐,我们去小区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 季眠抿抿唇,然后抬眼直直看她,“不了,我们去早餐店吧。” 人多的地方,不管见不得光还是见得光的事,都会有所收敛。 “早餐店人多,不方便说话。” 季眠不善辩驳,但坚持不松口,“去早餐店,不然我就要走了。” 季秀安愣了愣,她职场打拼多年,何其精明,立刻悟出了季眠的意图。 她脸上讨好的笑敛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她,带着点质问:“眠眠,你不相信姑姑?” 季眠也不闪躲,认真看着她回答:“以前信的。” 她说话很软,并不强硬,但这种无比认真的神情,给人一种这件事已经无法转圜的感觉。她确确实实不再相信她。 季秀安张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她颓然地站了会儿,终于无力道:“找个早餐店吧。” 现在正是早餐时间,不过假期,早起的人不算多,但店面里也很热闹。 季秀安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后面有两盆茂盛的绿萝,多少能遮挡一些。 两人也没吃早餐的心情,坐下后,季秀安单刀直入问:“眠眠,你真的不考虑继续跟姑姑住?” 季眠疑惑地蹙眉,她以为这件事已经定下了。季秀安不像那种反复无常的人,怎么会突然大清早堵她,就为了再说这件事? “姑姑,我现在这样很好。” 季秀安睁大眼看她,眼眶开始泛红,“眠眠,你真的就一点不念我们姑侄情了?你十二岁就跟着我来江市了,你当时才那么一点点,”她伸手比划了一下高度,“你抱着我的腿哭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季秀安说着,像是动情了,眼眶越来越红,伸手扯了一张纸巾,扭头捂住了眼。 季眠看着她泣不成声,却始终咬着唇没有说话。她内向性格软,但一点也不傻,事情肯定不对劲。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姑姑绝对不会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博取同情。 没有人真的是傻子,犯傻好说话的前提,是会为对方心软。可是从那天山林里,季秀安说让她别破坏家庭和谐开始,她就不再对她心软。 季秀安哭了片刻,没有等来安慰和询问,她继续哽咽着说:“眠眠,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名义上是姑侄,但姑姑已经打心底里把你当成了亲生女儿,你真的就这么狠心?你忘了姑姑每天给你做早餐,晚上陪你写作业……” “早餐是施漫吃剩下的,陪着写作业,是因为施漫都不会,你要盯着我给她讲解。”季眠一字一字,慢慢辩驳。 她不会吵架,也不会扭曲事实,但是会陈述发生过事。 季秀安看着她尖叫了一声:“眠眠,姑姑五年真心付出,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她的尖叫自然引来了一些围观,这让季眠不再在,她垂眼咬着唇僵在那里。 “怪不得在你眼里,姑姑这五年付出抵不过你母亲那边的人给的优越生活。季眠,你这么对姑姑,你真的有良心吗?” 在四面八方投来的偷偷打量的目光下,季眠涨红了脸,但还是努力控制住窘迫,抬起眼看她,“姑姑,如果你要问我的选择,我已经说过了,我选妈妈这边。如果你要用感情绑架我,那你去跟我的律师说。” 季秀安刚才还哭得满脸是泪,现在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是彻底失控了。 她压低声音,冲着季眠吼:“你现在真的厉害了,还有律师了,所以就不用管你姑姑的死活了?”手指指向自己,因为过分用力而颤抖着,“你看看我,我是你姑姑,不是陌生人!” 她站了起来,似乎怕被人听见,一手撑着桌子,俯身靠近,声音压得更低:“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疯子,他是你姑父!那个被逼崩溃,离家出走的,是你表姐!当然,你不用管!我们在你眼里根本算不上亲人!你只管过你的好日子去,只要你晚上做噩梦的时候,良心不会难受! “季眠,你跟着我们过了五年好日子,现在出事了就跑,这世上的人情就是这么淡薄,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我早该明白!” 季秀安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疯狂,额角的青筋因克制而暴起,一双眼瞪得溜圆像是要脱框而出,白眼球上全是红血丝,薄薄的嘴唇像抽搐般勾出奇异的弧度,表情扭曲而狰狞。有一瞬间,季眠觉得她的模样比煊阳君本相还吓人。 她悚然一惊,本能往后退,带的椅子刮地,刺啦一声响。 刺耳的声音刮过耳膜,季眠回过神,她连死神都敢嫁,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默默深吸口气,看向几乎失控的季秀安,平稳有力道:“姑姑,不管你说什么,我只有那一句话,我跟妈妈那边。” 她不会吵架,但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让本就濒临崩溃的季秀安瞬间失控,“季眠,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她尖声喊叫,抬手就把面前的桌子掀翻了,桌椅板凳相互碰撞,满地狼藉。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老板的注意,他气势汹汹赶来,嗓门粗大的吼着:“你们干什么呢?在我店闹事是吗?” 老板长得五大三粗,又黑又壮,气势和嗓门都很惊人。他这一喊,周围好奇打量的目光也全都集中过来。 季眠一瞬间如芒在背,窘迫地说不出话来。她不懦弱,但自我要求极高,稍有理亏,就不敢辩驳。 店老板不知道谁掀了桌子,但这一地狼藉,两人都脱不了关系。那个中年女人狰狞暴怒,显然不好惹,柿子自然要捡软的捏,他伸手就去抓季眠胳膊,“你们干什么?闹事是不是……”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 他手还没碰到季眠的衣服,就被人用力捏住了手腕,一下拧到了一边。 季眠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因窘迫而狂跳的心一点点平稳下来,“姜、姜妄?” 她回头,见清瘦的少年捏着老板的手腕,脸上是一贯的吊儿郎当。 “昂,”他牵一下唇角,抬手抓住她衣领,拎小鸡似的把她拎到了身前,“过来。” 他站在她身后,身形高大,懒洋洋往柱子上一靠,几乎将季眠整个遮住,完全的保护姿态。 店老板喊了起来,“这姑娘砸了我的店,不赔还要打人是吗?我报警了!” 姜妄松开了他手腕,笑了笑,“你张嘴就喊,是我们姑娘砸的吗?” “就她们俩在,不是她们还有谁?大家评评理,光天化日砸店打人,还有理了?” 老板说着话,周围一片附和声,他像是有了底气,伸手又要去抓季眠。 “啪——” 姜妄动作很快,一巴掌拍他肥肥的手背上,疼得他龇牙例子。 “还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店老板开始嚎叫。 姜妄一把捏住他脸颊,不耐烦地咬咬后槽牙,“能好好说你就好好说,非要嚎丧,爹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来硬的。” 他说着话,一脚踩中地上的椅子,椅子哗啦一声,裂成几块。 喧闹的早餐店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好奇而害怕地偷偷打量着这个清瘦的少年,怀疑他是跆拳道大佬。 店老板也不敢再撒泼,揉了揉被姜妄捏得发酸的腮帮子,争辩道:“这里就她们俩,不是她们还能有别人?把我的店砸了,我讨要赔偿,合情合理。” “你也知道有俩人,凭什么就抓着我们姑娘不放?干什么?柿子捏软的,欺负我们家小姑娘没人?”他说着话,抬起一只手直接盖在了季眠头顶,一副撑腰的模样,“看见了,我罩了。我们做的,我们认,多少都赔。但要是我们没做,让我们受一丝委屈试试。” 他的手很大,完全盖住了她的头顶。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侵染她的头皮,温热微麻的感觉一点点传递至全身,像被温泉包裹住一般。 她从来小心,从来不惹事,即便自己没做错,有时候也会选择隐忍来息事宁人。因为她心底深处一直知道,不管对或错,都没有人会来替她撑腰。 季眠的心情很复杂,酸涩又沸腾。除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以外,还有一种莫名的委屈,原来她也可以被庇护。 她紧紧捏着拳,控制着鼻头泛起的酸意。 面对姜妄的质问,店老板小声嘀咕,“那我也不知道是谁弄的,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算了。” “那不是有监控?”姜妄示意点餐台附近,那里有个显示屏,分隔显示着店面各个角落的情况。 老板支支吾吾:“我不是忙……” “那活该我们受委屈?” 姜妄提高音量,吓得老板愣一下,随后赶紧去查监控。 季秀安全程环胸坐在椅子上,半耷拉着眼皮,保持着都市丽人的高贵冷艳,似乎完全事不关己。 老板离开,姜妄垂眼看了季秀安一眼,然后把脚边的一个酱油罐踢了过去,直接撞在她小腿上。 季秀安勃然大怒,腾地站了起来,“你想干什么!” 姜妄走近一点,要笑不笑地压低声音道:“自己的烂摊子,让季眠擦屁股?爹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还有下次……”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毫无情绪的语调,带着干硬的冷意,“你就跟那个畜生作伴去。” 最后一句话,让季秀安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倏然睁大眼,惊恐地看向面前的少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姜妄已经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正经地笑着,“不是说了么,是你爹啊。” 过度的惊愕让季秀安完全无视了姜妄不尊重的语调,她只一直死死盯着他看。 店老板很快看完监控回来了,证实了是季秀安突然失控掀了桌子,跟季眠无关。 姜妄掏二百块钱拍桌上,“我们做的我们认,凳子我踩碎了,我们姑娘确实给你带来了点麻烦,这是我补你的。别的,你找她吧。” 姜妄扬扬下巴示意一边已经呆住的季秀安,然后抓住季眠的手腕,直接将人带了出去。 季眠一直有些恍惚,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刚才的事对她来说算不上大事,但却让她的心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从她离开施家开始,她就成为了一个没有根的人。漂浮在茫茫人海里,无人同行,无人可依,也无处可去。或许从十二年前,父母去世开始,她就已经是个没根的人了。片瓦遮头,并不代表是家。 她很早就明白什么是寄人篱下,她加倍小心,加倍避免错误,不让人抓到任何毛病。一点点差错都让她心惊胆战,不敢说话,不是软弱,而是缺失多年的安全感让她学会了息事宁人。 刚才姜妄一口一个“我们姑娘”。她明白,他只是为了有个立场便于交涉,并没有其他意思,但却让她生出一种浓烈又不合时宜的依赖感。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不用活得那么小心翼翼,偶尔行差踏错,也有人担待着。 多少年了,她都已经忘了原来被人护着是这种感觉。 季眠太阳穴又酸又涨,顿下了脚步。 第25节 姜妄还抓着她的手腕,回头看她,“怎么了?” 季眠抬着兔子般通红的眼看着他,有点哽咽,“姜妄,谢谢你。” 小姑娘委屈又郑重的模样,搞得向来不要脸的姜妄都有点不好意思,他抓抓后脑勺,笑了一声,没说话。 “我想蹲一下,可以吗?” 心里情绪杂乱翻飞,实在没办法泰然处之了。 季眠走到无人的巷子里蹲了下来,她把卫衣帽子扣在头上,抱住自己的腿,将脸埋在膝盖处。 黑暗笼罩过来,所有防备都解除,太阳穴的酸胀蔓延的鼻头眼眶,她忍不住哭起来。 好像也不值得哭,她却委屈到难以自抑,好想告诉爸爸妈妈,一个人活在世上真的好苦。 姜妄站在巷口守着,看着她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蹲在幽深的巷子里,开始慢慢颤抖。她刚开始还在压抑着,只能看见肩膀小幅度颤抖,后来越发无法控制,整个人都在颤抖,甚至有细碎的呜咽从巷子深处出来。 她蹲在破旧无人的巷子里压抑着哭泣,弱小无助的模样,让姜妄心头猛地酸了一下。 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躁意,下意识掏出一支烟咬住。还没点燃,又想起什么,他暴躁地骂了句脏话,然后把烟拿下,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他在巷口处看了一眼,然后走开了。 季眠哭得脸颊和四肢都发麻,露出的小片额角处,有微硬的触感轻轻摁了她一下。 她哭得情绪有些激动,反应迟钝,好半天才懵懵地抬起点头。 入眼看见姜妄蹲在了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捏着根棒棒糖,正拿着杵她额头。 季眠用手捂住额头,还在一颤一颤抽噎,通红的眼看着他,“干什么?” “你哭什么?” 季眠嘴硬,“没有。” 姜妄笑了:“你在我面前说瞎话倒是脸皮挺厚的,这厚脸皮拿去怼别人多好。” “你才厚脸皮。” 姜妄把棒棒糖剥开递给她,“你说你哭什么,你又没做错,该哭的是他们。” 季眠接过棒棒糖,拿在手里没吃,“不是这事。” “那是什么?” 季眠没吱声,低着眼不看他。 “不要哭,哭没用。你跟我学,下次有人冤枉你,你就指着他鼻子,大声告诉他,不是老娘干的,少他妈扣屎盆子!” 季眠愣了,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悲伤的情绪荡然无存。 姜妄见季眠看他,干脆拿着另一个剥好的棒棒糖指着她秀挺的鼻尖,故意婊里婊气扫她一眼,然后捏着嗓子模仿女声,“不是老娘干的,少他妈扣屎盆子!再瞎说,老娘撕了你的嘴!” 季眠:…… 她噗嗤笑了出来,推了他一把,“你能不能不要发神经?” 姜妄被她推得往后仰,干脆一屁股坐地上,大喇喇摊开两条长腿放她身体两边,看着她笑,“我不发神经,你能笑?你就说你妄哥容易吗?” 看他大大咧咧坐地上笑的模样,季眠又想笑又想哭,心头百感交集。 “不过说真的,你还是别跟人吵架了,就你这小身板,刚才那老板的一拳头你都扛不住。” “我知道的。” “所以刚才你才不吱声?” 季眠没说话,点了点头。 “啧,那我们也不能白白被人冤枉啊。” 姜妄抓了抓头发,忽然记起季眠没有父母了,而她的姑姑和姑父就是那副死德性。这意味着,她被冤枉了,也没人会在意会心疼,更不会有人替她出头讨公道。 没有一点庇护,她得活得多小心? 姜妄看她一眼,小姑娘蹲在那里,很小一团,通红的双眼,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活了近两百年,就这么一眼,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疼”。 他低眼,浓密的睫毛覆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这样吧,”他抬眼看她,又恢复了不太正经的样子,“把我的号码设成快捷键,以后有架我来吵,动手我来打。” 季眠有点懵,睁大了眼看他,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姜妄有点生气的样子,“是不是没听我说话?我刚才在店里怎么说来着?”他顿了顿,抬手罩住她头顶,“我罩了啊。来,干个杯。” 他说着,举起手里的棒棒糖。 大概也觉得自己的发言有点中二,姜妄低头闷笑了起来,肩膀一个劲抖。 他一动,手掌摩擦着季眠的头皮,有些痒。她忍不住缩脖子,却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姜妄正歪头看她,眉眼弯弯,眼底全是闪烁的笑意。 季眠愣了愣,用力捏了一下棒棒糖的棍子,小声道:“干杯。” 然后举起自己的棒棒糖,跟他的碰了碰。 第22章 张可可的秘密 季眠,我草你妈的,谁让…… 季眠回到天宫时, 项殊已经等在界碑处了。 季眠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些,他有些焦急。见到季眠的瞬间,明显松口气, 但很快又发现了不对劲。 项殊沉默着跟她往正阳殿走, 最终没忍住,问道:“怎么哭了?” “没、没有啊。” 季眠心虚撒谎, 项殊性格温和体贴也没再多问。但明眼人一看她泛红的眼眶,就知道怎么回事。 从界碑到正阳殿有一段距离, 季眠默默走了会儿, 最终没忍住, 问道:“项殊, 我姑姑那边的事你还在处理吗?” “在推进,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我姑姑家最近有出什么大事吗?应该是跟施建成有关。” 季眠觉得自己很奇怪, 自从上次姜妄质疑她管施建成叫姑父后,她就再也叫不出口姑父了,当然, 也叫不出畜生。 “知道一点。” 路边随处有回廊小亭,项殊示意她去那边坐着慢慢说。 “大概一个月前, 施建成不知道为什么在商业中心裸、奔, 然后被抓进了警局。第二天季秀安把他保出来, 之后他精神状态就不太正常……” 据项殊说, 从那天起, 施建成就像中了邪似的, 经常喊着有鬼。但是把他送去精神卫生所做鉴定, 他又表现得很正常了,鉴定不达标,医院也不能强制收治他。可他一回家, 就开始说自己见鬼了,尤其是晚上,整晚整晚疯叫哭喊,季秀安跟施漫白天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实在经不起他这么折腾,施漫已经离家去朋友家住了。 季秀安跟施建成原本在一个公司,在乎流言蜚语,不敢搬出去。晚上被吵得睡不到,白天还得强打起精神上班,现在也差不多快崩溃了。 而且施建成状态越来越不好,生活都快要不能自理了,以后估计要专门有人照顾。 季眠听完,一动不动坐在小亭中,浑身冰凉。 怪不得季秀安回跑来找她回去,一个家庭中出了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通常会拖垮整个家庭。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是夫妻?施建成还年轻,如果不能好起来,他可能要拖累季秀安几十年。 每天每天被琐碎和痛苦折磨,像被困在地狱里,看不到尽头找不到出路。 季秀安找她回去,没别的原因,就想让她一起照顾施建成,把她的苦难分她一半。即便最后要下地狱,也得拉个人陪葬。 她脸色惨白,整个人僵在那里。 “怎么了?”项殊发现异样,“出什么事了?” 季眠回过神,“姑姑想让我回去。” 项殊倏然睁大眼,厉声道:“不行!那就是个泥潭,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知道,我不会回去的。”季眠低眼看着自己泛白的手指,有些低落道,“从我失去父母,住到施家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真心爱我。我也从不指望姑姑会像她说的那样,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但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会把灾难转嫁到她身上,会拉她一起下地狱。 季眠有半天没再说话,慢慢消化了情绪,然后想到了什么,有些探究地看向项殊。 “施建成说他看到鬼了?” 她只说了这一句,项殊就领悟了,赶紧解释:“不是我。虽然我们有很多超过人类的能力,但也有该遵守的规则,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而且如果是我手底下的人做的,我肯定会知道——” 项殊说到这里,突然不再说话了,神情凝重地看着季眠。 季眠一点都不傻,她已经猜到了项殊没说完的话。他手下的人做的,他能知道,但他上面的人做的,他就不一定知道。 他相当于云岫天宫的大管家,身份高于他的,只有云岫天宫的四位主人了。 “三、三位老祖宗?” 季眠惊讶得不行,三位老祖宗为人随和,但也不像会过问这种小事的样子。 项殊蹙着眉没说话,好半天,犹疑道:“利用鬼魂扰乱人类生活是违规的。没闹出人命,也算打擦边球。三位老祖宗随和,但不是会在违规边缘试探的人。倒是神君……” 神君离经叛道,视规矩如无物。这句他没敢说。 季眠已经提出了疑问:“如果是神君,他为什么这么做?” 项殊被问住,半天没说话。 “这事我得跟老祖宗们说说,如果不是他们和神君,那很可能暗处隐藏这一个我们还不知道的高人,这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天宫,项殊直接去了寿阳殿,季眠则回了煊阳君居住的正阳殿。 她刚进大厅,就看见了挂在正中的煊阳君巨幅本相画。 看久了,好像也习惯了他青面獠牙的样子。季眠猛地看见,好像也不会害怕了。她看着画像里的怪兽,脚步顿了顿,然后走了过去。 “会是你吗?”她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眉心,喃喃道,“应该不会,你应该是讨厌我的,怎么可能帮我。不过能让我活着,我就很感谢你了。” 小椤从偏厅出来,刚好就看见夫人无比眷恋地站在神君的画像前,喃喃地独诉衷肠。 他躲在一边看着,心都软了,暗暗腹诽神君真的是年纪小,不知道珍惜。不见夫人就算了,还把夫人做的娃娃弄坏,夫人看见得多伤心。 小椤这么一想,回过神来,赶紧往回廊走,想把那个坏掉的晴天娃娃藏起来。 可他刚把娃娃拿到手,就听见身后响起了夫人的声音—— “小椤,为什么要把它拿下来?” 第26节 季眠问着,目光落在了小椤拿着的娃娃处,发现晴天娃娃圆乎乎的脑袋上多了个窟窿。 她随口问:“怎么坏了?” 小椤面色不自然,挠了挠头,小声吭哧道:“神、神君他……他不小心的……” 季眠:……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娃娃挂得那么远,不专门过去,碰都碰不到,分明就是没事非要弄坏。季眠心底对那个凶恶的神明有了些不同的理解,一直不出现,脾气很暴躁,实力很强悍,但从没真正伤害过谁,有脾气,故意弄坏娃娃。 似乎更像一个幼稚的孩子。 她笑了笑,对小椤道:“没关系的,给我吧,我去缝缝。” “夫人,你太好了!”小椤真心被她温柔的力量折服,满脸坚定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更努力劝神君,让他回来见您的!” 季眠拿着娃娃怔住:……真的不用了。 * 季眠的五一假期都要在天宫度过了,好在她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管,可以安心学习。 她基本从早到晚都在草场地台泡着。她跟小雉一起,搬了桌椅去地台,她埋头写作业,小雉在边上作陪。 但小雉不是安静的性子,陪一会儿就想飞出去玩儿,小心翼翼问她:“夫人夫人,我可以出去玩会儿吗?” 季眠停下笔,抬头对她笑:“当然可以,你要做什么都可以,不用问我的。” “夫人,您怎么这么好?”小雉嘴角耷拉着,一副万分惋惜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季眠披散在身后的长发,“神君什么时候才知道珍惜,才能替夫人系起发丝啊。” 一听她提发丝的事,季眠就脸烫。她身后披散着长发,在很多时候都不太方便,比如现在,她一低头写字,发丝就会顺着肩膀滑下,挡住作业本。 但不管多不方便,她都坚持披散着。因为在天宫,头发系起了,代表她跟神君同房了…… 这是什么神奇的规矩! 她一想这事儿,整个人都不太好,巴不得一辈子不系起来。 季眠不自在地将长发挽至耳后,红着脸道:“你去玩儿吧,不用陪着我的,我要写作业了。” 小雉快乐地变成一只鸟飞走了。 季眠在草场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写作业累了,就在草地里走走散步,或者躺在地台上看着天空发呆。 小雉一会儿飞来,一会儿飞去,每次回来都给她叼来果子和野花,甚至有一次叼来一只虫子,吓得季眠哇哇叫。 小雉还故意吓唬她,故意化成人形,抓起虫子要吃,季眠的吓得赶紧去拦她。 两人笑着闹着,在草场度过一天又一天。 项殊真的很忙,季眠几天都没见到他,再次见到他,五一假期都快结束了。 项殊来草场的时候,还是跟上次一样,梳着发髻穿着长袍却夹着笔记本。季眠刚想笑,又想到自己何尝不是一样,穿着罗裙,写着数理化。 两人对视一眼,像是有了默契,都笑了起来。 “抱歉,说要教你瞬移,耽误了这么久。”项殊边说着边在季眠对面幻化出桌椅,放下东西,坐了下来,“太忙了,也就这半天空闲,还得跟笔记本绑一起。我这辈子,大概要娶一个成了精的笔记本。” 季眠托着腮听他瞎说,噗嗤笑了。 项殊也笑了,边笑边摇头,“活得久也不好,别人打工几十年,我得打工几百年。” 季眠沉默了会儿,看向他,认真问:“这样的日子是不是挺没意思?” 项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笑起来,边摆弄电脑边说道:“千百年来伴生侍都是这样度过一生的,没有什么有意思没意思。”他弄好电脑,抬头看季眠,“要学学瞬移吗?” 项殊见季眠点头,摊开了手心,半空浮现出一个红色珠子,只有绿豆般大小。 珠子在半空悬浮片刻,缓缓飞过来落在了季眠桌上。季眠惊讶地睁大眼,认真观察这颗豆子,但也不敢伸手去拿。 项殊看着她满脸惊奇的样子,忍不住笑,“这个很容易,你只需要利用这颗珠子。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在脑海中默想那个地方,然后捏破珠子就可以了。你不用担心,珠子会把你传送到离你想去的地方,最近的,无人的地点,不会暴露的。” “这么神奇?”季眠伸出食指小心摸了一下珠子,抬起头来看项殊。 项殊的笑意更浓,反问:“在你眼里,天宫的什么东西不神奇?” 季眠想想也是,有些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感到不好意思,淡淡地笑了一下。 项殊扬扬下巴,示意她桌上的珠子,“要试试吗?” 季眠赶紧摇头,“不用了,我也没有想去的地方。” 其实她多少还有有点怕的,对正常生活了十七年的人来说,还是无法第一时间消化这些奇幻的事情。 “行,那你有想去的地方了,就试试。” 季眠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惊喜地问:“你是说,这个可以送给我?” 项殊被她逗笑,开始拿腔拿调,“夫人,天宫里的一切都是您跟神君的,并不是送,它本就是您的。” 季眠:…… 他一故意这样说,季眠就无语。 项殊看着她无语的神情,更乐了,他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季眠,“这里大概还有一百多颗……” “不用了,我可能永远都用不上,这颗留下当个纪念就可以了。” 项殊也没多说,收回了瓷瓶,看着季眠对着那颗小珠子不知怎么办的样子,他举起了自己的手机,冲她晃晃,“放这里,很方便。” 季眠抬眼看过去,见他手机壳出音孔的边缘贴着一颗小红珠子。 “这样不会丢,要用的时候也很方便。” 季眠学着他的样子,也将小红珠子贴在了手机壳出音孔边缘。 * 季眠做什么都喜欢踏踏实实一步步来,所以她觉得这种瞬移工具自己永远都不会用,贴在那里只当个纪念。她还是愿意慢慢坐快线回小区,慢慢公交去上学。 但她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周,她就把这颗珠子用掉了。 当时是周末,她像每个周末一样,在天宫草场刷题,准备五点再下山回市区,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张可可发的视频。 从张可可跟她住一起开始,张可可就知道了季眠每周都要回“自己家”。虽然有时候张可可也会觉得很奇怪,季眠这种乖乖女怎么会自己离家在外面住,但她从没问过,就像季眠从没问过她的过去一样,季眠尊重她的过去,她也不会去挖季眠的秘密。 季眠的题写的差不多了,也准备收拾收拾回市区了。她没多想,放下笔,顺手接通了视频。 屏幕里出现了张可可画着浓妆的脸,她立刻问道:“可可,你要去酒吧了?” “嗯,正往天河走呢。你不是一会儿回来?到酒吧附近联系我,要是我完事儿了,咱们一起吃宵夜再回去啊?” 屏幕里,张可可背着把吉他,边走边跟她聊天。从画面里看,她应该是走在一条狭窄巷子里,环境比较杂乱,两边墙根处都堆满了破旧家具。 “我跟你说,昨天我们散场了,老耿带我们去吃宵夜,那家的海鲜粥真的绝了,你肯定喜欢。我今天会比较早……卧槽!” 张可可话还没说话,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然后镜头就开始疯狂乱抖。 季眠心头一惊,隐约觉得出事了。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冲动坏事。张可可那边肯定事发突然,她连视频都没顾得上挂。从视频晃动来看,她应该是握着手机在跑。 手机里不断传出喧闹嘈杂的声音,声音太杂乱,季眠分辨不出具体说了些什么。 季眠强迫自己冷静,认真想解决的办法。张可可跟姜妄关系好,他们那群人经常打架,结了不少仇,这次大概又是因为这些事。 找姜妄!对,给姜妄打电话,让他去酒吧附近的巷子找张可可! 季眠哆嗦着手,正准备挂掉视频给姜妄打电话,却看见视频画面飞快转换,随着哐当一声,画面静止不动了。 应该是刚才发生冲突,手机被甩出去了。 接着,她从定格的画面中看到了惊魂一幕。手机摔到地上,镜头冲上,她刚好可以看见小巷边上的一栋筒子楼顶楼处,有个人影拿着搬砖探头往外看。 似乎在等张可可过去时,从楼上扔下搬砖砸她。 季眠被惊出一身冷汗,平常学校打架,再过分也不会到这种要人命的地步,到底是什么恩怨? 她没工夫多想,大声对着屏幕喊:“可可,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但张可可正被人追赶,怎么可能不往这边跑?手机应该甩开得比较远,季眠叫了半天都没回应。 估计也就半分钟了,姜妄肯定指望不上。 季眠没再犹豫,摁破了藏在手机壳里的珠子。几乎只一眨眼,眼前的场景就变了,她已经置身无人的巷口了。 季眠没心情惊叹,巷子里,张可可已经冲这边跑来了,她身后追着几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人。 “季眠?!” 她看到巷口处的季眠,惊得瞪圆了眼。 季眠没理她,甚至没有一刻停留,一个箭步冲过去,小炮弹似得直接砸她身上,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你干什——” “嘭!”一声响,一块板砖砸在两人不远处,裂成几块。 前后也就差了几秒钟。 如果季眠没有把她扑到,她跑到那里…… 张可可惊出一背冷汗,甚至忘了考虑季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劫后余生的震荡让她回不过神,一把抱住季眠,“季眠!我草你妈的,谁让你来的!你他妈要出事了怎么办?” 她使劲抱住她,发泄般地低吼,眼泪却掉了下来,一颗颗砸在季眠瘦弱的肩上。 季眠已经提前预料到这一幕,也想好了对策,比她冷静很多。就在张可可抱住她时,她已经快速摁了手机快捷键,然后伸手把手机掩藏在一张旧电视柜下面。 后面追赶的人跑过来了,筒子楼上的人也跑下来了。前后都是人,她们被堵在无人的小巷子里。 “可可,我们现在在哪儿?标志性建筑?”趁着几人围过来前,季眠赶紧问。 张可可还处在情绪激动中,下意识回:“天河过一条街这边的巷子,附近有金河酒店。” 这边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了叫骂—— “操,从哪儿跑来的丫头?” 几个男人也走到了她们跟前,他们一个个打扮的都很夸张,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从筒子楼里下来的男人穿着倒是普通,只是看向张可可的一双眼透着股让人发寒的阴毒。 他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一把夺过一个男人手里的棍子,举起来就朝张可可砸。 季眠本能地背过身,将张可可护在身下,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男人被一个壮汉拦下了。 “赵环,你他妈疯了?你要砸下去,这可是故意杀人!” 第27节 壮汉夺过了他手里的棍子。 张可可已经从高空坠物的惊险中回过神,她拉着季眠站了起来,将她护在身后,仰着头看那个叫赵环的男人。 “赵环,你有什么冲我来,别为难我朋友。” 赵环咬着牙,抬手甩了她一巴掌,“不为难她?要不是她,我刚才就不小心‘高空坠物’砸死你了!为了你死,我‘过失杀人’坐几年牢也无所谓!” 赵环说着话,扭头看向她身后的季眠,他一双眼被愤怒和仇恨烧得通红,季眠吓得哆嗦了一下。 “不让碰你朋友?我就让你感受一下,你朋友当着你的面,因为你被打,但是你又无能为力的那种绝望。”赵环情绪异常激动,手指着张可可声嘶力竭,一张脸涨得通红,脖颈爆出狰狞青筋,“老子比那还绝望十倍!” 他怒吼完,一把抓住季眠的胳膊,把她拽过来。张可可扑上去跟他撕打,却被几个壮汉抓住摁在墙上,让她看着季眠被打。 小姑娘的力气始终是抵不过男人,张可可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季眠也无法挣脱赵环的钳制。 赵环揪住她的头发用力拽,让她的脸被迫扬起。 他一举一动都带着强烈的恨意,动作粗鲁,扯得季眠头皮一阵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长得挺好看,是男人喜欢的楚楚可怜的类型。”赵环阴阳怪气的笑,“不过我只能为张可可坐牢,你就享受不到哥哥有多强了,不过倒是可以享受一下哥哥的巴掌!” 他话音落,手掌狠狠扬起,然而未及落下,一块碎砖头直接砸在他腰脊骨处。他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五官都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你他妈动一个试试。” 一众人循声看过去。巷口处,姜妄拖着根棒球棍,逆着光走来,棍子摩擦地面,发出让人生寒的嘶嘶声。 “今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爹跪下。” 第23章 别做危险的事 我说的危险,是我控制不…… 赵环被打中, 送开了季眠,季眠几乎没迟疑,趁一堆壮汉还没反应, 立刻跑到了姜妄身后。 姜妄余光扫她一眼, 笑了:“反应倒挺快,知道给我打电话呢?” 这边刚说话, 赵环和几个壮汉也反应过来了,一窝蜂冲了过来。 季眠下意识抓住姜妄的手, 要往外跑, 然而就这么一瞬间, 姜妄已经单手用棒球棍直接将冲在最前端的两个壮汉打趴了。 这么激励的动作, 他被季眠抓住的那只手却动都没动一下,季眠甚至没注意到是怎么发生的, 就听见了哀嚎声响起。 她一时觉得不可思议。 姜妄这边已经冲着摆脱控制的张可可喊了起来,“你他妈不赶紧带着季眠走,等着看戏呢?” 张可可反应过来, 快速跑过去,抓着季眠的手往外拖。 “姜妄呢?” “不用担心, 他没事的, 我们先走。” 季眠没多说, 她脑子很清楚, 她跟张可可在这里估计还要拖后腿。 但她始终担心的, 在跟张可可跑出去前, 冲着姜妄的背影喊了一声—— “你小心点, 我等你!” 姜妄愣了下,背对着她牵了牵唇角,用只有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 小声道:“好啊,你等着我。” 季眠被张乐乐带出了巷子,狭小偏僻的巷子里只剩姜妄跟几个壮汉对峙。 这几个人对他来说,跟蚂蚁也没什区别,他吹口气,就能送他们下地狱。 但是不行啊,他要遵守狗屁的三界守则,不能恃强凌弱。 他很不爽地叹口气,用棒球棍指着前面几人,“爹给你们一个机会,现在跪下来,磕三个头,说三句‘爹,我错了’我就放过你们。” 虽然姜妄刚才那两下出手又快又狠,但在几人看来,也不过就是个比较会打架的学生,而且身板单薄,估计刚才也就是捡了他们没防备的便宜。 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骑在脑袋上,一众人怒火中烧,拳脚冲着他就去了。 然后,小巷里响起一片哀嚎。在一片鬼哭狼嚎间,又能听到一道吊儿郎当的少年声音—— “让你叫爹,让你叫爹!你没耳朵是不是?”姜妄拧着一个壮汉的耳朵,“再不叫,我他妈拽掉你耳朵了!” 姜妄边说着,还边故意踢他膝盖弯。膝盖弯被踢,壮汉就反射性要跪下,但耳朵在姜妄手里,他一往下,就拽得耳根撕裂般疼。 这毛头小子不仅打架狠,欺负人取乐的手段也是一等一。 “你叫不叫?”姜妄又往他膝盖弯踢一脚。 壮汉膝盖一曲,往下坠去,耳朵疼得像是要被拉断了。 他青脸肿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叫,叫,爹!爹!你别踢了!” 姜妄满意的松开他,然后看向倒了满地的其他人,“他叫了啊,接下来谁啊?” 他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一堆人都哀哀叫了起来—— “爹!” “爹!爹!” …… 一个比一个大声。 姜妄拿着根棍子,溜溜达达的,“这样吧,我挑选一个声音最大的和声音最小的一人给两棍子。” 一众壮汉:你想打就打吧,别玩儿花样了。你这一会儿一出的,我们这口气提着松不下来! 现在,这群人只盼着这个少年的朋友赶紧报警啊!自己的朋友被一堆人围攻,那俩小姑娘不报警的吗? 警察来了,他们才能少受点折腾,谁知道这个恶魔般的少年又会想出什么折腾人的点子呢?! 季眠跟张可可跑出小巷后,她第一时间就打电话报了警。在等待的间隙,她焦躁地走来走去,她知道,自己可能也帮不了姜妄什么,但就这么把他丢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行了,眠,你别晃来晃去了,晃得我头都晕。”张可可坐在路边护栏上,倒是淡定很多。 “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不要直接冲进去,可以躲在一边偷袭。” 张可可惊讶地扬眉,然后笑了,“哟,出息了,还知道偷袭了。你不用担心,姜妄的战斗力不是吹的,当初就是一人干趴职高七个人,才稳坐战斗力第一的宝座。” “可这些人看着像专业打手,跟职高的人不一样。” 季眠不清楚张可可怎么会惹上这些人,但现在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 她没打过架,也不知道姜妄什么样的战斗力,只是从心而论,这样丢下姜妄让她很不安。但理智上她也知道,自己贸然跑过去,很可能反而会给姜妄添麻烦。 小巷里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也听不见动静。季眠又焦虑地来回走了一会儿,最后拿出手机,调出了项殊的号码,一旦有事拨通他的电话,他应该眨眼就能赶来。 现在她还是很相信天宫的实力了。 做完这一切,季眠捡了根棍子,直接往巷子处跑。 “卧槽!”张可可没料到她这么莽,一下从护栏上跳下来,追了过去。 姜妄那边玩够了,扔掉棍子,拍拍手上的灰,悠哉悠哉往外走。 巷口突然闪过一道身影,惊了他一下,顿住脚步,站在了那里。 季眠拖着根棍子,冲到了巷口,气喘吁吁地看着姜妄,“我、我来帮你了。” 姜妄:…… 她突然出现在漫天晚霞中,逆光站在巷口,声音发颤地告诉他,我来帮你。她自己都瘦弱的让人心疼,却没有一丝一毫退却的意思。 那一刻,像有什么东西正中红心,直直扎在了姜妄心口上,他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心头有些不该有的酸软。 死神一脉本就不算兴旺,中了诅咒后,更是人丁凋零。他身为唯一的传承者,不能有一丝丝软弱,不能有一星半点的退缩。他的软弱,就是死神一脉的全盘崩塌。 他坚强到好像没有心,现在却发现自己其实也渴望被牵挂,也渴望在出生入死肃清魍魉恶鬼时,有人说一句“你别怕,我会陪着你,会等你回来”。 多少人在滚滚红尘中咬牙坚持,这是为了这点牵挂。 姜妄低眼,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掩住了黑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微微勾了勾唇,散漫地走过去,停在了她跟前。 “季眠。”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叫她名字。 季眠愣了一下,“啊?” 两人离得很近,一起融在巷口的夕阳里。他直直盯着她,眼角眉梢都有隐隐笑意,“那天在早餐店,我出现时,你是什么心情?” 季眠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像被某种奇妙的力量蛊惑,心跳有些重,乖乖回答:“很澎湃,形容不出来。” 姜妄双眼一弯,笑开了。他低头,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老子现在的心情,比你那时候澎湃十倍。” 季眠觉得耳根和头皮都在发麻,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靠得太近。 “什、什么?”脑子有些钝,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 姜妄舔舔唇,直起身,“没什么,走吧。” 他说着话,弯腰抬起了棍子另一头,就这么用棍子牵着她走。 季眠还有些懵,看着眼前高大而散漫的身影,小声问:“姜妄,你没事吧?” 姜妄没回头,手上收了点棍子,把她拉得靠近自己一些,“有事,还挺严重。” “怎么了?” 姜妄默了会儿,声音又裹了笑,“现在说不清,你以后会知道的,特别严重。” 季眠还想说什么,张可可已经跑了过来。 “卧槽,季眠你可真行,为了男人这么猛?” 她气急败坏吼了一声,季眠顿时就涨红了脸,“你不要瞎说。” 姜妄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唇角勾起点若有似无的笑。 “你笑什么?”季眠瞪他。 姜妄笑得更开心。 张可可揽住她的肩,季眠顺势松开了棍子。姜妄看了看,也没说话,自觉给两个小姑娘说话的空间,自己落在了后面一点。 “你可真行,还抄家伙呢,这是要爆谁的头啊?”张可可还在嘀嘀咕咕,“就姜妄啊,以一敌十的名号响彻二中周围几所学校,你瞎担心什么,倒是你,真的让人担心。我看你是被这个王八蛋迷得晕了头。” 季眠小声辩解,“没你说得那么夸张。如果是你,我肯定也会去,我们不是朋友吗?而且,我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28节 张可可轻叹口气,抬手摸摸她脑袋,“傻姑娘。” 季眠没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叹息般的声音,“我喜欢傻的。” 季眠僵了一下。 张可可回头,冲姜妄挑衅地扬扬眉,笑了起来,“巧了,我也喜欢。” 姜妄忍住用棍子敲张可可的冲动,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地方。 “小矮个儿,你怎么穿这样的衣服?” 刚才情况又乱又急,三人各自心绪难平,现在冷静下来,才注意到季眠居然穿着古装?! 季眠:!!!! “对哦,怎么穿这么身衣服?”张可可好奇地拉起她的广袖看。 “我、我、我……” 季眠慌了起来,结结巴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妄眯起眼,探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我……我刚参加桃花汉服节,就在隔壁的流岸公园!”季眠突然想起前几天听同学提起过的汉服节,“离得近,所以才能跑过来。” 姜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么?下次带我一起?” 季眠心虚得不行,随意应了一声,看都不敢看他。 张可可看了两人一眼,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说。 一行三人到了天河酒吧外,张可可要开工了,季眠不太适应酒吧的气氛,准备回去。 张可可靠在酒吧门边,看着面前的季眠,目光很沉,神情有些晦暗,“今天这事儿,都是我的问题……” 她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直起身抱住了季眠,“抱歉,牵连你和姜妄了。这事,我以后一定跟你说清楚。我不会说那些肉麻的话,总之,季眠,这辈子张可可的命就是你的了。” 季眠像哄小孩一样,抬手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没关系的,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你说的,我们是朋友,所以我会信任你的。” 张可可用力抱着她,头埋在她肩窝,一个劲地摇,“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你给我点时间……” “好的,我等你。”她顺着她说,让她安定下来,“哪天我们找个合适的时机,你慢慢说,我好好听。” 张可可这才搂着她,使劲地点头。 季眠跟张可可道别,走向等在一边靠墙抽烟的姜妄。 姜妄见她过来,起身摁灭了烟,“干什么呢?大庭广众,搂搂抱抱的。” 季眠:“……可可跟我说谢谢。” “是么?”姜妄走在她边上,忽然笑了笑,“都要这样道谢?” “你笑什么?”季眠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狐疑地看他。 果然,姜妄长腿往前迈一步,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然后双手支着膝盖,弯腰将就她的身高,让两人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以便很好的捕捉她的目光。 “干什么?”季眠被他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人都僵了。 姜妄勾着唇对她笑,声音压低,“你要不要考虑感谢一下我?” “……” 季眠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一张脸涨红。但她也知道,姜妄就是嘴上没正经,其实没有其他过分的想法,她被他逗得不好意思,但不至于真生气。 她瞪着他,憋半天,“谢谢。” 姜妄挺不满意地扬眉,脸上神情坏的一批,“我要张可可那种。” 季眠决定不理他,想绕过去,谁知道他身子一斜,又将她拦住。 “快点,我腿要麻了。”他真情实感地评论,“你怎么这么矮?” 季眠咬咬唇,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无赖呀!” 姜妄半蹲着,重心不是很稳,也没防备,被她推了一下,往后踉跄几步,踩下马路牙子。 一辆小电驴飞驰而来,季眠心头一跳,本能地伸手抓住姜妄的手腕往后拖,自己则往他身前挡了一点。 小电驴擦着两人开过去,小青年骂骂咧咧。 季眠心有余悸,喘息有些重,回头满脸焦急地看姜妄,“你没事吧?” 姜妄的神情有些异样,难得的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垂着头,很认真地看她,“下次不要这样挡在我前面了。” 季眠刚才被吓到,气息还没喘匀,胸口微微起伏着,晶亮的眸子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嗯?” “很危险。” “不会的,”季眠对着他笑了,声音轻软,像安慰张可可那样安慰道,“我有分寸的呀,不用害怕。” 对上她轻轻软软的笑,姜妄脑子都有点热,目光也越来越暗沉。他撇开眼不看她,咬了咬牙,烦躁地低声嘟囔:“老子说的危险,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从后面抱住你。” 刚好有辆超跑从街面呼啸着跑过,引擎声震天响,姜妄低低的声音被震得支离破碎。 “你说什么?”引擎声消失,季眠有些茫然地问他。 姜妄盯着她看几秒,长长吐口气,“没什么,回家。” 他说完,自顾迈步往公交站台走去。 季眠站在原地看他一会,总觉得这人在闹别扭? 季眠的直觉挺准的,姜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不再像以前那样各种耍宝逗贫,显得心事重重的。 到了单元楼下,季眠终于忍不住了,“姜妄,你是不是不开心?” 姜妄用满脸“我不开心”的神情看着她,“没有。” 季眠被他这种不阴不阳的态度搞得有点懵。她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情况,看着他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那你笑一个?” 姜妄:???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忍不住笑了起来,“干什么?我看起来很像卖笑的?是不是要爷给你笑一个?” 季眠低眼,小小声道:“你已经笑了。” 姜妄抓住她衣领,把人拉开点,歪头找到她眼睛,“你气我是不是?” 他装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瞪她,自己又被气得笑起来。 季眠不看他,小声反驳,“气你,你还笑?” 姜妄有点牙痒痒,啧了一声,“我贱,行不行?” 季眠还是低着眼,嘴角却勾起了很小的弧度,“你自己知道就行,不用告诉我。” “小矮个儿,你是不是仗着我对你好,就开始在挨打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季眠笑出声,终于抬头看他,“你为什么总是装得这么凶?” “本来就凶。”姜妄又故意板起脸瞪她。 季眠这次一点不怕,笑意半点不减,双眼几乎弯成月牙,“其实你一点也不凶。” 姜妄:“……” 她仰着头看他,白皙的脸蛋笼在清冷灯光中,嫩得好像能掐出水。 姜妄垂在身侧的食指动了动,想抬手摸一下, 猛然就有了些不太健康的想法,他不自在地垂下眼,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我凶的时候,你得哭。” “为什么?” 对上季眠纯净的眸子,姜妄觉得自己可太黄太不要脸了,有点唾弃自己。 但他轻咳两声,还是继续不要脸道:“反正我说得没错,就得哭。” 季眠还在研究为什么要哭这件事,姜妄率先绷不住了,故意坏笑,“你上不上去?还是要跟我回去?” “无聊!”季眠骂他一句,然后道别,“那我上去了,再见。” 她冲他挥挥手,转身进了楼门。 夜色恢复寂静,姜妄站在路边半天也没动,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种“不够”的感觉。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不够,就是挺烦躁,不太想就这么走掉。 他点了支烟,靠在路灯边,盯着那扇熟悉的窗户,边喂蚊子边抽烟。 这个夜有点异乎寻常的躁动啊。 他咬着烟,有些烦地抓了两把头发,却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季眠:【姜妄,你是不是还在楼下?你等一下,你衣服在这里,我给你拿下去。】 姜妄看着消息,心底的躁意消散不少,忍不住笑,“行啊,我等你。” 季眠回到公寓,刚准备拉窗帘换衣服去洗澡,瞥见姜妄还站在楼下,回头又看见了挂在门后的大外套。是上次遇上施建成时,她穿回来的,已经洗干净了,但是一直忘了还给姜妄。 姜妄在路灯下等了片刻,听见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就看见季眠抱着件外套走了出来。 她站在黑夜里,茫然地张望了一下,当目光捕捉到他的身影时,神情放松,由衷地笑了起来,“姜妄,你的衣服。” 姜妄目光落在她白净的脸上,心头莫名就起了一股他无法言明的变化。好像看一眼,那股烦躁就能被压下去一些。 他嘴角一点点上扬,声音也带着笑,“那你过来给我啊。” 季眠听话地跑过去,将外套递给他。姜妄接过外套,闻到一股很淡的茉莉香。这次他没喝酒,但脑子也突然发热,想做一些可能会挨巴掌的事。 他不怕挨巴掌,倒是挺怕她生气。 季眠已经回去,姜妄还站在楼下没走。刚才那种“不够”的感觉似乎变得更强烈,也让他变得更加烦躁。 他来回踱了两圈,停在灯柱前,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哎,柱兄,你说我怎么还不想回去,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完,也不需要回应,抱着外套闻了一下,又自己笑了起来,“操,柱兄,老子的衣服好香啊。” 第24章 我难道不斯文 这是我们嫂子,妄哥不管…… 学校的生活单调重复, 时间在笔尖快速流逝,很快,五月底的月考就结束了。 最后一科理综考完, 大家都在积极热烈的对答案, 教室里一片窸窸窣窣声。除了对答案外,也有人在小声讨论下午出去的事。 第29节 高二下学期已经进入月考模式, 大家几乎每天都处在备考的高压之下。为了给学生减压,每次月考后都会给大家放一下午的假。 教室里都是压抑的嗡嗡讨论声, 季眠安静地坐在位置上, 低着头演算考卷最后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她换了一种更简洁的解题思路, 算出了跟试卷上一样的答案, 才多少放心点。 可能是受到姑姑家的事以及天宫的一系列事的干扰,她上次月考的成绩从第四滑到了第八。 大家也就自由讨论了二十来分钟, 班主任就进来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今天的考试就结束了,下午休息, 明天准时返校上课。”班主任说着,站在台上环视教室一圈, 随手指了指讲台下的小组, “第四小组的, 每人带上纸笔, 跟我去办公室总分。” 为了提高刷题和讲解的效率, 月考的改卷速度很快, 出分速度也很快。 季眠刚好是第四小组, 她拿了纸笔跟着大家站起来,下意识往教室后面张可可的位置看了一眼。 张可可也正看她,见她看过来, 扬了扬眉,拿起手机示意一下,表示电话联系。 季眠点点头,这才跟着小组的成员去了办公室。 后天是张可可生日,张可可邀了一群人去玩,但刚好是周六,季眠要回天宫。她没有跟张可可说实话,只说自己周末必须要回家。她原本的意思是不去了,等从“家里”回来,再单独替张可可庆生,但谁知道张可可为了她,把生日聚会改到了今天。 其实季眠并不太适应那种热闹的场合,但可可专门为了她改了时间,她也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季眠跟着小组同学去办公室总分,一直到了吃午饭时间才弄完。回到教室,同学都走光了,她给可可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弄完了,张可可让她去旧城区百货市场找她。 聚会在晚上,张可可这会儿应该在给张妈妈帮忙。 季眠收拾了书包往外走,何思航拎着书包追了上来。两人同是第四小组,一起总了分才放学回家。 何思航刚才总分时看到了季眠的试卷,理综293,全年级第一,总分全年级第三。 “季眠,物理最后一道题,我扣了几分,你帮我看看行吗?” 答题卡还没发下来,何思航拿着试卷追上来,上面全是演算的痕迹。 季眠这次考了第三,算是能稳住正常水平。之前成绩下滑的焦虑也缓解了,她心情挺好,笑着回答:“好啊。” 她接过何思航的试卷,两人边走边说。 到了校门口,大题也讲完了,何思航恍然大悟,“你的方法好简洁,比老师说的简洁多了,不过没想到这一点的话,很难想到这种解题方法。你真厉害,我就想不到。” 季眠把试卷还给他,笑了笑,“你太夸张了,我用的都是笨办法,多写几道题,就记住了而已。我要走了,拜拜。” “等等,我请你喝奶茶吧,”看出季眠要拒绝,他赶紧补充,“当谢谢。” 季眠默了片刻,“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何思航有些诧异,但立刻想到了五一风俗村的事,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都是小事,而且是我爸交代的,我肯定要做好。再说了,你们女生本来就娇弱一点,我照看一下也是很应该的。” 季眠没再多说,走到旁边的奶茶店,要了两杯奶茶。 何思航始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带着点腼腆的笑,倒也没拒绝,乖乖跟在她身后。 季眠回头看他,“你要什么口味的?” “啊、啊,”他突然结巴,“都可以,跟你一样就行。” 买了奶茶,两人去站台等车,等了半天都没有一辆公交过来。五月底的正午,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季眠的额角冒出了细微的汗珠。 不过更焦急的是心情,等公交时总是这样,越等它越不来,心情就越焦躁。 旁边文具店的老板冲两人喊:“西华路前面修路呢,这几天这里不通公交。公交牌上没贴着公告么?是不是哪个手欠的给撕掉了?” 两人看了一眼,公交牌上并没有公告,倒是有纸张被撕掉的边角痕迹。 季眠冲老板笑笑道谢,询问清楚停运信息,然后从书包里找了记号笔和草稿纸,写下了停运公交消息。她想把公告贴上,却发现没有胶水。 何思航在一边看着,立刻跑去文具店买胶水。 老板边往外拿,边逗他,“学生还谈恋爱呢?不过你对象看着不错,乖巧漂亮,人品也行,好好珍惜,出了社会要找这么单纯的姑娘就难了。” 何思航被说红了脸,“没有的事,我们就是普通同学。” 老板嘻嘻笑,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这年头,谈恋爱的高中生多了去了。 何思航拿回胶水时,脸上的红晕还没散。 季眠接过他递来的胶水,看他一眼,问道:“热吗?要不你去那边棚子下等我,我一会儿就好。” “不、不热。” “你脸好红。” 何思航:…… 他垂着眼,不看她,“刚才跑过来的,有点急。” 季眠没再追问,两人一起贴了告示。 这边不通车了,两人贴完告示,步行到隔壁街去等公交。张可可可能等得急了,又发了信息催。 张可可:【我妈这儿不忙,她让我我先去天河,你一会儿直接过来啊。】 季眠:【好,这边修路,我去隔壁等车,可能要绕远,会晚点到。】 没多会儿,张可可的信息又发过来了,但她没来得及看,因为遇上了施漫那群人。 这条街离卫校很远,倒是离职高很近,施漫应该是逃课出来找职高的人玩。 她们一行六人,有男有女,打扮得也都比较夸张。几人边走边闹,在正午空寂的街头格外引人注目。 季眠一看到她们,几乎本能地停下了脚步。她性格乖软,很怕招惹到这些不良少年。 “怎么了?”何思航注意到她的异常。 “我们等会儿再过去吧。” 何思航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职高的那群人,他没说什么,跟季眠停在了原地。 施漫跟着一群人从前面走过,她依旧兴高采烈,依旧是团队的中心,好像施建成的事并没有发生。或者说,发生了也与她无关一样。 季眠还记得,季秀安当时说过,施漫离家出走了。 燥热的午后,季眠心头却有些凉。季秀安可以让自己的女儿逃出地狱,这无可厚非,但为什么要拖她下去呢? 季眠咬着唇,目送着那一群张扬肆意的少年少女离开。 “哎,施漫,那不是你妹么?!”突然,落在后面的一个女生喊了一声。 另外几人全都停了下来,几道目光齐刷刷扫过来。 季眠瞬间僵住,何思航察觉她的异样,偷偷往前挪一步,挡住了她半个身子。 施漫把嘴里的烟拿下来,轻蔑地笑了笑,“我可没妹妹,你别瞎几把说。” 那女生争辩,“我上次去你们家,看见过,你妈说是你妹妹。” “切,她也配。” 施漫还记恨着上次被张可可呛声的事,这次仗着人多,气焰格外嚣张,想要找回场子。她扬着下颌,朝着季眠走过来,她身后的一堆人也跟了过来。 “你们看好啊,就她,勾引我爸,被赶出来了。”她嘴角勾着,满脸嘲讽,“以后可别说她是我妹,我嫌脏。” 季眠愕然地睁大眼看她,不仅仅是因为她说的这些让人不堪的话,她更惊讶的是,施漫竟然真的可以对施建成的事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看施漫依旧张狂恣意的模样,甚至有些怀疑施建成疯了的事是假的,不然身为女儿,怎么可以冷血到这种地步? 她下意识问:“施建成……” “你恶心不恶心?还有脸提我爸?你得多贱 !” 施漫本就憋着口恶气,提起施建成,更是戳到了她阴暗的痛处。施建成的事,是绝对不能让她这些朋友们知道的,她火气腾地就上来了,扬起手朝着季眠就是一巴掌。 何思航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他虽然被施漫说的事震骇住,半天都回不过神,但还是本能拦住了她,只是看向季眠的眼光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施漫现在带的人多,底气足,没打到季眠,一肚子的火全往何思航身上撒。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她扯回手,抬手去打何思航,“你他妈就是个备胎,还真当自己护花使者了?也不看看你那丑逼样!” 施漫边跟何思航撕扯,边破口大骂:“你贱不贱?就这烂货,连我爸都勾引,你他妈还把她当女神呢?恶心不?是不是跟吃了苍蝇似的!” 她似乎要把世上所有肮脏的字眼用上,往季眠身上泼脏水,这才能稍稍宣泄她压在心头多日的怒气。 何思航刚开始不想跟女生动手,但施漫越来越过分,直接往他脸上抓。何思航抬手挥开她,男生力气大,直接将她甩开摔倒在地。 施漫气坏了,尖叫一声,“你们愣着干什么,看老子的戏呢?!” 一群人回过神,朝着何思航跟季眠围过来,施漫更是从地上爬起,直接往何思航身上扑。 “施漫,你够了!” 季眠突然冲到何思航身前,挡住他,同时抓住了施漫的一只手。 季眠不擅长跟人争执,更不擅长打架,但这件事何思航至始至终都是无辜被牵连的,她不能就这么看着。 她的力气不敌施漫,一下子就被甩开,往后踉跄几步,幸好何思航在后面挡住了她。 施漫的几个朋友已经围了过来,季眠没时间多想,看着施漫问:“我听说你爸疯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在这里玩儿?你自己的亲爸,你一点都不在乎吗?” 她的话成功吸引了施漫那群朋友的注意,几人都挺了下来,看看她又看看施漫。 施漫感受到同伴们异样的目光,感觉自己的遮羞布被季眠揭开,背上一僵,随即恼羞成怒,抬手快准狠给了季眠一巴掌。 季眠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头被打得偏了过去,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好歹她那些朋友没有继续过来。 “季眠,我他妈杀了你!” 施漫疯了一样地扑过来,何思航反应过来,抬手推开她,另外几人又开始蠢蠢欲动。 “干嘛呢,欺负我们二中同学啊!” 胥霆吊儿郎当的声音响了起来,几个高大的少年从街那头溜溜达达走了过来。 季眠听见他的声音,瞬间安心。她循声望去,像是想要找谁一般,目光一个个从少年们脸上扫过,却没见到姜妄。 那点安心的感觉,好像就因为姜妄不在,又掺杂了一些忐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开始认可和依赖姜妄了。 一群人很快走到季眠面前,将两人挡住。胥霆目光扫了一遍,停在一个男生脸上,笑得贱嗖嗖的,“哟,这不是我天成哥吗?干什么呢?我怎么记得,妄哥上次揍你的时候,跟你说过了,谁动季眠就是跟他过不去,你忘了?” 赵天成脸色很不好,他当然记得上次施漫让他故意追季眠再甩掉,被姜妄阻拦的事。 在场的,没一个不怕姜妄,但他现在不在,赵天成当着这么多人,也不能落了面子。 他黑着脸,冷哼了声,嘲讽道:“姜妄还挺闲,什么破事都要管。” 第30节 “哎哎哎哎,”胥霆夸张地扬起了眉,一副不得了的神情,“说话注意啊,这是我们嫂子,妄哥不管,谁管?” 他说着,还扭头冲季眠得意洋洋地眨眼,“对吧,嫂子。” 季眠:……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借姜妄的名字给她解围,她就不该不识趣的去反驳,让职高那群人看笑话。 只是何思航看向她的目光变得越发微妙。 职高那群人听了胥霆的话,都不由自主去打量季眠。姜妄这人是个实打实的刺儿头,如果说其他少年是野马,那他绝逼是抽了风的野马,没人降得了。 他在二中三年,外人不知道,但跟他有来往的都知道,看起来一堆一堆姑娘往他身边跑,实际上他谁都没鸟过。三年了,也没听谁说姜妄有女朋友。 除了胥霆觉得姜妄可能喜欢他以外,大家都觉得姜妄可能就是那种想当孤胆英雄的深度中二少年,嘴上不说,但心底里嫌弃姑娘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可现在,胥霆说季眠是姜妄女朋友。大家都好奇,到底是什么绝世高人,能收服抽风的野马。 季眠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胥霆往她前面挡了点,“看什么看?想死啊。” 一众人都不出声,毕竟不想无缘无故得罪姜妄。 “还围着干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赵天成脸色铁青,扫了胥霆一眼,转身走了,其余人也跟着离开。 “等等!”胥霆又叫住他们,“刚才谁打的人,过来。” 施漫的背影猛地抖了一下,刚才听说季眠是姜妄女朋友时,她就开始有点不安,现在听见胥霆的话,立刻害怕起来。 她停在原地,也不敢转身过来看他们。 “打人的时候挺凶的,这就怂了?你他妈敢打,就得承担后果,这巴掌,我们眠眠必须打回来。” 胥霆抓着她的手臂用力将她拽得转过身来,施漫吓得尖叫起来。 赵天成憋不住了,冲回来,指着胥霆大吼:“胥霆,你够了啊!一大老爷们抓着姑娘打,你他妈挺臭来劲?” “你他妈指谁呢?老子削了你信不信?!” 季眠站在他身后,立刻一把抓住他衣服,颤声道:“算了,好不好?” 胥霆回头看她,默默忍了片刻,“行吧。” 他跟季眠有过几次接触,知道她的性格,不喜欢起冲突,而且因为她起了冲突,还牵连到别人,她心里肯定特别过意不去。 胥霆回头,看向施漫,“我们眠眠说算了,今天就算了。再有下次,我直接上你们卫校把你拖出来打!” 赵天成瞪胥霆一眼,也没再挑衅,揽着僵在原地的施漫走了。 等施漫那群人走光,胥霆看看季眠,又看看何思航,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憋了会儿,最终没说。 “去天河?我送你?” 季眠想起来,张可可以前也算跟胥霆合租,应该有些交情,“可可生日,你不去吗?” 胥霆有些尴尬地抓抓后脑勺,“我有点事,可能去不了了。” “那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坐车过去。” “没事吧?”胥霆指指她的脸颊。 季眠右手背贴着发烫的脸颊,“没关系的,我自己去就行。” 胥霆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好半天才道:“行吧,那我们先走了。” 他说完,扫了旁边的何思航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往街那边走。 另外几个少年跟上他,有几个爱起哄的,临走前喊了声:“嫂子再见!” 立刻有人附和:“嫂子再见!” 这会儿没外人,季眠涨红脸反驳他们:“别听胥霆瞎说呀!” 一群少年嘻嘻哈哈走远了。 何思航继续跟她去公交站等车,嘴上没说什么,但季眠明显能感觉到他比之前疏离了些。 她想解释一下,又觉得挺无力,不知道从哪儿解释。施建成的事牵扯太多,而且根本没证据,说来说去都是凭自己一张嘴,说不定越描越黑。 另外,她也觉得没必要解释,施漫泼脏水太容易了,但她却没精力对每一个人去解释。 这大概就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自从看清季秀安对这件事的态度后,季眠也看开了很多。有些事,不能求人人信任,只要自己觉得重要的人能相信自己就行。 到了公交站,季眠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可可打过来的。 “眠眠,怎么还没到?姜妄没去接你?” “姜妄?” “对啊,他那会儿在二中,我叫他接你一起过来。” 季眠沉默了会儿,才慢慢道:“我没有看见他,不过看见胥霆了。” “等等……陆晨说收到姜妄的消息了,他有事不过来了。操,没义气。不用理他了,你自己过来吧。” “嗯,我在等车,应该快了。” 季眠挂了电话,心里有些疑惑,一直看着胥霆离去的方向。 胥霆跟一群少年绕过街角,就看见了停在路边的小面包。姜妄坐在副驾,开了窗,手肘搭在窗沿上,指间夹着烟,远远冲他扬一下头,“成了?” “昂,”胥霆答着话,开门跳进了驾驶座,“你自己怎么不去啊。” 姜妄垂着眼,脸色不是很好,冷冷瞥他,“老子为什么要去?” 自从开车见到季眠跟那个男生在一起后,姜妄就一直这么阴阳怪气的别扭着。 胥霆撇嘴,“那就谁也别去呗,你管人家呢。” “你他妈是不是欠揍啊?”姜妄抬手要打他。 “啊,卧槽,哥们儿跟你说啊,季眠被打了啊。” 姜妄的动作猛地顿住,然后赌气般垂下手,吼道:“关老子屁事?” 他说完,看向窗外,却不自觉地咬了咬槽牙。 那一瞬间,胥霆看见他阴沉的脸,几乎觉得他的火气要化为实质。 面包车后排,还有没看透真相的人在讨论—— “那男生也是他们阳光班的吧?” “应该是的,都是些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被打了也就傻站着,还得姑娘挡他前面。这他妈的,说起来我都有点嫉妒,什么时候有个姑娘挡我前头啊。” 胥霆一听,这话题简直是在姜妄的雷区蹦迪,要坏菜,他赶紧冲后使眼色。 但少年们说起女生,一时就有些意犹未尽,半天没注意到他,还在嘻嘻哈哈地说—— “真要有这么个软妹子护着我,我他妈能为她死。” “你快别做梦了,季眠那种好学生,能看上你这样的?” “我这样的怎么了?” “你他妈有点逼数吧,那些好学生,哪儿瞧得起我们啊。她们都喜欢斯文的学霸,我们这样的,在她们眼里,脸上都刻了‘没前途’三个字。” “都他妈安静点不行啊?吵几把吵!” 姜妄突然吼了一声,同时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直接砸在了操控台上。 几人正吵闹,“碰”一声巨响,吓得一众人集体愣住,喧闹的车内霎时鸦雀无声。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大气都不敢出,车内气氛紧绷到让人窒息。 胥霆看姜妄一眼,这位爷是真的来火了,一张脸板的死紧,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暴走打人了。 姜妄闭着眼,捏了捏太阳穴,最后深吸口气,语气有些凉的询问:“怎么着,我看起来很不斯文?” 艳阳天里,车内的气氛却像瞬间掉入寒冬,大家集体哆嗦了一下。 一众少年欲哭无泪,妄哥,你出的这他妈是送命题啊!想打我们就直说,都是兄弟,别玩儿花的。 第25章 姜妄说的危险 他咬着她的唇,低声道:…… 季眠到酒吧街的时候, 刚三点多,夜里繁华的街道此时行人寥寥。她脸颊还有些烫,侧头, 从商店玻璃橱窗的倒影里就能看见脸颊红了一片。 她皮肤白, 所以很明显。 季眠用手背贴着脸颊,在外面站了会儿, 最后进了边上的奶茶店,要了杯冰柠檬水。 下午三四点, 买卖稀, 街道上没什么人, 店里除了她, 也没别的顾客了。季眠落得自在,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用冰柠檬水贴着脸颊,慢慢敷。 她怕一会儿被张可可看出来,又要咋咋呼呼去找施漫了。她朋友不算多, 实在不想自己这一身麻烦牵连到他们。 大概是没什么顾客,老板娘也坐在落地窗处边晒太阳边玩手机。玩了会儿, 可能腻了, 就放下手机, 打量对面的季眠。 老板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姐姐, 青春靓丽, 化着精致的淡妆, 看起来很舒服。 季眠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微微低下点头。 “跟人打架了?”老板娘抬手指了指季眠的脸颊。 季眠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轻轻嗯了一声。 “一人在这儿敷脸退红?”小姐姐很热情, 坐了过来,“着急去见人?” 跟陌生人对话,季眠略微有点紧张,小声地嗯了一声。 “你这样不行,皮肤太白了,一点点就能看出来,等完全退下去,得什么时候了。我帮你化个妆?弄点遮瑕,打点粉就遮住了。” 店里没人,小姐姐太闲了,看见好看乖巧的妹子,就忍不住搭讪。 “不、不麻烦了……” “哪儿麻烦,我闲得不行,刷手机刷得头都晕了,让我给你化吧。我技术超级好,你看我画的眼线,是不是特绝?” 小姐姐说着,闭上了眼,让季眠欣赏她特绝的眼线。 季眠真诚赞扬:“画得很漂亮。” 第31节 “是吧!来来来,我给你化。你底子很好啊,稍微画画就行,主要给你遮遮脸上的红。你眼睛真好看,我给你弄个楚楚可怜的绿茶眼妆,绝对让你男朋友心软成一滩。” 季眠:“……” “不是,没有男朋友,是朋友生日。” “那得冠绝全场才行!” 小姐姐热情地拎来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化妆包,季眠拗不过她,就由着她化了。 小姐姐技术很好,速度也很快,只半个小时就搞定。 她拿着镜子在季眠面前比划,得意地问:“怎么样,是不是绝了?” 季眠倒不太会评价妆容,只注意看了脸颊,确实看不见红的地方了。她由衷地冲小姐姐笑,“谢谢,很漂亮。” 耽误了这么半天,季眠到酒吧时,人基本都到齐了。 此时下午,酒吧还没正式开门营业,大门落着,偌大的大厅清清冷冷,光线昏暗。只有靠边的卡座里亮着几暧昧的彩灯,不时有笑闹声传来。 张可可看起来乖张放肆,但其实只是被生活的一地鸡毛逼得竖起了浑身的刺,她骨子里仍然是一个很懂事的姑娘。 她招呼了一堆朋友来玩,也不耽误酒吧营业时间,更不会耽误自己演出挣钱的时间。酒吧下午没什么客人,可以随便玩。晚上的话,她自己出钱在二楼开了个包间,她下大厅唱歌,朋友在楼上玩。 季眠很能理解她,如果没有天宫,没有机缘巧合下成为神君的妻子,她现在估计也要为生活四处打工,也要逼自己变得强势张扬点,以免被欺负。 但每个人的命运是不同的,她现在有天宫供她衣食无忧,也有张可可和姜妄替她解决很多麻烦。 季眠拿出给张可可准备的礼物,走到了卡座,“可可,生日快乐。” 窝在沙发的张可可立马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她,“怎么才来?不是说很快吗?狗姜妄,让他去接你,自己跑出去玩儿,真不是东西!” 季眠趴在张可可刚想说话,却见窝在沙发角落的一个少年抬起了头,目光淡淡扫了过来,“谁不是东西了?” 姜妄?! 季眠看着他,缓缓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不来吗?而且、而且姜妄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季眠默默打量了他一下,注意到经常一身黑衣的姜妄居然穿了件白衬衣!而且发型也变了,在她的印象中姜妄一直是褐色头发,然后应该是烫过,经常乱七八糟地像杂草一样堆在脑袋上。 可是现在,居然变成了垂顺的黑发?!刘海垂下来,扫着眉骨,将黑沉的眸子藏在碎发间,看着乖顺干净,不过却让季眠觉得格外不习惯。 就像好好的哈士奇突然变成了金毛,她一时有点无法适应。 季眠不擅长掩饰情绪,就那么惊讶地睁大眼看窝在沙发里的姜妄。姜妄却好像没看见她一样,怼了张可可一句,就垂下眼,催自己下家,“你快打啊,一张牌挑到过年过年去?要点个炮仗庆祝?” 这暴躁的脾气,不能好好说话的性格,有原来的味道了。 季眠这才没那么震惊,不然都要怀疑姜妄是不是也像她这样遇到了什么奇异事件,被魂穿了之类的。 季眠稍微环视了一下,这一大帮子,估计有二十几号人,除了四号楼的那几个,大多数她都不认识。她没看见陆晨,据张可可说,他有事,刚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晚上过来。 张可可作为主角,自然不能光守着季眠,还得招呼其他人,又得忙着去厨房点吃的。季眠自己照顾自己,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边上正好是戴着耳机,埋头打游戏的胥霆。 “你们不是不来吗?”季眠有些惊讶,忍不住问。 胥霆察觉有人在旁边坐下,摘下一只耳机,看了过来,立刻喊道:“卧槽,眠眠你可来了。” 他这一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人起哄—— “霆哥,干嘛呀,这么激动?” “怪不得不打牌,自己坐一边,等妹子呢?” 胥霆察觉到角落飘来的一道凉凉的目光,侧头就看见了姜妄。他嘶了一声,抓起桌上一颗橘子向起哄的人砸去,“怎么逼话那么多呢?玩你自己的泥巴去!少看老子!” 察觉到姜妄的目光消失,胥霆才默默松口气,有些尴尬地像季眠解释:“别听他们瞎说,我是打牌臭,被姜妄赶过来的。我们这群,你知道的,都是瞎说口嗨,但没什么坏心眼。” 季眠笑着冲他点头,表示理解。 胥霆偷偷看一眼那边角落里的姜妄,见他没看这边,才凑近点,低声问季眠:“你觉得妄哥今天怎么样?” 季眠有点蒙,“什么?” “你没觉得他不一样了?” “你是说发型衣服?”季眠笑了,“我还是觉得以前的适合他。” 胥霆直起身,拍一下大腿,“看,我就说吗,偏他妈不听我的。” “怎么了?” “没事,打牌去不?” 季眠摇了摇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姜妄那边几个人在打牌,围了一圈在看。他边上坐着个女生,季眠认识,风俗村见过,储颜。 她正歪着头看他手上的牌,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要趴他手臂上了。姜妄没反应,继续低眼打牌。 倒是对面两个女生故意说道:“储颜,你自己出来,你男朋友放心啊?” “你男朋友不是管挺严的?” 储颜黑了脸,挺不高兴道:“我们早分手了,提这些八百年前的事,故意坏可可的兴致?” 两个女生不再吱声,倒是脸色也不太好看。 一起打牌的,有人喊了起来,“张可可,过来替把手,我要去拉屎!” “田宏我草你妈的,你恶不恶心?赶紧滚!” “我也想滚,来个替手的啊!还有谁会炸金花的,张可可,你过来啊。” “我也想,但我得拿蛋糕去了,要不您憋着?” 一群人哈哈地笑。 胥霆喊了起来,“我来,我来!说好了,输了算你的,老子牌臭。” 胥霆就是典型的瘾大技术差,等不及去替手。临走前,想起什么,一把拽起旁边的季眠,“过来,跟我玩儿牌。” “我不会。” “没事,看我玩儿。” 田宏那边鬼喊鬼叫的,季眠不好一直僵持,跟着胥霆过去了。 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反正走到那边,被胥霆一摁肩膀,就直接坐在了姜妄对家的位置上。 胥霆恬不知耻道:“来来来,季眠帮我打,输了算她的。” 周围一片嘘声—— “胥霆,你做个人吧?” “霆哥,你这太狗了啊,欺负小姑娘?” 胥霆踢他一脚,“你懂个屁,你要懂了,你就是哥了。滚一边去。” 胥霆在季眠边上坐下,小声安抚她,“别怕嗷,我给你支招,教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围观的人都忍不住闭眼:完犊子,让胥霆教,小姑娘得输得哭出来。 姜妄坐在对面,全程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有人递给他一支眼,他接了过来,目光也终于抬起来,往对面季眠脸上扫了一下,又垂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两根手指捻着烟玩儿,神情松散,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们说话。 胥霆看他那样子就来气,平常多能叨逼叨,这会儿蔫吧了? 他在桌底下踢了他一脚。 姜妄终于有了点反应,掀起眼皮看过来,目光凝在季眠身上,漆黑的瞳仁里有微光跳跃。 “打牌还是聊天?你们倒是打啊。” 胥霆:……狗东西!你他妈一辈子打光棍吧! 姜妄也没管冲他使眼色的胥霆,转而看向一边的储颜,“你贴我身上干什么?” 虽然所有人都能看见储颜要贴他身上了,但这话一说出来,气氛还是瞬间变得尴尬起来。 看好戏的目光一道道落在储颜身上,她顿时有些坐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回找补,“我看看你的牌。” 姜妄没什么表情看着她,“干嘛?我牌技好着呢,不需要军师。” 这话明显在说季眠了,所有都能听出来,胥霆更是被气得够呛,狠狠瞪他一眼。 狗东西,活该他妈季眠不喜欢你,看你那贱嗖的样!姑娘又没瞎! 这一下,再迟钝的人都能察觉,姜妄今天心情很不好,不能轻易招惹。虽然他打架的事迹让他凶名在外,但他平时跟他们这群人相处大多是嬉皮笑脸的,很少这样板着脸句句不留情地刺人。 季眠也察觉了,小声问:“姜妄,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姜妄抬眼看她,“我们这种人不够斯文,说话都是这样的。” 季眠:…… “打牌打牌打牌,别说了。”胥霆赶紧出来打圆场,恨不得把姜妄的狗嘴堵起来。 姜妄也不再说话,低下眼,修长的手指抓过桌面上的纸牌,轮流给桌上四人发牌。 季眠完全不懂炸金花是什么,反正就听着胥霆的指挥,让她下注就下注,让她跟就跟,让她翻牌就翻牌。 周围也闹哄哄的,季眠完全一抹黑,晕晕乎乎就结束了第一轮。 姜妄翻开底牌,旁边的钱洲暴躁地把手里的底牌甩桌上,搓着脸哀嚎,“妄哥,你他妈今天吃什么了?往死里虐我们。” 所有人都知道,姜妄心情不好,虐菜呢。 季眠倒是不太清楚,侧头问胥霆,“所以我们输了?” “对呗,得挨罚。” 大家已经对胥霆的厚颜无耻见怪不怪了。 “是这些筹码吗?”季眠指了指桌上堆成一堆的筹码。 “那不成,用筹码是赌博,我们只玩儿个乐。” “那是什么惩罚?” 胥霆还是有点心虚了,目光一直飘不敢看季眠单纯的模样,小声道:“就,输几个筹码,抽几个耳光。” 季眠:!!! 这边她还没震惊完,就听见耳边啪啪啪几声响。顺着声音,就看见姜妄拿着酒吧点酒水的单子,直接照钱洲脸上扇。 声音啪啪响,听着就很疼,季眠心惊肉跳地看着,已经下意识捂住了脸。 第32节 几个耳光扇完,钱洲捂着脸吱哇喊,“哎呀,卧槽,真疼,妄哥你轻点不行啊?” “那不成,我们粗人,就是这样的。” 胥霆一听他这话,还他妈带刺儿呢,看来火一点没消。他原本是指望季眠跟姜妄说两句话,让他顺顺气,谁知道这气顺不了了。 估摸还带着火,一会儿别真下狠手。胥霆秒反悔,想替季眠挨耳光。但姜妄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目光不善地看了他一眼,胥霆瞬间不敢再有动作。 季眠只担心耳光的事,没注意到他们这些来来去去的眼神。 姜妄打完钱洲,已经俯身越过桌子,凑到她面前了。 季眠是真的怕,脸颊被施漫打的地方还在发烫,她捂着脸,露出一双大眼看着姜妄,小声请求:“姜妄,你可不可以轻一点点?我怕疼。” 就这么轻轻软软的一声,姜妄瞬间就破功了,憋了半天的火气,莫名其妙就全散了,没出息的像个软骨头。 “那不行,”他又凑近一点,嘴上说着不行,语气却像在哄孩子,“除非你说姜妄贼他妈帅。” 他说完,看着季眠惊诧的模样,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 在场众人集体震惊:????我他妈???妄哥,你清醒点啊! 原来收服暴走的大佬,只需要小姑娘软软的一句话,真是老道理说得好,一物总有一物降。 季眠无语地看他,还捂着脸,怕被他打,小声抱怨:“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乱说?” “没啊。”姜妄俯身看她,依旧忍不住笑,“你快点说,不然我就真打你了。” 这一秒从动物世转换成动画频道的画风,让一众人都看傻眼了。姜妄骚起来,是完全不顾群众的感受,甚至想把群众打一顿再赶出去。 “那你打吧。”季眠是绝对说不出那种话的,她干脆闭上眼,等着姜妄打她。 季眠等了会儿,耳光没落下来,倒是眼皮被轻轻触了一下,她倏然睁开眼,正对上姜妄研究的目光。 “你眼睛上弄的什么东西?” “啊?哦,是楼下姐姐给画的。” “化妆了啊?” 季眠乖乖点头。 姜妄看着她,嘴角越翘越高,笑意越来越深,“挺漂亮,我……” “别调情啊妄哥!”胥霆直接打断了他,他太了解自己的哥们儿了,姜妄后面绝对是些不做人的话,他从来都是这么旁若无人,“你俩打个脸要搞一晚上啊?” 经他这一喊,气氛顿时又活跃了起来,大家也察觉到姜妄的低气压解除,都开始起哄。 “妄哥,你打不打,舍不得是不是?” 姜妄扫那人一眼,“滚!” 大家一起哄,季眠就不好意思,也不想再跟他拖拖拉拉,干脆地仰起头,把脸送到他面前,“你打吧。” “那我真打了。” “嗯。” “用力打啊。” “好。” “那你别哭……” “妄哥,你他妈快点,腻歪死了!”胥霆第一次发现,自己兄弟真他妈墨迹,毫无意义毫无营养的对话,他估计能跟季眠说一晚上。 恋爱降智,诚不欺我。 姜妄踢了他一脚,“滚一边去。” “就不滚,就看你打。” 姜妄笑着骂他,同时高高举起了点餐单,然后轻飘飘落在了季眠脸上。 围观群众:这他妈的,这是打输家,还是打单身狗呢?看个热闹,受到一万点暴击。 姜妄就那么轻飘飘在她脸上碰了四下,算是完事。 季眠睁开眼看他,“这样就行了?” 姜妄被她逗笑,“怎么着,你真要我打你啊?” “这样不合规矩吧?” 围观群众:“没有,很合规矩,我们的规矩对女生就是这样的。” “对,我们的规矩就是妄哥说了算。” 一群人开始起哄,姜妄心情好得不行,自己闷在沙发那里一个劲笑。 季眠被他们闹得有点不好意思,刚好田宏也回来了,她就起身去洗手间,想让脸降降温。 季眠到了洗手间,洗了把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说化妆挺神奇的,居然不太看得出来脸红得厉害。 她等着脸上温度降了点,准备走,去听见里面隔间传来一阵争吵声。 “郭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烦人?我跟你说了,分手分手分手,你听不懂啊?” 是储颜的声音,似乎是在跟那个传说中的职高男友吵架。 “你到哪儿了?门口?!你给我滚,滚回去,不准进来!你找姜妄干什么?我不喜欢你,跟他有什么关系?郭朗,我警告你,你敢找他麻烦,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的!你要砍死他,你先砍我!” 季眠立刻抓住重点信息,郭朗带着人到门口了,要找姜妄麻烦。 她心头一跳,赶紧往外走,因为匆忙,居然没看见靠在墙边等她的姜妄。 “你看哪儿呢?”姜妄好笑,伸手将她抓了回来。 季眠一看到他,立刻慌张道:“姜妄,你跟我走,有人要找你麻烦。” “嗯?” 季眠没工夫跟他解释,抓着他的手就往外走。走廊那端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估计郭朗那些人到了,季眠心里一急,抓着姜妄躲进了旁边的小杂物间。 杂物间又窄又小,门一关,没有一丝光线,两人彻底被笼在黑暗里。 季眠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知到姜妄就在她身后,应该离得很近,她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甚至能隔着衣料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 姜妄作为死神,相比白天,他更适应黑暗,所有东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清楚地看见季眠护在他身前,清楚地看见她双手捏着拳,明明怕得要死,还得装着无事发生。他能清楚看见她转过头来,抿着小嘴,紧张地想要看看他,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双眼里全是茫然。 她小声问他:“姜妄,你还好吗?” 姜妄没有出声,默默在黑暗中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他一点都不好,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尤其在黑暗中,会放大他暴戾的一面。 季眠没有得到回应,伸出手去摸,一下就摁在了他胸膛上。她赶紧缩回手,确认他没事后,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怕?没关系的,我会帮你,你躲在我后面。” 姜妄愣了,从他有意识开始,所有人都在跟他说:姜煊阳,你是死神,你要肃清这世间的肮脏污秽,保护有灵万物是你与生俱来的使命。 但从来没人跟他说,姜煊阳,我可以帮你。 他生来是强者,保护万物已经是根植在骨髓里伴随一生。所以他从没憧憬过有人能保护他,当某一天,他被护在身后,那种冲击力极大,他的心几乎瞬间软成一滩泥。 季眠一句轻软坚定的“你躲在我后面”,就轻易折服了强大无匹的神君煊阳。 从此,他只想保护她一人。 他一直看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绪起伏难定。 外面响起了喧闹声,的确是郭朗带着人来了,储颜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两边的人就在杂物间外遇上了,开始争吵哭喊。 外面声音杂乱喧嚣,季眠却一直听不到姜妄的回应,也看不见他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些担心。 “姜妄?你怎么了?可以说一句话吗?不用害怕的,小声一点,他们很快会走的。” 她明明自己都怕得不行,还在安慰他。 “姜妄,能应我一下吗?” “能。” 他终于出声,但声音却低沉的有些奇怪,像是嗓子哑了一般。 季眠以为他哭了,她怀疑姜妄可能有幽闭恐惧症,因为姜妄不是害怕打架的人,现在这么反常,大概率是幽闭恐惧症。季眠伸出手,想拍拍他,安慰一下,手刚碰到他衣服,手腕却猛地被扣住。姜妄俯身过来,瞬间将她摁在了墙上。 她吓得差点要叫出声,却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姜妄将她压在墙上,身体牢牢禁锢着她,然后抓住她的手腕拽下了她的手扣在墙上。 季眠什么都看不见,黑暗将恐惧放大,她剧烈喘息,颤着声问:“姜、姜妄,你干什么?” 姜妄的气息拂在耳边,滚烫的,她忍不住哆嗦。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挡在我前面?这样很危险。” 他一字一顿的说,声音低沉发哑,像月夜里的人鱼之歌,惑人又危险。 季眠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她努力往后躲,却死死贴在了墙壁上。 “姜妄,你冷静点,不危险的,我们不要出声就可以了……唔……” 季眠话没说完,就被一片温热堵住了嘴唇,她在黑暗中倏然睁大了眼。 她僵在那里,感受着姜妄轻轻啃咬她的唇瓣,头皮一点点紧缩。然后她听见姜妄压抑着的低沉声音在黑暗中扩散开来。 “我说的危险,是现在这种危险。” 第26章 喜欢的受不了 季眠,老子喜欢你喜欢的…… “我说的危险, 是现在这种危险。” 姜妄压抑着的声音在黑暗中扩散开来,季眠一瞬间几乎喘不上气。她用另一只手去推他的胸膛,他却像石头一样, 一动不动定在她身前, 将她牢牢控制住。 她紧紧靠在墙上,被迫仰着头, 惊恐地睁大眼,努力挣扎。然而完全无法挣脱失控的姜妄。 姜妄含着那点软甜, 一遍又一遍, 毫不知足。他像着了魔一样贪恋她身上的味道, 不管不顾的想要纠缠, 当裹在她的气味中,手指触摸到她柔软的身体时, 澎湃又缠绵的欲望完全湮灭了他的意志。 姜妄浑身滚烫,下身更是燥热,他的动作也从最开始的浅尝辄止变成了无休止的索要, 像是干渴垂危的人,本能汲取着缓解燥热的力量。 可是靠得越近就越不满足, 也越发焦躁。 他的动作越发粗鲁, 季眠唇舌被他纠缠的发麻, 头皮也一阵阵发紧, 外面的喧嚣都成了背景音。 第33节 大概是嫌她乱动, 姜妄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腰, 纤细柔软的手感让他上瘾, 下意识隔着薄薄的布料搓揉她软嫩的肌肤。 腰侧像有电花炸开,酥痒的感觉一路窜到头顶,季眠忍不住颤栗, “姜、姜妄,你不要……” 带着哭腔的甜软声音,听得姜妄一瞬间血液上涌,差点现出原形。 他猛地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置物架。 各种杂物掉下来,乒乒乓乓一阵响,满地狼藉,跟季眠现在的心情一样。 外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暗室里一片死寂,姜妄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明显,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灼热和暧昧。 季眠还没从羞愤中缓过神,她脑子嗡嗡响,根本不想面对姜妄,打开杂物间的门就往外冲。 手腕一紧,被身后的姜妄抓住。 季眠愤愤地咬牙,不肯扭头看他,“你松开我呀,我不想看见你!” 她话音刚落,就被姜妄拽回了杂物间里,门随即砰的一声关上。 “这样就看不见了。” 姜妄的声音还有一些哑,但明显比刚才清冽了很多。 季眠稍稍松口气,但还是怕刚才的事会再次发生,她小心翼翼往后缩,然后偷偷摸到了门把手,紧紧握着。 只要稍微不对劲,她就可以推门跑出去。 姜妄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了。他在黑暗中清清楚楚地看着她的举动,刚才还护在他身前的小姑娘,现在死死防着他,心里多少有点失落。 但是看见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缩在那里,睁大眼保持警惕,他又忍不住想逗她。 “你别怕我啊。” “我没怕!” 她提高音量,以壮大声势,但声音控制不住在抖,握着门把的手指关节也因用力泛白。 姜妄知道做了该吃耳光的事,不该笑,但又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季眠被他的不要脸气坏,眼眶都红了,“你混蛋!” “嗯……”姜妄随口应了一声,却注意到她越发红得厉害的眼眶,而且嘴唇死死抿着,一张小脸皱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姜妄瞬间笑不出来了,“你别哭啊……” “我没哭!”季眠的眼泪哗的掉下来,但她嘴硬,反正黑暗中也看不见。 “别哭好不好?祖宗,我求你了,你骂我也行,打我也行,别哭啊。” 季眠一哭,他就乱了,不知道怎么办,下意识就抬手去给她擦眼泪。 季眠感受到姜妄靠近了,整个人立刻紧绷起来,“你别碰我!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怎么不客气?”完犊子,这种时刻,姜妄又想笑,但他生怕把季眠气跑,努力憋住认错,“我真知道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季眠气得都忘了哭,小嘴叭叭的指责他,“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哪样了?” “你……就是你做了那种事,怎么可以一句轻飘飘的我错了,就当没事发生?!” 季眠又开始了,就连争论这种事情,她都特别认真,放松了警惕,一脸的正经。 姜妄就受不了她这种认真模样,一见就想招惹,惹得她气急败坏,再搂在怀里哄。 只想一想,心头就开始痒。 “哦,”他又开始吊儿郎当,“我做了哪种事?” 季眠气结,“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 她说着话,同时拧动门把,拉开了门。 门才打开一条缝,她身后传来轻微的热度,随即一股力道冲在门板上,将门再次关上。 季眠处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但通过身后传来的轻微热度,还有姜妄喷洒在她头顶的气息,她也能判断出现在两人的姿势。 她趴在门板上,而姜妄从后面摁住门板,将她圈在了中间。 姜妄可以清楚的看见两人目前的姿势,他目光往下看,血液又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黑暗中一片寂静。 季眠能感受到姜妄就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开始加重,气息也变得更加灼热。她不敢乱动,怕碰到他。 “你别压着我。” 姜妄没有说话,只有略重的呼吸声在响,季眠有点心慌。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困住我,我要走了。” 姜妄还是没说话。 她有些急,趴在门板上,回头看,一双眼又圆又亮,因为着急,泛起了一层清冽的水汽。 “姜妄,你说话。” “嗯,”姜妄的喉结滚了滚,“我想抱你,可以吗?” “你神经病!” 季眠骂了一声,外面适时响起了张可可的声音—— “季眠,你在里面吗?”她边喊,边往洗手间去。 季眠说去洗手间,半天都没回来,手机也没带。她知道季眠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半天没看见季眠,难免有点担心。 季眠一听见张可可的声音,就像抓住了救星一样,也没多想,立刻回应道:“可可,我在这儿。” 等喊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跟姜妄一起出现在这种地方,好像有些不合适。 她沉着声警告他,“我先出去,你晚点再出来。” “我不。” “姜妄!” “我跟你一起出去。” 这人太讨厌了! 季眠已经听到张可可的脚步声过来了,她一时着急,摩挲着找到了姜妄撑在门板上的手,低头就是一口。 姜妄:…… 那点力气,他完全可以忽视,但唇瓣贴上他手臂的瞬间,温软的触感还是让他缩了下手,松开了门。 “还挺凶。”姜妄笑骂,黑暗中,拇指下意识摸着被她咬过的手臂,“你是小狗啊,怎么老咬我?” 季眠没管他,趁着门被松开,立刻打开门钻了出去,随即飞快反手扯门,把姜妄关住。 姜妄:…… * 经历过刚才的事,季眠也没什么心情了,她找了个借口说要先走。张可可觉得她有事,但既然她不肯说,她也没过多追问。 从天河酒吧出来时,天已经黑透,酒吧街也进入了正常营业状态,入眼全是人。熙熙攘攘的一条街,全笼在了霓虹灯下,杂乱喧嚣的音乐声从各个地方传来,热闹又沸腾。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又都是年轻人,喜欢打打闹闹。几个男女打闹着从季眠身边走过,一个男生侧着身走,跟朋友闹着玩,往后退了几步,眼见就要撞到季眠。 季眠都没来得及躲,耳边带起细微的风,一只手臂从后面越过她肩侧,一把将男生推开了。 “你瞎啊?” 季眠抿抿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没多会儿,实在憋不住了,终于停下来。 她转过身,看着跟在几步外的姜妄,“你要干什么呀?” 姜妄跟了半天了,没想到她会停下,愣了愣,“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 “你过来。” “不,你就这样说。” 姜妄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随即低笑了一声。 “你不说,我走了。” “说!” 他话音都还没落,长腿跨两步到季眠跟前,一把抓住她手腕,将人带进了街边装饰用的仿古电话亭里。 玻璃门关上,隔绝了整条街的喧嚣,霓虹灯透过玻璃,在小小电话亭里折射出炫目的光晕。 季眠本能地后退,想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但电话亭空间狭小,她再退,都能闻到姜妄身上那股特有的干净清冷的味道。 “你就不能在外面说?” 姜妄定定看着她,黑亮的眸子里映着外面光华流转的霓虹,格外的夺目。 他突然弯起眼笑了,挺坏地舔舔唇,“行啊,你想让整条街都听见我跟你说,季眠,老子喜欢你喜欢的受不了了?” 第27章 我有男朋友了 姜妄:分了,不然我就宰…… 那天姜妄突如其来的告白, 吓得季眠惊慌逃跑。 从那天开始,她宁愿绕点远也不从南门走了,以免路过四号楼。在学校时,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教室写题, 很少出去,所以也很少会遇到姜妄。 早自习结束, 季眠去办公室交作业,没想到在走廊碰到了姜妄一行人。 四五个身高腿长的少年从走廊那端过来, 十分引人注目, 吸引了不少教室里的目光。季眠也看见了几人, 甚至一眼看见了中间的姜妄。 他保留了黑色发色, 发丝垂着,看起来乖顺很多, 但抬眼看过来的瞬间,眼神依旧透着不羁和轻佻。 两人隔空对视一眼,他目光凝在她身上, 片刻没动。 季眠被他看得有些慌,立刻垂下头靠墙走。 “眠眠!”胥霆看见她, 喊了起来。 第34节 季眠不得已又抬起头, 冲他笑着打招呼。跟姜妄一起的另外几个少年也认出了季眠, 那天在公交站解围他们也在, 几人叫她—— “嫂子好!” “嫂子去交作业啊!” 季眠霎时涨红了脸, 睁大眼看过去, 刚好看见姜妄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他也不说话, 只看不够似的一直盯着她。 季眠急了,小声道:“你让他们别乱叫。” 姜妄悠哉悠哉走过来,弯腰看她, “给个理由,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季眠被噎了一下,抬眼看他,说不出话。他凑到她面前,距离很近,季眠能看清他半垂着的浓密睫毛,也能看见他黑亮的眼底闪烁的笑意。 大概是两人靠得比较近,大概是姜妄的神情太不正经,吸引了周围不少目光。 这是季眠最怕的状况,她脑子发热,一把推开姜妄,抱着作业本快速离开。 周围几人调侃,“妄哥,大庭广众的,你别凑那么近!” “在学校,咱还是得收敛点啊,哥。” “第一次看我妄哥这么不要脸。” 姜妄没搭理他们,默默看着季眠的身影消失,才继续往前走。 胥霆凑过来揽住他的脖子,低声问:“你是不是得罪眠眠了?好几次了,我都看见她躲着你。” “关你屁事?”姜妄心情不爽,说话也没好气。 胥霆突然想起什么,眯起眼审视地看他,“卧槽,姜妄,你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喝醉占人便宜了吧?” “我就那么像喝醉酒要占便宜的样子?” 胥霆打量他一番,“你现在不喝酒,也一副想要占人小姑娘便宜的样子。呵,怪不得躲着你,活该。你别连累我,你看眠眠都有点不愿搭理我了。” “她为什么要搭理你?”姜妄冷冷扫他一眼,不爽地往他后脑勺打一巴掌,“滚!” 胥霆说得对,季眠这几天确实在躲他,见他就远远走一边去,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姜妄靠在墙上,垂眼把玩着手机,郁闷的想骂娘。 前面几人叫唤着,逃了物理课去打游戏。 姜妄还懒洋洋靠在墙上,抬脚踢了踢前排的椅子,“吵几把吵吵吵。” 姜妄这几天肉眼可见的颓靡,干什么都没兴趣,倒是破天荒连着几天没逃学。但也不听课,不是趴着,就是去走廊溜达。 胥霆在旁边撺掇,“打桌球去?” “不去。” 姜妄哪儿也不去,就往那儿窝着,几人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疯了。 小组长过来通知他们,该他们前后两排四人搬纯净水回教室了。另外三人不敢喊姜妄,石头剪刀布,胥霆输了,一人搬四桶。 “操!”胥霆骂骂咧咧,赖在桌上不走。 旁边有人问姜妄怎么了,胥霆正烦,瞎扯淡,“追妹子,追不上,闹脾气呢。” 周围一片人倒吸一口凉气:姜妄居然会追妹子?!而!且!还!追!不!上! 不过他这种从来没主动过,还有点暴力的人,追不上才是正常的吧? 一众人好奇的不行,又不敢光明正大打量他,都一个个偷偷摸摸往这边看。 姜妄终于不耐烦,皱眉把手机扔桌洞里,骂道:“看什么看?都想死啊?” 偷看众人都很默契的回头装忙碌写作业,再不敢看这位大佬一眼。 倒是几个狐朋狗友不怕,前排的田宏凑过来八卦,“真追不上啊?阳光班那个季眠?” “啧啧,上次张可可生日我就看出不对了,小姑娘红着眼走的。” 然后姜妄立刻屁颠颠跟了出去。 几人默契又意味深长地看向姜妄。 姜妄不爽地啧了一声,开始大言不惭,“我看起来像那种会追人的?”他自己说着,笑起来,“跟你们说,你们妄哥一般看上谁,都不追,直接扛回家。” “我擦,这么狂?” “还是我们妄哥比较骚。” 姜妄也跟着起哄,“还成,比你们骚点……” 他话没说完,旁边的胥霆用胳膊肘杵了他一下,快速道:“门口,季眠!” 姜妄一堆骚话噎在了喉咙里,抬眼看过去,见季眠站在那往里张望,像是在找人。 另外几人也看见了门口的季眠,顿时哄笑起来—— “卧槽,妄哥,你扛去啊!” “去啊,给兄弟们做个榜样!” 姜妄:…… 季眠刚才去办公室,十四班的物理老师让她帮忙叫一下十四班的物理课代表。她没想到,逃课成瘾的姜妄居然在教室。 那边一堆人在那起哄,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姜妄的目光。 姜妄靠在墙上,扬着下巴看她,牵了牵唇角。 季眠立刻垂下头,当没看见。 刚好十四班班主任来了,听见角落里最捣蛋的几人在起哄,问道:“姜妄,你要扛什么?” 一群人笑得不行。 姜妄懒洋洋站了起来,面向着门口的班主任,目光却落在一边的季眠身上,“扛好东西。” 一群男生笑得更厉害了。 季眠一直没看他,但能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即便他没说什么惊人的话,但她不知道是不是对姜妄有偏见了,总觉得他说什么都不太正经。 她赶紧把物理老师的话转达给课代表,然后转身离开。 身后,十四班班主任还在骂:“闹什么闹?都安静点!姜妄,快上课了,你跑哪儿去?” 季眠听见姜妄的声音就响在身后不远处—— “我去扛纯净水啊。” 他就在她身后。 季眠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被关注的感觉,所以在学校都尽量避免跟姜妄这种风云人物有接触。她知道姜妄帮过她很多,也对她很好,但这不能成为继续放任他胡闹的理由。 而且,严格来说,她是煊阳君的人,更不能跟其他人有这种牵扯。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姜妄的心思,就要避嫌。 现在姜妄这样闹,不仅给她带来困扰,也会耽误他自己,而且不知道会不会把姜妄牵连进天宫的事里。 很快就要上课,走廊已经没人。 季眠握紧拳,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姜妄。 姜妄愣一秒,随即笑了,“看什么?是不是突然觉得我超帅?” “姜妄你别闹了,我有话跟你说。”她说完,率先走进了一边放纯净水的空教室里。 姜妄神情一凝,边跟过去,边出声阻止道:“季眠,我警告你,你想好了再回答。就算你拒绝我,我也不会放弃的,你好好考虑一下行不行啊?这才几天啊,我不闹你了还不行,让你有时间好好想……” “姜妄。”季眠打断他,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你不要闹了,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不觉得浪费,我觉得很好。你凭什么觉得我浪费?”他有些急眼,开始瞎喊。 季眠看他慌张的模样,居然有一点点不舒坦,但还是看着他,认真道:“我有男朋友了。” 姜妄:…… 姜妄:???? 刚才还急眼瞎喊的姜妄,突然安静地不可思议,他死死看着她,好半天没回过神。 “姜妄?你听见我说的了吗?” 姜妄还是没吱声,就那么浑身僵硬地站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盯着她,模样怪可怜的。 姜妄确实对她很好很好,季眠多少有点不忍心,但还是垂下眼不去看他,狠心道:“姜妄,说话。” “嗯,”他应了一声,张了张嘴,石破天惊道,“跟他分手,现在!” “不、不能分!”季眠斟酌一下,破釜沉舟道,“订婚了。” 姜妄:??????? 姜妄觉得简直可笑,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咬牙切齿,“退掉!” 季眠被他阴沉的模样吓到,往墙角缩了缩,但还是坚持,“结、结婚了。” ……??? 姜妄气昏了头,完全没注意这话有什么不对。他深呼吸几下,平复自己的火气,尽量压着火,“离了,把他休了!不然我宰了他!” “不行的!”季眠虽然很怕他生气的样子,但这件事越拖不可预料的结果就越多,必须解决,她认真补充,“我们感情很好。” “能他妈有多好?!”姜妄是真急了,吼了起来,“你碰到这么多事,他出现过一次?季眠你他妈是不是瞎了?找的什么狗屎恶臭男人?!” 季眠被姜妄暴怒的样子吓坏,但为了增强说服力,她还是颤着声说道:“你不要骂他,我们就是很好,最好。” 姜妄真的气坏了,甚至控制不住涌上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了。 他气得冷哼一声,踹开门往外走,边走边吼:“你们他妈好一辈子吧,老子再找你,老子就是狗!” 第28章 你男朋友不行 你男朋友真的不行,但姜…… 【你男朋友不行】 姜妄憋着一肚子的火回了公寓。 上课时间, 公寓里除了吃饱等死的陆晨在打游戏外,一个人也没有。姜妄刚踏进屋里,浑身戾气就迸发而出, 屋内瞬间风起云涌, 屋内的物件全都被气流刮得乱窜,乒铃乓啷一片混乱。 第35节 陆晨被吹得脸都变形了, 抓着手机怒吼,“你他妈的能不能等我打完这一把再发脾气?!” 他话音刚落, 姜妄冷冷扫了过来, 手机瞬间脱手腾空而起, 直接砸向墙面, 四分五裂。 陆晨:“……姜煊阳,我日你大爷。” 姜妄根本不理他, 脾气还没发完,长腿抬起要往下跺。 陆晨吓得一身冷汗,姜煊阳这一脚下去, 这块地得裂开个口子。他眼疾手快,眨眼飞过去把姜妄扑倒在地, 骑在了他身上。 “你发什么疯?!” 姜妄气得冷笑, “你知道季眠跟我说什么吗?说她有男朋友了, 还有他妈结婚了!” 姜妄抬手, 又要拍地板, 被陆晨动作麻利地用膝盖压住了。 “那你有本事弄死她男人啊, 你跟这儿发什么疯?楼要是塌了, 残害无辜性命,你他妈是要受天罚的!” 姜妄浑身的戾气忽然消散,屋内飞旋的气流也逐渐平息, 被卷上半空的物件也噼里啪啦往下掉。但这些东西像是长了眼似的,全都避开了姜妄和陆晨。 刚才姜妄还处于激怒状态,浑身崩的死紧,现在却突然放松,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陆晨。 陆晨激灵一下,喊了起来:“卧槽卧槽,我瞎说的,你他妈别真杀人去!我跟你说,神也有神的规则,随便残害生命……” “我看起来像是会遵守规则的样子?” 姜妄淡淡问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陆晨被他噎了一下,不过两人都算是冷静了下来。他翻身坐在姜妄旁边,两人对视一眼,他突然幽幽道:“你有夫人,她有老公,你们非得这么刺激吗?” 姜妄无语地看他一眼,“那事我不同意,那个巫女我连见都没见过。我的态度就是这样,我帮她复活,死神一脉跟巫族的事就此断了,以后再没牵连。” “你的态度是这样,但老祖宗们同意吗?这件事,说到底都是为你好,万一诅咒应验了,你他妈也就成了短命鬼,就一百年好活了。” “这不挺好?”姜妄枕着手臂,有些出神地望着天花板,慢悠悠道,“刚刚好够一辈子。” 陆晨古怪地看他一眼,“魔怔了。” “你不懂,”姜妄自顾笑了,“当她挡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第一次生出了要保护某个人的欲望。那时候我想,只要她肯挡在我前面,我就一定不会让她伤了一根头发。你知道的,我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肃清人间污秽,保护山川河流、植物动物,都是像呼吸一样的本能行为,但这次不一样,是发自内心的欲望。这么漫长的生命,第一次想要认真努力地去做一件事,我怎么舍得轻易松手?” “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如果我保护的灵物死了,我会很遗憾,但如果她死了……” 姜妄突然停下,房间里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陆晨等了片刻,问:“怎么了?” 姜妄默了片刻,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她死,上天入地都要把她带回来。” 姜妄有多倔,陆晨是知道的,当初没有季眠的时候,他都死活不承认巫女,现在更别说了。看来跟巫女离婚是迟早的事,只是他还是不忍心看着姜妄真的英年早逝,还在尝试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人家季眠不一定想让你保护,毕竟别人有男朋友了。”他小心翼翼戳他痛楚,希望姜妄可以放弃。 姜妄冷飕飕扫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你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男人能比我好?!” “……没有……吧。”陆晨也是挺服了他的自恋,“但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人季眠就不喜欢你这款的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坨臭狗屎也能看成西施?季眠瞎了?是没有我这块闪光的金子在旁边作对比,她才错误的把狗屎当成了宝。” “好歹是季眠选的人,你别这样说,季眠听见了肯定不高兴。” 姜妄越发不爽,一想到季眠护着别人,他就咬牙切齿,想要撕了对方,“说他怎么了?让老子撞见他,老子还得立刻弄死他!犹豫一分钟,我他妈就跟你姓!” 嫉妒使神君失智,他现在除了诋毁对手,向对手输出一万点恶意以外,已经不能进行正常对话了。 “行吧,你用力的骂他吧。不过我觉得不太对,”陆晨毕竟身在局外,现在冷静下来了,就察觉了有问题,“咱们认识眠眠差不多四个月了?” “干什么?” “从来没听说过有男朋友,现在就有了?而且还结婚了?人类结婚是有规定年龄的吧,她会不会太小了?” 姜妄沉默了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她驴我?” 陆晨满脸老父亲欣慰地点了点头,被气懵的傻孩子终于回过神了。 “为什么?” 陆晨小心道:“可能因为……看不上你。” 姜妄像是没听见,躺在地上,抬手捂住眼,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越笑越停不下来,整个人都在抖,“操,老子就说吗,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她?” 陆晨第一次看见这种,被人看不上还笑得特别开心的傻子。 * 季眠写完习题,已经是九点多了。她将整理好的习题笔记放去餐厅,把熬好的粥盛进保温杯一起放在餐桌,等张可可回来可以边看边吃。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房间拿出静音的手机,想要跟张可可说一声。因为住在一起,几个月下来,都已经形成了习惯,每晚睡前都会跟张可可说一声。 她拿到手机,才注意到无数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全都是姜妄的。 看着屏幕沉默了会儿,还是决定全删掉。 她摁着屏幕,一个个删除,电话却突然跳出来,手一滑就摁了接听。 是姜妄! 季眠心头一跳,下意识要挂掉,话筒里却传来姜妄气急败坏的怒吼,“你挂一个试试!你挂了,我就上来敲门,把整个单元的人都吵醒!” 季眠无奈,把电话贴在耳边,小声道:“姜妄,你要干什么?” 那端,姜妄的气息有些重,似乎还在气头上,“你打开窗帘和窗户。” “……” “快点。” 季眠走到窗边,打开窗帘,就看见了靠在路灯下的姜妄,似乎是有所感应,他也抬头看了过来。 “开窗。”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 季眠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窗户打开了。公寓在三楼,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姜妄的样子,也可以很清楚听见外面的声音。 姜妄站在路灯下,扬着头冲她勾了勾唇,路灯的光芒照进他眸子里,亮得惊人。 季眠叹气,低低对着电话问:“你想干什么呀?” 然后她就听见话筒和外面同时传来一声响亮的“汪”! “……” 季眠惊得僵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姜妄就不是什么要脸的人,他站在那里,双肩明显抖动着,应该是在笑,显得格外嘚瑟。 “季眠,老子后悔了,我就缠着你,说什么都不行。” “……” 季眠一时都不知道该跟他怎么说了,平心而论,姜妄每天吊儿郎当的,口头上占点便宜,但除了喝醉那次,他哪一次都是很靠谱的。甚至从结识最初,她就一直在给他道谢,这一路下来,他帮了她很多,而她好像什么也没做。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就剩别那么伤人。 “我有男朋友了。” 她说不出再狠的话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哦,”姜妄语气轻松,似乎完全没有了那天在水房发火的暴怒状态,“还结婚了是不是?” 季眠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了,“你不要这样,虽然是没到年龄,但我们已经说好了,一辈子跟对方在一起。在我心里,认定了。” “所以你有男朋友了?” “对。”季眠回答的特别坚定。 然后,她就听见话筒那端姜妄不正经的声音响起,“那你换个男朋友不?” “……” “不换,你快走吧。” “不要的男朋友,可以换一个帅哥。” “姜妄!” “那行吧,”姜妄还在笑,“那多一个男朋友,考虑吗?” 季眠急了,“你再胡说八道,我挂了!” “别,我还没说够呢。” “你去说相声吧!” “我就想跟你说。”姜妄又开始臭不要脸地笑,故意试探,“你说我这大半夜守在你家楼下,你男朋友都不管?” 季眠噎了一下,半天憋出一句,“在老家,我们小学同学,异地恋。” 撒了这句谎,季眠就有些心虚,认真注意着姜妄的反应。 她听见那边,姜妄幽幽叹口气,然后以一种非常轻蔑的语气说:“那你这个男朋友,要了有什么用?” 季眠刚想怼他一句,然后果断挂电话,却听见姜妄压低了的,微沉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说,我现在上去亲你一下,他能过来打我吗?” * 那天被姜妄瞎说了那一通“多一个男朋友”的理论后,季眠死活都不接他电话了。 不仅这样,季眠比以前躲他还躲得更厉害了。不管去哪儿,都跟同学一起,坚决不落单,像是防色狼似的,对他严防死守。 姜妄刚开始还颓废了几天,但很快就支棱起来了。先不管季眠那个所谓的“异地男友”是真是假,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怎么也得比对方活得久,耗都耗死他。 而且近水楼台,不撬墙角是傻子。 季眠躲了姜妄几天,觉得姜妄大概是放弃了,有时候在学校遇见,他也像没看见一样走过去了。 就在她稍稍放心时,姜妄破天荒穿着校服,拎着本书跑阳光班来了。 他第一次穿校服,但也不肯好好穿,衣服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袖子撸到手肘处,露出了结实有力的小臂。 他懒洋洋往门框上一靠,漫不经心地看过来,瞬间就吸引了教室里一票女生的注意。 议论声低低响起。 第36节 季眠正在写英语作文,偶尔从周围的议论声中听见“姜妄”这个名字,签字笔顿住。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就对上了姜妄灼灼的目光。 看见她抬起头,他牵了牵嘴角,“哎,季同学,帮我讲两道题呗。” 原本还响着嗡嗡议论声的教室瞬间陷入一片迷之死寂中。大家惊愕地看看那位全年级有名的学渣,又暗戳戳看看乖乖坐在位置上的季眠,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种氛围让季眠如坐针毡,格外不自在。她下意识就想让姜妄走,但很快反应过来,姜妄肯定会赖着不走,到时候只会弄出更大的动静,吸引更多目光。 季眠拿他没辙,顶着张红脸,快速走了过去。 她走到门口,姜妄似乎不打算然,还靠在那里,好大一坨,挡着门。后面有几个阳光班的同学想进来,又不敢叫这位大佬,一直在走廊徘徊。 季眠皱起眉,“你让开。” “你给我讲题?”他垂眼看她,眼角眉梢都带着化不开的笑。 阳光班的几个同学透过姜妄往里看她,季眠顶不住这种压力,小声道:“你快点让开,我们去外面讲。” “好。” 他应了一声,果真让开了路。 季眠实在不好意思,一秒都不想多待,低着头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然而就在她走到他身边的那一刻,感觉得到耳畔刮来轻微的带着温度的风,接着姜妄可以压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我听话吗?” 季眠僵住。 只一瞬,他又直起腰,若无其事地迈步往外走了,反应速度快得惊人。 季眠盯着他那颗嚣张的后脑勺,缓了片刻,才慢慢跟过去。 教学楼一楼都是器材室、资料室、小商店之类的,没有教室,学生也很少。此时正是午饭后的午休时间,来往的师生就更少了。姜妄带她到了一楼放旧书桌的教室里,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的钥匙,把门打开了。 相比较留在阳光班或去十四班接受各种目光的洗礼,季眠更愿意跟姜妄来这种没什么人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怕姜妄。但不管他外表多凶多狂妄,过往种种都不会被磨灭,她打心底里坚信跟姜妄在一起不会有危险。 教室一打开,立刻涌出一股无人使用的陈腐气味。 “你在外面等等。”姜妄走在前头进了教室,他脱了外套扇风,快速把窗户都打开。 季眠进去时,见他正弯着腰,用自己的校服外套擦桌椅。 季眠在背后看着他,没有说话。 姜妄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了,侧头看过来,细碎刘海扫着眉垂下,露出黑亮的眸子。 他直勾勾盯着她,眸子里的笑意掩不住,“好看吗?认真干活的男人特帅,对不对?” “……” 季眠没忍住,怼道:“擦桌子而已,你没必要那么认真。” 姜妄撑着膝盖,哈哈地笑。他笑着笑着,两人目光在空中偶然相遇,气氛有一瞬微妙,他笑声骤停,教室陷入让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切像静止了一样,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翩跹。 气氛不太对劲。 季眠想退,却被姜妄抢先一步搂在了怀里。 他没有用力,只虚虚从腰间将她圈住,不让她逃跑。 季眠用手抵着他的胸膛,尽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姜妄叹息似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你骂我我也开心。”他轻叹口气,声音变得低落,有一点点哀求的味道,“你能不能别折磨我,给我个机会?” 季眠的心砰砰乱跳,整个人都慌乱起来,一边推他一边说:“我有男朋友了!姜妄,你再这样,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快松开我。” 她声音软软的,别说是这种慌乱时刻了,就连生气骂人都像撒娇,现在更是毫无威慑力。 但是姜妄一听见她用那种软绵绵的声音说“我男朋友”几个字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再想到男朋友不是他,他就气到要失控。 但对着季眠,他说不出狠话,这些气以后全都要撒在她那个王八蛋男朋友身上!他现在吃的憋,必须从那个王八蛋身上一笔笔找回来! 姜妄心里不爽,但又舍不得冲她发火,倒是送开了她,只是脸色不是很好。 “我出去抽支烟,”想了想,又补充,“说好给我讲题,你别跑,不然我就去你们班找你。” 季眠被松开,赶紧退开一大步,看着他欲言又止。 “干什么?要骂我?” 季眠摇摇头,小声道:“你别抽烟了吧。” 姜妄愣了愣,心情瞬间就好了很多,虽然努力想要做出生气的样子,但还是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哦,知道了。我买口香糖。” 季眠点点头,没再说话。说要去买口香糖的姜妄却杵在那里没走,一直定定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 “难道你不要夸我听话?” 季眠:“……” 看季眠一脸无语的样子,他就开始想乐。 季眠也忍不住笑骂他,“你小学生啊,赶紧去买!” “好嘞,等我回来。” 刚才还一张臭脸的姜妄,瞬间又支棱了起来,嘴角那点坏笑又出现了。 季眠看着他跑出去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这么大个男生,怎么像小孩一样呢,处处要哄。 姜妄走后,季眠坐下来翻看他的生物书。只翻了两页,就忍不住摇头,干干净净,像是新发下来的一样,连名字都没写。 季眠看了半天,无从下手,干脆先帮他把名字班级写书。 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季眠循声看过去,见两个不认识的男生走了进来。他们应该是刚打完篮球回来,想去小卖部买水喝,路过这里,刚好看见了她。 一个皮肤偏黑的高个子男生抱着颗篮球走近,问:“你是季眠?” 季眠不知道什么情况,但还是应了一声。 “学妹,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离姜妄远点,”他嘴上说得温和,却把手里的篮球拍的砰砰响,企图用声势给季眠造成心理压力,“你知道吧,储颜喜欢他。”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男生把手里的球抓回手里,朝着季眠坐着的地方扔过去,篮球砸在桌腿上,带的季眠也跟着晃动了几下。 “你跟姜妄走得太近,她不高兴。她不高兴,学长我也不高兴。” 季眠算是明白过来了,眼前这个男生多半喜欢储颜,可储颜因为姜妄的事最近可能情绪不太好。男生为了讨储颜欢心,刚好见到季眠,就过来找麻烦。 这可能就是大家常说的舔狗???? 季眠有时候很难理解这种男生的思维,她看着他,问道:“如果姜妄喜欢我,你吓唬我有什么用?你应该去吓唬姜妄。而且如果有用的话,储颜就跟姜妄在一起了。那你做这么多,为了什么?为了成全吗?” 无逻辑舔狗遇上理智学霸,伤疤被戳中,一时说不出话。 男生被直戳痛楚,面子上下不来了,气急败坏地吼道:“要你他妈多嘴?你只要远离姜妄就行,我就警告你这一次,下次——” “下次你他妈想怎么着?” 姜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季眠就是知道他马上要回来,才敢直接怼人。 两个男生明显惊了一下,有些忐忑地回头。 姜妄站在门口,冲两人扬了一下眉,抬手一拳打在侧边的门板上。 门板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应声破了一个大窟窿。 季眠对此他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淡定地收拾书本,两个大男生却明显被吓得哆嗦一下。 姜妄嚼着口香糖,随手将连在门板上的一块木板拽下来,抄着朝两人走去。 “我他妈就奇了怪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来管我谈恋爱了?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 他吼了一声,直接用木板砸他肩上了。男生疼得护住肩头,下意识蹲了下去,抱住肩膀发抖。 姜妄把玩着木板,慢悠悠道:“我这人特别讲道理,不会随便动手。你记住我的道理啊,谁动季眠一下,我就得还十下,记住了?” 男生抱着肩,拼命点头。 姜妄抬眼看向另一人,“你自己蹲,还是我来?” 另一个男生也吓得赶紧蹲下来。 姜妄捡了篮球,在手里抛两下,刚想要砸过去,又想到了什么。 他回过身,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季眠,“你先回教室?” 季眠看着他没说话,他有点受不了这种目光,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会下手轻点的,你快回去吧。” 以前好像无所谓,但现在他不想让她看见他动手了。 季眠也没再多说什么,拿起课本和笔要走。她从姜妄身边经过时,又听见他低低补充:“你那个男朋友这种时候也不在你身边,真的不行啊。” 季眠:…… 姜妄不依不饶,“要不换了他,考虑考虑我吧,我真的很行。” 第29章 我都嫉妒疯了 我都嫉妒疯了,让我骂他…… 姜妄因为在学校打架斗殴, 破坏学校共物,被抓到教导处训了一顿。他在二中累计写下的保证书,村头厕所都用不完。 从教导处被放回来, 午休已经过去, 开始下午第二节 课了。进了教室,班主任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阳光班下午第二节 课是自习课。上午两节课连着考了数学测试卷, 数学老师趁着自习,把试卷发了下来, 这会儿刚好复盘。 因为自习课, 老师不在, 只偶尔过来看一眼。张可可跟季眠的同桌换了位置, 方便问题目。 季眠错得不多,她把几道错题认真记录在错题集里, 详细地写下解析步骤,然后开始尝试用不同的方法解后面的几道大题。 手肘被张可可用笔轻轻戳了一下,她停下来, “哪道题不会?” 张可可没问题目,冲她挤眉弄眼, “看外头。” 季眠的位置刚好在窗边, 但她写题很专注, 倒没注意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侧头往外看, 远远看见了十四班后门处, 站着道瘦高的身影。 两个班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但教学楼呈现微微的弧形, 她能看到十四班后门有道人影,只是看不清面孔罢了。 第37节 不过不用看清面孔,单看那懒洋洋吊儿郎当的样子, 就知道是姜妄。 又被罚站了。 远远就能看见,他靠在后门那儿,还双手顶着个空的纯净水桶。 季眠轻轻叹口气,低下头准备继续解试题。 可站在十四班门口的姜妄似乎是注意到她了,原本双手顶着水桶,现在单手举起来,冲这边挥了挥水桶。 季眠:…… 她惊叹于他的无聊行为,又惊叹于他过于常人的视力。她立刻低下头,不看他了。 姜妄的视力比一般人好太多,即便季眠离得很远,还坐在教室里,他也能清楚看见她侧脸看了过来。 他晃了晃手里的水桶示意,一点没有被罚站该有的羞耻感,自己还挺高兴。 教室里,胥霆等人都没眼看了。传说中的二中大佬,又凶又狠,现在冲着季眠又跳又蹦,幸好是没长尾巴,不然能对着人季眠摇成电风扇。 非常不想跟现在的姜妄做兄弟。 就在一群人看着姜妄扶额时,却见这位大佬拖着个空水桶溜溜达达走掉了! 大哥,你清醒点啊!你在罚站,你有没有自觉! 然后一众人就看着正在讲题的班主任放下试卷,危险地眯了眯眼,提着教鞭赶了过去。 季眠正专心写题,窗边光影晃动,一道黑影被阳光投射到了她的书桌上。 她下意识停笔,侧头看过去,见姜妄侧靠在窗户边,低着眼看她。 下午时分,阳光西斜,刚好打在他侧脸上,将他脸部轮廓勾勒的分明而立体,线条间透着男生特有的凌厉和坚毅。 但他看向她的眼眸却是带着笑的,掩不住的光华,比西斜的阳光还灿烂。 季眠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皱起眉,压低声音焦急道:“你干什么?” 姜妄手肘撑在窗台上,俯身凑近一点,带着笑意问:“我就是想问问,你刚刚是不是偷看我了?” 季眠涨红了脸。 周围也有人注意到了姜妄的出现,毕竟都是好学生,也不会在课堂上大声喧哗起哄,但都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看。 “你快走。” “你说你偷看了没啊。” “姜狗!”一边的张可可拿起文具盒要丢他,“有病吧!” 季眠赶紧拦住张可可,只怕在课堂上闹出更大的动静。 好在,姜妄就撩闲了这么一句,十四班班主任就提着教鞭赶到。 “姜妄!” 班主任炉火纯青的狮吼功吓了姜妄一跳,整个人蹦了起来,头都不回,拖着空水桶,拔腿就往楼下跑。 班主任气喘吁吁地边追边骂:“我还管不了你了!你跟我站住!” 矮胖的身影从窗边飞速掠过,往楼下追去。 季眠:…… 阳光班众学子:…… 楼下又传来姜妄的哀嚎,终于有人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张可可骂了句脏话,“我真服了他了,神经病一样,活脱脱一野狗。” 下午放学,轮到季眠这组打扫卫生。张可可要去妈妈的餐馆帮忙,先走了。打扫完卫生,季眠跟同学宋甜拎着大垃圾桶下楼,去操场那端垃圾车处倒垃圾。 两人还没到操场,就注意到十四班一堆男生聚在跑道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偶尔有结伴从操场走过的女生,也都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 两人拎着垃圾桶下到操场,还没跨过跑道,宋甜就注意到了跑道那边正抱着头蛙跳靠近的姜妄。 她惊讶地张大嘴,然后碰了碰背对着跑道,还没看见姜妄的季眠,“喂,是姜妄。” 季眠回头看过去,刚好看见跑道不远处抱头蹲在地上的姜妄。 季眠:“……” 姜妄看见了她,双眼似乎都亮了起来。他左右看看,班主任正在打电话,他赶紧抱着头,弯腰跑了过来,跑到季眠跟前,再以蛙跳的姿势蹲好。 季眠:“…………” “你妄哥跟这儿跳了两圈了,腿都要废了,”他仰着头看她,“要不你给我买瓶水去?” 虽然是下午五点了,但六月底的天气,已经足够炎热。他在毫无遮挡的操场跳了两圈,t恤早被汗湿,贴在了身上。因为仰着头,下巴的汗水滴落,沿着颈线滑过喉结,隐入湿透的衣领。 季眠看了他一眼,小声道:“让胥霆他们去买,我要去倒垃圾了。” 季眠说着,拎着垃圾桶往一边走,想要绕过他。 谁知道姜妄又跳过来,拦住她们的去路,“买一瓶吧,别这么小气。” 旁边一群十四班的男生看得叹为观止,妄哥实乃神人!不论何等狼狈的情况,都不耽误他撩妹子。 边上有其他班比较调皮的男生路过,凑热闹起哄:“孙老师,你们班姜妄不罚跳,跟这儿找女生聊天呢!” 姜妄:……我、草、你大爷的! “姜妄!”班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操场上空,“你赶紧的跳!还有一圈!!” 姜妄趁着老师赶过来之前,先飞快跑过去踢告状的男生一脚,然后迅速蹲下,开始抱头蛙跳。 看着他蹦蹦跳跳跑远的声音,季眠突然就想起了张可可的话。 野狗一样,又疯又能折腾,战斗力还极强。 她没忍住,抿着的唇勾起了很浅的一个弧度。觉得好笑的同时,又有些隐隐的生气。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经历,而且有自己随时会死掉的担忧,所以知道时间的珍贵,对他这种无所事事浪费生命的做法,就隐隐有些怒其不争。 也许姜妄家里条件很好,生活无忧,即便不读书也能富贵的过一辈子,但就这么荒唐的度过最珍贵的青春岁月,以后难免会后悔。 季眠想,姜妄帮过她那么多次,也许她也应该帮帮他。 季眠想得有点出声,旁边的宋甜没忍住,问:“眠眠,姜妄是不是在追你?” “啊?”季眠回过神,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也没什么必要撒谎,所以点了点头。 宋甜看了看远去的姜妄,又看向季眠,试探道:“那你答应了吗?” “没有的。”季眠赶紧摇头。 两人边走边说。 “我觉得吧,姜妄那样的,确实很吸引人注意。长得又高又好看,家里条件还好,性格也很酷,很容易让人心动。但你还是不要答应的好,毕竟他跟我们不一样。” 季眠不解,“有什么不一样?” 宋甜惊讶地看她,“他那种坏学生,当然跟我们不一样。我们的未来也不一样,以后的见识也不一样,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就算他家有钱,他自己一无是处,难道你觉得靠打架能过日子?你又不傻,难道想不明白这些事?以后你考清华北大,他去蓝翔开挖掘机,你们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季眠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同龄人这么早熟。她是从没想过以后这些事,也不会去想,她的以后是煊阳君的,跟姜妄没关系。他去蓝翔开挖掘机也行,去新东方学厨师也好,都跟她没关。 虽然理智上清算的明明白白,但她私心里还是忍不住替他辩解,“学习不好,也不一定就一无是处的。” “学习不好,不一定一无是处。但学习不好,还打架,还逃课,还不学,那就肯定不怎么样。” 季眠低下眼,没有再说话,她觉得姜妄没有那么不堪。 * 姜妄蛙跳完,一伙打打闹闹往教学楼走。姜妄三圈蛙跳下来,跟没事人似的,还精力十足地跟一群人打闹。 “我妄哥就是牛逼,我上次被梅超风罚了半圈蛙跳,差点就过去了。” “那是你虚了。” 姜妄一个劲坏笑,“你妄哥多强,你不知道啊?” 话题又开始不正经,一伙人嘻嘻哈哈往楼上走。走到拐角,视野里闯进一个穿着校服的娇小身影,是季眠背着书包下楼,准备回家了。 刚才还天下第一强的姜妄,瞬间有点虚。他长胳膊揽住胥霆的脖子,没骨头似的半靠在他身上,同时用手指戳戳他的腰,暗示他。 胥霆瞬间就领会了,扶着姜妄,装模作样喊着:“妄哥,你还行不行了?” 其余男生满脸懵逼地看两人演双簧,直到看见走到近处的季眠,才瞬间恍然。 季眠看见这一群人,下意识顿了脚步,然后往旁边挪点,想给他们让地方。 胥霆却突然喊住她,“眠眠,你回去?要不你顺道送送妄哥?” “……” 季眠停下,狐疑地看着姜妄,姜妄靠在胥霆身上,半耷拉着眼,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怎么了?” “刚才蛙跳,中暑了呗。” 季眠:…… 其余人帮腔:“对,三圈,一般人谁受得了。” “今儿多热啊。” “别说蛙跳,跑三圈也够喝一壶了。” 季眠不知道怎么拒绝了,转而问:“你不回去吗?” “啊?我啊,我爸今天死活要我回家,我不去庭岸小区了。” 季眠又看向其他人,一堆人都不敢看她,纷纷扯借口,反正就是谁都没时间搭理半死不活的姜妄。 季眠为难地看着姜妄,“可是我也扶不动他。” 胥霆赶紧偷偷用手肘撞姜妄,“不用扶,妄哥坚持坚持还是能走到公交站的,就是麻烦你一起回去,路上看着点,万一出点什么事,对吧。” 大家也算有交情,自己也住在庭岸小区,只是顺道一起回去,再拒绝,就多少有点过分了。 “那、那行吧。” 季眠应了一声,看向姜妄,小声询问:“能自己走吗?” “能啊。”半死不活的姜妄实在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季眠:…… 第38节 姜妄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幺蛾子了,乖乖跟在她身后往公交站走。二中前面的西华路还没修完,两人走到隔壁街等公交。 “你还能坚持吗?” 季眠多少还是惦记着他不舒服的事,毕竟蛙跳三圈,确实挺狠。 姜妄站在她身后,原本一直盯着她看,见她转过来,愣一下,“大概是不能了,要不你扶我一下?” “那边有凳子,你去坐。”季眠瞪他一眼,“我去给你买点药。” “不买,你守着我就行。” “姜妄!” “成吧,”姜妄不高兴地撇嘴,“那你快点,万一一会儿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 也不知道谁能欺负得了他。 街对面就有药房,季眠过去买了盒十滴水。从药店出来,却遇上了好久不见的施漫。 应该不算遇上,因为施漫站在药店外抽烟,一直看着里面,显然在等她。 季眠看她一眼,就快速垂下了眼,然后想从她身边走过,却被一把抓住手臂。 施漫将抽了半截的烟扔在地上,用力碾灭,“你躲什么?上次不是挺厉害么?那么多男人给你撑腰,很爽是不是?” 施漫扬着下巴看她,模样嚣张,跟上次灰溜溜离开的样子判若两人。 季眠跟她同一屋檐下生活几年,很清楚施漫的性格,恃宠嚣张,睚眦必报。 上次被季眠揭短,有遇上胥霆吃了瘪,心里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但她一直没什么动作,大概是忌惮姜妄他们,现在敢找来,估计又有谁给了她底气。 季眠挣扎了一下,想要拽出手臂,却被她抓得更紧。 “你他妈的干什么呢?” 姜妄的声音响起,随即,一根柳枝从季眠眼前掠过,直接抽在了施漫露出的胳膊上。 倏一声响。 施漫尖叫出声,松开了季眠,捂着被抽出红痕的手臂,愤恨地看着姜妄。 姜妄抓着季眠的胳膊,把人护在身后,“你看什么?上次,就是在这儿吧,你抽了我们一耳光?” 他眯着眼看她,目光里带着森然的寒意。 施漫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仍虚张声势道:“姜妄,你他妈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他舔舔槽牙,笑了笑,比不笑还吓人,“季眠想息事宁人,我怕她不高兴,也没找你。你就真以为抽我们一耳光,能这么容易就算了?” 他一步步逼近,施漫捂着胳膊,下意识后退,被他那种极具压迫力的目光盯的忍不住发抖。 他走到她跟前,一字一句道:“记好了,我新立的规矩,谁动季眠一下,我就得还十倍。你要坏了我的规矩?” “呵,毛都没长齐,规矩还他妈不少。” 一道粗沉的男音响起,季眠和姜妄同时抬头看去。 旁边奶茶店走出一个穿着工字背心的壮汉。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短短的寸板头,脖子短粗有劲,看起来暴发力很强,手臂肌肉贲张,纹着花哨又吓人的花臂。 这模样,跟小打小闹的高中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了。 怪不得施漫有了这么足的底气。 一见到男人出现,施漫赶紧过去挽住他胳膊,同时把手臂的一条红痕展示给他看,“胜哥……” 男人看一眼,再看向姜妄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了,“兄弟,你这就有点过了。” “过了?”姜妄闲闲甩着手里的柳条,漫不经心看对面壮汉一眼,“你先问问施漫抽我们耳光的时候过没过。” 施漫有了人撑腰,立刻趁机插嘴泼脏水,“姜妄,你以为我为什么打季眠?她在你心里是不是特别纯洁可爱?你知道她做了什么恶心的事吗?我们家养她那么多年,她居然勾引我爸……” 季眠一听,心头发紧,下意识就解释:“姜妄,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知道,”施漫立刻打断她的解释,“现在都是凭你一张嘴说,你以为撒撒娇就能糊弄姜妄替你撑腰……” “施漫,你脑子里是不是装屎了?” 姜妄没耐心了,直接打断她,然后侧着脸,用手指着自己的脸颊,“你张大狗眼看看,我这样的季眠都看不上,她能看上你爸那堆臭狗屎?” 施漫被噎住,看看季眠又看看姜妄。 “你看个球,但凡有眼睛的,都选我。你瞎了,我们季眠不瞎。图你爸什么?又丑又穷又胖,秃顶还口臭……想想我都替他愁。季眠图他肚子上比我多十层肥肉是吗?压秤,能多卖点钱啊?” 施漫被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急得直摇胜哥的手臂,“胜哥……” “你他妈一个高中生,怎么这么狂?是不是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姜妄抬眼看他,冷冷道:“除了季眠,我还真不知道有谁能打我。” 他话语间全是挑衅。 “这事今儿过不去了是么?” “我们姑娘受了委屈,我没看见就算了,但我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说能过去吗?是不是没听见我的规矩?十倍。” 这个胜哥原本也只是跟施漫玩玩,并没有真心为她出头的意思,但姜妄实在太狂了,让他越来越不爽。 “你那些规矩,吓唬别人行,在我这儿,可立不住。” 姜妄笑了,“你试试,看爹立不立得住。” 两人的火气算是点着了,胜哥舔舔牙,点头,“你小子挺行的,今天咱们得找个地方,好好掰扯一下,这规矩到底谁立了才算。” * 胜哥是个拳击俱乐部的专业拳手,俱乐部顶层是练习场所。一边是健身房,一边是一个空荡大厅,大厅中间放着一个兽笼似的八角笼,黑色的漆面泛着骇人的冷光。 大厅外有休整室和换衣间,胜哥有自己专门的换衣间,季眠和姜妄在客用休息室等待。 当胜哥招呼人把生死状送到休息室时,季眠整个人都僵了,这可不是学生打架那种小打小闹了,这是专业拳手啊。 她下意识抓住了姜妄的手臂,死死拽住。 姜妄拿着签字笔准备写名字,注意到她的举动,微侧身低头逗她,“干嘛,担心我啊?那你给我加个油吧。”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姜妄,算了吧,真的很危险。”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姜妄就那么低着头,怔怔看她好几秒,“我不是说了,你只要肯护在我前面,我就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季眠急得脑子一团乱,随口怼他:“那你说要宰了我男朋友也是真的?!” 她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果然,刚才还带着点笑的姜妄瞬间黑了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咬出来的,“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你别胡说。” “哪儿胡说?”姜妄不满地扬眉,“现在这种时刻,他连根毛都没出现,这样的男朋友不剁了,还留着干什么?”他越说越气,自己冷笑了起来,“你说他屁事不干,怎么就配当你男朋友呢?他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一眼睛啊,你就那么喜欢他?我没他好看,没他强?” 姜妄气不打一处来,这大块头就该让季眠男朋友打,被大块头一屁股坐死在台上最好。这个世界少了他,才真的和谐了。 一提这事,他就抽风。 季眠知道自己不该提那茬,但后悔也晚了。这种时候也没时间跟他扯这些事,她干脆装听不见姜妄的话,一言不发地拿起那张生死状,起身要出门。 “生气了?” 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姜妄动作极快地拦在她面前,背靠着门,堵住了路。 “我说他,你就那么不高兴?” 他的声音里少了些狠厉的火气,倒是多了一点点委屈。 季眠默默叹口气,直直看着他,“你就不能不说吗?” 姜妄气得想杀人,“我他妈都嫉妒疯了,过过嘴瘾也不行?” “姜妄!” 姜妄气得不行,又舍不得动她,烦躁地抓了两把头发,“行了,我知道了,不说了。但是一会儿我要是赢了,你必须说一声姜妄真的很行。” 他在心里恶狠狠补充:而你的男朋友屁用没有! 第30章 我回来圆房了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 季眠没办法劝动姜妄, 即便藏了生死状也没用,两个男人执意要进八角笼较量。 姜妄已经换好了衣服,戴着拳击手套, 相互碰了碰, 挑衅地看着对面的胜哥,“这口气我憋好久了, 今天做个了结?我们不为难姑娘,我要赢了你, 让我姑娘扇她十个耳光。” 他扬起下巴, 示意施漫。 “我好久没碰见这么狂的人了, 小孩儿,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签了生死状, 打死不偿命。” 姜妄笑了笑,“少说屁话,你就说同意不同意。” “同意, 你赢了当然立你的规矩。”胜哥点点头,“如果输了呢?” “我不会输。”他又笑了笑, “要真输了, 我给你当牛当马都行, 别动我姑娘。” “我还挺佩服你这种情种的, 为了女人不要命啊。行, 成全你。” 原本空荡荡的大厅, 此时挤了不少人, 估计都是闻声过来看热闹,还有一些是施漫叫过来的,估计想显威风。 季眠坐在观众席, 周围全是陌生人,她死死扣住椅子,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胜哥冲观众席挥挥拳,观众席爆发一阵阵呼喊和口哨声,全都在给他加油。 季眠的耳边全是喧嚣,像是被音浪淹没,整个人是晕的,连呼吸都窒住了,血液好像也冻的凝固了。好像所有的事都被忘掉,眼里只能看见姜妄。 胜哥抬手示意,边上的裁判员敲铃。 铃声一响,他毫不犹豫就出拳,一记又快又狠的右勾拳向着姜妄挥过去。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又换来观众席上排山倒海的欢呼。 然而所有人都没料到,那个看起来清瘦不堪一击的高中生反应极其敏捷。胜哥是出了名的快拳,却被他轻松躲过。不仅如此,他还速度极快的反手给了胜哥一记上钩拳,直接掏在他下巴处,将人狠狠甩出去,直接撞到了八角笼壁,发出锵琅琅一声响。 他的速度特别快,众人甚至没反应过来,还惊诧于他能躲过胜哥的拳头,就听见了胜哥摔倒在地的闷哼声。 全场有两秒的死寂,随即爆发出疯狂呼喊,喧闹的气氛几乎要掀了屋顶。 第39节 季眠悬着的心咚一下落回原处,憋住的呼吸好像又接上来了,冻住的血液被喧嚣的气氛影响,开始沸腾。 她的脸和心都在发热,在海啸般的喧闹声中,忍不住双手护在嘴边,大喊:“姜妄,加油,你最行了!” 台上的姜妄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了过来,八角笼上的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季眠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隔着人群冲她笑,然后还眨了眨眼。 胜哥没想到一个瘦弱高中生有这么快的速度和这么强的力度,一拳被打蒙了,趴在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慢慢想要爬起来。 然而一道人影落下来,少年已经走到他跟前。 他有些惧怕地抬头看他,却见少年低着头,冲他笑?? 而且笑得特别开心? 姜妄笑得控制不住,冲他嘚瑟,“听见了没有,让我加油呢,说我最行。” 胜哥:你他妈这是看不起我?跟我打拳,还有工夫跟妹子调情? 胜哥火气上涌,上一把是没防备,这次他做好万全准备,要反杀! 然而他直起身,还没完全站起来,就又被姜妄一拳干懵了。 这力气也太他妈大了。 胜哥被打得脑子嗡嗡响,耳边的声音都变得虚幻起来。他听见少年蹲在他边上,慢慢道:“你别起来,起来一次打一次,我得让她看看我多行。” 他声音还带着笑,优哉游哉的,跟闹着玩儿一样。 侮辱性太强了。 胜哥挣扎着再次挥拳,被姜妄一拳打倒。 他蹲在地上,低头看半天爬不起来的胜哥,勾着唇坏笑,“刚才怎么说来着?打死不偿命,对吗?你再起来一个试试。” 胜哥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咸鱼一般躺倒在地。 虽然观众席上大多是胜哥的人,但人本性慕强,这些都是热爱拳击的人,这个少年太强,自然让他们热血沸腾,欢呼不止。 八角笼打开,姜妄没理所有涌上来的人,直接朝着观众席上的季眠跑过来。 他站在她面前,一双眼亮晶晶看着她,气喘吁吁,“帅吗?” 他的声音掩盖在各种欢呼中,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像不像守护你的骑士,公主殿下?” 季眠一颗心狂跳不止,却说不出话,他的发言过于中二,但却让她心头止不住的一阵比一阵暖。 她看着他,什么也没说,红着眼眶笑了一下。 只这么一个小动作,小神情,姜妄就觉得替她卖命一辈子也值了。 季眠从没动手打过人,当施漫站在她面前时,她犹豫了很久。 施漫不相信胜哥居然打不过姜妄,她最开始想显威风,叫来了一堆狐朋狗友,谁知道落地这步狼狈田地。 胜哥自己都瘫在那儿,半天喘不上气,更不可能来护着她了。 她站在那里,周围都是围观看热闹的,她像是被公开凌迟,羞愤煎熬,脸色一片惨白。 季眠看着她,半天没动,姜妄在后面闲闲看着,“打啊,她打你的时候可没犹豫,这口气老子憋了好久了。” 为了挽回面子,像是鱼死网破,她握紧拳,冲着姜妄喊了起来:“姜妄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你他妈说破天也就是个会打架的臭痞子!你现在护着季眠,以后她是前途光明的大学生,你就是个社会渣滓,她能看上你?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去死!” 姜妄神色一变,但还没开口,就看见面前娇小的身影动了一下。 “啪”一声响,季眠狠狠扇了施漫一巴掌,在场众人都惊住,偌大的大厅里鸦雀无声。 季眠盯着她,一字一句:“那你去啊,姜妄不去。” 姜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懵了,反应过来,低眼看着身前张牙舞爪的小身板,笑意越来越控制不住。他虚握拳抵在唇边,想掩住笑,却失控地笑出了声。 现场窒息的气氛瞬间崩坏,所有人都看向他。 别人打架呢,你笑出声? 大家还没来得及诧异,楼下却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警察来了”。估计是胜哥那边的人,看见胜哥被打倒,怕出事,报了警,说这里有人聚众斗殴。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往后门跑。 姜妄趁乱抓住季眠的手,跟着人群往外跑。 季眠哪经历过这种阵仗,吓得一颗心乱跳,混在人群中,由着姜妄带着她狂奔。 天色已经黑透,两人在街头一通狂跑,季眠的心像是随着风飞起来了一般,刚才沸腾的热血还没冷却,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做梦一般。 姜妄突然回过头,问她:“好玩儿吗?” 季眠很少有这么出格的举动,但却按捺不住心头的欢悦和躁动,在夜色里冲他笑,然后点头。 季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妄一把拽到了公交牌后,给压在了站牌上。 季眠陡然一惊,刚才被热血气氛冲昏的头脑瞬间清明起来。在姜妄的吻落下来之前,她毫不犹豫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力道不大,却也让姜妄懵了一下。 他顶顶脸颊,笑了,“这么凶?今天打顺手了?” 季眠抿着唇,深深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一把推开他,自己大步往前走。 她的心情乱得不行,在夜色和暖风中一个劲往前走,身边的喧嚣、车流、行人都成了背景,她只沉浸在自己糟糕的心情中。 刚才是被搏击的热血冲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就烦躁郁闷得不行。 她不太清楚自己怎么了,但她知道,自己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其实今天一天她都很在意宋甜说的那些话,还有刚才施漫说的那些。 她的命掌握在煊阳君手里,是自己无法预测,难以控制的。但姜妄不一样,他是个正常的人,要过正常的生活,可以自己支配自己的人生,但他却是用这么一副不在乎的态度去对待。 任何一件事,他好像都从来没认真过。 季眠想不清楚,姜妄浪费他的人生,跟她有什么关系。也许是出于朋友的关心,也许是看到别人浪费她没有的东西,所以格外烦躁。 而让她更烦躁的是,她刚才是跟着他一起堕落的。她没有未来,所以绝对不能让姜妄裹进来了。 而且刚才的热血和激动也让她不安,这种情绪隐隐超出了她所认识的所能操控的范围,她怕事情会越来越无法控制。 她不管不顾地大步往前走,身后始终跟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姜妄,你不要跟着我了!”她回过头,冲着他喊了起来。 姜妄愣了一下,停住脚步,他心头有些忐忑,但还是故作不在意地笑,“挺厉害啊,敢冲我凶了?不怕我揍你?” “姜妄,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嬉皮笑脸的了?你能不能认真做一件事?”季眠情绪有些失控,盯着他眼眶都红了。 姜妄目光一暗,脸上的笑消失殆尽,神情沉得像是不见底的深渊,“我现在做的就是我这辈子最认真的一件事,但是你给我机会吗?季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我能做的都做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 季眠第一次见他这么认真的模样,一时间居然觉得有些难受,好多话突然都说不出口了。 她沉默了会儿,还是用那个最简单有效的借口来回应他,她不擅长撒谎,但她跟煊阳君是真的,所以她更容易掩饰心虚。 “姜妄,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不会答应你的。我跟你说过了,我有男朋友,而且感情特别好。你就算做得再多都没用,你懂不懂?” “季眠,”姜妄这次难得没有插科打诨,“其实你一直骗我,对不对,根本没有什么男朋友,对吗?” “姜妄,你不要固执,我跟你说了,有,真的有。” “那他怎么从来没出现过?你当我是傻子啊?玩儿我很有意思啊!” 姜妄开始失控,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姜妄,你冷静点好不好?真的有,事情很复杂,我们之间有约定,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你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你有时间好好读书,行吗?” 姜妄听到那句“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他”整个人都要炸了,理智被怒火吞灭。他气得冷笑,一双眼通红地看着她,“狗屁一辈子的约定!我、操他大爷!人不出现,搞个狗屁约定,这是绑架,强迫!算什么男人?强迫一小姑娘?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狗男人。” “没有强迫,我自愿的。” “自愿的?你逗我玩儿呢?你是傻了啊!现在这世上还有强迫姑娘的事?怎么就不要个逼脸呢?我看你男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妄,你够了!我跟你说最后一次,你不要再诋毁他了。你这样,我不会喜欢你,我只会更喜欢他。” 姜妄错愕地看了她好半天,眼底的情绪翻涌,浓烈又疯狂,“行,我他妈自作多情,你以后有什么事,就让你男人护着你。我再管你,我就是你孙子!操!” 他吼完最后一句,转身就跑掉了。他不敢再多留一秒,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季眠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痛欲裂,也没心情管他了,自己回了公寓,倒头就睡着了。 她是夜里两点多醒的,大概是白天的经历太激烈,她一晚都睡得不踏实。她在黑暗里缓了会儿,感觉有些口渴,下床去喝水。 路过窗边,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打来窗帘看了一眼。 窗帘打开一条缝,她的手指就僵住了。 凌晨两点,姜妄坐在楼下马路牙子上,抱着灯柱,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整个小区都陷入沉睡中,长长一条马路,来路归途都没人,只有姜妄缩在那里,孤孤单单的一团黑影笼在寂寥无比的夜色里。 季眠喉头有些涩,可能是深夜让人变得感性,她看着路灯下那团影子,突然想会不会动心。 放任下去的话,也许会,她不知道。但现在,绝对不会。她会永生忠于神君煊阳。 季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区区手指,毫不犹豫的关了窗帘。 * 姜妄昨晚喝了太多酒,第二天下午才醒。他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地抓着乱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靡。 宿醉让他头痛欲裂,脾气也更加暴躁。 公寓里只有陆晨在,他守了他一天。他太知道姜妄喝醉是个什么狗德行了,一步都不敢离开。 陆晨端了醒酒汤给他,姜妄端着碗,边揉太阳穴边喝,嘴里还要骂骂咧咧。 他很不爽地抬头看陆晨,“我哪里诋毁他了?我说的是实话,季眠被欺负的时候,他在哪儿?季眠要肯跟我,我得放心尖上疼,一根头发都不会让人碰。” 陆晨没说话,让他胡咧咧,昨晚他一声不吭玩儿命灌酒才吓人,现在肯说肯发脾气是好事。 姜妄骂着季眠的男人,自己却越来越生气,把自己气得够呛,“你看看那个狗男人,还算男人?自己的姑娘,管都不管???季眠还对他一往情深的,真绝了!你说是不是渣男pua季眠?” 姜妄顿了顿,灵光一闪,脑子都清醒了,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 他激动地一下子顿下碗,“绝对是的,季眠这么乖,最容易被渣男骗了!人也不出现,还把季眠吃得死死的?还有什么狗屁约定,绝逼是洗脑话术!操,人渣啊!” 姜妄一想自己放在心尖上,连大声说话都不舍得的人,被渣男欺负玩弄,气得想立刻斯人。而且以往看新闻,那些搞pua的渣男,一个个长得跟屎一样,他一想,气得脑袋都疼。 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他掀开被子,捞起手机,气势汹汹就往外冲,一看就不像要去干好事。 “你干么去?”陆晨赶紧拦他。 “回天宫。” 第40节 陆晨看他神色不善,着急追问:“回去干什么?” “我不能让渣男骗季眠,我要把渣男揪出来,让季眠看看他的真面目。然后再宰了他!”他咬牙切齿,“去天宫找秘术,神不知鬼不觉弄死他。” 陆晨:……你是个神,不是反派。 “对了,今天周五?” “又怎么了?” “那个巫女会回天宫,刚好见见她。” “姜煊阳,你别搞事情啊,你跟季眠那吃瘪了,别往无辜的人身上引火!” “我引什么火?这次回去,巫女的事必须解决。”他顿了顿,神情难得认真,“这种没有安全感的感觉太难受了,我不能让季眠也经历一次。” 他说完,一股风似地往外走。 “大哥,你好歹把衣服穿上吧?” 姜妄扫他一眼,“我是要穿衣服的人吗?” 陆晨无语:行行行,你老人家最牛逼,你上人民广场裸奔去好吧? * 季眠回到天宫时,已经是六点多了。不过夏季,六点天色也没黑透,天边还飘着点火烧云,将天色染成缠绵的淡红色。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她有些累,休息了一下,才开始写作业。 项殊却派人带口信过来了—— “夫人,神君回来了,到府邸外了,您需要过去迎接。” 季眠像是被雷劈中,浑身一震,签字笔掉落在地。 她下意识侧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神君本相,心里忍不住恐惧。在天宫生活好几个月了,虽然已经习惯了神君的本相,但一想到这个青面獠牙的神君活生生出现,她还是忍不住发抖。 小雉注意到她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立刻安慰:“夫人,您别怕,神君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还是讲道理的,您只要顺着他点就好。” 季眠咬住毫无血色的唇瓣,控制住情绪,木然地点头,然后僵硬着身体,一点点往外走。 她全程脑子里都是木的,朱红大门出现在眼前,她心跳的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她用力攥了攥手,抹掉手心冷腻的汗,深吸一口气,缓缓、缓缓拔下门栓,一点点推开大门,面如死灰的望了出去。 姜妄憋着满肚子的火气站在门外,眉眼低压,周身凶戾黑雾缭绕,气势迫人,满天宫的恶鬼感受到这股极强的气息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但谁也不敢发出鬼哭声,以免被神君抓住。 他死死盯着朱红大门,就等着巫女出现,给她一幅最凶狠最不好接近的嘴脸。 门缝打开,越来越大,衣袂飘飘的季眠出现在眼前。 季眠?! 季眠!!!!!! 姜妄周身的黑色戾气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飞速消散,凶狠的嘴脸变成一脸懵逼。 他一瞬间像被谁打了一拳,震得灵魂都要出窍了,愣在原地,半天没有任何动作。巨大的冲击和欣喜同时席卷而来,天打五雷轰的天劫,也不过如此了,脑中一片空白,差点双腿一软噗通跪季眠面前。 季眠的震惊不比他小,整个人都恍惚了,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但她训练了几个月的本能告诉她,见到神君要顺从,要问好,一定要遵守天宫的规矩。 她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看他,咽了咽口水,颤声轻唤:“夫、夫君?怎、怎么回来了。” 被天打五雷轰的姜妄懵得不行,也是凭着本能脱口道:“来圆房!” 还挺大声,理直气壮的,惊得季眠又懵了一次。 第31章 大型翻账现场 他想了很久了,一旦碰到…… 季眠僵在原地, 颤声轻唤道:“夫、夫君?怎、怎么回来了。” 姜妄懵得不行,凭着本能脱口道:“来圆房!” 姜妄吼完,更懵了, 整个人杵在那儿, 站的比门柱还直。 季眠被他“圆房”两个字吓得呆住,睁圆了眼看他, 场面无比的尴尬复杂。 姜妄就是姜煊阳,就是她的夫君, 这已经够无法消化了, 他还上来就说圆房, 季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怕他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警惕着他下一步举动,然而等了半天, 姜妄就是那么呆呆站着,目光始终凝在她身上,没反应。 傻、傻了??? 冲击力太大, 季眠又惊讶又害怕,心跳如擂鼓, 但还是尝试着唤醒他:“姜、姜妄?” 姜妄终于回过神, 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目光黑沉地看她, “你叫本座什么?” 季眠心头陡然一惊, 记起这里是云岫天宫, 记起小雉让她要谨遵规矩。 现在的姜妄也许不是平常的姜妄。 她紧张地看着一身黑袍, 气势压人的姜妄,小小声道:“夫、夫君。” 操! 这两个字从季眠嘴里出来,又软又糯, 姜妄觉得爽的天灵盖都麻了。 他猛地转过身,肩膀开始颤抖,然后浑身都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最终笑出声。 季眠反应过来了,这人太讨厌了,又在逗她。她顿时又气又羞,一张脸涨得通红,转身就走。 姜妄从后面追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季眠侧头瞪他,“不要抓住我。” 两人不期然对视,原本就尴尬的气氛雪上加霜。千端澎湃,万般感慨兜头淹过来,差点让两人都窒息。 厚颜无耻的姜妄罕见地有些不自在了,向来偏白的脸上居然泛出一丝丝可疑的红晕。 他松开季眠,垂眼将目光瞥向一边,“你跑什么,我也要回去,一起啊。” 季眠更不敢看他,红着一张脸,小声嘀咕:“谁要跟你一起。” 说完,迈着自己的小短腿,飞快逃离现场。 奈何比不过姜妄的大长腿,他一直不紧不慢跟她身后。 “你是我媳妇儿,你不跟我一起?” 季眠被噎住,气鼓鼓瞪他,“能不能不要瞎说,谁是你媳妇儿?” “你啊。”姜妄本性厚脸皮,就短暂的不好意思了一下,又开始耍流氓,抬手牵住了季眠的袖摆,“再叫个夫君啊,真好听。” 季眠脸烫得要原地熟透了,她死活不看他,往回拽自己的衣服,“你好烦呀,松开!” “哟嚯,这么大声,同学你胆子挺大啊。”姜妄瞅着她红透的脸蛋,吊儿郎当地笑,同时一扬手,直接将人拽了过来。 季眠被他大力一扯,直接扑他身上,姜妄往后靠在粗大的廊柱上,稳稳接住她,将人圈住。 “在天宫冲撞本座,是要被惩罚的。” 他微沉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明的意味,格外不正经。 季眠完全不敢看他,低着头使劲推他,“你能不能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宽大的手掌就掐在她腰上,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让她肌肤开始发烫。 “嗯,动手动脚确实不好,”相较于季眠的窘迫,姜妄特别坦然且不要脸,“现在就动手动脚,以后结婚了不得睡一块儿啊。” 他说着顿了顿,又故意恍然道:“哦,我们结婚了吧?” 季眠真的急了,也不低头躲了,猛地抬起头瞪他,“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 她仰着头看他,白皙的小脸上泛着红晕,一双圆眼因为情绪的起伏蒙上了水汽,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看得姜妄瞬间就僵了一下。 季眠注意到他的神情越来越不对劲,刚才嬉皮笑脸的样子全没了,目光也越来越沉。 她紧张的快喘不上气了,“你、你……” 姜妄直勾勾看着她,漂亮的喉结轻轻动了动,声音很沉很哑,像是呢喃,“季眠,你是我。” 季眠觉得头顶像是被什么电了一下,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背后的肌肤一点点紧缩。 “哎,你是我的哎。”像是上了瘾,他垂眼看着她,嘴角勾着笑,一遍遍重复,“你是我的。” “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 季眠急得抬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轻易地抓住手腕,控制住。 “我不说了,”他定定看着她,“能亲一下吗?” 季眠惊愕地睁大眼看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不、不可以……” “不能拒绝,”他话没说完,已经低头堵住了她柔软唇瓣,含混道,“这是顶撞我的惩罚。” 他想了很久了,一旦碰到就沉迷其中,辗转吮吸,不知疲倦。她嘴里有一种让他眷恋迷醉的香甜,一点都不够,怎么都不够,念想难平,甚至想溺死在里头。 刚才的冲击就足够让季眠头脑混乱了,现在他无休止地索要,唇舌深缠,灼热呼吸烫得人发抖,更是让她方寸大乱。 季眠整个人都像是陷入眩晕中,听觉视觉全都是一片模糊,只能感受到他主导的缠绵起伏。像是深海里的船只,沉浮都不由自己了,她像寻求依靠般,本能地抬手攀住他。 感受到她细微的动作,姜妄的情绪就燃烧地更加汹涌,他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以加深每一次亲吻。 他的掌心带着滚烫的温度,刺激着她的肌肤,头皮一阵紧缩发麻,让她忍不住发抖,没控制住,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发出丁点压抑的声音。 姜妄动作一僵,随即松开了她。 季眠几乎要喘不过气,新鲜空气涌入,她忍不住重重吸了几口气,然后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姜妄。 她眼里像含着水,湿润晶亮,而被他含咬的嫣红唇瓣上还泛着纠缠后的暧昧水光。 姜妄下腹一紧,差点又要忍不住。 他舔了舔唇瓣,哑声道:“还继续吗?” 季眠醒过神,气恼地喊:“不要,流氓!” 她顺势推了他一把,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头就跑回了房间,砰一声关上门。 姜妄看着紧闭的房门,双眼一点点弯起,终于忍不住,仰头靠在廊柱上,笑了起来。 第41节 季眠关上门,直接靠在门板上,心脏噗通乱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般。 她一张脸滚烫,整个人还处于迷糊之中。 轻轻的敲门声在耳后响起,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她靠在门板上,小声道:“别敲了,我不开门。” 姜妄就站在门口,声音好像就响在她耳边,“你不开,我也能进来。” “你不许进来!” 季眠着急地转过身,压住门。 其实姜妄能看见她在里面的动静,不明白她那点小力气,那个小身板能压住什么。 一般人都压不住,还想压住他? 他低下头闷笑,“成,我不进去。” 姜妄低头看见某个地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亢奋的样子,确实需要先冷静一下,再来找她,“我一会儿再来。” 季眠紧张地用双手抵着门,“你一会儿也别来。” 看她紧张又小心的模样,姜妄特别想跑进去再欺负她一次。他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冷静一点,瞎说道:“知道了,我先走了。” 季眠听着他的脚步声真的渐渐消失了,这才狠狠松口气,靠着门板缓缓坐了下来。 这两个小时的变化真的是天翻地覆,她脑子到现在还是混乱的,整个人的状态也一直处在慌乱中。必须冷静一下,好好消化,才能再次正常面对姜妄。 姜妄是姜煊阳,她嫁给了姜煊阳,姜妄喜欢她…… 季眠觉得更乱了。 她下意识抬手摸自己还红肿的嘴唇,她确实嫁给了姜妄,但她不希望是现在这样。 如果煊阳君不是姜妄的话,她可能不会生出任何多余的想法,只会规规矩矩按照答应的条件做事。但现在,既然是姜妄,她就忍不住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季眠觉得自己有点卑鄙,仗着姜妄对她好,就开始提条件,像是在欺负他。 这大概就是恃宠而骄,克制不住。 姜妄的精神极度亢奋,刚回天宫时的那股戾气荡然无存,整个天宫都随之沐浴在祥和的气息中。 得知他回来,并且要夫人迎接后,小椤和小雉简直坐立难安,两人焦躁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甚至有些冲动地想要跑去后院看看情况。 但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又默契地挪开视线,谁也不敢去打探情况,毕竟神君的脾气真的不太好。 两人一直在煎熬着,直到感受到天宫的气息变得祥和后,才相视重重松口气。 看来神君的火气消下去了。神山跟神君息息相关,他的情绪会对神山造成很大影响。 两人又等了会儿,终于看见那道穿着黑袍的人影走了进来。 姜妄现在脑子都还是热的,一直在默默回味刚才的事,季眠的一个动作一个神情都够他想好久,越想就越忍不住要笑。 小椤原本还有点摸不清状况,但一看神君满脸喜气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他跟着神君一百多年了,非常了解他的脾气,神君很少能开心成这样。 怎么说呢,就……就有点像住在山脚的那个傻子,一个劲傻呵呵地笑。 这些形容,小椤是不敢让煊阳君知道的,免得被打死。 他双眼亮晶晶地迎上去,邀功似地问:“神君,小的说得对吧?” 姜妄现在满脑子都是谈恋爱,见到小椤后,甚至反应了几秒,才记起来他是谁,“你说什么了?” “上次我说夫人又漂亮又可爱,您又不信,”小椤得意地扬眉,“现在信了吧?” 姜妄:…… 心情瞬间有点不美好,现在是什么情况?是说堂堂神君要被一棵树打脸?难道要承认一棵树的审美? 姜妄有点不爽地皱眉,但随即想到躲在屋里的季眠,又觉得被打脸都爽。 口头上肯定不能承认,姜妄不自然地咳一声,跳过话题,“过来,跟本座说说夫人前段时间在天宫的事。” 小椤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招呼小雉过来,两人一起眉飞色舞地跟姜妄说季眠的事。 姜妄越听笑意越浓,到最后,嘴角都要翘到耳根上去了,“所以说,她很早就喜欢本座?” “对!”小椤双眼亮晶晶的,拍着胸脯保证,“上次我就跟您说过了,夫人站在您的本相前看了好久,还伸手摸。” “真的?”姜妄已经控制不住下流思想了,怎么就随便摸他呢,啧。他下意识伸手摸一下自己的肩膀,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龌龊东西。 “当然真的!”小椤说得兴高采烈,就像村头的长舌妇,一顿添油加醋,“夫人还说您看起来很强壮,很好看,特别喜欢。” 季眠居然在外人面前这么夸他?这该死的魅力!饶是姜妄这种厚脸皮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不自在地摸摸鼻梁,控制不住笑意,小声嘟囔:“本座本来就很强壮。” * 季眠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这几个小时情绪过于激动,冷静了之后想看看书,结果睡着了。 她一时还没太清醒,趴在桌上揉了揉眼,含糊问:“谁啊?” “你男人,出来吃饭。” 姜妄的声音一下子就把季眠惊醒,她坐起来,盯着门板,“我不吃,你别在外头。” “听话,出来,你要在屋里躲一辈子?” 季眠想了想,慢慢走了过去,在门板边坐下,认真道:“姜妄,我跟你商量一件事行吗?” 门外姜妄心头一跳,立刻喊起来:“不同意,你别想,爱过,现在还爱,一直会爱。” 季眠抱腿坐在地上,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能不能不要发神经。” “就发神经,反正不同意离婚,死都不同意。你要提出来,我就弄死你。” “我没说这个,你好好听我说呀。” “那行,”外面窸窸窣窣一阵响,似乎是姜妄也靠着门板坐下了,他再开口,声音果然就响在了耳边,“那你先夸我听话。” 季眠:…… 姜妄背对着门板坐着,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季眠满脸无语的神情,忍不住低笑:“你快点,我等着呢。” “嗯,”季眠支吾了一下,小声道,“姜妄你真听话。” “就听你的。” 季眠的脸又开始发烫,骂道:“你不要打岔,我要说正经事。” “嗯,你说。” 姜妄靠在门上仰头,看着满天繁星,听着她轻软缓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说:“姜妄,我嫁给你了。” 姜妄舔舔唇,无声的笑。 她又说:“但这不是我本意。” 姜妄的笑凝住,“你要说什么?” “你别急,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我想了很久,我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想离开,但是还不到你想要的那种程度。”季眠有点慌,不知道怎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姜妄半天没说话,季眠有些忐忑,又小声解释:“我的意思是,时间还很长,我们可以冷静一下,慢慢来。先像朋友那样相处,能明白吗?” 姜妄明白,也能接受,但心里不爽,发小孩脾气,故意道:“都结婚了,怎么像朋友那样相处?不明白,你说清楚。” “这怎么说呀。”季眠脸有些红,小声嘀咕,“就是你能不能不要老动手动脚的?” 姜妄扬眉,不爽地问:“我看起来很像那种急色的人?” 季眠认真考虑了一下,老实回答:“像的。” 姜妄气笑了,“你再说一次,我进来打你了啊。” “姜妄,你不要闹了,我跟你说正事。” 季眠喊了一声,半天没听见他的回应。忍不住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认真听外面的动静,小声问:“姜妄,你走了吗?” 然后她听见姜妄叹了很长的一口气,声音难得的正经,“你想怎么相处都好,反正你别走就行。只要你不走,我都听你的。我喜欢你,难免有些控制不住的行为,但绝对不会强迫你的。”他顿了顿,补充道,“现在可以了吗?能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他低落的情绪影响,季眠的心里也有点不舒坦,鼻头酸酸的,小声道谢:“姜妄谢谢你,你真好。” “你别给我发好人卡,”姜妄叹息般道,“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就得寸进尺,欺负我。” “你不要瞎说,我没有。” “有,你死活不当我女朋友,结了婚了都不当我女朋友。”姜妄简直要被这个神奇的逻辑给气笑。 凭什么他的媳妇儿不是他女朋友?他很理直气壮质疑,但他不敢反驳,因为要听媳妇儿的。 姜妄要被这个逻辑整到原地去世。 季眠争辩:“不是,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什么时间。”姜妄又气得上头,开始瞎胡说,“你就是故意想气死我,然后继承我收藏的一堆恶鬼!” 季眠:……不想理他。 “不说今天的事,你以前也没少气我,前段时间,把我气得恨不得杀人。还男朋友呢,在哪儿呢?在哪儿呢?不就是故意气我?” “姜煊阳啊,我本来就跟姜煊阳结婚了。” 姜妄被噎住,气得无话可说,还发不出脾气来,“你真厉害了,这个谎溜到没漏洞。哦,你不是说跟姜煊阳天下第一好?这会儿怎么不跟我好了?出来,跟我天下第一好。” 季眠有点心虚,又怕他抽风跑进来,努力解释:“我、我瞎说的……” “为什么要瞎说?”姜妄底气十足的质问。 “那你也瞎说了呀,”季眠认真反驳,“你还说你要杀掉姜煊阳。” 好大一耳光扇脸上。 我他妈的,我他妈的!!! 姜妄气到说不出话,“那你还说要跟姜煊阳好一辈子呢!” “可是你建议我跟他分手,你说姜煊阳不行!” 两个小学鸡开始隔着门掰头。 “姜煊阳哪儿不行!姜煊阳很行,最行,天下第一行!”姜妄气急败坏,瞎吼一通。 “你说他不行,他是渣男,不保护我。不宰了他,难道留着过年?” 第42节 姜妄气得啧一声,“季眠你要讨打啊?我的黑历史你记得那么清楚?你不是还说跟姜煊阳感情深厚,不许我说他不好,你现在自己说我不好!” “我没说,是你说姜煊阳是臭狗屎,恶臭不要脸。”季眠也也火了,净往他伤疤上戳。 “你还说姜煊阳最好,你最喜欢他,你倒是喜欢一下啊。” “我本来想喜欢的,可是你建议我换了他,我正在考虑这个建议。” 姜妄气得脑仁疼了,咬牙切齿:“季眠,你出来,你看我打不打你。” “我不,你要打,你就进来。” “我真进去了啊!” “你进来试试。” “操,算了,不进了。”最终还是他让步。 季眠气呼呼靠在门板上,也不理他了。这些话明明就是他自己说的,现在一点都不承认,真烦人。 姜妄也没再说话,自己冷静了一会儿。突然有点后怕,妈的,好险啊,想想自己曾经的那些危险发言,简直就是在刀尖上肆意游走,每一刀都割在了自己的肉上。幸好自己当时怕季眠气多少控制了点,那些让大块头一屁股坐死自己的混账话没往外说。 两个小学鸡背靠背隔着门板坐在地上,默默冷战了十分钟,姜妄率先憋不住了。 他抬手敲敲门,“消气了?” “没有,你别烦。” 他又敲门,“出来吃饭,不行也得喝水啊。” “你走啊,别管我。” “我不,我要管。” 季眠被他弄的烦了,“你不是说再管我,你是我孙子?” 姜妄何等的厚颜无耻,刚才是气头上,这会儿消了气,没皮没脸的,响亮地喊了一声:“奶奶!” 姜寿雅听说姜煊阳回来了,怕他为难季眠,就赶了过来。谁料刚进来,就听见姜煊阳一声又脆又响的奶奶。 姜寿雅:??? 可怜姜寿雅,八百多岁高龄,还要受此莫名惊吓,呆在院子里都走不动了。 第32章 大型社死现场 这心情五彩斑斓的,得荡…… 按规矩, 第二天要去寿阳殿请安。季眠已经在天宫住了几个月了,对这里的规矩已经十分习惯。 虽然昨晚知道了姜妄就是姜煊阳的事,让她情绪起伏有点激烈, 但她还是记着要请安的事, 按时起了床。 小雉已经像往常一样等在门外了,季眠收拾好, 推开了门,却在门打开的一瞬间, 整个人如遭雷劈, 完全蒙在那里了。 什、什么情况? 她看着绚丽梦幻的天空, 甚至怀疑自己没睡醒。在她的印象中, 神山的天空总是透蓝的,水洗一般清澈, 上面云卷云舒,缥缈空灵。而整个天宫,也是简单干净的, 透着水墨画般的高级意境感。 可是现在…… 她有点不太会形容眼前的场景了,十七年来学过的所有有关颜色的词语用在这里都还有点不太够, 绚烂缤纷, 五彩斑斓, 简直吵得她眼睛疼。 天空已经不是蓝色了, 而是类似极光一样的绚烂光晕, 只是比极光的色彩缤纷了很多。而原本翠竹成荫的庭院, 现入眼是一片姹紫嫣红, 各种奇花不分时令不分地域开了满庭满院,以前水墨画般淡雅的庭院变得花花绿绿。 不管抬眼还是低眼,都是满眼花哨, 浮夸极了。 季眠有种自己大概还没睡醒,误入了魔仙堡的错觉。要不是小雉在一旁唤了她一声,她估计要回屋重新起床一次。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雉看着季眠呆愣的模样,偷偷掩着唇笑,“是神君。” “他做什么了?” 季眠设想,大概是类似于蜡烛摆心告白?一想这个场景,季眠就有点点呼吸困难,可接下来小雉的话,是真的让她窒息了。 “夫人,是这样的,神山跟神君息息相关,现在就是神君心情过于亢奋,这些花才会出现,不仅仅是天宫,整个神山都这样……” 季眠还没听完,脑子就懵了。所以说因为姜妄心情好,天空就变成彩虹色,整个山头还违反自然规则乱开花了?这盛大又张扬的场景,等于告诉所有人姜妄对她是什么心思? 季眠头皮发麻,气都喘不上来了。 小雉还眉飞色舞的说着,夫人又漂亮又温柔,前几个月夫人一直独守空房,她都替夫人难过。三界里还有些嚼舌根的,说夫人只是个凡人,神君是绝对不会喜欢她的,即便勉强娶了她,也只是个保命的工具新娘。 小雉每次都替她抱不平,跟各路不入流神怪们唇枪舌战。不管神君喜不喜欢夫人,反正当面贬低夫人的,她都得呛回去,不然这口气咽不下。 因为大家对夫人的轻视,她憋了几个月的闷气。为了挣回面子,她经常会说一些神君其实很喜欢夫人的话,虽然没什么人信,但她嘴上总要得了赢头才行。 她也有些忐忑,神君数月都不肯见夫人,大概是不喜欢的,到时候被自己的翼兽姐妹们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脸在鸟圈里混呢? 现在!神山开花,天上地下,三界之内,没有人不知道神君爱夫人了! 大写的扬!眉!吐!气! 小雉那口闷气终于吐出来,激动的不行,甚至比神君爱上她还要兴奋。 想起夫人独守空房的那些夜晚,小雉忍不住替她高兴,“夫人,神君真好爱你啊,你再也不用难过了。”她欣慰极了,甚至要热泪盈眶,凑近压低了声音,“以后夫人再也不用独守空房了……” 季眠脸涨得通红,赶紧打断:“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实在没脸见人,她提起裙子就跑。跑两步,蓦地停住,回头看小雉,焦急道:“姜……不是,神君呢?” “神君说一会儿去请安,给老祖宗们准备点礼物,在大厅呢。” 季眠没说话,提着裙子,就一路跑了过去。 小雉害羞的捂着嘴笑,看来夫人也很喜欢神君呢,盛大到昭告全天下的告白,夫人肯定特别感动,脸都红了呢。 小雉默默叹气,又高兴又羡慕,她也想要这样的告白啊! 季眠看着满眼的花哨,姜妄的心情好得这么五彩斑斓? 她一想到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一鼓作气跑到了大厅。她还没从门洞进去,远远就看见了大厅里忙忙碌碌的十几号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平常的正阳殿都冷冷清清,不知道姜妄从哪儿找来了一堆人,来来回回地搬东西。 因为这场花里胡哨的告白,季眠已经尴尬到想死了,完全不想被人看见,谁知道,一出现就遇上十几号人的大场面。 她一时尬的愣在了那里。 她一出现,屋内的十几号人全都注意到了,并且偷偷摸摸看了过来。一夜之间百花齐放,神山百年没见过这种盛况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神君为了夫人神荡漾的不行了,所以格外好奇,都想看看这个凡人到底有什么神奇的本事。 季眠感受到众人打量的目光,窘迫到不行,通红着脸僵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 姜妄背对着她站着,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注意到大家偷偷摸摸的目光,他顺势回头看了过去,穿着白色罗裙的小姑娘满脸通红的模样就出现在了视野里。 昨晚突然掉马,淡淡的尴尬气氛还在两人之间萦绕,突然对视,饶是姜妄厚脸皮,也多少有点不自在。 但他很快稳下来,尴尬归尴尬,气势必须拿捏住。 他淡眼看她,扬了一下眉,“怎么了?” “你……”顶着十几道灼灼的目光,季眠有所顾忌,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一张脸红得更厉害,小声嚅嗫,“夫、夫君,可以过来一下吗?” 就在“夫君”两个字出来时,所有人都注意到天又斑斓了一些,花朵开得更茂盛、更鲜艳、更喜庆了。 季眠:…… 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终于到了无人的后院处,季眠红着一张脸,指着眼前的一片花海,“你看看。” 姜妄看着眼前的场景,沉默片刻,居然笑了起来。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他,缓缓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不笑怎么般?我也不能哭啊。”他歪着点头看她,双眼微弯着,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点不尴尬,一点不觉得不好意思。 季眠急了,“你别笑啊,现在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它就是这样的。”姜妄漫不经心地回答,目光却垂下,落在她小巧白皙的耳垂上。 他舔舔唇,看得出神。 “那也没必要这么浮夸,”她小声抱怨,“你不会不好意思?” “不啊,”姜妄理直气壮,“我又不要脸。” 季眠看着漫山遍野的花,急得跺脚,“那你稍微控制点,可以吗?” “同学,咱讲点道理好不好?” 姜妄失笑,弯下腰捕捉到她的眼,仔细看她,“喜欢你,我又控制不住。” * 寿阳殿里跟正阳殿情况一样,天空绚烂缤纷,满眼怒放的花朵,而且还满院子来来往往的人。 跟正阳殿的清冷不一样,寿阳殿到处都是丫鬟下人,热闹无比。 季眠一出现,各种目光都偷偷摸摸投了过来。还有胆小的丫鬟,看见两人过来,快速看姜妄一眼,然后红着脸捂住嘴,偷笑着逃跑。 季眠恨不得用手把脸捂起来,反观姜妄,完全没脸似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荡漾了!他还没事人似的,甚至举止间还隐隐有点嘚瑟。 两人在一群人的拥簇下进了大厅,三位长辈早就端坐其中。 姜妄这声势浩大的动情,连天宫里的蚂蚁都知道了,三位更是了然于心,看向两人的眼里都灼灼地亮着光。 长辈面前,规矩自然多些。姜妄、季眠乖乖地作揖,奉茶请安,三位仙君端着茶杯,笑得眼都看不见了。 三位长辈不禁都万分欣慰,这次姜煊阳可以逃过英年早逝的诅咒了。 离开前,姜妄要去寿阳殿的书房找控制花朵的秘术,寿安君和寿祥君跟着一起去了,主要是怕他搞破坏,要盯着他。 季眠在前厅陪着寿雅君。 姜寿雅等三人离开后,挥手屏退下人,然后冲季眠示意,“乖孩子,来祖奶奶这儿。” 季眠看她屏退下人,直觉有什么事,乖巧地走了过去。 “这个给你,保存好了。” 寿雅君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个小瓶递给她。季眠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看起来像个鼻烟壶,半透明质地,散发着温润柔和的光芒,看起来像是什么有灵气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