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我,抓紧我(GL)》 分卷(1) 《靠近我,抓紧我》作者:绾诚 文案: 关于双向救赎的年龄差故事 七岁,姜亦恩第一次接受陌生人的善意,一只姐姐亲手缝制的小熊,成了黑夜里唯一的月亮。 二十二岁,医学院学霸少女初见胸外一把刀,居然用一颗白兔奶糖,融化了一座冰山。 我平时都是要抱着小熊才能睡着的嘛 我是你的小熊吗? 不是初见,是久别重逢。 全胸外的人都知道,姜亦恩是安寻明目张胆的偏爱,也是她常年拒人于千里的习惯里,唯一的例外。 姜亦恩眼里,安寻整个人就是一个秘密,封锁的房门,不愿打开的相册,到底隐藏了什么伤痛。一个外科医生,居然弹得一手好琴?!一个冰山女魔头,居然会细心记下自己所有的喜好,再一一兑现? 安姐姐,我好喜欢你 没大没小!我这个年纪,该叫阿姨了。 直到某天,冰山女神的桌上多了一个粉色米老鼠水杯?! 冰娃娃,会笑了? 女神,腰好像不太好 寻寻八卦交流群纷纷表示:磕到真的了?! 当你遥望着月亮的时候,月亮也遥望着你。 食用指南: 1、主cp年龄差九岁,均为成年人。 2、非医科小说,专业相关如有疏漏,请多多包涵。 3、无世俗压力,同性可婚。 4、前期双向暗恋,后期双向奔赴,无条件宠爱温暖向治愈系,混有轻虐玻璃渣糖。he。 主cp:细腻温暖偶尔小恶魔软甜年下 x 温柔清冷偶尔一个能打三个的冰山年上;(注!外号女魔头指医术高明,专业方面眼里容不得沙子,年上本质个性温柔) 副cp:玩世不恭口嫌体正受 x 温婉谨慎明哲保身攻 作者微博:@小胖甜本甜 (欢迎来玩)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业界精英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寻,姜亦恩 ┃ 配角:苏问,李敏,陈念慈 ┃ 其它:年龄差,医生,胸外科 一句话简介:温柔冰美人和她的甜心小恶魔。 立意:不用遗忘伤痛,不要拒绝被爱。 第1章 秋夜,街道上星星点点的行人,偶尔一阵清风,红叶会随之卷落。 姜亦恩穿得很单薄,黑色小礼裙外搭一件小风衣,踩着驾驭得还不太熟练的高跟鞋,捣鼓了一点淡妆,散落的长发隐隐约约还能看见扎过马尾的痕迹。 按她室友纪小瑜的话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朋友偷穿了她妈妈的衣服。 姜亦恩只是满不在乎地反驳道: 要有人这么说,我就直接告诉他我没妈不就好了。 纪小瑜瞬间哑口无言。 姜亦恩一个人取好了票,一个人走进了音乐厅,身为仁卓医科大学的学生,身边少有遇见懂古典乐的朋友,所以每次来音乐厅,都是一个人,她习以为常。 今天的这场,主角是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冷门小提琴手,要座无虚席是天方夜谭,临开场不足十分钟了,音乐厅里只有稀稀疏疏二十来个人。 姜亦恩寻着票上的位置,来到了第九排。听自己的小提琴老师说过,这个音乐厅的第九排的音响效果最好,也是最贵的位置,可因为不懂建筑传声原理的人太多,追求实惠的人太多,第九排常常无人问津。 本就人少,今天的第九排,可怜得只剩姜亦恩一人赏识。 直到临开场前五分钟,余光中走入了另一个女人。姜亦恩不禁转头望向她,女人从头到脚透露出成熟女人独有的知性气质,眼角虽然不见什么波纹,眼神里却显阅历,猜年龄,应该三十岁上下。 一袭白色修身长裙,越发显得她内敛脱俗,却难掩凹凸有致。她的妆容也很搭调,精致却不张扬,配以清冷温柔的眉眼,竟美得不可方物。 女人在几座之隔的地方坐落,姜亦恩思量着,这么会选座,看来不是一时兴起,再论得体的衣着,或许是音乐学院的老师吧? 姜亦恩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了小镜子,看看了那用手指胡乱涂抹的眼影,胡乱填色眉毛,胡乱搭配的口红,脸上露出一丝窘迫。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姜亦恩收了镜子,为了这场音乐会不那么冷清,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鼓掌,望向幕后缓缓走出来的演奏家,竟觉得不如身边那女人夺目。 弓与弦厮磨,奏出缓缓琴声,透过不经扩声设备的天然混响,送入耳畔,像森林阳光,像海上风。 几次三番,姜亦恩不经意看向几座之隔的女人,她侧脸的线条很是好看,可这一望,让姜亦恩有些疑惑,那女人眉间若蹙,一双秋水明眸里,分明镶嵌几分悲愁。 好悲伤哦,琴声好悲伤,第九排好悲伤,她的眼睛,好悲伤。 散场,隔壁的厅涌出黑压压的人流,越发对比出自己出来的厅冷落,可姜亦恩很快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女人。 她厚着脸跑上前去,神神秘秘的从包里伸出她的小拳头,展开来,里头是一颗白兔奶糖。 姐姐,这颗糖送给你! 女人被突然冲到跟前的小丫头吓了一跳,眼里些许疑惑,轻启唇齿,是一声清冷柔和的声线: 为什么? 我外婆说了,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颗糖就不苦了!姜亦恩把奶糖塞进那人手里,转身跑了两步,又回头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她错过的,是那女人低眉望着手中的奶糖,眼里闪过的一抹温柔。 姜亦恩会这么做,也不出于什么其他的理由,只是因为那人恰好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和十五年前遇到过的某个人很像,只是记忆中的那个身影早已没有了具象,她想不起来,更无从对比,唯一记得的,是记忆中那双眼眸,比今天这个姐姐明媚许多。 大概,就是春天和秋天的区别。 说白了,她就是图人家好看。十五年前,她还是个那么桀骜不驯的臭屁小孩,会接受陌生人的好意,也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 不过,她倒也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外貌协会,有什么大不了,既然人性生而肤浅,何必伪装深沉。 次日侵晓,姜亦恩拿着一本实习日志跑向了仁卓医院。 简单的黑色上衣,简单的牛仔阔腿裤,简单高马尾。就是这样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搭配,在正值青春的少女身上,显得她格外清新自然,阳光活力。比起昨日那身打扮,显然这个样子比较适合她。 大概,就是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骄傲里,又嵌了一丝初出茅庐的青涩。 仁卓医院是清欢市占地面积最大,医疗设备和技术最先进的医院。这样的医院里,卧虎藏龙,聚集了全国最顶尖的医学界泰斗级人物。能来顺利分到这里实习,姜亦恩已经为此兴奋了一周,今天第一天报道,来的路上脚步都是欢呼雀跃的。 刚要进大门,姜亦恩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薛风,是比姜亦恩高几届的学长,研究生毕业后也进了胸外科实习,算起来也应该转正了。 学长? 姜亦恩?你来实习吗?恭喜你啊。薛风停下脚步,看到姜亦恩手上的资料就知道她是来干嘛的。 姜亦恩点了点头,笑出一双梨涡:谢谢学长! 薛风显然明白她的喜悦,笑道:分到哪个科室了? 胸外科!姜亦恩兴奋回答,眼里张扬着自信和满足,要知道,刚刚研一的学生就能分到胸外科实习,在她们学校里就算是个稀罕事。 我们科室?!薛风脸上的笑容立刻凉了几分,随之接轨的是难以言喻的复杂,谁都知道胸外科有多难混,实习期间暗无天日不说,转正了才是噩梦的开始,尤其是 他把姜亦恩往旁边拉了拉,看了眼四下无人,低声道:我劝你啊,提前联系好别的科室吧! 为什么?姜亦恩皱起了小眉头,满是不解,可我现在研究生读的这个方向呀!而且这个机会多难得啊! 去普外都好!胸外转正太难了,尤其我们副主任还是个女魔头说到这里,薛风瘪了瘪嘴。 副主任?就是安寻医生吗?姜亦恩在学校就听教授们说过关于安寻的风云事迹,每位教授提到她都赞不绝口,但她本人很是低调,很少回来参加公众活动,因此还从来没有见过庐山真面。 是啊,你知道她吧!我跟你说,你要真在我们科室实习,见她就低头走,千万别正眼撞上了!不是我唬你,她可吓人了!说到底都是同事,骂起人来跟老师批评小学生似的,一点面子不给人留 噗嗤!姜亦恩听到他这个形容,倒觉得有点可爱。谢谢学长提醒,那我先进去了!眼看时间不早,挥挥手告别了薛风。 分诊台里头坐了一个小护士,娃娃脸,眼睛大大的,工作牌上写着文静。姜亦恩大步流星冲过来,扶着台前一通大喘气,吓得人家小姑娘站了起来,还以为是什么急症患者,连忙问道:你怎么了?还好吧? 你,你知道安医安医生办公室在哪吗?姜亦恩依然上气不接下气,上下左右环视了一圈,医院翻修后,大的比她想象中还要离谱,记忆中的样子也全然消失殆尽了。 哪个安医生?文静脑子一懵,忘记了自己科室只有一个安姓医生。 胸外科副主任,安寻。姜亦恩终于喘匀了气儿。 你你你你疯了!居然敢叫安医生大名。文静赶紧慌慌张张捂住姜亦恩的嘴。 你问我哪个安医生的嘛姜亦恩扒拉开她的手,皱了皱眉:我是来实习的!要找安医生报道。 你来我们科室实习?!没搞错吧看起来好小啊,你大几了? 我读书早,已经研一了! 这样啊,那你一会儿见到安医生可得小心点,文静四下张望一番,凑到姜亦恩耳边,她可是我们科室出了名的冰山女魔头,我来科室两年了,从来没见她笑过,对待后辈别提有多严格了,她那个脸一沉,连秦主任都不敢说什么,而且啊 文静刚打算继续说下去,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写字板敲了一脑袋:安主任的坏话也敢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护士长文静捂着头闭了嘴。 护士长瞪了文静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姜亦恩道:安医生几年没带实习生了,找上门来被退回去的多得是,你能分过来是你的福气,不过她收不收还不一定呢。 这一点,姜亦恩倒是早就有所耳闻,安寻虽然管不到新医生入职这样的大事,但收实习生的事一直是她把关,也始终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 听说,她尤其厌恶那些攀关系走后门的,行事作风可谓是滴水不漏。甚至是之前有人买通了校领导强行安排进来,她都能硬着头拒绝签字,弄得那学生之好打道回府。 见姜亦恩不说话,护士长还以为是吓到了孩子,又宽慰了两句: 你也别太担心,我们安医生外冷心热,虽然这些孩子私底下叫她什么冰娃娃、女魔头,但心里还是非常敬重她的。她可是我们科室的一把刀,要不是还年轻,资历不够,早就是主任了,还用看那个姓秦的脸色 姓秦的? 秦诗啊!啊就我们科主任,你在学校应该听过他吧,手艺呢倒确实有点东西,就是太不知冷暖了,白瞎了我们曾经还看好他能把冰美人拿下呢 护士长满脸嫌弃,说着说着开始有些忘我,被文静轻碰了碰提醒才忙收了嘴:哎呀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办公室是吧?三楼左转…… 姜亦恩听得糊里糊涂,也无心多问,好不容易知道了办公室地址,火速就冲了出去。 哎!记得敲门!!护士长在后面大声叮嘱,见姜亦恩横冲直撞的样子,轻叹一口摇了摇头:性子这么急,迟早被安魔王骂死! 急冲冲的跑到三楼,被一个护士责备两句这是医院,不要乱跑!才停了下来。紧张和兴奋都充斥在心里,她几乎是挪到了办公室门口,看见门边牌子上胸外科副主任医师:安寻一行字,不觉吞咽了一口。 安主任您好,我是今天来报道的实习生。 无人应答。 安主任,我是仁卓附属医科大学的实习生姜亦恩。 依然无人应答。 姜亦恩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闭着眼睛默默平复自己七上八下的心,鼓起勇气再敲一遍:安主任,我 别敲了。 身后一个声音冷不丁打断她,姜亦恩马上转身,来不及看那人的脸,低着头九十度鞠躬:安医生好,我是来实习的姜亦恩!语速紧张的快到一轱辘就过去了,自己都听不清。 你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安医生在手术室呢,里面没人,你要不先进去等着吧。 姜亦恩这才恍恍惚惚抬起头。眼前的女人一双精挑的眉目,虽然穿着白大褂,衣着也整洁大方,却是一脸目无章法的吊儿郎当相,此刻正上下打量着姜亦恩,眼神里满是嫌弃和怀疑。 姜亦恩看到她胸前的工作牌: 「胸外科:苏问」。 她很熟悉这个名字,是学校的老学姐了,在学校的时候就听说过她医术高湛,就是为人跋扈,性子刚烈,因此得罪了不少领导,工作大几年了始终没有晋升,也就这两年胸外科人员大换血,她这个老人才勉强混了个主治医。 苏苏医生好! 你说你叫姜亦恩?怪耳熟的想起来了!你就是陈老太太提起过的学生吧!苏问阴阳怪气的打量一番,老太太居然有你这么冒失的学生,你抓的稳手术刀吗哈哈哈哈笑声未尽,人就走了。 姜亦恩心里一顿鸡飞狗跳:我可是年级第一毕业的好不好!! 苏问所说的陈老太太,名叫陈念慈,算得上是胸外医学界的泰斗级人物,从前也是安寻的导师。为人正直,两袖清风,因此也只有陈念慈推荐来的学生,安寻才会答应见上一面。 分卷(2) 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安寻来。想到刚刚苏医生让她进去等,加以对安寻的好奇,缓缓推开了门,走进了办公室。 里头简洁明了,没有像她想象中一样挂满了锦旗排满了奖杯,只有满桌摆满的病例,书柜里排满的专业书籍。这个办公室就和传说中的那人一样,低调有内涵,也像那人一样,冰冰凉没有一丝烟火气。 正沉浸着这一切,细细的看着书架上的每一本书名,浑然不觉身后已有人轻轻走进来。只听见冰冷的一声: 谁让你进来的? 第2章 听见那声儿,姜亦恩才惊得回眸转身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怔住了,竟忘了介绍自己,也忘了打招呼。时间已然静止,明明面对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却好像感受到了道不尽的温柔;明明才是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却似曾相识。这哪里是什么女魔头,分明像是江南烟雨图里走出来的女子,清冷疏离,动人心魄。 「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她想到这句诗,用于安寻身上简直妙极。 是她! 姜亦恩终于追究到了似曾相识的源头,她就是昨天音乐厅几座之隔的女人!天呐,怎么会恰好是自己的领导,想到昨晚自己干的那蠢事,全然凭着此生再不相见才有的勇气,这下要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情何以堪呐! 不过,见安寻的眼神中看不出来什么,不知道是不是也认出了自己,毕竟昨日今朝的姜亦恩判若两人。 那个,我 出去。 姜亦恩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就赶紧退到门外头,乖乖站着,望着里头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不知进退。 安寻走到桌前坐下,眼神里也无风雨也无晴,就像她那的脸一样,冷至冰点。她低着头翻看着手上的医案,没有多看姜亦恩一眼,许久才微微启齿: 以后进来先敲门。 终于等到安寻开口,姜亦恩提着的气松下一点,只是一点点而已,随后轻轻敲了敲门,再重复一遍她的开场白: 安主任您好,我是仁卓附属医科大学的毕业生姜亦恩,今天来报道实习。 安寻依旧没有抬眼看她,姜亦恩犹豫了两下,正了正仪态,尽量稳重端庄的走了进去,把自己的实习介绍和相关文件双手递给安寻。 安寻依然低眉颔首,淡淡地接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后问道:之前有实习过吗? 有的!大五的时候就到急诊跟着老师实习了一年,因为保了研所以没有入职。姜亦恩轻声解释。 为什么不继续去急诊?安寻面不改色。 啊?因为陈她想说是陈老师鼓励她进胸外试试的。转而又觉得不合适,这样回答显得自己是个只会听老师差遣的小屁孩。 大家都说女孩子最好不要进大外科,混不出头的,我不信,所以我来了。好吧,她自认找了个更加无厘头的借口。 可是安寻出奇的抬了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冷笑了一声。 姜亦恩站在原地,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脸颊烧红,觉得周遭安静到呼吸声都是打扰,说如履薄冰都不夸张。 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不可一世的骄傲少女啊,安医生看起来那么成熟,肯定觉得她可笑至极。 谁知道下一秒,安寻就翻到页尾,自然而然的签了字。 姜亦恩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盯了上去,沉浸于打量眼前人,长发低束,衣冠整洁,白大褂上看不到一点污渍,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干净利落,握住钢笔的手白皙纤柔,字迹也清丽雅致,姜亦恩甚至觉得这个画面下,这样的手,应该在写一首凄美的诗词。 要不是知道这是双外科医生的手,她一定不会联想到它握住手术刀的样子。 等等!她不在写诗,她是在签字!签字啊姜亦恩!你马上就要出息了!她终于反应过来。 安寻签好字后把文件递还,淡淡提醒了句:人事部。 谢谢安主任!那我先去报道!姜亦恩撒腿就跑,生怕到手的熟鸭子飞了似的。 人事部的人看见实习生拿着胸外科的签字过来,愣是确认了三分钟才相信那不是伪造的。盖了章,发了白大褂和工作牌。明明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姜亦恩拿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到底也是份责任吧。 照理,她可以明天再正式开始工作,但初出茅庐的热切促使她立刻换好了白大褂,戴好工作牌回到胸外科。 刚到三楼,就看见安寻急匆匆走出办公室,想打招呼,话还没出,安寻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会做闭室引流吗? 安寻的步伐很急切,眼神里却是一股从容不迫。姜亦恩看得有些发愣,以至于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的问题:啊?会,但是 去急诊找李敏,听她安排。 啊?我自己?可是我还没有独立做过闭式引流话还没说完,不料安寻顿住脚步,转身一把手搭在姜亦恩肩膀,姜亦恩刹车两步才没冲出去撞倒她。 姜亦恩是吧?我相信你。有什么拿不准的,就问李主任。安寻眼神坚定地鼓励道。 姜亦恩有些呆住,想到陈老师说过,在医院不比在学校,反应要快,行事要稳,便立马回过神,尽力跟上这里的节奏,回馈一份坚定,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碰巧经过的薛风要不是亲眼目睹了这段对话,绝对不相信安寻会对实习生这么说话,他满是不平衡的学着当年安寻骂自己的语气:闭式引流都不能独立做大学五年都干嘛去了!随即翻了个白眼,哼!真是双标。 姜亦恩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到达急诊的那一刻,依然有些震惊。所有人都像在和时间赛跑,从医生护士,到病患、家属,个个行色匆忙。其实她本科实习的时候就体验到了,急诊科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地方。 李主任好,我是胸外科实习生姜亦恩,安主任让我来帮您。 慌乱忙碌着抢救在几个车祸患者之间的李敏同样来不及看她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怎么找个实习生下来做闭式引流?你去找薛风过来! 看到这慌乱的样子,姜亦恩来不及多想,立马上前帮忙。李主任,我可以做,我本科就在急诊实习过,既然安主任信任我,请您也要相信我。 李敏被这样的坚定愣了两秒,不禁抬头看了眼这丫头从容淡定的眼神,想来安寻叫来的人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况且情急之下也来不及再多想,便答应了:好吧,你跟我来。 于是,跟着李敏的指示,细致的检查了一下伤势,好在这些寻常的病状在学校都模拟了数千次,她冷静的插了管,看血液顺着管道慢慢流出,片刻,一套娴熟的闭式引流就做完了。 李敏对此很是满意,闲下来的时候特地夸赞一句:不错啊丫头,叫什么名字? 姜亦恩被夸了,心花怒放,背起手来仰面一笑:姜亦恩! 姜亦恩?难怪了李敏看姜亦恩的眼神中多了些疼爱,毕竟只要是在仁卓工作有些年头的医生,都听说过姜亦恩这个名字。 要问缘故?不过是她的父母生前也都是这里的医生罢了。 急诊的事情完成后,姜亦恩第一时间去找安寻,闻声寻到了手术观摩室,看了监视器上安寻正沉着的进行着手术,有条不紊,细致谨慎。 她那双出了名的巧手,常规手术早已得心应手,以至于眼睛里没有一丝慌乱。口罩遮掩不住的冰肌如雪,手术衣掩盖下若隐若现的身姿,眉目里是不同于昨日的专注和冷静。 安主任,那个做闭式引流的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已经转到胸外普通病房观察了。姜亦恩看见安寻从手术室出来,立马上前汇报情况。 她脚步雀跃,一来出于自己不负信任的喜悦,二来出于第一次抢救病人的成就感,虽然安寻并没有回话,全程冷着脸无动于衷。 刚进办公室,就听见电话响。姜亦恩见安医生快步走到桌前,拿起听筒轻贴在耳边,动作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声沉静:胸外安寻。 安安啊,你那丫头真不错,看上去毛毛躁躁一小丫头,做起事来处乱不惊的,比我手底下这几个小医生强多了!电话那头是急诊李主任的声音,和安医生截然不同的语调。 不过是个闭式引流,也值得李副主任特地打电话来夸?安寻很平淡地回应,显然不为所动。 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一毕业就能独立操刀、临危不乱的啊?我先说好了啊,那丫头实习期结束你胸外要是不要,我就收到我急诊科了。 知道了。 安寻挂了电话,眼神一如寻常。 日落,姜亦恩也结束了第一天的实习,踏出仁卓医院的大门,一如来时那般意气风发,身上是属于她们这个年龄特有的魅力,就算没有精致的妆容,没有高跟鞋和奢侈品,只是在路上走走停停,就足够让一些目光为之停留。 安寻站在窗前,低望着她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清冷眼眸里掩盖的,是不欲人知的,羡慕。这个年纪真好啊,眼底有光,心里有盼头,未来还有千千万万种可能。 再回头,桌上是刚不久从包里翻出的牛奶糖,想到昨夜里那个突然闯进来的小姑娘,心里久违的一软,不过,她只动容了一秒就回了神,心头像点水成冰的瞬间,凝结。 她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中备注陈教授的人发了一条信息,只有简短的五个字: 那孩子很好。 第3章 安寻大概不会想到,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夜晚的常态,是自说自话,是从噩梦中惊醒,想着一些人,想到泣不成声。 这个小熊给你。 以后,不要再一个人了。 又是那个声音 又一次从梦里惊醒,眼角还挂着泪痕,唇齿间遗留下深长的呼吸,缓和了片刻,她望向窗外,云散后已然可以看见月亮。而那轮月亮,像是从梦里升起来的。 可梦里不仅有月亮,只是有微弱的光亮把她周遭的暗影照亮了一些。 抱着怀里陈旧的小熊,她不禁回忆起十五年前 还只有七岁的她,被一群女孩追着撕扯打斗,无力反抗下,第一次逃了学。她狼狈的蜷缩在秘密基地的角落里,咬着唇,攥着拳,好似一副桀骜不驯,眼里却是支离破碎的感伤。 那本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纪。 七岁的她讨厌一切,讨厌假惺惺的安慰,讨厌莫名其妙的善意,更讨厌以大欺小,讨厌周围大人那看得她浑身不舒服的异样眼光,讨厌大人总是爱撒谎 讨厌大家说她的父母,是英雄。 直到某一个角隅传来了清扬的乐声,送进了她的耳朵里,似森林浴,似海上风。 她闻声走过去,是一把小提琴,握住它的是一双纤纤玉手。曲落,柔和的灯光下,身着香槟色礼服的女人轻轻含首,抬头时是满目明媚,再一笑,如春满堂。 她,好像月亮。 小小的她呆愣在昏暗的角落,背着残破的书包,脏兮兮的校服,分明和那个拉小提琴的女人身处在两个世界,直到那双明媚的眼眸看到了她,两个世界才有了第一次交集。 小朋友,你怎么了?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呀? 这个送给你,小熊有魔法哦,会保护你,以后不要再受欺负了。 不论如何,不要逼自己讨厌这个世界,也不需要强颜欢笑。 回家吧,小孩子嘛,偶尔撒撒娇也是可以的啊 至此,那个像月亮一样的陌生人,定格成了她生活暗影中的永恒的微光。 思绪收回,环抱着怀里的小熊,姜亦恩呢喃自语道:甜甜,我又梦到她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啊?姜甜甜真是我见过最惨的熊两米开外另一张床上熟睡的纪小瑜被饶醒,翻了个身嘟囔着。姜甜甜是一只有名有姓的小熊玩偶,姜亦恩时常抱着它说话,作为室友的纪小瑜早就习以为常,脸上没有过多震惊的表情。 但这个小姑娘,只会把她的哀与愁,停留在夜里。 因为只有夜里,才有月亮啊。 既往病例。 实习进展到了第三天,姜亦恩才碰到一个早班,正沉浸于第一次跟安主任巡房的新鲜感,好奇的大眼睛左看右看,突然发现一行人眼光都齐刷刷看向自己,才后知后觉。 啊?病例!我找找 不用了,回去抄二十遍,以后没有背下来,早上巡房就不用来了。 所有人都还在目瞪口呆,安寻已经收了记录走去下一个病房。姜亦恩停留在原地,在那么多病人眼下,羞愧得恨不得脱下那身白大褂。 写完检讨回来的时候,安寻正在接诊。一如前两日一样,面对病人,是她一天中最温柔的时候。耐心仔细地问询着病因,时而低眉书写,时而细听着听诊器,无论是哪一幕,都是那么专注。 姜亦恩在门外看着,不禁想着,等自己也可以独立接诊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像她一样,从容,稳重。说到底,是那副她期待的,成熟女人的模样。 不过偶尔,成熟的医生也会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比如说此刻,面露无奈的母亲抱着哭闹不止的孩子,几声焦灼:不许哭了!不好意思啊医生,孩子太小了 没关系。安寻平和地宽慰着母亲,收回了手中的听诊器。 姜亦恩终于找到了可趁之机,冰山女魔头怎么会哄孩子呢!于是自告奋勇的走上前,轻声哄道:小朋友,你别害怕,这个是听诊器,医生姐姐要听听你的心跳,才知道你哪里生病了。 可是她马上就打脸了,小孩哪里知道听诊器是什么,心跳又是什么。 正为难之际,她偶然间看见安寻把听诊器的胸件儿握在手心里,片刻后,才试探性的放入小朋友的衣服里。乖孩子,现在不凉了是不是?来,跟着阿姨深呼吸好不好 尽管面容上还是清冷孤傲,看不出笑意,语调依旧平静没有起伏,却尽是温柔。姜亦恩第一次发现,这个冰山女魔头,原来心里头如此细腻。就连孩子妈妈都不能理解的哭闹,她居然可以立马知道原因。 分卷(3) 姜亦恩凝着安寻,嘴角不经意间上扬,心想着安医生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妈妈。想到妈妈,忽然鼻子一酸,差点掉了眼泪。 怎么了? 安寻发现了小丫头眼眶红红的样子,看她手上还拿着检讨,以为她还在为了早上的事情难过,眉间微微一凝。 亦恩,你过来。 姜亦恩头一次听见安医生这么唤她,心头一紧,走过去的几步时间里,那声轻软在脑海里回荡了数次。 医生的工作时刻都需要严谨,熟悉既往病例是非常重要的事,你想要做成一件大事,首先要积累好每一件小事。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孩子,对你格外严厉,是不想看见你的才华将来被浪费,知道吗? 安主任姜亦恩想到循循善诱这个词,恨不得叫她一声老师,平日里严肃冰冷的她,此刻却语气轻缓,眼神似乎都温润了几分,姜亦恩恍然间明白,安主任在人前展露的,不过是良苦用心的一部分。 不等她回应,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片刻见苏医生喘着粗气扶在门框上:高速上建材货车追尾,五个气胸两个贯穿伤!我一会儿有台手术,你去看看吧 安寻神色骤变,即刻起了身。 姜亦恩见状也连忙跟上脚步,见前头那人白大褂的衣摆乘风而起,心里竟然浮现出无数英雄形象,转而又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她不喜欢英雄这个词,到现在也是如此。 跟着安寻赶到急诊,先进行了初步检查,安寻检查过那两个贯穿伤之后,就和几个医护一起,把人推去手术室,临走前交代姜亦恩协同急诊一起处理其他几个气胸伤员。 急诊一片狼藉,姜亦恩帮着忙上忙下,一刻不敢停歇,好在气胸不算太棘手的问题,不出二十分钟也就结束了急救。 正想去手术观摩室,脚步还没挪开,就听见隔壁一个护士大喊:李主任!您快来看看!五床的心率不行了! 随即看见李敏冲上前去,拉上了帷幕。姜亦恩看不清里头情形,只听见千万急迫。 血压。 心率。 马上插管。 病人心跳停止。一旁的护士急促道。 心肺复苏。 李主任,没反应! 除颤。 还是 接着心肺复苏! 护士跟着指挥一步步照做,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李敏观望着数据,已然没有动静,面色凝重地叹了声: 够了。 帷幕拉开了,李敏走出来的时候,神色黯然,她摇了摇头,也没空再多停留,接着查看下一个伤员。里头的护士长也只好遗憾宣告死亡。 顷刻间,家属一拥而上,哭声和眼泪逐渐将周遭包裹,姜亦恩置身事外,只能远远的看着,她还是一个实习生,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觉得周围那样震耳欲聋,又那样的死寂一般的安静。她眼泪止不住的涌出,这是她第二次经历死亡带给她的震撼,而上一次,是她的父母。这样的无助感,这样的撕心裂肺,快将她吞噬了。 一轮抢救逐渐平息,李敏这才发现姜亦恩呆站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行了就先去休息一下吧。 安寻那边顺利完成了手术,回头来没见到姜亦恩,又听说了急诊的事,心底隐约藏了一丝担忧。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凭着直觉走到储药室门口,又正好透过玻璃看见那丫头缩在药柜间的长凳上,抱膝而泣。 想来,大概是因为,她刚来仁卓遇到第一个死亡病例的时候,也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小药房一整天吧。以至于她当时的领导,也就是现在的胸外科主任秦诗,还厉声道: 安寻!你要记住,你是一名医生,永远不可以在急救场所临阵脱逃!这里是医院,每天都有人因伤因病而死,你要是不能习惯这个,趁早脱了这身白大褂! 她那时候,多希望自己是神仙,能救活所有人。 可她们,终究只是披上了白大褂的普通人而已啊。 即使嘴上不说,安寻心底多少有些担心这丫头,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丫头心里有多害怕、多无助。犹豫着推开门走到姜亦恩面前,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药水味中混进了一丝清雅的香气,姜亦恩才意识到了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她抬头,惊异于是安寻。可仰望着她的这一瞬,竟然那么熟悉,熟悉到她心里一软,万千酸楚一时间涌动,泪声俱下: 安主任人死后,真的能去天上吗? 安寻一言不发,只有眉间轻轻一凝,唇角颤动了两下,只有她自己知道。 很好笑吧,我到现在都相信外婆哄我那些话 看着眼前这个丫头,安寻无法像当年秦诗指责自己一样指责她,只是无奈轻叹一声,伸出手,犹豫许久才落在她后背上,轻拍了两下。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面对死亡,我永远也不会麻木。 安寻手上一顿,眉眼一惊,心底被戳到似的微微颤动。是啊,人对于生死的敬畏,是不应该被麻木的。只是在死伤如常的医院里,大多人都选择了麻木,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走下去。 凝着眼前的小丫头,安寻眼里是久违的,欣慰。 你能一直保有这份心,就最好了。 话落,再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交给姜亦恩。 这是小纸船?姜亦恩轻手接过来,折叠手法很是稚嫩,显然是出于某个小朋友的。 安寻点了点头,解释道:三号床患者的小女儿留在急诊的,说要给救了她妈妈的那个姐姐。所以,也不全是遗憾吧? 姜亦恩心里头又是一软,记忆里,安寻从来没有这样安慰过谁,除了患者,也从来不曾对任何人细腻,眼下,竟然在安慰她吗?为什么又觉得那么熟悉继而眼泪又啪嗒啪嗒掉落: 谢谢安主任 以后不要叫我主任了,你我都是行医之人,是同事,你就和她们一样,叫我安医生就好。 可以吗?姜亦恩犹豫着问了一句,毕竟安寻是个副主任,自己才是个实习生。 当然了。或者,像第一天一样,叫我姐姐?安寻微微抬了抬嘴角,打趣儿到。 姐姜亦恩知道自己漏了陷,脸刷一下红成猴屁股,接而苦笑,眉头也跟着皱起。救命啊!给你牛奶糖的时候,天知道你是我领导啊!她在心里咆哮。 好了,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难过,所以我们的小姜医生,也要快点打起精神来。安寻眉梢轻轻一挑,流露出一抹温柔。 姜亦恩的眉目在一瞬间明朗,泪珠还挂在睫毛上,面部的绯红也还来不退去,就仰着头冲着安寻一笑: 嗯!我听安医生的! 那声姐姐她没能叫出口,多少还是要点脸。 安寻依然心头为之一颤,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姑娘,孩子一样的简单明朗,哭,或是笑,不可一世的骄傲,或是低头躲藏的羞怯,一切的情绪对于她们而言好像都很容易。她轻叹了一声,眼里尽是落寞。 亦恩,真是个好孩子。 第4章 姜亦恩回到宿舍,把那只小纸船夹进了一个粉色的小本子里,本子看上去很旧了,封面上是稚嫩的字迹写着:喜欢日记。 你回来了,今天怎么样,顺利吗?见室友纪小瑜回来,连忙收好了小本子,上前关问时,还顺手接过了纪小瑜手上的包包和衣物。 我们李主任这两天天天夸你,你也太牛了,报个到就实操上了,这会儿功夫闭式引流都做两回了,安主任也太好了吧!我这两天可是连病人都没摸着纪小瑜四仰八叉倒在床上,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姜亦恩疑惑道:李主任不给你们机会实操吗? 李主任信任的也就那几个有点儿资历的医生,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交给他们了,我们倒清闲,他们可要累死。纪小瑜努努嘴。 毕竟是急诊嘛,事情都来得突然,第一时间交给信任的人也可以理解。你放宽心,机会以后总是有的。姜亦恩此刻的语气像个大人。 你说的也没错诶对了,我刚在地铁上看了个不错的房源信息,正要跟你说呢!看看这个怎么样?高档小区,四室两厅一厨两卫,离医院就二十分钟,地铁三站。房东在国外,他邻居帮忙打理出租的。纪小瑜翻开手机递到讲义恩面前。 四室?我们两加甜甜也用不着四室吧姜亦恩还没来得及看手机,已经被吓到了。 我打听过了,他们只租出去三室,其中一个房间常年都是上锁的,也不需要我们打理,每个月会请钟点工来,我们还省了大扫除呢!价格上我也算过了,节省车费和时间成本,总比住在郊区好啊!我们三人合租,每个月自己做饭,或者吃食堂也行,实习工资够花了。 纪小瑜挑了个眉继续问道:怎么样?这房子挺抢手的,就是房东对租客的要求也不低才一直没租出去呢!我合计着周末一起去看看房再说。 是挺不错的,不过我们三个?你还真给我家甜甜也考虑了啊?姜亦恩坐在床沿,反手把甜甜抱住,往侧身藏了藏:她还小,不需要跟我分房的! 什么跟什么呀!纪小瑜哭笑不得:那三室已经租出去一间了,也是个女孩子。听说还是同行呢! 那行!正好明天周六,一起去看看!姜亦恩不再顾虑,满口答应。 既然实习和房子的事都差不多了,我们今晚要不要纪小瑜一脸坏笑地冲着姜亦恩眨了眨眼。 吃烤串儿!我点外卖!!好吧,她完全忘了白天在急诊发生的事,人间不值得,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周六,两人都昏睡到了正午,才想起来还约了人看房,啃了几块面包,简单收拾一番,火急火燎出了门。 不愧是高档小区,环境雅致,干净,物业逢人就笑,至此都很满意。只是到了约定楼下了,却不见人接待,半天才回信让她们自己找物业登记拿单元楼的门禁卡。 你昨天说房东在国外?姜亦恩想到这点,也觉得可以理解。 嗯,房东说跟那个租客说好了,只是因为是租客不好麻烦人家来接咱们,不过打好了招呼,现在应该在家等我们,直接看房就行。 姜亦恩听完疑惑道:那合同怎么办?也跟租客签吗? 确定下来了就去找她邻居,邻居负责合同的事儿。纪小瑜一边解释,一边填好了登记表交给物业。 这个小区的居民楼,都是一梯两户的大户型,她们约看的1202在电梯出口的右手边。两家共用的玄关处的装潢统一,像是约好了一起装修的,想来能帮忙打理租房合同的邻居,大概也是近似亲戚之类的。 敲了好一会儿门之后,才有个脚步声匆匆响起,门开后姜亦恩吃了一惊,没想到另一个租客就是她们胸外科的小护士文静。 诶?!是那个分诊台的姐姐 文静穿戴着围裙,显然是开始准备午饭的样子,看到姜亦恩还想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你啊!那这层楼不就都是同事了! 什么?姜亦恩没太听清。 没事,进来吧。我记得你,姜亦恩对吧!啊,你们叫我文文就好,我们学护士的毕业比你们早,我跟你们也差不多大,不用太拘束了。 带着里外参看一圈,这房子不论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具陈列都极具品味,采光也好。姜亦恩留意到那间常年锁起来的房间,看位置格局像是书房或是儿童房,文静特地交代了她们不能进去,至于为什么要上锁,无从得知。 姜姜?!来看看卧室吧? 好,来了。 按房东要求,租客身份必须简单明朗,最好再有点学生气,让文静帮忙把关。现文静既知道了她们都是刚毕业的医学生,又是同事,自然没有为难,很快给房东回了信,那边也很快回邮件表示欢迎。 既然租事已定,剩下的便是合同了,文静神秘兮兮的让三个女孩自己去隔壁敲门,也不说清楚缘故,只解释了那人其实是房东的女儿,已经打好招呼了,只管过去。 姜亦恩如此一听,便知道这会儿过去等同于见房东了,按门铃前还特地理了理仪态。 今日来,见到文静已经算是惊奇了,没想到这次来开门的居然是 安医生! 安寻不同于平日在医院里的精致干练,而是内着宽松的白色家居服,外头搭裹了件浅杏色披肩,由显温柔。再则长发散落,已过胸前,未至腰间。白而透光的肤色显得由为干净,唇微粉,清细的眉毛下一双明眸剪秋水,不妆而雅。 在三个场合里见到的安寻,可算是让姜亦恩见识到了什么叫浓妆淡抹总相宜。 姜亦恩? 见安医生眉眼里略微有些惊异,显然也没有提前了解到租客信息。到底也是房东的女儿,只帮着敲定合同,关系未免太淡薄了些。说是房东在国外,那安医生也是常年不与父母见面吗?姜亦恩暗自思量着。 您就是传说中的安医生啊!我是姜亦恩的室友,也在仁卓实习,那个,我们是来纪小瑜率先开口,指了指隔壁方向。 进来吧。 话还没说完,安寻已经了然了。 合同在桌上,你们自己看看吧,安寻边说边往厨房走去:家里只有水,冰的可以吗? 可以。两人异口同声,跟着安寻进了家门。 姜亦恩注意到里头的装潢跟她们租的那户大差不差,可给人的氛围感却截然不同,大概是就是因为朝向和装饰吧。 她们要租的那套房子坐北朝南,柜上布满了装饰品摆件,沙发上还有文静买的玩偶抱枕,墙上有暖色调的油画,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分卷(4) 至于这里 没等她多打量,眼神就被安寻吸引去了,她走路很轻缓,跟在医院是两个样子,脚踝白皙纤细,骨线分明。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纯净水,取了两只玻璃杯倒上,每一个动作都轻柔优雅。 合同没什么问题的话,直接签字就好了,要是有问题,直接跟房东沟通。安寻放下了水,而后也没多招待她们,回到落地窗边另一个茶台上忙弄自己的事。 纪小瑜这几日在宿舍天天听姜亦恩安医生长安医生短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好奇心使然,趁着姜亦恩看合同的功夫,问了句:安主任,您是一个人住吗? 安寻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那您爱人呢?不过安医生也还年轻,是不是还没有结婚啊?纪小瑜继续问到。 没有。 姜亦恩听见那头传来的的语气很轻,很淡,不由得望了一眼,看到安寻的侧脸,在窗外柔和的光下映出好看的弧度,鼻尖和眼里都泛着光晕,很是好看,可美人儿低着头,眼里分明有些许不悦。 她看起来,好孤独。 听说您是房东的女儿,那您父母都在国外吗? 小瑜!别问了。姜亦恩赶紧低声阻止,其实她也并不比纪小瑜多知道些什么,只是几天相处下来,也看得出安寻是个心里有事儿的。 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的安医生,也许从来都不算容易吧。 她知道,对于每一个小心藏起伤痛的人,不问,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尊重和保护。 谢谢安医生,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姜亦恩捧着交接好的合同,两眼弯弯一笑。知道安寻无意多留她们,不等她送客就主动拉着纪小瑜出了门。 安医生,周一见! 恩。 安寻关上门之后,转身去收茶几上的合同,翻了翻页角确认签字,看到姜亦恩那七歪八扭,鬼画符一样的字迹,忍不住哼笑了一声感叹道:真是字不如人 起身刚把合同拿起来齐了齐,忽然,夹页里掉落出一颗白兔糖,惹的心间一颤。想到那丫头刚刚即时解救了自己的窘迫,越发觉得这丫头,不仅精灵可爱,还很懂事。 她回到落地窗前,把牛奶糖放进了柜子上的一个玻璃罐里,里头显然还有另外一颗。玻璃罐后头,摆放了一个相框,照片里是个八九岁左右女孩子的脸,和安寻长得很像,只是笑眼弯弯的样子,与她恰好背离。 逆光下,安寻望着那个照片里的小孩,脸上好像逐渐滑落了什么透亮的东西,不过片刻,就被她用手轻轻拭去。 如果 她停下了低语,好像有什么词如鲠在喉,即便自言自语也不愿说出口,而后轻叹了一声,勉强扬了扬嘴角,眼里却尽是柔情的酸楚: 一定也和那孩子一样可爱吧。 第5章 周一,安寻依然一早就来了医院。她的号总是被预约的满满当当,为了能多看几个病患,她总是最早就到了。今天避免了早高峰,到医院的时候,连挂号护士们都没来。 亦如往常一样,到食堂冲了杯咖啡,再进办公室,看到桌上整整齐齐分好类摆放的新病例,旁边还放着面包和热牛奶。以前也有小护士或是医生给她送过早餐,她都拒绝了。但,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细心的替她整理好新的病例,不过想也知道是谁。 分明眉眼一惊,却还是嘴硬道: 多此一举。 要多骄傲,才会连连轻声一句自言自语都言不由衷。 几声敲门声,姜亦恩一已然换好了白大褂站在门口,一脸笑容。安寻回眸转身,窗外一缕阳光刚好照在姜亦恩脸上,映衬着眼睛里也有点点光亮,她这才注意到小丫头嘴角还挂着浅浅两个梨涡,一时间居然有点分不清是光照亮了她,还是,她就是那光。 倒是有几分可爱的。 你做的? 安寻轻问一声,看向她的眼睛立马收了回来,转向病例。 啊是,我看病例太多了就分类了一下,还有听说您从来不吃早餐所以 既然知道,还多此一举。 见安寻不冷不热的,姜亦恩有些尴尬,笑了笑想缓和气氛:那不得讨好一下我的邻居? 已经搬过来了吗?安寻好像只是作为房东的理事人,礼貌性问了一句,随即习惯性拿起了咖啡。 恩!昨天晚上就搬好了!姜亦恩点点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夺走了安寻手里那杯咖啡:我都给你买了,你多少吃一点嘛,空腹喝咖啡会胃疼的。 安寻亦是被这样前所未有的大胆惊的说不出话来,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从她手里拿走任何东西,何况还是个刚来两天的实习生。好歹自己也是灭绝师太级别的人物啊,她在心里自嘲道。 其实就是,谢谢安医生那天安慰我姜亦恩耳根有些发红,低着头搓着手,羞愧道。 安慰这个词,让安寻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头微颤了几分,不过即刻又恢复了平静:我那不是在安慰你。 哦姜亦恩越发无地自容,想到一会儿自己可能要原封不动地把早餐拿走,就恨不得找个安静的地方把自己埋了。 这个,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意思就是她没有拒绝自己的早餐!姜亦恩眼里瞬间恢复了光芒,欣喜不已:那!我就先去忙了! 一出门就跳了起来,谁知一头撞上了苏问。 你这个冒失鬼,撞死我算了!苏问满脸嫌疑地拍了拍衣服,挑起一边眉毛上下打量一番姜亦恩,一如往常地阴阳怪气:什么事这么高兴呀? 苏医生对不起,我姜亦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苏问微微低下头小声,笑问了句:在胸外好几天了居然还笑得出来,安魔王没为难你呀? 没有,没有,安医生对我可好了,还让我独立做了闭式引流呢!姜亦恩全程傻笑,说完就又欢呼雀跃地跑了。 这个冒失鬼居然可以独立做闭式引流?苏问看着她远去的欢脱背影,满脸怀疑,转眼又是一脸震惊: 不对!她居然说安寻对她可好了?! 与其暗自吃惊,不如一探究竟,要么哪对得起她八卦女王的称号呢!于是走进办公室阴阳怪气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安副主任居然在吃早餐。 你一大早来不会就是为了取笑我吧。 苏问看那冷冰冰的脸笑了笑,她既然敢来这女魔头的办公室,自然是有备而来的,递上一份病例:这个病例比较特殊,秦主任叫你看看天! 安寻刚刚接过病例,正要翻看,被这一声高呼惊的眉头一紧:苏问!你一大早在这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呢! 不是,哎,安寻,你什么时候开始喝牛奶了?!苏问嫌弃的两根手指捏起那牛奶杯,左看右看,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 安寻沉默不语。 我跟你大学到现在十几年了,从来没见你喝过牛奶啊!苏问眉梢一挑,眼睛一转,那丫头送的?别人给的早餐你可从来不吃的诶! 你小点声儿,安寻瞪了苏问一眼,刚好渴了而已。 是吗?放着咖啡不喝,喝牛奶?苏问又看向旁边的咖啡。 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安寻找了个自己都听不下去的借口,耳根开始暗暗发红了。 哦~这可不像我们安副主任说出来的话啊那丫头说的吧? 苏问!你很闲吗?安寻恼羞成怒。 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好好看看这病例啊,我就先撤了。 苏问一大早吃到了瓜很是心满意足,正打算溜之大吉,突然一个行色匆匆的小护士进来:安医生!苏医生也在啊正好!传染科那边有个肺结核患者突然大咯血 小护士话没说完,两人已经疾步冲去。 什么情况? 李森,男,16岁,五分钟前出现大咯血,基本急救处理了。患者上周出现呛咳,少量痰液。胸闷,发热。无吸烟史,家族有肺结核病史 送手术室吧,你们传染科也需要人手来,苏问,你做我的一助。安寻语速加快,冷静的安排着。 好。苏问迅速应道,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一本正经。 姜亦恩正好溜达下来,见状立马上前询问:安医生,我能做什么? 你没事的话就来观摩吧,做好防护措施。 好的。 一行人一起进了手术室。 说紧急,说事关生死,对于她们来说亦是平常。 安、苏两人到底是学生时代就同吃同住的室友,配合默契,眼神言语都不需要,只需加以专业知识的推测,立马就会知道对方需要什么,要做什么。 终于,一切顺利完成。 亦恩,你来关胸。 我? 最简单的缝合,你可以的。安寻鼓励着。 苏问闲下来,这才有时间默默观察着这一切,那捕捉到新鲜八卦的喜悦口罩都遮不住,尽从眉眼间透露。 简短熟练的号令,娴熟的技巧,几人天衣无缝的配合,整台手术顺利完成。 第一次手术很成功,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苏问一出手术室就被家属围住。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家属泪流满面的感激着。 要谢就谢安医生吧,她才是主刀呢。刚想指一下安寻,谁知跟着姜亦恩两人都没影了。这两人,都做雷锋上瘾啊调侃一句后,也离开了,留下小医助给家属交代着术后恢复。 姜亦恩第一次观摩手术就自己上了手,虽然缝合这种简单的常规操作,在学校里练习过无数遍,但这次真的对病患上手,还是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安医生,他真的已经不危险了吗? 你说呢?安寻随手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悲喜。 大咯血止住了就暂时看来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肺结核的情况姜亦恩支支吾吾着,欲言又止。 既然知道,还问什么。 明明还那么年轻姜亦恩心里难过极了,表情凝重,语气也变的低落。 安寻看着这丫头平时的精神全无,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心疼?怎么可能。 她马上自我否认。 至少现在命是保住了。 嗯。 安寻看她依然垂头丧气,稍加思索后,淡淡说了句:你如果愿意,辅助传染科观察李森的事,就交给你负责吧。 真的?!谢谢安医生!我去外面帮忙了! 孩子果然是孩子,一点小事就能牵动情绪,安寻看着姜亦恩的背影,不觉间有种自己已经到风烛残年的错觉。 她收回思绪,拨通了电话:安排挂号吧。 这天安寻是全班,姜亦恩也就留了下来学习,见下班后夜已经深了,安寻主动邀约小丫头坐自己的车回家,看着孩子惊在原地,还特地补充道:就当谢谢你的早餐。 原来如此,姜亦恩转瞬一笑,脚步雀跃跟上前去:谢谢安医生! 坐在副驾驶,看着安寻的侧脸,一如的冷静专注,她想问点什么,看到那冷冰冰的眸,又难以启齿。想到那天在音乐厅的初见,还以为是个行家,没想到和自己一样是个医生。但她的行为作风确实不像一时兴起。她,也喜欢小提琴吗? 安医生也喜欢小提琴吗? 我超级喜欢小提琴,还会拉一点呢,虽然拉得不太好 安医生除了喜欢小提琴,还喜欢别的什么吗? 沉默寡言的孩子。 哦 因此,余下的十分钟,她们都是沉默的。 喜欢,这个词对于安寻来说,不知道从多久以前就变得陌生了。她这一生至此,好像没有什么事是因为喜欢才去做的。拿起小提琴如此,穿上白大褂,亦然。 安医生 姜亦恩一路抿着嘴,到了家门口,终于耐不住再喊了一声,安寻倒也没像在车上那样冰冷,回过头来看着她,等她说话,姜亦恩见了这状,才敢盛情邀约。 以后,我们能不能一起去听音乐会呀? 安寻顿了片刻,眼神里不像是惊讶,也不像期许,倒像是放弃?姜亦恩注意到,她似乎咬了咬唇,提着包的手也握紧到微微颤抖,像在忍着某种疼痛。 我习惯一个人。 然后,门砰一声关上了,姜亦恩停留原地,手足无措地回味着那人忽冷忽热给她带来的冲击。 第6章 安寻背靠着门,深长的呼出一口气。 诺大的房间,简单却精致的装潢,落地窗在月光刚好能撒进客厅的地方坐落,微弱的灯光和冷色调的软装。这样的家,就和它的主人一样,月光般柔美清冷,却如霜雪笼罩,无时不透露着刺骨的寒。 她望向落地窗边的柜子,她知道那里头,有一把尘封已久的小提琴。 那孩子问她是不是喜欢小提琴,她答不上来。她只知道小提琴是那个人的梦想,她也曾亲手把那个发着光的女人毁的一干二净。 察觉到心里隐隐作痛,她就立刻放弃了追忆一些什么,到浴缸放上热水,进到里间,一层层脱落掉束缚身体的衣裳,直到最后一层轻薄滑落,印入眼帘的,是冰肌如雪、纤手香凝。 分卷(5) 再回到放好水的浴缸,关掉水源,细柔的指尖来回撩动一下水温,抬起脚尖轻轻浸入,水平线慢慢没过那骨线分明脚踝,再淹及小腿。最后,整个人舒服的沉浸在水里。她轻闭着眼,仰头靠在浴缸边,头发些许打湿,额前偶尔有水珠滑落到肩颈。浴池边的小音箱放着古典或香颂,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这些年,她慢慢获得了事业上的成就,成为了所有医学生羡慕敬仰的前辈,成为病人家属口中的好医生,同事之间的楷模。 可即使这样,终也是得非所愿,愿非所得罢了。 耳边音乐里突然插入简讯声,她轻甩两下手上的水,拿起手机。 「姜亦恩:安医生,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宵夜?」 没错,又是那丫头,三年前陈教授就跟她提起过的丫头。 陈老念慈手下个个学生都技艺不凡,却也从来没有主动给安寻推荐过,老太太相信安寻的能力,却也不是不知道安寻那性子,她自然能做好自己的事,做好自己的事也就够了,哪里还能要求她关照别人。 可那丫头不一样,灵气却踏实,热情又单纯,本就讨人喜欢,更因为某些原因陈念慈格外偏疼她,又要说那句姜亦恩最不喜欢听到的话了 她的父母,是英雄。 没错,与其说是英雄,倒不如说是烈士来得具体。 十五年前,姜亦恩的父母亦是仁卓的医生,那时候陈念慈还没从一线退下,正是当时胸外科的主任,手下最得力的学生,便是姜亦恩的母亲。当时突发一场泥石流灾害,亦恩母亲跟随在急诊的亦恩父亲一起去了灾区参与救援,双双遇难,再也没能回来。 她父母走后,她就是我们全仁卓医护的女儿。 陈念慈企图说服安寻亲自带姜亦恩实习的时候,是这句话打动了安寻,加上她自来对恩师心存感激,原则以内的事都对她言听计从,便表示只要那孩子确有描述的那么优秀,自然是不需要这层理由,她也会带的。 陈念慈想把姜亦恩送到安寻身边,也不是没有原因。 希望好苗子跟到好师傅这种寻常理由就不必说了,更是因为她认定,姜亦恩会是安寻这座冰山的唯一突破口。 那孩子热情纯粹的样子,很像当年的你啊。 到这为止,安寻不敢再想下去,收回思绪,轻叹一声,再看手机一眼,已是那孩子发来的成堆的讯息。 可安寻从来就知道,所有靠近自己的热情总坚持不过三分热度,对这短暂的温度她向来就不屑一顾。 冰山固然会给人神秘感,好奇者无数,怀揣着打破坚冰信念靠近她的人也不少,只是最后,好像所有人,都默许了她的冰冷,对她敬而远之。 没有人,会坚持着热情一辈子。 放弃吧,安寻,没有人救得了你。她在心里暗自低语,关上了手机。 而另一头的姜亦恩,画风截然不同,红着脸屏住呼吸,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听着手机屏幕,屏息以待。 怎么还不回复呀,急死了急死了,哎呀 还不回复还不回复! 我再数五秒,再不回复你就没有串串吃了! 54321 好吧再给你三秒机会! 321.5!1.25! 哎呀! 姜亦恩终于甩开了手机,长叹一口气。 怎么了?安医生不回啊?纪小瑜见状,关问了一句。 文静笑了笑,她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毕竟刚刚租进这个房子的时候,她也试图去和安寻打好关系,结果都是当头一盆冷水。 安主任是这样的,不喜欢跟人亲近,你们别白费功夫了,咱们吃吧。 一墙之隔下,冰火两重天。 三个年轻女孩儿的家中热闹常在,脱去白大褂和护士服的她们,依旧是正值青春的少女,就算是烧烤纸牌,彻夜长谈,第二天依然精神百倍。 安寻时而能听见她们的笑声,看着水波阵阵,心底不胜荒凉。 忽然,门铃声响起,安寻知道没有十二楼的门禁卡是刷不上来电梯的,这个点了不会是物业,那就只能是那孩子了。 还不死心啊 她轻叹一声,起身踏出浴池,随意裹上浴袍就去开了门。 安医生!请你吃 姜亦恩话没说完就整个呆住,差点没端稳手上的盘子,脸一下刷的通红。 浴袍里若隐若现包裹着娇嫩,头发湿润的散落在肩头,时不时滴落一颗露水,根根分明的眉毛上凝着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脖颈和胸口霜雪香凝,还有水滑落留下的痕迹,宛如出水芙蓉,濯清涟而不妖。 淦!这是我能看的吗?!!!!她又在心里咆哮。 这么晚了,做什么?安寻倒是从容,冷不丁轻声一问。 请请你吃烧烤姜亦恩闷着头举起盘子,总觉得抬起来就是在犯罪,一想到刚刚忍不住往安医生胸口打探了几秒,就羞愧难当。 我晚上不习惯吃东西,不过还是谢谢你。 哦 姜亦恩全程低着头,直到门轻轻关上了,还是面红耳赤的愣在原地,许久,挪动着僵硬的步伐回了隔壁。 安医生果然不要吧?文静一脸势在必得,看着姜亦恩有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没,没什么。姜亦恩结巴了。 你呀,不要白费力气了,安医生这样不是一年两年了,苏问李敏跟她认识十几年了,哪个没在她身上下功夫,她不还是不冷不热的嘛! 姜亦恩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听不进去,许久才反应过来,摇了摇脑袋,赶紧把那些废料倒出。转移注意力道:苏医生和李主任,都是安医生的同窗吗? 是啊,安主任和苏问更近一些,大学时候就在一个宿舍了。你别看苏问平时没个正形儿的,其实心里挺护着安主任的,安主任话不多,又不喜欢玩弄人脉心机,同事之间的关系,都是苏问默默帮着打理。 那,安医生她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听苏问说,她大一刚开学就休了大半个学期的假,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返校以后的一个月里,偶尔还能撞见她躲在洗手间里哭。至于为什么,苏问没说,只是叮嘱了我们,千万别在安主任面前提她家里人。 姜亦恩脑海里逐渐浮现出那个画面,看上去若无其事的女人,悄然关上洗手间的门,终于撑不住靠墙抱膝蹲下,崩溃压抑已久的情绪,失态哭出了声。 想到这里,她觉得胸口沉闷得像压了块巨石,如果自己在那个时候就认识她,如果在她还有哭的能力时候就拉她一把,她会不会不一样。 那现在呢?冰封的笑和眼泪真的完全冻结了吗?她是不是也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悄然落泪,是不是也会在某个戳中回忆的瞬间突然崩溃,是不是也会偶尔放纵自己,泣不成声。 她们,是不是会一样。 文静突然想起什么,惊叹一声:哦对了!你们那天去找她签合同,没问她和房东之类的吧? 姜亦恩和纪小瑜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于是文静继续回忆: 我租在这儿也是机缘巧合,当时还是跟中介对接的,后来房东和中介解除了关系,才跟我发邮件说隔壁是她的女儿,还叮嘱没有紧急情况不要去打扰。我住在这儿半个月以后,才知道隔壁住的是安医生,神奇吧!还是上班出门时候碰巧遇到了。 苏问说了,叫她冰山女魔头,不是因为她真的会疾言厉色,安医生生活里是个慢节奏的人,说话也很轻柔。女魔头,是对她专业上的形容而已,你们也看到了,那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 这点姜亦恩也看出来了,安医生说话轻柔的时候,是真的很撩人。 但是苏问也说了,安医生的冰冷,不是表面的冰冷,其实她偶尔也会冷不丁开句玩笑,对亲近的人也会浅浅的笑一笑,虽然我没见过。苏医生说,她的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对人情的抗拒就好像是一种本能。 这一点,姜亦恩不同意。骨子里冰冷的人,怎么会想到把听诊器捂热再贴到孩子的胸口,怎么会留意到小朋友折的小纸船,怎么会察觉到自己细微的情绪,说那些安慰和教导。 姜亦恩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安医生总是拒人于千里,明明是个不会置身事外的人,明明是个有温度有胆识的人,却从不坦然暴露自己的情绪,从不接受别人的关心和爱。 到底,是有多痛,才会把人逼到宁愿藏起本来的自己。 姜亦恩想为她做些什么,或许多一点温暖,多一点主动,安医生多少会改变一点呢?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孤单呢?只是这样的心思,在医院里头其他老同事看来,都是不可一世的年少轻狂罢了。 在这个世界上,谁又能改变得了谁呢? 第7章 第二天一早,姜亦恩就猫在了门后头,听见隔壁传来轻轻的关门声,才假装偶然的开门出去。 苏医生?! 姜亦恩愣是觉得是自己出门的方式不对,两秒钟功夫又开关门一趟重新出来。揉了揉眼睛,仍然是那副轻挑着一边眉毛、玩世不恭的面孔。 您为什么姜亦恩再往隔壁关好的门看了一眼,确认再三没有另一个人出来,继说道:在安医生家啊? 见苏问上下瞄了一眼,显然没安好心的抬高了调子:呵!我怎么不能在她家?我还在她家过夜呢! 过过夜?!姜亦恩瞬间想到昨天不小心撞见的那副裹着浴袍的出水图,吞咽一口。 她总觉得,苏问好像知道安医生的很多事,虽然吊儿郎当的样子没少惹得安医生责骂,但居然有一种有恃无恐的被偏爱意味,安医生那么细腻的人,心里怎么会看不到苏问暗中默默关照的一切,说不冷不热,不过是表面罢了。 她忽然有些失落,自己那盘烧烤,比起两个成熟密友之间的彻夜长谈,显得尤为幼稚,难怪她不接受。如果自己也早出生九年就好了,如果自己也和她同宿舍就好了,她一定比得过苏问,她想。 逗你呢!安寻昨天半夜被医院叫回去了,医案落家里了,她说你估计还没起床,才叫我上班顺路给她带一趟。苏问见小丫头当真了,忍不住偷笑。 原来是这样!那苏医生现在要去医院吗?姜亦恩默默松了一口气,看来昨天那副光景,自己还是唯一的欣赏者。 是啊,一起吧。苏问朝着刚打开的电梯扬了扬头,神情像是大哥领着小弟似的威风。 苏问没带她下停车场,而是从一楼正门走了出去,按着导航往地铁站走,显然,她就算不是第一次来安寻家,也绝不是熟门熟路。 苏医生,您知不知道安医生喜欢什么呀?姜亦恩突然想到这是个打探情报的好机会。 她?她能喜欢什么做手术吧哈哈哈哈哈哈!苏问依然没个正形儿:你问这个干什么? 安医生生日快到了吧,我想姜亦恩昨天特地去查了医院的官网,果然有安医生的资料。那个像秋天一样的女人,居然也出生在秋天。 别想!千万别想!苏问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一把按住姜亦恩的肩,严肃道:生日对她来说是个雷区,这事儿我大三就干过了,她都差点气哭了呢! 气哭了?姜亦恩不解。 那个时候,安寻总是独来独往的,又不爱说话,陈老太太希望她能稍微关心点班上的事,顺便也让班上同学能注意到她,就推选她做了班长。我呢,就借着她班长的身份把同学们召集到一起开班会,中途让大家把蛋糕推进来,一起唱生日歌。 虽然俗了点但是也姜亦恩面露难色。 俗你个菠萝派啊!多有心呐?我都被感动了好吧!谁想到她当时就红了眼,瞪着我说了句苏问,你什么都不懂。苏问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她后来有说原因吗?姜亦恩往前跟了两步,冥冥中她确信,以后这就是她大哥了。 没啊,我哪知道啊,但是敏敏也挺生气的,说我怎么也不跟她商量,还说什么认识这么久了,不知道安寻从来不过生日吗bulabula的苏问瘪瘪嘴。 李主任?那她知道为什么吗? 她知道啥啊,不过就是心比我细点儿,会看人脸色!那安寻什么也不说,我哪知道嘛 姜亦恩推测着,或许,安医生曾经也期待过作为唯一好友的苏医生能懂她,只可惜苏医生是个神经大条的,知道要对她好,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人真的高兴。 其实,她那天还说苏问忽然放慢了步子。 说什么了? 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我安寻,从来都没有朋友。 苏问重复着当年那句话,姜亦恩看见那平日玩世不恭的脸上,居然沉下了一份失落和哀愁。 转眼到了医院门口,两人本是并肩走着,突然苏问停下脚步,神色骤变,姜亦恩顺着她的眼神看去,见迎面两个男人也对上了她的眼,显然是不怀好意地走过来。 小鬼,你先带这个上去。苏问把病案交给姜亦恩,眼色一沉,眉毛也皱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可是,你姜亦恩看看那两个男人,总觉得有些担心。 叫你上去,别问那么多。 于是,也只好先拿着病例去交给安寻。上楼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头半天才传来一声轻哑的:进来。 姜亦恩不知道为何心头一颤,愣了一秒才开门进去。只见安寻刚刚从沙发上坐起,头发散下,眼神里还有几分刚刚睡醒的朦胧,身上还盖着毯子,想来大概是通宵忙碌,刚才能眯一会儿眼。 那个安医生,您要的病例。姜亦恩半天才缓过神来,莫名觉得脸上辣辣的。 分卷(6) 安寻扶着额,揉了揉太阳穴,轻问了声:怎么是你送来,苏问呢? 是苏医生去拿的,我们在门口碰上了,楼下有两个男人找她,所以才让我先送上来。 姜亦恩眼睛里失落了一阵,是不是自己来的不巧了,是不是安寻满身疲惫的时候更期待见到的人是苏问,是不是苏问会给她揉揉肩颈和太阳穴,她,是不是不会拒绝。 你刚刚说什么?楼下有两个男人找她?什么样的男人?安寻反应了一下,追问道。 挺高挺壮的,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话还没说完,安寻已经掀开毯子起身了,穿上外套就开始一路小跑。姜亦恩糊里糊涂地追上去,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你爸都躲了我们三年了,我们不找你找谁啊? 我跟那个男人早就没有瓜葛了,他欠的债,凭什么让我还! 父债子还父,父债女也还!何况你一个外科医生应该有点钱呐?我劝你啊,赶紧还钱,不然,我们去医院里闹!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好自为之。 姜亦恩停下了脚步,看着安寻直径闯入那个画面,举着手机,阻隔在苏问和那两个男人之间,苏问也就顺势扒拉着安寻,躲在她身后。看来,她真的觉得安医生很可靠。 报警?呵!报警行啊,让警察帮我们找她爹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又没放高利贷,谁怕谁啊! 她看见安医生皱了皱眉,收了手机,面不改色的问了句:说吧,多少钱。 男子没有开口,好像伸手比了数,姜亦恩没有看清是多少。 明天,明天钱会转到你们账户。安寻的回答丝毫没有犹豫。 嘁!我们怎么相信你啊?那两个男子的语气也是半信半疑。 胸外科安寻,如果明天钱没有到账,你们来找我。她轻描淡写的说着这些话,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苏问疯狂的摇着头,拉拽着她的手,企图阻止。 终于,两个男子罢休走了。 姜亦恩觉得自己这样旁观苏医生的私事不好,见没有危险隐患后,也就默默离开了。 到底是多少钱呢,让苏问那么为难,又让安寻答应的那么爽快。姜亦恩心里头像下了一场雨,自己的那些牛奶糖、早餐这样的小热情,在她们三十岁的成年人的世界里,就像孩子的玩笑。 她忽然发觉即使安医生不会让苏问靠得太近,心里,却是认她这个朋友的。即便不会暴露自己的软弱和秘密,但她们之间仍然可以相辅相成,可以同甘共苦,就像在手术室里默契配合一样。 而她,好像永远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 安寻!你疯了!不是五万是五十万!五十万呐!医院门口的树下,苏问伸出五根手指比在安寻面前,几近咆哮。 安寻眉眼一惊,却还是故作轻松道:不是五百万就行,省得我卖房了。 不是,大姐,你真要帮我还钱啊?菩萨也不是你这么当的吧?这我得几年才能还得上啊苏问皱着眉,心里已然把她当成了菩萨。 每个月从你工资奖金里边儿扣,欠我的,总比拖欠别人的好。安寻回答的云淡风轻。 苏问眼眶一阵湿润,到底,安寻很少给予她这种,自己是被她在乎的感觉。于是一脸痴像,微微曲膝抓着安寻的手臂蹭了蹭:小寻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安寻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秒就甩开了她:啧,起开。 回到医院,安寻还是觉得头隐隐作痛,到底是过了三十岁了,通宵动了个手术多少有些吃不消,秉持着对患者负责的态度,就让把今天上午的一场手术延缓到下午进行。恰好也没有轮班接诊,回到办公室,打算再休息一会儿。 姜亦恩?你怎么还在这。安寻一上楼就看见小丫头蹲在自己办公室门口。 我也没什么事可以做,急诊那边也不需要我帮忙,所以姜亦恩起身垂头丧气地解释道。 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所以到我这儿来?安寻眉梢一挑,面容上淡淡的恍惚过一丝愉悦:进来吧。 见安医生没有赶自己走,反而让她进了办公室,姜亦恩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抿着嘴偷笑,屁颠屁颠跟了进去。 我下午有一个肿瘤微创手术,你要不要尝试着写个手术方案?安寻走到沙发上坐下,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手扶在颈后揉按了两下。话音刚落,又睁开那双迷离的眼看着姜亦恩。 好!姜亦恩知道的,安寻总是提前很早就把手术方案做好了,何况还是临时推迟的手术,让她来做方案,不过是为了练习。 去桌上写吧,写完了叫我。安寻又闭上了眼,拿毯子裹了裹身上,按揉后颈的手转移到了左肩头,敲打几下。 姜亦恩看着安寻的样子,有些心疼,站在办公桌和沙发之间,左右为难。想过去,可是她会允许吗?别得不偿失,反倒被赶了出去。 可是 她,好像很累的样子,她大概,一直都很累吧。 犹豫片刻,还是按耐不住心之所向: 安医生,我来帮你按摩吧? 第8章 算了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有什么力气。果然,安寻不以为然的拒绝了。 我可以的!我在家也常帮外婆按,很专业的!姜亦恩继续坚持着。因为外婆颈椎不好,还有轻微的脑动脉硬化,妈妈去世以后,她就接替成为了小小按摩师,稍微长大一点后,还跟帮外婆做理疗的师傅学过几手,说是专业的,真是一点不吹嘘。 安寻睁开眼看着她,一脸固执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爱。也还没等她点头同意,小丫头的手已经上了肩头,那一瞬间,安寻的身子猛然一阵僵持,倒吸一口凉气。 安医生要放松才行~小丫头撒娇的语气,随即在肩膀上轻按了两下。 我安寻侧过脸想用余光看清她,却只能看见落在自己肩头的,属于少女的手,纤柔、细长,正有韵律的,一下,一下,按揉着自己的肩膀。她心慌意乱的回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不过,小丫头确实是有点力量的,穴位也找得很准,让她不自在是真的,舒服,也是真的。 安医生经常手术,这个穴位,没事就可以多按按,就是这里,感受一下姜亦恩摸到肩颈连接的部分,稍加用了点力。 安寻忽然轻叹出一声,短促而微弱,眉间也跟着一凝。 姜亦恩顿了片刻,她知道是自己弄疼她了,按摩哪有不疼的,以前在家里,她经常按的外婆嗷嗷大叫。可是,刚刚那一声轻绵给她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微妙。以至于耳朵瞬间红得发烫,手上动作也放轻了许多。 她缓了缓神,故作正经道: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您真的要好好注意了,别落下肩周炎的毛病。 安寻显然还有些不自在,轻轻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问道:你外婆,多大年纪了?身体还好吗? 嗯!今年就八十岁了! 是吗,那你要多去看看她老人家。 外婆年纪大了,舅舅舅妈就把她接去住了,我一个外人姜亦恩说着说着,有些低落。 安寻注意到那孩子有些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果然不对劲,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外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舅舅。不过,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又知道这丫头从小就没了父母,不敢多问,怕无意戳了痛处,只能安慰道:你这么可爱,她们会喜欢你的,你外婆,也会想你的。 姜亦恩嘿嘿笑了两声,手上动作又加快了些:那,安医生喜欢我吗? 安寻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轻轻转了身,让那丫头的手自然错落下:好了亦恩,谢谢你,我舒服多了。 电话铃声响得倒是是时候,让姜亦恩没空多想,见安寻起身接电话,神色突然变得紧迫,她也做好了随时跟着冲出去的准备。 李森,不行了。 简短的几个字,像在姜亦恩心里划开了一个口子,这个病人她再熟悉不过了,是那个肺结核的大男孩,才十六岁。 安寻带着姜亦恩赶到的时候,人刚走,科室主任走出来,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你们怎么救的人啊!我儿子才16岁啊!就这么死了! 您冷静一点,李森手术是非常成功的,这术后复发大咯血,器官心脏衰竭我们也把控不了呀!苏问也闻讯来了,正面对家属解释。 手术成功人怎么会死呢!谁动的手术! 是我。 安寻从人群中走出,冷静直言。她眼神里依旧没有一丝慌乱,临危不惧大抵就是形容于此。可是在那清冷孤傲的眸的深处,难以察觉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无助。 安医生姜亦恩想抓住安寻的手跟上去,却被拦在身后,推到苏问身边。 还说是副主任,还一把刀呢,哎大伙看看啊,就这么个丫头片子!你们糊弄谁呢!人群中藏匿的医闹率先开口挑了事,家属被这么一激,更加旺了火气,闹得不可开交。 随之即来又是震耳欲聋的吵闹。 我们尽力了,抱歉。 安寻跟着几位医生一起,深深一鞠躬,紧握着自己的手腕,用力到指尖都开始失血麻木,她却浑然不觉。她知道那是一个生命啊,一个年轻的生命,还来不及绽放的生命啊。她,也会心痛啊。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的心痛在孩子家属面前,微茫的几乎可以不计。 道歉有什么用啊?!一群庸医!还我儿子命来啊!!那男人被保安拦在后头,越发激动,捡起走廊上一个小花盆,直接越过保安的防线,朝安寻扔了过去。所有人都惊了神色,来不及反应。 安医生! 姜亦恩突然冲上来,转身把安寻护在身后,花盆正中左肩,疼得她一声闷响,往前踉跄两步,趴进安寻怀里。 安寻再冷静的冰山脸这一秒也惊得失色,顺势扶住她,还来不及关问,那男子已然挣出人群,拿着一把美工刀挥舞而上。 安寻小心!苏问惊叫一声。 只见安寻果断一挥手,抓住了刀刃,迅速抢夺后扔在身后,手心渗出的血缓缓顺着指尖留下,她也不管,只是眉头紧锁,一改谦和姿态,怒声道: 你们就闹吧,闹了他就能死而复生了! 伴随着强大的气场,整层楼都安静了,那些跟风过来的医闹也全部不敢说话,就连一条走廊十米开外的医护人员和病患,都怔住了脚步。拦在前面的保安医护也齐刷刷回头看着安寻,愣住。 我理解你们现在一定痛不欲生,无能为力,所以总得做点什么,总得让你们做点什么才能安心。可是这样闹了就真的能安心吗? 安寻闭眼轻叹一声,语气也缓和下来,把臂弯中环着的姜亦恩回转过身: 你们看看这孩子,她大不了李森几岁。这段时间她一有空就往传染科跑,本不应是她的职责,换做别人都避之不及。李森主动签了器官捐献协议,还跟我们的医生说,如果能活下来,他也想成为像姜姐姐一样的医生,你们现在这样闹,那孩子知道了,真的能高兴吗? 安医生 姜亦恩回头看着安寻,发现她已然是满眼泪光。 她,是在心疼我吗? 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平白无故挨这一下子,她的父母若是看到了,一样也会心疼啊话落,眼框里终于盛不住汪洋,挤落下一颗泪星子。 这一瞬间,姜亦恩的泪珠儿也断了线,其实,她挺庆幸自己能稳稳护住了安寻,听到这些话,更是无悔了。 闹声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哀嚎。安寻终于结束了她的慷慨陈词,也终于想起了手上的伤,臂弯里的人,带着那孩子走出人群,无心再处理纠纷。 还好,只是红肿,还疼吗?给姜亦恩检查了一番,又细细帮她上了药,自己手上却只是匆忙裹了圈纱布止血而已。 姜亦恩抿着嘴,脸涨的通红,甚至一路红到了露出一边的肩颈上。她回味着,安医生的指尖沾着清凉的药膏,一点点细细涂抹轻柔在肩胛骨的感觉,心里是悸动的。 问你疼不疼呢,傻了? 姜亦恩摇了摇头,转过身,看安寻眉毛都快凝在一起了,满脸担心的样子。于是伸出手,纤嫩的手指在安寻眉间轻轻一抚,舒展开她那紧皱的眉梢。安寻感受到那一丝冰凉的触感,不禁紧张起来,眼神微微躲闪。 从来没见安医生这么紧张,是在心疼我吗? 安寻甚至有些无地自容,她太久没有跟谁这般近距离又亲昵地接触,把药胡乱塞到姜亦恩手里:我是念在你是为我伤的,不要得寸进尺了。这药晚上再让文静她们帮你擦一次。 好,谢谢安医生。姜亦恩接着药膏,软软糯糯的应下了。 安寻静默片刻,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 为什么要帮我挡下来? 因为你对我好呀! 我对你好?安寻轻哼一声:我这样,就算是对你好啊? 我父母走得早,外婆就格外溺爱我,身边的长辈,对我要么不管不问,要么小心翼翼。还从来没有人向您一样,跟我说那天教导我那样的话。 你这孩子,看来是欠教训啊?安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也就万幸是个软胶的花盆,要是根铁棒呢?要是把刀呢?你也要奋不顾身吗? 我没想那么多 姜亦恩挠挠脑袋,嘿嘿笑了两声,心里想着不过是被打了一下,能借机见到安医生温柔的一面,也是值得的。她听见安寻轻叹了一声,气息还轻微有些颤抖,抬头一看,那人侧过脸,指尖从眼角抹去了什么,散落的青丝隐约遮挡下,只看见星星点点的光亮。 李敏和苏问处理完事情,也连忙赶来查看两人的伤势。 分卷(7) 小寻寻~你和那冒失鬼怎么样了?哟,在这儿呢。 你们的伤怎么样?安安?李敏关心道。 我没事。安寻刻意回避了两人,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冒失鬼?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苏问招手示意,姜亦恩立马拉上了衣服,裹了裹自己,火速躲到了安寻背后:已经没事儿了,安医生帮我看过,上了药了。 别吹牛了,她怎么可能苏问满脸不相信,忽然又觉得事情并不简单,皱起眉头,几步凑到安寻身边,上下打量一番:你帮她上的药? 安寻默认。 奇闻啊!冰山女魔头居然会帮实习生上药?!你不是应该一脸冷漠地说:不自量力!才对吗?!苏问学着安寻的语气,惊叹一番。 苏问!李敏低声劝她别作死。 不过你也是,也不心疼一下自己,好歹也是拿手术刀的手吧,那可是刀尖尖儿诶!说抓就抓上去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苏问瘪了瘪嘴。 说了我没事。安寻一脸不在乎,冰冷冷的。 行了,别逞强了,我看看。李敏拉过安寻的手,几下拆了纱布,拿棉签蘸了桌上的碘伏。 我自己可以,安寻收回了手上的手,接过棉签:你们也都别围在我这儿了,上班时间,该干嘛干嘛去。 苏、李两人互望一眼,只好作罢,又唠叨了了几句才出了门。 姜亦恩看到这些,觉得心里很是舒坦,想到安医生那么逞强,那么不喜欢被关心的滋味,连亲近的朋友也不例外,却没有拒绝自己的按摩,更加心花怒放了。 会有点疼,我轻点。 安寻一个没注意,棉签已经落到了姜亦恩手上,伤口上一阵刺痛,她才发现姜亦恩已经小心翼翼拆下了纱布,用棉签在伤口上轻轻滚动。 照往常,安寻应该会觉得心里痒痒的,浑身不自在,可这会儿却没有,反倒眼神停留在姜亦恩那低眉的一抹温柔上,久久挪不开方向。 第9章 直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安医生!急诊又送来一名大咯血! 急病的来临,绝不会考量医生们正处在什么情形中,因而她们只能随时做好准备。 行了,可以了。安寻如释重负般的推开那让她心乱如麻的棉签和手,起身奔向急诊,姜亦恩也丢了棉签,紧随其后。 什么情况? 大咯血,路边晕倒了被人送过来的,血一直止不住。一年轻医生回答着。 安寻查看一番,知道刻不容缓,急言道:马上送手术室。 等等!李敏上前阻止,紧抓着病床不放手,解释道:身份还不明,家属没有联系上。 我们可以等,病人等不了了!安寻强硬地争取着,没有丝毫动摇。 李敏对此满脸担忧,想起多年前的那件事,还是心有余悸:安寻,你不要再 来不及了!姜亦恩,推手术室。安寻严声令下。 李敏依然死死抓住病床护栏,看着姜亦恩,恳请地摇了摇头。 安寻见李敏迟迟不肯松动,心急如焚,又满是无助,回头对上姜亦恩的那刻,却莫名其妙的安了心,她没有多言,不知为何,她就是相信那丫头会帮她,会理解她,会跟她站在统一战线。 姜亦恩当然知道规矩,也知道一旦这样推进手术室,安寻需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但她相信她,相信她一定会把人救活,于是和安寻对了个眼,点了一下头:李主任,救人要紧。 李敏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松开了手,看着她们无畏的背影,一半担忧,一半敬畏。愁容满面地叹了声:到底是安寻看中的人,真是跟她一个性子 苏问刚去找过一圈把病患送来的人,无果,匆匆赶回来。 她们人呢? 进去了。 进去了?!又进去了!苏问瞠目结舌,却也没有问李敏为什么不拦着,她知道,谁都拦不住安寻救人。 她们刚进医院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时候的安寻,也是如此一往直前。 李主任,这可怎么办啊,家属都没签字,这要是被院长知道了一旁的小护士担心着。 李敏没能阻止她们冒险,此刻能做的,只能是尽力为她们备好后援,冷静思索一番后道:问问,你赶紧去找秦主任,这件事情还是要跟他报备一下。小桃,赶紧想办法联系家属,联系上以后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把签字补上。 好。 苏问按照李敏的意思,打理好一切。剩下的,是焦灼的等待,把最坏的结果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伤员死亡,家属闹事,院方舍卒保车 这个女人,你还是那么固执。她暗自低语,眼里,却浮现出微微的光泽。或是欣赏,或是崇拜。 好在,手术很成功。 家属赶来签了字,对着安寻连连道谢,就差跪下磕头了。秦主任见事情解决的很完善,没有上报,压了下来。毕竟安寻的脾气他也了解,这样的情况,她一定会救人,哪怕赌上职业生涯。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安寻也被这一天大小事折腾得精疲力竭,累得浑身发软,手术结束后就坐在手术室门口休息。 姜亦恩默不作声陪在身边,看到她手上的纱布微微渗出血色,她知道她一定会疼,可是拿手术刀的时候,她也一定不允许自己颤动。 为什么愿意帮我?安寻少见的率性打开话题,侧脸看向姜亦恩。她知道对于一个实习生来说,帮她这一场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相信您啊,相信您一定能把人救活。姜亦恩笑得理所当然,仿佛连后怕都没有。 安寻看着那双简单明朗的眼睛,怔住片刻:那万一没救活呢?你会后悔相信我吗? 不会。 为什么? 只要救了,就有一丝希望,您不救他,他就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况且,安医生无所不能,自然是能救得下他的。姜亦恩笃定地回看着安寻的眼睛。 无所不能?安寻愣了一秒,苦笑一声:既然觉得我无所不能,今天上午为什么要冲过来保护我? 她用了保护这个词,她觉得自己被保护了吗?姜亦恩面容上逐渐晕开欣喜:我保护到你了吗 安寻没有回应,反问了句:你应该也听了一些传闻吧?不知道这种情况,我是可以处理的吗? 姜亦恩皱了皱眉,疑惑道:传闻?哦您说那个 所谓传闻,就是苏问逢人便说的: 「你们新来的,只要记得一件事儿就好,别惹安寻不痛快,她一个能打三个。」 这确实不是苏问造谣。 安寻从小体弱多病,父亲为了让她强身健体,就送她去学习剑道。谁知道这个学神体质,学什么像什么,虽然不是什么力量型选手,但有得是巧劲,中学毕业那年就拿到了二段,还顺便拿了个全国青少年剑道大赛的冠军。 苏问逢人就说,不过也是为了让那个不善言辞的冰娃娃不被新来的小蹄子们欺负罢了。毕竟谁都知道现在的小孩一个顶一个的机灵,鬼主意天多。 所以,尽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她,放倒三个小流子不是难事; 所以,这也是全科室上下的人都怕她的原因之一,毕竟打不过。 姜亦恩想到这个传闻,忍不住噗嗤一声,她才不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冰美人真的会跟人干架呢! 且不说传闻这东西没谱,就算是真的,凡事都有个万一吧,万一你没能躲过呢?只要是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伤着了那就是百分百。以后也别什么事儿都往前头冲了,亏得她们还说您说个冰坨子,冰坨子不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是吗?事不关己吗 这句事不关己,惹得安寻眼神落寞了三分。可前几句,倒让安寻心头阵阵酸软,她从小就太聪明了,聪明到所有人都觉得她可以独立做好自己的事,可以懂事到理解和包容一切。 所以即便她小时候在机场哭得撕心裂肺,母亲也没有一次为了她留下。那件事发生后,她也满眼狼狈的哀求父亲留下,泣不成声地挽留,挽留,再挽留那人终也还是一意孤行的踏上了去异国的航班。 从来没有人想过万一,万一她不想那么懂事呢,万一她一个人真的撑不住呢 安寻的嘴角好像颤抖了一下,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充盈着,只是她低着头,姜亦恩看不分明。 静默片刻后,安寻岔开了那个话题,轻声说道: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也遇到过跟今天一样的事,当时那个病人倒在医院门口,窒息了,我当下就给他做了切管。不过没有这次幸运,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没能救回来。 姜亦恩听完,只问了句:后来呢? 家属闹事,我也受到了院方严重的处分,要不是陈教授在院长面前求情,把所有责任都自己担下,我大概已经不做医生了。 经历了那一次,你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冒险。现在再想到刚刚安寻执意要手术的样子,姜亦恩心底微微撼动。 我怀疑过,犹豫过,我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可是所有人都在责备我,也连累了许多人,尤其是陈教授。 姜亦恩看着安寻的目光逐渐变得失落,一阵心疼。 陈奶奶不会怪你连累她的,她那样的人,倘若你真的见死不救,她大概才会心寒吧。如果这世上所有人都事不关己,那该有多孤独啊 继而转过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又一次笃定道:他们责备你,一定也不是觉得你做错了,是他们害怕,害怕一位好医生会因此断送了前程。 希望你事不关己,是因为心疼你从来不会事不关己啊。 况且,管别人怎么想呢!你说过,行医的准则就是治病救人。就是让所有人都失望,也别让自己失望。 姜亦恩说完这些话时,眼里满是光晕。 安寻看向她,觉得她和在音乐厅门口往自己手里塞进一颗牛奶糖的小丫头,判若两人。嘴角竟微微上扬,眼神里微妙的一阵温柔:谢谢你,亦恩。 只是一瞬,那笑容也被姜亦恩捕捉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像在那里见过似的,恍惚间,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轻灵。 安医生笑起来,好美呀。 安寻一愣,瞬间收起柔软,起身走了。 第10章 量过体温没? 今早刚量,36度7。 隔天,安寻像往常一样带着医生护士巡房,医院里一切都很平静,昨日的惊心动魄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既往病史。 患者两年前做过开胸手术,术后一直伴有术后胸痛姜亦恩为了不再撞枪口上,昨晚背病例背到凌晨一点,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可现下看了一眼患者,却预言又止。 知道了,你们几个,判断一下隔壁床的病因。安寻也出奇地没有追问,带着她们继续往下走。 姜亦恩点点头,跟着另几个实习生一起围到了患者面前。 您好,请问您是否有胸痛呢?一名实习生率先问道。 昨天晚上开始,胸口就痛的厉害。 姜亦恩只看了一眼患者身边的血检报告,看到只有白细胞飙升,便断言出是普通病毒感冒引起的肺膜炎,报告予安寻。 而那个实习生,仍在问:请问,您是否做过x光检测,或者心电图呢? 做了,都正常。 那请问 哎呀你们实习生烦不烦啊! 病人被扰得不耐烦,直接撂了挑子。苏问见状,立马上去解围,安寻则转身,先带着孩子们出了病房:姜亦恩,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听见安寻的语气很是低沉,眼神也有些许不悦,想来,是因为既往病例的事,跟进办公室以后,才解释了理由。 可是安寻听完之后,神清并没有变得温和,轻叹了一声,抬起眼来问道:你还不明白吗?我问你,你今天上去检查,单单看了血检就轻易下定论,哪里疼痛,如何疼痛你都清楚了? 姜亦恩不明所以,心想着快速得出结论有什么错,难道要像那个实习生一样,被病人破口大骂才好吗?那,他既然是在胸外科,既往病例我也了解了,自然可以做出判断 她注意到安寻眉间一凝,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失落,黯然了几分,静默片刻后,冰冷一句: 去急诊吧。 什么?姜亦恩猛然抬起头,她不解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以至于被赶去急诊。 可是,安寻的态度却很坚决:在你意识到自己错误之前,不要回胸外了。 安医生她又快哭出来了,满腹委屈,眼泪已然充斥了眼眶,却倔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不出去。安寻冰冷呵斥一声。 可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明明比别人做的都要快,都要好 你还想让我更失望吗?!安寻打断她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姜亦恩惊住了,眼泪也在那一瞬间如断线珍珠般涌落,如果她没有看错,安医生的眼眶也红了一瞬。 我把安医生,气哭了? 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姜亦恩堵着一口气,但更多的是难过,难过自己惹安医生不悦了,难过两人之间那好不容易拉进一点的距离,又在这莫名其妙的一刻瞬间劈开一道鸿沟,难过自己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气哭了想要保护的人。 分卷(8) 姜姜?你怎么来了?怎么了?怎么垂头丧气的?纪小瑜见了她,诧异道:又被安医生骂了? 嗯 正常,不被她骂才奇怪呢!李敏正好路过,打趣道:不过我真得找个机会说说她,这一生气就把小医生往我们急诊赶得毛病真要改改,当我急诊是什么?宁古塔啊! 李主任,不是的,安医生是觉得急诊需要人手才 李敏轻笑一声,温柔地摸了摸姜亦恩的脑袋:还知道帮她说话呀?看来安安没白疼你。你应该知道她的,她虽然严厉了些,却也跟那些平白无故为难小年轻的人不一样。她责罚你,定是有什么缘故的,你要是想明白了呢,就回去找她说清楚,她还能你生气,证明她还对你有期待,这是好事。 姜亦恩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急诊可不养闲人啊,打起精神来,不然我也是会赶人的哦!李敏语气里尽是宠爱。 好的!我会的!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别给安医生丢人。她自我安慰道。 没过两天,急诊接了个胸痛晕倒的患者,李敏初步检查了一番后,唤了声:小桃,叫胸外下来会诊,情况比较复杂,问问看安寻有没有空,不行就让苏问来。 姜亦恩听到那个名字,都条件反射似的怔了一秒,没几分钟,她就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她跟前走过去,还是那副冷静从容的神情。 片子在这里,肿瘤科来看过了,他们没有太大把握。建议在你们胸外做第一次手术,他们后期辅助观察。李敏解释着情况。 安寻大概了解过后,没有推辞:知道了,接胸外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姜亦恩放弃了等那人回头看一眼自己,转过身,正看见纪小瑜和一个老太太对峙。 不是我说你这小丫头片子,还医生呢!抢我孙子花生做什么!老太太吆喝着。 我不是抢你孙子花生,我是怕你孙子危险纪小瑜面露难色。 危险?吃个花生有什么危险的?我看你就是欺负小孩,你们领导呢!我找你们领导去! 姜亦恩走上前,询问一番情况,帮着解释一番,可那老太太看着又是个小年轻,非不听她劝慰,闹声越来越大,引来四五个围观的人。 老人家,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姜亦恩心里头一触,转过身,看见安医生满目平和的问询着老人,和那天赶自己出门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那老太太一见牌子上写的胸外科副主任,连忙变了态度:领导,您来评评理,我孙子咳嗽一周了总哭闹个不停,这好不容易拿花生哄好了,这小医生冲过来就把他花生抢走了,这不,看我孙子哭的。 安寻听完思索一番,蹲下来轻声问道:小朋友,花生有什么好吃的,那个贩卖机里有巧克力豆,你想不想吃? 小孩瞬间不哭了,看着安寻点了点头。 那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刚刚是怎么吃花生的呀?你要是告诉阿姨,阿姨就请你吃巧克力好不好?。 就像这样,抛起来然后用嘴巴接住 安寻听完孩子示范,站了起来,看着孩子的奶奶问道:这孩子经常这样吃花生吗? 是啊,不仅是花生呢,只要能抛的东西,他都这么吃。 安寻没有再说其他,只是跟李敏对了个眼神示意,好像在表示确认了什么,李敏回应着点点头,笑脸迎上去跟老太太解释: 老人家,这两小姑娘是我们的实习生,刚来医院两个月,接触的病人不多,可能没跟您解释清楚。是这样的,小朋友这样吃东西,非常容易让食物掉进气管,尤其是花生米这样大小的食物,有时候卡进气管里一个月都发现不了,严重的还会导致窒息。您说这孩子一直有这样的习惯,又咳嗽一周了,我建议您带孩子去呼吸内科做个支气管镜检查。 这这么严重啊哎呦那我赶紧带孩子去看看,医生对不起啊老太太听了李敏一番话,立马变了态度,带着孩子往呼吸内科去了。 事情一解决,姜亦恩就回头找了找安寻,已然不见身影了,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整个过程里,安寻都不曾看她一眼。 这个,帮我转交给那孩子吧。 是她的声音! 顿然转过身,看见安寻站在跟前,手里还拿着一包巧克力豆。她知道安医生不擅长做这些事,所以面容上看得出几分愧色,可是即便如此,答应了孩子的事,她一定会做到。 安医生!语气里难以自持的,是怦然的惊喜,接过巧克力豆,软绵绵问了句:您还在生气吗? 安寻没有回答,绕过她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姜亦恩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那包巧克力豆,心里头居然有些嫉妒那孩子能收到来自安医生的礼物。 要不,昧下吧 那小孩的病,不能再吃这个吧而且!万一他又抛着吃,吃出啥毛病,那不讲理的老太太反倒来怪安医生怎么办!嗯!姜亦恩说得对! 她自我肯定,把巧克力揣进了自己口袋里。 后来的几天,姜亦恩在急诊忙得昏天黑地,几天来总是累到精疲力竭才回家,有次甚至被无理取闹的家属指着鼻子骂了,因而失落了一整天。急诊就在胸外楼下,忙里忙外时擦肩而过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安寻,一次都没有为她停留。 直到这天,急诊送来了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说是肚子疼,上下检查一圈下来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父母认定她是装病逃学,眼看着巴掌就要朝着小女孩挥下去,几名医护冲上去才拦了下来。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 被拦截那男人,像是愤怒到了极致,脸涨的通红,越过人群也不忘指着孩子大声呵斥:儿科那边都说了她没问题了!还在这儿装呢!你个臭丫头,看我回去不收拾你! 先生您先冷静一点! 你们知道我工作多忙吗?!她还给我添乱! 姜亦恩看着那吓得不敢说话的小姑娘,心里百感交集,便趁着她父亲跟医生发牢骚的时间,独自凑了上去。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哪里不舒服,能不能告诉姐姐? 小姑娘没有说话,只把脸偏向旁侧,姜亦恩不厌其烦再三哄问,小姑娘才慢慢开了口:我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 听到这一句,姜亦恩心里就已经满是酸楚。 再问询两三句后,她父亲看着厌烦,一股脑冲上来,拽着她就往门口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我不走!我不走!!那小姑娘突然面露苦涩,捂着肚子倒在地上,阵阵抽搐着,绝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快!送儿科! 不,送精神科。姜亦恩阻止下来,笃定道。 几个医生也顿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进退,见李敏点头同意,才往精神科送去。 半小时后,护士长从儿科看过报告回来,回馈道:结果出来了,确实是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的。那孩子父母正闹离婚,每天家里都跟乱斗场似的。 看她父亲那样子,孩子不坏才怪呢。纪小瑜接腔。 李敏无奈摇了摇头,再看了眼姜亦恩,忽然想起什么,启发性问道:亦恩,儿科上下检查遍了,都没检查出来的问题,你是怎么判断出,那孩子是精神上的问题的? 我刚刚问了她话,她跟我说只要爸爸妈妈一吵架,她肚子就会疼,晚上尤其,所以姜亦恩忽然顿悟什么似的,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李敏轻笑一声,颔首示意:知道了就回去吧,你那爱操心的师父,昨晚深夜了还打电话问你呢。 安医生?姜亦恩一阵脑热,她打电话问了什么?问我吗?她,也会在深夜想起我吗?她不想多问了,多留一刻都是耽误。于是撒腿就跑,冲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向李敏挥挥手:谢谢李主任! 这丫头,我急诊亏着她什么了?一说要回去就兴奋成这样,也难怪安寻记挂着。李敏看着那冲入人群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她太想回胸外了,太想会到那人身边去,即便冰冷,即便严厉。可姜亦恩到底也是个敏感的人,哪里会感知不到那冰冷背后的默默关注,亦或者是,那严厉背后的良苦用心。 她,早就迫不及待了。 第11章 安医生!我知道错哪儿了! 刚进门,就听见砰一声响,安寻撑着桌子低着头,一手捂着小腹,眉头紧锁,微闭着眼,轻咬着唇,一副将站不住的样子。 安医生 出去。 安寻依然没有寻求她的帮助,尽管难受到浑身冒冷汗,脚边还有破碎的玻璃杯没力气打扫。 姜亦恩这次没有听话,急忙上前扶住她,小声问道一句:您怎么了?见安寻还是不肯开口,急得快要哭出来:安医生,我知道错了!你别跟我犟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太自大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说话啊! 安寻颤抖着松下一口气,轻启唇齿勉强吐露出一个字:药 什么?姜亦恩心急如焚,把耳朵凑到离安寻更近一点的地方,却只听见安寻微弱却急促的喘息,一瞬间揪心的疼。再看她额间冒出的冷汗顺流而下,微微浸湿了白色衬衫,她知道她痛得难以启齿。 止痛药像是终于找到一个间隙勉强吐露了几个字,三两声哼吟,甚至带着哭腔。 好!我去给你拿。姜亦恩终于听清了那人的诉求,想立刻出门找药,却被安寻一把拽住。 回过身,看见安寻已经开始浑身发软,几乎无法站立,只能先扶住,让她倾身微靠在自己身上,谁知耳边传来一声呢喃:别走 姜亦恩在那一瞬,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安寻平日里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偶尔四台手术下来体力不支的时候,宁愿自己坐在手术室门口的,缓过劲来再走,也不愿被人搀扶照顾。 可是这一刻,她居然感受到了,安医生需要她。 她想扶着安寻去沙发上躺下,可那人忍着疼,似乎一步也挪不动,终于撑不出身体下落。姜亦恩心里一惊,立马跟着蹲下,抱住她,支撑着她的上身让她不至于晕倒,再打电话叫纪小瑜送药。 安医生,再忍一会儿,药马上就送来了。 安寻力气全无,索性靠在那丫头怀里,额角的发已然湿透,微弱而深长的喘息着。姜亦恩清楚的感受到颈间吹来一阵阵温热,拥着她的手也开始有些不自在,虚虚实实地触碰着,无从落下。 纪小瑜送来了药,就地给安寻吃下,再两人合力扶到小沙发上躺下。姜亦恩摊开沙发上的毛毯轻轻给安寻盖上,还拜托了纪小瑜去洗把热毛巾过来。 谢谢了,你去忙吧,我来照顾安医生就好了。 嗯,那你有什么需要再打我电话。 纪小瑜也不知道,明明都是在帮安医生做事,为什么姜亦恩要跟她说谢谢,但冥冥中又觉得应该如此,不曾细想,轻手轻脚地出去,带上了门。 安医生,我帮你擦擦吧。 见安寻疼得没有力气说话,姜亦恩也没再等她点头,用毛巾轻轻点在额角,顺下脸颊,注意力不小心就落在了那白皙娇嫩的皮肤上,不由得吞咽一口,避开了视线。只是余光都能看见她的颈间锁骨也湿透了,想来刚刚那几分钟,该有多疼啊。 姜亦恩在同龄朋友里本就是个被依靠的角色,很会照顾人,付出久了,多少会期待对方给予一些回应。只有安寻不一样,只要不拒绝她的照顾,就已经能让她觉得满足了。大概,是她真的不希望看到不会哭的孩子没糖吃,才格外心疼什么都不会说的安寻吧。 药很快生了效果,缓了几分钟,那紧凝着的眉才松散了些。开口第一句,果然又是逞强:你出去吧,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其实,安寻是不想在这丫头面前失了态,她这些天心里头很是憋屈,以至于看见那丫头都一阵酸疼,也强撑了这么些天了,那孩子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先前的错误,她不知道,她不能在这一刻松了原则。 她承认,她开始犹豫自己坚持原则的样子会被这丫头讨厌了,她开始害怕自己的严厉会赶走这丫头了。她开始贪心了,她开始抱有期待了。 但要说这些情感都寄于长辈对后辈的惜才之心,倒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一个半大的小丫头有这样的依靠感,明明长了张软糯可爱的小脸,说有二十二岁都觉得牵强,分明就还是个孩子。 可是,那丫头冲进来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就像是心里那紧绷的弦突然断裂,就像是理智在迅猛的洪水面前奋力抵抗,最终溃不成军。 她就是很本能的,往那丫头身上靠去了啊。 怎么办啊安寻,你要怎么办啊她心里头付之一叹,苦笑。 安医生,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几天在急诊,才发现好多急病症状都类似,如果单凭经验判断,很容易出现误诊 安寻没有说话。 于是姜亦恩继续争取:仪器固然可以检测到数据,但数据不能代表一切,病人的情感、精神状态,都有可能与病情相关,但那些只有人才能察觉到,这是人和仪器的差别,我应该问清楚患者的感觉,而不是单凭数据和经验,就理所当然的做出推测,是我太自大了。 安寻这才缓缓侧身看向姜亦恩,顷刻,是抑制不住的泪眼决堤。她该知道的,该知道那丫头绝不会让自己失望的,该知道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 她终于,终于还是在这丫头面前,松懈了所有。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呢明明都有那样的心去体会患者的心情,明明都能说出永远不会对死亡麻木这种话,是这样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品性呢? 分卷(10) 右侧靠墙的位置是一个书柜,玻璃门后是整齐排列的书籍,左下角的单格里摆放了一个相框,隔着些许反光的玻璃,她隐约看出是个小女孩,相框的斜前方是个大开口的玻璃瓶,里头 是白兔奶糖! 姜亦恩心里头惊呼,又好像唤出了声,忙捂住了嘴。她把小脑袋瓜贴进玻璃门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是自己送出的刚好两颗白兔奶糖没错。她又仔细想看清照片里小女孩的模样,可是摆放的位置太靠里,又偏了些角度,实在看不清。 是安医生小时候吗 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姜亦恩闻声转头,不久安寻穿了身睡衣出来,肩上搭了跟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见姜亦恩站在那个柜子前,猛然顿住了脚步,心头一紧。 安医生,牛奶糖不吃就扔了吧,这样放着会坏的。姜亦恩指了指玻璃柜里头说道。 好在,小丫头没有注意到照片,安寻松下一口气。 走上前去,拿钥匙打开了玻璃柜,拿出那两颗白兔奶糖,见确实有些融化了,抿了抿唇,惋惜道:对不起啊,我不吃糖,但是是你的心意,不舍得丢掉所以 姜亦恩听到这样的解释,眉毛都抬成两条弯弯彩虹:没关系!以后,我送安医生比较长久的东西好了!这样就不会坏了! 安寻勉强地笑了一下,心里却微微浮上一股酸软,她知道,她终会辜负这孩子的心意,就像这两颗变质的牛奶糖一样。况且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久,哪里又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坏的。她无奈轻叹,眼里几番哀愁,低语道:不用了,傻丫头。 安医生,快去吹头发吧!姜亦恩不是没有注意到照片,如果真的是安医生小时候,她当然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只是见那头发还在滴水,早就把对那张照片的好奇抛之脑后了,连推着安寻回了卧室。 指尖撩拨起青丝,暖风阵阵,安寻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小丫头非闹着要给自己吹头发。那指尖每划过一次,她的心口就酥麻一阵,她感受到那丫头的手始终挡在风口,她知道,那丫头是怕热风直吹会烫到她。 其实她拒绝的态度很强硬,可那小丫头还是抢过了吹风机,两手一搭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她也知道自己的强硬是违心的,她知道只要她稍稍表现出不悦,那懂事知分寸的小丫头,就不敢逾越。 打心里,她拒绝不了那丫头。 那!我可以跟安医生一起睡吗? 不可以!安寻猛然转过身,惊得提高了声调,冷静一秒后严肃道:我睡觉的时候不习惯身边有人,这是原则。 可是,安医生刚说不让别人进卧室的时候,也说是原则。姜亦恩仰着脑袋歪向一边,眨巴着大眼睛,满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第13章 事实证明,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盖好被子,闭眼,不许笑了。安寻终于还是妥协,让那小丫头把枕头被子拿来,看着她上床躺好。 姜亦恩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笑,望着安寻咯咯傻乐,就是不听话闭眼:安医生这样子,好像妈妈在哄小朋友睡觉哦。 你就是小朋友,多大了,还不敢一个人睡觉。安寻嗤之以鼻,要不是刚才这小哭包乖乖低头回了房,却闷声哭得梨花带雨,她才不会又心软把她接回来。 那我乖,我听话,做个安医生喜欢的小朋友,是不是就可以每天都过来睡觉了?姜亦恩轻笑了几声,装得一脸无辜。 想得美,安寻轻点一下小丫头的额头:赶紧睡吧,都几点了,我明天下午还要加班,你真的是要闹得你安医生明天累死在手术室是不是? 明天周六,还要加班吗?姜亦恩皱了皱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胡闹。 是啊,所以你要乖,不许闹了。安寻看着那丫头,再三确认道:不许把手脚伸出被子,知道了吗? 姜亦恩伸手在脸旁比了个ok,笑眼一弯,随后马上收回了被子里。安寻见这淘气样子,半信半疑,也别无他法,去关了灯,隔了很宽的距离,背对着她躺下。 果然,正如她所担心的,小丫头老实了没两分钟,就钻进了她的被子里,伸手环抱在她腰间,她眉间一凝,有些恼怒地轻叹了声:姜亦恩,你再这样得寸进尺,我真的要生气了。 可是,我平时都是要抱着小熊才能睡着的嘛姜亦恩没底气地嘟囔一嘴。 安寻听到这理由,又气又恼,回头责备一句:我是你的小熊吗?! 姜亦恩抿了抿唇,尽管睡意朦胧的安医生奶凶奶凶的,她也不敢再造次了,把手慢慢收了回去。其实,她也不是纯粹的在这里抖激灵,只是怕安寻会冷,想让给她暖暖被子,暖暖腰腹,想让她好受一些。 对不起我看你回来路上一直扶着腰,想帮你捂捂,我妈妈不舒服的时候,很喜欢我这样抱着她的,我以为你也会喜欢。我身上很热乎的,我以为抱着你你就能舒服一点 安寻心头一颤,再转头看向那小丫头,恍然间明白平时那么懂事知礼的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人所难。 她是个冰山女魔头啊,多少小医护见了她都要低着头绕道走。那小丫头,一定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冒着可能被训斥被讨厌的风险,鼓足了勇气,伸出了那只手。可她,却全然不领情,反倒责备了她。 小恩 安医生还难受吗?如果我在这里会让你更加不舒服,我可以回去的,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吵你了。姜亦恩往后缩了缩。 安寻凝了凝眉,喟然而叹,把小丫头搂近身旁,摸了摸她温热的脸,还有些湿漉漉的泪痕。想到陈教授说的那句话,安寻哭笑不得,真是中了那全仁卓医护的女儿的邪了,活该给这丫头当妈妈。 你这孩子,我真是败给你了。 其实,在姜亦恩说出我妈妈喜欢,所以我以为你也会喜欢之后,安寻心里的紧绷才突然释然了。她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果然只是把自己当长辈而已。 刚感知到那少女的纤柔触碰到自己腰间的第一秒,她是紧张的,是慌乱的,因而也是恼怒的,她甚至有那么一刻觉得,姜亦恩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的小狼,而自己,傻乎乎地一步又一步深陷了她的圈套,还浑不自知。 现在想来,是自己多虑了,那丫头软软糯糯蹭在怀里抽泣的样子,哪里看得出复杂心思,估计巴不得喊她一声妈妈吧。 说是释然,其实心坎深处明明有隐隐酸疼转瞬即逝,她不敢去追想缘由罢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安寻微微睁开眼。一晚上都似睡非睡的,现在更是一动也不敢动。身边的小丫头,手和腿都环抱在她身上,小脑袋轻轻贴在她臂弯里,睡得酣甜。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个点她本早该在书房了,晨读的习惯维持了二十几年,天大的事都没有打破过。可眼下,她竟不想惊醒怀里这丫头。 昨晚不知道哄了多久,才把这哭哭唧唧的丫头哄睡着。其实安寻自己都惊异于此,对于这孩子,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从前的防线,到底是为什么?真因为她是烈士遗孤而心生怜爱?真因为陈念慈意重情长的托付?这些缘由,说到底让这个冰坨子倾力容易,倾心?何至于此。 那便是是这丫头本身了,的确,她靠着那颗牛奶糖,靠着年少轻狂,靠着那干净明朗的笑眼和细腻入微的心,一步一步地,走近了。 可即便如此,安慰,哄睡,对于安寻来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没过多久,怀里的小丫头蹭了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抬头呆呆望了眼安寻,又闭上眼睛笑着往她怀里蹭了蹭,似醒非醒的喃喃低语:原来还没醒呀姐姐你又来亦恩梦里了呀 安寻被这声姐姐唤得一愣,心里又是一软,竟然鬼迷心窍的捋了捋她额角的碎发,轻声道:傻丫头,你不在梦里。 姜亦恩慢慢抬起头,微微睁开眼,望了两秒,揉了揉眼睛,又望了两秒。看了看自己的手脚齐上阵的姿势,脸瞬间涨的通红,立马弹了起来。 安医生我我手足无措,心跳加速。 安寻随着起身,看着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心里早就乱成一团麻。 姜亦恩怔住片刻,眼前的安寻,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朦胧,发丝垂落,秋季的睡衣是一身长裤长袖,除了脖颈处,几乎是哪里都没有漏出来,可轻薄的绵绸贴合肌肤,娇嫩细腻的曲线还是若影若现。反倒,增添了神秘的性感。 轻纱窗帘透过的光像是染在她身上,加以轻透光亮的肌肤,浑身上下像是霜雪香凝,仿佛一碰就能滴出水来。依然是那双清冷中镶嵌几分凄楚的眼眸,水墨丹青似的眉微微凝起,高挑精致的鼻梁,淡粉的唇泛着光韵。 姜亦恩的眼神在她眉眼间贪恋过后,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随着呼吸微微浮动的胸口,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波澜,她头一次有这般感觉,像海浪轻打沙岸,像清风翻涌麦浪。她虽是个未经事的丫头,到底也已经二十来岁了,说隐约知道这感觉是什么都是含蓄。 我能再抱抱安医生吗? 什么? 来不及等安寻听清,姜亦恩的双手已然轻轻环绕过了腰间,只是单纯的、轻柔的拥抱罢了,她纵然没有安寻想的那么单纯,却也知道分寸和礼数。趁人之危占便宜的事,她不会做的。 昨晚,她知道安寻转移注意力后就会忽视掉腰腹间那隐隐的疼痛,所以哼哼唧唧骗得那人哄她,手护在那人冰凉的腰间尽快把她捂热,直到那人言语逐渐沙哑轻缓,睡意昏沉,再装睡一阵,果然片刻就听见平稳微弱的呼吸。 至于安寻,对于这一切毫不知情,只觉得自己当了一晚上妈。现在,又一次沦陷在一团乱麻里,脑子里继我为什么要安慰她?我为什么要哄她睡觉?之后,又有了个新的命题 「我为什么又没有推开她?」 而后,两人一起简单的吃了早饭,安寻就照常进了书房,姜亦恩收到学校通知回去开学生大会,只好放弃了或许能和安医生共进午餐的机会。不过还好,因为两个室友周末才会回来,安寻答应了她今晚还可以留在这里,只是,必须睡客房。 下午,安寻去了医院,一同忙碌下来也到日落了,临近下班,办公室门口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声音清甜地唤着她:安医生! 你怎么来了,学校的事都忙完了?安寻眼里浮现出淡淡的愉悦。 嗯!我来等你一起回家呀! 安寻眼底那愉悦又添了几分,刚想回应她什么,突然一通电话打进来,简短的对话后,神色肃然低沉:急诊有人闹事,我要过去一趟,你在这待着别动,等我回来。 姜亦恩拉住了安寻,不平道:急诊闹事,为什么叫你去? 安寻顿了顿,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叫她去?反正一直都会叫她去。 你说的,因为我无所不能啊。 如果不是幻觉,她确实浅浅一笑,又是宛如初见的画面,戳得姜亦恩心神飘渺,乖乖点了点头,却还是满眼担心的目送她出去。 她知道,即便那人真的无所不能,她也不能不顾啊。 赶到急诊的时候,那名持刀闹事的人,已是看见越来越多人围过来,情急之下挟持了一个小护士。 都不许动!院长呢!院长给我出来!! 保安围在周边不敢靠近,生怕那人手一抖小护士就一刀毙命。 什么情况?安寻处乱不惊,先问询着状况。 急症那次送来一个车祸伤员,人刚到就没了,家属已经到院长那闹了好几天了。李敏低声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 你一天天除了关心接诊手术就是关心姜亦恩,当然耳根清静。哎?我可是听说了,你半夜了还打电话关心那小蹄子呢?苏问不怕死地接茬儿。 安寻恼羞成怒地瞪了苏问一眼,想到了把姜亦恩赶去急诊那些天,每晚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在深夜拨通了李敏的电话,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李敏多关照那丫头。 她说:那丫头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很敏感,如果急救方面又遇到什么力不从心的事,就让她哭会儿吧。 她还说:她脾气像我,固执又冲动,如果为了治病救人忽视了细小的规矩,拜托你,一定要多多包容,就算保护那丫头的热情。 如果,如果她真的不得已选择了冒险,告诉她,相信她相信的,别害怕,有什么责任,我都会替她担着。 还有,如果她明白错在哪里,请告诉她,我在等她,等她回来。 安寻晃了神,片刻才想起来现在的处境,这会儿子功夫也没时间跟苏问掰扯,注视着持刀者,慢慢从外围绕道那人斜后方,等待时机。 李敏见状,便配合道: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好好说,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 你们帮我?你们怎么帮我?我那女儿才20岁啊,才刚刚考上大学,美好的前途才刚刚开始你们都是你们无能!为什么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那男子情绪越发激动。 你女儿的死我们也很遗憾,但是你好好看看你挟持的女孩,她也才刚刚20岁的年纪,她的父母在等她回家吃饭,你也要让她的美好前程葬送在你手里吗? 那男子听到这话,想起自己的女儿,一阵触动,走了神。 李敏赶紧给安寻使了个眼色,安寻也在那一刻冲上前,一把抓住持刀的手反手一掰,刀落了地,两个保安上前把他制伏,小护士立马失魂落魄的跑走。 本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那男子,从袖口又抽出一把刀,划伤了保安的手臂,挣脱出来,直径向安寻冲过来。 我杀了你! 安安!小心! 安寻闻声回眸,还来不及转过身,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人影,竟用身体护住了她,柔软而温热,几缕发丝牵动她的鼻息,掠过肩头,身体跟着往后退了几步,都是那人冲刺过的痕迹。震惊中,安寻来不及看清容貌,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是谁。 分卷(12) 陈老,我 你放心,我不是在要求你以命抵命,我只恳求你,不要舍卒保车。尽量避免类似事件发生时最好,如有万一,我也恳请你,不要轻易放弃她。 陈念慈不觉间含着热泪,付之一叹:秦诗啊,你要记住,你先为一个医生,再为一个领导,轻易处罚一心只为救人的医生,只会让更多怀有热血的医护人员寒心呐 秦诗大概也猜想到,陈念慈是听说了上次给无名氏手术的事,这次又亲眼见证了姜亦恩为了救安寻不计后果的样子,才有了这么多后顾之忧。 可是纵使是在医院,哪里有会有那么多突发情况,那么多医患纠纷,他能做的,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 是,我知道,你放心陈老,您说的,我都记下了。 第15章 安寻到病房,看见姜亦恩还没醒,就先收拾纪小瑜她们送来的衣物。 她翻找出了一只毛绒玩具,想来就是那丫头说抱着才能睡着的小熊了,只是她刚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就顿住了,心里一惊。 这不是 时隔多年,她对这只小熊的印象都已经所剩无几了,要不是是自己亲手缝的,她大概早就认不出来了。 记得那年她还是个高中生,也是清欢书店的的常客。某天,书店老板告诉她,有个一小客人刚刚失去了父母,一直打不起精神,放了学常常会躲到店里来哭泣。老板希望有机会能请安寻来拉一首小提琴送给可怜的小客人,当作慰藉。 安寻听了,觉得光是小提琴还不够,应该有个陪伴才行,就和老板商量着,再送给小丫头一只手工缝制的小熊。所以,她第一次尝试缝制玩偶,针脚都还不熟练,一个月里头拆拆补补,没少扎伤手指。 她看了一眼姜亦恩,有些惊异。不禁回想着当年书店角落里那个小丫头,伤痕累累,眼神里全是害怕和无助,以至于她拿着小熊靠近的时候都有些犹豫,谁想不过是三言两语,小丫头就趴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再看着现在的姜亦恩,安寻顿然间感到欣慰,看来,小孩真的好好长大了啊。 而姜亦恩到现在也不知道,姐姐和小提琴,还有这满是心意的小熊,都是特地为她而来的礼物,全作是偶然。 她也不知道,那个姐姐在不到一年后,生活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至于冰雪掩埋住了明媚,判若两人,相见也难相认了。 现在那只小熊,比原来干瘪了许多,看起来旧旧的,胸口的毛都打绺了。安寻低眉望着,眼神也禁不住柔软,心想着那孩子从小大概没少把鼻涕眼泪蹭上去。 但小熊依然很干净,毛色被洗得微微有些褪色了,抱进怀里颔首细嗅,还有身体乳和沐浴露的香味,和小丫头身上的一样,甚至于,隐约能感受到那丫头残余的体温。 这么丑,你居然还当宝贝疼着 不觉间天也黑了,安寻找来了针线和棉花,在微弱灯光下拆拆补补,终于把小熊修复成胖乎乎的样子,放在那孩子身边。 你这个傻丫头 守在床前,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强忍的眼泪还是禁不住接连掉落,倾身俯在床头,抱住那娇小,却曾一而再再而三为她抵挡危险的身体,终于泣不成声。 你就非要惹我心疼是不是?非要证明就算是把刀你也会拦下来是不是? 我这样的人,哪里值得你去拼命 安寻的睡眠一向不好,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么的,没说道两句,就昏昏欲睡了。想来昨天晚上也是如此,怀抱着小丫头,即便有些不习惯一晚上睡不踏实,但其实,温热怀抱带给她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夜间,姜亦恩迷迷糊糊醒来,刚想动一动身子,却觉得肩头被一只手轻轻搭住,限制了自由,迷迷糊糊睁开眼,透过窗外的月光和路灯,她看清那人伏首在床边的睡颜,是她的安医生没错! 她的安医生,睡着了都在担心她会因为乱动而碰到伤口啊。 她见安医生靠得很近,轻闭着眼,眉间依旧是轻凝着,她总是如此,清冷的眸里始终镶嵌着凄美。 姜亦恩从小就觉得,每个人都像是一种季节,她从在音乐厅见到安寻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像是任由秋风卷走的落叶,任由流水带走的落花,清冷,孤独,寻不到方向。 她的样子,好像秋天。 忽然,姜亦恩意识到身后有个毛绒绒的东西挨着她,回头看了眼,果然是她的甜甜,只是:怎么这么胖啊 肩头的手颤动了一下,安寻凝了凝眉,轻轻抬起了头:你醒了? 安姐姐甜甜她姜亦恩指了指小熊,满眼疑惑。 安寻还不算太清醒,朦胧间看了眼她身后的小熊,徒留了一个胖乎乎的背影,好像确实填充过头了,禁不住一笑:对不起啊,没等你签字,就擅自给她做了手术。 姜亦恩神色一改,赶紧抱起甜甜看了看,回头后,是安寻从未见过的低沉和严肃:这只小熊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是一个姐姐送给我的礼物,是姐姐亲手缝制的小熊,你拆过了,姐姐的痕迹就不见了。 我安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以后,要对我们负责。姜亦恩转瞬一改低沉,梨涡显露,又是一副笑眼盈盈的样子。 什么? 我和甜甜都被你缝补过了,你以后,要对我们负责。 从小到大,甜甜都是她的心肝宝贝,甚至,地位仅次于外婆之后。亲戚朋友想要碰一碰都不行,脏了外婆想给她洗洗,她也都会全程盯着,揉变形了,搓重了,她都会心疼。几年前,外婆也不是没想给这只小熊换换棉花,只是姜亦恩始终不肯罢了。 她怕换过,就没有姐姐的味道了。 所以,安寻擅自作主做的这些,简直就是在她雷区上蹦迪。也出奇的,她没有丝毫不悦,她自己都意外,甚至心里那欣喜炸裂般的欢愉。 从今天开始,好像自己的一切,都有了安医生的痕迹。 对不起啊,我就是看你那么喜欢,就想着给她修复一下,她也能陪伴你得久一点。安寻满脸抱歉,依然手足无措。 没关系,你说啦,治病救人是首要的,我昏迷不醒签不了字嘛,你治病救熊比较重要,我们甜甜也说,谢谢安医生。姜亦恩把小熊举到安寻面前,按着脑袋做出鞠躬的样子。 安寻轻笑一声,刚才还被那小丫头一脸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松了口气,摸了摸甜甜的小脑袋瓜,摇了摇头说道声:你叫甜甜呀?不客气。 姜亦恩看见那笑眼里,隐约流露出几分明媚,恍然间,春天和秋天,又一次在脑海里重合了。她微微一愣,又一声姐姐不禁从唇齿间溢出。 嗯?安寻应了。 没没什么 安寻迟疑了片刻,想到那丫头刚刚忽然沉下的神情,和抱着小熊爱不释手的样子,问道:亦恩,你说的那个姐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我从小,什么心里话都会跟甜甜说哦,想妈妈了,还会抱着甜甜哭鼻子,说到这,姜亦恩顿了顿,看了眼安寻:安医生,不会笑话我吧? 安寻心里一酸,摇了摇头:那你,想要找到那个姐姐吗? 姜亦恩沉默片:不想。 为什么?安寻始料未及。 因为在心里才会永恒啊! 姜亦恩笑了笑,再解释道:都过去十几年了,姐姐说不定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她会是很多人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或许,早就不记得我了。可是,只要我不找到她,她就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若真的有心要找,早就通过书店老板找到了。就因为贪图永恒,她不敢,不敢让梦境变为现实,怕那美好终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所以,她把甜甜等同于姐姐,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在毛绒玩具的身上,追求永恒。 可是,这种不敢,就像有人说梦想本身就不是用来实现的一样,本身就带有遗憾和无可奈何。可是梦想,通常都那么遥远,那么冰凉,要么,姜亦恩会说她是月亮,就是因为她知道,触不到啊。 如果真的可以触碰到月亮,谁会说不想呢。 对于这些,安寻觉得有些无力,即便她知道自己就是那丫头的梦,即便她知道告诉她真相那丫头一定会欣喜若狂,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换做以前,她大概会抱住那丫头,告诉她自己可以只属于她,告诉她以后心里话不用再和小熊说,告诉她只要她需要,自己永远都会陪着她。 可现在,她不能。 就像她把小提琴尘封在过去一样,那个温暖明媚的自己,也埋葬在过去了。她没有力气,再去在意一个人,再去把一个人放进心里。 她又何不了解那丫头,只是只言片语的安慰,就足够让她为之拼命,这大概就是不被疼爱的小孩的宿命,稍稍感受到一点温暖,就会倾其所有去回报。如果那丫头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人,又会做出什么?她不敢想。 她的生活已然是一堆残渣碎片了,想拾起的人,就逃不过被扎伤的结果。苏问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即便不离不弃,不也在某个失望的时候脱口而出一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把你当朋友吗? 她哪里忍心,再让那丫头受伤。 所以,亦恩,你说的没错,不要找我,不要对我抱有期待,因为我,注定会让你失望。她在心里头一声叹惋。 原谅我,也有太多无可奈何。 乖,再睡会儿吧。安寻回了回神,心里头千万思绪,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句了。 姜亦恩四下环顾,问道:安医生,晚上睡哪里呀? 我在这陪你一会儿,你先睡吧。 听完回答,眼睛滴溜一转:安医生,即然是你给我做的手术,那我现在算你的病人咯? 算是吧,安寻宠溺的勾了勾小丫头粉色的鼻尖:我的小病人。 那!病人的要求,安医生都会尽力满足吧! 你说。 姜亦恩知道安寻不喜欢亲近,已经主动说留下陪着就已经不容易了,按理,现在不该得寸进尺,再把安医生吓走了怎么办? 可左右看了一圈,实在没有适合安寻躺下的地方,她总不能真让她坐着守一夜吧。况且她时刻注意着眼前人的喜怒,见那人眉间的波纹散开,分明是浅浅一笑,应该没有在生气吧? 安医生和我挤挤吧!甜甜说她可以去沙发!小丫头指了指身边无辜的小熊。 不行。 安寻拒绝的很果断。 姜亦恩虽然早就料到会拒绝,还是有些许失落:那,我醒来之后,还能看见你吗? 什么? 我那个 看那小丫头欲言又止,安寻疑惑一阵,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倾身侧耳靠近,那小丫头才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 我会害怕。 害怕?安寻直起身,眉间凝起几分疑惑。 嗯因为,他们都是趁我睡着的时候走,我小时候爱哭爱闹,他们觉得我烦,觉得我吵,所以出差、上班,都是趁我睡着了才悄悄走。 安寻只听着,眉间始终轻凝着,没有说话。 那天也是,晚上雨下得好大,外婆说爸爸妈妈有事要出差几天,我不肯,闹了好久,他们答应我不走的,可是趁我睡着的时候,还是悄悄走了 说着,姜亦恩眼角滑落一颗泪星子,像正滴在安寻心坎里一样,泛起一阵涟漪。到底她也是个敏感的人,到底她也有过类似的伤痛,不想矫情,也难免共情。 好,我不走。 姜亦恩安了心,她知道安寻不会骗她,但只因术后难免的虚弱感,加上伤口隐隐作痛,害怕和无助只增不减,所以依然紧握着安寻的手没有放开。 你和她,真的好像 什么? 月亮,我的月亮怎么办呀,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安医生啊好像,都要超过喜欢月亮了安姐姐,我喜欢你 话音逐渐低落,姜亦恩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傻丫头,又在说梦话了。 安寻眼里泛起些许温软,凝着眉,微微扬起了嘴角,轻叹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气息好似在微微颤抖,犹豫许久,那指尖终还是落在了姜亦恩的眼角,抹去那泪痕,把没能说出口的心疼,尽融在这一抹温柔。 你是个了不起的孩子,能那么明朗,那么热忱,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我知道陈教授为什么想把你送到我身边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明明,明明就知道你会疼,明明看得出你在期待,可是抱歉,我什么都做不了 她知道,走到今天,是她咎由自取。 不要喜欢我,明白吗? 第16章 可是,安寻仍然不舍得离开,不舍得放开那丫头的手,当真就这么守了一夜,两人的手也就这么紧握了一夜。 直到天亮,安寻想试试姜亦恩的体温是不是正常,却因为僵坐一夜手脚冰凉有些麻木,试不准温度,索性倾身用侧脸去贴了贴她的额头,正好几个不知情的护士进来,看到此番场景,吓得赶紧退步、道歉、关门。 于是 「寻寻八卦交流群:」 「急诊小桃:震惊!安医生和姜亦恩在诊疗室接吻!」 「胸外苏问:你个小蹄子,抢我八卦头条是不是?安寻昨天在手术室就亲过那冒失鬼了!」 「急诊纪小瑜:?????不是??????@胸外文静」 「胸外文静:难怪安医生要把我们赶走,我们果然应该在床底@急诊纪小瑜」 分卷(15) 她知道,不管是自己还是那丫头,都已经再经不起任何伤害了。 到病房,小丫头已经乖乖吃完饭在午睡了,见她手里头还抱着手机,心里隐约想到了什么,连忙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果然又是成堆的消息,都是那丫头发来的语音,她一条条点开,凑到耳边。 安姐姐,你怎么还没来呀? 安姐姐,我吃完饭啦,我今天有乖乖吃药哦! 安姐姐,很忙吗?有没有记得好好吃饭呀?听李主任说,你连水都没时间喝呢 安姐姐,你别担心我啊,我乖乖睡一会儿,等你来了,一定要叫醒我哦! 安姐姐会叫醒我吧?我在等你哦 安姐姐 眼里逐渐温润,心口闷闷的,是难以言喻的酸疼。她很想再摸摸小丫头的脸,可想到那些传闻,只觉得自己的分毫接触都是趁人之危,又收回了微微颤抖的手,隐忍着握紧了拳,指尖也不知不觉陷进手心,用力到微微泛白。 最后,她没有叫醒姜亦恩。连关门的动作都很轻,走之前还特地把椅子放回原处,好像在尽力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 好像,在尽力,让那丫头失望。 后来的两天,姜亦恩也明显感觉到,安寻都在有意无意跟自己保持着距离,尽管还是像个家属一样陪同她住院,整五天都没有回家。但换药不会抱着她了,吃饭不肯喂了,睡觉也不会陪了,消息,也真的就只回复了那一条而已。 姜亦恩不知道为什么,只猜想大概是自己的伤慢慢好起来了,所以安医生不会再像对待孩子一样纵容她撒娇了。 转眼,到了要出院的日子。 安姐姐,我今天下午,是不是就可以出院了? 是啊,恭喜你。 安寻淡淡的回答,尽管温柔,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恭喜的意味。姜亦恩放任自己妄想,安医生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大概,不会吧。 不嫌我烦,都算好了。 她怅然若失,不知道下一次被安医生拥在怀里又是什么时候,不知道出院了以后,她是不是可以常去隔壁串串门,是不是可以在周末的晚上,耍赖让她再收留自己。 明明就住在隔壁啊,怎么就像隔了一片海似的,好像只要那道门一关,关于安医生的一切,就与她姜亦恩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安姐姐 怎么了? 医院给我批了半个月的假,学校那边也不急着回去,这段时间要是我在家里闷了,能不能来找你?她有些期待,又不敢期待,因而语气逐渐低落。 安寻愣了一秒,像是看出了小丫头的小心翼翼,眉眼间染上些许心疼:不用这么麻烦,在你拆线之前,就住我家吧。 什么?!姜亦恩脑子里轰了一声,以至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但是,这件事情,你要让文静和纪小瑜保密,我不想在医院听见什么不好的传闻。还有,伤口拆线以后,你就要搬回去,这个我们得提前说好。没问题吧? 没问题! 姜亦恩弯着那双月牙眼,歪着头甜蜜一笑,露出两个精灵可爱的梨涡。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在某个瞬间飞起,又在某个瞬间沉了一下。 有限期的秘密宠爱吗?听起来,好悲哀哦 第19章 安医生!你下班了吗?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嗯,不过回家前先去趟超市吧。 超市? 去买点你喜欢吃的东西,流了那么多血,我总得给你补回来吧。 嗯! 好吧,姜亦恩的心里的兴奋远远大于那一点点的不完美,离拆线还有五天,这五天里,刚好有一个周末,和一个特别的日子,足够了。 超市里,姜亦恩推着购物车在前,兴奋得左顾右盼,时不时往前冲两步,手撑起身子悬空滑一段。安寻跟在后头,看着她笑,看着她闹,要不是对自己的缝合技术有信心,加上清楚恢复情况,她真担心那丫头会把伤口闹腾开。 你这丫头,这几天闷坏了? 就是说咯!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委屈! 安寻猛然顿了顿,眼里有些自责 姜亦恩回头看了一眼安寻正儿八经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安医生真可爱,我逗你玩儿呢!蹦蹦跳跳回来,伸手环住安寻的脖子,摇了摇撒娇道:你每天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委屈呢! 你这丫头!就知道拿我寻开心。安寻蹙了蹙眉,带着些愧色地推开姜亦恩,先往前走去了。 等拿齐了肉蛋奶瓜果蔬菜,两人不知不觉到了零食区,还不等那丫头撒野,安寻就把什么奶酪棒、白兔奶糖、冰淇淋,酸奶薯片饼干之类的,通通挑选一二放进了购物车。 安医生拿的全是我喜欢吃的诶姜亦恩低头看着满车的零食,有些愣住。 安寻迟疑了片刻,还是坦白道:给你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了那个小本子,没经过你同意就翻看了,对不起。 姜亦恩愣了愣,恍然想起:啊!是喜欢日记! 嗯,我知道我不应该看你的日记,只是 只是,她一开始也不知道那是日记,粉粉的,小小的,很可爱。要不是里头夹着的小纸船偶然掉落,她大概也不会好奇着翻开。 日记里大部分字迹都很稚嫩,写着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安寻后来才注意到封面,才看见已经有些褪色的喜欢日记四个大字。 她好奇小孩子纯粹的喜欢会什么样子,才忍不住又细看了一遍。那本子已经很旧了,泛黄的纸张沉淀着时间的味道,安寻看着日期,算着记录的年龄,从幼年的可爱,到青春的懵懂,喜好里写尽了小丫头的成长。 七岁: 外婆的呼噜声 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 月亮一直跟着我走 冰奶茶 风铃 小提琴 拉小提琴的姐姐 甜甜 不眠大陆 九岁: 乐高城堡 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奇奇蒂蒂、雪莉玫和星黛露 不漏墨的钢笔 帮我写寒假作业的外婆 楼下的小橘 小橘喵喵叫的声音 十二岁: 踩在雪地里的沙沙声 拾落叶 1米4可以玩过山车了 十五岁: 秋天落叶归根 翡冷翠 卡丁车 放假 放长假 十八岁: 不没事找事的主席团 认真授课的老师 我本来也打算给安医生看的姜亦恩低头摆弄手指,显然有些难为情,抬头问道:安医生,看过《mother》吗? 安寻摇了摇头:没有,是电影吗? 是一部很老的日剧了,小怜南也有一本这样的本子,人们说她在逃避现实。可是如果现实太辛苦,逃避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安寻沉默,没有表态。 姜亦恩确实早就想把喜欢日记拿给安寻看,一再犹豫,是因为以为像安医生这样的大人,是不会在意她这些幼稚的小心思的,她以为她会和那些活跃在社交平台的聪明哲学家一样,觉得相信魔法的成年人都是傻子。 虽然偶然也妄想过,或许,她不一样呢? 悄悄告诉你,你不许笑我。大学时候我选修了意大利语,学习将来时的时候,老师让我们描绘一百年后的世界。 嗯? 我写的是,一百年后,孩子们都坐飞天扫帚上学,圣诞老人会给每个保有童真的成年人送礼物,恩不过这样他就太忙了吧?所以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就去当圣诞老人的派送员好了! 安寻忍不住侧脸轻笑一声,本还越说越兴奋的小丫头瞬间就面红耳赤。 姜亦恩继续低着嘟囔道:结果我后面那个同学,说一百年后世界上还是会有矛盾和战争,因为人性是不会改变的。 这种谁都知道的事,不如你的故事可爱。 可是!sara还夸她像个哲学家呢! 安寻眉眼松动了几分,摸了摸姜亦恩的头,感叹一声:小小年纪就像个哲学家,也不是什么好事。 姜亦恩迅然抬起头,小嘴笑成一条弯弯船,软软呼呼的娃娃脸挤出仓鼠藏食的样子,惊叹道:你也觉得吧! 安寻看着姜亦恩的模样,不禁凝视了几秒,事实上每次那丫头一笑,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小丫头素面清颜,头发没染过,阳光下却是天然的栗色,发尾自然微卷,偶然看到她散下头发的时候,都会让人眼前一亮,加以小鹿一样的眼睛,忽闪着灵气,稍有些气色就连鼻尖儿都是粉粉的,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也不过如此吧。 可心里头又有股力量劝阻她,让她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停留的目光,最后恢复平静,眉梢一挑,拉着购物车的前沿走了两步。 你可得锻炼身体,一百岁了还要派件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姜亦恩先是一愣,接而忍不住嘴角上扬,笑得一脸猴儿样,屁颠屁颠抓着购物车把手跟上前去:就是说咯!安医生!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 就像开了什么开关一样,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因为她突然确信了有个人懂她,不仅是懂她,还会包容她在这个谁都不算容易的世界里,选择做个孩子。 没错,是选择。 她觉得,那些觉得相信魔法的人都过于天真的人,才是真的天真呢! 还要上去商场里头?还有东西要买吗? 恩。 什么东西呀? 我刚在小程序上定了奶茶,去拿就好了,省得排队。 奶茶?! 冰乌龙奶茶七分甜加波霸对吧? 对!给我的吗?! 不然呢。 耶!安医生真好!我最喜欢安医生了! 看着小丫头欢呼雀跃,说着那些让人不禁脸红的话,安寻心里为之感叹:她呀,也太容易满足了。 等等!姜亦恩突然想起什么,顿步回过头来:安医生把喜欢日记全都看完了? 这一问,安寻心跳都停滞了片刻。 她心虚,不得不承认,翻到最后那页的时候,她的心跳仿佛猛然加速了好几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笔记中,她知道那丫头慢慢变好了,知道她需要逃离现实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无关轻重的东西她不会再刻意记下了。 因此,在那丫头人生第二十二个年头里,自己的名字,是唯一被记录的喜欢。 二十二岁: 安寻 她细算了时间,是李森家属闹事的那天。 那样的月光,那样可爱的字迹,再看看那熟睡的小脸,粉嫩软糯,精灵可爱,哪里像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安寻那时候竟然有一种冲动,想过去一把抱住她。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那丫头睡得很熟,不曾发现罢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逃避了两天以后,又突然想要带那丫头回家。她怎么能坦然离开,那丫头从小就学会了逃避现实,从小就学会让大人安心,从小就学会了强颜欢笑,就连陈念慈老太太,都说她是个成熟、不需要操心的孩子。 是啊,陈教授倘若真的看破了那丫头的伪装,又怎么会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她,来试图救赎困锁在寒冰里的自己。自己若是真的再拒人于千里,谁还会把她当小孩。 至少,在她的伤痛还没好全的时候,总得有一个人来宠爱她。 到底看完了没有嘛~小丫头看着安寻正发愣,羞怯地催促道。 没有。 安寻撒谎了。 小丫头听到回答后也顿了一下,是失落还是如释重负,难以分辨。 哦 手上的东西给我吧,拿你的奶茶就好了。 本来就不想让这个伤口刚刚愈合的小丫头拿什么重物,只因为姜亦恩强行要分担,才勉强拿了袋轻的给她。安寻一路都小心翼翼盯着,只要觉得她有一点吃力,她就会立马接过来,这会儿又加上奶茶,她哪里还肯让她多负重。 不行,太重了!不能让安医生一个人拿。 听话,你现在是我的病人,要遵医嘱。安寻上手接了过来,温柔却坚决,姜亦恩也只好乖乖就范。 那,我还剩只手 小丫头顿了片刻后,跑了两步上前: 牵安医生吧! 没等安寻反应,那软软呼呼的小手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腕,惹得心头一紧,这些年她的手除了握手术刀,怕也就是握握钢笔了,说到底都是冷冰冰的物件,可那丫头的手心,热得发烫。 小病人的愿望,满足一下啦? 小丫头眉梢一挑,满脸孩子似的俏皮,又是这句话,在医院里那几日,提出什么搂着睡、抱着换药的要求,也都是用的这句话。 知道了。安寻还是依了她,把东西挪到一边,腾出了一只手牵住了那小丫头。 指尖滑过指缝,相扣时,似有风来,又似花香过,以至于两人都停驻了片刻,相望无言,眼里镶嵌着些许疑惑。 是错觉吧? 商场里人潮涌动,唯有她们静止,时间仿佛为她们停留,又仿佛催着她们往前进,姜亦恩感受到紧贴在一起的手心也逐渐开始温润,泛起薄薄一层水雾,那是融化了? 分卷(16) 回家吧。 嗯! 第20章 安医生。 小向? 两人刚出电梯,就看见一个保洁打扮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 安医生,不好意思啊,我记错日子了,家里好像也没有人 没事,既然来了就打扫了吧,辛苦跑一趟。安寻温和道,转而看向姜亦恩:亦恩,可以吧? 啊?哦!可以!姜亦恩反应过来合同上特地提起过,每个月都会有人来清扫那个上锁的房间,想来就是了。赶紧去开了家门,还不忘先一步冲进去把沙发上的凌乱收拾两下。 你在沙发上等吧,饿了就先吃点零食。 好。 姜亦恩答应着,乖乖坐到沙发上等。她聪明的小脑袋瓜当然能猜到,这个租给她们的屋子,应该是安寻一家人曾经住过的地方,虽然大体翻修过了,阳台的墙壁上,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孩子的涂鸦。 因为房东要求租客中不能有小孩,所以涂鸦不可能是上一任租户留下的,她和纪小瑜她们猜想过,或许是安医生小时候的杰作,说不定安医生小时候也是个顽皮的孩子,每次猜想着,姜亦恩的眼睛里都会浮现几分温软,却也会不由得凝起眉尖。 至于那个紧锁的房间,她们私下也讨论过,只是一直没有结果。或许,是一个尘封的故事?或许,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杂物间? 姜亦恩看着安寻领着保洁阿姨到那个房门前,拿出随身钥匙开了门。推开门的瞬间,门口传来几声轻灵。 是风铃?姜亦恩看着安寻的身影伴着那几声轻灵走入,关门,消失在视线里,周身顿然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走的时候,好像也有风铃声 姜亦恩自言自语,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好像有了一点点的具象。真像啊,这样的背影,这样的轻灵,宛如当年那月亮。 如果,安医生就是月亮。 姜亦恩猛然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已经不止一次,忍不住把安医生和十几年前的姐姐重叠了。隐约中,她有一些猜想,只是每次冒了点苗头就戛然而止。 她不敢,不敢想月亮就在身边,不敢想那春天一般明媚的眼眸里,如今竟沉落了秋天的愁。不会的,不会是一个人的。与其如此,她更希望春天依旧明媚,而秋天,生来悲凉。 没错,她知道突然的变故对人的打击会有多大,因此,她宁愿安寻那冰冷忧郁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她真希望啊,安寻的一生里,没有出现过任何的变故。尤其是那种,可以让春天,变成秋天的变故。 「哐砰」 里头一声响,惊得姜亦恩断了思绪,起身观望,随之门打开了,保洁阿姨满脸愧疚声声抱歉:安医生,对不起!这 没事,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安寻跟在后头出来,还习惯性带上了门。 您看这多少钱?我赔给您。 不用了,小朋友的玩具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安寻一脸平和地宽慰,姜亦恩看到那眼神里不悲不喜。 哎,那我把那些碎片收了吧? 我来收拾就可以了,安寻回绝了,转而看向姜亦恩:帮我送一下向阿姨吧。 好。姜亦恩点点头,出门时还不放心地看了眼安寻,她果然在转身进房门的那一瞬,眼里低沉了几分。 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等送完保洁阿姨回来,听见那房间里头是悉悉碎碎收拾玻璃碎片的声音,想去帮忙,又怕误撞了隐私,只好默默守在门口。 可她还是忍不住,透过门打开的那一点空隙往里看。安寻跪坐在地,倾身将地上的残渣碎片一片片拾起,不急不躁,碰巧一缕头发滑落,她也只是轻轻勾回耳后。大概因为少见,比起在医院里的雷厉风行,姜亦恩更喜欢这样动作柔慢的她,喉头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忽然,她听见安寻气息间有一声不寻常轻响,像是抽动了一下,手也顿然回收。 还是弄到手了啊,姜亦恩心里头轻叹一声,像是早有所料,加快了几步回房拿了创可贴过来,刚要冲进去,又犹豫下来,敲了敲门。 安医生,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里头那人没有拒绝,声音很柔,很轻。姜亦恩推门进去,看见那宛如霜雪凝结成的指尖,不断地冒着鲜红,而那人,却只是漠然的原坐不动,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让我看看手。 安寻恍惚间,任自己的手被小丫头轻轻握住,那一瞬像有一阵暖流送着轻微的刺痛感直入心扉。 你要小心一点,知道吗? 听小丫头学着大人的语气轻声责备自己,安寻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还是顺着她,点头轻嗯了声。感受到那纤柔的指尖带着创可贴一圈圈缠绕,心头,也好像被什么绵绵力量缠绕住了,不禁一阵酥麻。 姜亦恩正低眉,看不见安寻的神情,只是那平时拿手术刀稳如山的手,眼下竟在微微颤动。 是,会疼了吗? 抬头一瞬间,碰巧安寻也看向了她,四目相望的这一瞬,画面定格了。 那别在耳后的头发又一次不安分地滑落,姜亦恩心头一颤,不由得伸手去探那缕头发,屏着呼吸,顺着那人的脸颊,为她别到了耳后,指尖轻轻地,停留在耳边片刻,最后念念不舍地落下。 疼吗? 安寻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回味着刚刚手从那人耳后抽离的瞬间,姜亦恩险些落了泪,是风送过一席潮水,在海岸边来回拍打,绵绵无尽头,又或是咬到一颗酸梅溢出的青汁,反复浸溺着酸疼,她好想,好想 哪怕只是拥抱住她,哪怕只是吻落她的脸颊。 小恩,怎么了? 没什么! 姜亦恩火速摇了摇头,难抑绯红蔓延,燥热不止。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是姐姐啊!不是已经想好了就当姐姐吗? 不安的时候总是会左顾右盼,本不想打探的隐私,也在慌乱中问出了口:这里是? 这里是我妹妹的房间。安寻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好像没有丝毫的犹豫。 妹妹?姜亦恩一愣,心想着除了我,还有别的妹妹? 嗯,父亲说要整改装修,是我执意要把这个房间保留原样的。 姜亦恩眉间一凝,好像心里头那团迷雾散开了些许。所以,墙上的画是妹妹留下的?那么安医生家落地窗前的玻璃柜里,那张小女孩的照片,也并不是安医生小时候,而是,妹妹? 安姐姐,有妹妹啊,是名正言顺的妹妹啊。是真妹妹的话,在姐姐怀里撒泼打滚,她都不会介意吧 可是,妹妹去哪了?姜亦恩心里顿然一沉,有了最差的设想。 如果她还活着,也跟你一样大了。 安寻些许低了低头,眼睛垂落,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眸,所以,姜亦恩看不见里头的情绪。 她 姜亦恩如鲠在喉,心里头很无力,她知道,安慰的话,有时候起不到安慰的作用。可是,她居然有些羡慕那孩子,可以被安医生这样挂念着。 安寻似乎在害怕她追问缘由,先一步岔开了话题:这个音乐盒,是那孩子当时非闹着要买的,说里头的小人儿很像我。像吗? 她捡起破碎玻璃间的那个小人儿,比在自己脸侧,望着姜亦恩笑了笑,却是几分凄楚,几分无奈。 嗯,有一点吧。安医生更好看一些。姜亦恩嘴上回答着,眼睛始终不敢离开安寻,小心考量着她的情绪。 安寻哼笑一声,把小人儿留在了桌上,剩下的残余碎片收进盒子里,起身打算带出去。 走吧,让你等了这么久,饿了吧? 姜亦恩看着安寻,觉得她就像是一个要去米普洛瑞斯的旅人,正收拾着自己那支离破碎的悲愁,打包带走,最后一句哀叹也没有留下。 安医生,你等等! 姜亦恩起身,跑进自己房里挑了个最可爱的小娃娃,拿去和那个刚刚从破碎玻璃里捡起来的小人儿放在一起。 以后,你就不孤单了。 回过头,再看向安寻,她的神情恍惚着,眼里是晶晶亮亮的水光。不过只是片刻,就回过神来,浅浅笑了笑。 钥匙以后就留在你这里吧,房子既然租出去了,我总是过来也不方便。 嗯!我会好好保管的! 姜亦恩顿了片刻才回答,接过钥匙的时候,多少有些喜出望外,安医生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自己,是不是意味着,她对自己卸下心防了? 如果是这样,那她可以整理她的破碎吗?她可以了解她的隐伤吗?她可以看到她的柔弱吗?可以亲吻她的伤疤吗 如果是别的小孩,沉不住气的,大概已经兴奋得接二连三的问了一大堆问题了。妹妹是怎么死的,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个家不住人了,为什么她从来不提她的妈妈。 可是,姜亦恩太会察言观色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安寻岔开话题时候的急切,和确定不会被追问缘由时,眼里的如释重负。 察言观色啊,到底是从小寄人篱下留下的习惯。 那个孩子啊,挺乖的。被欺负?没事儿,小孩子嘛,放在那里不去管她,让她默默无闻长大就好了。我一个当舅妈的,还能做到哪一步? 姜亦恩,你吃饭怎么这么慢啊?全家人等你一个。 姜亦恩!动作快一点!每次出个门都磨磨叽叽的! 姜亦恩心里很无力,因为她发现,就连她那么喜欢的安寻,也无例外的包括在她的察言观色里。甚至于这段时间里所有的亲密,她都在默默考察安寻的脸色,她知道只要安寻有一点不愉悦,她都会立马放弃主动。 这无关与对方,是她打不破习惯罢了。 她真希望她可以对安寻放下哪怕一点点习惯性的胆怯,真希望自己可以勇敢一点,可以无理取闹一点,去探寻她的过往,去争取她的未来。 故事里不都这么写吗?温柔的姐姐,最喜欢不守规矩的小孩。 可是,她不敢,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有爸妈的孤儿,要是不守规矩,就会被厌弃,被抛弃。她就是那么习惯性的乖巧懂事,就是那么习惯性的让所有人放心。 所以,如果连自己都没办法,让安寻在习惯里成为例外,又怎么去强求她,把自己当作例外。 她明白,那把钥匙,就只是一个房间的钥匙罢了。 想什么呢? 啊没有 你去收拾一下换洗衣服吧,这几天就不用老往这边跑了。 那你姜亦恩犹豫两下,又忍不住的打量一眼安寻。 安寻似乎也看出了那丫头的不安,心想着,这孩子,都让她去拿衣服了,难不成还能抛下她吗? 放心,我在门口等你。 嗯! 姜亦恩心头是一阵雀跃,也算是进步了吧,如果我们就在彼此不破防的习惯里,比寻常人亲密一点的相处,也算是,成为例外了吧。 于是火速回了房,不想让安寻久等,胡乱拿了几件衣服三两下塞进袋子里,手忙脚乱弄得桌椅柜子一阵响。 你别急,慢慢来。安寻听见那些急促,扬声唤了句。 我好啦! 顷刻间,小丫头迎面跑来,脚步生风轻盈,眼里星辰闪烁,是这样美好的人儿啊,好像阳光都会跟着她。 安寻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不由得松了手,听着两个袋子掉落的声响,心坎里也像掉落了什么。最后,她任由她扑进了怀里,任由自己的双手搂住她,也任由那冰凉的眼底瞬间温润。 天呐,是错觉吗? 她好像,真的可以把阳光带来。 安寻尽力克制住了眼里的温热流出,深吸了一口气,退开怀抱,点了点小丫头的鼻尖:你呀,着什么急,还怕我丢下你? 嘿嘿姜亦恩被看穿了心思,难为情地挠挠头,再仰起她那人畜无害的脸撒娇道:安医生要给我做什么好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什么?我做? 安寻霎时间收了笑容,眼里一惊,身子比刚刚看见那丫头扑过来还要僵持了几分。 这么多年一个人生活,医院食堂、外卖轮番凑合,姜亦恩住院,她煮那碗粥都已经是破天荒第一次下厨了,这次居然,要她做饭? 不不然呢? 姜亦恩的笑容也逐渐僵硬,小时候虽然会抢着做家务,做饭这事儿还是轮不到她来操持的。合租以后,有文静那个小厨娘在,她最多帮着打打下手,切切菜什么的,几乎算是连锅铲都没碰过。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看了眼刚刚因为某人松了手而落在地上的两大袋食材 一瞬间,双双石化了。 第21章 (倒v始) 茄子肉沫、糖醋排骨、红烧肉这些, 我也都不会做 姜亦恩看着刚刚大采购来的食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在超市看安寻拿食材的时候自信得跟上手术室似的,她也就理所当然的以为可以一品大厨的手艺了, 谁料到是现在这样的场面。 安寻虽然强装镇定, 脸色也难免有些尴尬,毕竟她一心给孩子补身体, 大鱼大肉往购物车里塞的时候,可谓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压根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拿下。 要不等文静下班, 让她来教教我? 总麻烦别人不好, 我查查网上食谱吧。 啊?总麻烦别人不好, 意思是我是自己人?!姜亦恩暗自窃喜, 应道:好!那我也一起学! 学神体质果然不是白瞎的, 只是简单翻阅了一下食谱,安寻就已经懂得举一反三,大差不差的菜都不需要再查了。 安医生就学会了? 分卷(17) 有些调料不是很齐, 不过应该没有太大影响,我试试看吧。 姜亦恩这个小迷糊, 都还没来得及看清配料,还想反复看几遍,安寻已经收了手机,无奈,只能当个打下手的。 我来淘米吧, 你的手就不要碰水了。姜亦恩接过那只刚刚盛了水的碗, 又把桌上的刀具护了护:切菜也让我来! 都让你做了,我干什么?安寻上前从姜亦恩圈起的手臂里抽了把刀出来:行了,麻烦你把米淘了, 切菜就交给我吧,我的手拿刀没问题的。 那好吧,你要小心手啊。 知道了,小小年纪这么爱操心。安寻忍不住吐槽,心里头却有几分暖意。 轻快的刀声入耳,姜亦恩背对着安寻淘米,也还是忍不住回头偷看,清瘦的背影,长发不知什么时候被绾起,发丝随意松动着,比低束马尾更显温柔。虽然少有下厨,也看得出来她很会控刀,到底是外科医生的手嘛。 安姐姐,你以后在医院,能不能也对我这么好啊?比对别人都好一点点,可不可以呀?姜亦恩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从在超市里发现自己的喜好被默默记住开始,到现在看见安寻少有的沾染烟火气的身影,她有一瞬间恍惚,妄想如果能跟安姐姐就这样相处一辈子,就好了。 少来这套,安寻听见她那娇柔的语气,心里头酥酥的,少有这样感觉的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你现在是我的病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等恢复工作了,我还是会一碗水端平的。 姜亦恩灵机一动:那我一直生病就好了嘛! 安寻瞬间凝起眉,放下刀转身,敲了敲桌子:傻丫头,还不快敲木头! 哈哈哈哈安医生还迷信这个!姜亦恩被逗得捧腹大笑,要知道在她心里,安寻绝对是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 安寻笑不出来,眼睛也黯然失色,轻叹了声,转回身去:老人都说信命信命,本来不信,那孩子走了以后,好像有点信了。 姜亦恩眼底一惊,整颗心跟着一沉,该怎么办,该怎么安慰她,该怎样做,才能让她好受一点? 不知所措之际,她只好开玩笑转移她的注意力:嘁,老人说老人说,等我老了,我也乱说! 倒也有用,安寻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晴朗也恢复了几分,转而又是慎重叮嘱:这次的事情,绝对绝对,不可以有第二次了,知道吗?以后医院再出现闹事纠纷,你要躲远一点。 你躲远,我就躲远。你要是再往前冲,我还是会保护你的。 安寻面色一沉,低声微怒道:姜亦恩。 姜亦恩被这样的语气吓了一跳,见安寻的表情变得越发严肃,双唇紧闭,眉间紧缩,她也只好松了口。 好嘛,我听安医生的。 安寻略微地松下一口气,虽然心里头也知道,要她答应,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我先把第一个菜炒了,你可以的话,就把土豆切了吧。 没问题! 刚没几分钟,小丫头一刀切在桌上,闹出哐当一声响,继而满脸不好意思的回头望着安寻笑。安寻也吓了一跳,回头见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嘱咐她慢一点。 「哐啷!」 又一声巨响,安寻连放下锅铲关了火,靠近一看,土豆还是滚圆一个。 它总跑嘛!害我的刀总是切在桌上!姜亦恩拿着刀朝土豆指了指,努了努嘴,满脸写着这不怪我四个大字。 安寻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接过刀和土豆,小心切成了两半。 按理说切片不需要先分半的,但这样你会好切一些,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吃,也不在乎卖相了,平面朝下,从斜方切起,出来也是个半圆不会太难看,你尽量切均匀一点就好。像这样 姜亦恩听着她一步步解释,眼睛却一直落在那人的侧颜上,她的神色,她的语气,都比在医院时的指导来得温柔的多。 好想,亲一下呀 安寻抬头看了姜亦恩一眼,见她眼睛根本没看在土豆上,眼睛半阖一下,用那种老师抓包溜号学生时候专有的语气问了句:你在听吗? 在!我知道怎么做了!交给我吧! 安寻看着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半信半疑地把刀递了回去,转身回到灶台前,重新开了火。 眼看锅热了,油溅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围裙,腾不出手,便叫了小丫头帮忙:亦恩,能帮我拿下围裙吗?我记得之前买厨具送过,你看看你左下边柜子里,应该有的。 好姜亦恩放下刀蹲下身去打开柜门,里头整洁干净,一眼就看到了围裙:找到了! 谢谢。安寻一手操持着锅铲,一手反过来接。 姜亦恩迟疑了一下,好家伙!这样的名场面!小说里不是常写吗!姜亦恩上啊!帮你安姐姐戴啊!她在心里狂喜。 我帮你吧! 好。安寻全然不知姜亦恩的心思,所以也没忸怩什么,调小了火,侧过身来,眼神还时不时看向锅里。 姜亦恩刚刚举起手,安寻就微微倾下身,非常配合。只是这围裙不像她之前在家里见过的那样,上头一个圈,直接套上就好了。这个只有两头绳,脖子后边也需要系结。 系结?系结好啊! 她轻轻踮起脚,双手环绕过安寻的脖颈,为了看清手上的动作,还不得不把她的小脑袋瓜从安寻肩头探过去。 那一瞬,她留意到,安医生的气息在耳边萦绕,很近,很近时而轻轻颤抖,时而又会停滞,似乎在尽力克制胸口的起伏。 她贪恋这种感觉,使坏扯掉了刚刚打好的结。 还没好吗? 安寻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沉静的声线里带了几分沙哑。 平日里的拥抱都没让她有过这样的感觉。胸口那虚虚实实的触碰,颈后偶尔感受到的指尖冰凉,耳边吹来的暖风,都让她止不住心跳加速,她下意识的微微含胸,克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那丫头只是把自己当姐姐而已,她只是没有那么方便系结而已,绝不是刻意停留,绝不是。 可是亦恩,求你快点,我真的要喘不上来气了。 快了姜亦恩低声答,耳根烧得通红,心想着自己到底在干嘛呀,趁机占安医生便宜吗?她羞愧不已,于是火速系好了结。 最后脚跟落地时,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天呐! 安寻这才注意到锅里的肉沫,赶紧翻了翻,还好她记得调了小火,虽然明显有些焦了,还不至于糊到不能吃。就这么一个冷静的人,连惊呼都是隐忍的低弱气声,怎么就被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扰了心神。 姜亦恩一言不发走到身后,带着火红的脸,抿着嘴,老实巴交的系好了腰后的那枚结,最后把她低绾的发从套头的那根细绳里轻放出,刚刚为了多这一瞬,她故意把结系在了头发外头。 继而,长发忽然松散,皮筋落下,扑面而来的淡雅清香,着实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帮你扎吧 好。 姜亦恩把那如墨如云的长发轻轻束起,皮筋捆绑的每一圈都轻柔小心,生怕弄疼了她。还留了个心眼,把掉落的那根头绳儿,和自己的手上的,调换了。 也心怀有愧,不知道这些小心思要是被那人知道了,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坏。 应该好了,你尝尝。安寻退开半步,让小丫头过来。毕竟第一次给别人做菜,心里多少有些不确定。 那我就尝尝!姜亦恩赶紧撇开脑子里那些废料,装得一脸天真的跳上前去,夹了一口肉沫茄子,吹凉了送到嘴里,进嘴没几秒钟,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味道,好熟悉 怎么了?不好吃吗?安寻轻轻凝了凝眉,眼底些许不安。 不是,就是好像妈妈做的她愣住了,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种熟悉的味道了。鼻子一酸,眼睛又温润了。 是吗?像你妈妈做的? 嗯!我妈妈很会做菜哦!她工作之余,还自己做了个公众号呢!专门研究菜谱 说到这,姜亦恩突然想到什么,随之看向安寻,安寻倒也就立刻意会了,拿起手机翻出刚刚的网页。图片像是被人转发了很多次,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隐隐约约的水印上能看出几个字: 「姜医生健康食谱」 这是我妈妈的食谱 居然这么巧安寻默默感叹着,再抬眼,小丫头已然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又忍不住一阵酸疼。 行了,真是个小哭包,把眼泪擦擦,安寻本想给她擦泪,想了想后还是抽了张纸递给她:你要是喜欢,以后我都按照这些食谱给你做,可以吧? 真的吗?! 嗯,不要太难过了,我会尽量向你妈妈靠近的。 见安医生满眼温柔,还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姜亦恩心里是难得的暖意,只是看着这母爱泛滥的样子,又忍不住笑出声:噗嗤!哈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安寻一头雾水,看着那一边擦泪一边咯咯笑的丫头,样子傻得可爱。 安医生占我便宜! 安寻这下听了,刷一下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坏丫头!谁要当你妈妈了?我说的是厨艺! 原来安医生也会脸红!姜亦恩一双眼睛里满是惊喜,这就跟在北冰洋看见骆驼游泳一样奇妙。笑容里露出几分狡黠,挥了挥手满不在意的语气道: 啊知道了知道了!毕竟我这么可爱,多少人巴不得有个这样的女儿呢!不过安医生要是想当我干妈的话,我第一个考虑啊? 你这孩子!听听你在说什么?!不许笑了!还跑!给我过来 第22章 幸亏姜亦恩不喜欢什么大鱼大肉, 茄子肉沫,土豆片炒火腿肠,顶多再加一个糖醋排骨, 就能满足她的胃。 安寻平时不太吃晚饭, 为了陪小丫头多少也夹了几筷子,本来还以为会剩不少菜, 最后见几个盘子都扫得精光,很是欣慰。 安医生真是个天才!这就已经出师了!我妈妈知道了有你这么个学生,肯定很高兴!姜亦恩刷着碗, 嘴里还在津津乐道。 姜亦恩不让安寻碰水, 所以她现在只好干坐在桌边, 看着小丫头兴奋得恨不得跳起来, 想来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就能高兴成这样,到底是孩子的快乐,简单又实在。 心里, 除了那点小骄傲的成就感,更多是羡慕, 羡慕姜亦恩能够轻易提起故去的亲人,羡慕姜亦恩的世界光亮无比,温暖常在。倒也是,她的父母就算是离开了,也会是她的骄傲, 她的信仰, 她的光。 而自己 她再次阻断了不好的回忆,下意识收了收双腿,抱膝而坐。 安医生冷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 姜亦恩不声不响靠近,在安寻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敞开毛绒外套把她的身子裹入怀里,近在咫尺,歪头软糯一笑。 安寻惊得颤动了一下,愣了片刻,本能地推开了这个怀抱:不,不冷我去给你弄点水果。 姜亦恩望着安寻的背影,那么轻薄,那么孤单,多少个夜晚她也会像刚刚那样自己抱膝坐着,身边空无一人。 可是,她明明那么温柔,那么会疼人啊,她明明,应该值得一切啊。 以后能被安医生爱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说着,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抱着安寻的胳膊轻晃了晃。 安寻手上一顿,似乎听到了与往日风评截然相反的评价,不得不说,有被安慰到。忍不住笑了笑,转身把小丫头刚才洗碗时挽起的袖口轻轻卷落,又帮她扯了扯衣角,再理了理肩头。 难怪陈教授那么喜欢你,估计天天被你哄得开心得不得了吧? 嘻嘻姜亦恩蹦哒两下:真羡慕以后能跟安医生结婚的人。 安寻又顿住了片刻,想到上次考虑结婚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忍不住跑去点燃了一根烟。 她连可以倾心的朋友都没有,何谈爱情,何谈婚姻。于是心里一阵落寞,转而又是疑惑,在这丫头出现以前,自己何曾为这个问题落寞过啊。要自诩孤傲,就要认了无人偏疼的命,就要享受孤独,享受一个人,不是吗? 所以,她说: 我不想结婚。 她转过身,继续有条不紊地切着水果,那句话好像风过无痕,撩不起那人心里一丝波澜。可不知道为什么,姜亦恩从刚刚安寻的语气里听出的,分明是欲盖弥彰。 也是,当代年轻人结什么婚呐,一个人才自在呢!为了让安寻开心,她顺着说下去。 安寻低头沉吟片刻,轻声道:小恩,你不要学我,能享受婚姻是件幸福的事。 说到底,她不希望那丫头和她一样,心里头空空如也,在无数个冷清的夜里,对着月光黯然。 那安医生为什么不想结婚呢?姜亦恩凑过来,探着脑袋满眼好奇。 这样似乎不礼貌,可她执意这样问了,到底心里还是有股子倔强吧,她想试探,试探自己,也试探安寻,到底在彼此心中,能不能成为那么打破成规的人。 可是话一问出她就后悔了,她哪里舍得让安寻有分毫不悦。 对不起安医生,我不是有意打探你的隐私 安寻浅浅弯了弯嘴角,摇了摇头,主动回应了刚刚的问题: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 安寻回答地漫不经心,就像顺手抹去一粒尘埃一样随意,姜亦恩望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认同,还是劝慰。 再说了,谁会想和我这样的人结婚。安寻低声一句,眼里流露出几分落寞,无奈苦笑。 我!我想跟安姐姐结婚啊!姜亦恩倾身倒向安寻,搂着她的脖颈撒起娇来。 分卷(18) 安寻显然没有当真,她每次一叫姐姐就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推开她责备一声:又胡闹。 我说真的呀!安姐姐对我那么好,又会做有妈妈味道的菜,我要是跟安姐姐结婚,岂不是天天有口福? 一双如星似月的明眸,就这样天真地望着她,安寻知道,不过又是一句玩笑罢了,这孩子总喜欢逗她开心。 吃点水果,早点休息吧。 哦 安寻手上刚刚备好的水果放到餐桌上,不声不响回了房,云淡风轻的外表下掩盖的是心乱如麻。这么多年来,什么事能影响她的专注,为何如今书在手里开开合合,读不进一个字? 或许,有那么一刻,她希望那不是一句玩笑。 姜亦恩乖乖坐在桌前,看着那碗西瓜,想到自己曾在日记里写到,切成小块的冰西瓜才有魔法,羞愧得无地自容。 她不知天高地厚写下那些矫情做作的喜好的时候,那里能想到,会被人悄悄记下,再一一实现啊。 就你名堂多,也不知道你爸妈在世的时候怎么惯成这个样子! 耳边又回想起舅妈的话,好像从那句话以后,她也很少吃西瓜了。 她叉了一块送进嘴里,冰冰的,甜甜的,霎时间,又是泪眼模糊。被宠爱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怪不得总会想起妈妈,到底是妈妈走后,再也没有人这样细致入微的宠爱过她啊。 好甜 终于俯身扑在桌上,掩面而泣。 次日,安寻全班,一早就到了医院,手边是她的爱心便当,趁着翻看着病例的功夫,拿了块某个小丫头精心做好的三明治出来吃。 诶呦? 苏问一个闪现退回到安寻办公室门口,刚刚晃了一眼就看到她桌上有个格格不入的东西,很是打眼。 新买了个杯子? 安寻轻嗯了声。 还是昨晚睡前,小丫头说有东西要给她,跑到隔壁片刻后拿回了一个水壶,说是送给她的礼物。粉粉嫩嫩,还是带吸管和颈绳儿的那种,安寻当时就吓得一口回绝。 这是你们小朋友用的,自己留着吧。 谁知道那丫头满脸真诚:你的杯子上次不是摔坏了吗?这个水壶结实,摔不坏的!而且带吸管的也方便啊,它还保温呢!我特地给你买的,和我的是一对!安医生不喜欢吗 她不忍心拒绝小丫头的好意,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最后还是接下了。 本来也没想着带到医院来用,谁知道一大早起来,小丫头就已经备好了三明治和热牛奶,准备出门的时候,屁颠屁颠跑来把保温袋递给她,还顺势把水壶挂在她脖子上,朝着她笑眼弯弯。 姜小恩不在,安小寻也要乖乖吃早餐哦。 她现在想到那个画面,身体还会不禁打个寒颤。怎么就会鬼使神差地说了声谢谢,还一路都没有摘下那个水壶,得亏自己是开车来的,得亏下车那一刻反应过来从脖子上取下,要不然指不定被多少人笑话。 不像你的风格啊苏问抓起来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狐疑。 嗯,小恩送的。安寻没有避讳,平淡地回了句。 姜亦恩啊?苏问见怪不怪了,毕竟安寻已经不是第一次为那小丫头破例了:叫得这么亲昵看来你是真的挺喜欢那丫头啊! 安寻心头一颤,脸上丝毫未显露半分失措,冰冷道:这周五的年度考核,你都准备好了? 苏问秒怂,飞速放下水杯,一溜烟出了门。 安寻轻叹了声,沉默片刻后,拿起水杯,细看了看,虽然的确跟她格格不入,却充斥着那小丫头的味道,说到底,她是喜欢的。 喜欢这个杯子。 嗯,她在心里强调了一遍,是杯子。 拧开盖子,对着杯口喝下,看了眼盖子上多余的吸管,不禁脑补着那小丫头含着吸管嘴巴一撮一撮喝奶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一声,又霎时间红了脸,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盖好水杯放下,恢复平静。 想什么呢 赶紧抱起病例,心里默念了三遍专注。 姜亦恩一个人在家,闲得发慌,早上不管她怎么央求,安寻都不肯让她出门,眼下只好抱着手机,看着那个开关了无数次的对话框,想发点什么,又不敢打扰,最后,她找苏问发了条语音。 大哥,安医生有没有好好吃早餐呀? 从那天在家门口偶遇开始,两人就产生了莫名其妙的革命友情,苏问倒也毫不吝啬任何情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方很快就回了:吃了,放心吧小弟。你可以啊,居然让我们冰山女魔头用米老鼠的杯子哈哈哈哈哈哈 嘻嘻,她告诉你了是我送的呀? 是啊,全胸外都知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语音那头,传来了不少于五个人的笑声。 姜亦恩羞得扔了手机,面红耳赤。看了眼手边同款蓝色水壶,心里又暗自得意。 这还是纪小瑜出的主意,她本来是想买一个适合安医生的杯子,但纪小瑜说,要想让喜欢的人时刻想起自己,就得买点有自己风格的。 在那之后,纪小瑜追问了一周她喜欢的人是谁,姜亦恩始终没有坦白。现在,败苏问所赐,大概也暴露了。 片刻,苏问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安寻伏案低眉,翻看着手上的病例文件,几缕头发微微遮盖眉梢,阳光刚好从身后的窗户洒落她的肩头,把白大褂照得金亮亮的。 谢谢大哥! 兴奋存下图,设成了手机壁纸。 算起来,这还是她拥有的第一张安医生的照片,毕竟安寻不爱拍照,也从不发朋友圈。 照片 姜亦恩突然想到了什么,蹬蹬蹬跑到书房。安寻走之前,特地交代了如果无聊可以去书房随便看看,所以,应该不算侵犯隐私吧,她想着。 一打开书房的门,姜亦恩就整个呆住。 落地式书柜布满了几乎是整整三面墙,剩余的位置,除了门,就是那扇落地窗了。中间靠里的位置是书桌,而书桌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一架三角钢琴! 是雅马哈还是卡瓦依?姜亦恩好奇的凑近一看,吓得连往后退了三步。 施坦威 她不禁吞咽一口,她听说这个牌子,还是因为上次古典乐群里传的视频,一个歌剧比赛的选手,唱的茶花女选段,端了杯红酒上台,演唱中往钢琴上一放,杯子一倒直接泼了弦,听说,最后组委会索赔四百万,就这样,群里几个专业人士还说算要的少的。 看着眼前这至少百万起步的大家伙,姜亦恩飞速跑去剪了个指甲,洗了个手。蹑手蹑脚地回来,远远迈了个大步,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琴盖。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像个傻子一样兴奋地转了一圈。 她没敢再靠近,绕了个道去书架边上,眼前那列正好都是琴谱,从最基础的哈农,车尔尼599,车尔尼740,到各类奏鸣曲集。不止钢琴,甚至还有一些歌剧的总谱,大多是浪漫主义时期的作品,最多的是贝利尼和普契尼。 可是,不见关于小提琴的一切。 安医生,不只是喜欢听小提琴吗?或许,只是偶尔碰巧听了一场小提琴?她,很擅长钢琴吗?施坦威,总不可能是个摆设吧。 毕竟,这种多半只有好的音乐厅和高校才会斥巨资配上一台的琴,甚至一般的专业人士,也不会买来摆在家里。 她猛然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来的,继续环绕了书柜一圈,终于看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相册! 她搬了张椅子,垫脚取下。正要翻开的一瞬间,听到了大门响动。片刻,传来了一声温柔清冷的声线: 亦恩? 是安医生回来了?! 第23章 姜亦恩喜出望外, 她没想到安寻中午就会回来,跑出门前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刚刚到午休时间不久。 安姐姐!你回来啦! 她看见安寻正低下身子换鞋, 没好意思扑上去, 收敛了几分雀跃的脚步。片刻,安寻起身, 拿起手边台子上刚刚放下的东西,向姜亦恩递了递。 嗯,给你带了奶茶。 哇!这下, 她终于没能克制住自己冲上去了, 整个人跳起来挂在了安寻身上:我最喜欢安姐姐了!!! 哎呀你还不快下来, 小心摔了!安寻嘴上嫌弃, 心里面确实少有的一丝甜腻, 那丫头冲着她一笑,仿佛一上午的疲劳都烟消云散了。 只是,她也感受到那丫头双腿跨上自己腰间的一瞬, 身体僵了片刻后,那一丝隐约的, 酸软。所以,她下意识的回避了几分。 姜亦恩不好意思地跳了下来,拽着安寻提着奶茶的手晃了晃:安姐姐,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会弹钢琴。 安寻眉眼一惊, 看了眼书房打开的门, 恍然间也明白了,解释道:那是我爷爷的遗物,他生前, 也算是圈内小有名气的演奏家。不过,我小时候确实跟着爷爷学过一点。 原来是这样,姜亦恩恍然大悟,难怪这样一台琴会出现在外科医生的家里:那!我可以听安医生弹琴吗?! 安寻微微勾了勾嘴角,往书房的方向走去:想听什么? 姜亦恩一愣,本还以为一定会被拒绝,没想到安寻丝毫没有扭捏,于是欣喜着快步跟上:虽然有点难,不过我好喜欢肖邦的幻想即兴曲! 嘴上这么说,其实她大概有数,这样程度的热门曲子,对于施坦威的继承人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 果不其然,安寻很淡然的拿湿巾擦了擦手,抹了抹干打开琴盖,坐在琴凳三分之一多一点的位置,调了调高度距离,而后轻挑眉梢说了句:满足你。 手腕轻起,低放,指尖轻落,左手落下第一双音,接而和弦漫入,速度起,是灵动轻快的节奏,邀请着右手精灵轻舞,连贯的乐句却像一阵风缓缓而至,像一阵浪潮绵绵涌动。 好美,好美 即便是一身米色风衣,长发随意低束,却比音乐的华丽更绚烂动人,纤手看似柔软却精炼有力,她知道她写得一手好字,控得一手好刀,想不到,居然还弹得一手好琴。姜亦恩几乎要忘了听曲,凝着那如歌如画的人儿,沉醉得无法自拔。 亦恩? 不知道什么时候,乐曲终止,双眸对视着,一份痴迷望着一份疑惑。姜亦恩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攥了攥手里的奶茶,心理感受到的是甘甜而温柔的宠爱,是七岁以后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独属于她姜亦恩的,宠爱。 安姐姐,姜亦恩不自觉地靠上前去,在安寻的旁侧坐下,一把搂住她的腰间,把头埋进她的胸口:我好喜欢你呀 安寻眉间一凝,心跳停顿了片刻,又如风暴席卷惹得怦然跳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埋怨着这个小丫头的坦然无畏。 到底,是坦然,才能无畏啊。 坦然啊,为什么突然这么悲凉,安寻禁不住鼻尖一酸,为什么,她会不坦然?为什么,在那丫头主动撩拨起的海浪里,被击碎的却好像只有她自己。 难道,自己真的对一个小丫头心动了吗? 怎么可以,她是陈教授托付给自己的孩子啊。即便说到底她们确也是同事关系,年龄差不算太离谱,但有了陈念慈的交代,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安寻的记忆里,母亲安琳和陈念慈教授几乎可以算作是忘年交,虽然相差了十一岁,关系却由为亲密。所以,陈念慈从小看着她长大,小时候,她甚至叫陈念慈一声干妈。 可那孩子,唤陈念慈一声陈奶奶。老教授七十几岁了,叫奶奶也没什么问题,可要算辈分,难不成姜亦恩要叫自己一声阿姨?安寻心里苦笑。 以后,不许这样没大没小的。 嗯? 姜亦恩不解,怎么就没大没小了?难道,她听出来了自己的喜欢,是那样的喜欢吗?她那么聪明,是不是真的已经洞察了一切?她高举的小朋友旗号,果然还是露馅了吗?慌乱中,她松开了环绕的手。 那怀抱一松开,安寻也下意识的往后挪动了一些,平静道:我这个年纪,该叫阿姨了。 啊?姜亦恩表情瞬间凝固,刚刚的心慌意乱也全然消失殆尽,噗嗤一声:什么阿姨,安姐姐才比我大九岁! 你叫陈教授一声奶奶,那我可不就是你阿姨吗?以后对阿姨,不许没大没小,不许搂搂抱抱,明白了吗? 安寻自己心虚,顺然把自己提高一个辈分来撇清关系,殊不知自己这一做法,在姜亦恩的心里下了一场瓢泼大雨,把她那颗本就如履薄冰的心,瞬间打得七零八落。 这样的亲密,终于还是被讨厌了啊。 嗯,明白了。 看见小丫头乖乖点了点头,安寻松了一口气,却也有几分失落,只是她不敢追寻那失落感的源头,她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心里的不坦然,归结于自己不喜与人亲近,而绝非是什么,非分之想。 不可能的。 冰娃娃,怎么会心动呢。 乖,我去做饭。 安寻起身关上了琴盖,也在自己心头掩盖了一层保护壳,隐忍下所有的情绪。走的时候,却还是错开了姜亦恩的视线。 临到门口,她忽然看见一本相册被翻出来了,脚步不由得停顿下来。 你,看过了? 还没有!姜亦恩赶紧解释:其实,是我还没来得及看对不起,我应该先问问你会不会介意的 安寻本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过去,那段尘封的往事,是她不敢触碰的东西,看到那本相册时候,心里都绞痛了一阵,可那丫头小心翼翼的语气,又让她心头一软,不忍心打压她的好奇心,更不忍心让她委屈。 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就当和你的喜欢日记交换了。再往门口走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补充了句:小恩,在我家里,不需要这么拘束。 分卷(19) 姜亦恩心口一酸,眼睛瞬间温润了。心里头像是刚下了一场雨,又开了暖阳,若即若离的感觉到底是磨人的。 爱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就像脚踩浪潮,偶尔是细沙温软轻绵,偶尔是碎石扎硌疼痛。有时风起翻涌,溅得水花雀跃,或是海岸线退下,留得顾影自怜。 嗯!安姐姐,你是特地回来陪我吃饭的吗?姜亦恩跑上前,收好了相册,或许,等有一天安寻会主动拿出来和她分享的时候,再看吧。而不是什么,礼貌交换。 或许,有一天所有的宠爱,都不需要打着责任的幌子吧。 或许,有一天所有的亲昵,都不需要高举天真的旗号吧。 是啊,我把你带回家了,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我不回来,你是不是又打算叫外卖了?安寻浅浅一笑,走向厨房。 还说我呢,要不是我在,你连饭都不吃。姜亦恩脚步雀跃得跟上,把奶茶插上吸管,送到安寻嘴边:安姐姐先喝一口! 不用了,我不喜欢甜的。安寻伸手挡下,婉拒。 就喝一口嘛!安姐姐每次都不给自己买,我一个人喝,怎么好意思嘛!姜亦恩不肯罢休。 安寻轻叹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身时看向姜亦恩时,眼里些许低沉。 我给你做顿饭,你要还一份早餐,给你添份水果,你要还一个杯子,你就这么不想欠我人情吗?现在连一杯奶茶,也要跟我见外吗? 姜亦恩的笑容也随之低落,收回了手上的奶茶: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寻从很早之前就看出了姜亦恩这样的习惯,她收到来自于她第一顿早餐,第一杯牛奶,不就是源自于谢谢你安慰我吗?那丫头,好像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的,好像从来都不会把收获的宠爱当作是理所当然。 我没有在怪你,安寻凝着眉,眼里却松下几分温软,心里酸疼参半,复杂得很不是滋味,她转过身,低头把手头的菜又切了几刀,缓缓才说出那句心里话。 你这孩子,有时候,挺让人心疼的。 继而心里付之一叹: 原谅我,什么也帮不了你。 姜亦恩真的搞不懂,安寻为什么总能频频戳到她的泪点,要不是奶茶袋上滴答作响,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又掉了眼泪。 心疼?第一次有人,会心疼她理所当然的懂事。 安寻听到抽泣声,顿然回头看着那个小哭包,心里五味杂陈,又忍不住逗趣了句:如果你非要算,就算我在回报救命之恩吧。 姜亦恩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哼哼了几声:救命之恩哈哈哈哈哈那安医生不是应该以身相许吗? 安寻手一滑,刚拿起的刀哐啷一声掉到地上,吓得姜亦恩一把拉过她躲开,迅猛地像是一种本能,才幸而没有砸到脚。 你 安寻怔住片刻,姜亦恩拉扯自己的时候,甚至不经意间放了手上的奶茶,泼撒了一地,那是她,最喜欢的奶茶啊。 她又被这丫头,本能的保护了啊。 继而缓过神来,只觉得羞愧难当,到底在怕什么,到底在慌乱什么,怎么可以被一句随口玩笑就弄得六神无主?手滑?一个外科医生怎么可以手滑! 我去拿拖把。安寻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嗯,好 姜亦恩也吓了一跳,好在安寻没有伤着哪里,不然她真的会悔死。松了一口气,捡起刀和摔裂的奶茶杯。 不过虽然惊险,奶茶也砸了,但她看见安寻难得慌乱,分明耳根发红,六神无主,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只觉得可爱至极,心里头不由得漫出一丝窃喜。 安医生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安寻拿着拖把回来的时候,脸上平静得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脸上遗留下的水痕,还是暴露了她曾在洗脸台前不断拍水让自己冷静。 心里头不禁自嘲,一个冰坨子,居然也需要冷静。 我来吧,安姐姐。 也好,我得赶紧把菜炒了。 这几番波折,时间也耽误了不少,安寻不想委屈了小丫头,还是做了三菜一汤,几乎是刚刚把饭做好,没扒拉两口,就已经到了必须要出门的时间。 我得出门了,你慢慢吃。 姜亦恩看了眼时间,也没有强留,迅速起身把一半的饭菜打好包,让她带着去医院吃。安寻没有推辞,她也知道在这个方面,她拧不过这个小丫头。 一定要记得吃啊! 知道了。 姜亦恩追着电梯门关上的缝隙,挥了挥手再三叮嘱,画面,犹如一个小娇妻正送别去上班的爱人,眼里,是念念不舍的关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3 08:15:24~20210624 06:2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下午临到下班, 急诊突然接到两个车祸胸部贯穿伤,安寻匆忙赶去的路上看了眼时间,心想着快点结束应该能赶上回家做晚饭, 也没功夫给那小丫头发个消息交代一句。 不想下手术时候已经快九点, 安寻一天没好好吃饭,饿得有些发虚, 她中午一到医院就被迫投入了工作,间隙看到桌上还有早餐吃剩下的半块三明治,就着水囫囵吞了, 想着下了班回去好好吃顿晚饭, 没想到一忙就忙到了这个时候。 猜到小丫头大概也还没吃晚饭, 她也没在手术室门口休息, 立即回办公室脱了白大褂, 提着包就匆匆往门口走。 这么着急回去?一起吃个饭再走呗?苏问也正好下了手术,迎面撞见,把人拦了下来。 不了, 亦恩还在家里等我。安寻急切地要回去,一时间说漏了嘴。 什么?!你俩同居了?!!苏问惊瞪圆了眼, 声音也提高了好几个分贝,惹得全走廊的人都回了头。 安寻脑子嗡一声响,一时间顿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谁不知道苏问就是仁卓行走的广播, 被她知道了, 用不了天亮,全仁卓都会知道。还说要避嫌,这下彻底百口莫辩了,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苏问,你能不能不说出去?安寻攥着包带,犹豫了片刻,还是看着苏问满眼恳求地说了句:算我求你。 苏问被这一声央求吓得一激灵,秒闪开半米远,她安寻居然会求人? 你你你不会杀人灭口吧? 你们开我玩笑就算了,姜亦恩她还是个孩子。 安寻心里一阵酸楚,到底是自己那一瞬心疼而至的失礼,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她有些后悔,千不该万不该,放任自己亲了她,哪怕是隔着口罩,也是不该啊。 更不该一个不留意,让那什么情份都要还上的小丫头,在自己脸颊留下一抹炙热。她知道,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彻底乱了。 流言蜚语不该,她更不该。 那你们两真的 苏问也知道自己那些八卦群常年来都是逗趣而已,大家就着那点夹缝里的糖聊得火热,看上去真情实感,实际也没有人会真的把玩笑话当真,何况她安寻,是个十几年没见到有感情生活的冰美人。 可是这一次,她有些犹豫了,从姜亦恩缠着她问东问西,句句离不开安寻的时候开始,现在又看见从不为风言风语侧目的安寻,竟然央求她闭嘴。难道她们,真的彼此有意? 我们两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安寻回答地很快,直径走出了苏问的视线,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自己说清清白白四个字的时候,为什么会心虚地不敢看苏问一眼,也不知道那句什么都没有出口的时候,心里为什么狠狠刺痛了一瞬。 她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寂静的走廊里,消息声频频响起,苏问沉浸在怀疑里,很久才漫不经心的掏出手机: 「胸外科小桃:震惊!女神桌上惊现粉色米老鼠水杯,疑似来自妹妹!」 「胸外科文静:啊这好吧,我也看到了。」 「急诊护士甲: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磕到真的了吧!」 「胸外科医生乙:安医生用粉色水杯,有点萌哈哈哈哈哈」 「胸外科薛风:我刚在走廊听见苏医生说什么同居,是她们吗?」 「胸外科小桃:!!!!」 不是吧 她恨不得扔了手机,满脸写着不关我的事,僵在原地许久,看着走廊的光逐渐暗下来,有种死到临头的危机感。 安寻开着车出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许久,这样的生活对于安寻来说,已经是常态了,她每天下班的路上,都会驾着车缓缓而行,以放慢一天的紧迫。街道上部分店铺都打烊了,只有路过酒吧的时候,才能看见热闹聚集。 可热闹,终究也不是她的。 只有今天,她稍稍加快了油门,她知道,家里会亮着灯,有一个小丫头还在等她。 下车的时候,安寻才突然看见后座上还落一个保温袋,这才想起中午那丫头的千叮咛万嘱咐她记得吃午饭,可她还是忘记了,甚至都没有带下车,一瞬间,她居然有些紧张。 本想在车里解决掉在回家,可是车里温度太高,放一下午的饭菜都有些变味了,只好悄悄带上楼,倒在了楼道的垃圾桶里,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开了家门。 安姐姐!你回来啦! 小丫头好像是一听到解锁声就飞奔了出来,一把搂着她的脖子,冲击力导致的惯性,也让安寻不由得抱着她转了半圈儿。 这种感觉,好奇妙啊。 可不出两秒,她就本能地收起对这种奇妙的贪恋,假装不经意地错开怀抱,脱了外套放了包,一本正经的卷起袖子往厨房走: 对不起啊,临时加了台手术,饿坏了吧?想吃点 话音未落,刚进餐厅就看见一桌热腾腾的饭菜,整整齐齐三菜一汤,荤素搭配,色泽鲜艳,看起来很有食欲。 你自己做了晚饭? 嗯!惊喜吗!姜亦恩蹦蹦跳跳跟上来,脸上写着两个大字夸我。 安寻确实一惊,却谈不上喜,心里头,是难以言喻的失落感。亏得自己担心她会饿肚子,强撑着发虚的身子赶回来,慌忙间还在苏问面前失态。 姜亦恩她是个二十二岁自理能力正常的成年人啊,怎么就真的把她当成了孩子,怎么就会为了她丢了基本的判断和理智。 想到这里,安寻鼻尖一酸,心里头付之一叹:真以为自己是谁,真的就能照顾她,这丫头要不是为了等你,早就吃上饭了。 她根本,就不需要你。 安寻,你真像个傻子一样。 真乖。看来,不需要我也可以啊。安寻苦笑,掩盖住自己的失落感,持以长辈模样,摸了摸姜亦恩的脑袋。 怎么会!我是怕你太累了嘛!文静今天下午没班,我特地让她教我的,姜亦恩解释后还特地补充道:我没有让她进家门,是我过去学的。 安寻愣了片刻,想到她上次提起外婆和舅舅,也说自己是个外人,不禁凝了凝眉:小恩,你可以带朋友回家的,不用任何事都像我报备。 可这是基本的礼貌啊!姜亦恩歪了歪头,理所当然地笑了笑。 安寻恍然意识到又是自己多心了,这确实是基本的礼貌没错。到底,自己也不是她什么亲人,怎么能去和外婆、舅舅相提并论,忍不住心里又沉了一下,揉了揉眉心。 安寻啊,你给我清醒一点! 为什么要找文静,你要学做饭,我也可以教你。安寻在餐桌旁坐下,面不改色。 真的吗?安医生愿意教我?姜亦恩喜色溢于言表,几步欢愉跟上前去。 你妈妈的菜谱写得很详细,照着做,很简单的。不过我到底是个新手,怎么会有人家文静做得好呢。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冷了姜亦恩一眼。 姜亦恩皱了皱眉,细细打量了一番,满眼狐疑:安医生吃醋了? 安寻低着头,隐隐咬了咬内唇,嘴硬道:没有。 那你尝尝我做的糖醋排骨!姜亦恩知道自己再穷追不舍的话,安寻大概就不能好好吃饭了,于是主动岔开话题,夹了一块最好看的排骨放进安寻碗里。 谢谢。安寻也只是淡淡接过,动了筷子。 看着那端坐着的人儿,冰冷如常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一丝羞怯,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安医生,怎么可能吃我的醋呢。 姜亦恩享受安寻的无微不至,却不能够做到受之无愧。即便安寻那样跟她说了,不要计较亏欠得失,她还是生怕自己成为负累。 她的安医生,一日三餐从来都草草了之,为了她,特地赶回来做了丰盛的午饭,自己却几乎一口没吃就又匆忙赶去上班,连午觉都没有时间睡,这样的自我牺牲,她怎么可以接受的理所当然。 好吃吗? 嗯。 安寻饿了一天,胃里不太舒服,看见油腻的东西只觉得恶心,要不是是小丫头亲手做的,她大概是不会尝的。咬着牙吃了一口,味道竟然还不错,心里那份失落感又加了成。 好吃就多吃点!姜亦恩再往安寻碗里夹了几块。 其实,到第二块排骨下肚的时候,安寻已经很不舒服了,胃里隐隐绞痛着,明明是很好吃的饭菜,也开始食之无味了。可昨天她第一次做饭,小丫头可是光了盘的,这会儿有怎么能不给她面子,硬是逼着自己吃完了整碗饭。 安姐姐,你以后不用特地照顾我了,今天午饭都没好好吃吧? 安寻本就不舒服,再一个心虚,差点没坐稳。哪里是没好好吃,她压根就没吃,现在,也确实有些后悔,放下碗筷,扶了扶额。 亦恩,我有点累了,想先洗个澡休息了,这里留着我明天再收拾吧。 你不舒服?安寻伪装得很好,加上化了淡妆,姜亦恩难以觉察出什么,只因为安寻从来都是今日事今日毕,今天居然出奇的拖延,这才觉出了异样。 分卷(20)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安寻起身,还是把盘子和饭碗收了收。 我来吧!姜亦恩赶紧抢过来,关心道:刚吃了饭,最好过会儿再洗澡,你要不先到沙发上躺一会儿? 安寻松了手,见身体也还撑得住,点了点头道了声好,顺了那小丫头的意,拿了本书坐到沙发上休息。 姜亦恩倒了杯热水放到她面前,再三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安寻都只说是累的,她也只好作罢。 那你好好休息一会儿,过半个小时我叫你,我先去丢个垃圾。 垃圾?安寻猛然放下书,惊慌道:不用了吧,明天我出门带出去就好了。 没事儿,反正就在楼道,马上就回来。 姜亦恩提了两袋垃圾就出了门,安寻一瞬间只觉得焦头烂额,坐立难安,仿佛胃痛都感觉不到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祈祷姜亦恩没有注意到她刚才倒的饭菜。 但是,姜亦恩还是看到了,看到的时候,愣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本来看见安寻带回来两个空饭盒的时候,还高兴了一场,现在看来,真是白欢喜。 一天下来,就吃了一块三明治吗 要不是苏问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安寻吃了早饭,她大概会想说不定三明治也被扔了。这也就是自己碰巧发现了,在过往的那么多年里,她都是这样不好好吃饭吗?姜亦恩又气又心疼,回去的脚步都不禁变得沉重。 回,回来了 安寻看着姜亦恩的脸色,挤出一点笑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灭绝师太级别的人物沦落至此,一个小丫头而已,还能把她吃了不成吗?换做从前安寻的个性,就是当着她的面把饭倒了,也不会有丝毫胆怯。 对不起,我三明治我真的吃了,牛奶也喝了,午饭确实没来得及回来的时候都变味了所以她不打自招。 嗯。姜亦恩抿了抿唇,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不生气吗? 姜亦恩摇了摇头,唇抿得更紧了一些。沉默片刻后,又软绵绵一笑:好吧,有点生气啦。但是,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所以我不会怪你啦。 安寻眉眼一惊,眼神一阵松软,心里仿佛融化了似的,看着小丫头,一瞬间眼底满是温柔的宠溺。 你这个傻丫头过来,我抱抱。 安寻头一次敞开怀抱,尽管是这样一句话,从她轻缓而平静的语气里送出,没有丝毫挑逗意味,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却也让温柔感上了一个格调。 姜亦恩软软依进怀里,搂着安寻的腰间,轻绵地说了句:你以后都要好好吃饭,我就原谅你。 知道了傻丫头。安寻浅浅一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这孩子,软软绵绵的性子,居然连生气都不会。想到自己刚刚为了那点小事还冷了她一眼,就觉得无尽后悔。 安寻啊,姜亦恩她是在心疼你受累啊,你怎么就不领情呢。 第25章 说起来, 自从姜亦恩搬到安寻家,文静和纪小瑜也多出了很多单独相处的时间。三个人的时候只顾着热闹了,两个单独相处下来, 一开始多少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 并不源于初始不久的陌生,具体是什么, 两人心知肚明。 文文,你睡了吗? 没呢。 纪小瑜听到应答,推开了一点门缝, 探出脑袋满脸坏笑: 冲吗? 冲! 于是, 纪小瑜兴冲冲跑进去, 几步跳上了文静的床, 两人双双打开了手机, 热火朝天地开了一把排位赛。 诶你说,姜姜都去女神家住了两天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小心鲁班过来了! 我溜了我溜了!文静火速反应过来, 开了个闪现,继而接道:姜姜真的喜欢安医生?爱上冰山女魔头, 可是会很辛苦的。 她绝对喜欢,我国服安琪拉拿魔法发誓。啊!对面妲己阴我!纪小瑜咬牙切齿地回答着,手上不停动作着,一副恨不得把手机击碎的架势。 我来了我来了,姐姐帮你报仇!文静赶来救场:敢欺负我们家安琪拉, 去死吧!诶对了, 姜姜今天还让我教她做饭呢,是要留住女神的胃? 搞她!冲!双杀双杀!!干得漂亮!纪小瑜兴奋地拍了几下床面,转而继续道:她就是这样, 看到美女就兴奋,我们住宿舍的时候,她每天晚上还抱着甜甜发神经呢!哭哭笑笑地叫姐姐 她自己也是小美女啊,大眼睛多漂亮啊,不过安医生确实是女神。小甜妹配冰美人,嗯文静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赢了游戏,纪小瑜也有功夫仔细看了眼文静,逗了逗眉眼撩拨道:姐姐也是美女,就是不知道,姐姐直吗? 文静扔了手机,双手往后脑勺交叉一捧,倒下身去,羞怯地勾出一抹笑:什么直不直的,都什么年代了 纪小瑜随之来了个扑倒,扶着脑袋轻落于枕上,望着那双脉脉含情眸,长发交织,一时间控不住心智,低嗅颈间香,犹如海风撩魂。 姐姐,谈个恋爱吧,妹妹寡疯了。 你文静身体还在半推半就着,却早已在那发丝偶然落到耳边时就被勾了魂,随之一阵酸软袭来。她知道,逃不掉了。 爱我,不会辛苦的。 如果说成熟人的爱情是小火慢炖、细水长流,少年们的恋爱,有时一场游戏就能勾起热火朝天。要炙热的吻,要放肆的纠缠,要不保留,要不隐忍,要跌宕起伏,要翻云覆雨 一墙之隔,安寻隐约察觉出那声音从吵闹变得有些不对劲,她不敢细听,耳根却在微微泛红,侧脸回避了几分。对上姜亦恩的眼时,发现那丫头居然竖起耳朵在听,甚至于满脸抑制不住的猴笑,抿着嘴,把一双梨涡直接推向了耳根。 什么声音?她们在干什么?!姜亦恩兴奋地抽开安寻的怀抱,没羞没躁地跑去开了大门。 你!安寻羞愧之余更多的是震惊,起身过去三两下把小丫头拉回来,关了门教训道:不回避也就算了,怎么还敞开门听啊? 难怪!我就说纪小瑜怎么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偷看文静!小丑竟是我自己姜亦恩忍住狂喜,完全不顾安寻的眼光。 安寻看这无药可救的样子,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她们两个,之前认识吗?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古板,心里却还是有些诧异的。算起来几个小丫头住在一起不过一个半月的时间,就这一个半月,就可以爱上吗?这就是年轻的资本吗?不用想未来,不用念过去,只是因为互相朦胧有了好感,就可以在一起吗? 到底是年轻啊。 就像她一样,简单明朗,遇到这样的事,都能毫不避讳,不掩好奇地听墙角。凝着姜亦恩,越发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哭笑着在心里感叹,自己和她们这般大的女孩子,果然还是有差距啊。 姜亦恩激动的击了一掌,后知后觉道:我就说嘛!那天我们一起做完饭,她们两个居然夹了菜回房里吃了!这要不是爱情,我都不能原谅纪小瑜这个混蛋! 安寻听到这句,不禁凝了凝眉:那你,一个人在餐厅吃饭啊? 是啊!我给你发了很多消息,你也没回我,那段时间我可惨了!姜亦恩开着玩笑,心里头还是在为好朋友高兴,重色轻友嘛,人之常情。自己不也丢下纪小瑜,招呼都没打地跟着安寻回家了吗。 可是安寻心里却隐隐疼痛,从前多少个夜晚,她把这小丫头一个人孤零零丢下了,多少次,她把她成堆的消息置之不理了,又有多少次,把她的热情拒之门外了。 对不起,小恩。 啊? 作为补偿,以后你的每条消息我都会回复。 姜亦恩顿住了,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会被当真,没想到会让安寻心里过意不去,她并非想让她心痛啊。换来这样的承诺,她受宠若惊。 我 好了,我先去洗个澡,你也早点休息吧。不许再偷听了知道吗?安寻多少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连忙岔开了话题。 嗯。姜亦恩羞愧难当地点点头,转而想起来安寻是说累了才到沙发上休息的,赶紧补充了句:安姐姐!要是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哦! 安寻点了点头,浅浅一笑,进了卧室。 靠在门后,笑容也瞬间消逝,如释重负般的深叹了一口。那丫头就这样带着双无辜的眼睛,肆无忌惮的闯入,越走越近,近到自己几乎无力抵抗了。 她不禁扪心自问: 安寻,就这样下去,你还能撑得了多久? 一个半月的时间,真的没有可能爱上吗?那声声叹息缠绕入耳的时候,对上那丫头眼眸的一瞬,你真的没有半点念想吗? 她说即便你无所不能也还是会保护的时候,她明知风险还是无条件支持你救人的时候,她又一次奋不顾身抱住你的时候,她说想跟你结婚的时候,她叫你以身相许的时候 你真的敢说,没有一点心动吗。 安医生,你要快点洗,不要着凉了啊! 心烦意乱间,那丫头的声音,又是那么不体谅的侵入,透过门缝,本是无意穿堂风,奈何一点一点击中心底,仿佛下一秒,就下一秒她所有的坚冰防备都要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知道了。千万忍耐后,安寻的回答,依旧淡薄。 不知道是不是心病使然,不洗澡倒还能撑着那隐隐的疼,自水流顺着面颊淌下,热气一升腾,整个人就开始头晕。 安寻知道自己胃痛的毛病,严重起来不是没有晕倒过,担心自己会撑不住倒在浴室里,强撑着一丝理智,三两下把泡沫冲洗干净就裹上浴袍打开门出来。 姜亦恩洗着碗,始终觉得不对劲,只是凭着本能,关注着安寻洗澡的时间,这会儿刚好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去关问一句。 安医生,你洗完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我没事。 姜亦恩放不下心,擅自开了卧室门进去。果然看见安寻坐在床沿,低身压着胃,一手撑扶着前额,唇齿间微微喘着轻气,眉间凝起几分隐忍。 没事?她总说自己没事。 还好,她也从来没有相信。 是胃痛?要不要去医院? 见安寻直不起身子,姜亦恩赶紧上前扶住她。手掌心在她背上摩挲两下,才发现她浴袍润润的,想到应该是没来得及擦干身子就裹着出来了,心里一阵沉闷,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深叹了一口气。 家里有胃药吗? 好像每到这种时候,姜亦恩就异常的成熟冷静。安寻被那低压压的语气惊了一跳,抬头看了眼小丫头,那红着的眼里,分明是在心疼。 傻丫头,我真的没事。为了让小丫头心里好受一点,她勉强出一抹微笑,主动寻求了她的帮助:药在床头柜里,你帮我拿一下吧。 姜亦恩点了点头,也没问具体在第几层,忙里忙慌地把三个抽屉全部抽开了。找到药起身一瞬间,她看见最上头抽屉里醒目地摆放着一包烟,旁边还有一只打火机。 安医生,会抽烟吗? 意识里空白了片刻,行动却没有半点滞留。 别怕,我去给你倒水。 她想到上次,安寻疼痛无助的时候,拽住了自己说了声别走,所以这次出门前,她特地安慰了句。 安寻听见这哄孩子般的语气,觉得可爱,到底也是自己先把姜亦恩当作了孩子照顾,现在可谓是风水轮流转,笑叹了声,乖乖道了声好。 你坚持一下,我马上回来。姜亦恩火速跑到厨房去烧上热水。 安寻被照顾着,好像确实没那么能强撑了,一瞬间发了汗,倒头蜷缩在床上。没有片刻,耳边就传来了小丫的头关切:水还在烧,我看家里只有冰水,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就算一个人也要学会照顾自己啊。 安寻如鲠在喉,这么多年来,她的床头都常备着胃药,一年半载的总会犯几次病,几乎每次都疼到浑身发抖。吃药,咬着牙熬过去,一熬就是一夜无眠,她早就习惯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小丫头陪在身边,她头一次为病痛感到委屈,心里头一酸,眼睛也跟着温润了。 你别我不是在怪你姜亦恩看安寻红了眼眶,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刚刚的语气,很凶吗?至于给她,说哭了? 安寻逃避着闭上了眼,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自己对着丫头,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我先帮你把衣服换了吧,你这样会着凉的。 没等安寻答复,找来了安寻的睡衣,坐到床边,刚要解开她浴袍的腰带,隐约看见那承露冰肌,还是犹豫了。 我自己来吧,安寻也正好婉拒,紧了紧自己的领口,再轻启唇齿,低弱一声:对不起,应该是我照顾你的。 别说这些了,姜亦恩忍不住落了泪,满是心疼,扶起了安寻,把睡裙理好放置在手边方便她穿:那安医生,你自己试着换,我在门口等你。 安寻点了点头应声,等小丫头出去后,半撑起身子,费力换好了睡裙,中间还几次停下来喘了几口气。 姜亦恩站在门口,细听着里头的动静,本是出于关心,却忍不住混蛋似的想着那些不该想的画面,羞得面红耳赤。算着水也要烧好了,索性先去了趟厨房。 刚备好了水,听见轻绵的脚步声靠近,闻声回头,安寻穿着睡裙,裹着披肩走来,面容憔悴,只身片影,单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我叫了你两声,你好像没听见。安寻似乎看出了小丫头眼里的疑惑,解释道。 对不起,水好了,快把药吃了吧。姜亦恩放下水,匆忙跑回安寻卧室拿了药来,想起安寻头发还是湿的,又跑了趟去拿来了吹风机。 分卷(22) 自己也没有什么再可失去了,大不了就放手一搏,大不了输得一塌糊涂,大不了让破碎再破碎一次。 可姜亦恩不一样啊,她和文静纪小瑜那样的年轻女孩是有区别的,她没有那么潇洒自如,没有那么无知无畏。她浑身是伤,她小心翼翼,用了那么多的努力才长成今天这幅模样,她那么乖,那么暖,她应该拥有这个世上最完满的幸福和爱。 如果自己真的撩动了她,再辜负了她,她要如何自处?她会不会,活不下去。 太突然了,土崩瓦解的太突然了。 安寻的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什么惊喜馈赠,就像突然爆发的泥石流一样,于她,于姜亦恩,都是一场灾难。 我真是个混蛋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时冲动就乱了方寸。安寻,你已经三十一岁了,不能事事周全为后辈种下乘凉树就算了,怎么可以欺负小朋友。 你怎么可以,欺负姜亦恩。 终于,她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6 01:36:21~20210627 07:3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爱读书的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后面的快点, 上车! 安寻刚到医院,就看见苏问顶着暴雨在大巴旁边招呼着搬运医疗器械,上去帮忙, 顺带问了句:你也去? 苏问上下扫了一眼, 撇开脸嘟囔道:你都去了,我能不去嘛 安寻没说话, 帮忙把最后一包物资搬进车厢。两人将要上车,李敏背了个包举着把伞急匆匆从医院跑出来。 等等! 你也去?!苏问回头,惊叹了一声。 李敏看了眼她, 顿住片刻, 像是担忧, 又像是无奈, :我总不能让那些孩子冲在前面吧?况且你都你们两都去了, 我肯定是要去的。 安寻无意间注意到李敏的眼神,即便只是轻扫过苏问的脸,都似乎有几分依恋。她很早以前, 就隐约察觉出了李敏对苏问的不同,只是她并不关心这些感情琐碎, 从来不曾细思过。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份灼热的眼神让安寻心里一顿。 她在想,会不会再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自己也这样看过姜亦恩。 对了安安,那丫头不是还在你家吗?你不留下来陪她?李敏问完, 才见苏问在一旁张牙舞爪的让她闭嘴, 为时已晚。 你怎么知道姜亦恩在我家?安寻眉间一凝,一阵疑惑后,看了眼苏问, 无语地轻叹了声。 苏问连忙撇清关系,挥了挥手失措道:不是我说的!都是薛风那个浑小子!他听见了,跟我没关系啊! 安寻没有说话,转头上了车。 苏问长呼出一口气,跟李敏解释夸大其词道:吓死我了她那天差点没跪下来求我别说,谁知道薛风转头就发在群里,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呢!你也真是的,没事问这个干啥? 我哪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李敏沉了沉脸,冷眼道:行了,快上车。 得!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呗?苏问打趣一句,勾搭上李敏的肩膀。 李敏满脸嫌弃地错开,白了苏问一眼:谁要跟你一起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李敏选了排空位靠窗坐下,苏问刚想跟着坐在她身边,一看前排安寻旁边也没人,犹豫两下,盘算着安寻大概也不会同意她坐在身边,索性先逗逗她。 安大美女,我俩坐啊? 你坐后面。 果不其然,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安寻赶了起来。苏问早有所料,倒也不觉得尴尬,脚步妖娆,满是挑逗的姿态走到后排,坐下后,还勾了勾李敏的下巴,邪魅一笑。 那只好便宜我们小敏敏了~ 别碰我!要坐就好好坐,不然就下车!李敏怄了一肚子气,可惜她这个卑微的暗恋者,好像连吃醋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火气啊?嘁!你们两个我是万人嫌呗?!苏问翻了白眼,往后背一靠,环抱双臂闭上了眼。 怄气归怄气,毕竟这趟出去不是去郊游的,李敏想着大家都是一大早被召集起来,肯定都没吃东西,从包里翻出一个面包,一瓶牛奶,递给苏问:把早餐吃了,不然一会儿有的你饿的。 苏问顿然真开眼,又惊又喜,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小敏敏好贴心哦~。转而,又看了眼前座的安寻,问了句:喂,吃早餐没?咱两一人一半? 不用,我不饿。安寻冷不丁拒绝。 你以为我只带了你的份啊?李敏叹了口气,往前递了个面包:安安,多少吃点吧。 安寻回头看了李敏一眼,再次婉拒道:谢谢,我包里带了,你留着吧。 苏问揭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坏笑道:我都忘了,人家可是有小妹妹体贴着,哪轮得到我们呐~ 吃你的吧!李敏低声斥责一句。她也不是第一次劝阻苏问的口无遮拦了。她也觉得矛盾,为什么总是一边不安,又一边希望着苏问能等到安寻的青睐。 嘁,没意思苏问不再多说什么,满是不正经地挑了挑眉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抱着面包啃。 李敏望着她,欲言又止。她知道她这个人很没意思,做人循规蹈矩,做事谨小慎微,苏问那个目无章法的混头,大概最讨厌她这个样子。 毕业至今,多少年过去了,她都没敢表明自己的心意,几次偶然有机会出口,却也是词不达意,深入浅出。 重要的是,苏问的心,她不明白。 即便那嘴上总说对安寻没有那样的想法,可那双高挑眉眼似乎只会因为安寻沉落,不羁的语调也只会因为安寻正经。安寻不争不抢的,她替她争取,安寻忍气吞声的,她替她出气,即便时常弄巧成拙惹安寻冷眼,也还是乐此不疲。 所以李敏早就习惯了,在苏问身后,追寻她追寻别人的脚步,凝望她凝望别人的背影,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暗恋者。她知道安寻可能一生都不会为苏问回头,而苏问,可能也一生都不会为她回头。 没关系,习惯就好。 耳机里,响起那首她总在深夜里单曲循环的歌: 做一个愿意为你奋不顾身的人, 用寥寥半生,疼一个人,倾一座城。 如果你快乐,我不介意就一个人, 守护你,好像温暖的路人 可是,明明习惯了,为什么每每听到这首歌,还是会心痛。她转过头看向窗外,轻叹声在窗上腾起一层雾气,也模糊了双眼。 姜亦恩在家坐立不安,来来回回在客厅里转悠了好几趟,想问询情况,又知道抢险工作危急,不敢打扰,想跟着一起去,却因为只是个实习医被排除在外,她不能争,她知道这种情况必须是能者上。 年龄的距离,不止一次让姜亦恩感到无力了。劝阻是一时害怕,她心里,多希望可以和安寻并肩作战,这样回来后,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是不是就可以再多一点羁绊。 正到离安寻出门的一小时,手机响起,置顶的对话框里一条信息弹出: 小朋友,我在车上了,零食和药我都看见了,谢谢你。 安寻上车许久才想起来打开包,看见里头除了巧克力和牛奶,还塞满了可以果腹的饼干小面包,另外,还有自己放在床头的胃药。想起来小丫头拿包来就那么一点功夫,就把这些都想到了,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暖意。 似乎帮到了安寻,姜亦恩心里多少有那么点成就感,于是得寸进尺,老气横秋地叮嘱道: 安寻小朋友,你要记住,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哦,有时间记得报平安。 安寻看到消息,忍俊不禁,刚想说她没大没小,不料小丫头下一秒就破了功。 我已经开始想你啦! 摇摇头轻笑一声,回了句知道了就收了手机,窗外狂风暴雨已经转为阴雨绵绵,眉眼里是淡淡的愉悦,明明是逆行赴战场,身后有人牵挂着的滋味,到底还是甜的。 到达灾区的时候,雨已经基本停止,情况比想象中乐观,救护车已经可以分流走一大部分伤员,医护人员也分散开来对危急伤员进行急救处理。 一上午过去,急救状况也没有想象中匆忙,安寻基本还是按照约定,每隔一小时给姜亦恩报了平安。 09:11: 安。 10:15: 安。 11:18: 安。 12:21: 安。小朋友,记得吃午饭。 姜亦恩本以为,报平安这样的承诺,只是一句为甩开她手迫不得已说出的话,没想到安寻真的会兑现。看到满屏的安,心里头的担心受怕也逐渐安和温暖,为了不影响急救,她也始终没有打扰,直到午饭点,看到安寻终于有空多打了几个字,才回了句语音。 安姐姐,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却不料,这句语音之后,一个小时也没有等到下一条消息弹出。 全员集中在营地吃饭,唯独不见安寻的身影,苏问叫她的时候,她只说自己还不饿,处理完手上几个伤员再去。没想到正要结束,伤员里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男孩醒来,抓住了安寻的衣角,喃喃开口说道自己的妈妈和妹妹还没有找到。 安寻瞬间神色紧张,赶紧追问:他们在哪里? 我帮妈妈买晕车药然后就 小孩说不清楚,安寻听得不明不白,只能先把这件事情告知救援队。救援队得知了消息,确认已知伤员里没有小男孩父母后,第一时间返回发现小男孩的地方巡查。 安寻在脑海里把小男孩的只言片语反复拼凑,忽然想到什么。 小男孩是在杂货店废墟里被发现的,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手里还拿着一包晕车药。如果他的家人在车里等他,如果为了躲避泥石流启动了车,这么久没有返回,附近也没有发现其他车辆。 如果,是在躲避山崩的过程里,慌忙间不幸冲入了河里 安寻几乎是凭着直觉想到这一点,尽管几乎是没有根据推测。她慌忙冲了出去,与救援队的方向背道而驰,顺着河流往人烟稀少的下游查看。 跑了一段距离,除了满地碎石泥水,什么也没发现。她想阻止自己去回忆些什么,却抑不住一股熟悉的痛觉染上心口,呼吸停滞了片刻,让她不自觉停下脚步,捂着胸口弯下了腰。 逼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一辆车毕竟是显眼的,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又能避开监控,如果不是沉下河低,应该在某个有遮蔽物的地方搁浅,她打开手机地图,搜看了附近的河坝或是大桥。 果不其然,在河坝下流不远处,一个桥洞底下,她发现了搁浅的汽车,水已经漫过车身一半,安寻来不及多想,即刻步入了河道,逆着水流费力靠近了车。 醒醒,醒醒!听得见我说话吗?! 见一个女人趴在方向盘上,满头是血,怎么叫都没有回应。好在窗户是打开的,她还能查看女人的体征。 晚了。 看样子,几乎是当场死亡,车随着河道冲至浅水处搁浅应该也有些时间了。安寻紧咬着唇,气息颤抖着,想深叹一口气都难,心里头沉闷不已。 听着车里还有动静,才发现后座安全座椅上,还有一个看起来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孩子吓得满眼惊恐,浑身颤抖,甚至连哭都忘了。 与那孩子对视的一刻,安寻只觉得脑子里炸裂般疼痛了一顺,下意识唤出了两个字。 忆儿 至此,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直觉不过是经验所及。是悲哀的,让她几度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经验所及。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引用歌词出自段思思作词歌曲《暖人》 感谢在20210627 07:38:00~20210630 02:45: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读书的喵、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安忆, 是她的妹妹。 十四年前,车子毫不留情的往水下沉,八岁的妹妹也是这样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一声哭喊都没有。 那天, 是她十七岁生日 小寻啊,爸爸有个很重要的音乐会要筹备, 下午你可以陪妈妈去复查吗?爸爸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只是妈妈最近身体不好,你看, 你能不能 我知道了爸爸, 您放心吧, 妈妈和忆儿交给我。 可是, 她失信了。 她失信于, 自以为是的以为信任会有助于治愈重度抑郁,在女人笑眼欺骗下,她把车钥匙, 交给了她。 她悔恨自己没有听爸爸的话,明明交代了她要打车去, 明明叮嘱了千万要时刻谨慎。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或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惨剧。 她悔恨自己不曾留意,车里播放的小提琴乐恰好戳中了妈妈的痛处,如果她留意到妈妈默不作声的淌着泪,及时关掉了音响, 那最后一根弦, 是不是就不会断。 妈妈,车速是不是太快了,忆儿她害怕妈妈?妈妈! 妈!前面是! 来不及了, 等她从后视镜看见女人满眼破碎和绝望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明明早上的时候,女人还满眼温柔的摸着她的脸,告诉她小提琴没有女儿重要,以后的日子会打起精神来好好陪伴和补偿她。 明明出门前,女人还说从医院回来后带她们去看爸爸的音乐会,晚上等爸爸一起吃饭,给她过十七岁的生日。 明明,女人说着这些的时候,眼里都是期待啊。 所以,她宁愿把这一切归为欺骗,宁愿相信死对于妈妈来说是一种解脱,宁愿相信,她的妈妈,希望带她和妹妹一起去死。 不然的话,那个女人,就太可悲了。 在翡冷翠,微醺的少女,一袭红裙赤脚在石板路上慢步,兴致浓时,手上的小提琴会拉奏出曼妙的旋律。 分卷(24) 爱自来都诱惑着茫茫众生,她到底,也是个俗人。 她记得,那丫头曾说喜欢她。 那一刻的怦然,现在还反复勾绞着心弦。尽管她不明确是怎样的喜欢,可她也不傻,她知道自己在那丫头心里已经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其实,她愿意的。做那丫头家人也好,知己也好,姐姐也好,哪怕充当起妈妈的角色,她无所畏惧。等那丫头倦了,厌了,离开了,她大不了重回她的寂静冰窖,她又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唯独是恋人,她不可以。 几次三番,她都差一点要踏入那裂缝深渊,她知道底下不是黑暗,她知道从她的冰山堡垒坠落出后,那丫头会给她清亮的泉和温软的阳。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放过自己,就会云开雾散。 可是,她却步了。 因为她太相信了,太相信真正拥有那丫头后,她会感到幸福。也就是因为相信会幸福,才更加不能坦然接受。 她害怕幸福的只有她自己,她害怕那丫头委曲求全却只字不提。 她自认自己早已经被同化,黑暗就是她,坚冰就是她,她会吞噬掉那丫头的暖阳,会冰冻住那丫头的清泉,会给那丫头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不眠大陆,带来致命的灾难。 她不该,拿那丫头去赌。 况且,全家人的希望都落空了,她哪里有资格,谈论幸福。 亦如从前,她在墓前久久沉默,到天色渐晚临别时,都没有留下一句话。 她记得承诺过那丫头,会给她带一杯冰奶茶。即便阴雨再次席卷,商场里簇拥排队买奶茶取暖的人不计其数,她还是下了车,冒雨跑进了商场。 您好,一杯冰乌龙奶茶,七分糖,加波霸。 前台姑娘接待着这最后一位顾客,笑眼一弯。她难得看见眼前这个女人半湿着头发,清面素颜的样子,她记得这是这个女人第三次来买奶茶,前两次,都妆容精致。不变的是,每一次都点了一杯冰乌龙奶茶。 秋天阴雨天里,很少有人点冰的。上次她就问过女人,是不是需要换成常温,女人回绝了,说家里小朋友只喝冰的,如果自己带回常温的,小朋友会不高兴。 她还笑她溺爱,提醒她小心小朋友感冒。女人只轻声回答:我是医生,心里有数的。 其实,女人想说,快乐挺难的,如果只是一杯冰奶茶就能让她高兴,为什么不呢。 又是给你女朋友买吧? 安寻一惊,钱包从手上掉落,忙蹲下身捡起,趁着在店员视线盲区,整理了自己的表情。想来也没有必要解释什么,起身后,只是礼貌微微笑了笑。 做姐姐的小孩可真幸福,我要有你这么漂亮温柔的姐姐做女朋友,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呢! 安寻侧脸低头,掩盖下满面绯红,好在店员也转身去做奶茶,不曾留意到她的窘迫。 店员会误会,是因为那天看到的眼神,过于灼热了。 从第一次看见女人带着她的小朋友走来的时候,店员就有了深刻的印象。说是小朋友,实则是个明艳可爱的少女,同女人在一起,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那天女孩举着手机里的号码踮起脚趴在台前,兴奋和喜悦溢于言表,而女人的目光,灼灼落在女孩身上,眉间微微凝起三分凄婉,眼里却有一丝温柔的明媚,像是被藏了多年,终于藏不住流露。 后来,她看见她们十指相扣,看见她们相顾无言,脑海里只引出四个大字:果然不直。 来,您家小朋友的奶茶。店员喜上眉梢,双手递上这沉甸甸的爱心礼物。 安寻又一次心头触动,浅笑着接下,点头轻声道了句:谢谢。 回家路上,脚步难得的轻盈起来,把奶茶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生怕被雨水打湿,想到一会儿可以看到小丫头笑颜灿烂,她的心里也回升起暖意。 只是可惜啊,奶茶不是给女朋友买的,那个小朋友,追根问底,也不是自己家的。想到这里,眼神里又不禁沉落了几分惆怅。 刚出电梯,就听见隔壁传来的吵闹声,她顿住脚步,仔细听过,好像,是姜亦恩的声音。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她! 哎呀姜姜你冷静一点,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找啊,苏医生不都说了不会有事的吗?! 你们就那么放心她!你们都那么放心她吗?!! 女孩破门闯出,在看见安寻的那一瞬,才停滞了脚步。 姜亦恩从听说医疗队返回就开始等待,一个下午,她准备了一桌饭菜,慌乱中还烫伤了手。听说所有人的返回了,却迟迟没有等到安寻,打电话问苏问才知道安寻根本就没有跟着车回医院。 情急之下,她冲到了医院,愤然质问着苏问为什么放心让她下车,为什么不把安寻好好带回来。所有人都在劝她冷静,她不听,好像无理取闹的是她。 可是她不理解,电话打不通,整个人失联了,她们怎么就那么笃定,安寻不会有事。 她冲回家,期待着安寻已经回来,却还是扑了个空。脑海里反复响起昨晚那句偶然流露的、绝望到麻木的言语,她彻底崩溃了。 跑到隔壁求着文静和纪小瑜帮她,报警也好,出去找也好,总得想点办法,总得做点什么,可也不曾料到,连纪小瑜都在劝阻她。 真的是自己,失去理智了吗? 眼下,望着安寻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如鲠在喉,浑身上下都蔓延开委屈和酸楚,再说不出一句话。 好像,真的是她,小题大做了。 可是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做傻事。 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丢下我。 小恩? 安寻毫不知情,她的手机大概是因为进水损坏了,一下午没收到信息和电话,她还为此略微失落了一阵。她都不知道,每听到一句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那丫头的害怕和绝望就多翻一倍。 她到现在还没有觉悟,完满的爱不会让人委屈,让人委屈的,是爱而不得。 逼死梦想家的不是钢琴家的爱,是求之不得的梦啊。 你去哪了。 安寻眉眼一颤,她第一次,从那本应该轻妙的嗓音里,听见低沉和沙哑。也是第一次,被那双本软糯可爱的眸,责备甚至厌恨地盯着。 我我给你买了奶茶。 安寻不知道怎么解释,她无意让那丫头担心。她回来的路上之所以脚步轻盈,是期待着那丫头会满眼惊喜地扑进她怀里,抱着奶茶软软甜甜地说声安姐姐真好。 可是,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那丫头勃然大怒,狠狠一掌打掉了她承诺的惊喜,以及红着眼颤抖着的责备。 你真的觉得奶茶比你平安回来更重要吗!! 安寻你就是个傻子!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安寻被那挥落的手吓得一颤,惊魂未定地看着一地狼藉。奶茶,又一次被那丫头打翻了。她恍然间也知道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心和大脑,徒留了一片混沌,惴惴不安。 姜亦恩顿然清醒,下一秒就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激动过后喘息还难以平静,眼神里已经尽是慌乱。 姜亦恩,你都干了什么?看不到她湿润的头发吗?看不到她肩头的雨水吗?看不到她满脸的憔悴吗?看不到她在期待着,你对她笑吗? 对不起,我我就怕你会做傻事 太可笑了,安医生没有理由事事都和自己报备,现在都还不到九点,居然就急成了这幅鬼样子。姜亦恩在心里自嘲。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声讨,她已经那么累了,还那么体贴地去买了奶茶,自己于她而言,明明什么都不是。 不是妹妹,更不是恋人。 她们之间,或许甚至连朋友都不算。不如苏问,不如李敏,甚至不如秦诗。自己充其量,就是一个运气好碰巧救了领导,才被特别关照的小白罢了。 有什么资格,恬不知耻的拜托苏问替自己照顾好安寻,有什么资格,为了安寻发疯似的斥责苏问没有把她带回。谁是亲,谁是疏,谁替谁照顾,心里没数吗? 她妄自菲薄,失落至极。 安医生,姜姜她疯了,您别介意啊 是啊安医生,您累了吧,赶紧的回家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纪小瑜和文静连忙上前,清理地上的残余,顺带想拉走失魂落魄的姜亦恩。 安寻看着那丫头,就这样毫无挣扎的被带走,没有撒娇耍赖,没有无理取闹,她是不是也不想再留下了,她是不是也厌倦不安、厌倦等待了。 她放弃了吗? 终于还是放弃靠近我了吗? 等等! 安寻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姜亦恩的手。 小丫头的心,又一次从低谷被捡起,难道,自己还有希望吗?欣喜之余,是不敢,她静默不动,害怕自己又一次自作多情。在安寻的目光里,她看到了坚持和固执,也看到了妥协和投降。 她妄想着,被坚持的是自己,投降的,是那人的逞强。 安寻闭眼深叹了一口,她终于撑不住恳请:不要带走她。 她知道她的小丫头在害怕,她知道她的小丫头在担心,她明明看到了那布满手臂的抓痕,她明明看到那手背红肿的烫伤。 她怎么可以,放她走。 够了,这丫头做的已经够多了,所以即便她哪天真的撑不住要放弃,她也认了。可是,为什么手还是不自觉抓住了她,为什么还是忍不住挽留了她。 她投降了。 如果有一天走的是姜亦恩,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心碎了,也终于撑不住了,在众目睽睽下狼狈落泪。一把拥她的小丫头入怀,把那颗几度被她泼了凉水的心,紧紧地,稳稳地安放在胸口,温热它,抚慰它。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一声哽咽的话音未落,小丫头就已然为之倾倒,不会丢下吗?舍不得吗?她也是在意我的吗?委屈,不甘,还有千万复杂到不可言喻的情绪,在一瞬间,崩陷了。 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还去把苏医生骂了一顿,她们都觉得我像疯子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害怕得快要死掉了 安寻抱着她,听着她的哭诉,浑身一软,心里头早已经痛得死去活来。这是小丫头第二次,在她怀里哭成这副模样了。 十五年前的第一次,就已经让她心疼不已。今天,更是让她肝肠寸断。 心口沉闷得像压了一块巨石,痛觉不可抵挡的蔓延全身,气息和言语都在越来越用力的拥抱中支离破碎,她分不清,是谁在颤抖。 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害怕,也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生气,我知道你在担心我,我知道我让你不安了。 她满是心痛的,轻揉了揉小丫头的头,摩挲着她轻薄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你的心,我都懂。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30 07:21:11~20210701 02:0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 2瓶;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电梯门忽然打开, 苏问没头没脑冲进来,还没看清楚眼前事,就忙着问了句: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安寻回来了吗? 一抬眼, 看见两人相拥而泣, 顿然傻眼。 文静和纪小瑜见状,赶紧驾着苏问进了自己家门。 不是, 这么大的瓜你们不通知我?!亏得我撞上了!苏问双手一击,趴回猫眼上继续偷看。 哎呀你别看了!我之前还没准,可今晚这个样子, 我觉得她两, 保不齐真的能成!纪小瑜拉回苏问, 朝着文静挤挤眼。 我也觉得, 安医生好像真的喜欢姜姜。文静也肯定地点点头。 那用得着好像吗?她就是喜欢!苏问打着包票, 招了招手让两人围上来,低头小声道:哎哎哎,我跟你们说, 这铁树开花可不容易,你们就住在旁边, 不扇扇风点点火啥的? 怎么煽风点火啊,女神那个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跟她平时连话都说不上纪小瑜皱了皱眉。 是啊,而且文静顿了顿, 小心翼翼试探了句:她们两个要是真的在一起, 苏医生你 我?我怎么了?她俩好跟我有啥关系?苏问不解。 苏医生,你真的不喜欢安医生吗?纪小瑜见文静支支吾吾,没了耐心, 干脆直言不讳。 苏问愣住片刻,挑着眉憋了憋嘴,到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下,跟在自己家无异。片刻后,哀叹了声:害!我呢只要她高兴就好。 话落,飞扬的神色也跟着沉落几分。 你们安主任吧,挺好一姑娘,就是运气差了点儿。好不容易得了个姜亦恩,能让她放松一点,柔软一点,挺好。 那你不会觉得委屈吗?你也付出了很多心力呀。文静看着那双眸,越是显得不在乎,就越是让人心疼。 你们小孩儿不懂,真的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她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不,我喜欢的人,说什么我也不会让给别人。纪小瑜很坚定的往文静身边靠了一步。 苏问那灵敏的嗅觉,就这一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猛然坐直,盯着两个小姑娘上下打量一眼:你们两个有情况呀?! 有什么情况?难道这世上的女人都会喜欢女人啊?我们是朋友。 文静到底大了纪小瑜两岁,又是个瞻前顾后的,知道这一私事被这行走的广播知道了,不用天亮就会公之于众。她有所顾忌也是正常的,毕竟自己的父亲也是仁卓的医生。 纪小瑜也能理解这些,只是那句我们是朋友,就像刀尖刺进肉里一样,生疼。 也是,得!既然安寻回来了,我算是白来一趟,就不打扰你们清静了。苏问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从猫眼处确认门外已经黑了,才出了门。 分卷(27) 啊被发现了啊姜亦恩吐了吐舌头,小跑两步跟上:嘻嘻,还不是因为安姐姐漂亮嘛! 你不给自己化成那个鬼样子,你也漂亮。安寻说完,加快了两步逃进卧室,像是在害怕小丫头的反击。 少有的调皮,惹得姜亦恩心潮荡漾,就仿佛被笑的不是自己。再回想起早上苏医生说的那些话,眼里又多了几分惋惜,或许,安姐姐曾经,也是个调皮捣蛋、好奇心重的小女孩吧。 安姐姐你好坏,那可是我努力一下午的结果!不过,安姐姐,你不会也在偷看我吧? 瞎说,我为什么要偷看你?卧室里传来那人含羞的语调,一口否认。 安寻心虚,因为后半场的时候,她确实没忍住多看了小丫头两眼,衣服明显不合身,妆容也显得格外生涩,眼影腮红口红不搭调到像是从三个妆容里拼凑出来的,尤其是那眉毛,活脱脱两条毛毛虫。 可即便如此,小丫头依然是好看的,柔和的骨骼线,轻挑的小鼻子,粉雕玉琢的面颊,眸子干净得像一汪清泉,里头倒映着繁星点点,所以一切的不熟练在她身上都显得尤为可爱。 所以,即使没有那颗白兔奶糖,她也会记得很清。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姜亦恩眨巴着那双鬼灵精怪的眼睛凑到跟前,歪着头一问,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安寻的伪装。 安寻又惊又羞,血色从耳根蔓延到脖颈,眼神躲避三分,恼羞成怒的低斥了声:强词夺理。 姜亦恩瞬间心花怒放,心里好像有个小人在云端大步飞扬着,怒喊着,她肯定在偷看我!她就是在偷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了便宜卖乖,跟在安寻后头,踮起脚来环抱住她的脖子:安姐姐害羞了? 一声轻灵的耳语,在耳边泛起暖暖微风,惹得安寻浑身酥麻,瞬间停驻了脚步:别闹,下来。 哎呀不嘛,我就要粘着安姐姐!姜亦恩叉着大步推着安寻往前,环抱住的那人也渐渐化被动为主动,带着她进了卧室的卫浴。 哇!安姐姐,你的浴缸好大呀! 姜亦恩松下怀抱,满眼好奇的打量着。虽然在这个家里住了好几天,但她还是第一次进安寻的浴室,她见过的那件浴袍,还挂在浴缸边的衣架上,浴巾和沐浴球整齐排列在靠窗的柜子里。周遭残留的香气淡雅脱俗,和安寻身上的香味一样。 嗯,我喜欢泡澡。 泡泡澡?啊,泡澡好啊姜亦恩的脸刷一下通红,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得了的画面。 安寻低眉浅笑,抽了两张洗脸巾给她,递上一支洗面奶,勾起指尖在小丫头鼻子上刮了了一下,仰起下巴一句轻声又像是命令式的语调:洗脸! 遵命!姜亦恩迅速立正站好,食指中指相并在自己额角碰了碰。而后火速挤出了洗面奶,在手心抹了抹,想趁安寻不注意,点一点在她脸颊。 可是,安寻敏捷地躲开了,鼻息哼嗤出是短暂一声轻响,而后眯着眼点了一下姜亦恩的太阳穴,轻骂道:淘气! 姜亦恩嘿嘿一笑,丝毫不觉得羞愧,反而很骄傲。从小,对于别的孩子来说淘气是家常便饭,对于她,却是奢侈,只有在和外婆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偶尔可以淘气。 可她现在越来越胆大妄为,毕竟她发现了冰山女魔头的惊天大秘密她,温柔入骨。 行了,你好好洗,我在房里等你。 好! 姜亦恩洗完脸出来,看见安寻坐在梳妆台前,背影清丽优雅,镜中低眉颔首的面容像是一副绝色美人画,清婉动人。那人显然已经挑好了全套妆容需要的东西,手背上还有试过色的痕迹。 姜亦恩不禁想到幼儿园毕业典礼的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挑好了一切,给她化了人生中第一个妆。 妈妈走后,没有人给她化过妆,也没有人教她怎么化妆。小学中学里的每一次文艺汇演,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化妆,而她,只能听着老师的安排,去这个同学妈妈那里画个眉,去那个同学妈妈那里涂个口红。心里别提多羡慕,又多委屈。 愣着干嘛,过来。 镜中人抬起头,回眸浅浅弯了眉眼,一语言笑,尽是温柔。 嗯。 姜亦恩乖乖走上前去,在那把为她而准备椅子上坐下。今天,只有她一个被化妆的小朋友。不是蹭来的,是为她准备的,专属于她姜亦恩的,不尽温柔。 其实,她也有些惭愧,在昨天深夜辗转反侧间,她还几度下定决心,不要再对安寻抱有过分的期待了。 如果说从前在月亮身上寄托的,是对光的渴求。如今这份渴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转移到了安寻身上。 其实,从未转移,只是她还不知道安寻就是月亮罢了。但她是害怕的,不管是对月亮还是安寻,她害怕自己会飞蛾扑火,害怕自己妄想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 有多亲近,有多疏离,姜亦恩计较不清了,安寻给她的感觉总是如此,时而遥不可及,时而又觉得踮脚就能并齐。以为痛过几回就会懂得防备,以为知道起落无常就不会再重蹈覆辙,无奈温柔一至,还是沦陷得心甘情愿。 对黑暗有多畏惧,对火光就有多执念,说像飞蛾扑火愚蠢至极,可是不扑向火光,怎么成为火光。不看到,也就罢了,看见了光,哪里还能甘愿留在黑暗里,此刻,她只觉得哪怕化成灰烬,她也想,成为光亮。 殊不知,自己早已是安寻不敢靠近的光。 也不知,抬头遥望月亮的时刻,月亮也遥望着她。 妆前准备做好以后,就是粉底,粉底呢,不要涂太厚,你的皮肤本来就很白,也很干净,轻薄一层提提亮就好了。 恩!姜亦恩尽力忍住了自己想哭的冲动,抿着嘴笑听着安寻娓娓道来,每一句都跟着点了点头。 上粉底的时候,先沾一点用指腹在脸上推开,美妆蛋打湿水,轻轻晕开,像这样 姜亦恩本还在认真学着,只是眼神忍不住一直停留在安寻脸上罢了,而那人颔首低眉,不曾察觉女孩目光的灼热。 直到那人伸手撩起她额前的碎发,轻柔的指腹点在自己脸颊的那一刻,小丫头彻底决堤了,鼻尖一酸,眼泪不受控地淌落,惊得那人指尖一颤。 怎么了?安寻抬起头,看着小哭包楚楚动人的水眸,不明缘由也一阵心疼。 对不起小丫头抽泣两声,撇下嘴委屈地撒娇道:我就是,又想妈妈了嘛 安寻皱了皱眉,浅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你这孩子 有些无奈,更多是怜惜,搂过小丫头柔软的身体,在她轻薄的后背拍了拍,耳语轻哄着:乖,想哭就哭吧,不用忍着。 我不哭了,不然你都白折腾了。姜亦恩咬着下嘴唇憋回眼泪,话语间还尽是哭腔。 安寻忍俊不禁,放下手里的粉底和美妆蛋,把小丫头搂得更紧一点,毕竟那努力忍着不哭的样子,可爱进了心坎里,让她鼻尖一酸,几近融化。 没关系,我的粉底液防水。 眼泪还没忍住,就被安寻这句话逗得笑出声来,身体跟着抽动几下:哎呀!别逗我笑嘛! 姜亦恩觉得自己又哭又笑的像样子就像个神经病一样,可是安姐姐,好像一点都不嫌弃她,反而越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抽了纸巾给她轻轻擦掉泪痕。 那我继续了? 嗯! 本是行云流水,却不料无意间对视,发现彼此已然近到寻常不会及的距离,连对方的呼吸都感受地清清楚楚,仿佛只要一阵风吹,就能与之交融。安寻像是听见了心弦断开的声音。 手,停顿了。 怎么了?姜亦恩歪头轻问,一脸无辜,睫毛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泪花,笑容却已灿烂。 明明人畜无害,安寻感知到的,却是毫不留情地攻陷,又羞又恼,皱皱眉轻斥一声:闭眼。 哦。姜亦恩乖乖闭上了眼睛,之后感受到的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浸了水的美妆蛋清凉贴在肌肤上,一下,一下地轻点着娇润。 像是,缠绵的吻。 喉头哽咽一下,手不禁紧握住衣角,像在隐忍,像在克制。 安寻更是如履薄冰。 画眼线的时候,那丫头眼皮一动她的手就跟着一颤;染睫毛的时候,她不得不对上那双不敢直视的眸,压制着心间浪潮,堵上外科医生的尊严控制着自己不手抖。好几次,她都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不该,不该给自己找罪受,不该对一个无辜的小丫头有无耻的想法,不该任性去靠近去疼爱,还假以长辈之名。 可是,她忍不住了。 目光灼灼,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的、毫无保留地凝视着小丫头的脸。端详着、触碰着她的每一寸五官,从眉头至眉尾,从眼角至睫毛,从鼻梁至鼻尖,最后,目光落到少女粉嫩水润的唇上。 她迟疑了一阵,久久挪不开视线,直到那被她炽热凝望的双唇,似乎也不好意思地抿了抿,才慌忙错开。 口红等你换好衣服再上吧。 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亦恩:未来老婆脾气太好了,我觉得我可以开始撒野了! 签约啦!感谢宝贝们的支持!继续努力! 感谢在20210704 01:05:23~20210705 04:1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prayvino 10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半小时过去, 两人都已经是一副淡雅精致的妆容,安寻收拾好了自己的一切,还特地给小丫头卷了卷发尾, 吹了吹顺, 让她那散落的长发看不出扎过马尾的痕迹。 可是即刻,她就有些后悔了。 小丫头天然栗色的发丝像盛满阳光, 散落肩头,发尾在胸前勾起好看的弧度,灵动飘逸。略施粉黛的面容, 越发灵气动人, 就像是那只林中小鹿, 化成了小仙子。 后悔, 是因为心弦又崩断了好几根, 她已经没有办法,把眼前的少女,视为孩子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 挑了一瓶自己不常用的,味道偏甜的香水, 用试管点了两滴,亲手抹到小丫头耳后。 让她的小丫头,更像是一个女人。 姜亦恩忍不住一颤,顷刻见闻到一抹清甜,她看见, 安寻放弃挣扎的眼里, 无奈中藏着几分迷离,明明笑得温柔,眉间却始终轻凝起苦涩。 我让你, 很辛苦吗? 安寻惊慌中后退了一步,莫不是被那小丫头看出了破绽? 长这么大了,连化妆都要麻烦你,连香水都不会自己点,安姐姐就像在照顾小朋友,好辛苦哦姜亦恩补充了一句,眨巴着大眼睛撒娇。 安寻听了这句,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心里长舒一口气,暗暗庆幸着没有露馅。即刻避开实现,放下了手上肆意挥发撩人味道的香水瓶。 是辛苦,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感觉,真的好辛苦。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就算她不计往事放任自己去追寻爱情,她的爱情,就可以是姜亦恩吗? 就连陈教授发来的信息写得都是:今晚带小恩来家里吃饭吧。 带这个字啊,本身就是不平等的,自己到底是前辈,于姜亦恩而言或多或少有那么些亦师亦母的味道,年龄和阅历的不对等,本身就是一种视线的隔膜。 她觉得自己会对小丫头心动,是因为那年少轻狂的无畏,孩子一样的纯粹和热忱,即便偶尔也会老气横秋,即便也会细腻多思,可面对自己的情绪,她总是可以坦然自洽,简单明朗。 瞻前顾后的大人不会在危险时刻冲上来保护她,只有小朋友才会这么做。 可是小朋友,终有一天会长成大人。 她也知道,自己会吸引小丫头,无非就是那点成熟女人的神秘感,亦或是小丫头在自己身上看见了母性的温柔,等她再长大一点,这些东西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到那时候,她又该如何接受自己在那丫头心中不过如此的现实。 所以,昨晚她都已经走到姜亦恩的房门口了,还是却步了,没有结果的挽留,从一开始就是结束,不是吗? 安姐姐,你不会嫌弃我吧?姜亦恩看安寻许久没有说话,拉拉她的手娇声道。 安寻尽力维持着端庄,好让心里的荒凉落寞隐藏,轻声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陪你过去挑衣服吧。 安姐姐真好!姜亦恩舒展一笑,就像是,真的没有看出那眼神里的流露。 不论如何,不论出于何种感情,但她知道那绝不是长辈看孩子的眼神,而是一个女人,看另一个女人的眼神。 她在想,如果安寻能把她视为一个女人,那个吻,会不会真的如苏问所说,是出于难以自持的爱慕,没有第二种可能。 到隔壁,家里只有纪小瑜一个人,颓废在沙发上,听见有人进来,也没往门口多看一眼。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文文不在吗?姜亦恩四下寻看一番。 纪小瑜背对着身半躺着,拿遥控器心不在焉地换着台,空洞地盯着电视屏幕,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画面:鬼知道她去哪了。 从昨天她生闷气开始,就以为文静会进来哄她,结果等了一夜,早上耐不住去找她,看见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卧室。她生气、难过,暴躁地打去数十个电话,通通被挂。 她恨啊,恨自己本来可以潇洒如风,生生被爱情困成了这个鬼样子。 姜亦恩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一样不明所以的安寻,再对着纪小瑜问道一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吵架?我配吗?我就是个普通朋友而已啊!越说越气,按着遥控器按键的手指也变得飞快,快到连电视都反应不过来。 姜亦恩看着纪小瑜,只觉得她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似的,再和安寻对望了一眼,那从来不会处理情感问题的冰娃娃,表情慌乱无助地有些可爱。 纪小瑜想起身回房,转身才看见姜亦恩身边还站了一个人:女神?!不是安,安医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来了 分卷(29) 走吧安姐姐,快来不及了吧。姜亦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了地上的罪恶残余。 也幸好,以冰山女魔头多年的修为,安寻还可以勉强维持表面镇定,她面不改色微笑着点头,轻嗯一声。 她不知道,换来的,是姜亦恩那颗已经破碎的心,碎得更彻底。 她不知道,那个吻,是小丫头的日思夜想。 姜亦恩当然可以强颜欢笑,她最擅长强颜欢笑,她最擅长假装无所谓,可是她阻止不了自己,不去期待。 她捉摸不透安寻那似有似无的爱。如果爱,为什么总是风平浪静,如果不爱,为什么又常常放肆那让人无力抵抗的温柔。 或许,温柔待人,只是她的习惯罢了,冰冷外表下掩盖的,深入骨髓的习惯。 不怪安姐姐,是自己要期待的,是自己尝到了一点甜头就甘之如饴的,是自己,抢着要帮她找借口的。姜亦恩,你要乖,不要逼她,不要让她为难,这样,才不会被讨厌,被抛弃。 出了门,她们就一如寻常,仿佛是,不约而同的把刚刚的小插曲,从记忆里抹去了。 医生阿姨! 正逛着超市,一个小男孩突然跑上来抱住安寻,姜亦恩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上次在急诊遇见的那个吃花生米的小孩。 她还,昧了他一包巧克力。 哎呀,安主任吧!你们这是后头跟着那孩子的奶奶,与上次截然不同的笑脸相迎。 我们是邻居,一起来逛逛超市!姜亦恩火速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就算是普通同事之间一起逛个超市怎么了。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那个小医生吧?哎呦上次的事不好意思啊,真得谢谢你们呐,确实是花生米卡住了,还好发现得早呢! 老人家不用谢,小朋友现在都好了吧?安寻低眉颔首,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嗯!我早就好了!可是,阿姨,你还答应要给我买巧克力呢,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小男孩撇撇嘴。 巧克力?我不是让安寻一阵疑惑,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姜亦恩,欲言又止。 姜亦恩瞬间石化,头上仿佛掉下来三根黑线,亦或是飞过一只乌鸦,有没有地缝?!有没有地缝可以钻进去! 这,这个事情吧有点复杂她不知道怎么解释那一瞬间的贪心,越发无地自容。 没羞没躁!孩子奶奶率先开了口,要不是在那小男孩脑袋瓜上呼了一手,姜亦恩还以为是在骂她呢。 怎么能问医生阿姨要糖吃呢!不好意思啊安主任,这孩子淘气,我们赶着回家做饭,就不打扰你们了。安寻点了点头,孩子奶奶也赶紧带走了小男孩,嘴里头还碎碎叨叨他了几句。 安寻回过头来,半阖着眼看着姜亦恩,似笑非笑。 姜亦恩本还想狡辩一下,在这看破一切的眼神焦距下,只好全盘托出:我就是,一时间贪心所以昧下了况且那个时候!我哪知道安姐姐会给我买那么多好吃的 你呀!安寻戳了一下姜亦恩的脑门,轻笑一声:怎么孩子的糖也抢。 姜亦恩微微低下头,低语一句:昧一次,也没关系吧。 安寻看那眼里好似有几分落寞,笑容跟着沉下来几分。 外婆让舅妈转交给我的好吃的好玩的,全被舅妈给了弟弟。我就昧这一次,没关系吧。姜亦恩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安寻听的,还是抚慰自己的良心。 安寻眉梢一惊,那孩子从小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她无从知晓,只剩满眼心疼。她浅浅一笑,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肯定道:嗯,没关系。 接而再说道:以后也不需要这么做了,我们家只有你一个小朋友,我买的零食,全都是你的,也不会给任何人抢走的机会。 姜亦恩眉眼瞬间开朗了起来,睫毛下忽闪着光亮,又露出她的梨涡浅浅,慎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嗯! 从云端到谷底的距离有多远?竟然就在安寻三言两语之间。她认了,如果安寻再也不会给她什么交代,那刚才这句话,就是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5 06:10:19~20210706 03:2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de 20瓶;糖棠 10瓶;兜风的刺猬、小韩不易 5瓶;伏生_落墨、爱读书的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而后, 两人挑了些水果和营养品,饭点之前就赶到了陈念慈家。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啊!快进来快进来!在陈念慈这句俗透了的欢迎词伴随下,安寻领着小丫头进了门。 老教授一辈子救人无数, 在一线时每天操心着患者, 退居学院就每天操心着学生,也算是育人无数, 可谓桃李满天下了。 但一生至此,依旧是孤身一人,没有伴侣, 没有孩子。安寻这个干女儿, 是她的心头肉, 但也碍于安寻的个性孤冷, 除了偶尔节假日会主动登门拜访, 平日里两人见面,多也是陈念慈邀约。 陈奶奶在做什么啊?好香哦!姜亦恩脱了鞋就开始撒欢,以至于安寻一度觉得自己是带了个孩子来给老人家拜年。 其实, 安寻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孩子很会讨长辈欢心,很会察言观色, 院里年长一点的医生都会被她哄得很开心。 这样的能力,说来很实用,说来也好悲凉。 这丫头天天念叨您,每天陈奶奶长陈奶奶短的,叫得可亲了。安寻放下手上的东西, 浅浅一句。 是嘛?那小恩跟奶奶住一阵子好了啊?奶奶可是一万个欢迎!省得在你们安主任隔壁, 天天看那张臭冰山脸!陈念慈笑哄道。 啊姜亦恩撒腿就从厨房跑回了玄关处,躲到还在脱外衣的安寻身后。不要嘛,我要和安姐姐住一起嘛!安姐姐会给我买奶茶喝, 还会做饭给我吃,而且,安姐姐也不是冰山脸! 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多久啊,就喜新厌旧了?厨房那头传来陈念慈爽朗的笑声。 安寻侧脸回眸,眼神温柔依旧,却不知为何不由得皱了皱眉,好似心疼。那丫头,真的很擅长讨人欢心,可是越擅长,她就越不能坦然接受。 诶?我们小寻都会做饭了?这一会儿功夫不见,变大厨了?陈念慈回问一句。 教授,您就别讽刺我了,我哪里会做什么,跟着食谱一步步学样罢了。安寻回了回神,轻声应答,拖着身上那个秤砣走进厨房。 姜亦恩全程搂着安寻的腰,下巴抵在安寻肩上不肯下来,迈着大叉跟了进去:安姐姐就是大厨嘛! 安寻没理会姜亦恩,卷起袖子一副准备帮忙的架势:需要切什么? 切菜用不着你!陈念慈手上剥着蒜,神神秘秘一笑,向姜亦恩招了招手:小恩啊,你来切个胡萝卜丝啊!我倒要看看你不在学校这些日子,刀功荒废了没有啊? 好嘞! 姜亦恩一溜烟儿过去,左手拈了跟削了皮胡萝卜,右手抓了把菜刀,一顿节奏轻快的刀法,行云流水。全然没有察觉安寻已经是一脸茫然和疑惑,她目瞪口呆,这和几天前在自己家切土豆都切不准的还是一个人吗? 到这一刻,姜亦恩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手上顿了下来,慢慢转头看向眉间紧锁的安寻,时间骤然静止。 那天因为音乐盒那事,看安寻心情不好,她就想尽办法逗她开心,时不时弄出声响引起她的注意,好让她心里头理所当然的想些别的事。此刻见了陈奶奶一兴奋,竟然全然抛之脑后了。 安寻静默了片刻,没有说话,沉着脸去拿了另外两根胡萝卜削皮。 小寻你还没见识过她的刀功吧?这孩子上学时候手不稳,控不好手术刀,我就让她每天回去练习切菜,切不同的菜,什么土豆啊、猪肉啊、萝卜啊全都试着感受一下,锻炼手部机能。她现在的刀功,可不比厨子差呢! 陈念慈越是夸赞,姜亦恩就越觉得无地自容,心想着这不是完犊子了嘛,以后还怎么面对安姐姐啊!赶紧试图给自己的烂摊子收场:陈奶奶,我 是啊,我确实不知道呢。安寻打断并接上了陈念慈的话,却也只是似笑非笑地应付了一句,紧接着递了一根削完的胡萝卜给姜亦恩:继续吧。 姜亦恩打量着,看安寻语气很轻柔,面容也很平静,可是那人太擅长压抑和隐藏了,是不是在生气,她看不准。 直到陈念慈出厨房去拿东西的功夫,她才晃了晃安寻的手臂,撒娇看看安寻的反应。不出预料,安寻冷冰冰把手抽离出来,却也意料之外,带着些醋意的轻声骂了句: 小骗子。 就此,姜亦恩肯定安寻没有真的在生气,傻笑道:嘿嘿,安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嘛~ 安寻忍俊不禁,转而又放下手上的东西面向姜亦恩,认真道: 以后,不需要刻意讨我欢心,知道吗? 姜亦恩愣住了片刻,她看出来了?自己讨人欢心的把戏,明明就连外婆也看不出来啊。 还没来得及反应,陈念慈就踏进了厨房的门,两人只好赶紧错开对视,拿回手上的工具,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太想念陈奶奶做的饭了!都好久没吃到了!干饭人今天一定要干三大碗!饭桌上,姜亦恩时常语出惊人,逗得陈念慈哈哈大笑。 安寻也总跟着应付式一笑,眼里却常有一些难以言喻的酸涩。 自己做出那第一顿晚餐的时候,小丫头也如此般兴奋,她还觉得这是个容易满足的傻丫头,可到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这个丫头什么话是真,什么话是假了。 更让她心口闷疼的是,她发现小丫头的讨好迎合比她想象中更加离谱,明明就不喜欢吃葱姜蒜,明明每道菜里都有葱姜蒜,她居然还是能吃得很香。 真的,不委屈吗? 自己是不是也让她委屈过,却从不曾察觉?想到这里,心里顿感疼痛,不禁眉间一凝。 小恩嘴真甜!多吃点菜!来,小寻,你也多吃点。陈念慈给她们一人夹了一筷子,而后起身去拿来了提前醒好的红酒:我听苏问说你明天是下午班,又没有手术,刚好小恩也在休假,难得聚一次,咱们就喝点儿? 教授,我开车了。安寻看了眼姜亦恩,婉拒道。 找代驾嘛!要是太晚了,干脆就在我这睡,你看着天气也不好,指不定要下雨。陈念慈毅然决然地开了酒。 那我陪您喝就好,亦恩她还小安寻本能似的伸手在姜亦恩面前拦了一下。 啊?我不小了!你们都喝我也要喝!姜亦恩表示不服。 安寻皱了皱眉,收回了自己那自作多情的手。心里头多少有些不悦,也是吧,自己有什么资格,管她。她是陈教授的学生,自己照顾她不过是受人所托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反客为主。 还小啊?过完年就二十三岁了!都属于晚婚年龄了!陈念慈笑得慈祥,态度却摆得坚硬,往姜亦恩面前倒上了一杯红酒。 顺带,插了根吸管 呐,小朋友用吸管喝可以吧? 安寻看着小丫头瞪大的眼,还是忍俊不禁,鼻息哼哧了一声,手背碰了碰鼻尖颔首浅笑。 姜亦恩被陈念慈这一波操作闹得面红耳赤,再加上看见本来一脸严肃的安寻都忍不住笑出声,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坐上宇宙飞船逃离银河系。 我不跟你们好了!你们都欺负我!环抱着双臂蹬了蹬脚,把脸偏向一边。 陈教授,您就别逗她了,安寻笑着拿掉那支吸管,替她晃了晃酒杯:好了,你就小酌一点,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其实,安寻也并不是讨厌酒,相反,如果不是职业限制,她应该也会在家里常备红酒。 生在音乐世家,身上多少有一些音乐家的气质,她喜欢在泡澡的时候听古典,喜欢在周末的午后伴着钢琴浅吟低唱。 从小,母亲就告诉她形象管理很重要,因而她十四岁就能踩着十公分的恨天高上台,十五岁就会给自己打理舞台妆发。 在她少年时的认知里,酒是艺术的灵感。在中世纪的普罗旺斯,街头任何一个烂醉如泥的流浪汉,都可能是一个游吟诗人。在十八世纪末的意大利,每一个醉意朦胧的夜里,都可能诞生一部百年不朽的浪漫主义歌剧。 长大后,生活的琐碎总是与艺术背道而驰。在急诊,常常能看见醉酒的男人女人们争吵得面红耳赤,看见破碎的啤酒瓶粘着鲜血淋漓,她才知道,浪漫的是艺术,不是酒。 但是,把酒言欢也好,孤影独酌也罢,微醺下,偶尔放纵自己的不清醒、不理智,于她而言,是奢侈。 醉意,到底是迷人的。 说晚婚那是玩笑话,不过现在也可以谈恋爱了哦!小恩,有没有喜欢的人啊?陈念慈眯着眼笑问道。 姜亦恩笑容瞬间凝固,紧接着是如坐针毡,吞吞吐吐一句:没没有吧。她不敢承认,至少,不敢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承认,她喜欢的那个人,近在咫尺。 安寻侧脸凝望着她,满眼复杂情绪,像是庆幸,又像是遗憾。 庆幸,你还没有喜欢上哪个混蛋。 遗憾,你没有开口,说你喜欢我。 那可得加点紧哦,以后工作了可难了,看看你这几个老学姐,苏问、李敏,加上你安姐姐,有一个算一个,人均寡王你可别学她们!陈念慈皱了皱鼻子,朝着安寻扬了扬下巴。 哈哈哈哈寡王,陈奶奶你好潮哦!姜亦恩忍不住噗嗤一声,抱着碗笑出鹅叫。 都说人大笑的时候,会不禁意间看向自己喜欢的人。的确,她和安寻,对视了。只是,安寻并没有笑意,反而半阖眼瞪着她,一脸阴沉。 看到那冷箭一般的眸,姜亦恩马上抿嘴收了她的放肆:安姐姐才不是寡王呢!安姐姐还有我啊!我陪着安姐姐! 分卷(30) 安寻眼中愉悦了几分,心满意足地挪开了瞪她的眼。 是是是,你安姐姐有你哈哈哈不过啊,玩笑归玩笑,小恩小寻呐,咱们也不要将就,结婚的话,一定要是和你们真心相爱的人。陈念慈正经补充道。 结婚?! 安寻心里一惊,浑身僵持,一秒钟的时间里就已经浮想联翩到了九霄云外。 那丫头以后,会和谁结婚? 什么样的人可以配得上她。会疼她吗?会把她放在心尖儿上吗?这丫头这么傻,事事都不为自己考虑,对方要是不懂珍惜怎么办?被婆家欺负了怎么办?她要去找谁哭诉?她有哪个娘家可以回? 结了婚,是不是要生孩子?她还那么怕疼,换个药都疼到发抖,她的丈夫,会为她规避一切风险吗?会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不受委屈吗? 要是我,绝对绝对不会让她痛,也绝对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等等! 安寻,你在发什么疯?怎么可能是你?绝不可以是你! 一片混沌焦灼中,不经意地拿起了酒杯慌乱喝了一口,紧接而来的是猛然一顿呛咳。 咳咳咳 姜亦恩还来不及回话,就见安寻突然在一旁俯身咳得快断气,吓得赶紧跑去倒了杯水,拍了拍她的背,连声关问:不要紧吧?你慢点喝啊!还笑我呢,明明比我还不会喝酒 不是酒的问题吧?小寻呐,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陈念慈笑得意味深长,抽了张纸给姜亦恩递过去。 我咳咳咳安寻胡乱接过纸巾,捂住嘴又是一阵呛咳,只觉得颜面全无,悔不当初。 来,喝点水。姜亦恩神情里满是关切,全然不知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安寻半天才缓过来,正了正仪态,恼羞成怒之下推开了姜亦恩送来的水。而后看见小丫头委屈无辜的眼,又于心不忍,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来意思了一口。 算了,狼狈和不堪注定是属于她的。 她的小丫头,就是可以永远无辜。 好了,吃菜吃菜! 陈念慈笑着打破僵局,眼里,是洞悉一切的笑容。 饭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客厅都充斥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高歌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角下花正开!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陈念慈和安寻坐在沙发上,看着那面颊如被红酒染了色的小丫头,抱着拖鞋转着圈吼着歌,发疯了一个小时还不见好转,双双扶额。 小寻啊,要不今天就留在我这儿吧,我把次卧给你们腾出来,就是辛苦你,晚上得照顾她。陈念慈看向那自我陶醉的丫头,面露难色。 安寻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没想到那丫头一杯就能嗨成这样。还来不及考虑清楚,就被突然大吼的一声吓得一激灵。 大河参北斗啊!天上的星星向东流啊!! 她放弃,星星都向东流了,她还能抵抗得了啥,揉了揉眉心又一声长叹:也只能这样了 给姜亦恩卸妆的每一步,她都想剁了自己精心化过妆的手。心里一遍遍问着,为什么要画眼线,为什么要画睫毛,为什么 好不容易等那丫头不疯了,酒看着应该也醒了不少,见时间不早,就劝着她去洗澡:好了,不闹了啊乖,水我已经帮你调好了,你不要乱动它直接开就行。要快点出来知道吗?喝了酒容易着凉。 姜亦恩抿着嘴笑着,一双迷离眼弯成月牙,抱着安寻不撒手,娇蛮道: 我想和你一起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来的小朋友,别落下补更的34章哦~ 文中姜亦恩酒疯片段歌词分别引用于:凤凰传奇《最炫民族风》张超作词作曲;刘海东作词《酒醉的蝴蝶》;赵季平作曲编曲,易茗作词《好汉歌》(文中引用部分有改动) 感谢在20210706 03:22:52~20210707 07:3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无不是小哥哥、eros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说什么傻话?你已经不醉了啊, 不醉了,乖。 安寻企图给姜亦恩洗脑,挣扎着脱离开怀抱, 拿着陈念慈准备的睡衣毛巾, 把姜亦恩往浴室里带。 安姐姐,那你站在里面等我嘛~你看这个浴房的门, 又看不见里面姜亦恩趴在淋浴房的门上,双手扶在眼边往里窥看。 安寻犹豫一阵,小丫头这个状态洗澡, 自己不守着, 确实不安全。况且陈念慈家的淋浴房, 是磨砂质的门, 周围被白瓷砖围起, 说看不见,也是真的。 好吧,你进去洗, 我就在这里等你。 不出去哦!姜亦恩双手搭在安寻肩上,轻跳一下, 晃了晃肩膀。 嗯,不出去。 等小丫头老老实实进了淋浴房,一件件递出自己换下的衣服。毛衣,打底裙,袜子再到, 内衣物 安寻手上一顿, 避开视线,火速接下藏进外衣里,一股脑放进衣篓。紧张到喉头哽咽了好几下, 耳垂红得仿佛要滴血。 自己好像,也没那么清醒。 姜亦恩只分走了一杯,陈念慈基本也就是意思了一下,只有她,在那一老一小说说笑笑之外,闷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安寻的酒量还算好,喝了那么多也只是微醺而已,可若不是凭着那一点微醺的醉意,她又怎么敢答应陈念慈留下,与这烂醉如泥的小丫头共处一室。 她焦躁不安地到找了个小矮凳坐下,听见水声响起,忍不住有看向小淋浴房,为了小丫头能透气,她只是把门虚掩着,磨砂材质,到底也不是全部看不见。 至少,少女每一次弯腰,仰头,撩动长发,甚至于纤细的腰肢,她都能隐约描绘。 她低下头,闭上了眼睛,画面却反复在脑海中浮现,欲罢不能。身体,如细水磨沙,如风撩落叶,不自觉的僵持再酸软,酸软再僵持,仿佛跟着海平线涌动,升起降落,落而复起。 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安姐姐,我洗好啦! 安寻猛地起身,像做了什么错事,脑子一片混沌,面色全是羞愧,许久才应道了声好。翻找出睡衣,敲了敲淋浴房的门。 一支手伸了出来,是盛着露水的娇嫩玉肌,惊了眼底,乱了矜持,她灼灼地盯在那好不容易窥探清楚的一点美妙上,沦陷了,沦陷到一滴泪滑落,都浑然不知。 小丫头许久没有拿到衣服,五指抓握了两下,安寻才反应过来把衣服塞到她的手上:换好了再出来,我在卧室等你。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坐在床沿,闭眼深呼吸了好几回,漫漫长夜,这才哪到哪儿,可自己的承受力,仿佛已经到了极致。 不久,小丫头晃晃悠悠走了出来,洗澡之前,安寻特地为她绑好了发髻,眼下,也微微打湿了,脖颈处掉落的碎发还滴着水,小脸也被热气蒸腾得白里透红,眼神里,还有几分醉意。 好在陈念慈的睡衣很保守,纯棉的浅青色布料,松松垮垮,勾勒不出任何身姿曲线,所以还不至于,击垮安寻最后一丝防线。 安姐姐,帮我擦背背~姜亦恩一屁股坐在安寻身边,下巴磕在安寻肩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撒娇。手里抱着那盒身体乳,还是陈念慈从亲戚朋友送的全套护肤品里临时找出来的。 擦背背?安寻一头雾水,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有些脸红。 姜亦恩起身点了点头,把手上那盒身体乳双手奉上:我擦不到,你帮我好不好? 安寻眉眼一惊,这好像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又好像过分到了极致。她知道那丫头的醉意已经很难支撑她完成这件事了,拒绝她,实在于心不忍,可是答应她,又是十恶不赦。 小恩,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为什么不好?以前纪小瑜都会帮我擦的呀! 姜亦恩故意这样说,只是为了把自己的目的表现得更单纯一点。 纪小瑜大一就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不欢而散,姜亦恩虽然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隐约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取向。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让纪小瑜帮她擦身体乳。 这不一样。 安寻低着头,不敢看那丫头一眼,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还是深渊。她原本坚硬的冰牢,已经处处裂缝,找不到一处完整了。 哪里不一样? 姜亦恩知道自己醉了,如果不是醉了,苏问教她的这个鬼点子,她大概一辈子都用不上。可她却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至少,她清楚得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替代你的妹妹,不仅仅是做一个被宠爱的小朋友。 安寻,我想要你。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想要你,你明白吗? 可她再放肆,也不敢把这些心里话说出口。 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安寻接过身体乳,牵起她的手,像领着小朋友一样,带着她往门口走:走吧,我让陈教授帮你。 我不要!姜亦恩甩开安寻的手,气呼呼回到床上倒头躺下,嘴里骂骂咧咧:你就是不想帮我,还找借口!那我就不擦就是了!小气鬼! 安寻只觉得心口被狠狠打了一拳,又气又无奈,那丫头,好像真是一点都不懂她的不得已,一点都不体谅,她隐忍的辛苦。 姜亦恩,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听话?喝了点酒就可以这么没有礼貌吗?我是你的长辈,对长辈,可以这样说话吗? 她似乎找到了,长辈这个词就是她的定心丸。只要时刻把自己定位成长辈,她就绝对再做不出上次那样冲动的事。 只要她不再冲动,姜亦恩,就会安全。 你是我哪门子长辈?姜亦恩坐起身,奶凶奶凶瞪着安寻质问一句:我们之间,差了有一轮吗?我有叫过你阿姨吗? 你安寻瞠目结舌,她不明白,一个乖巧懂事的小孩,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酒,真的会改变人性吗?还是说,那丫头,本就是如此的叛逆。她深吸一口气,低沉道:好,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你了。 转身将要出门,姜亦恩连滚带爬地跑了上来,一把搂住了她:别走! 安寻被撞了个满怀,心顿然一颤,后背紧贴在那轻薄布料相隔的怀抱,她几乎要感受到每一寸肌肤的温暖,身子,不由得又是一软。 放手。 姜亦恩依然死命抱着,就像是一松手所有的幸福就会消失一样。如果安寻都不要她了,谁会教导她行医做人的道理,谁会含着泪责备她又摸着头心疼她,谁会为她把冰西瓜切成小块放在玻璃碗里,谁会在家里囤满她喜欢的零食,谁会在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给她带回一杯冰奶茶。 你带的奶茶,我都还从来没有喝到呢。 骗子话刚出口,眼泪就如断线珍珠滚滚而落:你吃饭前还说,我不需要讨好你,我才刚刚任性一点,你就要丢下我 安寻眼底一惊,心口猛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回转身望着她,久久不能言语。心里哀叹:你为什么,总是可以让我心疼,为什么总是可以让我投降小恩啊,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如果你不要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流浪猫流浪狗,你怎么可以喂完掉头就走! 小恩 我错了还不行嘛,我乖,我听话,你别不要我我再也不闹了,以后你不让我喝酒我就再也不喝了,再也不撒酒疯了,安姐姐,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别不管我,好不好? 小恩,我 安寻泪眼决堤,痛得撕心裂肺,心怀鬼胎的是自己,不能坦然的是自己,跟这个小丫头有何干系?为什么要让她失望,为什么要让她害怕,为什么,要让她痛啊。 她习惯了那么多年,要有多信任你,多依赖你,才会跟你任性这一次,你怎么可以责骂她?你怎么可以,言语中伤她?怎么可以连你,也欺负她 安姐姐,我好难受话还没说清楚,姜亦恩再也忍不住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转身跑向了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到昏天黑地。 她不喜欢葱姜蒜,小时候在家,哪怕偶尔点外卖,爸爸妈妈都会帮她备注好不要这些东西。后来住在婆家,是舅妈主厨,逼着她吃肥肉,吃大颗的生蒜,吃葱油拌面。 她不仅没有习惯,排斥感还越发严重,到了大学能够自己主导吃食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碰过,偶尔厨师忘记她的备注,吃饭时不小心吃到一口蒜,都能立马反胃吐出来。 可是今天,为了让陈奶奶高兴,她全部吃下去了,就像从前在舅妈家一样,吃得很香,很开心。只有安寻看得出来,她在忍,在迎合,在逞强。 安寻看着她,心如刀绞,她知道她不是喝酒喝吐的,是硬着头皮吃下那些不喜欢的菜,才会反胃至此。她明明就知道姜亦恩的习惯,因为她妈妈的菜谱里,没有一道菜是用葱姜蒜调味啊。 炒菜的时候,安寻就想阻止,可小丫头自己没有提及,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推测是不是万无一失。如果不是知道陈教授对于她的习惯一清二楚,她大概会说是自己不喜欢葱姜蒜来以防万一。 她自责不已,不论如何应该阻止才对,她应该坚定自己的猜测才对。乖孩子形象哪里有那么重要,陈教授又怎么会介意小丫头有那么一点点的挑食。 你不能吃葱姜蒜对不对?为什么不说呢?哪怕挑一挑也好啊,你知道陈教授不会怪你的。安寻抱住小丫头,让她的胸口支撑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手在她背后摩挲,满眼心疼。 安姐姐,你出去吧,好脏。姜亦恩撑着身子把自己的呕吐物冲掉,跌撞着往旁边挪了挪,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吐到那硬撑下去的三碗饭几乎所剩无几。 安寻往前跟了一点,再次紧紧扶住她,可是小丫头,又强撑着自己,把她推开了一点。 分卷(32) 陈念慈是她的老师,更是她现在身边最亲的长辈,面对这样的亲和,就像是受了伤的小孩一路忍着疼痛回家,终于在靠进了妈妈的怀里,她也终于,泣不成声。 干妈爱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好难受啊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我真的抵抗不了了,我我都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陈念慈凝着眉,心里头一软,跟着潸然泪下。把安寻拥入怀中,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着她轻薄而孤单的后背。 你呀,今天就把自己当作是小恩,跟干妈撒撒娇吧 其实,陈念慈是欣慰的,欣慰这孩子终于会爱了,会笑会哭了,会坦白心里话了。 她也曾经是个孩子啊,也是个还没有尝过爱情酸甜苦辣的小姑娘啊,怎么,就不能让自己撒撒娇呢? 干妈安寻已经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母爱的温暖了,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自己跟那小丫头一样,也是个想到妈妈就哭鼻子的幼稚鬼。 傻丫头,怎么就不应该?怎么就高攀了?我们小寻,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你为什么不试试呢?试着告诉那丫头你的真心,说不定她也在等着你呢?说不定你说了,她就会答应你呢? 可是,她还是个实习生,我们的关系跟师生没有什么差别安寻借口道,言语里还带着哭腔。 怎么没差别?本质上就不一样!你又不是她的带教老师,姜亦恩可是我的学生,怎么?想跟干妈抢学生啊?陈念慈笑笑打趣。 不是我 充其量,你就是她的领导,等她转正了,你们之间也就没有从属关系了,给她发工资的又不是你,决定她升职加薪的也不是你,本质上,你们就是同事啊。 小寻,你为什么要给你们之间,找那么多不可以的借口呢? 安寻答不上来,只能颤抖着轻叹一声。 为什么不试?她怎么不想试,如果她真的确定那丫头爱她,爱到入骨,爱到非她不可,她大概,会试试吧。 可是现在,她不可以,她就是知道那丫头一定会答应,所以更加不可以。 因为即便是那丫头答应了她,她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在委屈自己。她更加不知道,未来,小丫头是不是会有更好的归宿。 她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到非谁不可的地步。自己却是,已经非那丫头不可了,她的人生,除了姜亦恩,没有第二种选择。 可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人,一个连自己都温暖不了的人,自己作贱自己就够了,有什么资格恋爱,有什么资格结婚生子。 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吧,等她别无他选的时候,我可以接住她,可是现在,我不舍得 不舍得,让你在我怀里委曲求全。 不舍得,让你为我受伤因我后悔。 你这个傻孩子啊,你怎么就知道姜亦恩错过了你还会遇到更好的? 小寻啊,人这一生太多无常了,有的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啊 如果她和别人结婚了,如果她结婚了之后过得不幸福,到那时候,你真的敢说,你不后悔吗? 陈念慈泪眼婆娑,当年,她不就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才错过了她的小女孩吗? 在那个同性恋还会被歧视的年代,她放弃去争夺她的女孩,她一意孤行,以为放弃了自己的幸福,就能让所有人幸福。 她不舍得啊,不舍得她的女孩和家里决裂,不舍得她的女孩受半点委屈。不舍得,让她的女孩遭遇任何不幸啊。 现在,她独身步入迟暮,不就是当年的不舍得,一手造成的吗? 如果,她知道她的女孩依然会不幸,说什么,也要把她从男人身边抢回来。 我面对陈念慈的质问,安寻如鲠在喉。 她想,她大概,会后悔吧。 可是,她更畏惧,让小丫头不幸的人,是自己。 小寻啊,你们现在的生活,真的来之不易啊,多少人等了一辈子都没有等到。既然爱上了,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人嘛,反正都是要分开死的,就去轰轰烈烈谈一场,大不了输了,赌错了,老死不相往来,总还是去爱嘛,别让自己后悔 安寻听完这一席话,胸口闷闷的,心里头阵阵疼痛,脑子里一团乱麻。 其实,即便理智上依然不允许,但在知道陈念慈的态度以后,她是有一瞬如释重负的、是有一瞬欣喜的。委屈、苦楚、无奈、半酸半甜的喜悦,都在这一刻与心中交杂,百感交集下,她真的好想,去抱抱那丫头。 我知道了,干妈,我会想想您说的话。 夜深,两人各自归寝,互道晚安后,安寻才后知后觉,脑海中会转着陈念慈刚刚的那些话,转身问了句:陈教授,您一直没有结婚的理由是 陈念慈顿步,回眸轻浅一笑:我曾经也有一个小丫头,后来,她结婚了。 那她,幸福吗? 陈念慈心口一酸,望着眼前这双眉眼,出了神。 小寻,和她真像啊 丫头啊,你的女儿,我算是帮你护好了,九泉之下,你也该安心了。原谅我擅作主张,我不想让你的女儿,像我们当年一样后悔。 不要恨我,不要恨我当年,没能留住你。 早点睡吧。 她低头苦笑,深长一叹,不予回答,几步走进卧室,转身关了房门。 安寻观望着那落寞的背影,想来,她的小丫头离开了她后,也不幸福吧。那自己的小丫头呢?离开了自己,真的就会幸福吗? 走到床边,看着小丫头眉间紧缩,翻来覆去睡得很不安稳。想来也是,没有甜甜,自己也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她怎么可能安稳呢。 她躺进那丫头身体捂热了的被窝里,拥那丫头入怀,感受到那紧绷的身子,逐渐在怀中松软下来,眉间凝起的苦涩,似乎也变得清甜。 醉意残余无几,她知道她是清醒的,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要负责的。可是,她忍不住了,终于,拨开那额前绒绒碎发,在小丫头眉间,留下一个绵长的吻。 她不行了,她放弃了,放弃挣扎就像在滚滚江潮里放掉了那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任由自己成为那飘散的浮沫,从此,身不由己。 反正她从来,都身不由己。 凭什么,要拱手让人?怎么,就不能给她幸福。安寻,放过自己吧,就顺了你的心,去给这丫头最完满的爱吧。 就拿你的一辈子,去赌、去试吧。 小恩,我喜欢你。 确切地说,我爱上你了,原谅我,爱到难以自持了 落下眉稍,亲吻着她的眼睛、睫毛,也让自己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脸。 她想亲吻她脸上每一寸的娇嫩,占有她的耳垂,她的鼻尖,她的一切可是,她停顿了。 即便难以自持,她舍弃了缠绵,舍弃了她的唇,仅仅停顿在嘴角,低头轻吻了她的梨涡。如果上次的轻轻贴合不算初吻,现在,她也不能趁醉夺走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初吻。 而后,她全身退至被子外头,只给那丫头留了一只手臂拥抱。 她知道,她必须经过那丫头的同意,她必须慎重其事,她必须,对她的女孩负责到底。 等你毕业典礼那天,我会来接你回家。 我会亲口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姜亦恩在醉意里、在温暖里,睡得很熟。对于安寻的疼惜毫无察觉,哼唧了几声,搂着那人的胳膊往她身边又钻了钻。 只有在梦里,她仿佛融进了月光里,仿佛被月亮亲吻,落入云雨间缠绵,落入潮浪翻覆,不知不觉间,水色蔓延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亦恩:都怪酒!这辈子没睡过这么无语的觉!亲都亲不醒! 文中苏问唱歌部分,歌词引用于陈佳明填词谱曲,吴庆隆编曲,许美静原唱歌曲《遗憾》。 感谢在20210708 04:07:47~20210708 23:4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棠 10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等姜亦恩完全睡熟, 安寻才小心翼翼抽离开手臂,取而代之是自己的枕头,看那丫头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 才放心下床离开。 到浴室, 洗了个澡。本是如雪的肌肤上,还有那天抢险时留下的伤痕, 温热的水被花洒喷头释放出些许的高压,淋在细细小小的伤口上,让她松懈紧绷, 消除疲惫, 却也疼得酥麻。就像是温火灼心, 咬牙忍耐, 偶尔也禁不住浑身一颤。 那丫头, 好像也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拥抱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孩,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大概就是抱松了怕弄丢,抱紧了怕弄疼。其实她也真的想问问她的小朋友, 靠近一座冰山,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时常感到心寒,时常感到痛苦。 这样的两个人,要在一起,是不是就像是一场荒唐。 小丫头 如果我们的故事注定荒唐,你, 会愿意和我一起痴梦一场吗?如果结局是输得彻底, 你,会怨我曾经靠得太近,抓得太紧吗? 水漫过脸颊, 交融着泪水淌下,热气腾腾,模糊了眼。她知道很难,可是,她真的不想放弃了,不想放弃抓紧那丫头的机会,不想放弃,眼前几乎要触手可及的幸福。 亦或者说,她投降了,对自己的坚持,投降了。一味固执的人,偶尔投降,又何尝不是一种浪漫。 往后余生,就算是千层海浪,席卷风云万里,哪怕一无所获,哪怕支离破碎,她也甘愿往里闯了。 微亮灯光下,安寻在她的电子日记里,记录下几行文字: 我想,你应该也是爱我的吧? 至少,你不会拒绝你的月亮,对吧? 就让我靠近你,抓紧你。 你可不可以也,靠近我,抓紧我。 就让我们对彼此认输投降,共同抵抗暗影伤痕,共同追寻属于我们的幸福。 如果有一天,我把我的心敞开交给你,你可不可以,心疼地拥住我, 告诉我,你也一样爱我。 如果答案与我预期不同,请你也不要惊慌逃跑。 你可以去爱你所爱,追你所愿, 而我,初心不改,誓言不悔。 你若是伤了痛了,累了倦了, 要记得 你有一个家,家里,依然还有月亮。 早上,姜亦恩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脑袋还有些沉重,回味中梦中事,嘴角不由得上扬了几分,脑袋在怀中枕头上蹭了蹭,脸上似乎还隐隐约约感受到月亮留下的吻痕,浪潮拍打后的湿意似乎也没有完全褪去。 嘿嘿安姐姐 明明梦见的是月亮,半梦半醒间却娇软地唤出了这三个字,细想一番,梦里的月亮,似乎有着和那人一样的脸。 她顿然清醒,睁眼一看,身边空无一人。 天呐,自己做了什么梦?! 羞愧难当地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猛然发现了怀里的枕头,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枕头,心里头一惊。赶紧爬了两步往地上看了一眼,确定安寻没有被她挤到床下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一个激灵翻身下床,哒哒哒几步跑出了卧室。听到阳台上传来吹风机的声音,走近一看,安寻侧身站着,朝阳撒下的光落在肩头,也把那面容映衬得星星亮亮,颔首低眉,尽是温柔。 好美啊,是梦里的人儿啊 想到那个梦,不禁又染红了脸。回了回神,看见安寻一手握着吹风机,好像在吹着手上什么东西。于是摆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雀跃着上前,贴在安寻身后,下巴抵在她肩头,软软糯糯地问了句: 安姐姐,你在干嘛呀? 可紧接着,她就五雷轰顶,安姐姐在吹着的不是别的,那肉粉色的三角布料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的 内裤!她低声惊呼,瞬间石化。 昨晚,安寻洗掉浑身酒气之后,把自己的衣服和姜亦恩换下的衣服一并收拾好,考虑到没有准备换洗,只是理顺了挂起。 至于内衣内裤,她想着现在洗了晾一晚应该能干,索性就一起揉搓干净了。没想到早上来收,却还是润润的。 醒了?还没干得太好,等我吹干了再穿吧。安寻在听见小丫头轻快脚步声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可贴上来的那一刻,她还是僵持几分,眼下,又显得淡定如常。 姜亦恩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下都挂着空档,赶紧从安寻身上退了下来,下意识护了护胸口:安姐姐,我自己来吧! 安寻轻笑一声,温柔道:你陈奶奶还在帮你准备早餐,闲着没事的话,就去厨房帮帮忙吧。 可是姜亦恩羞愧难当,含着胸口蹭了两步。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她很早就能自食其力了,上幼儿园之前就学会了自己穿衣服,幼儿园毕业,就已经能自己搓洗小短裤了。记事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帮她洗过衣服。 你是不是,介意?安寻关了吹风,转头看向姜亦恩,她突然意识到,没有经过允许就给她洗贴身衣物,确实很不礼貌。 不是的!姜亦恩连忙摇摇头:我就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安寻松了一口气,安慰道:不用不好意思,去吃早餐吧,我弄好了帮你拿到房里去。 嗯那就谢谢安姐姐了!事已至此,姜亦恩再不好意思也于事无补,刚往外挪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问道:对了,安姐姐,你昨天晚上 没有!什么都没有! 姜亦恩话还没说完,安寻就慌慌张张否认,想到昨晚的难以自持,她就头皮发麻,早上清醒过来的时候都心有余悸,担心着小丫头是不是真的睡熟了,会不会把昨晚自己稀里糊涂的表白听了进去。 没有什么?姜亦恩一头雾水,歪着头皱了皱眉,见安寻被自己吓到,便解释一番:我早上醒来发现你的枕头被我抱着,也不知道抱了多久,被子也都裹在我身上,我是不是抢了你的枕头?是不是抢被子了?你睡得好吗? 分卷(33) 枕头?安寻眉眼松动了几分,原来又是自己想多了,如释重负地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昨晚她收拾好一切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倒头就昏昏沉沉入睡了。可那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不舒服,总是声声叹息,轻绵而娇软,惹得她辗转反侧。 身子细细密密泛起的酥麻,得不到充盈而倍感的空虚,都让她几度无法自控的酸软,她没敢再碰姜亦恩一下,没敢多看那睡颜一眼,甚至不敢再让自己躺在被子里,就在床沿边上背对着小丫头,盖着自己的外套将就了一晚。 是吗?我都不知道,我睡得挺好的,枕头应该是我起床后你才抱走的吧? 安寻哪里敢告诉姜亦恩实情,就算那小丫头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把枕头被子让给了她,也一定会唠唠叨叨个没完。 哦那我就放心啦!姜亦恩弯了弯眼睛,笑得阳光明媚:我先去厨房帮忙,安姐姐要快点过来哦! 安寻看着小丫头撒欢的背影,眼里不由得也染上几分愉悦,指尖,不经意间细细感受着手中的薄薄衣料,回过神的时候,居然已经几乎要靠近鼻尖。她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拿远,强装镇定地继续打开了吹风机,闭着眼不断给自己洗脑它只是一块衣料而已。 什么清心寡欲,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她觉得这些曾经传闻里她的代名词,此刻都像是讽刺。 风一起,浪一涌,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因为安寻下午还要去医院,两人陪着陈念慈一起吃过早餐后就匆匆道别,陈念慈送着两人出门,还特别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安寻,轻声道: 要是有好消息,我可要是第一个知道的哦! 安寻怔了怔,而后颔首浅笑着点了点头。 从这一早上安寻的状态,陈念慈也看出来她比昨晚更加放松自如,对待姜亦恩的举止,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进退两难的拧巴,想来,她大概会鼓起勇气,尝试一次吧。 姜亦恩听得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好消息?陈奶奶在和安姐姐说秘密吗?我怎么听不懂? 两人不约而同的忍俊不禁,轻笑几声,一边是慈爱,一边是半含羞。安寻见着楼道窗户透着凉风阵阵,不好再让老人家站在风口,连忙劝着她进屋了。 姜亦恩看着陈念慈关门时,还止不住笑意地看了自己一眼,皱了皱眉,料想事情并不简单:你们肯定在说秘密!你们是不是在笑我昨晚撒酒疯! 安寻想到那抱着拖鞋满脸陶醉样子,唱出的每个音都落到了意想不到的位置,忍不住笑出几声轻盈:怎么会?我们小恩喝了酒,就是个小可爱。 真的?姜亦恩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爱而不自知,可笑,也不自知。 她没有喝断片,完全记得自己干了什么,除了吐得一塌糊涂的场景想起来有些丢脸,唱歌的事,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被安寻一夸,反而有点小骄傲。 真的。你这么可爱,以后就叫你可爱好了,好吗?姜可爱。安寻眉梢一挑,满是宠溺地看着小丫头一声玩笑。 柔婉的声线把姜亦恩的耳朵撩拨得滚烫,傻愣在那里,无意一阵穿堂风,又让周身泛起丝丝清凉,这一热一冷得感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啊嘁! 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抽了抽鼻子。 安寻眉间一凝,索性把腰带一抽,敞开大衣把小丫头裹进怀里,从背后双手环抱着她,右手环过她的下巴,用掌心暖着她被风吹凉的左耳和脸颊,低头在她耳边自责道: 没想到今天突然降温了,不该让你穿得那么少的,对不起啊,可爱。 姜亦恩顿时僵住了,她第一次感受到安寻这般主动的亲和。后背贴在那温软的怀里,脸上晕染开安寻手心的温度,蔓延全身,耳边轻唤一声可爱,更是让她几乎热得发烫。 安姐姐,你学坏了 学坏了!学会撩人了!安姐姐就是个芳心纵火犯!姜亦恩在心里咆哮,嘴上却只是喃喃细语。 嗯? 安寻还来不及听清,电梯门就打开了,眼前一面镜子,姜亦恩看见自己被裹得几乎只剩下一个小脑袋,活像颗烧得赤红的小卤蛋,越发羞得找不着边儿,赶紧抽离开跑了进去:电梯来了! 安寻愣了一秒,浅笑着跟上,轻轻拽过那丫头冰凉的小手,紧握住,一起揣进了自己口袋里:忍一忍,到车上就不冷了,你要是感冒了,我罪过就大了。 姜亦恩还没来得及从上两个冲击中缓过神,环环相扣又是一波猛浪,她小心翼翼侧过脸看了眼安寻,半天才开口问了句: 安姐姐,你喝了酒后劲是不是很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8 23:45:55~20210710 04: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简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de 10瓶;伏生_落墨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后劲, 很大吗? 或许是吧,如果不是那酒意浓,她不会发现对姜亦恩的心疼几乎疼到会要了她的命, 她不会发现她的不自持已经到了如此难以挽回的地步。 当然, 清醒以后依然坚定,还是多亏了陈念慈的一番劝导。至少让她知道, 她的爱,或许,没有那么罪孽深重。 傻丫头, 我不是都说了吗?你以后就是我家的小朋友了吗?我不疼你, 谁疼? 姜亦恩听到这句话, 着实是懵了一阵, 心里有如暖风袭来, 鼻尖一酸,红了眼眶。昨晚那些酒后失态的对话,她本来, 是不想当真的。或者说,不敢当真。 可这一刻, 她顾不了那么多了,什么名义,什么资格,她通通不管了。以后,安寻给她什么, 她就接着什么, 不给的,她一分也不会多要,能一辈子做她的小朋友, 也算好吧。 那我,今天就可以跟你回家吗?我其实不太想去隔壁当电灯泡我会继续交房租的!水电费也会跟你平摊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姜亦恩想着,如果安寻拒绝她,她也会欣然接受的,毕竟,收留一只流浪猫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又何况是常年喜欢独处的安寻,要突然接受家里多一个她。 姜亦恩,你不要得意忘形,你不要贪心,不然,老天爷会回收掉一切的。 她在心里默念。 安寻听着小丫头的语气仍然在卑微试探,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转身又把那娇小的身子揉进怀里。或许,是为了安抚那畏畏缩缩的小孩吧,她第一次,主动暴露了她的脆弱。 你能回家就最好了,如果你不想,我会失落的。 姜亦恩眉梢一惊,眼里星光点点。真的没有听错吗?安姐姐这样独立的人,这样成熟的人,也会为了一个等不来的人失落吗?也会心心念念着一个人敲门,翘首以待吗? 就算是有 我,居然会是那个人吗? 她从那怀抱里抽离,为了看清那人的脸。她本是不敢相信,可那泛起水光的眼里,确实是有几分无助,几分期待,甚至,是几分思念的愁啊。 姜亦恩望着这样的眼睛,陡然有些心疼。她怎么会不懂,心心念念一个若即若离的人,是什么滋味。 就是明明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就是明明还在身边,却依然想念啊。 怎么了?后悔了?不想过来了?安寻浅笑着,逗趣那高兴到有些晕头转向的小孩。 我来我来!安姐姐不嫌弃的话,我还想住一辈子呢! 姜亦恩几乎要喜极而泣,今天是个什么大好日子,陈奶奶的酒到底有什么魔力啊,能让一贯骄傲的安姐姐,一次又一次地打破自己的常规。 她好像,不再若即若离了。 安寻望着那明亮的眸,好像尝到了小鹿乱撞是什么滋味。一辈子?她真的可以期待跟她的一辈子吗?无病无灾,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一辈子啊,她花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焦灼,才敢暗暗许下一辈子的承诺,怎么从小丫头的嘴里说出来,就轻巧得就像一句玩笑。 或许,本来也只是一句玩笑吧。 安寻也无奈自己的没出息,好哄到一句玩笑就能让愉悦晕染心头。但她当然不会让那丫头看出来,她也最擅长,让风过无痕。 不嫌弃,你就真的会跟我住一辈子吗? 姜亦恩眼底的惊疑里,夹带了一瞬间的欢喜,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一辈子,最好,是以爱人的身份,一辈子。 安寻看见那小脸红得像个灯笼,禁不住轻笑一声:好了我不逗你了,小朋友,既然住过来了,以后隔壁的房租就不用交了。 那怎么行!姜亦恩回了回神,立马拒绝。 你先听我说完。苏问现在的房东临时加了租,你知道的,她 我本来就打算跟你商量,把你之前住的那间卧室,腾出来先让她过渡一下,你觉得好吗? 其实我一直想在房租这事上帮帮她,但她这个人看着吊儿郎当,其实自尊心挺强的,我担心 安寻的语气,确实是在商量,但不是和租客商量退租的事,而是,和最亲的人,商量着她拿捏不准的计划。 其实这么多年的租金,她的父亲一分都没收,全部在她手里存着了,大概也是为了弥补对女儿的愧疚吧。 可安寻每天在医院奔忙,业余生活也枯燥无味,工资奖金就绰绰有余了,拿着这么多钱也没多大用处,能行朋友方便,她自然是乐意,且毫无负担的。 原来是这样啊,嗯我觉得没问题的,房租可以少收一点,如果完全不收,她肯定是有心理负担的。姜亦恩认真地思索后,给出了这个方案。 还是我们小恩想得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安寻会心一笑,她本也是如此打算的,但得到了姜亦恩的认可,她还是觉得安心不少,那一点点的顾虑也消散了。 不过,我住在你家,还是要给你交房租才行,水电费伙食费,我也都应该分担的,不然,我会不好意。安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我有钱! 安寻脸上瞬间没了笑意,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捧出的真心被丢在地上踩得稀巴烂,心里头一落寞,温柔的水眸里也夹杂了几分苦涩。 哪有住自己家,还要交房租的?她轻叹一声,把心中不悦尽显。 姜亦恩看出自己的话让安寻不高兴了,这不是她的本意,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坦然接受这份馈赠,只能左右为难。 可是,我也不能让你白养我呀 安寻细想后,也觉得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就算是一对恋人,财力分配等等的生活琐碎,也还是需要商量着来的。何况她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确定,小丫头自然会觉得唐突和不适。 这样好不好?收房租也显得太生分了,不过水电我们可以平摊,伙食费呢,每个月我们计划一个额度,交给你保管,如果我工作太忙,没时间去超市,就麻烦你多多照顾家里的冰箱了。 其余的消耗品,看着家里什么缺了,我们两个都想着补上就好了。 家里的车你也可以开,钥匙就固定放在玄关,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姜亦恩恍惚有些错觉,她们好像是新婚的伴侣,亦或是刚刚决定要同居的恋人,正在计算着两个人合二为一以后的开支用度。这样的感觉,好接地气,又美得好不真实。 安姐姐,我们这样,好像在谈恋爱哦 安寻一惊,收起了万千陶醉,心头仿佛有什么轻巧落下,微微颤动着,一时间不知言语。 忽然,电梯门打开,陈念慈提着买菜的包走进来,看见她两还在电梯里,一度以为自己眼花。 你们两个怎么还没走啊? 安寻和姜亦恩相顾一眼,这才发现谁也没有按电梯。 三人面面相觑,安寻显然尴尬得不知道以何种表情面对陈念慈,小丫头的手还被她握在口袋里,现在也开始紧张得冒汗。 姜亦恩噗嗤一声,打破了僵局,继而哈哈大笑。她感受到了安寻的焦头烂额,因为被她暗暗握住的手都要在口袋里搓秃噜皮了。 安寻忍俊不禁,颔首浅浅露出几分羞色:怪我,忘记按键了 陈念慈望着两人,摇了摇头,心里笑叹着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爱上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到底都还年轻啊,沉不住气。 不过年轻啊,就是什么事情都还有机会。 当天下午,姜亦恩就火急火燎地把自己的东西通通搬进了她的新家。跟纪小瑜解释的时候,没少吃她白眼,两人几乎是互骂着重色轻友直到分别。 不过好朋友到底是好朋友,最后关头,纪小瑜还是神神秘秘拿了个新到的包裹给她,说是本来是买来自己用的,考虑到姜亦恩以后用得着,就忍痛割爱了。 姜亦恩回去拆开一看,才发现是各式各样的指套,带滚珠的,带颗粒的花样多到离谱。吓得她赶紧扔进行李箱藏了起来,心想着好在安姐姐这会儿去了医院,这要是被发现,她从此就可以不再带脸做人了。 安寻到医院的时候,还没过午休时间,她特地提早来,心想着当面跟苏问聊聊她租房的事。没想到刚到她接诊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尖锐的吵闹声。 你知道我排了多久的号吗?你说不看就不看了?你们医生现在都这个态度? 大姐,我们这是胸外科,您这病啊,得去普外。苏问语气里满是无奈,显然是已经解释了很久。 安寻闻声而入,看见薛风也在,就先问了问情况:怎么了? 乳腺的问题,挂错号了。薛风小声解释了句。 怎么就不能看了?我都说了我是胸痛啊!胸痛不看胸外看普外?!普外不是摔折胳膊看的地方吗?!我看你就是要交班了不想耽误吃饭吧?!那女人喋喋不休,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苏问又气又无语,按了按太阳穴翻了个白眼,看了眼安寻,心想着那浑身上下散发着正道之光的人,说不定会来大无畏地把病人看了吧。 分卷(34) 果不其然,没两秒,正道之光就走了上来。 但是 乳腺问题不属于我们科室的专业范畴,所以我们开不了相关的检查单。就算是想破例,电脑系统也不允许。 不过这都是小事,主要是病痛在您身上,我们这些不专业的,要是错医了,耽误的是谁,我想您也清楚。 如果不想耽误病情,还是请您抓紧时间,重新去普外挂个号吧。实在抱歉。 安寻绝不是个毫无原则的人,秩序在她眼里虽不能抢在生死之前,但不得不承认,通常情况是,遵守医规是必要,且有助于行医救人的。 她也知道,如果现在给这个病人看了,苏问的处境会有多难堪。因此即便是再一心为患者着想,眼下这件事,她也不会让步。 你女人还来不及还嘴,就被安寻那冰冷又坚定的眼光震慑住,明明句句平和,却字字尖锐,让人无力反驳:算了,就当我今天倒霉! 见女人终于罢休被薛风带出了门,苏问才唉声叹气地拿起那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转动了刀子,还不忘调侃一嘴:稀客啊,什么事让您安主任大驾光临?不会是猜到了我这儿有人闹事吧? 安寻坐了下来,心平气和道:我来,是有件事儿想跟你聊聊。 说吧,啥事儿啊?苏问眉梢一挑,漫不经心地啃了口苹果。 小恩她以后可能都要住我那儿,那边房子就空了一间,你不是正在找房吗?就搬到我这来儿怎么样?言语间,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被听成施舍。 你说,姜亦恩以后都要搬去跟你住?你俩成了?苏问两眼放光,整个人都立直起来。 安寻也是没想到苏问什么话都能找到别样的重点,往身后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去把门关上了。 你少造谣了,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苏问笑得狡黠,心想着近水楼台好吃瓜啊,这么大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干呢!突然觉得手上的苹果也索然无味了,高挑着眉,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 行呗,我考虑一下咯! 转而,又不甘心地俯身上前问了句:真没在一起?你们了昨晚,啥也没发生? 安寻顿然羞得耳根通红,支支吾吾说了句没有。确实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转而,想到苏问之前说过的话,心里多少有些疙瘩,沉吟片刻,还是小声问道了句:苏问,你说和我恋爱的人,是不是真的很倒霉? 怎么会!苏问手一挥笑道,猛然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是因为我上次说的那句话吧?哎呀我那是开玩笑的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姜亦恩以后真的在一起了,你觉得,我能给她幸福吗?安寻望向苏问,眼里一半期待,一半紧张。 苏问愣地差点没抓稳手上的苹果,她还从来没见过安寻这样畏手畏脚,想到她之前那高傲得旁若无人得样子,不得不说,心里有点暗爽。 你这个冰坨子可算是有人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问!安寻本就是破天荒拉下脸面才问道这么一两句,被这放肆一嘲笑,羞得无地自容。 诶呦我的寻寻!她要是爱你,你当然能让她感到幸福啦!苏问边说还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但我还不确定她的想法。 安寻凝了凝眉,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把她当作什么角色。尽管姜亦恩酒后说出的那句你是我哪门子长辈着实让她心里一颤。尽管有时候,她也幻想过那丫头对自己依赖从来都不单纯。 哎呀我实话告诉你吧,那丫头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了,一天天的把我消息都发爆了,全是问道你的事,你要是真的动心了,别犹豫,冲就完了! 你说什么?安寻这一刻只觉得头脑发懵,脑子里闪过太多信息,根本理不过来。 苏问看着那呆滞的眼神,哼笑一声,心想着看来学神的脑子,也有短路的时刻啊:你不信?我给你看啊! 于是翻出聊天记录,全部抖露出来。 安寻一一翻看着,小丫头几乎每天都在跟苏问发消息,从最开始问询自己的喜好,到提醒苏问关注自己的一日三餐。还有几乎固定一日三问的:有没有睡午觉,手术连台了吗,什么时候下班。以及,对那一两张模糊不清的偷拍感恩戴德 有时候苏问故意捉弄,小丫头甚至是央求着讨好,只为了知道自己下手术后有没有腰酸背痛。 怪不得,每次下了手术,桌上都有一杯刚好温热的水;怪不得,每次耽误了午餐,就一定会收到一份匿名的下午茶; 怪不得,每次累得瘫坐在手术室门口,就一定会碰到刚巧路过的小丫头;怪不得,那天一临时加班,回家小丫头就做好了晚餐。 安寻算了时间,就连住院的那些日子,每天不过就离开小丫头那么一会儿,她都至少一天问了苏问十个关于自己问题。 心里,是难以言喻的心疼和自责,如果不是自己以前总是冰冷对待她的消息,如果不是自己一味逞强不肯暴露半点脆弱,她又何须如此。 她一直以为心动是偶然,如今看来,却是那丫头默默努力后的,来之不易的,必然。 以后,不许和我未来女朋友暗线联系了。 苏问瞪大了眼,直勾勾看着安寻出门的背影,心想着这吃的哪里是瓜啊,分明就是糖啊! 姜亦恩刚刚收拾完行李,刚打算看看她苏大哥有没有发来关于安姐姐的情报,还没来得及解锁,那张低眉书写的美人锁屏上,弹出两条绿框,头三个字,是她对照片里那人的爱称。 「寻宝宝:没有手术,摸鱼ing」 附之,一张自拍。 作者有话要说:  苏问:小丑竟是我自己。 姜亦恩:那酒指定有问题! 感谢在20210710 04:36:02~20210711 10:4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棠 6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夜晚, 一个轻窕曼丽的身姿从酒吧出来,低领黑裙,每走一步, 白皙就在开衩的裙摆间若隐若现, 裙身上的亮片在门口的彩光下尽显斑斓,让那完美越发迷人心窍。 女人酒红色的头发卷着轻盈的大波浪, 眼线勾勒着那双狐狸眉眼,红唇烈焰飞舞。这样的女人,像是随时会邂逅一段来去自如的爱情, 像是多数人会为之疯狂, 却又带不回家的野马。 谁能想到, 女人的职业是医生。 这个酒吧的工作, 是苏问的第二份兼职, 和她每周末晚上去给高中生家教那份风格截然不同。也好在这个清欢市格调最高雅的酒吧里,没有那么多鱼龙混杂,也没有那么喧闹嘈杂, 她只需要在昏暗的一角,安静地抱着吉他唱几首情歌, 如此而已。 手里拿着这个月结下的工资,去跟烟草店老板买了一包店里最受欢迎的女士香烟,带双爆珠的那种,这是她奢望已久的消遣。 到江边,苏问孤身望着对岸的绚烂, 眼里泛着泪水点点, 贝齿轻咬,两颗爆珠在唇齿间留香,是葡萄和香橙的酸甜。她第一次尝到这样的味道, 不禁苦笑,吞云吐雾,于她而言居然也是奢侈。 车灯在她的背影上一晃而过,一辆白色捷豹在桥下不远处找了个能停车的位置,另一个女人从车里下来,手拿着风衣外套风尘仆仆赶来,一把将她裹进温暖里。 苏问,你不知道现在是十月末吗!穿成这样合适吗?!就不知道换了衣服再出来吗?! 苏问掐了手间星火,背过女人吐出她最后一口烟雾,对她的怒斥无动于衷。望着江对岸,眼里仍然是水光点点,笑得凄美。 敏敏,你看见对面那栋大楼了吗?那是清欢市最繁华的商贸中心。我爸以前就在那里,有一间靠窗的办公室,回头就能看见最好的江景 但是,更好的在上头,你看见楼顶那个餐厅了吗?就那儿苏问指了指,原本含媚的眼里荡漾着些许的萧条:那是全清欢市最贵的江景餐厅。小时候每周五放学,我就和我妈在那等我爸下班。当时也没觉得那牛排有多好吃,整天闹着吃路边摊,哼,哪想得到有今天 李敏望着眼前的女人,一时间消磨了心中那点怒意,随她看向对岸灯火,心里也无尽凄凉。 我今天下午,在医院碰到梁萧景了,就挂的我的号。还做出那副假惺惺的样子,没得叫人恶心。苏问勾了勾嘴角,冷笑。 梁萧景?就是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个朋友? 李敏隐约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还是因为大学的时候,听苏问自己口述。 那年,苏问亲手织了条围巾送给梁萧景当生日礼物,被生日派对上几个女孩冷嘲热讽了一番,玩笑间还把围巾扯得不成样子。梁萧景只觉得丢人,让她下次来不用再带礼物,把围巾胡乱收进袋子里,退还给她。 那本是她最后一个相信不会因为家庭变故而失去的朋友,就此,全军覆没。 那天晚上,苏问淋着雨回的宿舍,捂着头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就烧得意识不清。安寻知道了缘由以后,亲手把那条被人践踏撕毁的围巾修补好,放在了苏问枕边,也开始放下孤傲,尝试着叫苏问一起去上课,一起吃饭。 李敏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两年以后了,苏问是笑着说出口的,她以为她早就过去了。今天才恍然明白,有些痛就宛如手心倒刺,不碰不疼,却依然在,加害者可能早就忘了,于受害者而言,却没有那么容易忘记。 苏问,别再看江对岸了, 李敏一把将那沉沦在过去纸醉金迷虚幻里的女人拉回,对上那荡漾的眸,深情款款。 看我吧 指尖,交织进缕缕秀发里,稳稳扣住那人的脑袋,猝不及防地吻落在那红唇上,随之,愈演愈烈。 苏问惊直了眼,没敢迎合,可那层层递进的力度,撩动着水色,挑逗着矜持,吻到她发慌发软,难以克制的,在唇齿间溢出几声轻叹。她想推开,阻碍在那人双臂的手却欲拒还迎,抓得好紧,好紧。 敏不要 刚错开一秒,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又被吞噬,言语也再无法继续。江上起风了,身子却变得燥热,她知道,再吻下去,她会沦陷,会不甘于此。 李敏!你疯了!苏问秉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李敏。怔怔望着,不知道再做出什么反应是合适。 我就是疯了!我疯了才会等了你十年!你非得要我耗到人老珠黄才满意吗!李敏眼中带泪,唇角沾染了那烈焰的红,神色凄怆,似乎要把心里全部的委屈宣泄进滔滔江水里。 她最大的委屈,是不甘。 不甘一生就这样草草过了,不甘爱得那么浓烈,却藏得那么微茫。 她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惯了,循规蹈矩惯了,过了三十还没有稳定的感情,对她来说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如果没有苏问,她大概也会听从家里的安排,找个宜家宜室的男人结婚吧。 可是看见了最爱,哪里还能退而求其次。所有人都劝她回头是岸,却没有人告诉她,要怎么做才好?要怎么回头,才能不痛。 再不宣泄,她怕是真的要疯了。 你清醒一点吧!你以为长情的戏码在我这管用吗?安寻吃这一套,是因为她荒芜的是情感不是物质!苏问撕扯着嗓音,在江风里也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李敏,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你跟我在一起,只会拉低你的生活水准你知道吗! 安寻放下过去很难,而她,是真的拿不起未来。 苏问,你还不懂吗?我活到这个年纪已经什么都不缺了,我要的是爱! 爱顶个屁用! 富余的时候,她也以为钱不重要。可是当她喝下过期三天的牛奶,拉了两天肚子,下次只要没有变味,还是会硬着头皮喝下的时候,她知道,贫穷真的可以让一个人的生活过得毫无底线。 而爱,不可以阻止牛奶过期。 房我有,车我有,你要吃牛排我就带你去吃,就算不能日日挥霍,节假日破费一次又有什么难。那些债总会还完的,两个人还,总比一个人快不是吗? 可我凭什么拖累你?就凭我爱你,而你也刚好爱我吗?这种鬼话,现在的小女孩都不会相信了吧!苏问一时心急,脱口而出,顿然泪水沾襟,一发不可收拾。 你承认,你爱我了? 是江风呼啸造成的错觉,还是江水连绵冲洗了伪装,她第一次,听见苏问说爱她。大脑嗡嗡作响,好像什么风什么浪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爱我啊 如果不是来之前见过安寻,李敏大概没有信心去相信这些话。 还是下午的时候,安寻从苏问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掉头离开的李敏,看她满眼落寞,手里还紧紧抓握着一片钥匙。恍然间才意识到,李敏原本要奉上的好意,被自己截了胡。为了弥补,安寻擅作主张透露了苏问学生时代说过的秘密: 她说过,等以后有钱了,就去找学生会那个傻子谈恋爱。 人对爱的憧憬,从来都是美好的,可她也没有想到,父亲会丢下巨额债务跑了,让她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让以后有钱,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爱又怎么样?等你连一顿好饭都吃不起的时候就会知道,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爱。苏问嗤之以鼻,眼里的萧条加重了几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言不由衷的气话了。 你怎么就知道是拖累?你根本什么就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苏问,你说的对,我就是个傻子我就是脑子坏了,才会期待你这个木头有一天能看懂我! 苏问见眼前的人儿哭喊得狼狈,心里咯噔一下,手上本能地想去扶住她,拥抱她,可理智,又让那来不及伸出的手,退得一干二净。 你以为我不知道宿舍浴室里没人吗?你以为安寻真的很擅长撒谎骗人吗?你以为我咬着牙在学生会一干就是四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帮一个兼职晚归的傻子瞒天过海吗! 分卷(35) 你说什么?苏问眼底一惊,愣住了。 她开始勤工俭学,时常晚归,每次查寝,都是安寻帮着搪塞过去。可她不知道,即便是安寻不帮她,学生会的那个傻子,也绝不会给她记过。 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十年,有多难熬苏问,你才是个傻子,全天下没有比你苏问更傻的人了 哽咽已经让李敏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在大马路边哭得如此狼狈。 转身,捂着嘴压抑着哭声,一路跑回车里,趴在方向盘上,终于把所有的不甘和悔恨哭了个痛快。 造化弄人,她从来就没有期许过苏问会爱她,却突然得知苏问爱的人一直都是她。好歹,从前她以为自己的暗恋是有意义的,她以为苏问爱的人一直都是安寻。暗恋难熬,至少,不会妨碍她,至少,可以成全她。 可是,一切都是白费的吗?就像个傻子一样,默默无闻了十年?自以为是的,牺牲了十年? 十年啊,女人有几个十年可以浪费,多少个难耐的深夜,她只能想象着心上人的面孔,循环播放着她发来的语音,轻抚着自己的后腰,亲吻自己的手背,才能换来些许充盈。 人啊,面对不可以的时候往往都是平静的,让人无法平静的是本来可以。可当意识到一切的时候,那种遗憾和无力感就已经无法补偿。 这十年,她们本不该错过啊。 苏问呆呆站在原地,吻过的余温还在嘴角残留,怀抱里还残存着霸道的眷恋,而那个人,居然就这样跑得无影无踪。 我有要赶你走吗?我不过就是,撒个娇而已 泪水滚滚而落,她其实真的没有那么有骨气,被那强硬的吻吻道七荤八素的时候,她就已经投降了。 她等着那人会一巴掌扇醒她,告诉她管你怎么说老娘就是要定了你,告诉她怕什么大不了姐姐我养你。可是李敏又不是她,那个乖乖女,根本就说不出那些话。只会一个人哭着跑走,一个人委屈难受。 十年都坚持过来了,再多坚持一下,不可以吗? 喂?安寻你说,我真的有资格,答应敏敏吗?她拨通了安寻号码,那是她如今,唯一可以视为朋友的人。 电话那头的人,听到这失魂落魄的声音,沉吟了片刻: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只要她爱你,你就有能力让她感受到幸福。 电话挂断,才知感情这事,最大的阻碍就是当局者迷。 想保护她,才拒绝她,可眼下她也看到了,拒绝给心上人带来的不是保护,分明是伤害。以为爱屁都不是,可那人撕心裂肺在眼前哭喊的时候,心,还是会疼啊。 罢了,剩下的一步,自己来走吧。 傻子就知道哭 副驾驶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女人提着长裙上了车,搂过了哭得狼狈的人儿。 没有二话,直击主题。李敏根本都来不及惊讶,红唇的余温,就从侧脸蔓延到了耳边,撩动了那赤红的耳垂,送入,沙哑的声线。 我还没够呢,怎么就跑了? 混蛋,干嘛来找我!下车!李敏又气又恼,心底却又是欣喜,言不由衷地闹着脾气。 我不。你说,我穿的怎么就不合适了? 那副精挑的眉眼,灼灼盯着眼前泪痕未干的女人,等不到回应,就已经再度吻落。是迟到的,迎合。手,扯下了自己身上的大衣,香肩微露,裙摆也上扬至了不可再上扬的危险边界。 你,负责吗? 呵谁知道呢? 李敏问不到答案,却也想不管不顾了,她受够了一个人的自怜自爱,她要炙热的回馈,要最完满的了断。 但是 这是我的车,你休想 她反身一个束缚,顺势调低了副驾驶的靠背,轻压下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眷恋地圈在怀里,俯身落下狠狠一个吻。 温柔?想的美。 她吻到那人发汗,吻到薄雾笼罩,弥漫了车窗,掌印,动荡,香水味交杂着月色皎皎,江风阵阵。 是报复,报复十年等待才换来的第一春,报复那人居然为了那点生活的苟且,就放弃了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报复那人隐藏得如此深,让她误以为自己的感情是单向无意义的奔赴,而委屈了十年。 你你想干嘛?苏问扯了扯裙摆,呼吸却已经紊乱,整个人凌乱地躺在座椅上,不修边幅。唇角疼痛到有些发烫,身子,却是不上不下的空虚。 李敏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攻陷她,看着那人的笑容逐渐狡黠,越发不甘就这样让她得逞。 我的车胎好像有点问题,你帮我下车看看吧? 啊? 中断,猝不及防,苏问哦了一声,理了理头发衣服,穿好了外套,天真地下了车。 李敏看着后视镜,一声嗤笑。 不想负责,呵虐我十年,我倒是要让你尝尝,什么是追妻火葬场。 一脚油门,走得干脆利落。 诶?诶!不是!我还没上车呢!敏敏?敏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1 10:42:28~20210712 01: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民政局 39瓶;鹅 20瓶;eros 6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安寻回到家里的时候, 小丫头已经按照她交代的乖乖吃过了晚饭,她也以一张照片为证,证明自己在食堂好好吃完了两荤一素。 客厅, 是为她留的灯,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暖黄色的光。轻轻推开门, 看见小丫头趴在桌上,睡得酣甜。 久违的家的温馨,久违的互相牵挂, 让那秋水明眸里终于漫开几分明媚, 嘴角也浅浅弯起好看的弧度。果然, 若不是遇到一个合心意的人太难, 哪有人会真的享受独处。 安寻望着那小小的背影, 满目温柔。转身去拿了沙发上的毛毯进门给她盖上,才发现小丫头没有坐在原来的座椅上,而是新搬了把餐厅的凳子来坐在旁边, 那个位置,像是在为她预留。 桌上倒是摊得乱七八糟, 本子、资料各色记号笔,像刚刚打过一场乱仗。安寻想到那丫头在喜欢日记里,满是淘气地写下过:帮我写寒假作业的外婆,忍俊不禁。而后在为她预留的位置上坐下,把资料一本本收好, 理齐, 放置于面前,一一翻看。 放在桌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安寻余光扫见了, 侧脸过去想看得仔细,那手机锁屏,居然是自己的照片。 手上的动作顿然停滞,心里是一霎那的惊喜,可就这么模糊不清的偷拍,居然也被当成宝贝吗? 真是个傻丫头。 眉间凝起几分,眼眶,又温润了。她收敛了几分情绪,也诧异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多愁善感,想来爱一个人的时候,大概就是会时时感到心疼吧。 姜亦恩正式的、无限期的,住进安寻家的第一天,本来应该是兴奋愉悦的。可是一个晚上,她都在埋头苦干,奋笔疾书。 下个月学校就要复课了,实习报告、心得,她一篇都还没写,这近两个月以来,她倒是过得精彩,不仅是见识了开胸手术,做了闭式引流,甚至都躺上了胸外手术台。要不是今天下午去隔壁搬东西,看见纪小瑜那焦头烂额赶作业的样子,她都要忘记她们还是学生了。 她知道安寻有晚班,大概也要过了九点才会回来,吃过晚饭后就继续处理书桌上那一片狼籍,可没等到安寻回家,就已经困得不行,呼呼大睡了。 临近十一点,笔尖依然在沙沙作响,偶尔伴随着轻轻翻页的声音。姜亦恩迷迷糊糊睁开眼,带着睡眼惺忪望向身旁,居然是梦中人儿正伏案低眉。 台灯的光晕染着前额、鼻尖,勾勒着那本就精致的线条,越发撩动心弦,那人儿,仿佛是从那张看了千万遍的手机壁纸里,落下来的。 安姐姐,你回来啦半梦半醒间,姜亦恩糯糯唤了声,揉了揉眼睛,想把眼前的人看得更清。 安寻轻嗯了一声,继而道:我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帮你写了,反正就是应付检查,写也是浪费时间。但是专业上面的东西,你还是要自己来,说着,把面前一摞文件递上:这是我近一年里比较典型的手术记录,你可以参考,重点我都帮你用红笔标记出来了。 安姐姐帮我写作业了?!姜亦恩睡意顿然全无,眼睛放大了一圈。 还有你的最爱,安寻神神秘秘地笑了笑,从桌脚边提上来一杯奶茶:正好赶上关门前买的,可别再撒了。 奶茶!小丫头一声惊喜,转而又娇滴滴道:安姐姐,你会把我宠坏了的 姜亦恩这一刻只有一个情绪,那就是想哭,心间被填得满满的,幸福随时要溢出来似的。撇下嘴,梨涡鼓成两个小包,如果不是知晓缘由,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安寻为之侧目,被小丫头的的样子惹得满心温软,微微蹙了蹙眉,摸了摸她的小脸:傻丫头,不怕,宠坏了我兜着。 继而又解释道:不过快入冬了,我给你买的常温的。女孩子,喝冰的还是要节制一点,知道吗? 姜亦恩点了点头,抽了抽微微泛红的鼻子,抱着安寻的手臂蹭了蹭,撒娇道:安姐姐,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呀~ 小丫头软乎乎贴在臂膀上,在耳旁呼出暖暖的气息,安寻闻到她身上奶甜奶甜的香味,心里头不由得掀起一阵涟漪。 可听到那句话,又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几分骄傲,几分宠爱地问道:我以前对你是有多不好? 姜亦恩笑着躲了躲,却是往安寻肩头靠得更紧了些:以前也好,可是你不会主动给我发消息,更不会拍照片给我。安姐姐,我觉得你从陈奶奶家出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安寻心头一颤,顿住了。 改变,本不应该是一夜之间的事,要不是小丫头日积月累,又怎么会有她一瞬间的破防。可是这傻乎乎的丫头,连是自己的功劳都不知道。 说来也是缘分,十五年前,小孩看见月亮的光,决心做出改变,不再自甘堕落,蒸蒸日上成为一个人人夸赞的好孩子。谁又能想到十五年后,小孩会让她的月亮放弃冰冷,渴望追寻爱与幸福。 安寻温婉一笑,凝着她的小丫头,眼里点点光亮:小恩,其实我是羡慕你的。 羡慕我?姜亦恩愣了一秒。 是啊,羡慕你的温软,你的热忱,好像你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光亮,微微颔首,声线越发柔缓:我也想,活得像你一样。 那天,听了陈教授的那些话,我感触挺深的,或许,是我太过于执着于某些事情了,是应该向前看吧安寻继而说道,言语里,荡漾着几分酸楚和无奈。 姜亦恩鼻尖莫名酸了一下,她看见那双含笑水眸里,分明还有那么多的不确信。听着这些话,心里,不是庆幸也不是欣慰,更多的,是心疼。 她知道一个人要做出改变有多难,她知道要多努力,才能与习惯对抗。对抗暗影,是一条漫长的路,不是跨出了一步就能站在光亮里,不是把黑暗的外衣脱去,就能露出光亮。 而是,把那个坚固的自己打碎,寻找到新的碎片重新组装。 看过那些在康复科里做复健的人吗?哪一个不是面目狰狞,汗流浃背。振翅欲飞,不过是开始,漫漫长路,泥泞坎坷,摸爬滚打可就是爬,也要爬到看见曙光。 她,不就是这样咬着牙坚持,才勉强成为了今天这个安寻会羡慕的样子吗? 恍然想起,苏问今天下午发来的那张偷笑的表情包,配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放心,安寻她没事了。 现在,她似乎也理解了苏问为什么会突然说没事了。如果不是亲身体会,她大概会放心吧,大概会像所有人一样,以为只要安寻放下了冰冷的外壳,就能恢复到曾经无痛无伤的模样。 可是不是的,就像是油画上点上了黑色的颜料,解决的办法不是把它刮去,而是等它风干后,用新的色彩掩盖。她也知道,要比原来更费力千倍万倍,才能填补得毫无瑕疵。 黑色,会一直在的,但新的斑斓会将它的存在化为虚无,如果可以,她真想做安寻生命那幅油画里新的斑斓,足以掩盖黑暗的斑斓。 安姐姐姜亦恩软软一唤,满满把安寻抱在怀里,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好好疼惜你的。 她知道,她的安姐姐一定是经历了万千撕心裂肺的挣扎,才能有今天这句应该向前看,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心,怎么可以就这样理所当然的觉得她没事了,她只会因此更加珍惜,更加疼爱。 哪里有那么轻巧啊。 她心尖上的人,一会还在疼啊。 安寻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为之一阵触动,慢慢伸手拥住了她。那丫头的怀抱,明明软软绵绵,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可依可靠,心里,是久违的松弛。 知道了,谢谢你。 相拥着沉默片刻后,安寻突然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道:小恩,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问吧。姜亦恩又以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甚至有点慈祥地拍了拍安寻的后背,她自认,在和暗影作斗争这一方面,她是绝对的前辈。 不料,画风突转,安寻抽离开怀抱,一本正经地问道:我的自拍,有那么不好看吗? 啊? 姜亦恩瞬间傻眼,始料未及,心里打出一万个问号,笑容逐渐凝固到有些尴尬:好好看啊 那你为什么还拿它当壁纸?安寻举起姜亦恩放在桌上的手机,按亮手机屏幕。正朝着那丫头的脸,几乎是公开处刑。 啊!安姐姐~姜亦恩扑上去上去一把夺过手机,藏在身后,羞得面红耳赤:我我不是故意要偷拍的 分卷(38) 没关系,你比较重要,我起得来。 明天,休假就结束了,能和安姐姐一起上下班,对于姜亦恩而言是件多么享受的事情,再睡得不足,她也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就自然醒的。 自上次看见安寻痛经以后,姜亦恩就去中医那边的同学那里学了一手,虽然她更希望自己的新技能没有需要发挥的时候,但此刻,既然安寻已经不适了,她只想一展身手。 掀开被子,轻轻撩起了安寻的睡衣。 小恩!安寻猛然一惊,想来就算是上次按摩,也不用撩衣服啊,半撑起身,抬头蹙着眉满眼惊慌地对望着。 姜亦恩轻叹一声,郑重道:我是医生。 一句话,点中了安寻的死穴,这几乎是在拿职业操守做保证,她要是还不接受,岂不是在质疑这丫头的专业。犹豫着,松了手,顺着那丫头手上的轻推,慢慢躺回。 她知道,自己不可以把小丫头想得那么不单纯。 姜亦恩找到了前正中线,指腹在脐中下三寸的位置,回旋定点按揉。这里,只是第一步。 这里是关元,痛经的时候,按这里很有用的。也主治腹痛,晕厥休克,肾虚气喘 安寻浑身发烫,紧咬着唇不敢出声。她那一指轻揉,简直快把人逼疯,嘴上居然还能一本正经地说道着什么主治肾虚气喘离谱,身子分明就是越发虚离,越发地呼吸不匀。 片刻后,姜亦恩又往后挪了挪,让安寻屈膝呈90度,用掌心扣住右腿膝盖骨,大拇指按揉着接近膝盖的地方,内侧。 这里是血海,刺激强度很大,你以后要是自己按,记住千万不要过于用力,时间也不要太久,控制在一到三分钟的样子。 安寻点了点头,紧锁着眉,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她以为从腹部脱离就能好受一点,却不想这个地方同样脆弱,浑身紧绷着,一刻不敢松懈,似乎稍有不慎就会决堤万里。 还没结束,姜亦恩又退至脚踝处,手指轻握,在内踝三寸处落了指:这里是 亦恩!安寻倒吸一口凉气,低声惊呼,一感到那指尖的触碰,就条件反射似的收了脚。即便理智再告知自己她是医生,不可以有这样不专业的心理,情感上,也难以自控了:够了,我不疼了,谢谢你。 其实,很窝心,也很不舍。 姜亦恩收了手,心里有些怅然若失,按摩的全程,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多想,就连撩开安寻的睡衣,都坦然自若。这是她的职业素养,再性感的身子,再心尖上的人,只要把自己摆在了医生的位置,就必须清心寡欲。 可是安寻,显然是受不住了。 那,你早点休息,要是还不舒服,记得叫我。姜亦恩起身,下了床,帮安寻把被子盖好,俯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要乖啊,不许逞强。 这一刻,她不是什么小朋友,躺着的那人,才是她的小女孩。 安寻忍俊不禁,虽然每次被这丫头当孩子哄,都有种自己人老不知羞耻的感觉,却也甘之如饴,享受其中。 也好在那丫头没有要求留下,不然又是整夜无眠了,如释重负地轻声答应:好,我知道了。 看着小丫头微微颔首,几缕稍短的头发在下颌角勾出俏皮的弯卷,一脸认真的模样,真的可爱至极。又忍不住温婉一笑,再撩拨一句: 晚安,可爱。 姜亦恩眉眼一惊,被这一声可爱唤得心满意足,满脸难掩的心花怒放,忍不住摸了摸安心的脸,回道了声晚安,屁颠屁颠地回了房。 关了门,忍不住闭眼回味,那看上去纤弱的人儿,居然有漂亮精挑的人鱼线。皮肤,紧致光滑,就连肚脐的形状,也很好看。 纤纤玉足,脚趾的指甲都漂亮平整。脚踝处的皮肤,居然可以做到没有一点暗沉,甚至是白皙水灵。 她知道安寻很注意保养和护理,从她的手就看得出来。通常外科医生的手都难免粗糙,她却是皓腕凝霜雪,指尖没有倒刺,指甲也会修剪出很好看的弧度。这些,都是从上次安寻给她化妆的时候,近距离观察到的。 形象管理这个词,安寻在那天给她卷头发的时候说起过。但姜亦恩没想到,除了会化妆会搭配,连这些细枝末节都做得面面俱到,透露出的,是不懒惰的精致。 自然,更于她的故事,她的沉淀,她的腹有诗书气自华,才最终成就了这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的意中人,美,是骨子里透出来的。 再看自己,水乳常常是买了用两次就放到过期,面膜一年里心血来潮敷个四五回都算多的。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还算清瘦,但因为不常运动,肚子、腰间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赘肉。指甲也总是剪得乱七八糟,头发也不常打理。 也就是仗着天生皮肤好,又是易瘦体质,持以女孩子可以乱,不可以脏的底线,潦草至今,也还算能看得过去。 总结下来,就是不会收拾,懒得出奇。 这样的自己,何德何能,去追寻一个那样完美的人。 唉 一声长叹。 而她心心念念的人儿,现在还在辗转反侧,意识梦里梦外来回游荡,心头被那指尖的温柔缠绕,几乎要醉生梦死。 冰山,不复存在了。 天都快忘了,十五年孤身的漫长里,她本,无欲无求。 安寻哪里想得到,自己会有今天。对一个人的依恋和好奇,身体的眷恋,偶尔心间泛起的醋意,还有那点不服输的小骄傲,对她来说,本都是丢弃掉好久,以至于陌生的东西。 小丫头,不仅带来了阳光,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把被自己封锁在冰山里太久,以为再也找不到的那个小女孩,慢慢牵着手,带出来了。 原来啊,那个小女孩也有着小鹿一般精灵可爱的眼睛,春天一样明媚灿烂的笑容,最热忱的心,和充满好奇满世界探寻的眼光。 陈念慈的话不假,曾经的自己,真的和姜亦恩很像。 所以,才会那么那么怜惜她吧,所以,才会想要拼命拼命护她周全吧。所以每一次看见她哭,看见她疼,才都能感同身受吧。 就像是,保护从前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正经穴位知识。小可爱们有需要也可以让女朋友帮忙按按,当然,没女朋友也可以自己动手。 感谢在20210714 06:55:36~20210715 05:4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ros 10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小朋友, 起床了。 姜亦恩听到一声温柔,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没醒。 安寻哭笑不得地叹一声, 隔着秋冬还算厚实的羽绒被揉了揉小丫头的肩膀, 语气依然轻柔: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我要是被扣了工资, 你下个月就没有奶茶喝了。 奶茶!姜亦恩顿然清醒,双眼一瞪坐起来,见窗帘已经被拉开, 满屋敞亮, 眼前的人, 笑得温婉动人, 后知后觉看了眼时间, 心头一紧,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嘻嘻,安姐姐 安寻弯了弯眼睛, 摸了摸她的头玩笑道:快换衣服,八点准时出门, 赶不上就不带你了。随即,出了卧室。 我马上! 姜亦恩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手脚齐上阵胡乱穿好了衣服,火急火燎跑去刷了个牙,抹了把脸, 三步并两步往门口跑去。 我好了! 你慢点话音未落, 小丫头已经冲至在跟前,望着她一连嬉笑。 安寻忽然想到,陈教授最开始就嘱托过, 姜亦恩小时候做事磨磨蹭蹭的,所以童年常活在家人的厉声催促下,长此以往,造成了一催就慌的毛病。所以在医院时,情况允许的话,不要催促她,毕竟求稳,才是最重要的。 一时间,安寻有些后悔刚刚那样逗她。带着自责的心,理了理她竖起一半的衬衫领口,扯了扯皱皱巴巴的外套,低头时,看见那袜子穿反了一只,哑然失笑。 你这个傻丫头,这么着急做什么?我逗你呢,怎么会真的不等你? 姜亦恩顺着眼光看下去,瞬间羞得无地自容,赶紧换了过来,利利索索穿好了鞋:我不想让你迟到嘛! 好了,以后我早一点叫你起床,就不用这么赶了,走吧,早餐拿着。安寻有些疼惜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发,把自己提前打包好的蒸饺交给姜亦恩,转身打开了门。 姜亦恩还来不及反应,迷迷糊糊接过那精心准备的早餐,顿然喜上眉梢。更因为,她看见安寻手上还拿了两个半透明水壶,一蓝一粉,不难看出,里头晃晃悠悠的一杯是咖啡,一杯是奶茶。 两人进了电梯以后,姜亦恩才从包里拿出一个暖宝宝,撕开来,靠近两步,轻轻撩开了安寻的外衣,隔着轻薄一层衣衫,帮她贴在小腹上,盖上之后,还轻轻摸了两下。 好啦!今天要乖,不许疼哦。 安寻惊得唇齿微张,想说些什么,话语却全然堵塞在喉咙里,僵直得一动不动,昨夜那点余温又迅猛复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暖意。是被人时时担心着的感觉啊,她真的,被她的小朋友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宛如放在心尖儿上一样。眼里,又湿润了。 暖心之余,也不禁好奇,那个小小的斜挎包,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不仅有拿不完的奶糖,居然,还有暧宝宝。 你的小包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嘿嘿!我这可是多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里头什么宝贝都有哦!姜亦恩神神秘秘地把包护了护。 暖宝宝其实还是昨天下楼买的,算着安寻的日子快到了,想做到有备无患。包里,还有痛经药、卫生巾,安寻常备的那种胃药,以及,每天都会装进来几颗的牛奶糖。 说神奇,其实不过是有心罢了。 姜亦恩结束休假的第一天,就听说医院接诊了一个大人物,果不其然,刚到三楼,就看见接诊室门口就挤了一堆看热闹的年轻小医护。 你听说了吗?梁萧景好像是苏医生的发小诶! 真的假的?难怪不挂主任的号,非要挑苏医生。 姜亦恩听到梁萧景这个名字,总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好奇地仰着头踮起脚,朝着人群密集的方向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身旁的安寻见此状,蹙了蹙眉,微怒道: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吗? 一行人立马散开。 姜亦恩瞬间收回了好奇,心里也不禁窃喜:什么大人物,都没有我的安姐姐威风! 跟着安寻一起路过接诊室的时候,见门留了一道口,还是忍不住往里面偷瞄了一眼。 只见一个女人和苏医生对角坐着,虽然戴着副墨镜,帽檐也压得很低,姜亦恩看不清她的脸,不过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头身比例,这样的气质,丢在人群里绝对是出挑的,属于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 虽然,不及某人。 收回目光,侧脸仰望向身边人,那清冷孤傲的容颜,又蕴藏着最动人的温柔。姜亦恩沾沾自喜,哪怕谦虚点,不说倾国倾城,她的安姐姐,一颦一笑,绝对足以让千万人倾心。 而这样的人儿,工作之余把长发散落,放松最真实的样子,或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或在书房温暖灯光下伏案低眉,或睡眼惺忪,或忍俊不禁,那些少有在人前面露的温柔,只有自己,日日可见。 更别说冰山美人还会为她弹钢琴,为她做饭洗衣,为她写作业买奶茶,叫她起床哄她睡觉了,想到这里,已经欣喜若狂,忍不住嘿嘿笑出声,惹得安寻也转头低眉望向她。 四目相对的一刻,虽没有言语,心头撩动起微妙的涟漪,安寻融化着满目温柔,浅浅一笑,姜亦恩本还羞愧于自己的不矜持,看见那笑容,忐忑不安瞬间被抚平了,眉眼一抬,心花怒放,无尽烂漫。 脚步,越发欢喜了。 那群凑热闹的人在两人走过后又围了回来,只不过,目光不再窥探那个大人物,而是集中在了前方那一动一静的背影上。 脚步冷静从容的冰美人,身边跟着一个欢呼雀跃的小丫头,同样的白大褂在两人身上也彰显出不同的魅力,一种,是医者必备的沉稳,而另一种,也是行医人不可或缺的热忱。 怎么看,都很登对啊。 问问,当医生很辛苦吧?你说你,本来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的。当年的事,真的对不起,其实,苏阿姨如果肯放下面子来找我妈聊聊,我们家说不定也是可以帮到你们家的 接诊室里,梁萧景惺惺作态,用最卑微的语气,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作为一个靠着资金链混进娱乐圈的演员,这几年也混得风生水起,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钱解决的。 苏问看着儿时的好友,一步步沉沦在纸醉金迷里,麻木旋转着,迷失了灵魂,心里不禁一声叹惋。看着既往病例,越发紧锁眉间。 你的病,怎么现在才来看? 咳嗽都是老毛病了,我的私人医生非让我到你们胸外科来看看,你也知道,他们就是爱小题大作,咳咳咳梁萧景说着又咳嗽了几声,言语间,显然没当回事。 不是他们小题大做,苏问看了眼片子,面色沉凝:你咳嗽咳痰的症状,多久了?呼吸不畅的情况严重吗? 两年了吧,一年前到私立医院看过,说是哮喘。这几天,经常觉得呼吸困难,尤其是晚上躺下的时候。 苏问闭眼叹了口气,满是无奈,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拨打了一个快捷号码:安寻,你有时间过来一趟吗?我这有个病例想让你看看,八成是气管结核。 结核?这只听说过肺结核,气管结核是什么?梁萧景听着苏问电话的说词,疑惑一句。 你没听过的多了,苏问满心不屑,还是秉持着医生的职业操守解释道:结核病是常见多发病,除了你那一头红毛和你那大假牙不会得,其他地方都可以得。 什么?那我这病严重吗?梁萧景见她把副主任都叫来了,霎时间吓得脸色惨白,扶着她那一寸一金的包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 苏问嫌弃地瞄了一眼,冷不丁道:死不了。 安寻接诊完手上的病人,通知中断了挂号,叫起身旁认真记录病案的小丫头:还没见过气管结核的病例吧?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分卷(39) 气管结核?!好!姜亦恩像是得了宝似的,立马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姜亦恩知道,呼吸道最常见的结核,肺脏占百分之八十到九十,气管结核相对少见,也因为普通的x光片无法看到可疑病灶,而临床上只通过拍胸片,很可能会漏诊,早期常常被当作支气管哮喘或支气管炎医治,以至于耽误病情。 虽说不是什么罕见病,但姜亦恩确实还没有真正接触过气管结核的病患,压制着对特殊型疾病的兴奋,尽量沉稳地跟着安寻进了苏问的诊疗室。 做过支气管镜检查了吗?安寻进门,没有看梁萧景一眼,直径走到苏问身边拿起了双肺ct的复查结果。 刚做,结果还没出来,看这情况,应该没跑了。苏问起身,再递上几个文件,原本高挑的眉始终低沉。 姜亦恩站在两人中间,踮起脚探着头往里看,才好不容易能瞄到一点,安寻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急切,看完后,顺手把文件报告都交给了她。 姜亦恩双手接过,心满意足。 我就是咳嗽,有这么严重吗?什么结核?是不是弄错了?梁萧景看到面前三个白大褂清一色皱着眉,越发慌了神。 有没有弄错,等看了你的支气管镜检查结果就知道了。安寻依然没有看梁萧景一眼,翻看着桌上放的既往病例。 结果送达,安、苏两人带着小丫头一起仔细研究一番,简单商讨后,确诊。双双对视了一眼,回头看着小丫头。 安寻率先开问:治疗方案。 啊?姜亦恩一懵,然后直了直身子认真答道:方法有好几种,第一种是采用传统的气管插管。第二种就是通过外科手术,将气管狭窄的气管切掉,然后进行气管吻合。第三种,也就是现在医学界常用的方法,通过胸腔镜下治疗,进入支气管镜 两人欣慰一笑,苏问再刁难道:支气管镜的四种措施也说说吧。 姜亦恩深呼一口气,确定地回答:球囊扩张术,热消融术,冷冻治疗,支架植入。 梁萧景一脸茫然失措:问问,你们说的这些,我听不懂,我的病,到底要怎么治? 苏问看了眼姜亦恩,扬了扬下巴,示意让她来解释。姜亦恩再看了眼安寻,见她也点了点头,才自告奋勇。 那我来解释吧,气管狭窄最常用的方法,首选球囊扩张术,就是把一个冲水充气地囊,放在狭窄的地方,往里面冲水充气,使得狭窄的气道扩张开来。 另外一个就是支架,用金属支架或者带覆膜的技术支架等,放到狭窄处,让支架膨胀,原理是一样的。 梁萧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以啊安寻,你没少教她东西啊!苏问惊叹不已。 我哪里教了什么,这些简单的东西,她当然知道。安寻不为所动,只觉得苏问的惊讶是对姜亦恩专业的亵渎。 行了,你去办理住院,然后等手术安排吧。苏问把手上文件往桌上一甩,开口赶人。 助理正好进来,梁萧景被吓得不轻,也无心再逗留,起身出门,正临近门口,转念又想起什么,转身走到安寻面前,取下墨镜上下打量了一番:你就是安寻?倒是,有几分姿色 绝交以前,梁萧景常听刚入大学的苏问提起这个名字,每次都说得很夸张,什么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什么脑子就跟开了挂一样,什么终于知道冰美人才是高级性感 久闻不如一见,她服了。 安寻抬眼冰冷相对,不予回答。 姜亦恩见梁萧景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整个人都警觉了起来,一步跨过去,挡在了安寻面前:阿姨,你是谁啊? 阿姨?!你多大了,管谁叫阿姨呢!梁萧景脸都气绿了,之前装模作样的优雅也全然消失殆尽。 姜亦恩仔细看清她的脸后,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惊呼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男主前妻的妹妹的闺蜜!后来被女主的妈妈的仇人害死了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小恩。安寻冰冷低唤,想提醒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自己是一名医生。 苏问噗嗤一声,阴阳怪气道:这孩子,尽说大实话,看见显老的,就叫不出口姐姐,是吧? 就是说咯!姜亦恩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们梁萧景气得咬牙切齿,对着身旁的助理一顿撒气:你愣着干嘛?!去办住院手续啊!说完,踩着高跟鞋气急败坏地出门。 安寻凝眉闭眼,沉重地叹了声,复杂的情绪堵压在心口,一阵寒,一阵绞。 转身后,斥责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你们是医生,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带着私人感情对待患者。况且梁萧景这个病,不能着急上火,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苏问挑着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满不在乎地撇撇嘴。 姜亦恩见安寻好像真的生气了,立马低头道歉,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无辜:安姐姐,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在医院,不要叫我姐姐。安寻蹙了蹙眉,转身直径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安寻:生闷气,快来哄。 姜亦恩:先追妻火葬场的竟然是我自己 苏问:哈哈哈哈冒失鬼完了! 李敏:最好先心疼你自己。 感谢在20210715 05:43:02~20210716 06:4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ros 5瓶;l 2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午休, 安寻第一件事就打开手机,确认了一遍昨晚睡前看了很久的地毯,下单。 在订单记录里, 偶然一份订票信息, 是从米兰回国的机票,时间显示是一个月前, 身份登记名字为席贤安寻的父亲。 两年前,席贤生了一场大病,安寻还是在父亲痊愈后一个月, 才从父亲朋友口中无意得知。身为女儿, 尽管做不到对父亲表面亲近, 心里, 却难免记挂。从那以后, 安寻就要求父亲把重要的信息跟自己绑定,包括医保、银行卡,网购账户。 通过医疗保险和银行卡了流水的情况, 安寻就基本能知道父亲在异国的稳定与否。至于网购账户,因为在国外很少使用, 她也没有时刻留意。 可今天这一看,显然,父亲在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回国了,可居然全然没和自己联系。安寻不禁眉间一凝,心口沉闷得像压了块巨石。 安医生 几声敲门声, 外头传来那声让她感到愉悦的轻灵, 眉间稍稍舒展,收了手机,轻声道:进来吧。 门打开了一个缝, 小丫头探出一个小脑袋,打量了一下,咧嘴嬉笑。 安寻轻哼一声,故作冷漠:干嘛? 姜亦恩嘿嘿笑了笑,屁颠屁颠溜进来,反身关上门,背上还背了一支柳条,叶子都已经枯黄干落。安寻不明所以,想到今早看见园林工人在修剪花草树木,这柳条,显然是从楼下杨柳树下刚捡来的。 片刻,小丫头跑到面前,猝不及防一个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 安寻整个愣住,空气霎时间安静了几秒,随后忍不住侧脸轻笑一声,摇摇头道:你这是要负荆请罪?我有说过原谅你了?你这高帽就给我带上了 姜亦恩见安寻开了笑颜,双手搭在她的腿上撒娇晃了晃:嘿嘿,安姐姐别生气嘛,我看那个梁萧景调戏你,一时没忍住才故意气她的,而且我大哥好像也不喜欢她! 安寻蹙了蹙眉,疑惑道:什么你大哥?苏问? 啊就是哎呀安姐姐,反正,你不生气了嘛!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保证!姜亦恩岔开话题,抽出身后的柳条双手奉上。 安寻看着小丫头眨巴着无辜大眼睛的样子,忍俊不禁,接过柳枝在那丫头脖子上挠了两下:人家拿的是荆条,你这平替找得也太敷衍了吧?是要我给你挠痒痒吗? 姜亦恩缩缩脖子,得了便宜卖乖,歪歪头道:那我要是真的找来荆条,安姐姐舍得打我吗? 安寻拿她没办法,满脸无奈苦笑。 舍不得,当然舍不得,就连跟她生气都留有余地。何况,看到父亲订的航班信息的时候,心里明明有那么多不悦,小丫头一出现,居然就能全然抛之脑后。 就是这样的可人儿啊,无数个瞬间,都想把她拥入怀抱绵绵落吻,怎么还舍得,去责罚。 饿了吧,今天不吃食堂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以往,遇到不顺心,忍忍也就过了,可看到小丫头明媚的笑容,安寻也破天荒地想放肆一下心情。 什么好吃的?!姜亦恩一个激灵站起身,两眼放光。 说起来,虽然两人已经住在一起一周有余,但泥石流救援一折腾,医院里又时常忙碌,其实真正同吃同住的时间并不多。就连第一天两人一起做饭,还是按照姜妈妈的食谱做的。安寻真正的口味,姜亦恩还没摸透。 安寻卖了个关子,以至于姜亦恩一路都在好奇。像安寻这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姐姐,到底喜欢吃什么。 日料、韩料、法餐还是意餐? 都不是。 古色古香的店里,龙头锅布阵,锅里红油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氤氲缭绕。目之所及,皆是新鲜的肥牛、鸭血、脆毛肚和q弹的虾滑姜亦恩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安姐姐,喜欢吃火锅啊! 安寻淡淡点了点头,细细研究着新旧菜品,顺带问了几句小丫头有什么忌口。 作为一个无辣不欢的南方姑娘,她打小最爱的就是火锅。高中的时候,几乎每个周末她都会和同学们一起到这家火锅店来饱餐一顿。 后来,时常一个人吃饭,尽管每次路过这家店还是不禁停留片刻,却也就再也没进来过。 偶尔馋了,也会点份外卖回家,总比一个人坐在火锅店体面。但也由于起送量很高,一点就是好几个人的份,通常是点一次解决两天的午晚餐,吃到后头也成了负担。 环顾一圈,菜谱和设施陈列,都还是旧时的味道,眼里不由得生出一种物是人非的怅然。 我去调料,除了葱姜蒜都吃吧?香菜可以吗?安寻点完菜,就想着起身去把蘸料调了。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个葱姜蒜都不沾的小丫头是不是会喜欢吃火锅,心里是有些忐忑的。自己的蘸料一定都是满满的蒜泥和香菜,要怎么给那丫头调,她还真的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在,小丫头不出所料地跟了上来。 香菜可以啊!我跟你一起!姜亦恩屁颠屁颠跟到调料台前,见安寻把一只空碗递给她,努努嘴嗔道:安姐姐,你帮我调嘛~ 安寻心里一酥,耐不过小丫头撒娇,只好重新挑起重任:应该能吃辣吧? 回忆着姜医生菜谱里,有些菜还是做得挺辣的,早上小丫头吃饺子的时候,也蘸了辣椒酱,想来应该是可以吃的。 姜亦恩也确实点了点头。 白芝麻,椒盐,辣椒粉,花生碎,一盘没有葱姜蒜的干碟调好了。怕小丫头吃得太干,还另外调了一份带红油的,虽然没有葱姜蒜的油碟,在安寻眼里就是个半成品。 好吃!姜亦恩包了一大口肥牛,一脸的满足,吃得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 你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吃火锅呢。安寻拿了张纸,探身擦了擦小丫头嘴角的红油。 姜亦恩抱着碗筷,雀跃着跑去对面,跟安寻一边儿坐下,嘴里东西还没咽干净,就哼哼笑了几声道:这样就好擦啦! 安寻被逗得哑然失笑,更细致地帮她擦了擦嘴角,想到小时候母亲常常提醒她饭桌的规矩,对比起这丫头的可爱自然,竟然也变得不值一提。 真是败给你了 其实,在舅舅家里的时候,姜亦恩很守规矩的,别说是吃得满嘴油,东西不咽干净就说话了,就连吃饭时离桌喝口水都会被责骂。几乎是被要求做到食不言,寝不语。 而更小一点的时候,父母不会管她那么多,一直提倡的教育是轻松自由。教导她规矩,约束她在外要有礼貌的同时,也告诉她,在家,原则以内,可以不守那些形式上的礼教规矩。 告诉她,家,是一个用来放松的地方,任何时候,都可以在家里展露自己的脆弱和不完美。 所以姜亦恩七岁以前,常常抱着碗筷跑到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饭,也尝尝鼓着满嘴饭粒对电视剧里的情节津津乐道,有时候忍不住笑喷了,自己羞愧得不行,爸爸妈妈也不会责骂她,也会像安寻这样,满眼宠爱的笑望着她,给她擦擦嘴巴。 所以,喜欢本里那些类似于切成小块儿的冰西瓜之类的,看上去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习惯,大多也都是那时候养成的。 以前,我爸爸妈妈特别溺爱我,所以我习惯养得挺不好的,吃饭做事都很慢,吃水果也是啊,你知道的安姐姐,你会不会嫌弃我? 安寻一阵心疼,心里头不禁叹惋,拥有的时候有多幸福,失去之后就有多痛苦,她怎会不理解这种落差。 为人父母的苦心,一定是不希望小丫头将来,成为一个对家里报喜不报忧的孩子;不希望她被人欺负甚至被暴力以后,不敢回家告诉大人。更不希望她在漫漫人生路上,遇到灰暗和失意时,回头,身后却看不到坚实又温暖的力量。 家的力量啊,不就是给予孩子乘风破浪的勇气,长大后千帆过尽,归来,仍可以是少年吗? 这丫头,一定是他们的手中宝,心头肉啊。他们又怎么会想到,陪着这孩子的时光,不过短短七年。 难以想象,在泥土碎石掩埋住最后一个呼吸口那一刻,心里,有多绝望,有多不舍,又有多亏欠。他们一定在想: 留这孩子一个人在世上,她该怎么活啊。 傻丫头安寻隐忍下泛红了眼,笑道:我怎么会嫌弃你?你随便一点,我也就可以更放松一点,大家都不拘束,不是很好吗? 分卷(40) 安姐姐真好!姜亦恩挨着安寻蹭了蹭头,继而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吃这些呢,你别看我不喜欢葱姜蒜,其实,我也是个重口味的! 那以后早上我们去楼下粉馆吃吧,也有蒸饺小笼包米线之类的,牛奶面包我实在是吃腻了 姜亦恩看见安寻的眼里,难得有几分孩子气的惊喜,接而又是些许的难为情,忍不住噗嗤一声。 好啊!我最喜欢吃酸辣米线了! 想到从前给安姐姐准备的,全是什么面包啊、提拉米苏啊、三明治之类的,真是难为了这个中国胃了。也确实没想到,清淡的面容下,居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个重口味。 下午回到医院,在走廊上碰见苏问,行色匆匆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去处理,路过时只简单打了个招呼。 本已经错过两步了,苏问眉头一皱又退了回来,凑近姜亦恩闻了闻。 苏问你干什么呢!安寻一惊,忙把小丫头拉扯过来,护在身后。 姜亦恩顺势环抱住安寻的后腰,一副就是她欺负我的表情,脸上还带了几分得意。 苏问这下更加确定了,因为安寻衣服上也有一样的味道:你们去吃串儿了?!居然不带我?! 安寻怔住片刻,她对这些一贯很注意,包里常备着分装的漱口水,吃完火锅特地带着小丫头去厕所处理过味道。可显然,头发和衣服还是为她们中午的恶行留下了证据。 没等安寻解释,苏问就想起自己步履匆匆是要去干嘛的,恢复正经道:哎不对,我不跟你说了,梁萧景跑了 什么?安寻叫住她,追问:什么叫跑了? 姜亦恩也立马正了正神色,从安寻身后走出,疑惑观望着。 她助理说有通告,被经纪人接走了,我让她们看着的,谁知道那女人还是趁机跑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找她留的号码。 安寻知道梁萧景的病情需要尽快手术,擅自出院,是很危险的举动。可眼下,除了让苏问尽力联系到人,也别无他法。 一时的放任自由,换来的是惨痛代价。嗯,这话暂时不是说梁萧景。 虽然,也不全怪放任 晚上回家路上,姜亦恩注意到,安寻总是不自觉地在深呼吸,从红灯开始的一分半钟里,左手就没有离开过小腹,偶尔还忍不住微微弯腰含胸,看这样子,应该是很不舒服了。 其实吃火锅的时候她就想提醒的,可是安寻点菜的样子认真得像在做学术研究,说道着肥牛要涮多久,虾滑要蘸什么才好吃的时候,眼里居然是她从未见过的光亮,不忍心扫兴,就由她去了。 现在,看她难受,心里头又是后悔,又是自责。 还能开吗?不行还是我来吧。 好。 安寻答应下来,即便再爱逞强,也不敢拿交通安全冒险,过了红绿灯,就找了个能临时停车的地方靠边了。 姜亦恩飞速解开了安全带,下车,跑到驾驶座打开门,把安寻扶了出来,搂着她送到后座,把毯子摊开来给她盖了盖。 安寻自来身上寒气就重,一年四季都是手脚冰凉,所以不管是家里客厅、书房,还是办公室的沙发上,都随处备了毯子,车里自然也不例外。 躺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我包里有药,受不了了就吃一片。 安寻似乎是疼得正厉害,拉住了姜亦恩的手往车里带了带,低哑的声音还在微微发颤:陪我陪我一会儿 姜亦恩心头一颤,虽然看见安寻疼痛,她也心疼得受不了,但被心上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让人沦陷呐。 眉眼松软一瞬,嘴角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欣喜。 遵命。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鄙贱之人,不知将军宽之至此也!引用自《史记??廉颇 蔺相如列传》 感谢在20210716 06:47:31~20210717 03:2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拥住个人, 像拥住了全世界。 这句话,从前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夸大其词又妄自菲薄。可至此, 不论是于安寻, 还是于姜亦恩,都是近些日子以来最新妙的体会, 拥抱住彼此的感觉,似乎也找不到另句话形容了。 还受得住吗?要不要吃颗药? 安寻摇了摇头,把头往那温软的肩窝里藏得更深了些。 姜亦恩顿了顿, 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太熟悉安寻痛起来是什么样子, 浑身会紧绷, 会逞强说自己没事, 会安慰她不要担心,给她药,她也从来都不会拒绝。 可是今天, 从姜亦恩抱住她到现在为止,她句话也没说。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吃火锅?是心情不好吗? 少女轻灵温暖的声线, 像点破了安寻心里最后道防线,声隐忍的叹息,终于泪如雨下。 身体的不适,不过是雪上加霜而已。 下午的时候,安寻给父亲主动发了信息, 问他最近有没有回国计划, 今年过年是不是要回家。可等来的,却是父亲草草几个字: 「不回。切都好,勿念。」 瞬间, 胸口压制已久的巨石,终于把整个心粉碎。 她本还对血浓于水的亲情抱有丝幻想,安慰自己父亲可能有事要处理,暂时没来得及约自己见面。亦或者,只要放下脸面主动次,跟父亲之间的鸿沟就能缓和。 谁料这几字谎言,冷冰冰占据了她给自己留下的切缓冲余地。 她可以理解父亲恨她,甚至不怨他的抛弃。她早就认了她的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八岁那年,在父母的房门口听见母亲意外怀孕的消息,也听见,他们商量着,不要这个孩子。是她股脑冲进去,劝着她们留下妹妹。 她不能坦然,她是有私心的。 她早就厌倦了妈妈每次出差巡演前,摸摸她的头说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会理解妈妈的,也厌倦了在机场哭得撕心裂肺却依然挽留无果。 她以为有了妹妹,妈妈就不会总是背着她的小提琴世界各地的跑了。所以安寻把妹妹当作是自己的福星,却也没想到,妈妈因此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就此蹶不振。 讽刺的是,多年以后,依然是自己,亲手递上了那把夺走那两人性命的车钥匙。 如果说姜亦恩的人生是令人痛心的,安寻又何尝不凄凉。 世上有多少人像她这样,还没有完完整整地被疼爱过,就已经过了可以撒娇的年纪。 这是她心里埋藏最深的痛,连姜亦恩都还没有知道完整,此刻,她也说不出口。能放任自己在这丫头面前哭成泪人,已经是突破了。 姜亦恩拥着她,心里的完满总有丝残缺。她的安姐姐,像是完全属于她,又好像从来没有真的属于过她。她明明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被依赖了,为什么问她心事,她又闭口不答。 作为妹妹,是不是应该,主动点?是不是不可以等着姐姐开口。是不是应该,拿出孤注掷的勇气。 寻儿,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是恋人? 终于,她问出了心里掩藏好久的话,即便那么的不合时宜。 安寻心头惊,霎时间凝固了所有,抽离开怀抱,望着她的小丫头,眼里满是疑惑和茫然。 为什么不可以是恋人? 那丫头没有问她可不可以,而是预测到她的答案,跳过了那个问题,直接问她为什么不可以。 自己就这样让她小心翼翼吗?就这样让她不能确信吗?哪怕用尽全身力气去温暖她,去疼爱她,也还是掩盖不了骨子里的冷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了,灵魂被撕的七零八落,她开始质疑自己的决定了,开始质疑苏问那句只要她爱你,你就能给她幸福了。 改变是空口白话,努力是徒劳无功,她的小丫头,还是被冻伤了。 她明明,也可以爱上别人。 她明明,可以不受这寒暖交替,若即若离的苦。 喂!这里只能临时停车! 交警看见驾驶座无人,本已经打算贴罚单,见人在后座,就先敲了敲车窗提醒。 安寻意识到,那个属于她的港湾,似乎也只能临时停留,贪恋长久,只会两败俱伤。 她垂下头,只轻描淡写句:我没事了,你去开车吧。 就宛如在忍痛割爱地告诉她的小丫头:走你该走的路,不要管我。 姜亦恩犹豫片刻,心想着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也来得及,下车前,给安寻手里悄悄塞了颗牛奶糖。 好,我们先回家。 回家路上,她有机会就从后视镜看着后座的人,看她望着车窗外,依旧泪如雨落,眼里片苍凉,哭得悄无声息。 那么多路灯霓虹从她眼前闪烁而过,居然都惊不起丝动容。 这样的眼神,姜亦恩不是第次见了,亦如在音乐厅的那惊鸿瞥。好悲伤哦,车流好悲伤,霓虹灯好悲伤,就连无意穿过她眼旁的风,也被泪光晕染了惆怅。 心里,蔓延开深深的无力感,姜亦恩本觉得自己的靠近多少有让安寻敞开心扉,让她不再冰封自己,不再沉溺于往事。 可是,那依然看不到丝明媚的眼睛,似乎也在冰冷地告诉她个事实,自己,改变不了任何本质。 她的眼睛,依然那么悲伤。 要我怎么去心疼你,我的人儿。 心间阵绞痛,声叹息,不觉也跟着潸然泪下。 回家以后,安寻对于自己的心事只字未提,也没有给予姜亦恩确定的答复,很早就回了卧室。 路紧握在手里那颗糖,已经开始融化了,依旧没敢放进嘴里。 往事深渊带给她的恐惧又蔓延至整个大脑,自责与绝望,悔恨与无奈,交织成巨大的黑暗,如影随形。她知道此刻的自己没有力气再去温暖另个人,她知道自己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她知道,她应该把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她已经找不到,什么是心之所向了。 有那么个瞬间,她想放弃,放弃自揭伤疤,放弃和命运抵抗,放弃在过往里挣扎。 甚至是 放弃,她的小女孩。 只是,在意识到自己想放弃姜亦恩的那刻,撕心裂肺的疼痛顿然侵蚀了全身,几乎快要让她窒息。 倚靠窗前,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脑海里麻木的浮现着过客两字。泪眼,不断决堤。 她不知道怎么去和自己的懦弱抵抗,只能在心里面,遍遍念着女孩的名字。每念次,就泛起阵涌动,却像是海浪击打着本就遍体鳞伤的自己,任由咸涩的海水在伤口上侵蚀。 好痛,真的好痛,可是即便是痛到头脑发昏,心里也依旧不停歇地唤着: 小恩小恩 那种固执,仿佛是就算会痛死,也要唤到最后口气了断。 她已经没有办法,像最开始那般再劝阻自己句:放弃吧,安寻。 她只能不断质问着自己:你真的舍得放弃吗? 姜亦恩自然是放心不下,几次徘徊到门口,想推门进去,看见紧闭的门,门缝黑暗没有丝光亮,终还是却步了。 直到临睡前,听见外头有响动,才火速从卧室跑,正好撞见安寻拿着杯水回房。 你,好点了吗? 安寻勉强地笑了笑,点点头:好多了。 姜亦恩看得出来那个笑容有多逞强,尽管理智上,也认为要给她个人安静的空间,要尊重她不说的权利,要保护她的自我保护。可只要想到那悄无声息落泪的样子,就那么心碎,又怎么忍心留她个人。 我可以陪你吗? 安寻犹豫了片刻,手握着玻璃杯紧了紧,想到那丫头语气里的卑微,看着她此刻眼里的胆怯,终还是认定爱上自己不是件好事,怎么能再去消磨,再去伤害。 所以,她只能故作轻松道:别担心我了小朋友,早点休息。 仓促道了声晚安,回了房。 姜亦恩呆呆看着紧闭的门,心间宛如席卷了场冰冷的暴风雨,把所有小心翼翼燃起的热情,浇灭得毫不留情。 她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车上的时候做得不够好,才让本来还期望被拥抱的她又紧锁了心门。是不是不应该主动越界,是不是吓到她了,是不是不应该给她牛奶糖,是不是自己太不成熟了。说好了要等她,她才刚刚开始尝试,为什么就这样逼她。 是不是自己根本就能没有能力,好好爱她。 九年阅历的相隔,像条无法跨越的鸿沟,仿佛自己在这段关系里,永远只能是被照顾被宠爱的个。 如此,又怎么做她的恋人。 安寻知道这种时候想太多只能害了自己,回房后,就着刚刚倒的水,吃了两片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了。 梦里,是个昏暗的下午,窗外狂风暴雨,熟悉的房间里,她看见自己和小丫头的身影。 她的小丫头,哭得那么撕心裂肺,哭得那么委屈求全。 你不是说了要保护我辈子吗?你不是说了要让我做辈子的小朋友吗?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可不管小丫头如何挣扎哀求,屏障里头的自己,就像是全然看不见她的疼痛,亦或是全然不听大脑使唤,麻木把人往门口拉拽。 不要!别弄疼她 安寻隔着玻璃屏障,怎么也唤不醒里头的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固执又强硬的收拾好那个曾经被藏好的箱子,听她冷漠地说出自己在心里挣扎已久的那句话。 离开我,放弃我。 只有这样,你才能不那么痛苦。 而那个小丫头,终于意识到长痛不如短痛,终于放弃,终于决定离开,红着眼狠狠甩出那句诛心的话: 安寻,我恨你。 分卷(41) 亏我把你当了十五年的月亮,既然不要我,开始,为什么要带我回家?!你的破熊,还给你! 那只被疼惜过的小熊,也被无情地丢弃,朝着屏障里头那个自己狠狠砸去,硬得像块石头,尖得像把利刀。 不,不要! 安寻拼命敲打着面前的玻璃,拼命哭喊着不要,她想阻止这切,可里头的两人却无动于衷,各自坚持。 终于声巨响,大门吞噬了她的女孩。 她看见终于觉悟的自己,只身闯进暴雨里,哀声苦唤,呼吸越发急促,泪眼越发滂沱,她知道她也后悔了,后悔亲手赶走了她深爱的人。 小恩,小恩 你在哪里 可是,她再也找不到了她了。 天,就这样塌陷下来,落下来的是尖锐的冰,把她刺伤,压垮,掩埋,同化。 玻璃屏障终于被击碎,安寻冲上去挖掘着坚冰,苦苦求索,垂死挣扎,祈愿老天让这切回转,祈愿那丫头还能再回来,看到她的言不由衷,看到她的无可奈何。 安寻,你给我出来,去找她,去找她啊!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那是我拼命留下来的,你凭什么说赶走就赶走! 混蛋混蛋! 指间的血染红了荒芜的白,她终于耗尽力气,倾倒在冰层上,看着那个被冰封到无懈可击的自己,已然是无力回天。 她哭到窒息,哭到几乎要死去。小丫头,却再也回不来了。 黑暗席卷,冰霜永固。 她竟然真的可以,把阳光带走。 安姐姐 安寻猛然惊醒,坐起,下意识前倾的身体还有她追逐挽留过的痕迹。床单被撕扯出了道道指痕,指尖,仿佛还在隐隐作痛。 房里的灯亮了,熟悉的身影真真切切地在她面前,她却久久不敢相信。满眼惊恐地凝望着,只有急促的呼吸,和满脸狼狈的泪水。 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儿。 乖,不疼了,是梦啊,是梦 姜亦恩拍了拍她轻薄的后背,揉了揉她的头发,紧紧搂着那无助又可怜的人儿。她有些后悔,无论如何,不该留她个人。 对安寻的爱,早已不只是占有,安寻对于她的意义,也远远不止是理想中的恋人。 就算错过了爱情,也可以不错过彼此。不是吗? 是我吓到你了吗? 傻瓜 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啊。不要有负担,我是成年人了,我不会要你对我负责,我自己会对自己负责。 你把我当妹妹也好,当知己也好,当家人当朋友或者是灵魂伴侣都好,不管以什么样的身份,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爱你,疼你,保护你,可以吗? 我能允许自己错过和你的爱情,可是我真的不想错过你。 断了线的泪珠,从安寻眼眶中滚滚落下,温软的怀抱,轻柔的声线,似乎真的融化了所有的木讷和僵持,也扶平了的惊慌和无助,是梦啊,是场噩梦。 她的女孩,还在啊。 梦里的疼痛,太真实了,离开那丫头的绝望,超乎了她的想象太远,她知道自己根本承受不住。如果真的有那天,她大概会活活痛死。 可是她不确信,将来的某刻,自己会不会又次想放弃,又次想推开这个不应该推开的小丫头。 小恩,你能不能答应我件事? 姜亦恩心里顿,迟疑了片刻,想回答,却毫无底气。她想,她什么都可以满足,可如果那人的要求,是要她离开,她又能怎么办? 还来不及做出回应,怀里的人已经轻启唇齿: 靠近我,抓紧我。 什么? 姜亦恩只觉得心跳漏了拍,呼吸也跟着凝滞,那句话明明那么清晰,那么真挚,却像是耳旁飘渺过的阵风,捉摸不透。 不是离开,是靠近? 不是放弃,是抓紧? 不管那个清醒的安寻怎么推开你,不管那个混蛋怎么强硬的要赶你走,你可不可以,都不要放手? 抓紧我好不好?我求你无论如何,都要抓紧我 她终于,泣不成声。 或许,真的是陈念慈的酒让她醉了,可是如果只有这样她才能放任自己留住她的小朋友,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认清自己的心之所向 那就,醉辈子吧。 见小丫头久久没有回答,安寻抽离开怀抱,看着那满眼的茫然和不敢,心里,又是阵酸疼。轻叹声,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满眼怜惜。 如果,你还没有听懂,那我就说得再明白点。 安姐姐,我求你,不要 姜亦恩惊慌失措,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安寻接下来要说出的话,她不知道要怎么看着那个遍体鳞伤的人费劲最后丝力气推开自己。 安寻摇摇头,坚持开了口。 姜亦恩,我要预约。 姜亦恩心口颤,呆呆望着眼前人,不明所以。 预约? 是,预约。 已经够了,小丫头已经向她靠近了太多步,如果自己的冰冷造成了她的小心和谨慎,那也应该由自己来安慰。她笃定,她慎重其事,哪怕注定是孤注掷,也不要徒留遗憾和后悔。 安寻,不要再给自己后退的机会了。 不要,再留有反悔的余地了。 预约你未来恋人的位置,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7 03:24:09~20210719 21:1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281930 45瓶;小白 20瓶;eros 5瓶;兜风的刺猬、26601218 2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预约恋人? 姜亦恩满心满眼全是疑惑, 泪水不仅仅是模糊了眼,似乎也蒙蔽了耳朵,她看不真切, 也听不清晰。 要么, 是在做梦吧。 她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脸,痛感, 却是真切又清晰的,下手没个轻重,疼得咬牙切齿:嘶 安寻一惊, 连忙拉开她自作自受的手, 急切地摸了摸她的脸:你这傻丫头, 掐自己做什么? 姜亦恩为之一震, 不是做梦! 随之即来, 是一阵狂喜,带着泪花的眼睛霎时间放大了一圈,嘴角扬着一双梨涡几乎快送到耳根。双手一扑, 撑在安寻面前,望着她再三确认: 当然可以!预约什么时候啊?!哪年哪月哪日?!哪时哪分哪秒啊?! 安寻傻眼, 也是没想到这丫头这么沉不住气。自己明明那么认真,那么慎重,以为欺负她那么久,她好歹也要故弄玄虚地犹豫一下,矜持一下, 让自己的心再不安一会儿, 再忐忑一会儿。 居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答应了。 亦恩,你先别激动, 听我说。虽然我们院两年前就取消了研究生实习期间的导师制,我们之间没有师生关系,但我作为实习生的负责人,与你之间还是有从属关系的。 仁卓胸外,在陈念慈走后的几年里,经历过一次大换水,原因就是因为上任主任联合学院给送红包的学生开后门,涉嫌数额让人触目惊心。 此事一暴露,抓了一大批老滑头,主任、副主任医师的位置空缺,剩下的一批资历尚浅的医生,院方不愿外调空降,无奈之下,这才让秦诗和安寻临危受命。 也因为此事,仁卓胸外在两年前取消了在职医生带教的旧例,与学院两系分割,各司其职。一来让学院的老师们更多接触实操,不再纸上谈兵;二来让一线工作人员专注于本职工作。 但是不管有没有导师的名份,安寻都会悉心教导手下的每一个孩子,在胸外,稍有资历的医生也都是如此,爱才惜才,倾其所有,毫不保留。 所以很多像姜亦恩一样的年轻医生,在心里,也早就认她们这样的前辈是自己的师父,彼此之间的感情,也远远超过一般的同事,或上下级。 那又怎么样?谁规定了不可以和领导谈恋爱? 姜亦恩听了安寻这番话,宛如是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心里不由得开始怀疑,她说的预约,该不会是下辈子吧? 是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我怎么说也掌管着你们实习生的去留,我们的工作关系是不对等的。这样的不对等,会让你看不清很多东西,也会束缚你在亲密关系里的自由。 可是 亦恩,我必须等你看清,我必须等你完全能够摈弃隔膜和干扰的那一天。我不应该把你往错误的方向引导,更不想让你糊里糊涂的就开始一段初恋。你明白吗? 姜亦恩当然明白安寻的话。 慕强之心人皆有之,职场小白对一个领域里强者的仰慕,崇拜,产生界限不清的喜爱与追捧,这就是所谓的隔膜。 而前辈借以阅历差距带来的光环,视为恋爱资本,很难避免在恋爱关系中的不对等,就是所谓干扰。 她知道,安寻一定会公事公办,自己也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可只要那人心里还有顾虑,她会完全尊重她的意思。 那是什么时候? 等你正式入职的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了,我不参与行政方面的事,所以既不能管束你的工作,也不能决定你的去留。安寻耐心解释道。 那时候,就能在一起了吗?我们就可以成为正式的恋人了? 留在胸外科,对于姜亦恩而言,是一件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的事。如果她努努力,研究生毕业就能留下的话,那就是两年的时间。 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姜亦恩已经知足了,至少不是下辈子。 是。在这之前,就当你也给我的一个实习期,你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的同时,我也会努力慢慢变成一个更加合格的恋人,到那一天,我是不是可以转正,决定权,在你手上。 决定权,在我手上? 姜亦恩眉眼一惊,心坎里一阵酸软,她的安姐姐是个那么骄傲的人啊,怎么就这样输给了自己。 可是,你把决定权交给我,让自己被动,你不怕我将来会拒绝你吗?如果这两年里出现任何的变故,你不会遗憾,不会后悔吗? 安寻望着那双眼睛,沉默片刻,无奈低头笑叹,轻声道:会呀。 那为什么还 可是我更怕我们草率的在一起后,你依然会后悔。亦恩,你这一生能够平安、快乐,对于我来说,比我们在一起更重要,明白吗?如果将来你真的拒绝了我 安寻欲言又止,其实,她是害怕的。 如果姜亦恩真的找到了更好的归宿,自己真的可以坦然的说出祝福吗?如果很多年以后,她们的交集不过是节假日打个电话寒暄,自己真的不会遗憾和不甘吗?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姜亦恩看着那明明在害怕,还故作轻松大气的人儿,又是心疼,又觉可爱。 说什么要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恋人,她本来就是那遥不可及的梦,天可怜见,得到她的垂爱,已经是受宠若惊了,哪里又还需要她去努力合格。 姜亦恩知道,她这一生都会崇拜着她,仰望着她,这不源于什么身份的不对等,只是因为她的安寻,仅此而已。 笨,我怎么可能拒绝你 谁,拒绝得了她的安姐姐。 安寻望着小丫头那双满眼都是自己的眸,一时间安心了不少,颔首微笑,不予言语。 姜亦恩躺倒在安寻身边,指尖隔着被子在安寻膝盖上画着圈圈,然后一把搂住腰间,一脑袋窝进怀里,撒撒娇企图缓解凝重的气氛。 安姐姐,你不需要努力合格,你都不知道,你是好多人心里的白月光,好多人心里的女神啊。你对我笑一笑,我都觉得自己拯救了银河系呢!能有机会做你的恋人,我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安寻忍俊不禁,被小丫头的娇软弄得心里痒痒的,对于这样的亲密,她好像比以前更能适应了,没有僵硬的抵抗,没有本能的推阻,而是满是宠溺地揉了揉女孩的头发,低眉浅笑。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真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骗到了这么可爱的小朋友,能那么死心塌地地护我,喜欢我。 姜亦恩一脸骄傲,眉梢一挑: 你不知道吗?像我这样的小朋友,一颗糖就能骗走了。 继而又认真道:你放心,我会努力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医生,有朝一日,能和你并肩作战。我会努力让我们都转正,我不会让你遗憾,更不会让你后悔的。 女孩的承诺,或许在外人眼里,依旧是不可一世的年少轻狂。可安寻知道,那比任何一块磐石都要坚定不移。是小丫头付出过的诚意和真心换来的结果,所以即便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能给人以完满的安全感。 果真是一颗糖就能骗走的小朋友啊,这样的小朋友,怎么可以放心交给别人。 好,我等你。 安寻莞尔一笑,心中不尽欣慰。也庆幸,自己没有临阵脱逃。 那就约好了! 姜亦恩伸出手,邀安寻拉勾。指尖勾起,拇指紧按,像孩童一般纯粹,又像海誓山盟一样坚定不渝。 余生,多多指教! 已是凌晨三点,秉持着对预约的遵守,姜亦恩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说乖,也不乖,抱着甜甜翻来覆去,欣喜若狂到根本就睡不着,被甜蜜的风追得心花怒放,捂着嘴不出声,却还是笑到整个床都在抖动。终于忍不住下床,在喜欢本里记下这个难忘的时刻。 分卷(42) 「十一月二十二日,预约恋人。」 另一边的安寻就没那么好受了。还来不及感受心头的愉悦,就被身体的疼痛折磨得疲惫不堪。 五点醒来,到洗手间吐得一塌糊涂,眼里泛起泪花点点,全身发软,躺在冰凉的地上动弹不得,差点直接晕在里头。 她只当老毛病犯了,熬过了一阵猛烈后,强撑着爬起来吃了胃药。可生理期导致的小腹绞痛仍然在给她火上浇油,她也知道自己的胃经不起止痛药折腾了,除了忍痛,别无他法。 浑身都在止不住颤抖,几次失力晕眩,又几次生生痛醒,虚冷到汗流浃背,头发衣衫都湿得不成样子。只因不敢再惹那丫头心疼,她一声不吭。 到七点,情况才稍有好转,勉强着自己化了个妆,特地选了色泽更浓艳的口红,细细遮掩掉满脸的苍白,收拾好一切,才敢出了房门。 安姐姐,你不舒服吗?要不还是请假在家休息吧? 无奈,都是白费功夫,姜亦恩看见安寻的脸色,立马察觉到不正常。 我没事,可能是昨天睡得太晚了,你呢?休息好了吗? 明明是妆容都遮掩不掉的憔悴,早餐也象征性地吃了一点点,还硬说自己没事,姜亦恩半信半疑,几次劝阻她请假在家休息,无用。 安姐姐,真的不能不去吗?你知道的,医生逞强工作,对病人也是一种危险。 我今天没有手术,就去接个诊,没关系的。 安寻宽慰着满脸担心的小丫头,也不是在一味的逞强,她的胃自来就不好,但疼痛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虽然这一次似乎不同于往日,或许是生理期导致的加重,安寻心想着吃了药总会好转的,应该不会耽误事。 直到临近出门,终于撑不住晕倒在玄关,一切才不攻自破。 安寻! 她看见小丫头冲上来,也听见那情急之下唤出的全名,像是一股可靠又坚实的力量笼罩,终于,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到医院一番检查,是饮食不佳和情绪郁结导致的胃痉挛。 想来昨儿短短一天,她还真是几度经历了大起大落。又是生理期又是火锅,还吃了安眠药,一顿闹腾,怎么可能不病倒。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姜亦恩泣不成声,望着那毫无血色的脸,恨不得把昨天一再大意的自己扇上几个耳光。 对不起,我是怕你担心安寻微微睁着眼,气若游丝。 看着满心自责的小丫头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她也心疼着她的心疼,自责着她的自责,才知道自己的逞强都是徒劳的,只会让她的女孩更担心,更无力。 看来,要做好一个恋人,还有好多东西需要学习啊。 你不是一个能打三个吗?不是很注重保养和健身吗?怎么还三天两头的生病 安寻无奈一笑,轻声玩笑道:没办法啊,我天生就体弱多病,不然也不会被送去学剑道强身健体啊。 姜亦恩听了这话,哭得更离谱了。 以后不许一个人忍着痛了,知道吗? 安寻点了点头,姜亦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明白了,继而道: 寻儿,你说过你要尝试改变吧?可是你缺的不是爱人的能力,要做一个柔软的人,首先应该学会怎么享受被爱。接受善意,接受自己的偶尔脆弱,这也是一种能力。 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顺其自然的改了口,一声亲昵的称呼,唤得安寻心里一阵酥软,以至于后面的说教,全然没有听清。 姜亦恩继续道: 恋人之间,是应该互相依赖的,如果只是你在宠我、疼我,那我跟宠物又有什么区别?我如果给不了你任何的支撑,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所以,以后不许在我面前逞强了,不然,我会判定你不合格。 安寻忍俊不禁,明明是一句严声厉色,却宛如在心头吹过一阵清甜的风。忍不住轻声打趣道: 这是给实习女朋友上的第一课? 姜亦恩一愣,顺势而下,抿着唇皱着眉,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嗯!第一课! 安寻眼底的愉悦又晕染了几分,打着点滴的手,被小丫头细心温热在手心里,小腹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上了暖宝宝,每一个细节,都让她感受到自己被放在心尖上,呵护着,疼爱着,无微不至,唯恐疏漏。 怎么可能,不沦陷。 那,寻儿遵命。 她莞尔一笑,微微颔首。眼底,似乎是久违的明媚,如雪化初春一般动人心弦。 姜亦恩心头一颤,自己是不是多少改变了她,如此一想,眼眶又湿润了。 那春天般的明媚,也让熟悉的味道弥漫全身,她真的,太像是月亮了。不论如何,姜亦恩暗暗发誓,从今往后心头只有安寻这一轮明月,永恒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  本故事背景本就设定在我们未曾到达的未来,同性之间的爱情饱受祝福的年代。所以医院制度上为了符合情节逻辑,存在一定程度的架空,所有情节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感谢在20210719 21:14:58~20210720 08:1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hakduy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糖棠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姜亦恩本想一直陪着安寻, 但环城高速上发生严重追尾事故,急诊突然接收了大批车祸伤员,几个科室都忙得不可开交, 她要是再不离开去帮忙, 恐怕安寻也躺不住了。 我给你定了二十分钟以后的闹铃,闹铃响了以后就千万不要再睡着了, 看着这瓶药快完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喊护士给你换。还有 知道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唠叨快去吧。安寻哭笑不得, 心里却蔓延着愉悦。 那你盖好被子, 我走了, 有什么事, 记得给我打电话。 姜亦恩出了病房, 特地叮嘱了护士姐姐,替她看着安寻的药瓶,还拿了一颗牛奶糖作为贿赂。而后匆匆赶去急诊。 几个重伤人员都已经被各大外科接走, 她作为一个实习生,也参与不了那样程度的手术, 索性留在急诊给李敏打打下手。 行动间,看见李敏脖颈间有一点红红的印记,以为是抢救伤员时沾了血污,就递上酒精棉提醒道: 李主任,你脖子上有脏东西。 李敏一顿, 没有接过酒精棉, 反而把衣领往上拉了拉,企图遮掩。 不是脏东西。行了,我这边不需要帮忙了, 胸外现在那么多台手术,你没事的话就去观摩吧。 姜亦恩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这两天,李敏一直晾着苏问,对她的热情爱搭不理,就连同在食堂吃饭也故意隔着几个位置。为了让苏问尝到求而不得的苦头,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她做的不只是冷落。 折磨,是欲擒故纵。 她会在苏问低头签字的时候,从背后赋予一个缱绻的拥抱,在身边无人的间隙,悄悄用舌尖轻轻勾撩她的耳垂,惹得那人浑身一软。 苏问刚欲转身迎合,她就会立马板正姿态拒绝,还冷不丁提醒不可以公费谈恋爱。 她假意帮苏问搬家,把所有东西搬上自己的车上之后,偏离了去安寻小区的路线,直径往自己家开去。 绑架了她的家当,却不要她的人。 不仅如此,她还是在把苏问吻得七荤八素之后,才连人带包赶出了家门。李敏当然不会让苏问流落街头,发了个定位,让她去住酒店。 正常酒店倒也就罢了,苏问看到满屋粉红,轻纱围起的水床,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暗示,还以为那个坏蛋随后就会过来,洗个澡换好睡衣,精心打扮一番,谁想那人居然让她一个人在这样的情境下,带着被吻得不上不下的身子,干等了一晚。 至于脖子上的痕迹,是昨夜留下的。 昨天,苏问一下午都在尝试着联系梁萧景,无果,反倒被她的助理冷嘲热讽了一番,心里本就不痛快。下了班,又觉得自己无家可归,徘徊在医院花园里,不知道到底该找安寻,还是找李敏。 把行李给我,这恋爱你要是不想好好谈,咱两就趁早扯清楚,你爱谁谁去吧,老娘不伺候了。 脚步明明就是不自觉走到了李敏家门口,看到那人的面孔后,心里无尽的委屈和情绪就瞬间爆发了,她不是真的想走,她就是想跟眼前人撒撒气,放肆一下一天的憋屈而已。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也好在,李敏没答应。 你休想 李敏一把将人拉入怀,关门,轻压在门后,吻得不留余地。 她知道梁萧景是苏问的心头刺,她知道苏问现在收了一肚子气,不过是在跟自己撒娇罢了。她也知道苏问这些年活得捉襟见肘,唯有亲密还可以消遣。 那些气话,她要是这样就信了,那就太对不起这十年的苦守了。 从挣扎,到迎合,不过短短一瞬。 焦灼到沙发边缘,苏问终于反客为主,揽着那盈盈一握向后倾倒,让那人也不得不随之倾覆。随后伸手解开了自己的三颗衣扣,带领着一只手探入。 敏,给我 李敏触到那一抹柔软,听到声声轻唤,彻底抵不住诱惑,层层递进,好像是必然的结果。 苏问享受着无与伦比的满足,也尽从唇齿间遗漏,绵绵落吻,从额角,到眉眼,到唇齿,到脖颈,到锁骨 最终出手,是两处探寻,如鱼得水,漫游轻盈。不止轻盈,要跌宕起伏,要循环往复,要不停歇。 长达十年双向奔赴的细流,终于交汇。 终成猛浪,激荡起水花四溅。 李敏摇了摇头,从回忆的炽热里抽离,那感觉是在是太曼妙了,只是多想一刻都能蔓延开水色。看着身边一脸天真的小丫头,还歪着头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不禁面红耳赤。 你这孩子,别看了! 姜亦恩皱了皱眉,后知后觉,赶紧扔了酒精棉,羞得无地自容。她好像终于知道为什么苏问迟迟没有搬过来了。 原来,她也有家了啊。 一场急救刚刚结束,谁知门外突然几声疾呼,急救车上又推下一个患者。 梁萧景?姜亦恩率先凑上前去,看到那一头张扬的红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谁。 助理跟在一旁,满目慌张解释道:在片场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喘不上来气儿了,这可怎么办啊!快联系一下苏医生吧! 苏医生正在手术,你们先把人送手术室准备,李敏上前查看一番,意识到情况危急,立即拨通了胸外的电话:气管结核,已经出现严重窒息,必须马上安排手术。 什么?可是现在医生们都在手术室呢要不只能去找安医生了文静接着电话,面露难色。 姜亦恩,安寻现在在哪?姜亦恩?李敏挂了电话,回头已经不见那小丫头身影:这丫头不会 见势不好,立马追去了手术室,果然看见了争分夺秒换好了手术服的姜亦恩,上前去一把拉住,严声道: 姜亦恩你疯了!这里不是你可以擅自作主的地方,跟我回去。 李主任,她会死的! 姜亦恩满眼的请求,她知道安寻的状态连站起来都吃力,更别说手术,梁萧景的窒息已经非常严重了,根本等不到胸外的医生结束手术下来。 那也轮不到你来!你这是非法行医你知道吗?!李敏严词厉色。 我的执照已经下来了,我已经是一名医生了!姜亦恩也丝毫不让步。 你现在还在实习!有没有执照都不可以!况且就算已经转正了,你这样的资历独立手术也是违规的,我不可以让你胡闹,跟我出来! 李敏不能允许当年的闹剧再次发生,她知道陈念慈保下安寻做了多大的牺牲,她也确定如果这次是姜亦恩,安寻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以自己的职业生涯为代价,保住这丫头的前程。 不论是姜亦恩还是安寻,她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中任何一个出一点意外,所以,她只能拉拽着那固执的丫头,拼命往外带。 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听话!这一刀下去你前途就全毁了知道吗?! 姜亦恩明知道不能再耽搁了,除此下策之外哪里还有其他可能,她怎么能自欺欺人地放手,就为了什么前途? 安姐姐,会失望的啊。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见死不救吗?! 李敏顿住了,看着里头几个小医生做好了术前准备,却只能面面相觑,心里由升出一种罪恶感。自己在干什么啊,身为一个医生,居然在给死神让步。 罢了,被这样坚持打败,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听说了吗?胸外有个实习生在给梁萧景做手术。 安寻在嘈杂声中,捕捉到这一句,犹如一道闪电劈过,顿然清醒。一时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无心问清楚始末,就自己拔了针,披上外套往胸外赶。 透过窗户,看见医院门口围了好多记者,不禁眉间一凝,闻声一路找到手术室,见姜亦恩和李敏一并出来,才顿住了脚步。 一路上,她都是忐忑不安的,她都在祈祷听到的话只是误传,可是四目相望时,见姜亦恩松了松眉眼,点了点头,无需言语,就已经心意相通。 人,应该是救回来了,那丫头,大概也是义无反顾了。 好像,没有担心,反而是如释重负。 也就是这一刻,安寻才忽然理解了陈念慈的心境。这么多年来,她与陈念慈少有密切联系,也不再经常开口叫她干妈,说到底,都是因为那件事,让她不敢坦然面对陈念慈。 可是看着姜亦恩,她明白了,只要是为了救人,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如果救人也要付出代价,那错的也是还未完善的规定,不应该是铤而走险的医生。 姜亦恩没有错,当年的自己,也没有错。 心中,是欣慰的。所以陈念慈当年,也是如此的甘之如饴吧。 也就是只一刻,对于当年冲动行事的所有愧疚与自责,似乎,才真的释然了。 分卷(44) 秦诗知道,以安寻的个性,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他绝不可能同意安寻提出的包揽全责的方案,那等同于承认院方的过错,直接让自己处于劣势。 况且,仁卓不可以再失去一位业界未来的泰斗了。 也只好先作罢,毕竟梁萧景那边,不是完全没有突破口。如果她能不追究姜亦恩那点言语上的过错,主导舆论方向往对医院有利的方向发展。这件事情,还是有可以挽救的余地的。 秦诗深深一声叹息,头痛地锤了锤后脑勺。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这件事情我会先压下来,你也尽快让苏问去找她那个好朋友谈谈,看有没有机会私下和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1 04:55:00~20210721 22:0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renliu 10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安寻开门出去的时候, 才发现姜亦恩泪眼汪汪站在门口,显然,里头的对话, 她全部听见了。 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 小丫头就一把扑入怀里,像与阳光雨露撞个满怀, 紧紧搂抱着,听她哭得越发放肆,心里也是一阵酸疼。 傻丫头 昨夜今朝, 一切都一切都如梦似幻, 姜亦恩只顾着喜悦, 其实心里更多的, 是更加浓烈的患得患失。 父母走后, 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稳稳的疼爱过。安寻会对幸福感产生本能的畏惧,她又何尝不是。面对这突然清晰的爱,她脑海里也不断地问着自己: 姜亦恩, 你真的配吗?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不管配不配, 安寻要的就是她。 不是因为她恰好是女人,不是因为她为她挡过一刀,不是因为她是烈士遗孤,仅仅是因为,她是姜亦恩。 她是她, 坚定不移的唯一。 安姐姐, 我幸福得快要死掉了 安寻忽然被击中,被人紧紧拥抱的感觉,每一次都让她心动不已, 饱含爱意的眼底,也流露出淡淡的酸楚。 原来不仅是那个傻丫头,自己也不例外,怎么就这么容易满足? 点滴幸福,犹如上天恩典,轻易占据心田,溢成满足。别人不屑一顾的,她们如获珍宝,别人嗤之以鼻的,她们甘之如饴。 是残缺导致的吗?那便认了残缺吧。 嗯,我也一样。 她淡淡回答,温柔地耳鬓厮磨。 姜亦恩哭了许久,才退开怀抱,擦了擦眼泪,望着安寻的眼,再三确定着:我没有做错,对吗?我救人了,对吗? 对,安寻给予肯定,微微一笑:小恩,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 那,我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在懂事守规矩的小孩,也难免找到机会,就要得寸进尺。 安寻显然大意了,又或者只是本能的愿意去满足她,想都没多想,就点头答应:你说。 姜亦恩抿了抿唇,一双眼睛水光润润,就这样灼灼凝视着安寻,望得那人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预支一个亲亲。 什么? 安寻的疑惑还来不及说出口,小丫头就轻轻踮起脚尖,微微侧了侧脸,在她已经烧得滚烫的脸颊,蜻蜓点水似的落下一抹温柔。 依旧是少女的唇,熟悉又陌生的触觉,是细细勾勒过,却从来不曾依恋过的柔软。她又僵住了,心头的小鹿发疯似的乱撞,甚至撞得有些疼了,不然,为何眼里泪光点点。 真的,只是一个亲亲而已,轻轻的一个亲亲而已。 却是猛击琴键,从最低音连续敲上升打到了最高一个八度。是心跳检测器失灵,发出一声尖锐的长鸣。 好心动啊,要了命了。 可她必须提醒自己,现在她们还不是恋人,这样的亲密,是不得体的,是越界的,是危险的。因而掩饰掉所有,故作严肃。 下不为例。 亦如最初,安寻正了正神色,显得云淡风轻,坚持着那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原则,转身离开,脚步,却是难以掩饰的欢愉。 姜亦恩看着那分明喜悦还强装镇定的人儿,偷笑了几声,摸了摸薄唇回味着刚刚的余温,片刻,扬着欢快的步伐,跟上,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十指相扣,又是一阵触动。 她也算是摸清楚了,安寻的下不为例,就是请你继续。 那天回去,姜亦恩就悄悄写好了辞职报告和检讨书,她绝不可能让安寻去替她担责。 信仰很重要,可是爱人,同样不可辜负啊。 哪怕,只是未来的恋人。 但秦诗显然把事情压得很好,驳回了姜亦恩送来的一切,在梁萧景住院的一个月里,医生们照常按部就班,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梁萧景团队其实并不希望事情闹大,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平息剧组那边的愤怒才是她们的目的。不然掩饰病情、轧戏、绿布抠图,无论是沾惹上那个关键词,对于艺人而言都是致命打击。 但梁萧景的脾气,就是睚眦必报,绝不肯忍气吞声。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刚动完手术的她几乎都说不出话,可即便如此,也没少给她的主治医苏问脸色。 有时候得意起来,甚至硬扯着沙哑的气声冷嘲热讽,说什么医生不过就是服务行业。 苏问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每次都翻个白眼回击:是啊,哪有你们戏子了不起啊?,每次都能气得人咬牙切齿。 怕什么来什么,秦诗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剧组被拖延一个半月,显然是不想再吃这哑巴亏,放出一些小道消息以示威胁。 梁萧景无故旷工的热搜持续上涨,梁萧景团队知道自己站不住脚,毕竟隐瞒病情在先,艺人身上还同时轧了两部戏。为了转移舆论的注意力,她们也只好放出了一些关于病情的消息。 因此,非正常手术的事也走漏了风声。网络上,已经有一波正义人士开始把矛头指向医院,质疑院方懈怠工作,甚至开始扒几个医生的背景,质疑其资历。 苏问看着那些打着正义旗号的无稽之谈,气得火冒三丈,当即就把梁萧景拖到办公室对峙。 梁萧景,你到底要闹哪样?!说好了这件事情等你出院再协商解决,你居然造谣生事!你看看现在网上多少人在骂我们医院! 梁萧景手上还拿着磨砂板,不痛不痒地磨着指甲。 急了?呵,你苏问真是骄傲一世啊,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是这么傲气。 苏问一把抢过她手上碍眼的玩意,气急败坏地往地上狠狠一甩。 你自己不听医嘱跑去拍戏,又是淋雨又是熬夜,犯了病怪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你这个人到底还没有一点道德底线啊?! 没有,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梁萧景眉梢一挑,在苏问看来,就是一副欠揍的嘴脸。 你! 梁萧景脸色一沉,揪了把旁边的凳子,以示气焰,咄咄逼人:当年你家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我们家不过是想拿到一个项目的代理,你爸又是怎么冷脸相对、百般刁难的? 生意上的事,本来就是公平竞争!你爸他 话还没说完,梁萧景就一声怒斥:让我爸跪下求他也是公平竞争吗?! 苏问心头一颤,眉间顺然紧锁,语气也黯然了几分。 这件事情我已经跟你解释多少遍了,他们那天喝了酒都不清醒了,当年我爸不也道过歉了吗?你还想怎么样? 我还想怎么样?哼那好,你不是希望我不要为难那个小丫头吗?跪下,跪下我就放过她。 苏问心口一阵刺痛,她真的没有想到曾经那么信以为真的好友,居然始终视自己为仇敌。更没有想到在多年前就淡了联系后,本还仅存的那点美好回忆,也会在这一刻撕得粉碎。 算了,就当自己上辈子欠她的。 你确定,你会放过姜亦恩,放过仁卓。那好不就是跪吗 安寻忽然闯入,几步上前,一把拉起正要屈膝的苏问。 你在干什么? 安寻,你别管,这是我和梁萧景的私人恩怨,我们自己解决。 私人恩怨以后再说吧。安寻沉静一声,甩下手里的一大摞文件,看向梁萧景,眼光如把把寒刀直逼得人阵阵寒颤。 你你要干嘛?我知道你很能打,但是打人是违法啊!梁萧景颤巍巍往后退了几步。 安寻凝着眉,却一脸的势在必得:梁小姐,你说我们实习生顶撞了你,证据呢? 证据?这就是事实啊,你们那天都在场!梁萧景急切道。 哦?是吗?我可没听见。苏问,你听见了吗?安寻轻言细语,甚至还有几分挑逗意味,看向苏问,使了个眼色。 苏问反应了一下,立马摇摇头,一口咬定:没!没有! 你们!你们怎么!梁萧景瞬间慌了神,毕竟这是她唯一拿得住的把柄,现在好像也是信口开河。 空口白话,单凭你一面之词,你以为就可以给我们定罪吗?倒是你的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可恶意隐瞒艺人身体状况,我想,如果把你们合同签订的日期,跟你既往病例初诊日期一对比,你应该逃不掉巨额违约金吧? 安寻这些日子,表面上不声不响,实则一直在暗中收集对自己方有利的证据。 想到父母从前都是艺术学院毕业,应该有不少好友涉及娱乐圈,翻遍了母亲遗物,找到那个旧时的通讯录,把有希望的人挨个打了电话,终于是找到了一点线索。 梁萧景这些年在圈子里得罪了不少人,对家无数,多少双眼睛盯着,想找她的漏洞简直是轻而易举。 安寻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以这些黑料威胁,只是拿到了她合同里最关键的疏漏,以此作为回击。 你!病例是病人的隐私,你们怎么可以泄露! 苏问哼笑一声,帮腔道:必要的时候提供出来当个证据而已,这可不算泄露病人隐私。 正对峙,助理破门而入,神色慌张。 哎呦我的大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赶紧跟我回剧组吧!你知道你这次招惹得是谁啊! 团队本以为放出医院的疏漏就能力挽狂澜,不料弄巧成拙,眼明心亮的网友依然大有人在,胸外和急诊的几个主任、副主任医生全挖遍后,发现学术成果工整,履历百无一疏。 至于那个莽撞推着梁萧景进手术室的实习生,也被爆出是当年抢险救灾的烈士遗孤,灾区幸存者无一不为其发声,均赞叹虎父无犬子。如此人设一立,就算是梁萧景爆出一句言语冲撞,恐怕也是不足挂齿。 到底,还是那句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寻寻,你变坏了苏问想到安寻让人拿出姜亦恩冲撞的证据,就阵阵失笑:你看到没?刚刚梁萧景脸都绿了哈哈哈哈哈! 小人面前,讲什么君子。 安寻嘴上虽然这么说道着,但一直拿道德高标准自省自律的她,多少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些卑鄙了,只是为了姜亦恩,也只能豁出去了。 诶呦呦,我们小姜同学真是幸福呢~ 别嬉皮笑脸了!工作都做完了吗? 一声恼羞成怒的质问,只是这次,落荒而逃的不是苏问,是安寻。 梁萧景及其团队,现如今也只好顺着台阶往下,发文感谢医生冒险相救,赔偿了剧组的损失后,几方也握手言和。 制作方为了剧不在未开播时候就糊了女主,居然也配合着梁萧景团队,炒作出带病坚持、敬业的人设。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演戏演到底,出院当天,安寻和苏问一并送梁萧景出大门。梁萧景敏锐地察觉到草丛里蹲了几个狗仔,便转身假惺惺微笑着跟安寻握手。 安主任,您可真是个好领导啊,有能力有胆识,问问能在您这样的领导手下工作,作为朋友,我很放心。 安寻没有露笑,只是礼貌性的回应着握了手。再冰冷道:梁小姐过奖了。不过,苏问是我的朋友,也只有我这一个朋友。 一句话,让苏问瞬间僵直,以至于梁萧景后来的假意拥抱都没迎合或推开。往回走的几步里,满脑子都是混沌的惊喜。 她说什么?朋友?她说我们是朋友! 心里,是一种有生之年的狂喜。忘我时刻,竟然搂着安寻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苏问你干什么! 安寻惊到平时冷静的语调都提高了几分,一把将人推开。回过神,面前,赫然站着目瞪口呆的两人。 是李敏,还有姜亦恩。 作者有话要说:  苏问的调侃仅人物设定需要,作者尊重所有爱岗敬业的演员,戏演好了就是艺术家。再次强调,所有人物纯属虚构。 苏问:我完了。 安寻:你追妻火葬场能不能不拉上我?! 感谢在20210721 22:01:30~20210722 09:5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伏生_落墨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李敏不出预料的掉头就走, 苏问后知后觉,忙里忙慌地追了出去。 姜亦恩望着安寻,眼睛恍惚间温热了一瞬, 呼吸也沉重了几分。半晌, 还是扬起梨涡浅笑,一双眼盛满星河, 绵绵弯起,几步轻盈跑上前去。 报告安医生!小姜医生即将完成实习任务,等您签字确认! 安寻本还为刚刚的误会疑虑着, 此刻小丫头奔赴而来, 一句话, 让她觉得周遭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时间, 却像是高速地列车经过身旁, 带起一阵风过,毫不停歇。 三个月啊,原来真的一晃就过去了。 虽然庆幸着把小丫头带回家了, 可以不受那相思苦,可又难免落寞, 日后办公桌旁,手术室外,都少了一个等她的人。 好,来我办公室吧。 言语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分卷(45) 安寻头一次, 把实习生的日志从第一页开始细细翻看。纸张每翻动一次, 就是翻过她们相遇后共同经历的一天。 从第一次做闭式引流开始,之后的每一台手术观摩,每一次查房心得, 到急诊那几天的教训收获,全部,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这里面还有太多没有或也不能被记载下的东西,那些永远不会封进学校档案室里的故事,或不合规矩,或冲动轻狂,组成的是一个二十二岁小丫头鲜活的姿容。而这些,也会永远封存在安寻的记忆里,似乎,是永生难忘。 终于,到了最后一页。 签字的手都不禁放慢了节奏,眼底,是念念不舍。 恭喜你,圆满完成任务。 交出的,像是一份期许,一份传承。 姜亦恩双手接过文件,莫名觉得这一刻的隆重,居然比过了她本科的毕业典礼。教授拨穗以后,通常都会给予一个祝福性的拥抱,那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抱抱为她签字的医生。 只是拥抱而已,不用预支吧。 谢谢安医生。 一句轻灵,温软的拥抱迎上。 从前,安寻希望时间过得越快越好,潦草地结束这一生也罢。 最难熬,是每逢佳节看着万家灯火,却徒留她一处孤影。是在这乏善可陈的岁月里苟延残喘,却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时间马不停蹄的赶着她往前,她从来不曾畏惧,甚至渴望衰老,渴望终结。 可是此刻,她好想叫时间这趟列车停下,至少,开慢一点,再慢一点。让她可以拥抱那丫头久一点,再久一点。 她开始期待长命百岁,甚至,期待有来世。 姜亦恩受了苏问那一举动的刺激,开始不安了,开始急于求成了,开始迫切的渴望一份名正言顺了。 尽管知道安寻一定不会同意,她还是玩笑式的问出了心里话: 我都已经不是实习生了,我们之间没有你说的从属关系了。那我的实习女朋友,能不能现在就转正? 安寻怔住片刻,耳旁温热一过,激起一阵寒颤,不得不承认,心里也有一瞬间的动摇。 不是实习生了,关系就真的对等了吗?可是这个傻丫头,连恋爱关系里基本的骄纵,都还没有学会啊。 最后,她不出所料地拒绝得斩钉截铁:不可以。 为什么?姜亦恩皱了皱眉,抽离开怀抱,努了努嘴。 拥抱的余温还在周身萦绕,安寻下意识地含了含胸口去追寻留恋,多少无奈,多少心酸,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怎么不想啊,这一刻就完整的拥有她。 可是这样真的是对她负责吗?约好了时间,有这么快变动食言,真的不草率吗? 安寻无奈笑叹:我的小朋友,都还不敢跟我生气,不敢对我发脾气,说明我这个实习女朋友,还不合格呀。 我,可以吗? 姜亦恩一愣,对安寻发脾气?除了那次泥石流灾害后的一时情急,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况且,两个人好好的,为什么要没事就想着发脾气。 为什么不可以呢?安寻松下一声叹息,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小恩,生活和工作不一样,不是任何事情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的,也不是所有的情绪都是正向,偶尔也可以闹闹脾气的。亲密关系里,最不需要的就是懂事。 嗯我听你的。 她答应了,可她还是怕啊,怕浪费掉这恩赐的垂爱;怕欲擒故纵的戏码会让她失去还没来得及抓紧的一切;怕骄纵和不懂事,会让她错过那个小心护在心头上的人啊。 小恩,你没有其他的话想问我吗? 安寻其实等了很久,苏问那个突然发神经的行为,小丫头看见了,真的一点都不难受吗?如果有那么一点难受,为什么没有跟自己撒撒娇,吃吃醋。 什么话? 姜亦恩略显僵硬地笑了笑,闷声掩藏下心底的酸涩。 这一个月里,那个预支来的脸颊轻吻,是她和安寻距离最亲密的一次。是她孤注一掷换来的奖励,是她忐忑纠结后鼓起勇气才得到的一抹清甜。 苏问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掩盖了她亲吻过的痕迹,占有了她占有过的地方,说心里没有一点酸闷,是假话。 可是安寻就像个随时会破碎的冰娃娃,她可以靠近她,可以抓紧她,唯独,不敢牵动她。 姜亦恩知道安寻允许自己走进那本密封的舒适圈,已经放弃了太多原本的坚持。尽管那些坚持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是那人依赖多年的保护壳。 她也知道,一个人要说服自己脱下坚硬的保护壳有多不容易,换来温暖的同时,也会如履薄冰。 所以,安寻的爱对于姜亦恩来说,是既定在舒适圈内的糖,只要她稳稳待在那人的圈里,就能享受到最甜蜜的宠爱,可一但出了这个圈,就再也别妄想那人会把糖追着送出来。 她当然羡慕李敏可以掉头就走,可她不知道自己也那样做了以后,安寻是不是会追上来,她不知道这样做算不算是出圈,她从来都不敢恃宠而骄。 到底,安寻太冷静也太理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么被需要。 虽说自己是她的不二之选,可无所不能的她,也确实可以一个人,不是吗? 我其实 不管怎么样,我要跟你道歉,我既然预约了你,就应该以身作则。以后我一定会控制好跟其他人的距离,对不起。 安寻率先打开了话匣子,笑得温婉,心里头,却多少是有些失落的。 姜亦恩好像总是乖到她没有办法,乖到她甚至有些无力于她们的关系。如果,真的就这样止步不前,未来又是不是能做好恋人,她不知道。 安姐姐,你不用道歉我又还不是你的女朋友,而且姜亦恩的言语越发凝重,到最后,根本再说不出那违心的话,终于抿着唇,沉默。 安寻看着那固执的丫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多想把那个藏在乖顺黑洞里的丫头拉出来,她又何曾没有努力过。 可是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是漫长岁月里的累积,是潜意识里的自我防护,是即便理智上认可它无用,也还是难以割舍的鸡肋。 小恩,我什么都不问选择相信你的时候,你还难过说我不在乎你,为什么到自己,就看不清了呢? 互相袒露的前提,是自我袒露。 看那丫头还是犹豫不决,安寻只好暴露出自己的无力和脆弱,颔首低语道: 其实,我也会不安的。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在乎我。 一句话,犹如一股清泉缓缓淌入心底。姜亦恩猛然惊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心里画起来的圈,似乎也禁锢了安寻。 就像安寻一味的逞强以为在让她安心一样,她也一味的乖巧以为能让安寻省心。明明就有失落,为什么不坦白呢,明明就有脆弱,为什么不依靠呢? 两个人就双双为了彼此退让,你成全我,我成全你,最后,到底成全了谁啊。 自己这样的小心翼翼,是不是对这份宠爱的辜负?既然如此,暴露一下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也未尝不可? 我一点都没有因为苏医生亲了你生气,一点都没有,嗯!。 她点点头,故意说着反话,行为上也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嚣张,双手一撑坐到了安寻的办公桌上。 那就,骄纵一次吧。 安姐姐,我都这么宽宏大量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安寻被逗得一声轻笑,那一点点的不悦也全然消失。 她知道一个人习惯不会因为一件事就全然改变,但慢慢来吧,一步步慢慢走,总有走出黑洞的那一天。 小丫头如此,自己亦然。 而现在,也是时候要补偿她了。 站起身,忍不住抬手弹了一下小丫头的眉心:你之前说的也没错,你现在不是胸外的实习生了,我对你,没有领导的责任和义务了。 所以呢?姜亦恩眉稍一扬,眼里光亮地漾着喜悦和期待。 安寻微微眯了眯眼,一只手撑在桌角,朝着小丫头些许倾身。 你这样贩卖可爱,很危险。 是一声低语呢喃,脸旁拂过温润的风,姜亦恩心头一颤,安姐姐突然靠得好近,近到每一根睫毛都能看得分明。 危险? 她好像感觉到了,可是,一点也不想逃。 一个月以前,你预支过什么,你还记得吗?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应该预支一次? 安寻轻巧地动了动眉梢,一双眼低落又轻抬,像是在上下打量,又似乎刻意勾撩。 姜亦恩从来没见过安寻如此一面,居然,有些娇媚。顷刻间,心跳漏了一拍,大脑也一片空白。 预支?片刻,终于反应过来,笑眼一惊,雀跃道:亲亲!而后,傻乎乎地把脸凑了上去。 傻瓜,不是这里 姜亦恩还满眼疑惑,直到看到那一双水眸里充盈着眷恋,两指纤柔轻捏住自己的下巴往前带了带,看那人也微微扬了扬头,一抹温唇靠近,才后知后觉。 闭眼,等待她落下,轻贴的那一刻,是触电的感觉,短暂分离,四目相望了一秒,又像凝固了一个世纪。 主动再相合,终于缱绻,姜亦恩感受到那唇齿间清雅的淡香,分不清触感是温软还是冰凉,总之,她的心上人,在绵绵地抿着她的唇瓣,一下是轻巧,一下是薄力,周而复始带来的,是从未有过的满足。 其实,她有去偷偷查过的,如何和女朋友接吻,甚至是,如何和女朋友进行难忘的第一次。她想给安寻最好的初体验,她想把一切都做到完美无缺。 可是此刻,似乎是无师自通的,她本能的迎合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满足,伸手揽过安寻轻薄的身子,越发亲密,细细品尝着,从唇角,到唇峰。 外头,焦灼许久的苏问,在敲了两三声门无人应答后,终于鼓起勇气破门而入:安寻,我帮你解释! 话音未落,就瞬间傻眼,呆站在门口,不知进退。 根本,不需要。 姜亦恩好不容易得了甜头,哪里舍得就这样被生生打断,一手轻扣着安寻的后脑勺,安抚那被惊了一瞬想分离的人儿,一手摸索着抓了桌上一块儿纱布,朝着门口那还不知趣的人扔了过去。 纱布正中额头,砸得苏问顿然清醒。撤步,关门。 嘴角,浸入了一丝咸涩,姜亦恩这才察觉到,安寻被吻落了泪,悄悄睁眼一瞬,看见她轻凝的眉,泪水决绝而落,依然那么凄楚。 这一刻,她在想什么? 心里究竟是欢愉,还是不满足。 疼惜唤起的是更加浓烈的爱意,姜亦恩终于忍不住,随着越发迷离的意识探出了舌尖,在那温润如玉的唇珠上轻轻一勾,惹得那人难以自持地一声轻叹。 安寻被自己的失态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然间退开三尺,怔怔迈了两步,瘫软回了椅子上。 她大意了,她忘了这个乖巧的小丫头偏偏也最容易得寸进尺,总是给点阳光就灿烂。 这个吻超过她预期的太多,她本来要的只是最开始那轻轻一个触碰而已。还没有在一起啊,如此,成何体统。 可是,泪水还在不经意地流淌,到底为什么要落泪?满足感是骗不了人的,她在那贪恋的时分幸福得差点昏过去。 或许,是喜极而泣吧。 姜亦恩倒是年少不知羞,傻里傻气地吸溜了一声,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水色吞咽,心满意足地吧唧两下嘴巴,嘴角扬成一条弯弯残月。哼哼笑了几声,从桌上跳下来。 她还不罢休,要回应,就回应得彻底。继续得寸进尺,趁着安寻还在恍惚,出其不意,横坐在她膝上,双手勾上她的肩颈,再次靠近,绵绵吻去了她的泪水。 够了,亦恩。 一声沙哑,语气里几乎是央求。 安寻僵坐着,丝毫不能动弹,她不敢去感知身体上的一切,忍耐着的,却是惊涛骇浪般的酸软和酥麻,意识涣散让她身不由己。 她又一次,被这丫头撩拨到,溃不成军。 她真的,快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2 09:58:28~20210723 05:1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兜风的刺猬、51977417 5瓶;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姜亦恩乖乖从安寻腿上退了下来, 睁着双含笑水眸,满眼无辜。 想保护底线是一种理智,可探寻底线, 似乎是一种本能。就像是两极线口一旦接上, 没有人能阻止电流通过。 安姐姐 安寻还没来得及缓过神,又被女孩这一声娇软惊得浑身一颤, 反应了一阵,有些不知所措地起身,借口离开。 我去趟洗手间。 到洗脸台前, 打开水龙头, 企图用水流声来掩盖砰砰作响的心跳, 往脸上拍了拍水, 冷下绯红的脸色, 洗去残留无几的泪水,最后再补了个口红。 仿佛,让所有心动都成了风过无痕。只有那眼底的眷恋, 身体的余温,始终没能抹去。 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啊, 等了三十余年才等来一个初吻,到底是可贵,还是可悲,她自己也界定不清。心里,自然庆幸初吻给了她最爱的女孩, 可是 姜亦恩, 你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来。 迈着寻常的步子走回办公室,脑子里确是一团乱麻。反复自问,反复追寻, 想要一个结果,又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想要的结果。 到底都是俗人,为什么要拿那么清高的要求来苛待自己的感情呢?姜亦恩二十二岁了,她不小了,像她一般大的姑娘,多少感情经历写出来都比自己的论文还多了。 为什么,不可以现在就在一起呢? 可是,安寻深知姜亦恩正在上升期,给她一个入职胸外就在一起的憧憬,不是想鞭策她要把事业做到和自己同齐,而是提醒她坚持本该完成的梦想。她太笃定姜亦恩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而学历对于医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读博,甚至是出国留学。才是那丫头之后该走的路。 安寻最担心的,不过是那个傻丫头会为她停留,会贪图这一两年的亲近就忘了本心,那她会害惨了她。 分卷(46) 她不想,成为她的绊脚石。 一段路像走了一个世纪,终于到了门口,安寻看了眼时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重新推开办公室的门。 下班了,回家吧。 她终于还是让一切,风过无痕了。 好!姜亦恩早就收拾好了外套和包包等着,一听到安寻的发号令,立马起身小跑出门:安姐姐,明天周末我们要不要计划点什么呀? 安寻想起家里刚刚铺上地毯,却没有准备清洁地毯的东西,泡澡球和香薰也快用完了,也一直想给小丫头添置一套肤护品。 思索一番后说道:明天,你如果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逛商场吧,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好啊!我最喜欢逛商场了! 同居的这些日子里,姜亦恩最多就是和安寻一起去超市买菜,上一次到商场里头晃悠一圈,还是第一天买奶茶的时候了。 那时候,她就妄想过,有朝一日能和安寻一起逛家居店。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妄想。 周六的商贸中心,人山人海,两人在地下停车场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车位。 赶着饭点来,想在购物前饱餐一顿,不出预料的哪里都要排队,安寻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姜亦恩从包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了四张排号单。 湘菜、火锅、意餐、泰国菜,不知道安医生想尝哪一家? 你怎么 安寻先是一愣,想到上午的时候姜亦恩说要到学校去交综测表,出过一趟门,才恍然大悟地松了松惊讶的眉眼。 小丫头,似乎比她想象中更加周到细致。 安寻细细比对后,说出了自己的建议:这家意式餐厅就是意大利人开的,味道很正宗,但可能也不那么合国人口味,不过你这个重口味,想不想偶尔尝试一下不一样的味道? 想啊!我好久都没有吃过意大利面了! 姜亦恩果断从小票里抽出意餐厅那张,被安寻装点过粉黛的眉眼笑得灵动可爱。四下一望,很快找到了餐厅的位置,往前小跑了两步,回过头来招了招手:这里这里! 安寻心里恍惚间被触动一阵,愣住了步子。 周遭是人声嘈杂,眼前是熙来攘往,从前她只会穿流在人海里,放空双目,感受到的只有孤独。而现在,她的视线终于在人群中有一处聚焦,她知道那个回眸、那个招手,都是属于她。 走啦! 姜亦恩往回跑了两步,拉起呆站着的人儿。她又何尝不触动呢?在十五年的漫长岁月里,她总在舅妈的催促下走马观花,从来没有人细细给她解释一个餐厅的味道,问问她想不想尝试新事物。 两手一牵,四目都温润了。 左叉右刀对吧?这个aperi就是呃 姜亦恩摆弄着餐具和菜单,半晌,还是带着几分愧色地看了眼对面满目温柔的安寻。 她本觉得自己学了一学期意大利语,点个菜不成问题,就跟服务员要了纯意大利文的菜单,心想着在安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殊不知,给自己挖了个巨大的坑。餐厅礼仪那课的时候,姜亦恩正好去考驾照了,眼下,一个单词都看不懂。 安寻浅浅一笑,翻了翻自己手里的菜单:意大利的饮食文化呢,吃饭分好几个步骤,他们一般会在饭前先喝一杯开胃酒,就是菜单上写的aperitivo,通常就是一小杯气泡酒 说到这里,安寻忽然想起那个大河参北斗,星星向东流的场面,忍不住收了收:嗯这个就免了吧,我们一会儿还要开车。 那接下来是什么?!姜亦恩往前倾了倾身子,瞪着大眼睛望着安寻,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接下来是antipasto,也就是所谓前菜,就是一些小吃拼盘之类的,火腿、橄榄 我有学过这个!这个prose姜亦恩指着菜单,凭借着些许记忆,磕磕巴巴拼读出一个单词。 proselone,就是火腿加蜜瓜,可以尝试一下。 安寻显然很熟练,甚至连中间的弹舌音都发的很标准,不用看任何的图片备注,也能精确的翻译出食材的名字。 姜亦恩吃了一惊,这个宝藏女人,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安姐姐,你好像很了解意大利。 安寻指尖不由得颤动了一下,收了收下巴,沉默不答。 姜亦恩继续陶醉道:我小时候读徐志摩,就一直想看看翡冷翠是什么样子呢,所以才选修了意大利语课,没想到这么难学,尤其是那个弹舌音,我到现在都还不会呢! firenze安寻垂了垂眉眼,唇齿间轻轻低语一句,握着菜单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主食和甜点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安姐姐决定吧。姜亦恩心想着安寻这么了解,当然要让她好好发挥,况且,全意大利文的菜单,自己也看不懂。 安寻也没有推辞,细细看了一遍菜单,把有特色的几道挑出来让姜亦恩选择,一番讨论后决定下来,叫来服务员。 服务员是一个意大利的小姐姐,中文说得磕磕巴巴,安寻干脆就用意大利语点了菜。只是对着菜单报菜名,倒也不算太难。 姜亦恩也可以磕磕巴巴说道一两句,惹得服务员哑然失笑,心里还愤愤不平道:明明和你的中文差不多。 喝什么?所有菜品点完,安寻又问了一句。 可乐!姜亦恩眉梢一抬,举起手脱口而出,看见安寻愣了片刻,收了收手,诚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咖咖啡? 安寻忍俊不禁,直接跟服务员决定道:两杯可乐。 这句服务员倒是听懂了,直接记录下来,而后又问了安寻一句:dopo o insieme? 安寻看了眼姜亦恩,回道:insieme,grazie. 姜亦恩好不容易听懂了两个单词,兴奋道:dopo是在什么什么之后对吧?insieme是一起我知道了!她问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吃饭!真奇怪!难道还有人要等朋友吃完后再吃的吗?! 安寻怔住片刻,继而是啼笑皆非,摇摇头,耐心解释道:她是在问我们,饮品是和菜一起上,还是饭后上。 啊这样啊姜亦恩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意大利人吃饭的顺序很严谨的,通常都是第一道菜吃完以后,撤掉盘子,才上第二道菜,等主食吃完,才会上甜品和饮料。 嗯嗯!姜亦恩握着刀叉,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皱着眉故作严肃的点了点头。 安寻被逗得又是一声轻笑,恨不得把小丫头现在的样子拍下来。 不过我们就不用将就那一套了,怎么舒服怎么来,我让她一起上了,你也可以把每道菜都尝尝,不喜欢的少吃点也没关系。 安寻耐心解释完后,低眉无意弄了弄手表:你刚刚说,等朋友吃完语气里,着重强调了朋友这两个字。 而后,抬眼又是骄傲又是俏皮地问了句: 我们,是朋友吗? 姜亦恩两手一松,玩弄许久的刀叉哐啷落下,又慌忙拾起。是自己说话不严谨了,可是还不算是恋人啊,那能是什么呢? 未未婚妻? 这回,换安寻心里咯噔一下,逗趣小丫头的笑容了凝固了几分,慌忙回避了视线。 几次有意无意的撩拨,居然都被那丫头反撩了回来,她已经逐渐认不清自己在未来的关系里到底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了。姐姐应该有的老道,在安寻这个铁树枯木面前,似乎是痴人说梦。 不禁揉了揉眉,心里无奈叹道:安寻,你就是不长记性! 等上菜的时间里,姜亦恩突然注意到,安寻身后两桌以外的位置,坐了一个男人。络腮胡,西装革履,鬓角些许花白,却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她想,大概就是早年间很流行的那种大叔款吧。 不过,她会注意到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因为外表,而是因为从听到安寻侃侃而谈起,那男人的目光就没从安寻身上挪开过。 总不能是想学意大利语吧老不正经姜亦恩皱着眉努努嘴,暗自嘀咕。 安寻抬眼望着姜亦恩,一阵疑惑:你一个人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 后面有个爷爷一直盯着你看,都看了好久了!姜亦恩故意提高声调,想让那人听到后能知道羞耻,挪开那没礼貌的目光。 爷爷?安寻更加不明所以,顺势转身回眸。看到那熟悉身影的一刻,整个人瞬间僵住,面如白纸。 姜亦恩本以为这样能击退对方,谁知那男人对上眼之后,居然站了起来,主动朝她们走了过来。一步步靠近,停驻在安寻面前,开口询问了一句,声线是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嚯?! 姜亦恩瞠目结舌,没想到是个衣冠楚楚的老色批。她飞速跑到安寻身边坐下,双手一摊,护在她与那男人之间,奶凶奶凶地瞪着眼睛。 糟老头儿!你想干嘛?!这是我女朋友! 男人显然有些震惊,皱了皱眉,偏了点头看向身后的安寻,沉吟了许久才又问道:你喜欢女人吗? 姜亦恩眼睛又瞪大了一圈,心想着无耻也要有个限度吧,站起来理直气壮的把那男人往外推了推。 你管她喜欢什么?反正不喜欢糟老头子!我告诉你哦,我女朋友很能打哦,你再不走,小心爬着出去! 语气,依旧奶凶,甚至有点狐假虎威的样子。她这个不会发脾气不会骂人的小奶娃娃,也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在宣誓她的主权了。 安寻躲在姜亦恩身后,低头沉默了太久,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住,到了这份上,才不得不发出一句低哑的声音。 小恩,他是我爸。 什么? 爸爸?! 姜亦恩瞬间石化,顷刻,仿佛听见咔嚓一阵裂开的声音,五雷轰顶。怔怔望着眼前面色越发难看的男人,踉跄了几步退到安寻身边,瘫坐。 作者有话要说:  姜亦恩:这声爸爸我先叫为敬。 安寻:(扶额)爷爷我果然应该是阿姨 感谢在20210723 05:19:08~20210724 09:4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ros 2个;伏生_落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ros、糖棠 5瓶;伏生_落墨、兜风的刺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是药水味混杂的恐惧, 医疗仪器发出尖锐的悲鸣,一个十七岁少女的生命力,也仿佛在那声悲鸣中被抽尽。 来不及崩溃, 少女又被带到某个看不见阳光的房间, 冰冷的台面上赫然摆放着一具浮肿到看不清五官的尸体,却要被逼着指认, 那是她的母亲。 遗物,她不敢接手。 她知道只要一接过来,她就没有妈妈了。 一个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 二话不说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 在警察医生们的控制下, 指着她的鼻子冲她歇斯底里地喊出了一句话。 一瞬间, 耳鸣。 像蒸汽火车轰隆而过, 像损坏的留声机呲啦作响,尖锐的悲鸣反复,丧钟敲响, 她听不清,或许也不愿听清。 而此刻, 这个男人就坐在自己面前,她不敢正视一眼,不敢多看那染白的鬓角一眼。耳朵里,似乎又敲响了丧钟。 仿佛,就是为她敲响。 叔叔, 对不起, 我不知道您是姜亦恩慌忙解释:而且我我不是安医生女朋友,我以为您图谋不轨情急之下才这么说的说道着,越发没底气。 席贤那双微露苍老的眼里, 看不出悲喜,也看不出惊异,只是平和地点点头。 姜亦恩不知所措,慌忙间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寻,见她面色苍白,双唇紧闭,低垂的眼眸里看不见任何情绪,唯有空洞和麻木。心里一阵绞痛,却无能为力。 安姐姐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显然,安寻很不愿见到她的父亲。姜亦恩想护住安寻,却也不能对安寻的父亲不敬,能做的,只有暗下握住身边那只无助捏紧拳头的手。 安寻微微一颤,整个人从回忆里抽离,仿佛是终于抓到救命稻草,暗暗松下一口气,松开拳头,手心翻转,紧紧相握。 小 席贤正要开口,安寻急忙制止道:叫我安寻就好。,冷着脸,像和一个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对话。 空气又凝沉许久,看着那相顾无言的父女俩,姜亦恩越发坐立难安,主动开了个话题:叔叔回国多久了,怎么不回家住呢?您不用顾及我们的,我们可以把房子给您腾出来。 安寻抬眼一望,眼睛里,其实是有些许期待的。 席贤眼底犹豫了片刻,手心在膝盖上来回摩挲两下,才看着安寻缓缓开口解释道:不用麻烦了,我这次回国,是有些事情要办,所以,还没来得及跟你联系。 我知道,您一直都很忙。安寻只觉得自己期待可笑至极,抿了口可乐,刺得像喝了砒霜,不禁眉间紧锁。 姜亦恩看见席贤摸了把他的络腮胡,样子显然有些焦灼。心里头也觉得他挺可怜的,到了这个年纪,在自己女儿面前,居然连说话都要再三斟酌。 小寻,其实我打算再婚了。对方,是音乐学院的教授。 什么?安寻停滞了一瞬,心里头咯噔一下,表情也再难冷静,抬眼时,全是疑惑不解:您爱上别的女人了? 分卷(47) 席贤苦涩一笑:我们这个年纪,谈不上什么爱不爱了,就是想找个伴儿过日子。不过,小杨确实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开朗热情,活泼大方和你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安寻怔住片刻。 什么叫和妈妈完全不一样?妈妈嫁给你以前没有开朗热情过吗?!是谁私自终止了她在乐团的合同,每天逼着她相夫教子,是谁她让她得了抑郁症?!现在反倒怪她不开朗吗?! 言语间,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桌子餐盘一阵响动,惹得周围人侧目。 姜亦恩第一次看见安寻如此失态,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关于这对父女之间的矛盾,她似乎也听懂了一些。 安姐姐拉了拉她的手,这种时候,好像帮谁都是错:你别又气得胃疼了 安寻尽力平息着怒火,坐下后侧脸深叹了一口,意识到自己的过激,还是轻声道了句 :对不起。 席贤一声叹息,这些年,从坚持到放弃到转移的过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本也不奢求女儿能够理解,才预隐瞒。 无奈道:小寻,这几年,一直是你杨阿姨陪着我,人心都是肉长的啊,就算是块磐石,也该转移了。 安寻如鲠在喉,她当然理解父亲的话,她知道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丧偶后都会另谋新欢。只是,她以为父亲会不一样。 这么多年来,父亲对母亲的爱,是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也是她原生家庭里仅存的一点欣慰。 所以,她是相信爱情的。 就因为笃定了父亲会孤独终老,她才不敢一个人追求幸福。才会在下定决心要和姜亦恩在一起的那一刻,觉得无比地罪恶、亏欠。 可是,她太爱她了。 爱到战胜了那份罪恶感,爱到即便苦痛挣扎,也放不了手了。 既然自己这个杀人凶手都已经决定开始新的生活,又哪里有资格苛责父亲的不忠。况且,父亲终于放弃了对母亲的执念,也算是消减了自己的罪过,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啊。 我知道了。 即便那理智劝慰着自己,可那句我祝福您,终是没能说出口。 还没跟您介绍,姜亦恩,仁卓医大的研究生,我的未婚妻。 是如释重负后的解脱,还是赌气报复,安寻自己也分不清楚,留在心里的,只有百感交集。 姜亦恩眼眉顿然撩起,惊异地望着安寻。 脸和脖子都在一瞬间红得发烫,她以为情急之下的莽撞会给安寻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才慌忙解释误会,却不料,安寻会以这样的身份,把她介绍给自己的父亲。 置身事外的姜亦恩,面对安寻的肯定,心里头是炸裂般的惊喜,紧了紧握住的手,直了直腰杆,乖巧又沉稳地重新打了个招呼。 叔叔,我一定会照顾好安姐姐的。 席贤早就看出了端倪,现下除了惊异于女儿的坦白,也并无太多困惑。实际上,他也自认自己没有资格去操心女儿的终身大事。 所以今天安寻身边不管是谁,他都只能点头道:好,都好。小寻能够打开心结,我心里头高兴。 安寻则不留情面地顶一句:高兴?是嘛我也值得您一句高兴?我还以为妈妈和忆儿走了,您就再也不会高兴了。 而后,又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吃午餐了。菜还没上齐,席贤就起身打算离开,对此,安寻也没有挽留。 到底,席贤是不敢面对安寻的,一个父亲对女儿的亏欠,始终用逃避来解决。却是越逃避,越亏欠,直到相顾无言、形同陌路,也不知道是可恨,还是可悲。 直到背对着自己的女儿,他才含着泪说出了埋藏了十几年的真心话。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 作为丈夫和父亲,没能护好你们,是我的过失。是我的一意孤行,捆绑了你的母亲,才酿成大祸 小爱,爸爸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失去了妻子和小女儿,也差点失去你 当年听到噩耗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你还活着。留下一个也好啊可是我却对你说了那样话 原谅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对不起。 席贤离开了,安寻始终没有再看一眼他的背影。 小爱啊,她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个乳名,她都快忘记了父母说过她是他们爱的凝聚。 耳边似乎又传来了医疗仪器尖锐的悲鸣,脸颊上的留了十五年的掌印又开始热辣疼痛,她终于敢听清回忆里男人歇斯底里的那句话。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本死里逃生,在那一刻,死得彻底。 席贤在无数个夜里为那一时的失言悔恨、心痛,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女儿,他无力面对,只能选择在安寻成年后带着全部行李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殊不知,那是杀人诛心。 姜亦恩看着眼前这幅破碎的画面,被承认的欢愉早就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不尽心痛,想说点什么,一切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想做点什么,又生怕稍有不慎就是雪上加霜。 无力感,快把她淹没了。 小恩,你有糖吗? 安寻出人意料的先开了口,是一声克制,低哑又苍凉,而后还是勉强地扬了扬嘴角,垂着头,满眼凄楚。 咖啡太苦了,想吃点甜的。 姜亦恩紧握的那只手,颤抖了不知多久,她感受得到安寻已经浑身冰凉到麻木,感受得到她在拼命压着崩溃,才勉强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傻瓜啊 居然连自己喝的是可乐,都忘了。 这是安寻第一次主动问她要糖,她知道之前给她的每一颗她都没有吃。 她又哪里是在要糖,她在求救啊。 姜亦恩沉默不语,紧紧抱住了安寻,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人只是僵坐着颤抖,丝毫没有为这个拥抱动容转身。 无可奈何,只能强忍着泪从包里翻出了一颗牛奶糖,递到安寻手心,看着她即刻就胡乱撕了糖纸塞进嘴里。 心里,只有绞痛万千。 不是说吃了糖就不苦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好苦 牛奶糖麻木地躺在在嘴里,融化不了一丝一毫,也驱散不了一点一滴,安寻压抑着喘息,止不住颤抖,终于撑不住崩溃,忍不了泪眼决堤。 太久没有接触到甜味,放在嘴里只觉得突兀反胃,一阵恶心后,猛然弯下腰吐进垃圾桶里,引得阵阵干呕。 几乎,又一次要痛到昏厥。 安姐姐 姜亦恩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心里的苦痛了,千万利刀剜心都不过如此,眼看着心爱的人儿痛不欲生,自己能做的,居然就只是给一颗毫无作用的糖吗? 不,绝不可以。 寻儿,我教你吃糖。 姜亦恩伸手拉上了卡座的围帘,放了一颗奶糖入口,倾身拥住她的人儿,送上,清甜的吻。 小恩,不要 舌尖在奶甜的味道里反复撩拨,片刻,丝丝送入那还在挣扎逃离的唇。 安寻无力抵抗,手还在怀里推搡,红唇却本能地吮吸着女孩送来的甘甜,身体阵阵酥麻,泪水不断涌落。 终于,放弃了挣扎。 不禁唇齿微离,一声轻叹,也让她的女孩乘虚而入,撩动着奶糖游走反复,融化成让人沦陷的蜜汁。 好甜,好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4 09:48:54~20210725 10:2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281930 11瓶;兜风的刺猬 2瓶;木易鸡根、伏生_落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两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让安寻有了一些特殊的记忆点。 姜亦恩喜欢用舌尖轻勾她的唇珠,喜欢轻抚着她的侧脸,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缝轻轻揉捏她的耳垂, 偶尔稍稍用一次力, 就会惹得一阵腿软心酥。 看似老练,对于擅长察言观色的姜亦恩来说似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荷尔蒙泛滥的时刻, 她依然可以细细体会着安寻的喜怒哀乐,所以也能很快察觉到安寻的点,循序渐进的补足, 满心, 都想给她更多欢愉。 她做到了。 安寻几乎被吻到浑身失力, 酸软得一塌糊涂, 不知不觉已经躺倒在了沙发上, 被轻压,也没有抵抗。 理智全无,分不清场合, 只想把她的小朋友柔柔圈在怀里,任她放肆, 散落的长发也被揉得些许凌乱,眼泪直落,也分不清是破碎还是满足。 她不敢相信,只是一个吻,竟然就几乎要把她, 吻到了。 可是千万呵护, 姜亦恩还是想不到奶糖融化的甘露会呛到她的人儿,意外轻咳几声,错开了还没尽兴的缱绻。 姜亦恩, 你 安寻的理智顿然恢复,又羞又恼,可软在小丫头的怀抱笼罩下,含着嘴里融化了大半的糖,想责骂,却又被甜腻感封住了喉,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无比庆幸有这几声呛咳打断,再继续放肆下去,她恐怕就真的,要到了。 甜吗? 姜亦恩轻轻托起安寻轻薄的腰背,扶她重新坐起身,指尖顺了顺她的长发。一言一行,显然还在贪恋着彼时的欢愉。 眼里,又是心疼和挂念,她没有忘记这个吻的初衷是什么,她没有忘记安寻的求救。 看着小丫头一双精灵大眼里全是担心和忧虑,感受着这融在骨子里的温柔疼惜,安寻只能毫无抵抗力地心软。 也不得不承认,刚才心里的那些焦躁悔恨、恼怒无奈、痛不欲生一切的情绪,几乎都被她一吻而尽。 嗯微微颔首,而后又是情绪复杂地一声叹息,抹去泪痕,努力平复着呼吸: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好。姜亦恩依然满眼不放心,可见安寻似乎无心再说家事,还是乖乖顺着她点了点头。 安寻整理了一下餐盘,把所有的菜都放得离姜亦恩更近一些,帮她把虾肉上挤了点柠檬汁,炸土豆上撒上芝士沫,一切安置妥当后,才低头顾自己的主食。 只是,叉子在千层面上心不在焉地挖了好几遍,迟迟没有往嘴里送一口,沉闷了许久,才终于轻启唇齿: 我的母亲,生前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是我是我自以为是把车钥匙给了她,才导致了那场意外。所以,我父亲怨恨我,离开我,是有理由的。 姜亦恩怔住片刻,放下刀叉,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儿,看见那垂落着荒凉的眼睛又开始滴滴落泪,心里一阵疼痛。 她有些意外安寻的主动开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安慰,毕竟,这是安寻的家事。毕竟,在自己年幼的时候,最讨厌别人多管闲事,说那些假惺惺的安慰。 安姐姐 其实,你和叔叔挺像的。 安寻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只有堵塞,背过脸,眉眼顿然一冷,不予作答。 姜亦恩些许犹豫后,还是继续道:你们都是嘴硬心软的人啊,虽然面上不闻不问,心里头互相亏欠互相牵挂。 我觉得,叔叔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你是他的女儿啊,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看叔叔点的菜,都是你爱吃的。 安寻心底一惊,回眸望向姜亦恩,再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桌上的菜肴。服务员显然把父亲之前点好的菜都上了过来,所以重合的菜品很多。 要说是父女俩口味相近也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两杯可乐之外,还有一杯冰拿铁。安寻知道,父亲从来只喝意式浓缩。而每天一杯冰拿铁,是自己十七岁以后才有的习惯。 如果那时候就开始恨了,又怎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一记,就记了十五年。 安寻颤抖着深深一叹,心里百感交集,眼泪,从来没有休止。 小恩,你能再抱抱我吗 安寻的坚硬逞强也好,脆弱投降也罢,对于姜亦恩而言,都足以在疼惜的心潮里掀起惊涛骇浪,让她为之心碎,为之肝肠寸断。 紧紧拥住那单薄的人儿,恨不得把她揉碎进骨子里。 安姐姐,你知道吗?爸爸妈妈去灾区的那天晚上,我还跟她们发脾气呢,因为他们答应好周末带我去迪士尼的 我真的好后悔,如果那时候就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如果那时候就知道 姜亦恩的声音也开始哽咽,把怀里的人再紧了紧,继而道: 安姐姐,你还有爸爸,你还有机会尽儿女之责,我知道他伤害过你,我知道这个世上也有好多人不配为人父母。 可是,你还是在意他的不是吗?如果还在意,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安寻泪眼迷离,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姜亦恩的话,似乎让她的心明朗了几分,颤抖着松下一口气,点了点头。 如果说心里对于父亲那句无心说出口的话,以及之后的抛弃多少有些埋怨,似乎,也全在这一杯冰拿铁里,释然了。 好,我知道了。 谢谢你,我的乖乖 拥抱,从这声乖乖开始,慢慢变了味。 奶糖吻的余温,让她们禁不住耳鬓厮磨,互吻着对方的侧脸耳廓,感受着彼此在不均匀的气息起伏间,贴靠得时而紧腻,时而松弛。 两双手,也开始不矜持于静止,浅浅迎合着心里的韵律摩挲。 姜亦恩似乎是顺应本能,又或许故意使坏,轻咬了一下唇边的耳垂,惹得安寻猝不及防一声轻叹,也幸好,只有靠得最近的那只耳朵能够听见,她的难以自持。 不好意思,这边还缺了一道菜,给您上一下。 帘子忽然被拉开,两人立刻分离,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