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不成婚》 第1章 你也来流产? 安城医院的妇产科,泛黄地板,暗色灯光,到处沾染着血腥气味。 走廊深处,传来担架滚轮的声音,护士急匆匆地大喊:“让一让,孕妇大出血!推进紧急手术室!” 一个极美的女人躺在满是血的床上,腹痛使她绵软无力。 她吃力呻吟着,染着鲜红的手掌,使劲全力拉住身旁男人的手,“阿燃……我的孩子,你要为我的孩子做主啊……” 立在床侧的男人挺拔修长,烟灰色的西服染了很多血,此刻已经化干成血块。 那点血腥,片刻没影响到他的干净优雅,他浓墨的眸极致冷淡,眉心微蹙,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别说话。” “我好痛啊,阿燃,好痛……”女人绵绵呻吟完,抓着他的手指一松,痛得昏死过去。 席江燃无声地抿直唇瓣,转头去寻医生,两道闪光灯刺中了瞳孔。 咔嚓咔嚓两声。 伴随而来一阵女人清淡玩味的低笑声,“席总美妻在家,却陪小三来医院流产。” 苏晚筝依靠在墙壁边,小指晃着相机带子,散漫地左右转着圈儿,“席先生觉得这条新闻能卖多少钱?” 她话音落下间,眨眨那小鹿似的眼睛,似乎真的很期待他的回答。 席江燃身形一顿,回头,看女人一袭白裙干净美好地立在那,精致漂亮的笑容却有几分恶劣。 他见过她无数的模样,在他身下时的欢愉、质问宋琉星是谁时的愤怒、求他娶她时的美艳诱惑,却不知哪一个才是真的她。 席江燃目光静静掠过她,再望向她挽着的男人,俊容终于出现一丝寒凉:“怎么,席太太也来流产?” “是啊。” 苏晚筝微笑挽着男人的胳膊,“怕被你发现偷偷来的,可谁想到,还是撞了个正着。” 怕? 席江燃眸子阴暗,看她那脸上明艳生辉的笑意,哪有半点怕? 她语音落下时,席江燃俊容清淡依旧,仔细去瞧,眼中飘满碎冰,正不疾不徐打量着陆闻。 陆闻被苏晚筝挽着,嘴唇都白了,哪知道她让他陪去医院是为了这个。 医生小心靠近,打断二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不好意思,打扰二位,今天的手术大夫都请假休息了,现在能做手术的只有一个,您看……” 苏晚筝早他们半小时到,这一个名额理应是她的。 然而,宋琉星已经流血过多昏死过去,她显然等不了那么久。 男人眉心间略见褶皱,转身面向苏晚筝,声音极淡地说,“琉星快撑不住了。” 苏晚筝双臂环胸,眼睛眯着戏谑的笑容。 这个向来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男人,什么时候这样自降尊严求过她? 这是第一次,他为了他心爱的宋小姐求她。 “挺好的,宋琉星死了,不就没人跟我争你了吗?”她恶劣反问,心中驰骋的快意让她觉得自己像电视里毒辣的女二。 席江燃低淡眸光深处藏着寒芒,凌厉地刮了下她的心脏,但出口的语气,依旧平和:“她死不死,都不会动到你席太太的位置。” 苏晚筝挑了挑眉:“她是不是席太太重要么?夫妻间的事你跟她做得还少?” 最可悲的是,她这个正牌太太才过得像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第2章 我不打你打谁? 男人平静地望着她:“我说过很多次,婚后我只有你一人。” 苏晚筝被他拙劣的谎言逗笑了,指向担架上干涸的血迹:“是吗?那她流的那滩血是谁的?你别说是其他男人的,你会舍得把你的白月光拱手让人?” 席江燃闭了下眼睛。 这样的争吵,在她发现宋琉星的存在后,就已经不下数次。 他再次睁开眼,很好地将情绪收敛:“人命关天,苏晚筝,你想吵,等事情结束后,回家我们慢慢吵。” 瞧那语气说得,好像永远都是她在不懂事地无理取闹。 人命关天?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宋琉星的命才关天。 苏晚筝将那张揉得发烂的排号纸慢慢展开,像扔垃圾一样丢到他身上: “宋琉星贱命一条你以为我稀罕要?我还怕脏了手呢。但我警告你,看好你的小情人,下次再敢到我的公司惹事,我不会手下留情。” 她眼底淬着冷意,话语如刀锋般刺透人心。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医院,甚至忘了还有陆闻这个人。 走廊间,气氛一时清冷得像停尸间。 陆闻吓得半死,战战兢兢对那一脸阴沉的男人说:“席总,我不知道晚筝姐是你太太,对不起……晚筝姐根本没怀孕,也没流产,她是想故意气你的,我跟晚筝姐就是同事,什么也没有,真的……” 席江燃漠然转身,垂眸点了支烟,没听见似的对医生说:“救人。” —— 苏晚筝冲出医院时一肚子火,开车时不顾限速牌,一路飚速飞驰。 她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想起昨天上午发生的一切—— 早晨刚到公司,在办公室门前就被宋琉星拦住,她昂着下巴说:“我怀二胎了,阿燃的。” 苏晚筝眉头猛地跳了下。 可她情绪收敛得极好,慢慢抬头看过去“所以?” 宋琉星跟她同岁,却大概是因为生过孩子,看起来没苏晚筝那么娇艳年轻。 五官虽美,皮肤上有淡淡的斑纹,也不爱保养打扮自己,只画朴素的淡妆,身上穿的都是普通衬衣牛仔裤。 宋琉星皱着细眉道,“你不是总派人偷偷调查我吗?所以我现在过来告诉你,我确实怀孕了,这段时间阿燃也会陪着我,麻烦你不要派人跟着我和小泉了。” 苏晚筝听了,笑着盯了她半晌,眼底一点点浸上冷意。 然后她抬起手掌,“啪”一声,毫不留情打在宋琉星的脸上。 宋琉星身娇体弱的,直接被打倒在地上,捂住自己发痛红肿的右脸,不敢置信含泪看她:“你……你竟然敢打我?!” 苏晚筝慢慢蹲下身,漂亮勾人的眸子眯起:“一个小三跑原配面前耀武扬威,我不打你打谁?” 宋琉星咬唇瞪她,一下无言辩解,手掌死死护着她那小腹,满脸警惕。 苏晚筝被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逗笑:“怕我动你?我倒希望你多生点,这种费时间又费身材的事你做了,也省了让我给席家传宗接代。” 宋琉星听懂她的意思,瞳孔睁大,后背陡然一凉:“苏晚筝你……你想抱走我的孩子?你做梦!我的孩子都是给阿燃生的!你休想带走!” 给他生的?这真是苏晚筝听过年度最大的笑话,一个女人活成宋琉星这样也太悲哀了。 “为席江燃生的?”苏晚筝摇了摇头,俯身,掌心摸摸她的小腹,指尖冰凉,“你以为生几个孩子,他就会离开我,娶你?” 第3章 单方面的讨好 宋琉星身体一震,面庞孱弱,脖子上的脉脉青筋在发抖。 “他如果真想娶你,在你生下小泉的时候,你就该坐到我现在的位置。”苏晚筝笑了,玩着手中钥匙,漫不经心地觑她一眼, “宋小姐,为人处世要心灵通透,你再恨我,再挑衅,也只能吃一巴掌,然后被我撵出去。与其浪费时间,你不如去多讨好讨好席家,买点礼、送点花都是好的。” 她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席妈妈特别喜欢玫瑰花。” 宋琉星怔住,方才趾高气昂的气场尽然消失。 她眼眸掠过黯然,出身低微,没背景没家世,席妈妈从不待见自己,她自然不知道她的喜好。 可苏晚筝不同,她出身于悠久百年的名门苏家,势力范围广至大半个国,自幼像公主一样被宠爱长大,从出生起就镀上了一层金,她的人生注定富贵。 苏晚筝本来不想费口舌给她当心灵导师,但实在觉得宋琉星可怜。 本来脑子就不好使,还被席江燃骗得团团转,同为女人,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宋琉星走后,秘书小米给苏晚筝送邮件,看她像没事人一样地喝咖啡,忍不住道:“现在小三都这么横行霸道了,怀着孩子还敢耀武扬威。筝筝姐你就该直接让保安撵出去,让全公司看看她脸皮有多厚。” 苏晚筝轻轻晃着咖啡杯,清晨阳光镀着她精致漂亮的五官,从额尖到下颌,皆是完美的弧线。 “那是故事里女二才会做的事。”她翻完文件,轻轻丢到桌上,“你觉得我像吗?” “不像,”小秘书郑重地摇头,调皮说:“筝筝姐应该是最漂亮最聪明的女主才对。” 苏晚筝笑瞪她一眼,小丫头片子,刚跟着她的时候笨笨拙拙的,在公关部待几年越发油嘴滑舌了。 “可是啊,筝筝姐,你告诉她席总妈妈的爱好,不是给她先讨好席家人的机会吗?” 小米是公司里唯一知道她已婚且丈夫是席江燃的人,她特好奇,每次看筝筝姐斗小三就像看电视剧一样爽快。 苏晚筝翻开笔记本电脑,开邮件一封封看,唇角却是笑着的,“我倒想看看她能怎么讨好席家人。” 回忆收到此,苏晚筝侧眸看了眼车上挂的玻璃坠,那是她跟席江燃结婚时照的。 大红背景下,她齐肩发淡妆红唇,靠在男人的肩上,脸上是承欢求好的笑容。 而他面容冷峻,寻不到半点情绪。 这场婚姻,就如她在这照片里的笑容一样,是她单方面的讨好而已。 她记得,拍完照领了红本子后,男人擦着她的肩膀走出去,只淡漠说了一句话:我下午有会,你自己打车回家。 苏晚筝自嘲冷笑,看那照片怎么都不爽,把坠子扯掉扔一边。 —— 夜晚,席家宅邸安静漆黑。 佣人都睡了,玄关处,席江燃的拖鞋安静放在那。 他不会回来,苏晚筝已经习惯了。 平时在家就少,现在宋琉星流产住院了,他更没空回来。 苏晚筝坐在床上,手里握着把剪刀,盯着眼前歪歪扭扭的围巾半成品。 这条围巾她学了很久,无数次漏针重来,好不容易才织到现在,是为了席江燃下个月生日准备的,她想亲手给他戴上。 第4章 但我不能离啊 但现在…… 她拿起剪刀,想把围巾剪掉。 在她手快落下时,床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沈宴的来电。 苏晚筝把电脑夹在耳朵和肩膀上,继续拨弄她的围巾:“喂。” “怎么样啊,宋琉星那边?你没去闹事吧?”沈宴刚结束一场古装戏,还没脱戏服,就急着给她电话。 他是跟苏晚筝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性格豪爽待人仗义,人缘非常好,最近凭他那张精致的奶油脸在娱乐圈混得很火。 苏晚筝这才想起,今天宋琉星被席江燃带去医院的事是他告知的,她忙一天工作,还没电话感谢呢。 “闹了啊。”苏晚筝微阖着眼睛说。 “你疯了啊。”沈宴惊呼出声,猛地站起身来。化妆师正在给他解发髻,一下拉扯到头发,沈宴都毫无察觉。 “我是他太太,不该闹吗?” 苏晚筝眼中情绪黯淡,她知道沈宴担心席江燃对她动手,而实际上结婚这些年来,只有她单方面争吵。 不管怎么闹怎么哭,他都不会皱一下眉,更别提动手了。 沈宴无声攥了下拳:“他动你没?这人手段阴得很,我们圈里都知道。早知道今天早上我戏不演了,我代替陆闻陪你过去。” 沈宴了解苏晚筝,火炮千金一枚,一张嘴随时随地都能得罪人。惹到席江燃不高兴,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 苏晚筝叹了口气:“不担心,他也没对我做什么。” 沈宴这才坐下来,皱皱眉,眯起眼睛:“那你语气给老子这么丧。” 苏晚筝用力闭了下眼睛,把剪刀丢到一边,又是一声叹息。 还是舍不得啊,舍不得剪掉这几个星期的辛苦,谁说织好了一定要给他呢,自己戴不可以吗。 “我真想离婚,但我不能离啊。” 苏晚筝把围巾放床头柜上,眨了眨疲倦的双眼,“离了,小澈就没救了。” 两方默契地谁都没说话,情绪一下变得压抑低沉。 “……” 沈宴摸摸鼻子,有点烦她那语气,更烦她非得依仗席江燃的样子。 他告诉过她很多次,他会给小澈的病想办法,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并不一定要依靠那男人。 突然,苏晚筝耳朵尖听见楼下有引擎声,紧接着楼下玄关的门打开了。 “先生,您回来了。”楼下入睡的女佣都从卧室出来,声音整齐划一。 苏晚筝怔住,心跳莫名紧张跳了下,匆匆对电话那头道:“他回来了,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苏晚筝用最快速度把手机、围巾和剪刀都塞到枕头下面,飞速关了床头灯,盖好被子装睡。 下一秒,卧室门便开了。 男人走进屋的同时也带进一股冰凉刺骨的风,急剧拉低室内的温度。 苏晚筝侧卧背对着他,装作若无其事地闭眼睡觉。 脚步一阵一阵,沉稳而低冷,有节奏地踩在她的心跳上。 席江燃走近床边,女人乌黑发丝溜进白皙的脖子里,侧脸柔白恬静,睫毛像羽翼在轻轻打颤。 她很美,从小沐浴在苏家宠爱的千金小姐,容貌与身段都是绝顶的。蚕丝睡裙的吊带滑落,露出一片莹润小巧的肩膀,灯光下泛着奶白诱人的色泽。 席江燃喉结轻轻动了下,他松了下领结,便俯身压上去,薄唇精准吻住她。 第5章 你碰我试试 才触到那片柔软,一巴掌毫无预警地打上来,男人抬手接住。 睁眼时,女人黑眸清亮冰冷,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像在看着一样脏东西。 苏晚筝麻木无神地瞪着他,徐徐吐出一个字:“滚。” 对宋琉星怀孕的事只字不提,一句话不解释,回来就碰她,他把她当什么? 席江燃手臂半撑在她身体两侧,没动半分。他攥着她的力气分明不大,可苏晚筝就是挣脱不开。 他徐徐放下她的手,声音染上点沙哑:“琉星说,你昨天在办公室打了她。” 苏晚筝闻言冷笑。 看来是她想错了,他回家这趟不只为睡她啊,还要诘责为什么伤了宋琉星。 也是,那女人扑进男人怀里嘤嘤啼啼一下,可不就让他心疼死了。宋琉星恶人先告状的手段不是一两次了。 起初苏晚筝会愤怒,面红耳赤地替自己辩解,但后来她疲惫、看淡了,他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她挑了下眉毛,“她不是快死了,还有力气跟你告状?” 席江燃眉头聚了下,“人救回来了。” 一时间双方静默,苏晚筝静静凝视着他,胸口像压着千斤顶。她听见自己缓缓问: “两个?” “一个。” 苏晚筝哼了声,心里绷着的某根弦悄悄松了。 她对上男人低沉的视线,蔑了声:“她该不会告诉你,因为我早晨打了她,晚上才突然流产的吧?” 男人嗓音平铺在她耳里:“琉星一直身体不好,怀孕后得了产前抑郁。这个孩子从刚怀上医生就说难保,不宜情绪过激。” 她一听就笑了,意思是她早上一巴掌把宋小姐的抑郁症打出来了,导致她怨气凝结让孩子滑胎? 她唇角漾起笑意:“绕来绕去,还是怪我了。宋小姐还真是有仇必报啊,怎么都能算到我头上。” “你们都有错,琉星上午不该去找你。”席江燃静静审望着她,“你不该打她。” “那有什么办法,我打了就是打了。” 苏晚筝微微扬起下巴,浅笑:“席先生要打回来消消气?” 他沉默地盯着她,眉间微皱。 她明明在挑衅他,吐出气息却是软绵绵的,喷洒在男人脸上,很香很温暖。 席江燃眯着眼眸,当真朝她扬起了手。 苏晚筝原本只是想挑衅,却不曾想他会真的会动手。 眼神慌了下,忽然后悔没听沈宴的话,怕疼、想躲却是来不及。 可下一秒,男人的手掌温暖地覆在她脸颊上。 他掌心带着温薄的茧,轻轻捧抬起她的小脸,俯身吻了下她的唇。 像他们同床共枕时的晚安吻一样,温淡深情、缠绵入骨,却没有吞食进腹的欲望。 苏晚筝被他推着往后退,后脑压在墙上,被他的手心护住。 好几秒种,他都只是在辗转厮磨,没有继续的动作。 苏晚筝曾无数次沉沦在其中,喜欢他唇上淡淡烟草味,喜欢接吻时他深邃看着自己的眼睛,喜欢他慢慢搂紧她的身体。 只是后来她发现,她所喜欢的一切,他都施给过宋琉星,甚至更多。 慢慢地,男人不遗余力展现想把她吞食入腹的欲望。 大掌轻轻搭在她腰上时,苏晚筝忽觉身体一凉,她猛地睁开眼,胃里溢上一股恶心, 苏晚筝想也未想,从枕头下取出那把剪刀,狠狠抵着他的脖子:“你碰我试试!” 第6章 手段挺多 她忍得了宋琉星的一切挑衅,却忍不了男人这样侮辱她。 她嫌恶心,恶心他也这样吻过、碰过宋琉星。 锋利冰冷的铁抵着脖子筋脉,男人动作停下,眼底掠过丝惊异。 他没想过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以往再怎么争吵也从没动过手。 身下女人眼眶很红,溢满了眼泪,握着剪刀的手在狠狠颤抖。 那副委屈到极致,又不舍得再往深刺他一点的表情,忽然让男人心脏某处颤动了下。 “手段挺多。” 他轻笑了下,喉咙被抵着,却像没事人般,“一会假流产,一会藏剪刀,都谁教你的?” 苏晚筝心里悄悄噔了下,他都知道了? 但很快她想起,陆闻那小子没跟她出医院,一定是他都跟席江燃招了。 “沈宴?”男人自顾自地问,提到这两字时,声音明显沉了几分。 苏晚筝呼吸重了几分,手快握不住剪刀柄了:“你从我身上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男人似乎才想起要办的事,掌心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扬眉:“席太太,履行夫妻职责是结婚条约里的内容,还是说,你不想苏澈活了?” 苏晚筝眼睛倏尔睁大。 “哐当”一声,剪刀掉在地上。 只有小澈……是能让她甘愿收起脾气和尊严的底线的人。 他太懂她的软肋在哪,所以即便拿刀对着他,他也知道她下不了手,甚至能反守为攻。 有时苏晚筝甚至觉得诡异,短短几年相识,他却对自己了解得那么多那么深。 而对他,苏晚筝却是一无所知。 眼泪顺着双颊不断往下掉,被他俯身一一吻干…… 她脖子被轻掐着,被迫使仰着脖颈,泪眼晶莹里却是一片死灰。 他竟然用小澈威胁她。就因为宋琉星在做小月子他碰不了,所以回来睡她…… 恶心!恶心至极! 床榻一夜未休,直至最后,她的大脑和身体已经七荤八素找不到北。 次日,苏晚筝忍着身体的难受起床,床旁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她在床边坐了会才缓过神,稍微能站起来了。 走到镜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皮肤被阳光镀得近乎透明,唯一醒目的是脖上肩上的红迹,斑驳明显,不穿立领根本没法见人。 她气得想砸镜子,正想冲出去质问那个肇事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小米: “晚筝姐,你让我查的事查到了,金总今晚就飞海城,席总跟他买了一班的飞机,亲自跟过去。” 苏晚筝一愣,谈到工作时变得尤为认真,慢慢眯起双眼,“亲自跟过去?” 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一早上憋的不爽快无影无踪,露出自得的笑意,“看来他对金总这块肥肉盯得够死。” 金总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每年手里都有几个地产的重大项目,而每年,都是席江燃的世盛集团拿下。 没办法,他在榕城的地位无人能撼,哪怕各路公司眼馋得不行,也只能将金总拱手让给席江燃。 但今年,世盛不会这么幸运了。 别人怕他,苏晚筝可不怕。 苏晚筝从床上一跃而起,坚定地一字一句道:“凌睿刚拿到八亿的融资,今年金总的项目我必须拿下。立刻帮我订票,我今晚也去海城。” 也不知是不是被宋琉星刺激到了,还是昨晚被席江燃欺负得上火,她现在工作的欲望如野火燎原。 小米一吓:“可是晚筝姐,金总坐的凌晨一点飞机,到海城三点了,我怕您身体吃不消。” “我都没怕,你怕什么?快去订。” 苏晚筝眸中坚定,这不只是两家公司抢一人的战争,也是家庭地位之战。 第7章 是觉得在我这受委屈了? 拿下金总,她在席江燃面前也能抬得起头,不至于被他欺负到底! 但苏晚筝得想个策略,能让席江燃一晚上不离开榕城的策略。 跟小米交代完后,苏晚筝再次打了通电话回苏家。 “喂,陈阿姨吗?我是小筝,让爷爷接个电话吧。” 她语气甜甜,必要之际,她得搬出爷爷苏丘,苏家德高望重的执掌人,身份权贵到就连市局里的人都要礼让三分。 几秒后,听筒内传来老人悠沉如钟的声音:“丫头。” 听到亲人的声音,苏晚筝鼻尖忽然湿湿的,有种想抛下一切回家扑进爷爷怀抱的冲动。 “怎么想起给爷爷打电话了?”苏丘乐呵呵地问,声音听上去很愉悦。 她软着嗓音:“想爷爷了呗。” 老人嗤一声:“呵,想爷爷,你自己数数结婚后几次回来看爷爷?有了那小子,哪还记得爷爷了。” 她转着眼珠子:“那我也没办法,席江燃不让我单独回家,他又没空陪我回来,不怪我的。” “你总有理。” 苏晚筝吐吐舌:“那既然爷爷这么说了,我今晚跟江燃回来吃个饭吧,让阿姨烧个豆角,蛋羹,还有清炒芥兰。” 这些都是席江燃爱吃的,要想让他留在家一晚上,她得把细节都打点到。 “真要回来吃,不骗爷爷?” 老人明显乐得不行,直摇着椅子,“好,再让刘姨炒点你爱吃的,别老想着他,我看筝筝你朋友圈的照片,都瘦了。” “哪有,我每天吃四顿呢。” 苏晚筝聊着,忽听见楼梯传来脚步声,她立即压低声说,“爷爷,那就这么定啦,晚上见。” 挂断电话的同时,房间门开了。 她迅速收手机望过去,眼神敛得干净,一片轻漠。 男人一身烟灰衬衫,领结还没打好,站在门口望她:“在跟谁打电话?” 苏晚筝面不改色地起身:“爷爷,他请我们晚上回去吃饭。” 她观察到席江燃表情凝了下,心中略有得意。 纵然他席江燃再怎么风光无限,在苏家长辈面前也不得不礼让三分。 “你答应了?”男人瞳眸深邃。 苏晚筝点头:“我们很久没回去吃饭了。” 他将门关上,勾唇浅然:“是觉得在我这受委屈了,想回家?” 苏晚筝闻言冷讽,“你以为我像你的小情人一样,受了点委屈就哭哭啼啼地告状?” 提到宋琉星,他眸光微微往下沉,漠然转移话题:“你怎么不提前问过我,我晚上出差。” “出差?”苏晚筝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望向他,“不能推了吗?” 他低头像是思考了下,然后道:“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应该赶得上。” 鱼儿上钩,苏晚筝心里一阵狂喜。 她就知道只要搬出爷爷,席江燃准没辙。 傍晚七点,宾利慕尚稳稳停在苏家公馆的花园前。 中式园林设计,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此刻夕阳余晖披落,衬出让人肃然起敬的尊贵。 这就是百年苏家从上个世纪就居住的宅邸,经过一代代修葺后,保存成现在的模样,里面居住的都是苏家当代的执掌人。 上一代掌门人是苏晚筝的父亲苏丰莫,只不过在苏晚筝10岁的时候便过世了,爷爷苏丘才重新坐上苏家的主位,直至现今。 推门进屋,客厅声音热闹,二人挽着手进屋时,谈话声都停下,纷纷看向他们。 “爷爷,我回来了。” 苏晚筝第一时间看到坐在茶几前的爷爷,拉着席江燃跑到他面前,蹲下来握住老人的手。 第8章 标准假笑 老人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握住孙女的手,眼眶瞬间就红了:“筝筝啊……可知道回来陪爷爷了,真的瘦了,爷爷没看错,瘦好多啊。” 苏晚筝心头一暖,低头说:“哪有瘦,我倒是看爷爷健朗了很多,看来上次见的那个医生开的药不错。” 男人眉目清冷地立在旁边,等到祖孙俩说话的间隙,他才绅士对苏丘颔首:“爷爷,别来无恙。” 苏丘抬头看了眼席江燃,站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江燃你也是,你工作忙就算了,还把我们家筝筝看得那么紧,都不让她回家陪陪我这个老头。” 苏晚筝看一眼身后的男人,微笑道:“爷爷,我自己工作也挺忙的。不过今晚我跟阿燃都特地推掉工作来陪爷爷的,对吧?” 她朝男人挑了下细眉,男人俊容平和温柔,微笑颔首。 苏丘将信将疑地觑一眼,一脸不相信,“好了,少哄爷爷了。带江燃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苏晚筝与男人坐上饭桌,正在低头思考接下来的对策时,一双素手端菜上桌,柔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晚筝和席总回来了啊。” 她愣了秒,回头望去,对上一双娇柔的双眼。 苏晚筝眸色暗了些,嘴角微翘,席江燃看得出那是她的标准假笑。 “宋阿姨好。”苏晚筝目光瞥过她,淡淡敷衍地应一句。 宋瑜艳是当初和妈妈一起嫁进苏家的妾室,父亲死后,她靠着在家任劳任怨地干活,顺理成章地留在苏公馆。 虽然她表面乖巧,人也勤快,但苏晚筝知道这女人心思不浅,绝非外表单纯。 紧接着,另一道浑厚的男声从宋瑜艳身后响起:“筝筝跟江燃来了,爷爷你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我跟瑜艳在厨房忙了好久。” 苏晚筝放下筷子,起身跟男人握手:“大伯好。” 那是爸爸的亲哥哥,苏晟,拿着爷爷的钱开了家小型建筑公司,却经营不善,亏本了好几年。她跟大伯关系不亲,念在他是苏家长辈,才起身握手。 苏晟简单跟苏晚筝握了下手,目光却落在旁边的席江燃身上,迫不及待笑着伸手: “席总,上次你跟筝筝回苏公馆我不在家,有多冒犯,今天我特地下厨烧了两个菜,希望合你胃口。” 男人颔首一笑,水端得很平,“大伯言重了,是我跟筝筝的不是,该常回家看望你们。” 苏晟殷勤地倾身给他倒好酒,又夹了两筷子菜:“我听说,世盛最近才跟金总合约到期,正好,我们也在开发新的地产项目,手里也有几个不错的,席总不妨考虑考虑?” 苏晚筝喝汤动作顿了下,嘴角淡然扯开一抹讽意。亲自下厨招待,原来安的这个心思呢。 只可惜大伯有些自不量力,席江燃向来只向利益不向亲。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苏晚筝擦了擦嘴,准备开口解围了,身边男人忽然起身:“当然,这是我的名片,苏总不嫌弃,我们可以谈一谈未来的合作。” 苏晟眼睛一亮,立马接下来:“那太好了。席总,你放心等我电话,只要有好的项目,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苏晚筝回头像看怪物似的看席江燃,一副“他的合作你也敢接”的表情。 男人眉峰温淡地挑起,夹了块肉放进她嘴里:“还要不要加点汤?” 苏晚筝收回目光,弯了弯唇:“要,你进来帮我盛吧。” 第9章 这里是苏家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旁人看来就像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苏丘喝了口茶,悠悠一笑,对宋瑜艳道:“去把我酒窖那瓶上好的酒拿来。” 关上厨房门,苏晚筝看向背对她在盛汤的男人,他袖子卷到手肘部分,腕上镶钻的表带,正随着动作散出刺眼的光芒。 他舀着汤淡声问:“要肉多还是萝卜多?” 苏晚筝没有回答,双臂环着胳膊,皱眉盯他,“你真想跟苏晟合作项目?你今年不跟金总签了?” 他足足沉默了五秒,才悠悠问她:“你希望呢?” “我当然希望你放弃金总,多帮帮大伯的事业……” 苏晚筝趁势压下声音,露出几分不做作的可怜,“大伯一直在亏钱,我又帮不到家里什么忙。里里外外说苏家的闲话很多,我不想爷爷这个年纪了还在被世人议论。” 席江燃轻轻地嗤了声,他放下汤勺。 转身,他高大的身影靠在厨台上,单臂撑着,视线慵然而散漫,仿佛能一眼拆穿她的把戏。 苏晚筝被他这样盯着,能感觉身体某处突突地在跳。 他张嘴之际,苏晚筝都觉得已经被他发现端倪了。 但男人只是低眸笑笑,轻摸着无名指上的钻戒:“求我办事,要从你这里拿好处的。” 她眯了眯眸,湛黑瞳孔挤出一点水光,凑近了他些: “昨晚,不都给了吗?” 昨晚都给了……一语双关,夹着浓浓的暧昧,一下将两人间的气温拔高。 男人眸中掀起一丝暴风雨前的躁动,嗓音沾哑:“一晚上,换个你大伯的亏本项目,你觉得值么?” 苏晚筝半个身体已经贴近他。 她穿的酒红色高领毛衣,紧致包裹着身体的曲线,腰部那里细得晃人眼。 席江燃不知道女人穿这种衣服,和没穿有什么分别。 苏晚筝没错过他喉结轻动了下,暗自一笑,说话时,故意往他喉结轻轻呼气:“那你觉得,怎样才值?” 他眼眸猛地一暗,大掌掐住她的腰,两人瞬间转换了位置,他把她摁在台子上,捏着耳垂薄唇倾覆了下去。 苏晚筝料到了这后果,在衣服下一凉时,她哆嗦了下,摁住他往上侵略的手,喘气连连:“这里是苏家。” 意思是,这里是她家,她的地盘,他怎么敢随便撒野。 “你是我妻子。”他毫无退却之意,吻着她的耳垂,声音轻慢又挑衅,“在哪不都一样。” “那也不行。”她眼中水意涟涟,她不是没感觉的,所以并无太多愤怒,轻轻抱着他的脖子说,“晚上回家。” 苏晚筝不确定这样能否留得住她,她觉得没什么希望,毕竟他不贪恋美色,他们同床的时间也并不多。 “晚上出差。”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颊,压着她的身体松了些,帮她弄好吻乱的头发。 苏晚筝细眉轻皱,耐着性子看他:“不是答应了跟大伯合作,还去出差?” 话刚出口,苏晚筝有点后悔,她一时心急在男人面前暴露了目的。 但还好这时,厨房外有人敲门了,“筝筝、江燃,怎么还没出来啊?没被烫到吧?” 席江燃看她一眼,端着碗,另只手牵住她:“走吧。” 第10章 鱼儿上钩 饭后,一家坐在沙发上聊天,席江燃尤其注意着时间,没多久便低头看一眼手表。 话题有一句没一句从夫妻生活聊到工作时,苏丘忽然开口:“瑜艳,你给大家把酒端上来,是我去葡萄牙游访时拿到的好酒,江燃你尝尝。” 她眼珠转了下,松开席江燃的手起身:“宋阿姨,我帮你一起吧。” 宋瑜艳一愣,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倒没想到一直不待见自己的苏晚筝会主动帮忙。 分装红酒时,苏晚筝将其中一杯放在托盘的最左侧。 趁宋瑜艳不注意,她摸出早上准备好的安眠药,下了进去。 “酒来了。” 房门推开,她端着托盘盈盈走出去,爷爷起身,欣慰地笑看她:“哟,我们筝筝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有为人妻的样了。” “爷爷,我在家也经常做家务的好吧。”苏晚筝冲老人眨眨眼,十分自然地将最左侧的酒杯递给男人。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她故意多碰了男人手指两下。 男人淡淡敛眉,晃了下酒杯观察色泽,再放在鼻尖嗅了嗅味道。 薄唇轻启,毫无防备地浅尝了一口。 苏晚筝盯着他轻轻蠕动的喉咙,低头抿了口自己的酒,嘴角笑意加深。 席江燃缓慢睁开双眼,薄唇抿出悠长的气息:“醇香细腻,的确是上等的好酒。” 苏丘也喝了一口,悠然地叹了声:“是吧,我跟你说啊,江燃,好多客人来了我都没舍得拿出来,因为你是我们家宝贝筝筝的丈夫,就是我的家人。我们家筝筝年轻,从小又娇生惯养的,以后你要多照顾着她,明白吗?” 苏晚筝在旁边听得心里一阵阵的感动,口中的酒忽然就不苦了。 果然在这世界上,只有家人最在意自己。 席江燃唇角微扬,深黑的眸光给人无比的安全:“爷爷放心,我会对筝筝好的。” 苏晚筝望着他恬静一笑,掌心安静躺在他的手里。 琴瑟和鸣,就像一对真正恩爱的夫妻。 酒喝得差不多,苏晚筝本身酒力不行,喝了一杯头就晕了,再加上点演技,往沙发上一瘫时,那颓废的样子真像酒精中毒。 席江燃拿外套时,看到她那副模样,稍稍蹙了下眉。 他把外套丢过去,遮住女人羊毛短裙下的腿,淡声道:“时间不早,该走了。” “不走,我不想走……我要在爷爷家睡。” 她顺势挽上男人的手臂,殷红着小脸,撅着莹润的唇瓣看他。 席江燃蓦地一顿。 见多了她各种浑身带刺的模样,此时这张一捏就碎的柔弱表情,反倒更让人想欺负。 他好脾气地俯身,眸内漆深却温存,五指穿过她的发,想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听话,我们回家睡。” 抱起来的同时,怀里人儿忽然没音了。 席江燃低头看去,见怀里女人埋在发丝间的小脸一歪,杏眸突然挤出几滴可怜巴巴的泪。 她是真喝醉了,雪白两颊覆着他们欢爱后才有的红雾,像两片诱人的云,眼泪顺着落下,敲得他心尖钝钝的,仿佛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你可以陪你那些破客户,可以陪宋琉星,可以陪小泉……” 她闭着眼睛呜咽起来,哽咽着破碎着,像被遗弃的小猫那样无助,“就不可以陪陪我……” 第11章 那我呢? 哭到最后,气喘不过来,话也说不完整了。 苏晚筝觉得自己真该去颁个白玉兰奖,她用手臂挡着眼睛,夹缝里偷偷观察男人的表情。 他眸光暗着,显然是被她唬住了。 掐指算着,安眠药下腹快30分钟,也该发作了。 然而却在此刻,一阵意外铃声打断了一切。 男人把她放在沙发上,抽几张纸,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拿起电话。 本是打算挂断的,却在见到来电显示时,按下了接通。 “喂?” 他握着手机,直接转身往阳台走。 同时,给她擦眼泪的纸也落在了地上。 苏晚筝跪坐在沙发上,唇畔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她重新抽了几张纸,擦掉眼泪。 他侧站在阳台,凌厉的短发随夜风飘动,他脸庞的弧度就像是一件精巧雕琢的手工品。 苏晚筝曾随爷爷出席过大小宴会,见过各式各样的达官贵族,却不曾有谁像他这般贵气的英俊。 最后挂电话前,苏晚筝看见他唇形说了句“等我”。 席江燃专注电话那头的内容,狭长的黑眸里析出一丝温意,没注意到玻璃窗外的视线。 他收手机再出门,便见她已经收拾干净坐在那,红着眼睛,乖巧抱膝的姿势。 “哭完了?”他低头收拾起她擦眼泪的纸。 苏晚筝已经懒得继续演下去了。 她眸光低沉,一丝讽刺落在他身上:“一晚上而已,宋小姐就不高兴了?” “是小泉。” 男人把她膝盖上的外套拿起,披在身上,“琉星在医院,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哭,我现在得赶过去。” 苏晚筝抿唇,低头捋了下头发,难怪急成这样,原来是儿子出事了。 “那你差还出吗?” 他薄唇轻敛,摸着口袋里的烟,没有回答。 苏晚筝已能猜到他的回答,低嗤了声,他怎么可能会留儿子一人在家去工作呢。 想来也够讽刺,她费尽心思留他下来,软硬兼施,都抵不过五岁小孩的一通电话,和一声“爸爸”。 想到这,她脑海里忽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如果她也生了席江燃的孩子,是不是就有机会留住他的心了? “那我呢?” 苏晚筝目光空落落的,自嘲一笑,仰起下巴,刚哭过的眼睛像被洗涤过的天空,干净清澈。 席江燃看着她的视线顿了下,尔后道:“我让司机接你回家。” 他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公馆。 司机来公馆接苏晚筝时,她已经过了机场安检。 坐在机场巨大的玻璃前,她望着漆黑的夜空,心脏像被挖空了一块,被无尽的寂寞充填。 —— 第二天,金氏与凌睿签约的消息沸腾了整个商业圈。 苏晚筝醒来已是中午,刚打开手机,便被各类祝福电话轰炸,甚至许多她不熟的同事,也都发了微信祝贺。 她手肘搭在额头上,面无表情一条条翻着。 翻完99+的消息,再翻到朋友圈,机械般下滑时,忽然手指顿住,停在一个熟悉的头像处。 夜空里的一颗流星。 宋琉星的朋友圈是凌晨一点半发的,是张像素不高的照片。 昏暗狭窄的房间里,一个白净削瘦的男孩睡得正香,左手捏着玩具,右手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她也曾紧紧握着过。 宋琉星配文是:感恩上天赐予的一切。 苏晚筝木讷盯着,直到眼睛都快不认识这几个字了,才默默关上屏幕,捏了捏疲倦的鼻梁。 第12章 还好有你在 榕城。 席江燃醒来时已是正午,他撑起疲倦的身体,看一眼窗外便知时间已经不早。 再低眸看眼表,已经快正午了。 男人黑眸微眯,从六岁到现在,他就没迟于七点钟起床,身体早已形成固定的生物钟。 他能敏锐地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昨晚在苏家,饭菜都没问题,但那餐后红酒是苏晚筝端来的,他记得她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喝完。 那女人笑意嫣然有所得逞的表情浮现在脑海时,席江燃大概有了答案。 “阿燃。”女人推开厨房门,头发束在左肩上,手里端着两盘热菜,朝他温婉笑着,“醒了啊。” 席江燃回过神,翻身下床。 六十平米的出租屋,没有客厅,进门是一条狭窄的走廊,然后便是卧室、厨房和浴室,轻轻的说话声能让全屋听见。 “嗯。”他颔首,看了眼枕边的孩子已经不见了。 宋琉星在围裙上轻轻擦手,温和扬眉:“小泉跟同学约着去爬山了,走前还叮嘱我不要吵醒爸爸呢。”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男人的表情,面容上除了一抹不及眼底的淡笑,再无其他。 “你怎么没在医院休息?”席江燃翻身下床,取了衣架上被她熨烫好的外套穿上。 “昨晚接到电话说小泉一个人在家哭,我急急忙忙赶回来,还好有你在。” 宋琉星轻轻咬着下唇,眼眶霎时红了。 男人轻抿薄唇,蹙着的眉松开了些:“以后不能让孩子一人在家,我让时博找一个阿姨照顾小泉。” 宋琉星低头擦了下眼泪,展颜一笑,似雨后初晴般,“好,我都听你的,只是……” 她说着,眉眼落下来,委屈地哽咽道:“昨晚你没回家,苏晚筝又要跟你生气了。都是我们母子俩,总是一次次打扰你们……” 男人眉头轻沉,但又很快弛开。 没接她的话,似未放在心上,拿了车钥匙便出门:“收拾一下,送你去医院。” 上车时,宋琉星极其自然地坐在副驾驶。 席江燃侧眸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接通时,没注意开了免提,一道浑沉不悦的声音从听筒那端响起: “怎么回事?” 一股不怒自威的肃穆之意,让宋琉星忍不住往他的方向看去。 “爸。” 席江燃泰然自若地平视前方,“出什么事了?” 席峦压着浓浓的怒火质问:“看看新闻!昨晚你不是跟老金谈生意的吗?他怎么跑去跟凌睿签约了?你知道今早多少媒体记者来堵家门吗?一个晚上,看看世盛股票下滑了多少!” 连环炮般的质问,让男人微微皱了下眉。 他察觉到身边的视线,将免提关掉,戴上耳机。 宋琉星在一旁默不作声,却听懂了个大概。 凌睿集团……那不是苏晚筝所在的公司吗? 叔叔的意思是,苏晚筝趁着阿燃昨晚照顾小泉不在,抢了他的生意? —— 在酒店懒洋洋地吃过午饭,苏晚筝才坐上回榕城的飞机。 刚办下一个大项目,工作的微信群里都发了疯似的吹捧她,她才点完转眼间又变成99+。 从微信群往上翻,她一直没见到那人的回复。 苏晚筝不死心地点开群主头像,与他最近一次的聊天记录,是7小时前,她发过去的合同签约照片。 只不过,一直没得到回复。 她心里划过一丝怅然失落,忿忿地关掉手机。 太糟蹋她的好意了,一签约成功后,她谁也没找,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他却一个字都不回,真没礼貌。 苏晚筝自觉没趣地枕在头等舱里,打算睡一觉。 忽然想起不仅是他,被她抢走单子的那位席总,也始终悄无声息。 她唇角不觉勾起丝讽笑,是昨晚安眠药下得太多了还没醒来,还是被宋小姐一直缠着没时间看手机? 第13章 帮你刺探敌情啊 容不得她想太多,彻夜工作的大脑很快进入休眠状态,直到落地榕城,她睡眼惺忪地被空乘叫醒。 拿了行李出安检口,苏晚筝低头忙着一条条回消息,没注意到有一双手,悄无声息从背后蒙住了她。 那股大卫杜夫的雪茄味钻进鼻梁时,苏晚筝就知道那是谁了,她抿了下唇,手肘往后一顶。 身后男人夸张地闷哼一声,顺势接过她手里的行李:“苏晚筝,爷好心来接你,你想谋杀我啊。” 苏晚筝低头玩手机,哼出一丝得逞的笑:“我要想谋杀你,直接把你口罩眼镜一摘,大喊沈宴二字,你就可以等着被你的女粉丝们吃干抹净了。” 她跟沈宴在爷爷举办的一场慈善会上认识,从小一起长大。 明明是个要演技没演技,唱歌还五音不全的毛头小子,却靠着张上天赏饭吃的俊脸,和家里的大笔资产,硬是被捧上娱乐圈顶流。 沈宴一手拖她的行李,一手勾住她脖子。 “你也就敢跟我横,在席江燃那怂得跟乌龟一样,看到宋琉星新发的朋友圈没,昨晚他又去陪那野种了?” “好歹也是公众人物,说话注意点。”苏晚筝微皱了眉,觑他一眼,“你没事加她朋友圈干什么?” “帮你刺探敌情啊,这女人段位不低,省得你呆头呆脑被人害了还不知道。” “滚。”苏晚筝笑瞪他一眼。 沈宴浪归浪,该关心她的地方一点不缺。 把她的行李送上车,男人替她开车门:“上车吧,【醉臣】今天我包场了,请你吃大餐,顺便庆祝你功德圆满,签到大单子。” 醉臣是榕城一家有名的会所,以奢靡著称,沈宴持股,可以算是半个老板,有绝对的话语权。 苏晚筝想了想,她这个月忙着工作又忙对付小三,确实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 港湾区世贸,坐落最为繁华的枢纽地带。 男人站在私人公寓的落地窗前,身形尊贵而颀长。 刚洗过的发湿漉漉滴着水,被他随意用毛巾擦去,沾湿的睫毛下,黑眸清冽似酒。 空气里凝着一股薄荷气味,他一边摸出颗糖塞入唇瓣间,一边打开手机,习惯性地打开置顶微信,备注“筝”。 点开她发来的照片,是她与合同协议书的自拍一张。 照片里她穿了身米色的毛衣,长发难得扎了起来,露出张白皙的瓜子脸,杏眸笑成甜甜的月牙。 她虽是笑着,也能看出她眼里的倦怠。 瘦了不少。 男人定睛看了几秒,默默保存了照片,合上手机,接过秘书递来的黑咖啡。 见他没回复苏晚筝的微信,秘书不由问:“江总不打个电话过去祝贺一下苏小姐吗?金总那么难啃的骨头,她都从世盛那抢过来,您这些年对她没有白栽培。” 男人抬手悠然抿了口咖啡,苦涩骤时在房间内散开,逼仄人心。 青玉扳指缓慢抚摸着瓷杯,顺着纹理一遍遍滑动。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金总常年依傍席江燃,早就成了世盛的奴隶。 若非席江燃的命令,金总哪有胆量随意签约其他公司。 —— 世盛集团,会议室门推开。 金总和席江燃并肩走出,送人到电梯口后,男人停下步伐。 “席总,说实话,跟世盛合作那么多年了,我只认准你们的品牌。要不是您提前带话,我也不打算见苏小姐的。” 金总松了松领带,嗤笑着,“不过小作坊就是小作坊,凌睿派区区一个女人跟我谈,也太看不起我了点。” 席江燃单手抄兜摸了根烟,听到他后半句话时顿了下。 尔后,声音压了几分阴郁,像暴雨将至的天空,“苏小姐虽然处理事务上有些生涩,但贵在真诚仔细,不知哪一点配不上金总?” 他话语尾音上扬,一句轻淡的反问,像巨石狠狠压在金总胸口,无法喘息。 第14章 听说你已婚? 金总哪想到,他只是随意恭维席总一句,他竟认真了起来。 他精明地话锋一转:“配得上,配得上。我话还没说完呢,苏小姐人漂亮,让人很容易忽略她的实力,但昨晚聊过后才发现,的确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他顿了顿,又疑惑道:“不过席总,您好像特别向着她,把这么大单生意让给她,又帮着她说话……” 金总到底在圈里混了很久,看得出这俩人只怕不是简单的竞争关系。 “电梯到了。”席江燃淡漠打断了他,眸底深邃如初,泛着诡谲冰冷的光芒。 金总收了嘴不再多问,匆匆道别离开。 回办公室后,席江燃拨了个电话给苏晚筝。 站在落地窗前,一直等到对面发出忙音都无人接听。 时博推门进来送茶时,便见男人一脸阴郁地盯着手机屏幕,忙道: “席总找太太吗?刚才接到电话,说太太一下飞机就被沈宴接走,往【醉臣】去了。” —— 灯红酒绿,舞池里男女尽情摇摆着身姿。 被包场的【醉臣】依旧繁华热闹,大多都是沈宴的各路朋友,名头不小的富家子弟。 苏晚筝是第一次跟这群人玩。 她还穿着在海城谈生意时那身月白西服,长发被慵懒随意地挽到一边,咖啡打底衫领子低,露出精致白皙的锁骨纹路。 她骨子里散出慵然性感的气场,与场内高涨的气氛格格不入,反而吸引了更多不怀好意的视线。 苏晚筝在卡座时就感受到几道让她不舒服的目光,现在她去洗手间了,竟还有人跟着她。 她对镜子洗完手,拨弄好长发的间隙,镜子里显出她身后一道颀长的人影,叼着根烟笑着瞧她,一身名牌也遮不去身上的痞气。 “有事吗?”她抿下怒火,隔着镜子给他一记警告的视线。 她记得先前沈宴介绍过,这人叫顾一恺,家里是电力局的,若非是沈宴的朋友,她就直接报警了。 顾一恺全盘忽视她的警告,一边笑一边往前走近,“苏小姐,听沈宴说你已婚了?” 苏晚筝岿然不动,警惕冷峻地盯着他。 他吹了声口哨,没正形地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娶到苏小姐这样的人间绝色?” 苏晚筝低头洗手,白皙的手揩了下耳边的发:“顾公子过誉,不过一个小白脸而已。” “哦~难怪苏小姐在外面玩这么开。你跟沈宴的关系不一般吧,【醉臣】的场子可不好包,他对你还挺用心的嘛。” 顾一恺说话间,已走到她面前,一只手臂撑在瓷台上,将她压迫在小小的空间里。 苏晚筝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 “是炮友?” 顾一恺盯着她,唇间烟雾泄出,绕过他两颗唇钉,恶劣地喷在苏晚筝的脸上:“挺骚嘛,你老公知道吗?” 烟落在脸上时,她感到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猩痛。 顾一恺看着她的神情,像她刚踏进卡座时,许多人看她的神情一样。 轻贱又蔑然。 倒也不奇怪,一个风流富有的贵公子带着一个女人出现,还为她包下了整个会所,大多只发生在不正常的男女关系之间。 苏晚筝唇角扯开一丝冷笑。 她倒懒得帮这种男人扶正三观,酒精上头,她索性陪他们玩玩。 “顾公子这么关心,难道也想跟我发展发展?” 她领子下雪白的肌肤泛着光泽,幽幽馨香顺她软媚的声音,钻到男人心坎里去了。 顾一恺舔了下干燥的唇,有些迫不及待:“沈宴一个月给你多少钱?我给你三倍。” 苏晚筝淡淡弯眉,眸色勾人,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没问题……” “五亿。” 她一笑,让顾一恺心脏抖了三抖。 纵然再挥金如土,他也知道五亿的分量。 第15章 顾公子不是想着火吗? “我在海城签的这笔单子,可以带给公司保底五亿的收入。” 苏晚筝环着胳膊,挑衅的笑意在唇畔加深,“我要求也不高,顾公子能给到这个数就行。” 顾一恺惊愕地张大嘴巴,装逼失败的挫败感喷涌而出。 他狠狠扔掉手里的烟,一巴掌把女人扣在墙上:“五亿,你放什么狗屁呢,你能挣到这个钱我当场吃屎!老子现在就把你办了!” 苏晚筝到底对这些人接触得少,哪想得到上一秒温谦君子,下一秒就变豺狼虎豹,她衣领“刺啦”一声被撕开,胸口项链都被扯坏了。 她惊慌地尖叫起来,死命撕咬踹踢男人的身体,可力量却怎么都敌不过,反而更激发起他的征服欲:“穿这么着火的衣服在老子面前晃……” “啊!” 他话还没说完,后颈一股剧烈的刺烫感袭来! 顾一恺大吼一声,一个激灵,从女人身上连滚带爬地翻到地上。 苏晚筝大脑还混沌着,忽然腰际被人一揽,整个人被带入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草!烫死了!要烫死了!” 顾一恺狼狈地往衣领摸去,竟摸出半截烟头来,狠狠砸在地上。 他手指着席江燃的鼻子,“你敢用香烟烧我,他妈有病啊!” 苏晚筝怔怔地抬头,望着男人近在咫尺的俊容,此刻他脸庞如数九寒天那般冰冷,眸光深暗,似铺了层厚厚的霜。 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席江燃怎么会在这? “顾公子不是想着火么?” 男人漫不经心地谑笑了声,一边扶正苏晚筝,一边替她扣好一颗颗被扯开的扣子, “着了。” “我草你……” 顾一恺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撩起袖子要打人。 才站起来一秒,便见席江燃抬腿发狠地踹到他肚子上,那速度快得苏晚筝根本没看清,顾一恺已经飞出去一米多。 苏晚筝定定地呆滞在原地。 席江燃竟然打人了。 认识他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暴戾的模样。 顾一恺仰躺在地上,直接喷出一脸的鼻血,趴在地上发抖呜咽,动弹不得。 “时博。”男人再开口,声音已恢复平日的清冷。 苏晚筝发抖着看向身后,才发现时博一直都站在后面。 “是,席总。” “刚才顾公子说了什么?” 时博半带笑意说:“顾公子说,如果太太真的挣到了五亿,他就当场吞粪。” 苏晚筝睁圆眼睛,便听男人清冷着声音一字一句道:“带他去吧。” “不……不我开玩笑的,别……救命,救命啊!沈宴救我啊!” 苏晚筝直到被男人拉出走廊,还能听见顾一恺在厕所凄惨痛苦的悲鸣声。 即将入冬的晚秋,榕城的夜风带着沁骨的凉意。 苏晚筝被拽出【醉臣】时,她冷得哆嗦了下,可车门打开时,一股温暖真切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微愣住,心里忽然掠过丝感动。 来接她前,特地提前开好了热空调,这男人向来如此细心入微。 若不是知道宋琉星的存在,她真的会以为他是爱她的。 第16章 没什么要解释的? 苏晚筝坐上副驾驶,夜色隐蔽住她眼底的一丝落寞,再睁开时,已像石子丢进海里那般平静。 回家途中,她手机响个不停,大多都是祝贺她谈成合同的祝福短信。苏晚筝一条条翻开,再机械地一条条回复。 或许是手酸了,车内温度又太高,她困得打了个呵欠。 在她半眯着眼睛快入睡时,忽听见打火机金属盖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安静的氛围里多了缕烟味。 是他常抽的那款牌子,闻着让苏晚筝更加心安。 她脑袋一歪要睡过去时,男人幽沉的声音传来,缓慢在问她:“没什么要解释的?” 如迎头一盆冷水泼下来,睡意尽无。 或早或晚,苏晚筝知道他总会找她算账的。 抢了那么大一笔生意,让世盛的股票一夜之间掉了3%,比一个月的跌幅还要多,他不会轻易放过她。 苏晚筝平时呛他无关紧要,但在事业上,这男人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谁敢动他的生意就是死路一条。 苏晚筝忽然想起刚才顾一恺被时博拖进厕所的场景,到底有点心虚,慢慢坐直身子。 看了男人一眼后,认认真真说她准备过的话:“是你昨天自己放金总鸽子,我捡漏了而已。说到底还要怪你自己,如果你没有外面的私生子,也不会丢掉生意。” 苏晚筝承认自己私心极重,她故意咬重“私生子”三个字,好刺到他最敏感的那根弦。 正好到了一处红灯,席江燃摘下香烟,胳膊慵懒地搭在车窗上,睨着青烟往外飘散。 他淡淡勾起嘴角,刚要说话,苏晚筝又开口: “你不能怪我,你昨天欺负我那么多,不对,不止昨天,以前也是,结婚后你每一天都在让我受委屈,用金钱弥补我一点,有问题?” 这是她想说了很久的真心话,今天终于一口气释放出来了。 她觉得身心舒畅,但抬头对视他时,又被他幽暗漆黑的眼神盯得浑身发寒。 “我其他地方没弥补你?” 他手肘搭在车窗,手背抵头,缓慢低问,声音跟空调的暖温缱绻在一起,显得无比暧昧。 他一边视线下移,落在她穿的这件白色小西服上,腰肢纤细玲珑,里面那件黑色打底包不住她的风光。 苏晚筝想自己是跟一匹狼待得久了,一下就明白那话里的意思。 回忆昨晚在床上发生的一切,耳朵发热,狠狠回瞪:“我跟你讲正经事!” 前方绿灯亮起,他唇角微勾,发动车子,云淡风轻地开了出去。 苏晚筝不满地瞪着他那副没事人的表情,明明那么严肃的话题,却终结在他一句玩笑里。 她偷偷看了男人好几眼,不知怎的,她觉得席江燃并没为她抢单而生气。 他来酒吧主动接她,还为她开好了空调,这哪像一个生气的人? “说完了?”男人淡淡接过她的视线,再停下车,又是一轮红灯。 “说完了。” “我问的不是这件事。”他把窗户打开散了散烟味,星火在他修长的指尖诡异闪烁。 苏晚筝愣了下,不是这件事? 她还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第17章 祸患就是祸患 对上女人狐疑的双眼,他眼波清冷,刚要开口,忽然车窗被敲了敲。 两人的对话打断,同时望去,是一名路边交警。 “有事?”男人一记森凉的视线投过去,带着刚才话题没结束的怨。 交警光看这车便知车主地位不凡,他被男人眸光震了下,压低帽檐对苏晚筝说:“这位小姐,您坐副驾驶是要系安全带的。” 苏晚筝低头一瞧,恍然轻呼一声,连忙一边拉出安全带,一边双手合十:“对不起啦,交警叔叔,我刚跟我家司机吵架,忘记了。” 司机? 交警半信半疑看了眼席江燃,长得这么清贵一男的,身上西服也不像便宜货,竟然是司机? 席江燃眉心无声跳了下。 喉间溢出丝冷笑,这女人,睚眦必报。 苏晚筝乖乖吃了罚单,她低头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对男人道:“真是,你上车怎么没提醒我……” 刚将安全带系上,她摸到座位夹缝里的某样东西。 取出来,是一支口红。 看不出牌子,像淘宝上9.9元买一送一的那种。 苏晚筝当下顿时指尖滚烫,表情一寸寸冷了下来,直至煞白。 席江燃侧眸看了她一眼,与女人翻滚着凉意的视线相对,她扬了下手里的口红,一字一句地问:“宋琉星的?” 她平时质问他,都会夹枪带棍地唤一声“宋小姐”。 但此刻直呼其名,代表宋琉星踩到她的死穴上了。 席江燃沉寂的表情意味不明,是不是宋琉星的他不清楚,但他今早确实开车送了宋琉星去医院。 “早晨我送她去了医院,落在车上了。”他平静解释道。 苏晚筝逡冷地盯着他,手指间力道恨不得要将那口红捏断:“送她去医院,你让她坐副驾驶?” 副驾驶是什么位置?是对席江燃拥有主权的席太太才有资格坐的地方。 她宋琉星凭什么? 这一点,席江燃显然并不明白。 他一边平视着路况,一边回头望她,淡淡蹙了眉:“怎么了?” “你以为副驾驶是什么位置,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都能坐?” 苏晚筝被他的反问气笑了,她将口红紧紧攥在手里,眼中锋芒乍现, “席江燃,你在外面怎么乱搞都行,你跟宋琉星生一打我都愿意笑着给你们包红包,但你记住,席太太的位置,从现在到以后,都只会是我一人。” “拿不到苏澈配型的骨髓,你休想指望我让位。” 席江燃或许不明白副驾驶在女人心里的意义,但苏晚筝不相信宋琉星不知道。 那个女人敢堂而皇之坐在这,就说明她有觊觎席太太这一位置的想法。 苏晚筝忽然想到曾经第一次去那栋小房子,见到那女人时,她身着朴素,牵着那叫小泉的男孩。 小孩面容枯黄,又瘦又矮,母子俩就像刚刚从战地逃难出来的一样。 再加上宋琉星流着泪红了眼睛,说她只是不想让孩子过没有爸爸的日子,她不会妄想当席太太,恳求放过她母子俩时,苏晚筝起了恻隐之心,那一次就这么直接离开了。 祸患就是祸患,一日不除,现在已经胆敢坐她的位置上了。 第18章 你该考虑是否真的能给她幸福了 苏晚筝心里拎得清楚,也是因为席江燃对宋琉星日渐的宠爱,才让她胆敢有这一想法。 “好。”席江燃没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可不论她声嘶力竭成什么样,他都只会淡声答应,“以后不会了。” 苏晚筝闭了下眼睛,沉重睫毛在脸颊铺上一层阴影。 相信男人“以后不会”这四个字的承诺,还不如相信母猪上树。 她越想心情越糟糕,刚上车感受到空调温度那一瞬间的感动,也都烟消云散了。 “停车。” 这样的气氛,让她无法再跟男人待在同一个车厢里。 这样从单方面的争吵,再到没入心灰意冷的日子,她真的过够了。 席江燃下颌紧绷,黑眸内雾霭沉沉,修长十指握紧方向盘,“不要胡闹了,马上要上高架了。” “那你马上停车,我现在就要下车。” 苏晚筝沉着声音,手放在门把手上,随时准备听到他的开锁声下车。 男人把车靠边停,黑眸之中平静如水,但苏晚筝看得出,那里还压着一片沉沉如山崩的愠怒。 他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是她在外面乱找男人,还是她让别的男人坐副驾驶了? 苏晚筝此刻不会再对他委曲求全,用力解开安全带。 几秒的静默后,席江燃依旧没开锁,而是换了副阴郁的口吻:“你要去哪,我送你过去。” 她拨弄了下头发,满脸疲倦的不耐烦:“我不想跟你同坐一辆车,听得懂我意思吗?” 男人俊容沉在黑夜里,语气缓慢又凝重, “只是一个座位而已,苏晚筝,我向你保证过,她不会再上我的车。” 苏晚筝“嗤”地一声笑出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的保证,就像今晚顾一恺吃的那玩意一样一文不值。” 席江燃看着她半晌,她此刻就像一只受到威胁的动物,竖起浑身的警备在防他。 他抿着冷薄的唇瓣,在俊脸上划开一条暗沉的缝,只听“咔哒”一声,车门被解开了。 苏晚筝没有犹豫,拎着包转身就摔门下车,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男人轻捏着眉角,他拨了通电话给一个备注“时苒”的号码。 “喂,席先生。” 对面接通,一道轻柔又拘谨的女声响起,还不等席江燃开口,她就有所预料地问:“你又和筝筝吵架了?” “她在文艺路28号,往广山大厦去了。” 男人开门见山地道,声线压得温存,不是命令,反而多了几分恳求,“今晚麻烦你照顾了,时小姐。” 时苒微皱起柳眉,攥着细白的拳头,沉声道: “筝筝是我朋友,我收留她理所应当。但席先生,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如果你每次都惹筝筝生气到离家出走,那我觉得,你……你该考虑你是否真的能给筝筝幸福了。” 言外之意,如果给不了,那就趁早离了好,免得伤人伤己。 男人的车停在树下,树枝的阴影在他脸上留下弯曲的痕迹。 他轻轻闭上褶皱深邃的双眼,淡淡三字:“麻烦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手机搭在挡风玻璃前,再睁眼,眸里浓着一片化不开的阴郁。 第19章 你老婆又跟你吵架了? 时苒匆匆从家出门,遇到苏晚筝时,她正坐在路边的石阶上看风景。 她头发别在肩膀一侧,手里拿着从超市买的啤酒罐。 川流不息的车辆,与漫天霓虹的夜景,衬得她的身影尤为孤寂。 时苒与苏晚筝将近十年的友谊,看到她那副模样,不觉心里疼了下。 她皱眉快步走过去,把苏晚筝从地上拉起来:“筝筝。” 女人抬起下巴瞧她,时苒这才发现她晶亮的眼里有泪,眼眶和鼻尖一样红彤彤的,嘴边还有啤酒的白沫。 “苒苒,你来接我了。”她一下哭出声来,倒在女人怀里。 夜色旖旎,俩女孩搀扶着一瘸一拐消失在黑夜里。 不远处黑色宾利始终静静跟在女孩们身后,直到她们上了回家的出租车,才悄然离去。 席江燃的车停在一处高级会所,有侍者前来帮他停车,鞠躬道:“席总,陆少在b座等您。” 推门进去,布置奢靡的店内灯光昏暗,他走到b座推门进去,屋内陆翡在跟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孩情歌对唱。 看到席江燃来了,陆翡连忙朝他招手:“哟,来了啊。” 男人拢了下大衣,神情阴沉地掠他一眼,在沙发另一角坐下。 陆翡拍拍美女的肩膀,示意她去把ktv显示屏关掉,拿了两瓶红酒给他满上:“怎么了啊,苦着张脸,你家老婆又跟你吵架了?” 他跟席江燃认识多年,他动一下眉毛陆翡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包房里的女人关了显示屏,走到陆翡身边坐下,小声问:“我看了新闻,席总不是刚丢了笔大生意吗?肯定为这事烦神呢吧。” “你消息倒灵通。” 陆翡长指勾了下女人的下巴,上挑的桃花眸里带着轻笑,“这你就不懂了,天底下哪有席江燃得不到的单子,那笔生意是他让给凌睿的。” 男人反感自己的事情被他随口说出来,一脚踹过去,眸内雾气弥漫。 “好了好了,不说了。”陆翡拍拍女人的腰肢,“乖,你先出去休息,我跟小席总单独聊聊。” 女人离开后,场子里少了几分玩笑的气氛,陆翡挽起袖子眯眼点了根烟,咬在唇瓣之间。 与席江燃不同,陆翡的容貌仿佛充斥天生的妖气,皮肤冷色,唇红齿白。但明明生得妖孽的一个人,笑起来却有两朵清冽的酒窝。 他抽了两口,觉得场子里静得太无聊,叹口气,主动拉开话题:“你想想你娶她值吗?” 开口便是个灵魂发问。 “你决定娶她前,我劝过你很多次。几年前她跟那人的事……”他话说到口又忽然止住,喉中叹息,摇了摇头。 席江燃恍若未闻,突然不着边际地打断他:“副驾驶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啊?” 陆翡的话被愣着打断,他往后靠,手指解开一颗衬衫扣,“能有什么特别意义,放倒了不都一样么?” 他话里满是成年人的深意,席江燃不悦皱了下眉,没心思听他讲这些没用的。 第20章 那你凉了 陆翡吹了口烟,黑眸迷离:“这么跟你说吧,我第4任女朋友跟我分手的原因,就是气我妹坐了我的副驾驶。对女人来说,是只属于她们的位置。” 他见席江燃低头晃着酒杯里的冰块,嗤笑道:“怎么,你让谁坐副驾驶了被你老婆发现了?” “宋琉星。” “那你凉了。”陆翡“啧啧”了两声,摇摇头,“你还有闲心来我这喝酒,还不赶紧回去哄哄。按你家老婆那脾气,可不把你家房顶都给掀翻了。” —— 苏晚筝被时苒扶着到家时,高跟鞋掉了一只,身上那件骄傲的小西服也脏了。 但好在意识是清醒的,时苒搬的新租屋,80平米,淡米色墙纸,配咖啡色的沙发,布置得简单而温馨。 苏晚筝在沙发上坐下,撑着沉痛的额头,才发现桌上翻开的厚厚的教案。 她哑声说:“对不起啊,苒苒,又打扰到你了。” 时苒是一名小学数学教师,她家境不大好,家里有个不成器的弟弟,重男轻女的一家人全指望着她一人养活。 “别说对不起了,把这杯蜂蜜水喝了。”时苒从厨房走出来时,还拎了块小蛋糕。 小蛋糕通体淡黄色,上面点缀着两片新鲜芒果,刚从冰箱拿出来,玻璃纸上雾气腾腾。 她温和将蛋糕推到苏晚筝面前,“我看报纸说你跟金总签约合作了,家里也没什么吃的,这个就当恭喜你,事业进步。” “别,这是学生送你的吧。” 苏晚筝叹气,时苒从小便是这样温柔,处处都替别人考虑,才会被家里人欺负成那样。 “留给你明天当早饭吧,明天我得开会,不能吃甜的,脸肿。” 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时苒便信了,她眨了下清澈的眼睛,有些惋惜地抱紧蛋糕盒子:“好吧。” 苏晚筝看一眼她脚边的垃圾桶,眸色一沉:“今天月底了,不是才发工资了吗?怎么还在吃泡面?” 时苒抱着蛋糕回厨房时,咬了下唇角,随即低声说:“吃习惯了,就没想花钱买别的。” 苏晚筝倒吸一口冷气,目光铮铮:“你又把工资打给你弟弟了?” “……” 时苒关上冰箱门,声音愈发低沉:“他打电话说,家里连水电费都交不起了……” “你信他的鬼话!”苏晚筝气得站起来,都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可电力局的人确实打电话到我这……” “你知道那是电力局的人?时大器就是知道你会心软,找几个狐朋狗友打电话骗你一下,你就乖乖给钱了。” 家境不同,苏晚筝从小就在勾心斗角环境中长大,见多了这种阴谋伎俩。 时苒哑然,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那怎么办?那是我给爸妈的钱!他肯定又拿去打麻将了。” “没事,有我在。”苏晚筝沉沉抿气,摸了下她的头发,“我去找他要。” 苒苒从小乖巧规矩,哪能任她的混蛋弟弟欺负一辈子。 流氓就该用流氓的方法整治。 第21章 你还挺舍得为孩子花钱的 第二天,苏晚筝六点半就醒了,苒苒已经不在床边,她早晨要带早自习,已经去学校了。 姐姐在这么辛苦工作,那个混蛋弟弟却在外面鬼混,真是该死! 苏晚筝沉着脸下床,一边思考着怎么收拾那坏小子,一边开门时,脚步顿住了。 客厅桌上摆着昨天的那只蛋糕,上面贴着张纸: 筝筝,我上班去了,想了想蛋糕还是留给你吃吧,不要被别的事情影响心情,工作加油~ 她放下纸条,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叹气摇头,对这傻丫头既心疼又无奈。 把卧室收拾好,苏晚筝走到玄关,发现苒苒还帮她准备了好一双新的平跟鞋,她昨天只剩一只的高跟鞋被放在旁边的纸袋里。 她穿上,刚开门要走出去,便听楼下也传来开门声。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身体不大好,白阿姨,以后我儿子接送的事就由你多费心了。” 苏晚筝本无意去听,但这道熟悉的女声让她脚步骤然顿住,表情僵硬了几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冤家路窄。 昨天晚上小区太暗了她没注意,怎么也想不到苒苒搬家,竟然能搬到跟宋琉星同一楼。 她缓慢走下去,看见另一个被她送出来的中年女人,五十上下,正客气地笑说:“没有的事,宋太太你家儿子那么乖,真有福气哦。” 宋琉星低头把发丝别到耳后,温柔甜笑:“他爸爸工作忙,才要麻烦您帮忙的。那我们说好了,一个月3500,包吃住,从今晚开始,好吧?” 不等白阿姨回答,苏晚筝已步伐缓慢优雅地下楼,声音沾着丝笑意:“宋小姐最近手头挺宽裕啊。” 她正想着什么时间把那口红还给宋小姐,正好机会来了。 宋琉星脸上的笑意乍然消失,仿佛当头一棒。 她慢慢回过头,震惊地看着从楼上走下的女人,张着嘴巴:“苏……你怎么会在这?” “都有钱请阿姨了,难怪也买得起新口红。” 苏晚筝只浅抿了抹笑意,却散出无比强大的气场,她的西服短裙下一双腿纤细雪白,穿着平跟鞋也比宋琉星高一些,看着她像在俯视。 她这身行头加上手里的爱马仕皮包,得有小十万起步,宋琉星咬紧了唇瓣,她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女人的生活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 宋琉星平定了表情,往后退了步,警惕地看她:“你找我什么事?” 苏晚筝淡淡眯眼,没回答她,而是看向旁边的中年女人:“刚才她说,给你3500一个月?” 白阿姨不知所措地看看宋琉星:“是……” 苏晚筝轻笑:“3500啊,宋小姐,我记得你工资好像是5500,你还挺舍得为孩子花钱的。” 宋琉星被她盯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紧后牙:“我给孩子花钱怎么了?小泉是我唯一的儿子,怎么,这也惹到你不高兴了吗?” 苏晚筝眼里的笑意猛然收敛,迸出几缕瘆人的寒光,直截了当地拆穿她:“席江燃出的钱吧。” 这一问,让宋琉星感觉喉咙被死死掐住。 她唇色苍白,微微抖意。 宋琉星半天才憋出一句毫无底气的话:“是……是又怎么样!我身体不好,阿燃说这是给孩子出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 第22章 这次是一个警告 苏晚筝淡淡生笑:“宋小姐又跟我装糊涂了,我跟席江燃是夫妻,他手里的每分钱都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他给你花钱之前,必须经由我同意。” 那白阿姨听闻,不敢相信地看向宋琉星:“什么意思啊?宋太太你……当小三的啊?” 宋琉星当即像脸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直接热红到耳根子。 苏晚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气势平稳如山:“白阿姨,你把支付宝给我,我转钱给你,辛苦你白跑一趟。” “苏晚筝,你要干什么?” 宋琉星闻言连忙拉住她,也不顾尊严与否,眼圈泛红,快哭出声来, “我身体不行,小泉要人接,我必须要请阿姨!阿燃也是同意的,这样,这笔钱算我借你的行了吗?” 苏晚筝淡漠掸掉她的手,扫了白阿姨的支付宝,转了一万块。 换做从前,她懒得管席江燃在他们母子俩身上花的钱。 但谁让宋小姐愚蠢,偷情还非要在她面前跳脚,惹到她不愉快,那就不能怪她无情。 白阿姨收了钱,对苏晚筝道了声谢,嫌弃地看一眼宋琉星,转身走了。 苏晚筝关上手机屏幕,淡漠看向面色苍白的女人:“宋小姐,没这个能力就别生这个孩子,生了孩子,就别惹事生非——” 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口红,狠狠砸在地上。 落地那声清脆的响,险些让宋琉星耳鸣。 “这次是一个警告。” 苏晚筝的脸色冷得没有半点同情,语气缓慢而清晰,“下次再被我发现你敢有越界行为,我会立刻请你带着你儿子离开榕城。” 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独留下宋琉星浑身发抖地站在那,地上廉价口红的味道,狠狠刺着她的鼻子。 她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一边痛哭一边狠狠踩着那口红,仿佛是把她当成苏晚筝一般。 哭了很久,宋琉星扶着门框慢慢站起来,即便尊严被那女人按在地上践踏,她也要直面现实。 她关上门,颤抖着步伐走进房间拿起手机,手指滑到通话记录界面,停在一个号码上。 宋琉星的脸色惨白如纸,手指发着抖迟迟没能按下这个号码。 直到最后,她鼓起巨大的勇气,拨通号码,放在耳边—— “喂,说好的上次的钱……什么时候打给我?” —— 苏晚筝下楼时,秘书小米已经等在那,连忙给她打开车门:“筝筝姐,你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没吃早饭?” “没事,我带了。”苏晚筝沙哑着声音,上车时好像抽尽了浑身的力气。 动肝火伤身,她确实这次发了很大的火。 宋琉星怀二胎已经让苏晚筝拉响了警钟,她念在那女人身体不佳没多动手,但这一次,宋琉星的明目张胆,就真的让她忍无可忍了。 车子驶入公司门口时,有好几家记者堵在那,揪着新进门的员工采访他们签约金氏的事。 苏晚筝揉着太阳穴,眸光微沉。 小米默契地将墨镜和贝雷帽递给她,“筝筝姐,等我先联系保安清一下场,你再进去。” 苏晚筝轻轻“嗯”了声,车窗外另一辆红色跑车擦身而过,蛮横地停在原属于苏晚筝的车位上。 车门打开,从里面下来一道高挑纤细的女人身影,她穿着香奈儿限量的小香外套,随手拨弄了下酒红长发,指甲上的钻在太阳下闪出粼粼光芒。 “筝筝姐,是江桃。”小米握紧方向盘,望向苏晚筝道。 第23章 她确实是劳模 她叹了口气,揉着眉头。江桃是市场部部长,凌睿集团总裁的妹妹,从小在国外长大。 不知道哪里看着她不顺眼,从苏晚筝进公司的第一天起就对她处处挑刺。 早上和宋琉星闹的那一出已经让她很累了,没心思再对付另一个女人。 “停到其他位置吧。” 小米叹气,白一眼江桃:“不就是跟江总有血缘关系吗,凭什么在公司这么欺负人啊,她们市场部半年签的客户还没筝筝姐一星期的多呢。” 江桃摘下眼镜,刚进门就被一群记者围住:“您是江总的妹妹吧,江小姐您好,请问您对苏晚筝从世盛手里抢下那笔生意有什么想说的吗?” 江桃脸色乍现寒意,瞪了眼记者:“你是哪家记者?有闲工夫跑到我家公司撒野?让开!” “说两句吧,江小姐。” 那记者不死心追上去:“苏小姐平时一定是个勤恳工作、任劳任怨的好员工吧。” 江桃高跟鞋停住,转过身去,眸中划过一丝冷笑。 “既然你那么想听,那我就告诉你。” 她接住记者的话筒,放在嘴边:“苏晚筝根本不是靠自己的实力签下金总。她确实是公司劳模,在勾引男人这方面简直不要太勤劳。” 江桃抱着胳膊,微笑享受周围递来的惊异目光。 “她跟金总签单是在凌晨四点,你们想想,一般人会在这么晚时间谈工作吗?这个时间点,在哪里谈、用什么方式谈,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明白吧。” 这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一下惹来议论纷纷。 小米刚停好车,就看见江桃说完这番话,正得意地扬长而去,留下记者和公司员工一阵轰动热议。 “筝筝姐,江桃又在记者面前说你坏话了!这个江桃……” 苏晚筝开门下车,抿唇拉住小米:“不要管她,去通知公关部各部员,准备集中开早会。” 小米咽不下这口气,愤愤地瞪着江桃的背影。 那些等候已久的记者立刻蜂拥而至,伸着话筒恨不得戳到她嘴边:“苏小姐,请对镜头说一下你签单金氏的感想吧。” “苏小姐,您跟金氏提出了怎样的要求,让金氏愿意签单的呢?” “刚才进去的江小姐说,您是靠跟金总‘不正当’的交易,才拿下这一单的,是真的吗?” 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苏晚筝眉头皱了下,但未停止脚步。 小米回头狠狠把那记者的话筒劈落:“你是哪家的记者?会不会讲人话?再造谣生事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小米,走了。”苏晚筝拉住她匆匆往公司里走,上电梯回到办公室,才觉得耳根子彻底安静下来。 苏晚筝脱下外套长舒一口气,接过泡好的咖啡喝了口。 “江桃说什么任她说就好,她在公司造谣不是一天两天,没几个人信她。”苏晚筝看一眼小米不服气的脸颊,淡淡道。 小米别过头去:“我就是看不惯,筝筝姐你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她凭什么那么对你啊。江总也是,从小惯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教训一下他妹。” 苏晚筝翻开文件:“江总在x市很忙,这种小事就不用打扰他了,能忍即忍吧。” 小米哦了声,也慢慢消了气,在她面前坐下:“筝筝姐,江总有没有对你表示什么啊?” 第24章 总能精准踩中雷区 “你签那么大一单,江总总该有所表示吧,送包送花什么的?”苏晚筝眉头挑了下,小米的小脸冒着粉泡泡的笑意,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她拿笔头敲了下女孩的额头:“什么都没表示,甚至微信一个字都没回我。满意了?” 小米顿时满脸失望:“啊,江总怎么这样啊,我再也不嗑你俩的cp了,打扰了。” 苏晚筝淡笑了下,打开手机,翻到那个置顶的微信名。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依旧停留在她发给他的照片上,都一天过去了,还没回复。 她心底难免一阵怅然,正要关闭手机屏幕时,忽然,就像心灵感应了般,奇迹般跳出条消息。 江总:【不错。】 苏晚筝眉心突突跳了两下,立刻打开微信。 铁树开花,真是他回消息了。 她托着下颌,犹豫该怎么回复时,很快又跳出一条:【之前在忙,没空回。】 苏晚筝笑,鼻子里哼一声,手指快速打字过去:【无所谓,反正习惯了。】 有些埋怨又撒娇的意味。 苏晚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为他突然回复自己而惊喜,又为他浅薄的反应感到失望。 她以为自己这次做得很好了,却只得到淡淡一句“不错”。 屏幕再次亮起,他问:【想要什么?】 苏晚筝眯着眼睛,嗯…… 她会抢下这单纯属为了跟席江燃作对,想要什么……她还真没想过。 物质上的东西她都能自我满足,精神上的…… 她总不能向他要一个不会养小三的老公吧。 【没想好,先攒着吧,下次再说。】她打完字,加了个捂脸哭的表情。 男人在那端沉默了很久,尔后发:【知道你没想好,所以替你准备好了,很适合你。】 替她准备好了? 苏晚筝一愣,又觉得这倒像江总的作风,公司里到处亲切地唤他一声江妈妈,因为他虽然经常出差,却处处考虑周到,为员工、为公司却从很少为自己。 当然这个称号他自己本人不知道。 不觉心里冒上好奇:【买的什么?】 【晚上就知道了。】 苏晚筝盯着他这行字气笑了,这男人在x市出差几个月,还知道吊人胃口了。 墙上时钟快指向9点,她没空再聊下去,匆匆跟男人道了句别,便合上手机去开会。 男人在那头放下手机,揉了下酸涩的眉头,唇畔着浅和的温柔。 但此刻榕城的新闻通报里,忽然又插播了一条最新新闻—— “据现场记者带到的最新消息,凌睿内部员工,江小姐指明苏晚筝是靠着与金总‘不正当’的关系得以签约,为此,我们正打算向苏小姐进行进一步核实。” 男人眸光一沉,方才的温存乍然全无。 房间内气压极低沉,秘书在一旁心惊肉跳。 大小姐真是……总能精准无误踩中总裁的雷区。 男人默了几秒,端起咖啡抿了口,然后拨了通电话。 秘书站在他身后一动不敢动,他看到总裁额头凸起的青筋,和搭在桌上不耐烦的手指,便知他此刻心情极差。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江桃欢快的声音:“哥,你怎么想起打电话给我啦,想我啦?” 男人慢慢站起身,手背掀开百叶帘,照入的阳光并未融化他瞳内的冰冷:“你都跟记者胡诌了些什么?” 江桃转着笔的手一顿,钢笔掉在桌上。 哥哥出差了两个多月,第一通主动的电话打来,竟是为了那个女的。 第25章 你这么护着她想干什么? “我胡诌什么了?你心里比我清楚,她跟金总大半夜谈成的生意,这其中没鬼才怪!” 他眸光暗沉,仿佛一个字都入不了他的耳:“午休结束前,我不想再看到新闻里有关她的负面言论,否则——” “否则什么!” 江桃气得满脸通红,尖叫着站起身,把椅子都撞倒了,“苏晚筝苏晚筝!你眼里就只有苏晚筝!江清霾我告诉你,苏晚筝已经结婚了,你这么护着她想干什么?当小三吗?” “江桃。”男人青眉一紧,秘书惊悚地看见一颗薄荷糖在他手里幻化成碎片。 江桃被他吼得身体一震。 颤抖着闭紧眼睛,委屈极了,从小到大哥哥都是最宠自己的,他从来都那么温柔地喊她妹妹,从没像今天这样发火过。 那两个字是江清霾带着愤怒说出口的,但很快,理智将他情绪拉了回来。 声音沉下,带着几分沙哑:“是我平时太放纵你了。从明天开始,你的职位由副部长代理,你给我在家好好闭门思过。” 江桃震惊地瞪圆眼睛:“不行!我不回家!哥哥你不能……” 江清霾淡漠将她的声音切断在听筒里。港区的阳光太过强烈,刺晒得他眼睛闷疼。 —— 午饭时间,苏晚筝满脑子装着事,签了单子并不表示万事大吉,还有很多后续事情要处理。 当然,她也没忘记要帮苒苒教训她弟弟的事。 很多事积压在头上,再加上她为金总这单熬了不少夜,身体难免有点吃不消。 苏晚筝没什么食欲地放下筷子,起身伸了个懒腰,内置电话响了,接起是前台小姐:“苏部长,有位姓沈的先生找您。” 苏晚筝见到沈宴时愣了下,他打扮难得的素净,一身休闲的黑色卫衣,戴着口罩低头坐在那,双手兜在口袋里,只有两颗耳钉散着光芒。 她喊了沈宴一声,他才悠悠抬头,皱着眉把苏晚筝拉进里面的会议室,“姓顾的没弄伤你吧?” 苏晚筝被他一问才想起还有这件事,她当时被席江燃带出会所都懵了,忘记跟沈宴报备了。 “没有。”她摇头,眼底温和几分。 为这事还亲自上门,沈宴这兄弟她没白交。 沈宴眼神尖锐,“我没想到会成这样。顾一恺平时就是个跟屁虫,到哪都跟着我,要我多给他介绍资源。我想着,让你多认识个客户也好,谁知道他妈的……” “就是我当时去后台跟老板抽烟了,不然我要在场,得要了他 的命。” “行了,不气了。”看他气得热血沸腾,苏晚筝反倒成了安慰的人,摸摸他肩膀,“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我知道,你没事是因为席江燃来了。” 沈宴眼底暗暗的,“席江燃把他收拾得不轻,顾一恺还在医院躺着,据说现在心理和生理都在进行治疗。” 苏晚筝沉默,她也没想到,席江燃还有那样一面,外表清雅温润,骨子里嵌着几分戾气。 悠悠说完,沈宴又补了句:“这样一看,他对你还是挺用心的,你觉得呢?” 用心倒不假,只是这份用心并不源于爱。 苏晚筝笑了,“我就当笑话听了。” 第26章 这是江总送你的礼物 沈宴摸摸她的头发,眼底一抹情绪悄然划过:“这次就当我欠你的,下次找机会弥补给你,以后我保证我的场子里不会再有这样的人。” “那你帮我个忙吧。” 苏晚筝忽然知道时大器的事情该怎么解决了,“时苒弟弟你知道吗,时大器,拿了时苒的工资在外面花天酒地,你去替我查查他下午在哪活动,我过去。” 沈宴凝眉:“你过去干什么?那流氓伤了你怎么办?我帮你把钱要回来就是了。” “你?我怕你把人手脚折断了带回来。他好歹是苒苒的弟弟,不能太粗暴,我跟他谈就行。” 沈宴哼一声,“苏晚筝你这话就伤人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你帮不帮,不帮我找小米帮我查了。” “知道了,烦人。”沈宴从烟盒咬出根烟,大手一挥,推门出了房间,“一小时内等我消息。” 苏晚筝无声笑了下,她是不想沈宴插手,人现在是风口浪尖的大明星,要真出什么事影响到他形象和事业,她会良心不安的。 送沈宴离开后,她一转身,就见小米躲在墙角,一脸潮红捧着小脸,不断往电梯那张望着:“筝筝姐,那是谁啊?你觉不觉得他超像《四月有光》里面那个男主角沈宴啊。” 苏晚筝走回办公室,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有光?” 小米叹口气,帮女人顺平西服上的褶皱:“筝筝姐,你好歹也看看时下最流行的剧,做点同龄女生也会做的事嘛。” “我要把时间都用在追剧上,整个公关部都要喝西北风了。” 苏晚筝在会议记录上签好字,圆珠笔插回小米胸前的口袋,“去吧。” 望着小米离开,她起身伸了伸懒腰,特地往楼下看了眼。 跟早上相比,记者们都散得差不多了,不过停车场多了辆银白色的保时捷,车型修长而流畅,高雅停在众车之中,尤为惹眼。 苏晚筝即使不懂车,也知道那车不便宜。 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那是公司里谁开的?莫非又来了她不知道的新员工? 直到下午下班,走出公司时,那辆惹眼的白车仍无人认领。 苏晚筝经过时,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真的很漂亮,雪白的光泽一尘不染,配上完美的线条,就像一个高雅不易接近的女人伫立在群车之中。 她正猜测大概是某位富家千金的车时,忽然不远处走来一人:“苏部长,下班啦?” 苏晚筝抬头望去,微微意外:“徐叔叔。” 徐叔叔是江清霾的专属司机,一位非常和善的中年男人。 “看苏部长对这车还挺感兴趣的?”徐司机背着手问她。 “很漂亮。”苏晚筝由衷地夸赞,既然徐叔叔都在这了,想必这车是江家的无疑。 她知会地一笑,弯唇问:“怎么,江总又有新妹妹要进公司了?” “苏部长还是那么聪明,不过这次你猜错了。” 徐叔叔被她逗笑了,拿出手里的车钥匙,上面挂着个做工不菲的水晶吊坠,一字一顿地说, “这是江总送给苏部长的礼物。” 苏晚筝一时怔住,瞳孔微微缩了下。 她脑海里忽然想起刚才微信里的对话,江清霾说要送她的礼物,难道是…… “不是开玩笑吧,徐叔叔,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不能收。” 苏晚筝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一时之间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第27章 我都不急,你发什么火 “怎么不能收呢,江总这是奖励你拿下了金总的单子,昨天亲自挑的礼物。”徐叔叔对她温和点头,“你别看他平时寡言少语,其实对苏小姐很用心。” 苏晚筝愣着接过车钥匙,一时心中涌上感慨万千。 她在江清霾手底下很多年了,吃了很多苦,碰过无数壁,才有了今天这一小小的成就,所以她签约的当下,就第一时间想告诉他,得到他一次认可。 “谢谢徐叔叔。” 苏晚筝也不再客套推脱,对徐叔叔道了谢。 开门上车,驾驶座被调到舒适的位置,手握着方向盘,缓缓将车子驶出停车场时,苏晚筝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车。这不仅是一份礼物,也是她这几年的成绩证明。 白色保时捷驶离停车场后,身后公司大楼的玻璃帷幕里,慢慢映出一张冰冷凶狠的脸。 “江桃姐,你在公司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江总说您现在该走了。” “滚出去!我自己会走,轮不到你提醒!”江桃怒瞪那人一眼,手指狠狠揉攥着窗帘布,像要把它碾碎一般。 她刚才都亲眼看见了,江清霾的司机把车钥匙递给苏晚筝了,哥哥竟然送了辆车给她!她苏晚筝凭什么?她不明白哥哥怎么就会看上这么个恶心女人! 苏晚筝开车回家,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向席江燃解释这辆多出的车。 但到家门口时,她又忽然释然了。他在外面养了宋琉星从不向她解释,她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车停稳后,她才察觉家里多了辆老式宾利,做旧的铜绿色外表,气蕴非凡。 家里吴妈为她开门,拿了拖鞋:“太太回来了啊。” 苏晚筝摘下墨镜,把车钥匙收进包里:“爸来了?” “嗯。”王阿姨紧张地点点头,把她的包和外套拿进屋,“在楼上讲事呢,我刚才听好像在吵架,你快上去看看吧。” 苏晚筝抿了口气,换了拖鞋便往楼上去。 她还没走进书房,就听见席峦浑厚愠怒的声音传来,“这么大个单子你说让就让?五亿,整整五亿。” 男人悠然坐在椅子上,转了个位,他拿起钢笔下压着的一叠文件,轻轻丢到席峦面前:“就算没有金总的单子,世盛也不缺合作方。” 他说着微微倾身,眯眼看向席峦:“我都不急,你急着发什么火?” “你……”席峦一下哽住,清了清嗓子,目光别过去,“我怎么说也是江家一家之主,你闹这么大我怎么能不生气?” 席江燃没说话,低头指腹轻轻摩挲着戒指,继续等他说完。他知道席峦特此拜访绝对不止这个目的。 “我要挪用一笔钱。”果然,席峦最终开口了。 他转过头,让管家拿出一本小文件递给他,“我朋友,就你也认识的,老朱,他要开发一片西郊的荒地,做葡萄酒庄,我打算跟他一起干。” 席江燃简单翻过文件,了然于心:“所以你原本打算从金总那五亿里拨款?” 难怪会气得特地跑到他这来说教一通。 “怎么,我跟金总多年交情,你以为他为什么和你合作那么多年?我拨2亿走就行,拿得也不多。” 两亿?苏晚筝手放门把上愣了下,倒没想到爸一开口就要这么多。 第28章 让席家去解决这个祸端 席江燃不紧不慢,手掌交错着压在桌面上,眸色灼灼:“我记得半年前你从公司拨了一笔款,说是搞中介项目,现在呢?” “马上有一笔钱要到账。”席峦被他反问得不舒服,皱起眉心:“现在世盛在你手里管理,我闲着想做点事也不行?” “爸,这份酒庄协议我看了,计划书写得不够全面,也没有具体规划利润和投放客户目标。” 席江燃淡薄抿唇,将计划书往桌上轻轻一投,态度表明:“不是什么好项目,两亿不值。” 席峦眸光一瞪:“你说什么?” 眼看里面又要掀起斗争,苏晚筝及时敲了敲门。 男人起身走到门前,无视席峦愤意的眼神,开了门。 苏晚筝一身奶白色的家居裙,一直延伸到膝盖,露出白皙奶色的小腿,她抬头看男人,又看了看里屋:“爸来了?” “嗯。” 席江燃手掌始终握着门把,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在谈事。” 她温笑:“我怎么听着像在吵架?你别对爸乱发脾气,爸想开酒庄就让他开呗,老人家天天闲在家,也没什么事。” 席峦拿起包起身,悠悠走出房间,对苏晚筝笑了下,然后瞪向席江燃:“听到没,还是筝筝懂事,就你整个利益上头,抠门抠到家都不认。” 男人淡漠瞥他一眼,刚才埋怨凌睿抢走金总的时候,席峦还是对苏晚筝满肚子怨气,一见到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爸,没事,你先下去喝点茶休息一下。家里有上好的君山银针,我劝劝江燃。” 席峦弯眉浅笑:“筝筝,我就不喝了,晚上我还有饭局,不能久留。” “啊,不留下吃饭啊,我都打算下厨做饭了。”苏晚筝惋惜,扶着老人下楼,“那我送您上车吧。” “筝筝啊。”席峦面带微笑,眸里却不见多少真诚。 “爸知道现在社会流行独立女性,但你也不用这么卖力工作,家里工作的重心还是要落在江燃身上。这么大一个单子,你拿走了,不仅对世盛,对江家也是个蛮大的打击。” 苏晚筝脸上笑容微微僵了下。她刚在门口就听出爸对她的不满,但也能理解。 孩子到底是自家亲,尤其在江氏这么传统的名门之下,不会允许一届女辈做出这么出格的事。 苏晚筝想,席峦还会好脾气地跟自己说话,只是因为她背后有苏家依仗而已。 实际上,应该恨她恨得牙痒痒了吧。 席峦说着,得不到苏晚筝的回应,又觉得没劲,便又问:“筝筝,你老实告诉我,当天晚上为什么是你去了海城?江燃去哪里了?为什么谁都联系不上他?” 苏晚筝眼神闪烁了下,那天晚上席江燃是去陪小泉了,但这件事,或许只有她和宋琉星知道。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过,直接向席峦告发宋琉星的存在,让席家人去解决这个祸端,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帮席峦拿好包,淡声道:“那晚我和江燃回苏家吃饭的,酒喝多了,他回家就睡倒了。” 席峦目光沉浊在她脸上掠过,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第29章 如果再有下一次怎么办? “行,这事我知道了,就到此为止了。爸不怪你什么,但希望你帮我多跟江燃说说,尽快给我拨款,月前我就能拿到一笔钱还他。” “好的,爸。”苏晚筝对他微笑挥完手,目送那辆老式车离开后,笑容才像一颗石子丢进海里,逐渐消失。 她关了门转身,不知怎的,面对席峦时,她心中总有股压迫感。 就像有什么事积在心头,喘息不过来。 大概是这几天她太忙太累了,才会有这种感觉。苏晚筝回到沙发上,准备枕着睡一会时,楼上门开了。 男人步伐缓沉下楼,苏晚筝微眯着眼睛,看他笔挺修长的腿一步步靠近。 “困了去房间里睡。”他在她身边坐下,摸了下她的脚,凉冰冰的。 他带着薄茧的手心碰到她皮肤时,让苏晚筝敏感地缩了下身子,含糊着说:“等会就去。” 她闭着眼试图睡觉,但总能感觉男人冰凉幽静的眼神在身上扫射,她怎么睡怎么不舒服,索性睁开眼睛。 “外面那辆保时捷不错。”席江燃拿起遥控器,随意调了个频道,视线落过去,“谁给你买的?” 苏晚筝坐起来,捻了桌上一颗枣子吃:“公司奖励我分红,我自己买的。” 席江燃完全没听她显而易见的谎话,“是沈宴?” 苏晚筝瞪他一眼,随后又哼了声:“你那么喜欢沈宴呢,什么事都能提到他。” “他对你图谋不轨。”席江燃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眸底浑沉晦深。 苏晚筝差点一颗枣核吐他脸上,直接被气笑:“我跟他就是朋友,20多年的老朋友,他有过的女朋友比我认识的女人还多。” 罢了,她又收嘴,摆摆手:“算了,我跟你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他爱怎么想怎么想。 席江燃调了半天频道,似乎没找到满意的频道,索性关了电视。 他微倚在沙发上,开口时慵懒中透着不经意的严肃:“以后少跟沈宴出去,也不许再去【醉臣】那种地方。” 苏晚筝蜷缩在沙发上玩手机,鄙视他,“席江燃,你自己觉得这样公平吗?你在外面背着我见儿子见女人就算了,还要限制我出去玩的自由。” 男人眸底寒意涔涔:“你想怎么样?如果再有下一次,我没赶到怎么办?” 他声音虽然平稳,但忽然沉了一个调。 苏晚筝微怔,1秒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下一次’是顾一恺的事。 其实他不提,苏晚筝都快把这事忘记了。 在她心里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可他怎么那么念念不忘。 “可你不是赶到了吗?我这次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她看了男人一眼,虽然他表情并未显露怒意,却有股无形的压迫。 苏晚筝低下头,玩着抱枕的穗子,她也是识得人心的,知道他有些生气了,自己理亏,便不再顶嘴。 毕竟席江燃是在关心自己。 男人语气平漠,如数九寒天般,“我不希望某天早晨一觉醒来,看到苏家千金出现在某个男人床上的新闻。” 苏晚筝方才被他捂暖了些的心情,瞬间又有种堕入谷底的感觉。 无声笑了下,他在意的原来是这个? 她一旦蹿入视线焦点,席苏两家联姻的事就会被扒出,届时世人都知道他席江燃娶了个爱混会所的不洁之妻,岂不有损他形象。 大概觉得自己话重了些,男人恢复往常的平和,“以后你想疯,想跳舞想喝酒,我可以带你去。” “那倒不必了。” 苏晚筝笑意沁凉,理了下耳边的发,话里夹刺,“那我宁愿跟沈宴一起玩,至少他不会中途被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一通电话叫走。” 第30章 你跟他不一样 乱七八糟的女人,她在故意影射讽刺宋琉星。 席江燃眸光沉了沉,两人间气氛再次陷入零点。 便在此时,苏晚筝的铃声响了起来,她的外套挂在席江燃旁边,手机在外套里。 沙发上实在太软和,再加上她刚说完赌气的话有点发热头晕,还不想起来,用脚尖轻轻踢了下旁边沉寂吃枣的男人,“帮我拿一下手机。” 席江燃看她一眼,不知是否苏晚筝看错了,他眼底迸出一丝淡笑,似有若无的。 他那眼神仿佛在笑她,方才还咄咄逼人像头刺猬,现在又主动开口示好。 男人伸手取了她的外套,香香的味道,取出手机时,顺便带出一枚车钥匙。 他把手机交给苏晚筝,车钥匙上挂着一只猫型的水晶吊坠,边缘有拨扣,里面能打开。 “喂?”苏晚筝咬着枣子接通电话。 “我。” 沈宴的声音,“人给你查到了,时大器五分钟前在附近一家牌场有交易信息,那地方我有人,已经准备好接应你了,你尽快到。” “6啊兄弟。”苏晚筝扔掉吃一半的枣子,站起身,“那我马上过来,谢了。” 她挂了电话,才发现席江燃正拿着她车钥匙上的吊坠,细细端详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乱拿我东西。”苏晚筝从他手里夺过,顺势穿上外套,随意拨弄了下头发,“我要出去一趟。” 男人几乎跟她同时起身:“我跟你一起。” “我要去牌场找人。”苏晚筝上下看看他,拒绝的话留在了嘴边。 带他去也好,这男人其他不说如何,中看是真的,给她撑撑场面。 外面飘起了小雨,两人坐进她那辆新的小轿车,她还不大熟悉车子,找了半天雨刮器在哪。 男人坐在旁边,手指淡淡点了个位置。 “哦。”她把雨刮器打开,朝男人望一眼,“你倒熟悉。” 他以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座椅上,问她去找谁。 “时苒她弟弟,没出息的二流子,拿着时苒的钱在外面鬼混,我去把钱要回来。” “要得回来么?” 苏晚筝微微握紧方向盘:“我都跟苒苒保证了,我那天在她家,看到她每天只吃泡面,学生送了个蛋糕,都放在冰箱舍不得吃,我咽不下这口气。” 席江燃视线平和帮她看着路况,他知道时苒是刚结婚那段时间,她把时苒带到家里,三个人吃了顿晚饭。 一开始说要喝点红酒助兴,谁料两个女人你一杯我一杯,酩酊大醉。 到了深夜,一边抱头痛哭一边高歌,把路过的巡警吓坏了,敲门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在时苒面前,席江燃第一次看到苏晚筝最真实的一面。 他盯着前方的路况,微提了提唇角:“你还有当女侠的潜质?” “女侠谈不上,见义勇为嘛,毕竟在榕城除了我家里人,就苒苒跟我最亲了。” 家人?席江燃微眯起眼眸,莫名在意她的后半句话,她把他也算进家人了? 他知会地点头,唇角提起笑意:“确实仗义,公司刚赏给你的新车,就开去救人。” 苏晚筝在等红灯,眉心忽然跳了两下,惊奇看向男人,“谁跟你说的?” 他摁着眉心:“这车可不是说买就买,大约要提前半年预定吧,且预定名额只向固定客户开放,能有这个实力的只有江清霾。” “……”苏晚筝忿忿瞪他一眼,夹带怨恨,“你这么懂车怎么不去4s店工作!” “比起车,我还是更懂你。”他低头,手指摩挲了下戒指,“以前我也说过给你买车,你说你不会开车拒绝了。” 说着,掌心覆在她挂挡的手背上,话语里多了层不悦的气息,“怎么,现在江清霾送你的,你就能收?” 苏晚筝把自己的手抽开,撅了撅嘴:“你跟他不一样。我一直把他当老师看待,这辆车就是他对我的认可,也算是我自己努力得到的。” “但你……”她顿了顿,觑男人一眼:“你平白无故送我一辆,我反而不想收。” “你跟他不一样”这几个字落入席江燃耳朵里,他脸颊顿时像飘满了乌云,后面她的理由也听不下去了。 揉揉眉角,沉冷闭上眼睛,他就不该多问,给自己找气受。 第31章 还找了个男人帮你啊 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小牌场,进出的大多都是中年妇女,和闺蜜约着来打两场,赢了百把块就走。 苏晚筝关上车门时,扫一眼这简陋的环境,暗暗啐了声‘败家子’。 她掀开帘子进去,浓郁的烟味席卷而来,每桌的喧闹叠在一起快将她的耳膜震碎。 苏晚筝活了20多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见识到社会的另一种面貌,有一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每桌前还有不少围观看牌的人,把牌场围得特别拥挤,苏晚筝险些跟席江燃挤散。 她径自拨开人群往前走,转身时,却没看到那男人。 “席江燃?” 四处人头攒动,冷漠又涣散的眼神,没一张她熟悉的脸。 苏晚筝当下心里像空了一拍,踮起脚想找他。 男人宽厚的手掌,忽然越过人群握住了她。 他的手掌很有安全感十指紧密相贴,苏晚筝莫名觉得耳热。 他们这样,就像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着最亲密的事一般。 “牵紧了。”男人在她耳边,嗓音温沉地说,前面主导开路的换成了他。 他们找了好几桌,最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时大器。 他穿着花衬衫,头发一看就是新烫过,脖子上戴着根大金链子,正跟两个兄弟打牌。 他手边放着一叠钞票,苏晚筝找到他时,他正在接别人递来的钞票,满脸笑开了花:“客气客气,今天手气好,大家破费了啊。” 苏晚筝拨开人群走上前,一脚狠狠踢在牌桌上。 高跟鞋尖没变形,桌子晃了几晃,几枚硬币掉了下来。 时大器一边叼着烟一边在数钱,不满抬头看去,“谁啊?” “时大器,你还是不是人了?”苏晚筝冷眼瞪着他。 她去年去苒苒家时见过时大器,当时还是个邋遢的毛头小子。 一年过去,什么都没混明白,拿着苒苒的钱倒打扮得人模鬼样了。 时大器抬眼时,被突然出现的美女震慑了一秒,但仔细看,才认出那是谁。 他笑了,斜叼着烟开始理牌:“原来是苏大小姐啊,要不要喝点饮料?我请你啊。” 站他旁边的兄弟眼睛都直了,目光肆意地上下打量苏晚筝:“哟,大器你发达了啊,还认识这么漂亮的美女啊。” 另一个染着紫毛的比较大胆,直接对苏晚筝伸手过去。 忽然横空一道掌心劈了下来,精准无误打在他五块指骨上。 紫毛疼得嗷嗷大叫一声,抬头时,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光是静静站在苏晚筝身边,便有种如沉静山崩的气场。 “离远点。”席江燃松开苏晚筝的手,将她轻轻揽进臂弯里,眸色冷淡:“她已婚。” 他嗓音如夜色里汹涌的海面,而这一切就在几秒内发生,苏晚筝还没回过神,莫名就被男人抱进胸膛里。 “怎么,还找了个男人帮你啊。” 时大器洗好牌往桌上一放,厚脸皮地笑,“这次真是时苒误会我了,我这不在赚钱还她嘛,刚刚又赢了五百,月底前肯定能还上。” 苏晚筝一口气吊在胸口,但她表面很平静:“你给时苒打过借条吧?上面有明确写还钱日期吧?如果还不上这些钱,时苒是可以去法院告你的。” 第32章 身在牌桌要讲牌桌规矩 时大器一点不慌张:“让她告好了。她不敢也不会去的,她要把我弄进牢里,我爸妈都得跟她拼命,晓得吧?” 苏晚筝慢慢走近时大器,嗓音清浅凉意:“只怕未必,你爸妈一把年纪了,也没什么人脉,就算他们真敢跟时苒闹,我也不会让他们动到她。” 她这话似乎起了点效果,时大器知道苏家在榕城的地位,他暗暗在心里咒骂了声,他那个废物一样的姐姐竟然真找了个靠山。 苏晚筝手指勾起轻轻敲了敲桌上的牌,慢条斯理地说:“时大器,你想好了,如果真想闹到法院,我能让你吃牢饭吃到这辈子也别想摸到牌。” 时大器被她唬住了半秒,然后嗤地一声笑出来:“苏晚筝,你少糊弄我了。你真这么牛逼,还带什么男人来?不就是心虚来充场吗?” 苏晚筝嘴角微抽了两下,她直起身,长舒口气,把身边的男人拉近:“你说他啊。” 席江燃任她拉着自己的手臂,眸色温沉地落在她脸上,等她开口介绍自己。 “他,就是我带来的御用律师,专门来跟你谈谈事情严重性的。” 她话一出,场上气氛僵了几秒。 苏晚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脖子微微仰起,一副倨傲的表情真像那么回事。 时大器狐疑看向席江燃:“他是……律师?” “对吧,席律师。”苏晚筝在背后捏了捏席江燃的手指。 男人低沉的表情一秒敛去,与女人站开一定的距离,面带温淡得体的微笑:“我是苏小姐专程邀请处理时苒小姐案子的律师。” 时大器咬了下嘴唇,明显露出慌意。 “我需要跟时先生说明一下,按照法院规定,如果你故意不按时还上欠款,法院有权利查封你的个人财产,你不仅会面临坐牢的风险,还会影响到你的个人征信。你的脸和身份证号会在榕城市区最醒目的位置播放。” “听你的同伴说你有女朋友。”席江燃顿了顿,提到女朋友时,察觉时大器的表情变了天, “以后你跟她酒店开房或是出行旅游,都会受到影响。你认为她愿意跟着一个一事无成,且记录上有污点的男人么?” 男人不缓不慢地说着,一切自然得仿佛不需要思考。 苏晚筝在旁边听呆了,眼里满满的惊讶。 她只是随口让男人帮他演一场戏,随便蒙混过去就行了,没想到他临场发挥得还真厉害。 席江燃说完,已让周遭小范围陷入寂静。 他微笑,望向苏晚筝问:“怎么样,我的当事人,我说得对吗?” “是,对,很对。”有他在身后撑腰,苏晚筝更有了底气,“时大器你看着办吧。” 这轮明显是他落了下风,时大器紧张得开始咬指甲。 他灰溜溜看了席江燃一眼,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一尘不染的气质,说的话也确实句句在理,他不得不相信。 但时大器也精明,他心生一计,重新恢复笑意:“那这样吧,苏小姐。你敢不敢跟我打一场牌,如果赢了我,我欠时苒的六千如数奉还。” 苏晚筝嗤了声,讽笑:“时大器,事已至此你怎么都处下风,还敢跟我谈条件?” 时大器倒是把泼皮无赖这几个字发挥得淋漓尽致,“身在牌桌,就要讲牌桌的规矩,就看你敢不敢赌一把。” 苏晚筝刚要开口,她身侧的男人忽然幽幽问:“怎么赌?” 第33章 哪也不要去 “爽快,席律师不愧人中龙凤,懂规矩,不如就你来跟我打一场?” 席江燃平静看着他:“怎么打?” “就最简单的比大小吧,各摸三张牌,大王小王不算,谁的点数大谁就赢,怎么样?” 时大器眼神锐利从他身上打量过,“如果我输了就还钱,如果我赢了,你手上那块表……” 苏晚筝眼睛微瞪,他还真敢开口,那块表是席妈妈送席江燃的生日礼物,价值三十多万,他除了洗澡外都戴在身上。 谁料下一秒,男人果断应下:“一言为定。” 苏晚筝懵了,看男人一颗颗解开袖扣,并同时解开了腕上的手表。 “席江燃,算了吧。” 她皱眉拉住他,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阴谋。 时大器混迹牌场,肯定懂很多耍老千的手段,席江燃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却抬手止住她的话,“在我旁边,哪也不要去。” 苏晚筝对上他墨石般湛黑的瞳孔时,一时间,心脏像空拍了似的。 那支手表对他意义非凡,为什么他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帮她? 不知是谁召集了群众,很快围在桌前的看客变多了,这场比拼也正式开始。 方才的紫毛拿起桌上的牌,技艺娴熟地洗了起来:“先由我来洗牌,然后二位各自摸取3张。” 时大器面带微笑看着紫毛,仿佛对他的技术信心十足。 苏晚筝无法任男人成为砧板上的肉,紫毛洗好牌后,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许耍花招,出老千赢钱也算一种诈骗,是要付刑事责任的。” 紫毛陪笑:“当然没有,妹妹你放心好了。” 席江燃唇角淡淡勾起一丝弧度,他道:“时先生先来吧。” 时大器摸了三张牌在手,胸有成竹地一张张打开。 两个q一个k,点数加起来有37。 他微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紫毛,按照他们平时的惯例,他应该直接摸到3个k才是。 今天他是失手还是怎么了? 但时大器沉住气,直直盯着面前的男人。 他只有摸到两k一q或三k才能赢他,赢的概率也是极高。 苏晚筝屏息凝神,看席江燃抬手选了三张牌。 她视线死死盯在上面,呼吸急促。 “那我先开了。”时大器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扔下手牌时,引起围观人一阵惊呼。 “37点,这么大。”苏晚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下心里如遭雷劈,要赢他几乎是不可能。 时大器洋洋得意地笑:“席律师虽然能言巧语,但好像也敌不过天命,上天都在帮我呢。” 对面男人却不紧不慢,淡笑着,透着多年身居高位沉淀的贵气。 他慢慢丢下手里的牌—— 苏晚筝盯着那三张国王的图案,猛地捂住嘴巴,差点没跳起来。 3张k! 39点!他们竟然赢了! 场下又爆发出一阵惊叹。 时大器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这怎么可能!” 男人慢条斯理起身。 在一片艳羡的赞叹声里,他两只缓慢扣上表带,姿态简单而优雅,淡声开口:“时先生,你输了。” 第34章 你不会也给我买了辆车吧? 在场下惊雷般的掌声里,时大器不付这个钱都下不了牌桌。 他咬牙切齿骂了句“蠢货!”,颤抖把钱包拿出来,一叠纸币交给苏晚筝。 苏晚筝迅速点了钱,收好放进口袋。 上车离开后,苏晚筝美滋滋地甩着那叠纸币,“太好了,一张不少。” 男人自副驾驶看她笑容明艳的脸,他眼眸凝出温柔的弧度。 在他身边时,她不常这样笑过。 他问她:“开心了?” “开心。”苏晚筝点头,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瞄男人一眼:“你还真有一套,演戏都演得那么逼真,对了,你最后是怎么赢他的?” 她才不相信他有那么好的手气,一下摸出三个k。 男人讳莫如深地看她一眼,苏晚筝刹那懂了什么:“你也会出老千?” “你在质问紫毛洗牌时,我在底下把牌换了。”他淡淡勾唇,“说到底也是你的功劳。” 苏晚筝眨眨眼,意味深长,“手速够快啊,席总,看来以前单身的时候没少练。” 都是老司机了,谁会不懂那话里的调侃,席江燃轻笑:“有了你就不用练了。” “……” 比流氓她到底还是输他一截! 气氛陷入沉默,她开着车,看他一眼,再看到他腕上的表,舔舔唇角:“你真不怕你的表被输走?那不是妈送你的吗?” “最后不是赢了吗?” “……”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肯把表拿出来抵押? “我的意思是为什么……” 席江燃手指缓慢敲击着膝盖,“没有为什么。真要说原因,我娶了你,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晚筝盯着他三秒。 然后毫无情绪地挑挑眉,“哇,好感人~” 尽管知道这份感动是虚幻的,她的心脏还是真切地颤了两下。 太把他的话当真了,对自己是种伤害。 路上听着电台快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边月亮的轮廓也逐渐浮现。 席江燃突然说:“对了,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苏晚筝好奇看向他,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钥匙放到她手里。 车里光线暗,她腾出一只手接过,触感像是车钥匙,不觉笑:“你不会也给我买了辆车吧?” 一夜之间,她要摇身变成拥有两辆车的富豪了? 只听他在耳边说:“你不是在意宋琉星那件事么?今天以后,我的副驾驶常年上锁,只有你手里这把钥匙才能开。” 苏晚筝一怔,把车停在空旷的小路边,看向男人。 就连上天也眷顾他,她停的位置恰好能让月光落在他身上,光束将他脸庞分割成一半明一半暗,眸光淌着宛如月下的细泉,几分温柔夹杂其中。 那样的他,让苏晚筝觉得像嵌在画里的人物,那样不真实。 她那天发了很大的脾气,但也只是生气而已,不指望他能有什么改变。 他竟都记住了,还给了她回应。 “这算什么?”苏晚筝问他。席江燃看着女人,虽然一张脸表情平淡,却也难以抑制眸内的愉悦。 “权利。”席江燃点了点下颌,指向那把钥匙,“副驾专属的权利。” 第35章 不要打草惊蛇 “油嘴滑舌。” 她哼了声,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心里怎么听怎么舒服。 “看在你心诚的份上,就暂且收下了。” 她才不能表现得太感动,显得自己很在意似的。 席江燃盯着她,从微红的耳垂到滚动的喉咙,一个细节也没错过,“那你是不是也该配一把钥匙给我?” 苏晚筝重新发动车子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男人低笑,凑近她些许:“你也是有车的人了,小富婆。” 苏晚筝这才明白他意思,暗笑,还知道学以致用她的道理了。 “以后再说吧,我不像你,天天有个无所不能的助理陪着,我就小米一个人,公司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给你配钥匙。等我闲下来再说吧,乖~” 苏晚筝说到最后,余光瞥见男人俊脸神情一点点沉下来,怨气袅袅。 她心里乐开了花,好久心情没那么好了。收了份礼物,又帮时苒要回了钱。 苏晚筝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串副驾钥匙,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这个。 到家后,苏晚筝先上楼洗澡,席江燃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取了瓶红酒,刚倒上,便接到时博的电话。 “席总,您让我去查席老先生半年前那笔钱的去向,大概他是怕被人发现,他全部取现了,网上根本查不到去向。” 男人微眯眼眸,席峦拿着那么大笔钱,说是去做投资,却偏偏不在网上留下任何痕迹,这不是明显不想让人察觉么? 原因只有一个,他这笔钱一定是花在其他地方了。 “席总,现在怎么办?要我去跟着席峦身边的手下,继续查吗?” “不用。”男人沉声说,他这个父亲的精明谨慎在他之上。 从前他也不是没查过席峦,只不过,在稍微查到点苗头时,席峦就将所有手下都大换血,切断了所有的线索。 要想正面去查,肯定是没结果的。 席江燃静默了会,然后说:“我今天听他说,月末会有一笔账打到他银行里,你去盯着这笔钱的源头。” “好的,明白了。”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不要打草惊蛇,不能让他察觉我对他起了疑心。” “我知道,您放心吧。” 挂了电话,男人端酒薄薄抿了口,一股阴戾沉重的神情在脸上展开,他心中总有种不佳的预感。 正巧,苏晚筝刚洗完澡也接到一通电话。 沈宴一听到她声音,就知道她心情不错:“嗬,厉害嘛,听我牌场的人说来了个赌神把钱全要走了,该不会真是你吧,当代‘苏润发’?” 苏晚筝擦着头发,看镜子里素颜纯净白皙的自己,笑了,把在牌场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 “哦,席江燃啊。”沈宴“嗤”了声,音调堪堪降了下去。 苏晚筝不敢相信:“你怎么一点也不奇怪,席江燃哎,他竟然还会玩老千,我都惊呆了当时。” “有什么奇怪的,本来就是老奸巨猾一人,什么手段他没玩过?出老千算什么。” 第36章 试探试探你老公的口风 沈宴喝了口酒,换了个坐姿,“不过拿到钱就好,以后我会找人盯着那无赖,不给你那小姐妹惹事。” “行,谢谢了。”有沈宴在,苏晚筝觉得很省心也很安心。 他帮了自己太多,苏晚筝总觉欠他很多,她想着下次一定要请他好好吃顿饭。 “有病,你跟我客什么气。”沈宴哼一声,这才开始说正事,“跟你打电话主要讲那个,宋琉星的事。” 苏晚筝放下毛巾,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朱润,头发乖顺地贴附在脸颊两边:“她怎么了?” “宋琉星最近银行进账了一笔不小的数目。” 她眸光倏尔一顿,努力克制情绪问:“多不小?” “三十万。” 苏晚筝瞳孔微微一缩,当下心里就冒出一个念头:“席江燃给她的?” “不是。” 她凝重的表情又缓和了片刻,继续听沈宴说:“我觉得奇怪,托人查了下账户的来源,是一个普通的30岁男性,公司职员,姓崔。” 苏晚筝皱起眉头,在马桶盖上坐下,认真凝眉:“先不说宋琉星跟那职员怎么认识的,就算认识,怎么会一下转那么多钱给她?” 沈宴缓缓吐出一口烟:“而且我简单调查了下他的月薪和生活环境,生活水平中下,我不觉得他有能力支付那么大一笔开销。” “所以……” “这个职员应该只是个幌子,以防有人顺着这个账户往下查到什么。真正转账给宋琉星的另有其人。” 苏晚筝倒吸一口冷气,她忽然觉得后背阴森森的。 如果真有那么个人,未免也藏得太深了。 沈宴缓缓吐了口烟圈,慢慢地说:“虽然不知道宋琉星做了什么,但这么大一笔钱,这其中的交易肯定不简单。” “这事会不会跟席江燃有关?”苏晚筝微微皱眉问。 沈宴颔首,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她在榕城能接触到的,有能力给她这么多钱的,也就席江燃不是吗?” 苏晚筝想起早晨她在小区遇到宋琉星的事,她把她请的钟点工克扣下来,还警告她不许再找席江燃要一分钱。 莫非席江燃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偷偷用另一人的账户转账给宋琉星? 这个想法似乎说得通。 苏晚筝默默攥紧了拳,却又不愿这么想。 沈宴听她不说话了,又问:“怎么样,不然你试探试探你老公的口风,我继续派人盯着宋琉星?” 苏晚筝顿了顿,才慢慢应了声“好”,挂掉电话。 捋了下头发,长舒口气,她推门走出去,正遇见席江燃进房间门。 她停下脚步,站在浴室门口盯着他,手掌紧紧握住门把。 “洗好了怎么没把头发吹干?” 席江燃视线从她缓慢滴水的头发上掠过,拿过她手里的毛巾,用力地擦揉了两下。 擦完后,看女人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眼神木讷地在想什么。 她洗过澡的皮肤尤为白净,不着化妆品,睫毛下清澈的杏眸耷拉着,唇瓣褪去了平日艳丽的红,淡淡一缕粉,显得娇俏怜人。 第37章 以为我都不知道? 席江燃喉结默然微动,他抬手把她头发一根根捋顺,香润的味道勾着丝般钻进鼻尖。 苏晚筝任他摆弄头发,低声问他:“爸找你要钱的事,你真不打算考虑了?” “嗯,不是我不借。”男人淡声道,眼里毫无情绪,“上一笔才刚刚过去半年,只出不进,谁知道他在做什么事。” 她眨眨眼睛:“爸不是说了月底就能拿到钱还你吗?” 席江燃没回答,反而黑眸深深地看她:“你现在跟他串通一气了?” 她歪着头,双臂撑在床边两侧,湛黑的瞳孔里有几分狡黠:“因为金总的事,你爸都生气怪我了,他让我多劝劝你,那我就当消消爸的气咯。” 男人低哼一声,一团无名的热蹭在胸口。 他膝盖直接压到她双腿的间隙,胸膛已经凑近她,食指捏着她下巴:“那我的气谁来消?” 苏晚筝眨眨漂亮的杏眸,一脸装傻样:“嗯嗯?” “为了抢金总那笔单子,在厨房里跟我卖惨周旋,还在酒里下安眠药,以为我都不知道,嗯?” 他愈发逼近,苏晚筝才想要躲,心头颤了下,虚心地偷看他,原来这男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啊,你都知道啦~” 她吐舌一笑,适时搬出江清霾:“老板上面有要求,我只能尽力满足嘛,生活所迫~” 席江燃冷哼,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 苏晚筝大叫:“席江燃你放我下来!” “那老公有要求,你是不是也该尽力满足?” 他全然只当没听见,抱着女人走进浴室,长腿勾着带上门,很快莲蓬头的水声响起。 同时夹杂女人半推半就的警告,却不成作用,逐渐只剩愉悦的享受。 —— 初晨,苏晚筝枕在男人臂弯里,盯着他熟睡的俊容,拜他所赐,她一晚上都没法好好睡觉。 她动了两下,在被子里挺冷,她的衣服偏偏又被男人压在身下。 苏晚筝想把衣服拽出来,男人动了下身子,精准无误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愣了下,慢慢顺着他肌理分明的手臂望过去,肩胛骨上残留她昨晚挠过的痕迹,鲜明而暧昧。 她对他黑沉的脸露出笑意:“你醒啦。” 男人手臂轻轻一扯,就拉她抱进怀里,喉间一声喟叹,“在乱动什么?” 苏晚筝看一眼他睡眼朦胧的脸,自己却没了睡意:“席江燃,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没告诉你,跟你承认一下,你先跟我保证不会生气。” 男人慵懒地掀开眼睛,黑眸透着幽怨的光:“现在几点?” 苏晚筝掰过他的手看表,“六点四十,都快七点了。” “嗯。”他闭上眼,换了姿势抱住她,薄唇的呢喃越来越低,“过一小时再说,或许我不会生气。” 随后不等她回答,就陷入均匀的呼吸之中。苏晚筝被他手臂压在床上,推不开动不了。 她心里觉得稀奇得很,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席江燃赖床。 跟平时在公司里的威严肃穆不同,他像只慵懒的猫,发丝柔软,眯着狭长的眼睛,不知在做什么梦。 第38章 这么了解我? 苏晚筝忍不住偷笑,索性就让他睡下去,她托着下巴等一小时过去。 她等啊等,快把席江燃的睫毛都数完了,一看时间,才过去十分钟! 苏晚筝长叹一声,索性开始玩手机。 她先发消息给苒苒,把那6000块转到她银行,再看到金总拉她进了项目群,里面议论得热闹非凡,粗略瞥过,没什么重要信息。 关手机前,她目光落在置顶微信头像上,迟疑半晌后点开,打出一行字:【江壕,礼物也太贵重了点。】 很快就收到了回复:【看样子你很喜欢。】 苏晚筝微眯起眼:【何以见得?】 她确实很喜欢,从车身形态、颜色和性能,都是她中意的。 这些她从没跟江清霾说过,他怎么那么巧都买到她喜欢的颜色款式? 【以你的性格不喜欢会直接退给我。】 苏晚筝读完这条消息,更诧异,【那么了解我?】 对面沉默了,苏晚筝倒没特别放心上,滑到其他界面刷微博。 刷着刷着,眼皮变得沉重,她慢慢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啪嗒”一声,手机砸在脸上。 时间从六点五十走到七点五十,手机忽然就在她脸上震动起来。 苏晚筝一下惊得从床上坐起,一脸懵地看向窗外,天已经褪去灰蒙蒙的颜色,一片大亮。 她看一眼身边的位置,男人正在衣柜前挑衬衫,听到声音转身来。他刚洗过头,乌黑的发丝沾着水珠,顺着他精致分明的脸颊滑落。 见她醒了,席江燃微微弯唇:“快八点了。” “哦,我马上起……” 她低着头坐在那,头发软软地垂落,像只没睡醒的猫。 席江燃走到床前坐下,端起她的小脸认真看了会:“黑眼圈太重了,今天请一天假吧。” “那不行。”苏晚筝一听要请假,眼中立刻疲倦全无,拍拍脸从床上爬起来,“公司好多事等我处理呢。”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进浴室刷牙,江总身边的秘书sherry打来的。 她说下周江清霾就要回榕城了,在回来的第二天,公司有一场十周年的纪念宴会,对各大公司客户发起邀约的责任就落到他们公关部头上。 苏晚筝一边用遮瑕盖黑眼圈,一边无奈叹气,果然她的预感没错,这周又有得忙了。 sherry把宴会预留名单发给她时,苏晚筝一眼扫下去,嘴角微微提起势在必得的笑容。 其他老板们都还算好说话,而名单上最难邀请的对象…… 此刻就坐在她面前,优雅地吃早饭。 “周年庆宴会?” 席江燃掠她一眼,手上刀叉没有停,“时间地点呢?” “地点暂定华居大酒店,时间嘛,还要等上面通知。” “席总~”苏晚筝微笑托腮,眼睛盯着男人盘里的牛肉目不转睛。 席江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般她这么捏着嗓子说话,准没好事。 “你肯定得赏脸吧~那就这样决定了,等邀请函一做好,我就发到你公司。” 她笑眯眯以为板上钉钉的事儿,男人却一副不感兴趣的态度,淡漠低头:“为什么我必须赏脸?” 第39章 他想看我还不乐意跳呢 苏晚筝笑容一僵,被他这个反问问得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还要她把话说得再明白点? 她喝了口牛奶,慢悠悠开始她最擅长的口嗨:“席总你想想,你光临的话,肯定能让咱们凌睿的小宴会蓬荜生辉,到时候,我让江清霾给你安排一个最靠前的绝佳位置,彰显你的尊贵优雅……” 她一番马屁还没拍完,男人已经不耐烦地敲着桌子:“我坐在最靠前干什么?看你表演?” 随后,他像是寻到一个有趣的点,挑了挑眉心。 苏晚筝挥挥手:“我哪有才艺表演,我可忙了,到时候要负责整体流程、引老板们进场以及给他们端茶送水。” 顿了顿,她又道:“表演什么的你放心,凌睿请到的肯定都是最顶级的歌手和乐队,比如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出道女团……” “如果你表演,我可以考虑一下。”席江燃忽然慢悠悠插了一句。 苏晚筝话被截住,她表情慢慢从白变得更苍白: “e……exome?” “有问题?”男人挑眉,眼波带笑。 当然有问题! 她就是一嘴皮子比较溜的小经理,哪有上台演出的资格,这不是故意让她在大众面前出丑吗? “你就……别搞我了行不行?” 这男人绝对故意的!就因为她抢他一单,他现在处处在给她找茬! 她好说歹说,可怜兮兮把盘里唯一一块牛肉给他:“牛肉给你,土豆也给你,行不。” 席江燃慢吞吞地把她给的原数奉还,表示这事没得商量:“你大学修过古典舞社团,这对你来说也不难。” “你说得轻松,有本事你自己上!”苏晚筝双手捂额,整个人濒临爆炸。 什么古典舞社团!他也知道她只是随便报个社团,让简历上好看一点,其实只会一点点皮毛。 他扬唇,那笑容看似温柔,在苏晚筝眼里就跟地狱爬出的恶鬼一样毛骨悚然。 “苏部长自己考虑,周日前时博会敲定我下一周的行程。” 啊呸! 苏晚筝对他开门离去的背影狠狠唾弃,恨不得把他桌上的盘子全掀翻在地。 吴妈走过来收桌上的碗盘,面带笑意:“我记得先生以前给太太买过一套蓝色的舞蹈纱裙,收在阁楼里了,我上去给你收下来干洗一下?” 苏晚筝哭笑不得:“吴妈,你还帮着他说话。” 吴妈捂嘴轻笑,小声地劝她:“先生也是想看太太跳舞了,你想外面的女人跳他还不乐意看呢。” 苏晚筝把餐巾纸和耳机愤愤扔进包里:“他想看我还不乐意跳呢。” 今早她到公司稍迟了些,到楼下时小米已经等在门口,她踩着小步伐匆匆走过来,“筝筝姐,人事部说你上午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没事吧?” “我没事。”苏晚筝刚按下钥匙锁门,想起她好像忘跟人事部请假了,“谁给人事部请的假?” “不是你老公吗?” 小米接过她手中的包,八卦地用手臂拱拱她,“筝筝姐,我看你好像也没什么不舒服,脸色还比以前滋润了很多,呀,有老公的人就是不一样~” 第40章 我老公是个矮矬穷 席江燃替她请的假?他胆子还真大,真不怕被人听出来他的声音。 他们两人的婚姻一直对外保密,除了两家人和相互亲近的朋友以外,几乎无人得知。 倒也不是刻意掩藏,这场婚姻的开始就是交易,没倾注感情,公开与否都无所谓。 苏晚筝觑小米一眼,“小姑娘家年纪轻轻懂那么多。” 小米一兴奋就停不下嘴:“真的,今天人事部姐姐过来,说筝筝姐你老公的声音特别低沉有磁性。我就告诉她们,能娶到我们苏部长的男人,一定是个英俊帅气,潇洒无边的男人。”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苏晚筝瞧她那副骄傲的样子,揉揉眉角:“那你想错了。我老公是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又矮又挫又没钱。” 小米期待的表情瞬间消失:“啊?真的假的?” 苏晚筝挑了挑眉:“不然你看我为什么这么努力工作?” “天哪。”小米不敢相信地捂住嘴。 原来是这样!原来筝筝姐这么拼命工作,甚至不惜为了一个单子连夜出差,竟是被家里男人拖累了。 “筝筝姐,你还是趁早离婚吧,这种男人养他一时就是养他一世,他会形成依赖,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不放的。” 电梯“叮”一声抵达楼层,苏晚筝笑着走出去,沿途经过的员工都对她点头致意。 小米小跑上前:“筝筝姐,我说真的,我男朋友是小学校长,实在不行,我可以让他找找关系,帮你请个好点的律师打官司。” 小米热心肠,苏晚筝心知肚明地一笑,“离婚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有太多因素让我现在离不了。” “但筝筝姐,你……”小米皱着眉,真不明白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好意我心领了,进办公室就不聊工作以外的事了。” 苏晚筝将外套脱下,拉窗帘时忽然看到楼下的空车位,“江桃今天没来?” “哦,她啊。” 小米嘲笑一声,“她好像哪里惹到江总了,江总直接把她撵回家思过,派任了新的部长顶替她的位置,估计短时间她也回不来了。” 苏晚筝倒挺意外的,她认识那么久,知道江清霾除了公司和薄荷糖以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小妹妹。 也正因为如此,苏晚筝才不多跟江桃多计较。 孩子年龄小不懂事,她又欠了江清霾许多,让着点无妨。 “具体惹了什么事知道吗?” “不清楚具体的。”小米摇摇头,“好像是传播了公司负面新闻吧,不过据说新闻出来没五分钟就解决了。” 苏晚筝若有所思点点头。 那小丫头脑袋不好使,到处找她麻烦就算了,在外传播公司坏话就是她的不对了,这不是故意在江清霾雷区上舞蹈吗? “江桃她是活该,在公司里口碑也不好。倒有几个之前跟江桃玩得好的,今天也知道靠山倒了,给我们送了好大一罐乌龙茶来。” 苏晚筝坐桌前翻看着文件,温温一笑,并未挂心。 公司内部利益关系就是如此,树倒猢狲散,那群人倒聪明,都朝她这棵大树靠拢了。 第41章 着实羞耻 午休结束后,一点是员工会议,苏晚筝正在用ppt演示总结时,突然敲门进了两个市场部的人。 “有事吗?公关部正在用会议室。”苏晚筝的话被打断,她淡淡望过去问。 其中扎马尾的女孩规规矩矩道:“苏经理好,抱歉打扰大家了,我们想确认一下,关于公司下周周年庆,公关部有节目报名吗?” 苏晚筝转着笔,扫了眼正襟危坐的部员们:“大家有要报名的,可以举手。” 台下鸦雀无声,她部门几十个都是闷头实干的保守派,不大会搞娱乐。 马尾女孩耸肩笑笑,似乎并不意外:“好的,打扰了。” 看着市场部的人离开,苏晚筝这才想起早上男人说的话,她轻轻“啧”了声,长叹口气。 要加节目这事,自然不能当着那么多人面说,好歹她也是个足够威严的领导。 于是下了会议,她犹豫着坐上去市场部楼层的电梯。 市场部的她没什么熟人,大多是因为她跟江桃的恩怨。 但如今江桃离开公司了,大家都对她客客气气的:“苏部长好。” “哟,苏部长,来市场部找谁呀?”迎面走来一个热情微笑的胖女人。 她曾是江桃的助理,对苏晚筝没什么好态度,现在江桃卸任,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苏晚筝淡淡掠过她:“找你们新部长谈点事。” 两个部门就上下两层的关系,经常来往,她想迟早要跟新部长见面,这次就顺便来了,也谈谈加节目的事。 “哦,快跟我来。”胖女人殷勤地领她走,瞪向旁边的实习生,“苏部长来了,还不快去倒茶。” “不用客气了,让他们忙吧。”苏晚筝笑意浅薄,厌恶是有,但没露在表情上。 新部长是个中年女子,黑框眼镜,棕色长发裹,一袭价格不菲的西服衬得身材纤细,典型的成功女性外表。 “戴部长好。”进办公室后,苏晚筝对她微微鞠躬,将巧克力盒放在桌上。 “我是公关部的苏晚筝,带了点小零食,下午可以拿给大家分一分。” 她来时看过戴鹃的资料,在美国读了两年博,在世界前100强的公司当过主管,但不知为何突然卸任回国,甘愿在凌睿当一个小部长。 戴鹃这才抬头,视线凌厉,笑容让苏晚筝想起小学教导主任:“苏部长是吧,快坐。” 她拉开椅子坐下,客气地问:“戴部长新官上任,有很多事要忙吧。” “忙也不太忙,”戴鹃摸了摸耳边的发,声音淡淡的,“抽出几分钟跟苏部长聊天也没问题的。” 苏晚筝把椅子往前拉了下,开门见山:“我来就是想问问下周加节目的事,我可能……” 话说到一半,盘旋在喉咙里犹豫。 她实在不想开这个口,可席江燃那该死的男人…… 索性,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可能要表演一个节目。” 戴鹃闻言,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丝意外:“你要上台表演?” 苏晚筝视死如归地点头,心里再次把席江燃诅咒了几十遍。 静默半晌,戴鹃笑了:“我知道了,等下我就汇报给江总。” 她耳朵发热:“好,谢谢戴部长。” 在公司习惯了雷厉风行的状态,一下要做这件与她身份不符的事,着实……羞耻。 她填了参加节目意向单后,拍了张照片发给席江燃,并配了个怒火的表情。 回办公室时,收到男人的回复:【你早上要跟我说的什么事?】 第42章 试探 苏晚筝这才想起早上的事,于是慢慢敲字: 【对哦,忘记告诉你了,那天我从时苒家出来,遇到宋琉星了。听说你给她请了钟点工,我当时心情不好,把口红还给她,也顺便帮她辞退钟点工了。】 她措了会辞,又道:【现在想想,小泉是你跟她在婚前有的,那孩子也可怜。这笔钱你还是打给她吧?】 她问这件事纯属在试探。 如果沈宴说的那30万是席江燃转给宋琉星的,他应该会找理由拒绝。 几秒钟后,男人回复消息:【你有这么好心?】 她表情黑了一度,这男人总有方法挑起她的怒火。 她快速打字,同时也加重了力道:【别岔开话题。】 一分钟后,他说:【副驾驶的事确实是琉星做得不对,一切按你的意思做主。】 意思就是她想打钱就打,不打他也不会说什么。 苏晚筝摸着下巴,反复读他这句话,也读不出什么所以然。 这男人到底是精明,口风遮得严严实实。 席江燃放下手机,视线沉寂如冰。 咖啡馆里安静悠闲的环境,似乎与他格格不入。 他的西服落在了公司楼上,身上只穿了件深灰衬衫,他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关掉手机屏幕,望着面前的女人。 宋琉星今天没化妆没打扮,素面朝天只扎了个马尾。 小月子后没养好的身体很虚弱,脸色苍白,身体在空荡荡的衣服里,又瘦了许多。 她看面前的男人时不时拿起手机,不用问也知道,能让他第一时间回复的,除了席太太还有谁。 想起昨天苏晚筝在楼道里侮辱她的画面,她咬紧后牙,双手紧紧攥着帆布包。 “继续吧,我还有10分钟。”男人低头看了眼腕表,“你又去找他了,那30万是他给你的吧。”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宋琉星扯了下唇角,微微偏过头去,“是又怎么样?苏晚筝现在看我特别不顺眼,连钟点工都请不起了,我能怎么办?我拖着这身子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更别说小泉。” 男人手指微抬,慢条斯理地敲了敲桌面:“既然如此,你该跟我联系,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到位。” 宋琉星别过脸去:“反正他上一次也没付钱。” 她那副自暴自弃的态度,让席江燃眉心用力聚拢了下,他胸口凝着一团躁郁,“所以你上个月跟他没要钱,就为了存一笔应急?” 他虽然语气平缓,却像汹涌翻滚的海面那般危险。 宋琉星自然也感觉到了,被他问得心脏抖了两下,有如电流骤然划过体内,她慢慢攥紧拳心,面容爬上一抹自嘲的笑:“你这么想就是了吧。” “宋琉星。”他嗓音沉了几度,已然愠怒。 她对男人愠怒的面容无力一笑,“阿燃,你何必这么生气。你这样在意我跟他,会让我觉得你真的对我……” 宋琉星没说完后面的话,但意思已昭然若揭。 “你想多了。”席江燃面无表情地打断她,“只要你还在榕城,我就不会让他接近你——”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他们,这是我对你的义务。” 第43章 你要抛弃我跟孩子了是吗? “但我照顾你,不代表你能随意扰乱我的生活。” 他瞳孔漆黑无边,“包括在苏晚筝面前挑衅说怀了我的孩子、坐副驾驶时故意掉一支口红在座位旁。” 宋琉星乍然心惊肉跳,听得身体一颤一颤的,拳头慢慢缩紧,将那帆布包揉出汗痕。 男人直视她的双眼,审判般的目光折磨人心:“这些我没向你计较,不代表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向她解释?” 宋琉星吸了吸鼻子,平稳情绪后,笑着说:“阿燃,你心里也清楚,本质上,你们的感情也就跟张纸一样脆弱,我随便说两句她就相信了。” “我们之间关系的复杂性,以及牵扯到的一系列问题,我不想她知道。” 男人给出最直接的回答,手指点在桌面上,“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两点,第一,立即断了跟他的一切来往,第二,不要试图再挑衅苏晚筝。” “挑衅她,就是在挑衅我的底线。” 他慢悠悠地把这句警告说得稀松平常,反而更惊触人心,“如果你做不到,那恕我无法再顾到你和小泉。” 宋琉星一下睁圆了双眼,她没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要抛弃我跟孩子了是吗?” 她从来都以为席江燃会站在自己这边的。 他从来都那么顺着她的意思,虽然他很忙,却总是悉心地处处照顾着她和孩子。 可自从苏晚筝出现,一切都开始变了。 当初他怎样信誓旦旦承诺会顾她母子俩周全,而现在他竟然亲口说出“无法顾及”这四个字,这是宋琉星做梦也没想到的。 他皱了下眉:“如果你继续跟他来往,继续自甘堕落,我也没办法再管你” 宋琉星沉默了足足半晌,她瞳孔里蓄出了眼泪,很快被强行憋了回去,只剩一双通红的眼眶。 她的表情从悲伤再到空白,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 “行,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打扰你跟她,我承认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好,那个孩子的事我会亲自向她澄清道歉。” 宋琉星顿了顿,又道:“至于他,他给的这30万足以支持我和小泉一年的生活。在这一年里,我会养好身子找一份工作,不再去找他。” 她近乎完美的回答,让男人微皱的眉眼松弛了些,啜口咖啡,看一眼窗外站着的时博,“就这样,我让时博送你回去。” 说着,他要起身时,宋琉星仍坐在原地,忽然抬头,双眼泛红地看他:“阿燃。” 席江燃动作顿了下,宋琉星便轻声说:“这段时间一直打扰你跟苏晚筝,真的很抱歉。” 她垂眸时欲落不落的眼泪,让人心生几分怜悯。 再结合她如今的处境,男人淡淡叹气,从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她:“等会到学校,别让孩子看到。” “嗯。”她哽咽着点头,痴痴望着男人高大的背影离开,握紧手机。 盯着上面‘他’的号码几秒,犹豫了下,还是按下删除键。 第44章 我哪有那么小气 苏晚筝一下午都忙着联系邀请客户参加晚宴,喝口咖啡晃神才发现,还有两小时就要下班了。 她揉揉肩膀,低头看名单上密密麻麻的一页名字,大部分都已经确认了行程。 好在她目前手握金总和席江燃两大资源,基本联系到的老总们都会同意。 在她伸懒腰休息时,facetime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江总,苏晚筝微微坐直身子,接通电话。 “喂?” 接通电话,对面男人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名单都联系完了?” 苏晚筝揉着眉角懒洋洋地道:“还有一半呢,我再快也不能一天打200个电话好吧。” 江清霾单手抄兜,站在落地窗前看窗外如游龙穿梭的车影。 她的声音落在耳里,像刚睡醒的小猫一样慵懒。 他喝了口茶,突然觉得口中甘甜。 “你那么多部员,让他们分工一天就能做完。” 苏晚筝遥遥头:“他们工作量够大了,金总的单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男人抿唇,她爱惜心疼员工,从以前到现在都是,所以她所在部门的气氛总是最好的。 沉默了几秒后,他轻声问:“席江燃确认来了?” 听他的语气,苏晚筝知道他这通电话的目的在此。 “当然,我跟他毕竟有层关系在。” 苏晚筝低头摆弄桌上的订书针,“但我不明白,往年公司周年庆也不需要他到场啊,为什么你今年那么执着要求他来?” 江清霾眸色深了几度,漆黑隐在阴影里,不见光泽。 苏晚筝扭扭眉毛,胡乱猜测着:“莫非是因为抢了他一单洋洋得意,想当众在他面前炫耀?这男人不吃这一套的。” 他轻笑了下,声音动听:“我是这样的人么?” “那我更不明白了。”苏晚筝软了声音,“你知道我为了求他讨好他,答应他什么要求了吗?” 江清霾轻轻喝了口茶,耐心回应:“什么?” “上台表演跳舞!” 她捂着脸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江清霾我恨你,你不给我合理的理由,我一辈子都不想跟你说话了。” 江清霾稍怔了下,随后从桌上摸了颗糖,剥开放进嘴里:“你偶尔上个台也不错。” 苏晚筝愣着,她没听错吧,江清霾居然帮着席江燃说话? “江清霾,你什么时候跟席江燃同流合污了?”她愤愤质问。 他唇间充斥着清爽的味道,才让头脑起到镇定作用:“我也挺好奇你跳舞的样子。” “……”苏晚筝咬着后牙,都能想象到着男人不怀好意微笑的表情。 果然,男人就是男人,戏弄她就这么好玩吗? 玩笑开够了,他才不慌不忙进入正题,“其实原因很简单。凌睿影视分公司最近要捧一个女演员,正好签了世盛投资的一部电影。” “哦,我知道,就是微博上带‘迪士尼出逃的日系公主’话题的女孩啊,叫林如雪?” 她是听说这段时间凌睿有往影视圈发展的意图。 江清霾此次去x市,不仅跟客户见面,闲余时间也想挖掘那边的影视新星,毕竟众所周知x市盛产俊男靓女。 江清霾眯眸道:“让林如雪当席江燃的女伴,会成为当天宴会上最有爆点的话题。” 都是半个圈内人,苏晚筝一下明白了。他是想趁着电影官宣的热度,炒一波席江燃跟林如雪的绯闻。 末了,似是听她没有回音,江清霾慢条斯理地问:“你认为呢?” “我认为……” 苏晚筝大脑一时空白,难得结巴了下,“我认为什么?” 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问:“让自己丈夫和别的女人挽手参加晚宴,愿意么?” “拜托,我哪有那么小气。”苏晚筝失笑,“只是一晚上而已,又不是真让他们发生什么。” 江清霾脸色轻漠,他很了解她,听似那无所谓的态度,却多藏了几分真切的不快。 “不止一晚,以后的很多天,短则一周,长则两三月,他们的绯闻都会挂在热搜上,被所有人议论。” 第45章 别再弄丢了 “江清霾,你不用问我的意见。” 苏晚筝浅浅抿唇,“我跟他为什么结婚,结婚后是什么样,你也清楚。再说你也明白我,我从不在意外人怎么评价他。” 大众还不知道他们的婚姻,这场绯闻自然也波及不到苏晚筝。 男人闻言沉抿了口气,苏晚筝以为自己这样回答他会满意,却怎么觉得他的心情不大好? 她皱皱眉,这莫名其妙的男人,难道要她毫无私心拒绝公司请求? “好。”半晌,江清霾嗓音恢复平时的清冷,他缓慢颔首,“女伴的事,就由你去说吧。” 苏晚筝怔了片刻,暗暗攥了下拳,她了解席江燃清高的性格,要他同意跟那女演员手挽手出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知道了。”她叹口气,电话那端近乎变态的男人,交给她的任务一波比一波难。 听到她无奈的一声叹,江清霾薄唇抿出温淡的笑意:“车怎么样,习惯么?” “漂亮是挺漂亮,但我再说一次,以后真不用送这么贵重的给我。我车开得一点也不好。” “开得不好要多练。”他语重心长地说,给苏晚筝一种被长辈训话的错觉,“以后带外地客户游览榕城,难道你要带人坐出租?” 小米会开车不就行了吗? 苏晚筝在心里嘀咕两声,但不敢说。 虽然俩人够熟,她心里对江清霾还有几分敬畏的。 “车钥匙,看到了吗?” “车钥匙?”苏晚筝愣了下,把钥匙拿出来,这才发现上面吊了一个猫型的水晶小坠子。 她猜测是面镜子,但翻开才发现,里面贴着张照片。 照片里有两个女人,一个年轻一个稚嫩,年轻女人眸光温婉,长发优雅落肩,手臂轻轻揽着小女孩。 而小女孩黑瞳清澈如水,咧着小嘴,甜甜笑出了八颗门牙。 苏晚筝瞬间怔住,年轻女人是她的母亲,小女孩是她。 这张照片她有印象,是爸爸给她们拍的。 当时本来想拍一家三口的合照,但爸爸按下快门,想快速跑到镜头前,却被地上的线绊倒差点摔一跤,才只有她和妈妈的照片。 苏晚筝已经很久没想起这些往事了,她食指缓缓摸着泛黄的小照片,忽然鼻尖涩涩的。 但她很快从情绪里抽身,觉得神奇:“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 “前段时间你搬办公室时,留在抽屉的。” “是吗?”苏晚筝歪头皱皱眉,她怎么不记得她有过这张照片? 不过她最近记忆确实不大好,也许是在老宅里收拾出的照片,随手放进口袋,带到公司了。 “别再弄丢了。”他淡淡叮嘱一句。 正巧此时,旁边秘书喊他开会,正被苏晚筝听见了:“知道啦,你去忙吧,席江燃的事,我找机会跟他说。” 话虽如此,但苏晚筝真还没想好对策,她烦恼地揉了揉头发,索性抛却这些念头,拉近椅子继续工作。 临近傍晚下班,员工三三两两离开公司,她在电脑桌前查看工作日报。 便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起初苏晚筝没在意,公司人多,哪个部门请喝了奶茶都能骚动一整个上午,她习以为常。 但耳听那骚动声越来越大。她青着脸,终于受不了起身时,办公室门被打开了:“筝筝姐,不好了!” 第46章 都是你害我 苏晚筝凝眉:“怎么了?慌慌忙忙的。” 小米气喘吁吁:“楼下……楼下,你的车被人砸了,快去看看吧!” 苏晚筝当即如遭雷击,立刻披外套起身,拿起手机往楼下走。 彼时,公司门口站了一圈人,议论纷纷。 凌睿这一整栋楼都认识苏晚筝,也知道她在凌睿的威信,立刻给她主动让道:“苏小姐,这……” 苏晚筝呼吸慢慢急促,双眼微微烧红,她听见有女人的尖叫声从人群中央传来。 不顾旁人的眼光,她顺着道慢慢往前走,傍晚夕阳烧在身上,仿佛随时能点燃她周身。 她攥紧手里的车钥匙,滚烫又坚硬,硌疼了她的手心。 当看到她的车被各种颜色的油漆毁坏,车窗全碎,车前盖也被砸得不成样时,一股怒气直接从心底涌到最头顶。 这辆车虽不是她买的,却是从江清霾那得到的肯定,颜色和品相都是她中意的,她真的很喜欢。 “谁干的?”苏晚筝神情凛冽,听见自己胸腔发出颤抖的声音。 不远处传来道声音:“苏部长!犯人抓到了,我们已经报警了,他们马上赶到。” 苏晚筝立刻顺着保安的声音望去,便见一个女人被一保安控制在原地。 她走过去,双腿微微发颤,抬起女人的脸:“是你,江桃!” 谁料下一秒,江桃立刻有如暴跳如雷的野兽,积蓄全部的力量一跃而起,竟然把那警卫给挣脱开了。 她跳起来,狠狠掐住苏晚筝的脖子,一下将她放倒在地:“苏晚筝,你这个狐狸精!你抢我哥哥,我弄不死你!臭贱人!” 苏晚筝根本没反应过来,身体被强行放倒,后脑重重一磕,疼得她整张脸皱起来。 头发被这疯女人用力攥住,江桃的另一只手几乎深嵌入她脖子皮肤,掐住最脆弱的一处。 “江……咳咳,江桃!”她瞪圆眼睛,艰难地想挣扎起身,却根本无济于事。 江桃恶狠狠地瞪着她,双眸猩红:“都是你害我被赶出公司,那辆车本该是哥哥买来送给我的,是你把它抢走了!你外面那么多男人,你让他们去给你买车啊!为什么偏偏缠着江清霾!为什么!” “松手……”苏晚筝脸颊被涨得通红,她拼命想扒女人的手,但力气越来越薄弱。 手里的车钥匙被江桃一下踹掉,不知飞到人群的哪一处。 在她极速缺氧的大脑逐渐达到极限之时,有些图片画面从中飞速而过。 苏晚筝猛地睁大双眼。 那就像是一场断片的老电影,一本破旧不堪的漫画书,一张撕烂的纸,片段式地在脑海里漂浮过。 【晚晚,嫁给我,我会护好你和家人一世周全。】 【晚晚,到清一街130号的别墅来。】 【晚晚,我在等你。】 晚晚,晚晚是在喊她吗?是谁在喊她? 那道声音明明熟悉,想认真去听,又逐渐消失,像握在手里的沙子一样,难以抓住。 嫁给他,嫁给谁?席江燃?可是席江燃从没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苏晚筝用力地咳嗽两声,就像从水面当头砸下几颗石头,让方才的声音与画面都消失不见。 清一街?130号别墅? 榕城……哪里有清一街这条街? 眼看两个女人打了起来,人群里立刻有人想来阻止,但在这时,有道身影却比任何人都快。 只见小米不知从何赶来,她奋力奔跑着,一边狠狠抡起手上的保温瓶,直接朝江桃的后脑勺砸去: “臭女人!你给我从筝筝姐身上起来!” “咚”一声巨响,江桃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击。 江桃连尖叫都没来得及,后脑血流如注,双手一松,往后软厥了过去。 第47章 席江燃,你不对劲 “筝筝姐!筝筝姐你没事吧?”小米不顾旁边抽搐的女人,把苏晚筝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把头发整理好。 她朝人群大吼,宛如一只张狂的小兽:“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叫救护车!” 很快,警方和救护车双双到场,医护人员当即查看两人的情况,先带走伤势严重的江桃,再另派了辆车带走苏晚筝。 苏晚筝一路上的情绪都很糟糕,她的大脑像被什么控制了。 躺在救护车里,双眼发直地看着车顶,时不时手脚抽搐痉挛,嘴里喃喃着“不要不要”的声音。 她耳里由近至远传来烧焦的声音,眼前朦胧浮现漫天血光。 有一栋别墅,有一间上锁的窗户,和一个浑身着火的女人,正“砰砰砰”在敲着窗户。 她在尖叫,在嘶吼,脸上夹杂着血和泪…… 苏晚筝看着这一切,然后被人抱了起来。 她双手被铐住,尖叫着,嘶吼着,拼命伸手想去救那个女人。 小米担心得连拽旁边的医生:“筝筝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怎么喊都不回应我?” 医生道:“别担心,她外伤都是轻微的擦伤,就是刚才受到刺激和惊吓,一时没缓过来。” 凌睿本就在市中心位置,十分钟的时间便抵达最近医院。 苏晚筝被担架推着往医院里去时,镇定剂已经让她昏昏欲睡。 医院大厅内,担架与一位清风霁月的白褂男人擦身而过。 他一头浓密的栗色短发,鼻梁架着一双无框眼镜,浅褐的瞳眸如琥珀般,望向担架上的女人,浓眉微蹙:“苏晚筝?” 他跟谈话的病人匆匆道别,抄兜跟了过去。 全程陪同苏晚筝的护士正在安排病房,一回头看见男人一袭清冷地立在身后,她吓了一跳:“李医生?” “嗯。”李琼墨眉眼微凝,他立体俊朗的五官本就严肃,此刻眉头一聚,显得更让人心生敬畏。 李大夫也算医院一代传奇人物,年纪轻轻就拿到美国斯坦福医学院的博士学位,成为外科最年轻的大夫。 但他偏又是个极其佛系的人,除非重大困难手术,他基本不上手术台,隐退在后方研究药理。 “李大夫,这个病人心理也是蛮脆弱的。按理说打了镇定剂人就该平静了,但她一直在流汗发抖。” 他看一眼担架上紧闭着双眼,满额头是汗的女人,道:“她交给我,你去忙别的吧。” 小护士愣愣点头松了担架,倒很少有李医生主动收治的病人:“哦,好。” 李琼墨安排苏晚筝进了一间单人病房后,拨通了席江燃的号码。 “喂?” “来一趟,你太太出事了。” —— 长长的一眠,苏晚筝以为自己会做梦,但奇妙的是她这一觉睡得无比深熟,就像整个人沉入一个混沌的世界里,无法抽身。 她听见有人在世界之外喊她的名字,低沉的一声声,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出来。 “苏晚筝。” 她手指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眼前的世界由近至远逐渐清晰。 她唇畔低声喃喃,感到手掌被一只温暖的大掌裹着。 “席江燃。”她喃喃。 席江燃立刻起身,在见到她醒后,瞳孔终于漫出一丝光。 苏晚筝捂着发晕的额头,慢慢坐起身,一切都毫无异常,就额头上的擦伤有点疼。 她抬眼看看周围,缓缓喷水的加湿器,安静的窗帘和外面熟悉的路灯,一切如故。 原来她是回家了。 梦里那些恐怖的东西原来都是假的。 男人在旁边倒了杯水递给她:“车子送去4s店了,但被毁成那样,大概率修复不了。” 苏晚筝喝着水,心头轻轻颤了下,眼睫耷下一片落寞。 她刚睡醒时的状态是最真实的,心中所想毫无掩饰地刻画在脸上。 席江燃手指伸过去,替她擦掉唇边的水渍:“喜欢那车,明天让时博定一辆新的。” “不要了。”她捧着杯子闷声说,盯着水面自己小小的脸。 那辆车在她心里的意义非凡,不是新买一辆就能代替的。 她抬起慵懒的眼睛:“江桃呢?” “江桃,”席江燃顿了顿,低头摸了下鼻子,“在医院,由警方看守着。” “她还没醒吗?”苏晚筝想起小米砸的那一下,满地是血,惊心动魄。 她忽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不会……” “脑震荡,轻度的。”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她,眼神平淡,明白她心里所想,“这责任担不到小米身上,你放心。” 他这样回答,省了苏晚筝一肚子的疑问,她慢慢瘫在床头:“那就好。” 又喝了口水,垂眸想起被江桃掐着脖子呼吸不过来,体能达到极限时,脑海里闪现的那些破碎点。 这是她活了20多年从没有过的。 这种陌生感,就像是身体里寄居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她从没发现过的东西,让苏晚筝感到不安。 苏晚筝慢慢抬头看向男人,虽然没说话,他从她掌心的微潮和眼神里析出了什么,“你想说什么?” “席江燃,我有点奇怪。”这种恐惧感,让苏晚筝第一时间想找到一个依靠和倾诉。 她声音发抖,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在被江桃掐着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些从没看到过的东西。” “什么东西?” 苏晚筝用力眯起眼睛,在回想:“有别墅,大火,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些话……” 男人沉默着盯了她几秒,黑眸如一汪大海般沉邃。 他微微眯着眼,抬手轻轻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受到惊吓了吧。” “没有,真的。” 苏晚筝掸落他的手,杏眸睁得浑圆,信誓旦旦,“我到现在记得都很清楚那个画面,还有……有人告诉我,清一街别墅。” 她低下头,努力回想着,细眉拧得紧紧:“榕城有清一街这个地方吗?” 她自言自语了半晌,抬头看男人时,他正目光低沉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晦深不明,苏晚筝却不觉有什么玄机,纯当自己乱讲话把他吓到了:“算了,没事。” 那些不吉祥的东西,应该都是过度惊吓的产物吧。 “咚咚”两声响,房门开了,吴妈端着热汤走进来,把汤放下后,欠身出门。 随之跟进来的还有李琼墨。 “李医生。”苏晚筝认识他,他就是给小澈进行治疗护理的李医生。 李医生和席江燃是朋友,具体怎么交上的苏晚筝不知道,大概精英只和精英一起玩吧。 李琼墨手里拎了两袋奶糖,放在她床头:“感觉怎么样?” 她摸摸额头上的绷带:“小擦伤而已,没什么。”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看到那画面的事告诉李医生,又怕李医生觉得她精神不正常。 李琼墨俯身探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又观察了她的眼睛,“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 “嗯。” “情绪不稳定,这几天在家多休息。” “好。” “苏澈在医院也很好,最近都没有醒,你也不用急着去探视他。” 提到苏澈时,她眼睛才稍稍露出些光色,看向李琼墨:“不是说每周每天都会醒吗?最近怎么……” 见她急迫的模样,李琼墨倒不经意地提起唇角,露出难得的表情:“最近在给苏澈进行一项特别的疗程,不用担心,只是让他身体恢复得更快一些,不会影响到其他。” 苏晚筝紧张的心情慢慢落下,李琼墨发话,她能放一百个心,毕竟苏澈这些年在他手下的恢复速度是前所未有的。 她跟李医生道了谢,外面天色彻底暗了,看一眼手机才知道已经快11点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早点休息。”李琼墨出门时,席江燃也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 苏晚筝趴在床上看手机,沈宴连打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到,苏晚筝想公司这事还是不能告诉他,免得按他那暴脾气,又要跳脚找江桃算账。 “可算接电话了你,到底什么情况啊?”沈宴那的声音挺吵,一听就在【醉臣】。 “没什么,精神不大好,睡了一下午,没接到你的电话。” 沈宴皱眉,低头看了下通话记录。 距离他拨电话到现在,得有五六小时了,他立刻质疑:“你这叫精神不好?你这是被人下安眠药了吧,一觉到现在?” 苏晚筝随意捻起床头的一颗奶糖,含在舌尖:“我不是为了金总那单子一直没怎么睡好么?今天全补回来了。” “行吧。”沈宴左耳是她的声音,右耳是震耳欲聋的音乐,暂且相信了,“我上次跟你说的30万那事,你问席江燃没?” 苏晚筝微抬双眼,看一眼门口,然后压低声音说:“试探过了,没结果。” 沈宴叹了口气:“我这边也是,派人跟那个30岁职员半天,也查不出他跟什么人有联系。” 线索就这么断了?苏晚筝想倒也未必。 席江燃和那个职员都没突破口,就只能找系铃人了。 她缓缓嚼着奶糖,一股丝绵舒适的奶味充斥浑身:“放心,改天我找宋小姐聊聊,总能问出点什么。” “行,那这事我先撤手了。” 沈宴靠在把台上,招呼调酒美女给他倒了杯新酒,“听说你们‘凌睿’快举办周年宴了,我到现在都没收到你的邀请函,是不是太不像话了,嗯?” 苏晚筝晃晃双脚,笑了:“你也想来啊,那我得问问江总。” 沈宴嗤之以鼻:“问什么江总,免费让你们公司蹭一蹭我的热度,他还能有拒绝的理?” “我看你是想来泡富家千金的吧。”苏晚筝轻哼一声,笑着调侃,“毕竟请到的可都不是一般的美女。” 沈宴说:“再不一般的美女,在你面前都很一般。” 是女人都喜欢赞美,即便知道他故意奉承,苏晚筝也心花怒放:“冲你这句话,我明天就给你拟邀请函,等着吧。”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出江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云压城,厚得看不见一颗星子。 李琼墨默契地停下脚步,席江燃说要主动送自己,其实是有话要说。 他从口袋摸出根烟,是先前会诊的客人送的,递给席江燃一支:“怎么了?” 席江燃右手接过,左手已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再点自己的:“她刚刚醒的时候,告诉我她看到了画面。” 李琼墨刚抽进一口烟,慢慢吐出,凝眉:“画面?” 席江燃颔首,面容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她说有别墅,有女人、男人,还有人说了‘清一街’。” 他愣了秒,“什么情况下看到的?” 席江燃顿了顿,沉眸盯着袅袅上升的烟:“在被江桃掐着脖子的时候。我猜测是身体机能受到威胁,在快达到极限的时候,大脑给她返还了这一段图像。” 这貌似是听上去最合理的猜测。 李琼墨蹙眉:“这个现象,从前有过吗?” “没有。” 说到身处危险,席江燃想起有一次带她去海边玩,到海边时,这个旱鸭子突发奇想要游泳。 然后趁他不备,苏晚筝自己跑到深海地方,把游泳圈扔到一边,信心满满地想游过去抓住。 可谁料那天海风大,很快游泳圈就被吹到其他方向,她一下没摸到,急得不行,身体平衡没掌握好,直直往海底深处扎去。 若不是他当时正好看见她在水面挣扎,会发生什么,席江燃不敢想象。 回想起那次,他仍然心有余悸,此后再也不敢带她去海边。 席江燃说:“那次也算是一次濒临死亡的经历,她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也没告诉我大脑看到过什么画面。” 李琼墨陷入沉思,烟也忘了抽,任它静静流逝在空气里。 席江燃正待着他的回应,忽瞥见公馆对街的树旁有摄像头的灯光闪过。 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拍拍李琼墨的肩膀:“这事不要太大惊小怪,时间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琼墨看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好。” 眼看着他的车离开,席江燃走到对街的树后。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但地上却多了一截短烟,证明刚刚确实有人在这。 他没多逗留,重新回到房间时,看到眼前的情景,男人眉头骤时聚了起来。 女人不知何时起身坐在书桌前,摆弄着她的电脑,上面打开的都是excel文件名单。 苏晚筝坐在桌前,笔杆撑着白皙的额头,身体轻轻一晃一晃的,在记录剩下几个老板的联系方式。 忽然,她感觉耳边气息痒痒的,有道如炬般的视线正盯着自己。 猛然回头,便撞入男人幽深的黑眸:“不是让你睡觉了吗?” 他说着,宽大的掌心压在电脑盖上,想合上。 苏晚筝连忙握住他的手臂:“别,等下!” 她手小,两只手才握住他的手臂,抬着恳求的眼神。 浅橘灯光落在她漆黑的眼里,像弯明月那样娇楚动人。 男人喉结微微一动,鼻尖似能嗅到她身上的馨香。 “我花好长时间做的文件,还没保存,你别关。”大概是受了伤,她连语气也变软了。 席江燃轻舔了下干涩的唇瓣,移开手:“给你5秒保存好,上床睡觉。” 苏晚筝一边不情不愿地存文件、关电脑,一边起身嘀咕着:“小气鬼,我只是轻微擦伤额头而已,又不是伤到眼睛,为什么不给我看电脑?” “你太大男子主义了,我觉得以后有必要谈谈工作和生活分开的事。我工作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她一说就口若悬河,停不下来,“那你之前胃痛的时候,我让你晚上别通宵工作,好好睡觉,你有听我劝吗?席江燃,你这样一点也不公平……” 男人眉头半蹙,俊脸沉了片刻,他回眸幽幽地看她:“嘴又闭不上了?” 苏晚筝收了声音,别过头去不理他,不让她在电脑上工作,那她就在手机上写写方案好了。 不过半晌,她正用手机给客户发消息,忽然听见门口吴妈轻敲了敲门:“席先生,热水来了。” 她没多在意,男人缓步走到门前,接过吴妈递的水和毛巾。 吴妈心知肚明地笑:“先生,水稍微有点烫,小心点。” “嗯,你休息吧。”席江燃将那盆水端进房间,放到苏晚筝床边。 苏晚筝一愣,低头望着坐在眼前的男人。 她很少能看到席江燃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模样,发旋又顺又乖,没怎么打理顺塌下来,灯光笼罩之下显得温和淡雅。 他眸子淡如温水,眼睛盯住她的被子道:“袜子脱了,脚给我。” 苏晚筝咬了下唇瓣,不知怎的,这话莫名让她耳朵莫名发热。 她眨眨眼瞧他:“你……要帮我洗脚?” 他什么时候走贤夫良父风格了? 她只是擦伤了点脑袋,又不是断脚断胳膊了,他忽然对她这么关怀,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这样想着,看男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席江燃,你不对劲。” 男人轻哼一声,掀开被子抓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拖,就把她连人带脚拖到床边。 “啊!”苏晚筝往床上仰倒,任由他拉到床边,根本毫无抵抗能力。 第48章 我看起来很熟练? “不听话。”他哑着声音,几分无奈夹杂着丝宠溺,把小白袜子给她摘了。 小小一双削瘦雪白的脚握在手里,有几分凉意,脚底雪白,脚背因为长期暴露在鞋外,有明显的晒印痕迹。 脚趾白皙剔透,修剪得十分干净,泛着点可爱的淡粉色。 席江燃眸光带几分笑意,忽地生起玩念,大掌使坏捏捏她脚背。 苏晚筝敏感地往回缩,握住自己的脚踝瞪男人:“你别乱碰,痒。” “知道痒就坐过来。”他眼底带着霁月清风的笑,是他最自然状态下露出的表情。 苏晚筝微怔了片刻,心脏有如被电击了般,偷偷地颤了两秒。 她撅撅嘴,慢吞吞地挪过去。 席江燃一手捏着她双脚,另一只手探水温,再慢慢把她的脚放进水里。 进水时,微烫的温度让皮肤刺刺的,很舒服。 苏晚筝缩了缩肩膀,轻轻“嘶”一声。 “烫?”席江燃抬头问她,手掌里的两只小脚,没过多久就变得红彤彤的。 她摇头,一脸享受的表情:“舒服。” 他微提了下唇角,大掌缓慢摩挲在她的脚背,洗得很仔细,动作很轻。 他看着她的脚,她就认真端详着他,男人低头时睫毛垂落,薄唇不像平日工作时抿得冷直,此刻弧度显得十分温和。 他手掌的温度顺着脚底每一根神经蔓延到心底乃至全身,她忽然生出一种永远定格在这个时刻的念头。 “我不是在做梦吧。”她托着下巴,手肘搭在膝盖上问:“除了副驾钥匙外,这也是席太太的权利吗?” 与她平日的清傲不同,声音软软懒懒的,没什么力气。 “你给宋琉星也这样洗过脚吗?”不等男人回答,她又继续问。 仿佛不期待他的回答,只是单纯想问而已。 席江燃专注于他的动作,反问她:“我看起来很熟练?” 她眯着眼睛,顺势奉承他一句:“嗯,绝了,跟专业的一样。你可以不叫席江燃,叫席脚工了。” “只给两个女人洗过。” 这座冷面冰山,完全不在意她的冷笑话,慢慢给她擦脚,“我妈妈和你。” 苏晚筝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那刹那心不痒,不颤,不动,是不可能的。也是那个瞬间,她知道自己没救了。 她也想告诉他,这也是第一次有男人这样碰她的脚。而这么亲密的动作,她竟然一点也不排斥。 她红唇微扬,笑得真切:“真的吗?” 男人一边擦脚,一边挑眉注视着她:“不信我?” “信的,好感动~” 她心生一抹邪念,笑着把脚从他手里抽回,身体前倾,嗓音压出一抹妩媚的味道:“那我该怎么报答你今天的殷勤?” 她也不是什么善茬,刚才被他捏脚玩了一道,势必要还回来的。 说话间,双腿已如水蛇般,慢慢环住他的腰。 有时一个举动,就能让气氛升至最高最热。 刹那间,听见他呼吸沉了下来:“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苏晚筝笑得像朵含苞待放的花,脸颊染成粉色。 两人眼神逐渐迷离之时,苏晚筝往旁边避开了些,喘息混着他心跳的声音,颇为清晰暧昧。 男人的动作停下,寻着她的唇瓣落吻,她却又避开了。 “怎么了?”他眯起眼睛。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眸光潋滟,“你皮带脏了,我只是想帮你脱下来擦一擦。” 满屋的火花熄灭,席江燃皱眉。 女人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明显是故意的。 “耍我?”他手掐着她的下巴,重了几分。 把他火勾上来了,她一句轻飘飘的‘不是那个意思’就完事了? 苏晚筝笑眯眯地,低头吻了吻他的手指:“我是病人,你不能对我动粗的。” 他深深抿口气,闭了下眼睛,他这是娶了个什么妖精,专门派来折磨他的。 “对不起哦,老公~”她幸灾乐祸地裹进被子,吹了声口哨。 耍他一次心情极好,总算为自己出了口气,今晚这一觉也睡得无比安分。 第二天是周末,苏晚筝在床上睡到自然醒,起床时,吴妈说先生已经出门上班了,还叮嘱她换完药,早上把鸡汤都喝掉。 苏晚筝吃着早饭,她今天也不是无所事事的。 邀请名单上有个比较难缠的女客户贾月,是cm化妆品公司的老总,因为生意一直顺风顺水,为人傲气。 苏晚筝打电话过去时,对方说不接受电话邀约,除非本人亲自到场见她。 没办法,她今天从零食柜找出一盒马卡龙,准备下午亲自带过去。 打开微博冲浪时,她这才看见热搜上挂着“苏晚筝江桃”的词条。 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她跟江桃扭打的视频。 配字:惊人!凌睿集团总裁妹妹江桃竟与公关部部长扭打,百万豪车损毁惨重。 她眸光瞬即沉了下来,没敢点进视频。 就连点进评论前,她都要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 ‘我知道内情,这车原本是江总买给妹妹的,不知道怎么就给苏晚筝开了,江桃当然气不过。’ ‘这个苏晚筝,上次好像也在热搜上看过她,是因为陪睡了才跟金总签约的吧?’ ‘你们心疼女人,我只心疼车,好几百万哪,咱们打工人到死都买不起,果然资本家的世界我们不懂。’ 评论大部分偏向江桃,有不少自称内部员工的微博号,虽然没表明立场,却很明显在踩一捧一。 苏晚筝一条条翻下去,脸色越来越沉,直接把手机“啪”一声扣在桌面上。 她不知道视频拍成什么样,但底下水军买得未免也太明显了。 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这些东西,但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她早饭也没心情吃了,拿了包,直接开车去找贾月。 —— 榕城市公安局。 一位模样清雅的西服男人正微微鞠躬道:“抱歉,家里小姐给各位添麻烦了。” 警员笑道:“客气客气,麻烦霍管家亲自来领人了,跟小姐路上慢走。” “嗯。”霍东尔点点头,转头发现身边的江桃已经不见了。 他沉沉抿了口气,阔步走到加长林肯旁,开门上车。 车内气氛窒闷,一路开往江家公馆。 江桃意识到这一点时,她恶劣地咬唇道:“掉头,我不回爸爸家!” “这是老爷的命令。”霍东尔置若罔闻,把旁边的医药箱拿出来,取出碘酒和棉签,“坐过来一点,该换药了。” “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拿我爸压我,你是我爸养的狗啊。”江桃偏是不服从,她心情不爽就到处撒气,逮着一个是一个。 霍东尔不怒反笑,似对她的嘲讽怒骂习以为常:“当老爷家的狗也没什么不好。” 江桃没讨到爽快,狠狠瞪他一眼:“自甘下贱,滚开。” 他眸色沉了沉,“江小姐,我再说一次,过来换药。” 他一般称呼她“小姐”,当前面加上姓氏,便代表他的耐心已经快磨尽了。 江桃偏是不肯,昂着下巴:“离我远点,没心情。” “那你别怪我动粗了。” “霍东尔,你干什么!”江桃尖叫一声,男人已经拽住她的胳膊,一只腿抵着她两条动弹不安的脚。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铐,把她的手铐到头顶。 “你特么随身还带手铐?”江桃惊恐:“放开我,你这疯子!你要干什么!” “这也是老爷的命令。” 霍东尔慢悠悠地说,换好药后后,用小钥匙打开她的手铐。 江桃脸颊红红地坐起来,狠瞪他一眼。 她跟霍东尔是以主仆关系为前提的青梅竹马,他从小就是她的小尾巴。 她说一,他从不敢回二,有好吃的第一时间分享给她,有危险永远护在她身前。 可现在…… 不知何时,这男人慢慢长大了,五官透出精致的优势,动起力气来不容小觑。 江桃生气归生气,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爸爸可能还好,哥哥若知道她毁了他买的车,又打了苏晚筝,一定会气到吐血。 所以,当江桃看见公馆门口停着江清霾的车时,她脸色煞白:“哥……哥哥回来了?” “江少听说你惹了事,第一时间飞回来了。” 江桃心里咯噔一下,喃喃着“完了”。 忐忑踏进家门,江家公馆建筑多以欧式风格为主,雕花的真皮沙发上,江清霾和父亲江丰莫坐在一起,两人一边品茶一边在对弈,非常专注。 江桃愣了下,数月不见,他还是那样高大俊雅,喜爱纯色的西服配深色领带,手边总会放一两颗薄荷糖。 她窘迫地走过去,讨好地主动喊:“对不起,哥。” 她开口时,江清霾正落下最后一子,棋盘上胜局已定。 江丰莫即便输了儿子,也是颔首低笑,泰然自若地喝了口茶,丝毫看不出已到花甲之年。 江清霾慢慢站起身,掀眸看向她时,江桃感到一阵刺骨寒意,如病毒般侵蚀全身。 她吓得一抖,张嘴欲辩驳,突然男人淡然地扬起手掌,重重落在她脸颊上! “啊!” 清脆一声响,随即而来是剧烈如火烧的疼痛。 江桃傻了眼,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庞,眼前的男人慢慢变得模糊。 霍东尔不知何时越过她身侧,抓住江清霾的手腕:“江少,她已经知错了,这么多下人面前打小姐,会伤到她自尊……” 被他握住手的男人黑眸微抬,一道寒光,夹着深不可测的怒气,他温吞地开口:“霍东尔,谁许你以下犯上?” 对上那双眼睛,霍东尔也颤了下身子,立刻下意识放了手。 江桃疼得眼泪落下来,她捂着脸看哥哥一步步走近,一点点击碎心中对他梦幻般的依恋。 她颤抖着后退,第一次对他产生惧怕:“不要,哥哥,不要再打我,我知道错了……” 江清霾睨着她那副孱弱又恐惧的表情,满眼厌恶:“自尊心?你当着全公司砸车打人,买水军散布谣言,考虑过她的自尊吗?” “不是的哥哥,我……买水军?什么买水军?” 江桃拼命摇头,哭得话都说不清楚,但头脑还仅存一丝清醒。 她意识到什么,连忙澄清:“我没买水军!真的,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被押在局里,手机都没碰到一下!” 霍东尔蹙眉:“江少,我可以作证,小姐的手机从昨晚就没电关机了。”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江清霾眸光清冷。 上次她散播谣言闹上新闻后,他就以撤职为警告,要求她回家思过,她发誓会悔过自新。 结果呢? “哥哥,我确实打了她,也砸了车,但我也受伤了,我被关了一晚上……” 江桃断断续续颤抖着哭泣,“而且我真的没有买水军攻击她,不是我做的……” 男人恍若未闻,“我已经让人买了去海城的机票,房子和工作都准备妥当,你立刻搬过去。” “什么?”江桃大吃一惊,如遭雷击,“不……我不去海城!在那我一个朋友都没有,我不过去!” 她转而拉住江丰莫,颤抖着声音恳求:“爸爸,你也帮我说说哥哥吧,爸爸我不想去海城……求您了……” 江丰莫眉眼露出丝心疼,握住女儿的手掌:“桃桃,你这次确实做得过了,惹你哥哥发火,就算我不同意你去也没办法。没事的,公司和房子那,爸爸已经给你打点好关系,你在那会住得很舒服。” 江桃瞬间瞪大眼睛,血丝夹杂着泪一点点冲上来:“爸!你……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要你,等你哥气消了,他自然会让你回来。” 江桃一下跪坐在地上,仿佛被抽了灵魂那般不知所措。 霍东尔压着凝重的眉眼,想开口为她辩解。 江清霾已看出他心里所想,淡漠打断:“不用替她求情,我安排你跟她一起去。” “可……” 霍东尔不得不承认,心里的紧张少了一寸。 他还想再劝什么,但江清霾心意已决,除非苏晚筝亲自开口,谁也无法再劝动他。 下完这盘棋,宣布完这个决定,江清霾便披上外套,阔步离开,不顾身后江桃死死哀求。 秘书一边给他开车门,一边低声说:“江先生,微博上对苏小姐的不良言论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另外,虽然是以江小姐的名字批发的水军,但小姐的卡上并没有支付记录。” “而且,江小姐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局里和医院,没有用过手机。” 江清霾眉头蹙了下,关门上车。 既然不是江桃,还以江桃的名义买的水军,那会是谁? 而另一边的总裁办里,时博对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道:“席总,凌晨5点新买的水军已经被删除得差不多了。” 时博顿了顿,评价道:“江清霾的动作还挺快,一遇上太太的事,他比谁都积极呢。” 男人慢悠悠睨了他一眼,目光仿佛一把刀,随时能将他凌迟千百遍。 时博舔了舔唇角,立刻收嘴:“不过您这一招好,惩罚了江桃,还挑拨他们兄妹的感情。” 坐在一旁沙发上抽烟的陆翡,突然像看到什么有趣的笑话,“嗤”一声笑出来。 他抱拳:“特佩服时博你的应变能力,我要找到你这么会圆场的人,还愁斗不过那些女人?” 时博笑,腼腆摆摆手:“陆少说笑,女人的事我不行的。” “你来干什么?”席江燃目光落向他翘在茶几上的双腿,皱眉。 陆翡戴着三枚戒指的手搭在沙发上,手背上,弯弯曲曲一条黑蛇刺青,“找你玩啊,晚上十点有狂欢夜活动,要不要一起?” “你从你女朋友里面挑一个不就行了?” 陆翡嗤一声,“上周才换了一个,黏人得要死,今天下去要去开我侄子的家长会,非要特么缠着我一起去,说要提前体验父母生活。” 席江燃没抬眼:“你不是最讨厌这种缠着你的?” 陆翡双手一摊:“对啊,我爸硬塞给我的,说是个贤惠保守的千金小姐。结果我爸一走,撩起裙子直接坐我膝盖上,我看跟那些小太妹没什么区别。” “噗嗤……”这次换时博忍不住笑出声。 席江燃凉凉掠他一眼,低头看了眼表:“我晚上没空。” 末了又补一句:“李琼墨是闲人。” 陆翡被拒绝也只能摊摊手,“算咯,身上一股子药味,跟老头一样,一见面还要给我把脉,烦人。” 时博强忍笑意继续工作,陆少算是他一天沉闷工作中最好的调剂品了。 而此时,cm化妆品公司门口,苏晚筝与一位相貌精致的年轻女人微笑握手:“贾小姐,按照约定,您当天一定要到场哦。” “一定的。”贾月下巴微抬,笑意岑岑,“我的要求,苏小姐可一定要帮我实现哦。” “一言为定。”她弯弯唇。苏晚筝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进cm后跟贾月简单聊了几句,贾月没拒绝也没同意,却提了个条件。 这个条件对苏晚筝来说再容易不过,她立刻爽快地答应。 原本以为是个难缠的角色,没想到半小时就解决了。苏晚筝心情愉悦地离开公司,早晨的不愉快全数抛到脑后。 结束后正到午饭点,cm公司离时苒家挺近的。 她在路边买了锅酸菜鱼和烤串,又去超市逛了圈,满满当当拎到时苒家门口,敲门。 时苒正在客厅忙着整理下午家长会的ppt,跑猫眼处一瞧,惊喜地打开门:“筝筝?你怎么来了?” 第49章 和我这个老男人在一起厌烦了? 苏晚筝进屋换鞋,大包小包往桌上摞:“在附近办事嘛,刚结束,顺便给你带点吃的。” 时苒走过去一瞧,皱起细细的眉:“你真是,给我买这么多牛奶鸡蛋干什么?” “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给自己加餐,营养不够嘛。”苏晚筝眯眯眼,打开冰箱门。 果然,就算帮苒苒要回了那笔工资,她冰箱里还是只有速冻饺子。 苏晚筝太了解她了,她把东西一一归置进去,鱼虾肉蛋瞬间塞满。 时苒又好气又感动,小声嘀咕:“我都不会做饭,你花这个钱干嘛。” “不会做饭就学嘛。”苏晚筝掀开酸菜鱼的保鲜膜,金黄汤底配上鲜嫩雪白的鱼肉,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她迫不及待掰开筷子,递给时苒。 “我跟你讲,洛扬私下告诉过我,他特别想吃你亲手做的菜。他说他每次来,你要么就点外卖,要么煮速冻饺子。” 洛扬是苒苒谈了三年的男朋友,现任时苒在教小学的校长。 特勤恳努力一小伙子,从外省来的,能爬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时苒低头咬筷子,假装没听见。 “洛扬工作很辛苦的,回到家就想吃口热乎饭菜,我瞧着他最近朋友圈照片都瘦了不少。” “你就知道替他说话。”时苒笑嗔一句,大块鱼肉夹她碗里,“我看你最近才瘦了呢,席江燃没给你找气受吧?” 苏晚筝吃得快活,辣得嘴唇红彤彤:“没有,昨天还给我洗了脚呢,不知道哪根神经通了,简直是奇迹。” 她没告诉苒苒昨天跟江桃的冲突,额头上的伤被放下的刘海遮住了。 “可以啊。”时苒一副惊讶的表情,“席总开窍了嘛。” 苏晚筝眯眼笑笑,她扫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怎么,等下还要去学校开会?” “是啊,学校临时加的一场家长会。”时苒揉揉眉毛,戳着鱼肉叹气,“害得我早上觉都没怎么睡,爬起来赶ppt。” “那你下午补会觉吧,我开车送你……” 苏晚筝话音刚落,忽然想起她的车已经报废了,叹了口气又笑:“瞧我这脑子,今天没开车。” “没事儿,我打车去就行。” “反正我下午也没事,陪你一起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帅气的小弟弟。” 时苒笑调侃她:“色女,我教的是小学生好不好。” “无事,如果长得够帅的话,姐姐愿意等他十年。” “……”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洗了碗收拾好东西,俩人手挽着手往学校去。 新江东路小学是榕城稳居第二的小学,也是苏晚筝的母校。除了几年前陪苒苒来面试教师,她就再也没回来过。 现在装潢又换新了,多了栋崭新的教学楼,花坛更换成艳丽的山茶花,一眼望去,红花绿叶灿烂无比。 苏晚筝一边参观学校,一边感叹着变化之大:“你看那个操场,我记得我小学时只有一点点大,体育课都得排队上,现在扩得这么大了。” “洛扬上任后改的,他说,他就想给孩子们打造一个最好的读书环境,钱多少都无所谓。”时苒说起他时,脸上神采飞扬。 “这些孩子有这么好的校长真幸福。” 时苒心情极好,指着面前这栋大楼:“我得先去办公室准备材料了,你自己随便逛逛,我办公室在301,你累了就上来等我。” “去吧。”苏晚筝点头,会心一笑,继续逛校园。 天渐渐没入黄昏,晚霞渲染着整片天空。 学校有一片修剪干净的草坡,坐在上面,能看得到下方打篮球的孩子们。 学校小卖部没有啤酒,她讲就买了罐汽水,屈膝坐在草坡上,看那些孩子们打球。 一边小口抿着可乐,一边忍不住感叹,现在的孩子营养真好,个字蹿那么高。 8号场是清一色的大高个,个个长得都很养眼,看样子是外校学生借用篮球场的。 附近有这么大篮球场的,只有这所小学。 苏晚筝津津有味看着比赛,没察觉身后有道目光在默默注视着她。 男人忽然驻足,时博也跟着停了下来。 微风轻抚头顶的银杏,金黄的叶片纷扬而落,空气里飘着温柔。 “太太?”时博惊讶地看向席总,从他眼里探到一丝不寻常的柔软。 他不由笑了,缘分还真是奇特,江总只是被陆少强行拉来学校,摆脱那个‘端庄’千金的,谁想到会在这遇到太太。 苏晚筝正坐在草坪上,随手扎了个慵懒的马尾,细碎的阳光描摹着每根发丝。 她侧脸弧度温柔漂亮,不知在瞌睡还在看球赛,眼睛微眯,像只缱绻的猫。 席江燃在那伫立了许久,没去叫她,仿佛只是注视着她便已足够。 时苒准备好资料,从办公室下来经过篮球场时,便看到这样一幕。 她惊讶了下,然后立刻拿出手机,笃笃笃发消息给苏晚筝。 【快看你身后,谁来了。】 苏晚筝正昏昏欲睡的,突然口袋震动两下。 她拿起一瞧,愣住,猛地回头望去。 席江燃似乎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回头,怔了下,瞳中温柔没来得及收。 然而苏晚筝近视,眯着眼睛才发现那是谁,自然没发现他偷偷藏起的温柔:“席江燃?” 时苒微微一笑,收起手机。 助攻完成后,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去。 苏晚筝阔步走过去,看男人一袭烟灰色正装站在眼前,忽然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你怎么在这?” “过来陪人谈点事。” 他淡声说,瞧她头发上落了几片枯草,伸手捻走,“篮球好看?” “还行吧,几个人争一个球玩,就当乐子看了。” 她狡黠一笑,唇红齿白,“主要是看看年轻活力的男孩子,平时也没有机会。” 她刻意咬重“年轻活力”这四个字,并对他盈盈带笑。 时博憋笑憋得极其辛苦。 掐指一算江总下个月就31了,跟这群年轻帅气的小伙子比起来,岁数……是大了些。 席江燃眯眼,瞧她笑容明媚,也不恼,摸摸她的头发,“成天和我这个老男人在一起,觉得厌烦了?” “哪有。”苏晚筝巧笑嫣兮,踮起脚轻轻在他耳边说:“你一来,谁都比不过你。” 男人喉咙轻动,耳垂被她吹过的地方,像燃起一团火。 先调戏他一番再给颗糖,这女人不知哪句是真话,哪句是讨他欢心。 他低笑了下,大掌搂住女人的腰肢,将她揽进怀里:“嗯,论活力,他们确实不如我。” “……” 苏晚筝抬头望进他微热的视线,立即明白那其中意思,羞红了脸,把他推开。 男人反将一军,心情愉悦地牵住她,“时间还早,走走吧。” “啊?”苏晚筝低头看着两只十指交缠的手,“在这里不好吧。” 虽然都老夫老妻了,但他们很少公开在外牵手。他们彼此都很忙,没有像这样慢慢散步的时间。 男人不以为意,牵着她的手,慢慢悠悠往前走。 学校很大,绿化以法国梧桐为主,绿荫片片,正值放学时间,路上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学生。 偶尔有几个孩子从他们身后跑过去,指着他们牵着的手做鬼脸:“羞羞哦!” 苏晚筝无奈,偷偷看男人一眼,到底脸皮薄,把手往里缩,“就正常走吧,不用牵……” 席江燃却仿佛没听见,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以前在这里上的小学?” 她“嗯”了声:“以前学校很小,教学楼很旧,操场也没有。” “苒苒说,洛扬上任后,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改造,才慢慢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点头,不知听进去没有,自顾自地淡淡问:“跟我说说,以前你在学校里是什么样的?” 苏晚筝迷惑地看他,他今天怎么对自己这么感兴趣? “就……乖乖学习啊,老师都很喜欢我的。”她说着说着自己都心虚了。 席江燃只是点头,声线温柔:“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 苏晚筝不解地看他,是夕阳照映的错觉吗,男人凝视着她的眼神怎么那么温暖。 他还没回答,身侧忽然传来道年迈的声音:“呀,这是不是苏家那小女儿啊?” 两人的对话被打断,苏晚筝瞧过去,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她身形微显佝偻,戴着对红框眼镜,面色红润,笑时露出几颗稀疏的牙。 好眼熟的人…… 苏晚筝正辨认她是谁,那老人直盯着她笑:“你不认识了我啊,小光头。” 一听到那昵称,苏晚筝眼睛登时睁大,一拍脑袋:“啊,徐老师!” 徐老师是她小学数学老师,可苏晚筝印象里的她,还是满头乌黑的长发,脊背挺拔,讲起课来雷厉风行。 时光过得真快啊,现在她长大了,徐老师老了,唯一没变的还是那道凌厉又精明的视线。 徐老师背着手,上下打量她:“小光头都变成漂亮的大姑娘咯,真是女大十八变。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上班。”她偷偷想把手撤走,席江燃却没给她机会。 “女孩子上班好啊,稳定。” 徐老师点点头,注意到她身侧高大英俊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哟,这位帅哥是?” 苏晚筝刚要开口,男人清了清嗓子,态度认真地道:“您好,敝姓席,筝筝的丈夫。” 徐老师眼睛一亮:“哎呀,小光头都结婚啦,还找了个这么帅的老公?” 苏晚筝看了男人一眼,没想到他倒一点不避讳地承认。 徐老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口若悬河:“谁想得到,当初站在椅子上,当全班面说你这辈子不会嫁人的小光头,竟然是我们班上最早结婚的,你说戏不戏剧?” 苏晚筝苦笑,心里默默哀求老师别说了,也别再喊她这个羞耻的名字了。 “是吗?”席江燃淡淡提唇,听到让他感兴趣的话题,捏捏女人的手掌,“难怪总对我那么凶。” 徐老师上下打量席江燃,颇为满意:“真好真好,小席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又英俊又高大,难怪能镇得住我们小光头。” 从刚才开始,席江燃就想问了:“小光头是谁?” 苏晚筝心里“咯噔”一下。 她拉住男人的胳膊:“好啦好啦,时间不早了,老公你不是还有事吗?徐老师我们得先失陪了……” 他却像大山一样岿然不动,徐老师噗嗤一声笑:“还不好意思呢。她没告诉你啊,她小学的时候在我课上,用剃须刀把头发全剃光了。” 苏晚筝捂着脸,悔恨不已,公开处刑的感觉原来这么羞耻。 席江燃露出意外的表情,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向耳朵发红的女人,“你还剃过光头?” 徐老师继续聊八卦:“我后来才知道,这丫头那时喜欢班上一个男生,鼓起勇气告白了,你猜那男生说啥?” “他说‘你把头发剃光了我都不会喜欢你’。结果,小光头这好强脾气,第二天上课把头发全剃了,。” 苏晚筝咬唇闭眼,她承认,这是她一辈子最黑的黑历史了。 她本打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只要不去见以前的同学,席江燃就永远不知道,可谁想到…… 男人听完,悠悠地点着头:“原来是这样。” 他眼眸落向旁边别过脸,没脸见人的女人。 徐老师还没说过瘾:“对了,还有啊,小光头以前……” 苏晚筝眼看老师刹不住车,连忙抓住男人就溜,跑得比兔子还快:“好了!徐老师,我们真的赶时间了,下次再来看您!” 她拉着男人一路跑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彼时天色暗了不少,他们不知怎的跑到一座小池子旁边,周遭的人很少。 苏晚筝扶着柳树干气喘吁吁,差点老底都给掀没了。 男人站在她身边,不急不喘,视线幽深:“不是说乖乖读书么?还早恋?” “哪来的恋,还没开始就幻灭了。” 他摸摸她柔软的长发,“那男生真有那么好,你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剃头?” 小小年纪,就这么用情,他忽然有种不平衡感。 苏晚筝转过身去,闷闷地说:“有什么好,现在想想也就那样。” “长得帅,成绩好,总有一个理由吧。” “席江燃,你无不无聊,能不说这事了吗?”苏晚筝半捂着脸,天暗下大半,她脸上红晕依旧可见。 “不能。”他往前一步,皮鞋尖顶在她脚尖,将她逼退到一棵树下。 苏晚筝后背贴在树干上,几片叶子落在头顶。 她愣了下,他幽幽的视线里,在一片漆黑里挺吓人的。 男人轮廓清晰的脸,眼神低沉,唇瓣抿着气息。 苏晚筝盯着他,然后眨眨眼睛:“你该不会吃醋了吧?” 她刚说完就笑了出来,一点没在意男人愈来愈阴沉的脸:“有什么好笑?” 苏晚筝满脸嫌弃:“你个大男人,怎么连一个小毛孩的醋都要吃啊。” 平时在公司雷厉风行,成天凶着张脸,怎么在她面前就幼稚得跟个孩子似的。 他没说话,俯身,强势的气息凑近,手臂将她困在自己胸膛和树木之间。 气息狭窄,彼此的呼吸像加热的巧克力丝,绵绵缠缠。 她脸颊雪白,眼睛潮湿看着别处。 有缕发丝掉在唇边了,乌黑的发与雪白的皮肤完美交融。 男人眯着眼俯身想拿掉,但莫名地,伸手拨头发的动作,变成了低头接吻。 他把她抵在树干上吻了好久。 苏晚筝怎么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这虽然是无人区,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摄像头,被人看见……成何体统? 但她没抵抗的意识,身体绵软地被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彼此气喘吁吁地睁开眼。 模模糊糊地,苏晚筝感觉嘴唇被他咬了个印子。 “你疯了。”她皱眉看向男人,声音娇娇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看着她小唇上的痕迹,男人心里某种奇怪的情绪得到满足,勾唇牵起她的手,带她离开。 天色暗下,苏晚筝的脸依旧滚烫,连带着手也变热。 另一侧,家长会如期进行。 时苒踩着点进班时,大多数家长都到了。 她匆匆将头发别到耳后,跟各位家长鞠躬打了招呼,微笑一一望过去。 嗯,全都到场了,都是些熟面孔。 只是…… 她目光慢慢定格在格外显眼的一男一女上。 女人容貌精致艳丽,毫不避讳地坐在男人大腿上,双手还勾着他的脖子,在窃窃私语什么。 那男人相貌精致,皮肤比女人还白,黑发下一颗漆黑的钻石耳钉尤为显眼。 他眯着狭长的桃花眼,一脸嫌弃地把女人往下推。 “讨厌,陆少你乱摸我。”女人像软骨头似的黏他怀里。 如此不注意形象,其他家长都忍不住抛去不悦的目光。 时苒皱了下眉,暗暗捏紧了拳。 陆小北的父母打电话说,他们今天外地出差没空,让舅舅来参加家长会。 小北那么乖一孩子,竟然有……这样风流的舅舅。 她耳朵微红,轻咳了声,对话筒说:“陆小北家长,我们教室后排有两个椅子,你们不用坐在一起。” 第50章 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 陆翡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把女人顺势推下大腿,“听见没?影响到秩序了,老师让你坐另一个椅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西服裤,就像沾了脏东西那样。 那女人差点没一屁股摔地上。 她瞪了眼时苒,大小姐脾气上来了:“你开你的会,我跟我男朋友坐一起,不吵不闹,碍着你了?” 时苒见多了无理的家长,微笑处理:“这位家长,您跟您男朋友关系好没碍着我,但这里是教室,公共场合,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 女人嗤笑:“形象?你们读书人就喜欢装模作样,以为自己多高尚,一个月赚得还不如我家狗的美容钱多。” 时苒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你够了啊。”陆翡“啧”了声,抓住女人的手腕,厌恶地把她往外拖,“出去,不要妨碍老师开会。” “喂,陆翡!”女人似没想到陆翡会对她动手,生拉硬拽,尖锐的声音迟迟拖在教室里。 时苒沉着脸,十分冷静地给校警打电话。 正好有巡逻保安在附近,三下五除二把人给带走了。 陆翡叉着腰,一脸轻松地跟被拖走的女人挥挥手。 “哎哟我去,总算清净了。”他重新坐回陆小北的位子,对时苒合掌微笑,“打扰小老师时间了,抱歉。” 时苒抿了下唇,开始她的会议。 还好她有临场应变能力,情绪没受影响,家长会开得很顺利。 下会后,她收拾完东西,和家长们一一面谈完,抱着电脑出教室时,被一个身影堵住去路。 抬头一瞧,是刚才被那女人纠缠的男人。 “陆小北家长,有事吗?” 陆翡咬着快抽完的烟,他的容貌在一众公子哥里极好,皮肤雪白,鼻梁高挺,嘴唇染了桃花似的殷红。 眯起眼睛时,有种难以抗拒的野性与……性感。 只是,他看时苒的眼神,让时苒挺不舒服的。 说不上来,就是……不像好人。 时苒将本子抱紧,侧身要走,被男人横过来的一只红包给拦住。 他笑嘻嘻地:“小老师,真不好意思,今天影响到家长会了,我给你赔个不是。” 时苒愣了下,抬头看他笑意浅浅,却都清浅不及眼底。 心底横生一股无名抵触,校园不如社会复杂,她始终初心如一,从不收家长的礼。 “小北家长,一点小事不用挂心,下次不要这样就好。”时苒推了下他的手,抿唇认认真真地说。 陆翡叼着烟,眯了眯深褐色的眼眸。 见多了浓妆艳抹的瓜子脸,突然觉得乖乖的鹅蛋脸也挺可爱。 尤其在一本正经看着他时,又纯又乖的表情,配上那对清澈如露的双眼…… 啧。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红包上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和一点柠檬护手霜的味道。 身后天光逐渐暗下来,在他身后形成一幅墨色画卷。 不远处哪来的不知名花香,缠缠绵绵,勾着他的魂魄,不知要去何方。 陆翡眼底敛去玩味,多了分难得的认真:“小老师,你叫什么名字?” 时苒微微一笑:“刚刚开会时,我要求了各位家长把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写在扉页上。” 陆翡挑了挑眉。 要求了?他怎么没听见? 他低头打开家长会的笔记本,空空如也。 开家长会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他也不记得家长会什么内容了,只记得小女子粉白玉润的脸,亮晶晶的眼眸和柔软的声音,哪还有心情顾及其他。 再抬头时,女人已经离开。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阖上本子,轻哼出一声笑,挺有趣的。 —— 往学校门口走的路上,天色全暗,人变得稀少了许多。 苏晚筝先前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晚要下雨。 她提前跟苒苒发消息说先离开了,牵着男人步伐有点急:“走快点。” 他倒不急不慢,淡笑看着她乌黑的马尾辫,有几簇钻进她白皙的脖子里,特别晃眼。 这样一想,已经许久没跟她这样手牵手慢慢散步了。 两人走到校门口时,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像道闪电般,毫无狱警地劈了下来。 “爸爸!” 苏晚筝脚步一滞,同样地,席江燃也停了步伐。 两人的手默契般地松开,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身后。 当看到宋琉星母子慢悠悠而来时,苏晚筝听到身体里某样东西崩裂的声音。 那小男孩生得瘦弱矮小,穿着洗白了的校服,却快乐地飞奔过来,一下抱住男人的膝盖。 小泉抬起头,奶声奶气地问他:“爸爸,你说好晚上来参加我家长会的,怎么放我鸽子了呀?” 苏晚筝瞳孔用力缩了下,蹙着眉,再随着紧绷的拳头慢慢松开,手掌留下一串红印。 她无声笑了下,唇瓣上被咬过的痕迹火辣辣作疼。 一瞬间,上一秒的温存烟消云散般。 哦,又骗了她啊。 刚才问他,说是来这谈事呢。 她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那么巧合,能在学校里遇见他?原来给儿子开家长会来了。 男人轻轻拧了下眉心,面朝孩子蹲下身:“说好?什么时候……” 他话问一半,宋琉星连忙走过来,拉住孩子。 她目光胆怯望向黑了脸的苏晚筝:“你这孩子,没见到爸爸在忙吗?过来,跟妈妈回家。” 小泉一下摆脱宋琉星的手,声音拔高,小眼充满恶意,“我不!爸爸一点都不忙!爸爸在跟这个阿姨在一起!” 他一边尖声说一边指向苏晚筝,刹那间,汇聚来三三两两的目光。 旁人眼里的情景,分明是原配带孩子抓到了小三,而苏晚筝就是那个小三。 于是不由自主对她开始议论起来。 孩子一边跺脚,一边委屈地大叫起来:“妈妈,爸爸是我的爸爸!是妈妈的爸爸!为什么爸爸总是跟这个阿姨在一起!” 如果说苏晚筝心头有一把刀,孩子的话像一只手握着刀柄,又深入了几分。 “这……” 宋琉星一脸无措,连忙把孩子拉到身边,呵斥道,“小泉,谁许你这么没礼貌!快点跟阿姨道歉!” 小泉积蓄了一下午的怒火,狠狠甩开妈妈的手,冲苏晚筝大吼大叫:“我不道歉!坏女人!臭阿姨!我讨厌你!你滚!你休想破坏我爸爸和妈妈!” 男人忽地站起身,脸色比这黑夜还深重,他压声喝住孩子:“宋以泉,你再说一句试试。” 五个字足够震慑住孩子躁动的心,他立刻安静下来,委屈地耷拉着脸看向爸爸。 席江燃脸已完全阴下来,即便在黑暗之中,宋琉星也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怒火。 眼看着席江燃有要打孩子的冲动,她连忙把小泉拉进怀里,低声颤抖着说: “对不起,阿燃,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孩子,对不起,苏小姐……” 男人目光深黑,一寸不动地盯着小泉无辜埋进妈妈怀里的脸:“去道歉。” 他的命令沉沉如山崩,给人一种深重无形的压迫。 小泉终于是绷不住了,瞬间哭了出来:“我不道歉!我讨厌爸爸!爸爸你不要我了!” 尖叫声,哭声,夹杂议论声,震耳欲聋,苏晚筝却觉可笑至极。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在特等席观赏他们一家三口演了场戏。 戏剧,真够戏剧的。 她不悲不喜,一点也没表情变化,只是冷淡。 在孩子的哭闹和女人的劝慰声中,她走到男人面前,微微勾唇:“小孩子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找人伤害他,你何必对他那么凶?” 尖锐的话一出口,席江燃知道她生气了。 只是,她的怒火往往不形于表情。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周圈泛热,有点疲倦了,“席江燃,你见你儿子不用瞒着我,也不用骗我。我生生气,顶多对宋琉星发发火,不会动到小孩子。” 他皱眉,“我不知道小泉今天也开家长会,是陆翡……” 苏晚筝抬手止住,看着他,“不关心。” 简单三个字便截断他的所有言语,男人身形微僵。 她看向他身后的母子,眼中充斥着析透一切的讽刺:“送你女人和儿子回家吧。” 说完,她掉头就走了,潇洒得仿佛与他只是陌路人。 但在掉头的瞬间,她眼泪就掉了下来。 从宋琉星带着孩子出现,到被指着骂、被路人指指点点时,她始终隐忍。 仅存的那点尊严攥在手里,含在眼眶里,终于在背对着他的时候,落了下来。 男人沉眸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想跟上她,却终是停了脚步。 慢慢聚拢的乌云压在天空上,月亮被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光。 苏晚筝高跟鞋脱了拎在手里,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圣诞节快到了。 榕城大街小巷都装饰着铃铛和圣诞结,她走在霓虹灯闪烁的光影里,耳边是欢声笑语,心脏却是空的。 她在一处橱窗停了下来,慢慢侧脸望去。 模特站在玻璃橱窗前,穿着一袭雪白圣洁的婚纱,轻纱朦胧,不知用什么丝线缝制成的,还闪着金光。 苏晚筝一时看入了迷。 对于从小到大都没穿过婚纱的她来说,好像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即的奢想。 她麻木伫在橱窗好久,直到有位未婚情侣进去挑选裙子,女孩选中了那件婚纱,店员将婚纱取下来时,苏晚筝才如梦初醒。 橱窗空了,自己苍白又空洞的脸映在窗面上。 眼角有泪,唇瓣破了,口红全没了。 苏晚筝摸了下唇瓣上的伤,嘲讽地嗤了声。 想起被他压在树上那个吻,她心里横出一顿恶心,双眼猩热,狠狠用力擦干净。 再拿出口红,她像中了邪般,发狠地抹在唇上。 一圈一圈,直到把印痕彻底盖住。 看不见,就不存在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顶着张夸张的血盆大口,经过她的路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她沿着那条街慢慢往前走,漫无目的。 今晚要下雨,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等雨降下来时,她正在过马路。 从雨丝变成暴雨就一瞬间的事儿,她站在大雨里懵了一秒,同路的行人都护着脑袋往屋檐跑,只有她停在原地。 她眼睛被雨水打得睁不开,浑身都疼,耳边雨声轰鸣,强撑着的坚强在一点点崩塌。 她在雨帘里慢慢走到附近的超市门口,身上衣服浸湿透彻,雨水沾在身上,冷得她直打哆嗦。 苏晚筝无助地抬头,委屈点到达极致时,连眼泪都流不动了。 她寻思自己平时也没作恶多端,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惩罚她? 抱着膝盖坐在超市门口,看街上人来人往,踩着雨点脚步匆匆,每个人好像都有归属,除了她。 江清霾的车行驶过街对面时,sherry正在跟他通报出差几月期间,公司内的起伏状态。 sherry在副驾驶道:“具体宴会的流程都发到您邮箱了,华局酒店经理说周末请您吃顿饭,一起聊聊进程。” 江清霾视线漆黑地落在窗外,雨势很大,整个城市宛如进了水帘洞般。 忽地,他眼睛瞥到了某个像流浪猫似的女人。 “另外,江桃小姐已经打点离开榕城,去往海城……” “停车。” sherry的声音被他清冷的命令截断,愣了下。 徐司机立刻靠边,刚停稳,后车门就打开了,男人漆黑颀长的身影瞬间淹没在大雨里。 “江总!” 外面还下着大雨呢! sherry匆忙取了前座的伞,打开冲进雨帘里,努力追上男人。 苏晚筝下巴抵在膝盖上,低头盯着自己冻到没知觉的双脚。 手里的羊皮高跟鞋浸了水,报废了,她叹气,扔到一边。 不想回家,她闭着眼睛昏昏沉沉。 在这凑合睡一晚,都比回去见到那个男人好。 她疲乏的视线里,慢慢走入一双湿透的皮鞋。 苏晚筝怔了一秒,直到头顶响起男人愠怒的呼唤声,她的意识才慢慢被拉回来。 睁圆了双眼:“江……江总。” sherry发誓她从没见过江总生这么大的气。 向来在她眼里儒雅清润的男人,此刻二话不说,一只手臂把女人扛在肩上,像扛猪肉那样拎在手里。 男人的劲不小,苏晚筝这下知道痛了,低声埋怨:“你拉着我头发了,江清霾,动作轻点……” 他沉着脸,一个字不说,西服把她严严实实地裹住,扔进车后座里。 等苏晚筝回过神时,她已经坐进了江清霾的车里。 “……”她抿着惨白的唇看向男人。 他身上也被淋了不少,发丝湿透垂在两侧,在往下滴水,深黑的眸里压着摧城般的愠怒。 空气实在冰冷,苏晚筝犹豫着要说些什么:“我……” “淋雨,脱鞋,坐在街边上哭。” 谁知她刚出声一个字,江清霾便不悦地瞪过来,一字一句地,敲在她心坎上:“你想干什么?” 苏晚筝心里咯噔了下,低头偷偷把眼泪擦掉,像在公司被他训话时一样,一个字都不敢回复。 “你以为让他看到你的狼狈样,他就会抛弃那边的女人和儿子,对你忠贞不渝了?” 江清霾不用问也明白她淋雨是为了谁,他只是生气,气她为了那么个男人糟蹋自己。 江清霾的话向来很尖锐,刺到她心里伤口的位置。 “我没有。” 苏晚筝眼神暗了暗,别过头:“从没这么想过。我就是心情不好,在店门口坐一会,淋淋雨清醒下脑子。” 他额头青筋绷出,五指慢慢收紧。 清醒脑子?她糊弄谁呢? 奄奄一息地坐在那,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她也不知道冷,不知道动,就差把“不想活”三个字贴在脸上。 江清霾用力抿着唇瓣,睫毛被雨水沾湿,细看在微微颤抖,这是他生气时的标准表情。 sherry在前座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不敢动。 江总从来都是个静淡若水的男人,不论经历了怎样大风大浪,她只见过他真正动过两次怒,这是第三次。 半晌,他指尖微动,看向窗外的眸子恢复平静疏淡:“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认为你是个聪明人,知轻重、懂分寸。” 他没继续,苏晚筝垂下眉毛,也明白他后面想说些什么。 “对不起。” 长这么大,她其实就经历过一次淋大雨,没想到会让他生这么大的气。 江清霾沉眸闭气,都在后座,与她却坐得极远,视线落向窗外。 即便在同一车厢,彼此之间仿佛横亘着一个太平洋。 透过玻璃映出身边女人的脸颊,头发还是湿的。 刘海被掀到两侧,清晰可见额头上,江桃留下的伤痕。 想起那件让她委屈的事,心到底是软了。 默默一声叹,在她面前,他似乎从不能生气超过10分钟。 苏晚筝鼓起勇气,她主动坐过去,手指拉了拉他的西服角。 江清霾不予理睬,把西服拢到她够不着的地方。 苏晚筝凑过去,大胆地用毛巾擦擦他发丝上的水:“真生气了?” “走远点。” 男人嫌弃的表情,像只炸毛的落水猫,眉宇皱成了深壑。 但他没躲,偏过头任苏晚筝吃力地给他擦头发。 给他上下擦干净,江清霾是干净了,她的手酸疼不已。 这些男人……都没一个好伺候的! 第51章 手机为什么关机? 车子到了他的别墅,苏晚筝不是第一次来。 以前结婚前,只要公司有大活动,她都会到他家与他商讨一晚上,结束后就睡在小侧卧。 彼此太熟悉了,都没什么可避讳的。 结婚后,她收敛了很多,基本没踏入过这里。 但江清霾的房子没什么变化,一切家具如初,他不常在国内,基本不管理家里的事。 苏晚筝闹脾气闹够了,在他家,尤其在发火的他面前不敢造次,乖乖去洗了澡。 家里没有她穿的衣服,苏晚筝只好用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灰溜溜地快速蹿进房间,关上门。 没过几分钟,江清霾来敲门。 她支支吾吾地说:“有什么事你在门口说吧。” 她越是这样说,越让男人怀疑她在里面搞鬼,他口袋里有把万能钥匙,能打开家里所有的门。 苏晚筝在他开门前一秒,快速蹿到床上,被子裹好自己,规规矩矩地笑看着他。 江清霾凉凉觑她一眼,在屋里走了一圈没发现异样,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她床头:“喝了睡觉。” 声音漠然没什么起伏,气还没消。 苏晚筝瞥一眼那牛奶杯眨了眨杏眸,“遵命。” “被子裹那么多干什么?” 出门前,江清霾冷眉问,“现在知道冷了?还敢不敢去外面淋雨了?” “不敢了,真哒,下次再也不会了。”她笑眯眯的,最会讨人欢心这一套。 他严肃的脸才多了丝情绪,低头盯着她:“赶紧把牛奶喝了,我带走杯子。” 苏晚筝不情不愿,只好伸手去拿杯子,江清霾看到她身上穿的东西:“浴巾穿身上干什么?” 既然被他看见,苏晚筝索性也不藏了,埋怨:“还说呢,你家连一件像样的女人衣服都没有。” 她裹着浴巾,要用双手兜住才能防止掉下去。 手臂又白又细,摁着那浴巾,露出精致雪白的锁骨,使人很难不往下望。 男人立刻折开目光,用力扯了下领带。 这女人,是没有自知,还是……不把他当男人看待? 当察觉自己不对劲时,大脑第一时间将他拉回正途,微微沙哑嗓子:“我让阿姨买件衣服,等会送进来。” 苏晚筝这才彻底放了心,她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完,嘴上还缠着圈奶渍。 她把杯子递给他,像完成家长任务的小孩:“谢啦,晚安,江总。” 男人离开屋子,攥着玻璃杯的手微微收紧。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唇瓣之间,漆深眸中的热度才一点点降下。 她的馨香和薄荷糖的刺激,反复充斥在他鼻尖。 喝了牛奶,困意很快袭来,苏晚筝关了手机,杜绝外界一切电话,安心在羽绒被里进入梦乡。 —— 深夜,外面下着大雨,有人却迟迟无法入眠。 男人疲倦着身躯坐在椅子上,脖颈低垂,手里攥着电话。 窗帘没拉拢,深紫色的天空夹杂闪电,将房间照亮了顷刻。 吴妈轻声进门时,便见到他这副欲睡不睡的模样。 她心疼地叹了口气。 从先生独自沉着脸回家,问太太回来没有时,她知道两人又吵架了。 她端了盆水,想给先生擦一擦脸,再劝他去房间睡,免得着凉。 蹲在男人面前,瞧他睡着时的容颜,薄唇紧抿,眼皮褶皱很深,修长浓郁的睫毛垂落,平铺下一片阴影。 吴妈跟着先生多年,从小到大,她见过他不少次熟睡的模样,与他共同经历了许多,早已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对待。 手刚碰到他,男人就敏感地睁开双眼,黑眸底一片清晰的血丝。 他见到面前有人时,眼睛亮了一瞬。 但看清是吴妈后,又恢复清冷。 缓缓蠕动唇瓣,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还没回来?” 听他声音沙哑得几乎破裂,吴妈疼在心里,默默摇头。 他眼底沉入一片深海,微微坐直身子,脖子和肩膀些许僵硬。 打开手机,只有一条宋琉星发的微信: 【阿燃,今天的事你跟苏晚筝都别生气,是我的错。老师让小泉在家长会上演出唱歌,他练了很久,一直闹着让爸爸来参加,我就骗他告诉他爸爸会来。谁想到,在学校门口正巧碰到你。】 他揉了揉太阳穴,沉眉关掉。 夜色沉重,如他眉头一般浓着一团化不开的墨。 —— 一晚上清静,苏晚筝睡得特别好,还是江清霾亲自来敲门叫醒她。 看她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样子,男人早已穿好西服衬衫,靠在她房门口:“你平常在家里就这个点起床?” 她唉声叹气:“今天又不上班,你让我多睡会。” 江清霾眼神严肃,声线清冷命令:“八点紧急开会,讨论四天后宴会的流程。” “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一下惊醒。 对了,她昨晚关机了,有加班开会的消息她都没收到,“那你等我,带我一起去啊。” 看她匆匆忙忙起身,在床上找衣服找手机的模样,他湛黑的眸里不觉沁出一丝淡笑。 不过,那罕见的温柔只持续了几秒,“十分钟。” 苏晚筝妆也没来得及化,换好江清霾给她准备的新衬衫和西裤,便拎着包和化妆品往外走。 刚走出门,两人同时停住。 看见面前停着的宾利慕尚,与车前倚靠的高大身形时,江清霾眸色多了分寒沉。 但他脚步没多作停留,侧脸对一脸木讷的女人说:“给你两分钟解决。” 苏晚筝本来还在跟江清霾说昨天回母校的事,明媚的眼里带着笑意。 在见到那人时,像一盆水浇在头顶,笑容刹那消失。 她偏着头,装作没看见,加快脚步往后车走。 席江燃步伐更快,大掌从后面拉住了她。 他身上有股新鲜的烟味,在她头顶的呼吸沉厚,苏晚筝几乎背贴着他的胸膛,心生烦躁。 甩了两下,没挣脱开。 他眯着带血丝的眼睛,深深凝视她。 像有某种执念,一定要完成昨天被她打断的解释:“昨天我是陪陆翡去学校的,我不知道小泉也在开家长会。” 苏晚筝不愿听,即便听了,她也不会再信他。 人与人信任的裂缝,是一辈子都会存在的。 她淡淡看他:“你想解释什么?解释你没有骗我?好,我相信了,能放开我了吗?” 男人胸口一窒,她的眼神空淡如烟,仿佛那只是一双眼睛而已,不会露出任何情绪。 可刚才她跟江清霾一起出来时,他看到了。 她在低声与江清霾说什么有趣的事,她在笑。 无声将凝重压进喉咙,席江燃瞥了眼江清霾的车,问:“所以昨晚你住在他家了?” “是。”就在家门口被拦下,她没什么可遮掩的。 他拧着眉心,掌心加重了一分:“住在他家,手机为什么关机?” 她不知道他昨晚打了多少个电话,找了她多久。 直到凌晨四点时博说,监控录像显示她在街边被江清霾捡上车。 一晚上的疲倦都没能压垮他,但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感觉身体某处隐隐崩裂,承不住的那种疼痛。 听他的语气,苏晚筝忽生一股厌恶,自己在外三妻四妾,还怀疑她跟他一样品行败坏。 她不动声色,将厌恶转化成嘴角的笑意,轻轻反问:“那你觉得为什么呢?” 没想到她会这样反问他,一个想法便不受控制在脑海里浮现。 但席江燃黑眸只沉怒了一瞬,手腕青筋慢慢降了下去。 他了解她,知道她这样的表情和笑容,只是在故意惹怒他。 “不要闹了。”男人哑声道,攥紧她的手臂,“跟我回家。” 见席江燃没有恼羞成怒,苏晚筝本就燃烧的怒气更加旺盛。 她瞪他一眼,用力拨开他的手:“谁跟你闹?谁有时间跟你闹?你少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松开。” 男人被她推开几步的间隙,苏晚筝迅速开门上车。 江清霾在驾驶座,转了转银色的腕表,瞥她一眼:“走?” “赶紧走。” 眼看车子逐渐远去,男人伫在原地许久,眼眸沉着一片浓浓的浊意。 昨晚睡得足够好,开完会她依然精神抖擞。 当全公司上下知道她要上台表演时,沸腾起哄了好一阵。 大家谁都没想到,平日被称作凌睿小貂蝉的苏部长,竟然还会跳孔雀舞,这成了所有人最期待的节目之一。 凌睿集团下会后,员工们吃饭的吃饭,约着去看电影的看电影。 某个楼梯间的角落里,一位女人悄悄关上门,拿出另一支手机拨通电话。 不出几秒,对面就接通了,是道低沉如晚钟的声音:“喂?” “新消息,下周凌睿的宴会上,苏晚筝会上台演出。” 那边闻言,声音微微上扬:“时间呢?” “暂定在第八个演出,如果节目单后续有变化,我再通知你们。” 半晌后,那端悠悠地表扬,声音愉悦:“做得不错。” …… 苏晚筝开完中午的会便没什么事了,江清霾约她一起吃午饭,和戴鹃一起。 “戴部长?”苏晚筝眨眨无辜的眼睛,第一直觉是这俩人要找她训话,“我又犯什么错了?” 江清霾淡淡扫她一眼,“你不是下周要跳舞吗?舞学了没有?” “还没……”苏晚筝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戴部长想跟我跳双人舞?” “……” 江清霾低头揉了揉眉,“别小看戴鹃,她有舞蹈家协会资格证的。” “什么?”苏晚筝惊讶地睁大眼睛,这她还真没想到。 平日那么雷厉风行的女人,能统领部门还会谈生意,竟然还会跳国舞?这是什么宝藏女孩啊。 “这次让她教教你。” “她不会打人吧?” 苏晚筝后怕地舔舔唇角。 她见过戴鹃教训部门手下的模样,一字一尖锐地戳进人心里,都不带渗血的。 江清霾用笔尖敲她脑袋,淡淡道:“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苏晚筝虽然不想跟严肃的人多接触,但江总命令,她不敢不听。 第一次跟戴鹃吃饭有点紧张,全程木在那,菜也没吃几口。 “教苏部长跳舞,可以啊。” 饭桌上,戴鹃听了江清霾的话,轻轻一笑,红唇微扬,“国舞讲究弹性与点线结合,我看苏小姐身段挺好,腰软腿细,再适合不过。” 没想到她笑起来还有几分冰山美人的感觉,苏晚筝也对她微微笑:“但我没什么舞蹈基础,身体硬得很。” “只是跳一曲的话,基本功不用练太多,这点交给我就行,你放心跟着我学。” 戴部长比她想象中要好相处,苏晚筝盈盈一笑,“那我就先谢过戴老师啦。” 吃完饭,苏晚筝跟着戴鹃去她家里选曲,江清霾则回公司继续完善宴会的事情。 一连几天,她跟着戴鹃在租的一个舞蹈房练习。 每天时间都很紧,从早学到晚,几乎也挤掉了工作的时间。 但好在,每天都能看到成效。 有时她累得大汗淋漓时,转身能看到江清霾站在窗口,目光清淡地欣赏着她。 苏晚筝觉得自己没化妆又大汗淋漓的样子很丑,气昂昂地警告他不许再偷看,男人云淡风轻地给她擦汗:“我来检查你的进度,以免你搞砸我的宴会。” “……” 宴会上要表演的这支孔雀舞其实很难度很大,江清霾会担心也在情理之中。 因为苏晚筝并不是独舞,戴鹃托关系找到一位孔雀舞学者,借来她饲养的一只白孔雀,唤名昭君。 昭君的过人之处在于它能在某种特定音乐环境下开屏。孔雀舞,若能与孔雀共舞,则为这场演出更增添异彩。 苏晚筝花了三四天的时间与昭君相处,总算是培养出了些许默契,她只要吹动手里的一支笛子,发出那种特定的声音,昭君便会开屏。 再加上苏晚筝手里的食物,随着编排的动作起舞,便能吸引孔雀与她完成一段舞蹈。 考虑到动物的不确定性,这段表演不会太长,但也算非常出彩了。 席江燃在她第一天练舞的时候来过,不过她把他当做隐形人一样,全然没搭理。 第二天、第三天他就没来过了。 但苏晚筝每次练完,时博都等在门口接她回去。 回了家,男人往往在客厅看财经新闻,她也不理睬,吃了饭后,就像陌路人一样回房间,谁也不主动说话。 连着这样好几天,直至宴会的前一晚,她异常忙碌,要选舞衣,选造型,还要一一联系客户们,提醒他们不要忘记明天宴会。 忙完一切,她累得躺倒在床上,澡也不想洗,只想闭眼睁眼到明天。 这时,卧室门被敲响,没人说话。 苏晚筝某根神经警觉地竖立,她睁开眼,平静无波地看着天花板,心知那是谁。 “有事?”她淡漠地问,一如这几天对他的态度一样。 “有你的快递。”他磁沉的声音响起。 苏晚筝抿了下唇,拖着疲乏的身体下床,解锁开门。 一只快递盒子伸进来,同时,一只宽大的手掌也压住了门。 苏晚筝眸光一凛,“松手。” 但彼时,男人的身体已经霸道地挤了进来。 不顾她的反抗,关上门,后背抵在门上。 “席江燃,你出去。”她气极地指着门口,如领地被侵占的猫,双眼凶狠。 算算,有两三天没正面见过她,也没听到她喊他的名字,男人一时喉咙动了动。 低头瞧她白净的小脸,身上穿着毛茸茸的家居裙,下面是一对玉白纤细的脚踝,有明显的淤伤。 他无声拧了下眉,知道她最近在学舞,一练就是一整天,还把腿弄成这样。 如果知道她会受伤,一开始就不会提那个要求。 他无视女人刺猬般的敌视,淡声问:“明天的舞准备好了?” 见到他看到自己伤口的表情,她忽而不气了,慢慢勾唇,“当然准备妥当,毕竟那是江总的宴会,我必须做到最极致。” 换言之,她辛苦练习乃至受伤,是为了江清霾。 为了江清霾…… 男人剑眉沉入谷底,他隐忍住情绪:“我看看舞裙。” 她笑容不减:“江总替我修改了,他说穿得太暴露不好。” 席江燃眸中浓着一片化不开的雾。 替她挑选衣服、修改尺寸,这明明是身为丈夫的他该做的事。 她故意气他,而他也成功跳进了她的设想里。 男人脚步往前一顶,坚硬的膝盖闯入她双腿之间,毫无怜香惜玉地将她压在墙上。 手臂撑在她脑袋一侧,俯身,凝望她的视线漆黑而危险。 “苏晚筝,你就这么想惹怒我?” 她听见他愠怒的嗓音,平稳住身子,慢慢站直,对视着他。 “琉星和小泉的事,我已经向你解释,你还想我怎么做?” 呵。 最后那句反问,让她克制得很好的心情,一下又涨起怒火。 她慢慢抬起下巴,问他:“记住这种感觉了吗?在当席太太的这些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经历这样的愤怒。” 席江燃身体一僵。 “而你只几天就受不了了?”她在努力笑着,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她从不是肯受委屈的女人,却为了他,一次又一次降低自己的底线。 他喉结滚动,心底某处被触及到,凝望着她的视线柔软了片刻。 苏晚筝无低头捋了下眼前的发,慢条斯理说:“你问我还想怎么样,我要宋琉星和宋以泉永远离开我的视线。” 第52章 那就还你自由 “你做得到吗?” 她连续三个直接又凌厉的反问,让席江燃静默。 半晌,他松开了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苏晚筝独自一人靠在墙壁上,一股自嘲感蹿上喉咙,压抑充斥着浑身。 她笑了,眼泪却滚了下来。 她刚才都在说什么呢? 提了那样荒唐的要求,竟然还期待他的点头,还期待他会做出改变。 —— 昨晚一场,闹得两个小夫妻不欢而散,早饭间,席江燃主动给她倒了牛奶,把盘里的牛排给了她。 苏晚筝兀自吃完自己碗里的,没动牛排和牛奶,带上包便要去公司。 她手放在门把上时,忽然听见身后男人说:“给我一年的时间。” 苏晚筝脚步顿住,眼眸浑然睁圆,转头看向他。 他坐在椅子上,俊容被阳光笼罩出柔和的光影,认真、且清晰地告诉她:“一年,我会解决所有的事。以后不会再有宋琉星,也不会有其他人。” 在触及到他的视线时,神经将这股触电般的感觉传递到四肢百骸,全身都浸没在他那句话里。 她掌心甚至沁出了汗。 他昨晚没有把她的要求当做荒谬,他很认真地思考了,给了她一个时间。 她该相信他吗?毕竟是他曾经的女人,和他的骨肉,他真的能说断就断吗? “所以,不要再哭了。”他嗓音压下几分心疼,眸中的柔软快将她融化。 苏晚筝察觉到自己耳朵发红时,立刻转过身。 她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昨晚哭过的痕迹很明显吗? 她犹豫了片刻,声音缓慢从胸腔发出,少了先前的咄咄逼人:“你说的这话能信吗?” “我什么时候对你言而无信过?” 苏晚筝无声地笑了下,眨眨眼睫毛:“那如果一年后,你没有实现你的承诺呢?” 问出这句话时,她也不知道心里期待怎样的回答。屏息凝神,听他会怎样说。 席江燃迟疑了几秒,然后他一字一顿,嗓音温存夹带凉意:“那就还你自由。” 还她自由…… 苏晚筝眼瞳渐渐睁大,离婚从他嘴里说出来时,竟让她心头陡然一凉。 席江燃静默地看她,等她的回答。 苏晚筝没再多说一个字,便径直离开。 望着那扇半掩的门,以及太阳下杂乱飞舞的颗粒,男人浅浅一笑,喝了口她没喝的牛奶,沉重了几晚的心情终于回温。 抵达公司时,公司里灯都没开,只剩几个综合管理部的同事在整理东西。 不过,她的办公室倒是挺热闹。 小米带着几个她认识的女同事,在瞻仰她的新舞服。 见她到了,小米眼睛冒着星星,拉她去看:“筝筝姐,你快看江总给你重新定过尺寸的舞服,好漂亮!就像一只真孔雀一样。” 苏晚筝无奈地瞥了眼,相较修改过的上一件,暴露的设计稍微收敛了些,显得不那么俗气。 雪白的长裙是用金线制成的。 灯光掠过,一片圣洁的雪色中夹杂着金灿灿的光,再配上孔雀尾上的五色伪眼,真的像一只高雅清丽的白色孔雀。 “确实漂亮。”她点头感叹,江清霾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合她的胃口。 低头看了下表,时间差不多了:“把裙子收好,我们过去吧。” 酒店门口聚集着不少保安。 很显然,这是场轰动全榕城的盛会,届时不知会有多少媒体粉丝到场,安保工作俨然成了最辛苦的一项。 已经有些宾客陆续入场了,戴鹃以及其他部门的部长在招待宾客。 她拎着裙子快步走过去:“抱歉,戴老师,我马上来帮忙。” “舞裙很漂亮吧。”戴鹃瞧一眼她手里拿的裙子,微微勾唇,“江总为了你的裙子设计,熬了好几个晚上。” 苏晚筝一下有些意外,不好意思地一笑,“等下我进去谢谢他。” 她进里屋换上迎接宾客的衣服,是一身修饰身材的月白色旗袍,旗袍裙摆上勾着斜纹,淡雅清丽, 大腿处分了岔,走起路时,一对雪白纤细的长腿若隐若现。 苏晚筝随手将头发盘起,再迅速补好妆,端着腰肢和标准的微笑便走了出去。 出门时正巧遇见江清霾,他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一身藏青色手工定制西服,从衣身到裤腿笔挺整洁。 见到她时,一丝惊艳掠过眼底。 苏晚筝左右环顾:“林如雪呢?” 江清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朝她身后招了招手:“这里。” 她转身瞧去,便见那女孩模样约二十来岁,长得很年轻稚嫩,皮肤真如雪般纯白。 鹅蛋小脸乖巧可人,眼珠子像镶嵌在上的明珠,眨动起有小鹿般清纯的美感。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连苏晚筝都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林如雪小步跑来,在苏晚筝面前停步子,微微鞠躬:“苏部长好。” 苏晚筝望着她一笑:“林小姐果然是美人,难怪网友能给出那么高的荣誉,今天一见,算是见识到了。” 被夸赞后的林如雪低眸浅笑,一抹红唇像白雪皑皑里的一朵红梅,美得极致。 这张脸就算是放在大荧幕上,也是360度无死角的。 不得不说,江清霾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江清霾在她身后说:“席江燃的车还有十分钟到,你告诉她该怎么做。” 苏晚筝想了想,然后慢慢走近女孩耳边,唇角扬起:“等他下车时,你就走过去跟他说……” 十分钟后,记者围聚得愈来愈多,酒店安保开始吃力起来。 尤其当席江燃的车子抵达时,整个场子像被点燃那样沸腾。 举着席江燃名牌的粉丝团,各路围堵的记者,一时间将酒店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林如雪远远看着那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那就是……江总。” 他似万丈光芒般被所有人簇拥着,俊容刀刻般极致完美,浓眉墨眸,如天边触手不可及的星辰。 初入娱乐圈,她第一次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第一次见到那样英俊瞩目的男人。 那一刹那,心动是真的,眼底真切铺满了爱慕。 而女孩的所有表情,苏晚筝在旁侧都瞧见了。 她了然于心,淡淡勾唇:“去吧,林小姐。” “哦,好。”林如雪如梦初醒般,提着裙子走过去。 手足无措,表情羞涩,在让自己心动的男人面前,心跳、举止,一切一切都错乱了。 苏晚筝淡淡倚在大门,看着女人走向他。 她发尾做了小卷,微微遮住三分之一的脸颊,颇有种上海滩烟花女子的美感,只是眼底划过一缕无声哀意。 嘴上说着不在意,原来看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朝自己丈夫奔赴而去,是这样的感觉。 摄像头和记者太多,时博一边护着江总一边阻拦,忽然一缕裙角飘进在视线里。 席江燃抬眸对上林如雪的视线时,她感觉连呼吸都暂停了,血液在那一刻凝结成冰。 一见钟情,原来是最美的四个字。 顿时,粉丝圈和记者圈都传来议论:“那不是林如雪吗?那个什么【迪士尼在逃公主】?” “看她好像跟席江燃认识?” 她当即红了脸,迈着轻轻的步子走过去,挽住男人的胳膊。 林如雪这个简单的动作,无须言语,骤然炸开了锅。 女粉丝们沸腾尖叫,记者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疯狂—— “林小姐,请问你跟江总是什么关系?” “江总,世人都传闻你是隐婚,难道您的太太就是林如雪吗?” 席江燃蹙眉看向身边这张脸,说陌生倒也不陌生,是他投资电影的女主角。 他俊容沉下,望着林如雪搭在他胳膊上白皙的手,抬手想拂开。 “江总。” 林如雪眸光漉漉地瞧着他,踮起脚,红唇在他耳边低语:“是苏部长让我来的,她说,这是你欠她的。” 男人当即眸色有了异样。 他扫一眼大门的位置,便见一袭月牙旗袍的女人正微微倚靠在那,朝他晃了晃酒杯。 他心里立即明白些许,眉头突突跳了两下。 这女人,原来千方百计求他来参加宴会,是为了这个。 他没再推开林如雪,却黑沉着脸,迈步往酒店内走去。 记者们仿佛看到自己疯狂上涨的kpi,手拿相机一顿猛拍。 要知道席江燃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不食烟火,出席宴会从不带莺莺燕燕。 林如雪,是唯一一个能近到他身,且触碰到他的女人。 这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苏晚筝挺直了身子,拨弄了下金栗色的卷发,眼睫弯得明媚可人:“江总,林小姐。” 她瞧着他的视线多了分狡黠,仿佛诡计得逞了般。 席江燃淡淡扫她一眼,旗袍很适合她,她拥有江南女子一般精致柔软的长相,白皙娇瘦,该有肉的地方曲线极其优美。 唯一美中不足,是她露出脚踝上的一点点淤青。 只是那样瞥了她一眼,他小腹竟蹿上一股热。 “你们座位在里面第一张圆桌。”苏晚筝对林如雪眨了下眼睛后,安置两人入座。 目送二人离开,苏晚筝心里第一次有了玩弄他的快乐。 却在想起林如雪见到席江燃眼神时,眸子又暗了下来。 她从侍者的盘子里接了杯红酒,抱臂轻轻贴在墙壁上喝。 嗯,有点苦涩。 继席江燃后,再次引起轩然大波的,是苏晚筝的爷爷苏丘。 她安排他们坐靠前的座位,握着爷爷的手笑道:“爷爷,你今天精神气也太好了,这身黑色的唐装很帅。” 苏丘笑着拍膝盖,摇摇头:“老都老了,哪里还谈得上帅。” 大伯苏晟环视一眼台上环境,笑说:“凌睿这么大的排面还真不得了,果然是能跟世盛匹敌的公司。” 苏晚筝拉开椅子,给他倒酒寒暄:“大伯上次跟席江燃合作的单子出的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苏晟眼神暗了暗,苏丘轻哼了声:“他自己不成器,工厂质量出差错,按时交不上货,直接让世盛亏空八千万。” 苏晟面上多少挂不住,低沉下来。 苏丘却还在继续教育,指指点点道:“那么好的机会,你自己掌握不好,难怪你成不了大器。” 苏晚筝却为刚才爷爷的话怔了下。 八千万……这可不是小数字。席江燃明知大伯是贪他钱和名,却还愿意跟他签合作? 而且,也从没听他提起过。 她心脏颤了两下,不觉转头看向不远处主座上的男人。 他今天一袭深黑西服,黑白分明,低调简约的高雅,领结和皮带配的都是她亲手给他买的那一条。 林如雪坐在他身侧,谨慎又害羞,一会给他倒酒一会和他搭话,男人不甚在意地敷衍。 一个不经意间,视线相触,他幽幽地瞧着她,眸里几分危险几分沉寂。 苏晚筝刹那心脏像被电击了下,抿了抿唇,避开视线。 “哎,也就是阿燃性格好,疼你,这钱他没多计较。”苏丘瞪一眼苏晟,“但我真是在席家面前没面子。” 苏晚筝抚抚老爷子的肩膀:“爷爷,别动气,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今天来玩就玩得开心。” 苏丘这才重露笑容,但很快又变得凝重,压低声音问:“筝筝啊,你是不是跟阿燃吵架了?” 她眨眨眼睛:“嗯?没有啊。” 苏丘横一眼那臭小子,问:“阿燃怎么跟其他女人坐一起啊,他身边从不带女伴的。” “爷爷,工作需要而已,大家彼此都是同事,没什么问题的。” 苏丘嗤一声:“没什么问题?我看那姑娘对阿燃挺有好感的,一直缠着他说话,你瞧见没?” 苏晚筝耸了耸肩,抬头时,正看见江清霾在舞台边朝她招手,连忙起身:“别乱想了,爷爷。老板喊我过去了。” 她说罢匆匆过去,因为裙子的限制,不能小跑,只能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苏晚筝以为有什么大事,江清霾抬手将外套脱下来,淡淡扣在她肩上:“空调降温了,外套穿着。” 她“哦”了声,乖乖把衣服披上。 “从刚才开始,一直盯着林如雪那边。” 江清霾温淡地替她抚弄西服领,注视着她的眼睛,“不高兴了?” “哪有。” 苏晚筝下意识否定,笑着往后退了步,“刚刚跟爷爷提到他而已。跟着你混迹那么多年,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她笑着打哈哈,摸摸西服以示感谢,继续去招待客人。 江清霾伫立,轻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浅抿了口,注视她离开窈窕背影。 真的不在意么?她不知道,她的眼睛不会骗人。 苏晚筝走到大门口,翻了翻名册,还有贾月和沈宴没到。她长吁口气,这小子,要她的邀请函还给她迟到。 没等多久,便见沈宴的车子到了。 她支起身子,揉了揉酸涩的小腿,快步迎了过去。 但才走到门口,望着从沈宴后座下来的女人,脚步又顿了下:“贾小姐?” “苏部长。” 贾月穿着身淡紫色的长裙,拿着手包,过去与她握手,表示歉意,“抱歉,我来迟了。” 苏晚筝有些懵,看向沈宴:“没事……你们认识?” “15分钟前认识的。” 沈宴带笑的嗓音传来,一手搭着车门,潇洒如一地站在那,“是我开车没看路,不小心擦碰到贾小姐的车,致使她的车熄火了,我就做个顺水人情送人上来咯。” “是嘛。”苏晚筝眨眨眼,一眼就瞧出沈宴对贾月有所图。 贾月脸颊红了:“是我的问题,才拿到驾照就自己开车,出了事故。沈先生人真的很好,帮我联系拖车公司,还邀请我上车。” 她一边夸赞,一边满脸写着“沈先生真是个优雅的绅士”,苏晚筝莫名想笑,领两人往里走:“快进去吧。” 沈宴晃着酒杯单手抄兜,眯着眼瞧贾月那如水般的身姿:“刚刚路上,贾月说你同意了她一个要求,她才肯参加宴会的?” 苏晚筝低头对着名单册,“嗯。” 沈宴胳膊拱拱她:“什么要求?该不会是要我的签名照吧?” 苏晚筝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差不差。” 沈宴一拍腿:“难怪!我就说她在车上的时候,怎么总透过镜子瞧我,原来是看上我了。” 苏晚筝微微扬起下巴,无情打断他的臆想:“不过,人家想要的是与席江燃的合照一张。” 她说罢合起册子,往后面的化妆室走去,独留下沈宴留在原地,风中凌乱。 筵席展开序幕,一切自由从简。 晚饭上齐后,大家吃饭的吃饭,不饿的互相聊天碰杯,顺便增一波人脉。 不少老总们都慕席江燃之名而来。 他的桌前自然是最热闹的,但席江燃并未离座,谁来了只是清淡点头作聊,不深入话题。 陆翡瞧他那副阴沉的脸,就知道他根本心思不在吃饭,也不在宴席。 平白无故被摁了个女人在身边,推手还是自己老婆,他能不气么。 他与对座的李琼墨交换了个眼色,主动找起话题:“我跟那个小太妹分了。” “什么小太妹?”李琼墨喝了口茶,挑眉问。 “啧。” 陆翡瞧他一眼,“就我爸塞给我的那个女的,在小北家长会上,那女的直接坐我大腿上,闹到我哥和我爸那去,自然就分了。” 第53章 你没资格 “哎,我发觉我现在越来越老年化了。” 陆翡叹口气,将碗里的红烧肉夹走,夹了一筷子豆芽,“现在肥腻油荤都不想沾,想吃点素的。” 他瞧着筷子上那片小豆芽,突然便想起教室门前,黄昏光景下,那张柔白恬静的小脸。 干净的粉唇,漂亮清冷的眼睛,以及一脸正经的表情。 依稀记得她那天穿了个小白衬衫,包臀裙。裙子窄得可怜,稍稍一弯就露出大腿。 小腰那样细,身体哪哪都平平板板的,真跟豆芽差不多。 说到底,是缺男人滋养。 李琼墨镜片下视线锋利,托着下颌低笑:“听你这意思,看上谁了?” 陆翡喝了口酒,“才见过一面,八字没一撇呢,等有了那撇,再带给你们瞧瞧不迟。” 席江燃似乎一点聊八卦的心思都没有,脸庞宛如霜雪覆盖,勺里的汤也没心思喝了。 他起身想出去抽支烟时,不远处,一身烟灰衬衫的男人迎面走来。 步伐顿住,席江燃波澜平静的眸底慢慢出现裂痕。 两双眼睛对上时,仿佛拉开一场无声的战线。 “近半年不见,席总别来无恙。” 江清霾率先开口,手掌落在左肩,以示礼貌地鞠一躬,“你能到场是我的荣幸。” 他嗓音温淡,眼眸深处波涛暗涌。 席江燃缓缓开口,没什么情绪道:“江总客气。” 江清霾的视线转而望向林如雪,“小雪,不要忘记苏部长教你的东西,好好照顾席总,不许有差错。” 林如雪不懂他话中意味,只当是叮嘱,点点头。 但席江燃听出他语气里的故意。 他唇角轻冷勾了下,好一个苏部长。 “听闻江先生把妹妹送到海城去了?” 江清霾淡淡拢眉:“那丫头不乖,三番五次找苏部长的麻烦,我这样做也是给她一个训诫。” 席江燃无声挑眉,“江总挺爱替有夫之妇操心的。” “保护下属而已。” 江清霾嗅出那丝敌意,唇角提起笑意,“苏部长从大学毕业就跟着我,一直到现在,谁都不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她。” 他最后那句话,微微加重了语气,故意说给席江燃听的。 林如雪在旁边恍然大悟,原来苏部长结婚了,她还以为江总和苏部长关系不一般呢。 “保护也该有个限度,手伸得太长,难免惹人口舌。”男人说话间眸内幽黑,夹杂森冷。 江清霾忽而笑了,没有再接他的辩驳:“席总提点的是。” 到底是在宴会上,多少双耳朵听着,再深入聊下去,就该被扒底了。 便在这时,sherry从大厅门外进来,匆匆走到江清霾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闻言眉头轻蹙,转头表情平和地点头:“席总尽兴,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席江燃盯着他离去的身影,黑眸淡漠,温存尽无。 林如雪瞧他脸色不佳,碰了下男人的胳膊,小心翼翼问:“席先生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喝点柠檬水?” 他面若冰霜地扫一眼周围,没找到他想找的人,沉声问:“苏部长在哪?” “啊?苏部长……” 林如雪不解地回答他,“应该在后台化妆间吧。” 她话音刚落,男人便放下酒杯,转身朝宴厅门外走去。 他开了化妆间的门,空无一人,椅子上搭着江清霾那件藏青外套。 男人缓步走进去,漠然扫一眼,里屋的更衣室门是虚掩着。 苏晚筝正在更衣室换迎宾的衣服。 她刚艰难地拉下旗袍的后背拉链,听到脚步声时吓一大跳:“更衣室有人!” 回头望去时,男人一身清冷地立在那。 更衣室无光漆黑,而他站在光影交错的地方,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拉长。 他俊容黑沉,蓄着一座冰山般,眸子幽冷地望着她,一点也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 苏晚筝见到是他,长舒了口气:“你吓我一跳。” 她没什么警戒地转过身,把耳坠取下来,若无其事地问:“林小姐没陪着你吗,你这样突然过来……” 话还没说完,便听门“砰”地一声。 她吓得一震,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臂被人拽住摁在了墙上。 旗袍脱落到肩膀,她后背冰凉贴在墙壁上,心脏颤了颤。 光源触及不到的漆黑里,他脸庞轮廓若隐若现,但那股扑面而来的愠怒,却很清晰。 “不解释解释?”他缓慢吐字,嗓音听似平静,却带着真切的怒火。 他的怒气一直压抑着,从什么时候起呢? 大概,是从那天她离开的当晚,他听说她被江清霾捡回家开始。 他那晚没睡,并且直到今天前的每个晚上,都没睡好。 不仅如此,当江清霾把外套披到她肩上时,她没有拒绝,反而对他笑。 憋得太久,手指的力道控制不住,掐着她肩膀的地方,印出红迹。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无声一笑:“让你挽着个女人出席宴会而已,又没让你真跟她做什么。” 男人手指突然掐住她下颌,力道够重,疼得她差点以为骨头碎了。 真正让他发怒的是她的态度,毫不掩饰、云淡风轻。 仿佛就算他跟林如雪做了什么,她也会是这样不在意的表情。 他轻冷勾笑,膝盖抵着她细细的腰际,“亲手把丈夫送到别的女人手里,席太太够大度。” “大度吗?” 她被他压得哪里都动不了,下巴还疼,索性也不挣扎了,“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我已经心怀慷慨两年了,早就习惯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老公。” 话语尖锐地又把话题引到争吵点。 他冷下眉眼,唇瓣冰冷地在她耳边问:“为此,你就这样报复我。江清霾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即便要把另一个女人送上我的床,你也不会说声不。” 她或许是不愿意的,但因为是江清霾的命令,她都会做。 因为江清霾,在她心里的重要性超越一切,对么? 苏晚筝深深吸了口气,眼圈红了。 听他亲口说这些,她无法做到真正平静。 她用力往胸腔输送氧气,却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 长时间练舞让她很累,面前男人的质问和眼神,让她更累。 “是又怎么样呢?”苏晚筝盯着他那张乌云沉沉的脸,无力地笑了下。 从沈宴到江清霾,他不满她身边的所有男性,却从不检点自己的行为。 “听他的话,是因为在他身边,我有被照顾,被关心的感觉。从初识到现在,他从来都一直护着我,不让我受一点委屈。” 苏晚筝盯着他,眼眶逐渐变得温热,一字一顿地问,“但你呢?” 他给她的永远是痛苦、眼泪,和为另一个女人离去的背影。 她的话无疑是最凌厉的剑,狠狠刺入男人胸腔深处,直至心脏。 他用力地呼吸,双眼泛着猩红,握着她的肩膀几分颤抖。 他慢慢松开她,从让人绝望的压抑,再到颓然疲惫,只需几秒钟:“好。” 苏晚筝心脏颤抖跳动,呼吸深深浅浅。 她眼眸闭了下,这样的日子,或许是该划上句点。 “一年,我等不了。” 苏晚筝的嗓音在黑暗里,缓慢且清晰,“我没办法再委屈自己300多天。别把我当傻子,席江燃,其实,你真想跟宋琉星分,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哪用得到一年。” 一年,只是他的推脱,说到底,还是舍不得那朵野花。 一年后,她只会陷得更深,更加离不开他,他就更能在外彩旗飘飘。 “既然你放不开她。那我们还是开始谈的那样,如果找到小澈的骨髓配型,就……离婚吧。” “离婚后,你和她好好在一起,给孩子一个有父亲的童年,也……放过我。” 该怎么开始,就怎么结束。 这是她能想到解决这段痛苦的最好方法。 一开始就是交易的婚姻,一旦加入感情,就变味了。 谁知她话音刚落,男人眉头突突地跳动,刚平息的情绪如过山车般瞬间高涨。 他摁住她的肩膀,将她困在墙角和自己胸膛的位置。 男人的手伸进她衣服时,她身体陡然发凉,颤抖了下:“席江燃!” 他的手顺着她胳膊摸过去,摸到她空空如也的手指。 脸颊猛然一沉,他将自己无名指上从未摘下过的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将她抱在摇摇欲坠的木桌上,力道很猛,“又提离婚,又忘记自己为这两个赌气的字吃了多少亏?” 苏晚筝一巴掌想拍他脸上,被男人精准钳制住。 她手挣扎两下,毫无作用。 她胸膛急促地起伏,说:“我真想赌气,根本不会在这里跟你好言好语。我没闹到媒体,闹到席家,闹到世盛,是因为我还把你当丈夫看待,但你不要给我得寸进……” “啊!”她话没说完,身体陡然一凉。 男人冰铁般的手桎梏着她:“照你意思,我还该‘好好感谢’你的恩德了。” 死死挣扎,掐咬尖叫,却终究不成办法。 “你这疯子!这里是更衣室!” 她心脏骤停般,拼命想躲,被他弄疼了,眼泪一下掉落。 衣服撕扯间,黑暗深邃,唯独门缝渗进的一点光,隐约能照亮男女喘息起伏的身影。 …… “她人呢?” 江清霾蹙眉看眼腕表,第一个节目就快开始了,她该给各个席位敬酒,却迟迟见不到人。 sherry摇摇头,“从刚才就没见到苏小姐了。” 彼时,林如雪正从洗手间出来,听到两人的对话:“苏部长的话,刚刚在化妆间,席总听了也找她去了。” 江清霾眸光骤然一凛:“多久前的事?” “四十分钟前吧,挺久了。” 男人黑眸重重一沉,他把手里酒杯往桌上一扣,阔步往后台化妆间走去。 空气靡靡,一片漆黑里,她一只胳膊搭在苍白的脸上,旗袍被撕扯到了小腹部。 男人垂着脸颊,低沉叹了口气,用外套把她裹住。 无声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哄孩子。 她颤抖地哭着,刚才挣扎得有多激烈,现在就有多沉寂。 双腿都是软的,被折腾得站不稳。 “不要哭了。”他低沉地叹,起先用手指帮她揩眼泪,到后面越掉越多,根本停不下来。 “滚出去,王八蛋!” 压着沙哑哽咽的嗓音,她狠狠将他的外套摔回她自己身上,望着他的眼神一片漆黑疏冷。 内心被屈辱折磨得几近崩溃。 他暴露本性后,还装作好心,戴上温柔的面具,再让她甘心被禁锢在这段婚姻里。 哭过后,她的情绪慢慢恢复镇定。 重新把迎宾服穿好,装作若无其事地理好衣领,但细看,手指在微微颤抖。 有一颗纽扣,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怎么都扣不好。 席江燃想上前帮她,手刚伸过去的刹那,女人就往旁边躲了下。 眼神充斥警惕,睫毛与嘴唇都在发抖。 她虽然没说话,但恐惧清晰而见。 大概是那个眼神刺进他心里,席江燃的动作僵了一秒。 然后,手慢慢折回放入口袋,疲倦地闭了下双眼。 几秒后,他转身离开这狭小的空间。 化妆间有人在补妆,见一个男人从女更衣室走出来,惊得面面相觑。 他步伐沉重地走出去,摸出根烟抽着,拿下时,发现烟嘴上残着她的口红印。 摸了下嘴角,手指上多了抹殷红。 他闭了下眼睛,太冲动。 每每她对峙,他的大脑都不像平日那样可控。 烟雾缭绕,迷蒙着心智,让席江燃恍惚间想起多年前的事。 是的,他自己内心清楚。 是谁都可以,沈宴,张宴,王宴,他都可以忍,但偏独江清霾不行。 烟雾弥漫间,从走廊深处缓缓传来脚步声,他自顾自地低头抽烟,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谁。 江清霾走到男人身侧,打量着他。 手工西服向来熨烫平整,有一点痕迹都十分明显,此刻,席江燃身上的衣服已皱得不成样。 仔细再看,皮带是重新扣过的。 江清霾眉眼逐渐染上清冷,可他表情依旧平静如水。 这是两个身居高位者的共同习惯,喜怒从来不形于色。 两道冰冷的眼光对上时,没有方才在宴会上那样收敛。 “她在里面。”江清霾开口一句肯定,眉间聚了层戾气。 男人没说话,自顾自地在抽烟,胸腔传来深重的呼吸声。 江清霾视线阴鹜,对着他静淡若水的侧脸,将那件他最在意的事告诉他。 “那晚是我在街边把她捡回去的,并非她主动来找我。她懂得身为妻子的分寸,就算过得再不好,也不会主动要求在一个男性朋友家过夜。” 男人眉眼未动,但手里的烟头突然掉落几粒烟灰。 江清霾望着他:“结婚两年,你根本不够了解她。这个丈夫的角色,你自己掂量做得合格么?” 这句轻飘飘的话,无疑在男人心里投下沉重的炸弹。 他低头盯着欲灭不灭的烟头,忽而胸腔发出自嘲一笑:“合不合格,你没资格评判。” “我没资格?” 江清霾喉结危险滚了两下,直勾勾地问,“你忘了当年是谁让你有娶她的机会?你忘了当初如何信誓旦旦地说,你会护她一辈子幸福?” “江总。”sherry在旁边抚上男人的肩膀,示意他压制住情绪。 “当年确实是你犯的错给了我机会,但不代表你有资格诘问我。” 席江燃目光沉静如浮冰,“如果后悔让她嫁了我,你该反省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最后娶她的不是你。” 心脏最深处的柔软被刺中,江清霾呼吸骤然凝滞。 “席总,请别再戳江总的伤疤了。”sherry皱眉拦在江清霾面前,“当年的事,谁都是迫不得已,所以……请别再说了。” 席江燃淡淡扫一眼男人腥红的眼眸,没再说话,将烟摁进垃圾桶里,便转身离去。 sherry转而安慰自己的主子:“江总,别把他的话放心上,他是故意激你。” 他抬手止住她的话,嗓子沙哑:“席江燃说的是事实。” 走进去时,女人抱着膝盖靠在更衣柜旁边。 地上是被扯坏的旗袍,空气里绯糜的味道,已昭示着刚才发生过什么。 他沉眸俯身,蹲在女人眼前,抬起她的下巴。 竟把她欺负成这样。 脸颊上夹着泪,睫毛湿湿的发颤,杏眸空洞的没有神采。 他手指的温度,终于让苏晚筝有了点动静。 她觉得自己这模样太狼狈,甚至根本不能见人。擦擦眼泪,转过身去,不想被他看见。 “晚上的舞不要跳了。”他把她扶起身,不能抱她,外面很多双眼睛在看着。 苏晚筝一开始双腿发软,整个身子倒在男人怀里,慢慢才能站稳。 她咬牙攥拳,抹掉脸上未干的痕迹:“我没事。” “不要在我面前逞强。” “我要跳。练了那么久,我不跳对不起戴老师,对不起期待的宾客,也对不起我自己。” 他掰正她的脸:“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他对不起你。” “江总。”苏晚筝闭了下眼睛,似乎很疲倦,但十分坚定,“我真的没事。” 第54章 当时脑海只有一个念头 见她坚持,江清霾没再说什么,扶住她的腰,帮她稳住身体,慢慢往外走:“先去房间休息,确定没事了再说。” 她点点头,被他带到化妆间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床和沙发。 江清霾给她倒了杯水,披上毯子,坐在床边看她小口小口地喝着。 神态空洞,发丝微乱,不显狼狈,反而有种落魄千金的美感。 她举杯喝水时,江清霾瞧见她手指被男人强行戴上的钻戒,沉下眼眸。 “现在第几个节目了?”她喝了点热水,情绪好多了,抬头问他。 “第二个。”江清霾打开房门,“你确定要上台的话,再过20分钟就准备化妆了。” “好。”她点点头,露出疲倦的淡笑,“谢谢了,江总。” 谢谢这两字从她嘴里说出,多少显得生疏。 他淡淡凝眉,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给她一个人安静的时间。 外面依旧歌舞升平,凌睿邀请到的舞蹈天团一下将气氛推至最高,七彩斑斓的灯光晃得人眼疼。 陆翡正抽着烟欣赏,便听身边椅子被拉开,席江燃在一片喧闹中落座。 “去那么久。”陆翡踢了下他的椅子,颇有深意,“得是憋了多久啊。” 李琼墨踹了他一脚,没眼力见的男人。 而席江燃似心里有事,完全无动于衷,也没理睬两人。 低头看表,距离她上台还有一个半小时。 彼时,另一侧不起眼的座位处,有位女子缓慢走向男人:“酒店经理那边已经打点好,钱给够,设施仪器不会有错。” 男人点头喝了口酒:“还有不到两小时,苏晚筝就会上场,‘老蛇’下了命令,这次行动不能出差错。” “放心吧。”女人点点头,低声说,“席总也回座了。” 男人动作一顿,目光灼灼地瞪着席江燃的背影,慢慢锁眉。 只要席江燃在场,就是他们计划的威胁。 女人不以为意:“他有那么在意他太太吗?不是说席江燃跟小雀也有点暧昧吗?” 男人“啧”了声:“你懂什么,责任归责任,爱情归爱情。” 女人轻嗤:“说那么好听,还不都是为了上床。” “你提醒我了。”男人笑了声,拿出手机,“如果小雀能牵制住席江燃,倒也算没白培养她。” 时间推移至9点半,第五场是个魔术表演。 魔术师在台上变幻多端,台下发出阵阵惊呼,男人低发了条短信。 正值孩子睡觉的时间,公寓3楼的灯光熄灭,宋琉星正拍着孩子的后背给他讲故事。 讲故事讲到她自己都昏昏欲睡时,枕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显示的陌生号码让她皱起眉头,瞧一眼熟睡的儿子,然后起身到阳台去接:“喂?” “是我。” 男人冰冷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宋琉星吓得手抖,手机差点掉下阳台。 “你……” 她毛骨悚然,惊恐到牙齿打颤,“你还联系我做什么!我们说好的,结了那30万就再也不联系!” “你别急,只是拜托你帮个忙而已。” 男人低笑了笑,缓缓转动着尾戒,“我发给你一段短信,你现在立刻发给席江燃,然后把手机关机。” 宋琉星喉咙一噎。她记得现在阿燃应该在凌睿的周年宴会上。 她心底涌上一股怒气:“你们又要干什么!” 男人平静勾唇,“小雀,听话,这是最后一次联系你。”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最后一次’的承诺已经许多遍,但对宋琉星每每都会相信。 她挂了电话,晶莹的眼泪挂在眼角,她看一眼卧室熟睡的孩子,坚定握了握拳,发了消息。 第八场表演,如期而至。 “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你们期待了一晚上的节目,让我们凌睿部长,苏晚筝带来舞蹈《云端雀翎》。” 台下一片掌声雷动,苏晚筝彼时已经化好了孔雀妆,眉心点缀一朵青色花钿,眼影用淡蓝与浅绿相融,眼梢带出狭长灵动。 她穿着雪白的孔雀纱裙,眨眸微笑间,宛如一只灵动活泼的小幼雀,回归山林般,自然野性的美。 台下呼声最大的是沈宴,拿着手机一边拍照一边给她大声打call。 苏晚筝对他微微一笑,俯身邀请昭君上场。 真孔雀上台表演,这是大家都没想到的,场上连连发出惊叹。 昭君立在头顶音箱,俨然把它当成树枝,微扬着她雪白修长的脖颈,羽翼丰满美丽。 “这倒挺有意思的。” 陆翡来了兴致,眯眼叼了支烟,对席江燃说,“那孔雀一瞧就价值不菲,看那毛色和眼神就知道,专门温室里伺候大的,你老婆可以啊。” 李琼墨单手点烟,讽刺他一声:“你还懂孔雀的眼神?” 陆翡笑着抽了口烟:“我爸就爱养这些东西,孔雀啊草泥马啊柯尔鸭啊,都略懂略懂。” 席江燃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关注不在孔雀,也不在任何,只专注凝视着台上的她。 就在几小时前,被他欺负得路都走不了的女人,竟还坚持要继续跳。 心里没担忧是不可能的。 苏晚筝视线环扫台下观众,见到爷爷自豪的视线,对他勾眉一笑。 再落向席江燃时,目光清冷几分,宛如陌路人一样避开。 万众期待的音乐声响起,孔雀舞的音乐优雅绵长,这曲目是自编的,录入了昭君空灵般的叫声,美得直击心灵。 便在这时,席江燃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扫一眼想关机时,宋琉星发的一段话却吸住了他的视线。 【阿燃,你现在有空能来一趟吗?小泉突然发了好高的烧,喘不过气来了。】 宋琉星盯着那行绿色对话框,紧张地握住手机。 其实,刚刚男人让她发的是【我发了好高的烧】,是她擅自改成了小泉。 她没有信心,他会为了自己抛弃那边赶过来。 席江燃眉头微拧,突地一下站起身。 陆翡正准备欣赏美人与孔雀跳舞,瞧他神色凝重,“怎么了?” “马上回来。” 陆翡皱眉:“喂,你老婆马上跳舞了你都不看?” 他没接话,一边低头往外走,一边拿出手机发消息。 台上的苏晚筝能见到舞台下的所有,也包括,男人低头离去的背影。 她当即瞳孔狠狠缩了下,突然大脑空白。 音乐在耳,她好像忘记了所有的动作。 是他要她上台表演的,她为此花了那么长时间练习,不惜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而他竟然连一眼都不看? 鼻尖像被什么尖酸的东西刺了下,涩又尖锐。 但她很快收拾好情绪,淡漠地背过身去,准备开始她的舞蹈。 在舞蹈开始前,她有20秒的时间背对大众,吹动乐器让孔雀开屏。 在这二十秒内,席江燃叫来了时博,把宋琉星发的消息告诉他。 时博点头:“我知道了,席总,您快回座吧,我马上过去看看宋小姐。” 男人赶时间般,转身打开宴厅门:“嗯,有事联系。” 在他往位置上走时,陆翡在和他招手,男人目光淡淡扫了眼苏晚筝纤细的背影,唇角平整。 音乐逐渐升华,在苏晚筝即将转身开始舞蹈时,他视线慢慢上移,突然敏感地察觉到什么。 角落,有一道男人声音对着对讲机道:“就是现在。” “咔嚓”一声,空气中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苏晚筝还在吹着那首乐曲,恍惚之中,她听见人群中传来尖叫。 以为是昭君开屏让他们欢呼,全然没在乎头顶那盏巨大吊灯的吊线,慢慢地断裂开。 沈宴察觉到了,发疯似的要往舞台上冲:“头上!苏晚筝你他妈发什么呆!快跑!” 头上? 她放下笛子,慢慢抬起头时,那根线“崩”地一下断裂。 在吊灯环崩裂的同时,一道迅速到让人无法看清的脚步,已经挪到她身边。 苏晚筝仰头看着巨大的灯离自己愈来愈近之时,手臂被一道又急又沉的手拉住。 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熟悉的拥抱里。 耳边是他急促低喘的声音,与在试衣间彼此交融时一样的声音。 “轰——” 一声巨响,整个宴厅黑暗了大半,恍惚间,如同身置地狱。 一时间烟尘四起,人群沉默了几秒后,陷入惊恐的尖叫当中。 警卫听闻吊灯出事,立马冲了进来,先把宾客隔绝在外,再拉上帷幕。 沈宴被隔在人群最外侧:“苏晚筝!我草!你们放开我!” “筝……筝筝,咳咳……”苏丘唤着孙女的名字,差点没从轮椅上跌下。 但这些呼唤的声音,都被警卫隔绝在外。 苏晚筝慢慢在一片尘雾里睁开眼。 她整个人像被座大山压住,但跌在地上时,后脑没磕到地,垫到什么温暖的东西。 她顺着往后摸,是只大手,垫住了她的后脑。 她抽手时,手掌上满是红色的黏稠。 那一刹那的红,让她大脑狠狠被蛰了下,慢慢地抬起头。 头顶男人压在她身上,凭着自己身材优势,用身体死死护住她。 旁边是坠了一地碎片的巨大吊灯,坠落的地点,就是她站在那吹笛子的地方。 苏晚筝心陡然一惊,忍不住抓紧面前男人的衬衫。 如果,她刚才没有没推开,她现在会是什么样…… 身上的男人以为她哪里受了伤,嗓音沉沉落在她耳边:“怎么了?哪里疼?” 这道声音,磁沉低哑,是她枕着入眠,在梦里万千萦绕的声音。 烟尘拂去,她颤抖着看向席江燃清晰的面孔。 眼眶温热,呼吸窒闷,像有什么爆发的情绪在心口决了堤。 “你……你疯了!” 她抖着声音,那样害怕地捧着他的脸,眼泪流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什么时候跑上台的?如果灯砸到你怎么办?!” 她从未在他面前这样惊慌失措过,眼泪像止不住般,往他的掌心里掉,砸在他手背的伤口上,有点疼。 “有没有受伤?”席江燃手落在她发丝间,指腹轻轻抹掉她的泪。 眼神像沉进了一片大海,隐忍的,疼痛的,深情的。 “没有……我没受伤。” 苏晚筝颤抖地哭着,话都说不连贯,捧着他受伤的大手,慌乱无措,“你……你呢?让我看看,很疼吗?哪里疼?” 他缓慢蠕动唇瓣,想说什么,几滴温热的血滴在苏晚筝脸上。 她恐惧地睁圆眼睛,便听男人闷哼一声,弓着的身体再也撑不住,往她怀里倒下,重量尽数压在她身上。 在知道她没受伤后,他忍着的疼痛骤然松弦,让他一下昏厥了过去。 刚才灯坠落时,他的腿被砸中了,现在已经毫无知觉。 苏晚筝看到他的脖子里、发丝间都是飞溅的碎片。 她慌张至极,拍着男人的肩膀,不敢重力,怕打到他伤口:“席江燃?怎么了?醒醒!” 鼻尖全蹭着血腥味,加上他晕倒,恐惧蔓延全身,让她身体发软,生怕他这一昏就醒不过来了。 她把男人扶到地上躺好,扯着沙哑的声音喊:“来人……有没有人,有人晕倒了……” 很快,酒店经理带着江清霾上了台,见她毫发无伤时,江清霾紧绷的眉宇松弛片刻。 “快打120!他不行了,他身上有好多伤……”苏晚筝抓住旁边保安的袖子,急得眼泪直流。 “筝筝。”江清霾把她扶起来,将她颤抖的身子拥进怀里安抚,“已经打120了,很快车就到了,没事,没事了。” 苏晚筝在他怀里发抖,身上的孔雀裙沾满灰尘。 撕扯的纱线掉落,梳好的发髻乱了,妆也哭花了。 120救护车很快抵达,送走了伤势最重的席江燃,由陆翡和李琼墨陪同离开。 江清霾和沈宴陪着苏晚筝坐另一辆车抵达。 经检查,席江燃右腿粉碎性骨折,身上大大小小玻璃划破的伤痕多达十余处,但还好都不深,也没有触碰到血管,算万幸中的万幸。 苏晚筝身上没有半点伤,就连倒下去时,她的后脑都被他的手护着。 医生说她只是受了点惊吓,在医院挂一晚上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夜深人静,沈宴守在她床边,江清霾作为主办人,折回宴会场地安抚宾客。 苏晚筝抱着膝盖坐在那,任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她裹着被子,捧着热水还觉得浑身发冷。 今天经历惊险的那一幕,不可能不在心里留下阴影。 男人血滴在脸颊上的温度和味道,她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 “吃点东西?”沈宴拿起刚才外卖送的米粥,低声问她。 苏晚筝摇摇头,没胃口。 “在宴会上就没怎么吃,还是得吃点。”成天满嘴跑火车的男人,难得耐心温柔。 苏晚筝目光疲淡,“你晚上不用拍夜戏?” “你还操心我呢。”沈宴嗤一声笑,把粥吹凉,喂到她唇边,“乖乖张嘴。” 他都喂到嘴边了,苏晚筝也不再矫情,他喂一口她吃一勺,慢慢就见了底。 “真乖。”沈宴挑了下她的下巴,“我刚还在想你如果不肯吃,我怎么撬开你的小嘴。” “少来。”苏晚筝没什么力气拍开他的手,目光看向门外,“吊完这瓶水,我想下床去走走。” 沈宴知道她的心思,低声说:“席江燃现在在手术室,家属都进不去,别想了,安心睡一觉,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安心?不亲眼确认他平安无事,叫她今晚怎么安心。 不过,护士她输的这瓶药里有镇定剂成分,再加上经历了一天,她足够疲惫了,很快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醒来,沈宴已经不在了,换成时苒睡在旁边的陪护床。 吊瓶输完了,苏晚筝心里还挂念着席江燃的事,立即翻身下床,尽量动静很小了,却还是吵醒了时苒。 “唔。”她揉揉眼睛坐起身,“筝筝你醒了啊,饿不饿?你爷爷早晨5点来送了早饭。” 苏晚筝皱眉:“沈宴怎么把你叫来了,你今天不上班吗?” 这小子,她又不是需要24小时陪护的重症患者,打扰苒苒做什么? 时苒微笑:“请了一天假,没事的。洛扬听说你出事了,说下午你出院后,我们一起去吃顿好的。” “那晚上我得好好谢谢他了。”苏晚筝淡淡一笑,捏捏发酸的肩膀,“我去看看席江燃。” 时苒料到她一醒来就去见他,跟着起身:“走,我陪你。” 俩女孩来到外科手术层,病房外守着道颀长的身影,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偶尔困倦地打呵欠。 时苒眯起眼睛,怎么瞧那男人有几分眼熟? 苏晚筝率先走过去:“陆少,你还没走啊。” 陆翡还穿着宴会上的那套西服,面容难掩倦态,看样子是在病房外守了一夜。 “出这么大的事哪敢走,还好熬夜习惯了,能撑得住。” 陆翡伸了个懒腰,微眯着眼睛,“听医生说你没伤,就是受了点惊吓,没事吧?” 她眼神逐渐暗下来,“嗯。” 陆翡摸摸她的头发:“没事就好。” 那个时刻所有人都是懵的,包括苏晚筝自己。 只有席江燃冲到了她面前,在短短两秒不到的时间里抱住了她。 陆翡明白,那时的席江燃甚至可能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她。 第55章 又要问我,又不信我 想起两人那些恩怨纠葛,缠绵曲折,陆翡淡淡叹了口气。 她指腹慢慢摩挲着他给她戴上的戒指,尺寸大了些,总往下滑。 苏晚筝小声问:“能进去看看他吗?” 她还是有些心软,试衣间里,确实是她把话故意说得太偏激,太心狠,才刺激他对自己做出那种事。 “去吧,他醒了有一小时了,麻醉刚过,浑身都很疼。”陆翡替她开门,转身时,忽地撞进一双熟悉的黑眸。 他当即动作顿住,门都忘了关。 时苒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遇到陆小北的舅舅。 而且刚才听筝筝和他说话的语气,他俩貌似认识。 她对陆小北舅舅的唯一印象,就是他那张皮囊极好,但一看便知是风流浪子的脸。 他把她堵在教室门口塞红包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在校园门口堵截女生的混混。 时苒心知这样的人与自己并不在同一世界,点点头,往后退了步,想假装不认识。 一场家长会而已,她觉得这男人也不会记住自己。 可谁知她往后退一步的同时,男人皮鞋尖就抵了上来。 他低头凝视她的发顶,带着故意欺弄的笑意,“小老师,才几天你就忘记我了?” 时苒心跳猛地一漏,鞋尖被他抵上时,莫名有种肌肤相触的羞耻,连忙缩回自己的小白鞋。 她头都没敢抬一下:“小北家长,抱歉,我没认出是你。” 满脸心虚,黑眼睛看都不敢看她,小鹿般的鼻尖冒出湿湿的汗意。 陆翡心底那股痒意又蹿了上来。 装一下都不会,一看就是乖孩子,没撒过谎。 “没认出我?” 陆翡挑挑眉,手指慢慢抬起她的下巴,“小老师,你说你总是低着头,怎么能记得我的脸?” 时苒小心脏一抖,他指尖有股淡淡的烟味,冰凉的戒指抵着皮肤。 她缩了缩脖子,对视进他深黑的桃花瞳里。 小老师的下巴,嫩嫩肉肉的,再往上一寸就是樱色的唇。 细瞧才发现,她右侧杏眸旁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陆翡喉结默然动了下,瞧她被自己吓住的小脸,不觉发笑。 在学校初见时,她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还以为是个高冷的小老师,原来是只纸老虎。 “现在,记得了吗?” 他悠悠问了这句,时苒才猛地往后退了步,让他松开自己。 她低头摸自己的下巴,耳朵红了:“记住了,小北家长。” 从小都没接触过这种强势的男人,哪敢说个不字。 “我有名字。”陆翡听那“小北家长”怎么都不舒服,慢慢吐出两个字,“陆翡。” 陆翡? 时苒第一意识是土匪的匪。 虽然很符合他的形象,但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 看她眨眨眼睛,迷惑不解,陆翡笑了:“那你呢?” “啊?”时苒反应了下才知道,他在问自己名字。 或许是被刚才短暂几秒的对视所吸引,她如同被蛊惑了般低声说:“时苒。” “时苒。” 陆翡念念有词,若有所思,“什么苒?” “草字头,下面是冉冉上升的冉。” 陆翡在心里默默描画,故意问:“有这个字吗?” 时苒:“……” 然后,她怪异地瞧他一眼:“你可以去新华字典查一查。” “从没用过那种东西。”陆翡淡淡一笑,摸着下巴,“或许,小老师可以送我一本。” “小老师”这个称呼用顺口了,就不想再换了。 时苒眼光怪异地瞧着他,从没用过字典的男人,送了他就会用了? “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寄信人写我名字。” 陆翡递了张纸条给她,本期待女人见到他住陆家公馆时,艳羡惊喜的眼神。 却不想她只微微蹙眉:“陆先生当真?” “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陆翡哼了声,“可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有我家地址,收好了,一个不小心被偷了也说不定。” 时苒:“……” 满脸嫌弃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什么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真以为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 —— 苏晚筝走进里屋,时博坐在旁边敲电脑,听见她走进来,脸上露出喜色:“席总快看,太太来了。” 床上男人怔了下,话题聊到一半,他慢慢抬头望去,便见女人身形纤瘦地站在那。 他被子下的手慢慢攥紧,一时之间,仿佛忘记了伤口疼痛。 上下打量她,确认她真如医生所说,没受伤,还完整地站在她面前,心情慢慢松了些。 然而苏晚筝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男人额头和后颈都包着绷带,病服衬领微敞,若隐若现的胸膛上贴着胶布。 身上到处是伤,虽是小伤,却也足够触目惊心。 苏晚筝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几十片碎玻璃划破皮肤的感觉该有多疼啊。 时博识趣地合上电脑:“席总,太太你们聊,我下去买点早餐。” 房门关上,苏晚筝慢慢走过去,俯身摸到他额头的绷带,她轻轻地问:“很疼吧。” “不疼。” “骗人。”她控制不住眼眶温热。 席江燃清眸温润,窗外和煦的阳光似乎特别钟情于他,温暖渲染着他的脸庞。 她欲哭不哭,他心情却仿佛极好,他的太太懂得心疼他了。 “除了右腿以外都是小伤,没伤到筋骨。”他解释。 苏晚筝攥紧拳头,红着眼睛看他的右腿:“被灯压了一下,还重重摔在地上导致的骨折,怎么可能不疼。” 男人淡淡一叹,握住她独自攥紧的手:“你又要问我,又不信我。” 听他嗓音都哑了几度,苏晚筝愈发想哭。 她低头摸他手背上的绷带,是为了护住她的头而受伤的。 席江燃正看见她手指上的戒指,眼中多了丝柔和,用左手握住她的手背。 “医生查了怎么说,会留下后遗症吗?”苏晚筝抬头瞧着他的吊瓶问。 “没问,医生也没说。”他黑眸闪烁,故意逗她,“可能真的有问题,所以才没告诉病人。” 她眨眨眼睛:“你别吓我。” 男人却一点也不紧张,仿佛真的事不关己:“真不能走路了怎么办?” 怎么办,她照顾他啊,毕竟他是为她摔坏了腿。 苏晚筝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心,我还没冷血到那个地步,不会不管你的。” 他眼神微亮,悠悠地说:“意思是,不离婚了?” “……这跟那事没关系。” 苏晚筝沉默敛眸,怎么扯着扯着,还是继续试衣间那个话题了。 她照顾他是出自良心,离不离婚关乎原则,两码事。 席江燃眉头蹙起再松开,神情掠过飞快。 似乎两人只要一谈起婚姻的事,气氛就变得异常沉默。 苏晚筝也不想让他心情太糟,于是很快找了新话题:“对了,宴会那边调查得怎么样了?” “灯光吊环年久失修,初步以事故处理。” 她深深抿了下唇,虽然早有预料,但她总觉心里毛悚悚的。 年久失修,却偏偏掉在她站着的位置,会不会太巧合了些?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一眼参透她脸上的情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已经派时博带人一个一个调查当晚的宾客,放心。” 苏晚筝木木地“嗯”了声,直视着男人问:“你也觉得那不是事故。” 他没说话,掌心覆在她手背上:“一半一半的几率吧,你不要多想。” 苏晚筝不相信,他这话分明是给她喂定心丸。 她无视了他的话,直接问他:“所以你知道是谁?” “我怎么会知道。”他话接得自然,“昨晚才发生的事,就算真有人要害你,调查还需要一段时间。” 直到时博拎着两份早餐进门时,苏晚筝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要这样害她。 若说害她,是因为她苏氏千金尊贵的身份,倒也说得通。 但那天到场的都是交好的达官贵人,谁也不缺个尊贵的名号,怎会对她下这么毒的手? 她虽然表面不说,心里明白,席江燃会让时博出手调查这事,就证明他手里掌握了什么,只是他不告诉她。 “席总,太太,可以吃早饭了。” 苏晚筝把早饭拿到男人面前,病床的小桌板放下,筷子勺子按顺序摆好:“不聊了,先吃饭吧。” 男人却双手一摊,露出掌心的绷带,“手痛。” “……” 时博助攻:“太太,医生说了席总这几天的手最好安静输液,不要乱动。” 苏晚筝瞧他一眼,认了,把碗端到眼前,搅了搅里面清淡的汤粥,吹凉了再喂到他唇边。 她俯身时,几缕留香的发丝落在他脸颊上。 锁骨,以及下方的皮肤离他那么近,稍稍抬头就能吻到,那寸白皙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他心底涌出股躁郁,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其拢到脑后。 苏晚筝怔了下,没反应过来。 前领一紧,男人已经给她扣好了胸前扣子。 她即刻意识到什么,耳根一红,把碗往旁边一放。 好心喂他吃早饭,他眼睛都在看哪里! 男人慢条斯理,声音灼哑了几度,偷看竟然还有理:“你要体谅一个【饿了】的病人。” 他故意咬重“饿了”两个字,一时间,病房顿时充满了小夫妻独有情趣。 时博清了清嗓子,忽然觉得自己待在这是个错误。 苏晚筝没好气瞪他。 饿饿饿,喂了那么大一碗粥还饿,猪都没他吃得多。 “手累了。”苏晚筝把勺子碗都收进垃圾桶,望向旁边假装隐形人的时博,“那我先走了,让时助理继续吧。” 时博干笑两声,满脸写着“我哪敢”三个字。 不料男人也没阻拦她往外走。 时博看了看席总,起身在门口喊了声:“太太,你早饭也不吃了?” “时博。”席江燃叫住他,“陆翡让你查的那个叫吴骆的人,怎么样了?” 吴骆是华居酒店的当班经理。 事发当晚,陆翡说,他瞧见吴骆一直戴着对讲机,在和那个男人在通话。 时博认真时沉下眉眼,跟着声音也压低:“陆少确实眼尖,查到了点东西,吴骆早在三天前就把吊灯全部换新了。” 席江燃皱眉:“换新?那警方怎么判的是年久失修?” “后来联系了厂家那边,他们倒承认得爽快,说吊灯环是以前旧批次不过检的货,就被归进这个原因了。” 席江燃问:“厂长现在被抓了?” “是的。” 听了时博的话,他了然于心。 眼睑慢慢闭拢,沉声道,“是他们做事的风格,规划得这么缜密,连替死鬼都找好了。” 时博暗暗捏拳:“真狠啊,若不是您当时提前察觉到吊环摇摇欲坠,太太定是躲不过那一劫。” 席江燃面色沉寂,默默攥紧拳心。 他也不敢想象,若自己没往上多看几分,又或者,他迟了几秒回大厅,会变成怎样的后果。 毕竟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他沉眸喝了口茶,换个思绪。 昨晚苏晚筝开舞前,宋琉星发给了他一条诡异的短信,那很明显是为了故意引开他。 他问时博:“宋琉星昨晚到底出事了没有?” “我还没去到宋小姐家,就听说酒店出事了,立刻折返了回来。”时博低声猜测道,“宋小姐一定又是受了那男人指使,故意打了那个电话给你。” “联系宋琉星让她过来,告诉她我有话跟她说。另外准备一部新手机,晚上带人去学校,把小泉接回来。” 时博愣了下:“席总,把小泉接回来的意思是……” “字面意思。” 时博怔住,看男人沉寂冰冷的眼睛,他想席总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也不会再原谅宋小姐了。 “好,我这就去。” —— 苏晚筝出了病房没立即走,心里还是惦记那男人的。 她站在门口等主治医生结束,跟他谈席江燃腿的伤情。 医生说,他的脚只是普通骨折,并无大碍,只要疗养得好,没有得后遗症的可能,她的心才真正落下。 跟医生道谢时,他微微一笑说:“不客气,刚才也有位小姐来问过。” 闻言,苏晚筝眉毛聚拢,浅笑不变:“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吗?” “对,很年轻,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苏晚筝温柔笑问:“她问了哪些问题?” “席总的病情、病房号,还有用什么药最好。” 苏晚筝闻言,心里顿时如明镜一般。 她再鞠一躬:“知道了,有劳医生照顾席总啦。” 转过身时,她笑容淡了几分,冰冷入骨。 这些女人真是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个一个逐步击破太累了,是时候该一网打尽了。 等席江燃出院后,就商量哪天公开婚事吧。 苏晚筝抄兜站在护士台前,给李琼墨拨了个电话。 他正在医院药理室,看到是她来电,第一时间接通了:“喂。” “李医生,帮我个忙呗。现在医院空房紧张吗,我想让席江燃换个病房。” 李琼墨转动椅子,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换病房?” “嗯,最好能换楼层那种,外面记者挺多的,我不想影响到他休息。”苏晚筝脸部红心不跳地撒谎,“麻烦啦。” 李琼墨拨弄着钢笔,没有怀疑,她是他太太,家属要求更换病房并不罕见。 “倒是没什么问题。我帮你查查,有的话下午直接就办入住。” “谢谢啦。” 挂了电话,她下电梯来到一楼时,医院门口聚集了不少记者,正拦着一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女人。 苏晚筝眯起眼睛,凑近门前去听发生了什么事。 “林如雪,请说明昨晚宴会上你为什么能跟席江燃一起出场好吗?” “林小姐,您跟席总真是恋人关系吗?” “林小姐,您能拿下那部电影,也是因为席总是投资人吗?” 林如雪显然是背着经纪人偷偷来看席江燃的,她没想到自己打扮得这么严实,一出医院,还是被记者堵得死死。 没有公关经验的她,面对那些刁钻的问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地站在那。 记者们都精明,如果两人没有什么关系,当事人应该会第一时间反击造谣,甚至发律师函。 但林小姐这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的态度,实在可疑。 眼看情况愈演愈烈,苏晚筝胸腔淡淡散出声叹,她低头用软件打了辆车。 等了2分钟,司机给她发短信说到医院门口了。 苏晚筝这才走过去,拉住林如雪快速穿过人群。 “苏部长!”林如雪小脸写满惊讶,被她拉得踉踉跄跄,“你……怎么在这?” 苏晚筝出现得快,拉着人离开也快,等走到街边时,记者人群才蠢蠢欲动地往这边来。 “林小姐,你可不能走。” 有腿快的记者跑上来,一把拉住林如雪的手臂,林如雪吓得惊叫起来。 “干什么呢?”苏晚筝皱眉瞪过去。 她跟记者打交道惯了,没半点好态度,一脚朝记者踹去。 那记者吓得松了手,林如雪成功进到车里。 “喂,你……怎么踢人呢!信不信我给你拍下来发网上!” 苏晚筝手搭在车门上,堵住他的去路:“这位大哥,是你先碰人家姑娘手的。” “我那是因为要拦住她……” “当众拦公民,你是交警吗?是的话就请出示交警证,” 苏晚筝慢悠悠地抬眼,“一个无良记者,公然跟一个女孩在街边拉拉扯扯,又是堵截又是乱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黑社会聚伙抓人呢。” 她说到最后,笑容眯了起来,像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再说,你们刚刚不是问小林姑娘,她和席总的关系吗?” “如果小林姑娘跟席总真有什么,你敢动席总的女人,岂不是在老虎头上跳舞?” 第56章 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儿子 那记者一句话都插不上,听到这,着实后背凉了下。 是啊,这样一想,好像没毛病。 苏晚筝转身敲敲车窗,示意司机可以走了。 汽车远去,林如雪趴在车窗上,有点着急地看着她,似乎想感谢,又似乎是担心她一人面对那些记者。 有些见多识广的记者仔细瞧了苏晚筝,摸摸下巴:“这位,好像就是昨天席总舍命救的苏部长哎。” “原来是苏部长啊,一家公司的么,难怪那么护着林如雪。” “那既然是同公司的,苏部长你也知道些什么吧,关于林小姐和席总的事。” 她笑靥如花:“知道啊。” 不止他和苏小姐的事,他每天习惯喝几杯酒,身上哪里长了几颗痣,在床上爱用什么姿势,她都了如指掌。 立即有不少话筒戳到她嘴边:“说说呗,林小姐是不是跟席总在谈恋爱啊。” 她挑了挑细眉:“一口一个林小姐的,林小姐走都走了,再聊她多没意思。” 她抱着胳膊,微微抬起头颅的姿态,俨然像在睨望她的下属们:“你们就不想问问我和席总的关系?” “你?”众人立刻失了兴趣:“嘁,你有什么好问的,你跟席总又没关系。” 苏晚筝继续调戏他们:“席总昨晚可是因为我才躺在医院的。” 记者们面面相觑了好一阵,然后自己给自己解释:“那……还不是因为席总正好在舞台边上,见义勇为罢了。” 席总会跟苏部长有关系? 这怎么可能!业内都知道,苏部长一个月前刚挖走了席总的客户,让世盛股票暴跌百分之三,席总恨她还来不及呢。 苏晚筝勾唇,摊了摊手,心底把他们群嘲了个遍。 这就怪不得她了,他们最想要的爆炸性新闻就在眼前,是他们自己拱手不要的。 见从苏晚筝嘴里套不出任何,记者人群散得很快,继续寻找他们下一个目标了。 苏晚筝笑了笑,回医院时,接到林如雪的一通电话。 “苏部长……”她咬着下唇,压低声音说,“刚才谢谢你了,你现在没事吧?” 苏晚筝正在街边的花店挑选花束,她在一株鲜红的玫瑰前蹲下身,“没事,人都散了。” “那就好。吓死我了,我只是想出来看望一下席总,一出医院就被围攻了。那些人准是一早上就在家门口跟踪我。” 林如雪声音细细软软,确实叫人听了心生怜爱。 她后怕地摸着胸膛,笑说,“看来下次要准备厚实点的装备了。” “啪嗒”一声,花枝在苏晚筝的手里被折断了。 只在一瞬间,苏晚筝的脸便冷了下来,“我没听错吧,林小姐,你说‘下次’?” 林如雪听见她的声音一下冷下来,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啊?” 苏晚筝蹙眉,语气清冷地问她:“下次再来,指望我再像今天一样救你?我是搜救队的吗?” 她深吸口气,压平了情绪后说:“先前江总应该也告诉过你,让你跟席江燃一同进出宴会,只是给你一个炒作绯闻的机会。如今你的任务完成了,就好好继续拍你的戏,也别再擅自去见他。” 林如雪怔了下,她这话赤裸裸揭露她心中所想。 是,昨晚确实只是奉命演一场戏,可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陷进这场戏里无法自拔。 从昨晚开始就疯狂地想要见他,担心他的病情,担心到辗转反侧睡不着。 林如雪垂下眼睫,“我今天没有进去见席总。我只是想问问医生他的病情,找人带点药给他。” “席总的病自有人打理。” 苏晚筝眸光清冷地说,“以后不许再多此一举,今天幸好是我在场,如果以后你再被记者堵截,我也不会救你。” 林如雪作为踏入娱乐圈的新人,干净纯洁,被席江燃迷了眼也正常。 苏晚筝宁愿相信她还没像宋琉星那样疯狂,愿意拉她一把。 “可是我……” 林如雪低头绞紧了手指,她也都明白的。 事业初初起步,沉迷爱情不是她该做的事情,“我托朋友带了对腿伤很好的药,至少让我带给席总,让他知道我的心意吧。” 这姑娘,真是深情得单纯。 “你把药交给小米,让她带给我,我交给席总。” 林如雪怔了下,然后瞬即说:“谢谢苏部长。” 挂了电话,她眼神黯然地叹了口气。 如果她再厉害一点,再往上爬一爬,坐到与苏部长并肩的位置,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他了? 苏晚筝挂了电话,指着被她折断花枝的玫瑰,对花店店主说:“就这束吧。” 她捧着玫瑰,正要过街回医院时,眼尖地发现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往医院走。 …… 宋琉星一夜未睡,在昨晚她发出去消息没多久,就收到一则新闻。 【凌睿盛宴突发意外,水晶灯坠落砸伤业界知名男性。】 她当下心里有股隐隐的不安感,在时博通知她去医院时,她才知道受伤的原来是席江燃。 她脸色煞白如灰,骤然有种视死如归感。 宋琉星站在医院门口,深深吸了口气。 即便知道这次见席江燃凶多吉少,她还是捧了束雏菊,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把头发放下来,显得自己柔和些。 做错了事,服软是必须的。 走上楼,顺着时博给她的病房号,她敲了敲病房门,全然没察觉苏晚筝跟在身后。 苏晚筝捧着买好的新鲜玫瑰,从进门就一直跟着她。 她见宋琉星问都不问医生,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病房前,自然是席江燃告诉了她房间号,准许她过来探视。 她心头隐隐揪了下,想起男人“一年”的承诺,忽觉嘲讽至极。 时博很快来开门,沉着脸说:“宋小姐请进来吧,席总有几个决定要告诉你。” 这话说得就让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宋琉星心跳加剧,紧张得咬紧唇瓣,迈开灌了铅的步伐,走进屋子里。 房间气氛低迷,男人一身病服阖眸躺在床上养神。她一时站定原地,愣愣瞧着他。 当真受了那么多伤,身上到处是绷带,右腿还被缠得严严实实。 认识他这么多年,以他所在的高位,他常常会遭到极端分子侵袭,却极少有人能伤到他。 这是第一次她看见他这样虚弱。 宋琉星紧张地吞咽口水,把花束递上去:“阿燃,没事吧?” 男人慢慢睁开眼睛,黑眸径直望着天花板。 他睁眼的眼神便冰冷得可怕,让宋琉星心里“咯噔”漏了两拍。 缓缓启唇时,席江燃根本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今晚,我已经安排人去接小泉。自此以后,小泉交给我照顾。” “哗”一声,宋琉星手里的雏菊掉落在地,金黄的花瓣碎了一地。 “什……什么?阿燃你说什么!” 宋琉星一下扑到床边,双眼泛红,控制不住哽咽,“不行!阿燃你不能夺走小泉,他是我活在世界上唯一的盼头了!我求求你,不要让小泉离开我!” 男人衣服被她拽扯,黑眸沉了一瞬,时博便立即上前,将激动女人拉开:“宋小姐,冒犯了。” 宋琉星被时博拉到墙角,满身狼狈地拼命挣扎,尖叫:“放开我!阿燃你不能那么狠心!小泉是我的孩子!你没资格夺走他!” 而席江燃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般,慢条斯理地说着他的决定:“上一次我也给过你最后警告,让你拉黑那个男人的联系方式,再也不要与他接触。你非但不听我的话,还听从他的命令,试图发短信引我离开。” 宋琉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阿燃,不是的,我确实拉黑他了!是他用另一个号码给我发了短信,他说帮了他这一次,他就再也不会打扰我……” “我这次真的是信了他!我真没想过他竟然胆大到做出这样的事!阿燃,是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也并非完全切断你们母子联系。”席江燃慢慢地开口,“孩子我会抚养长大,等他有了能力养活自己,就放他自由。” 宋琉星双眼睁大,任眼泪不断从空洞的瞳孔中渗出。 男人盯着她,一字一句扎在她心头最敏感的位置:“在这期间,你想去哪里、做什么,甚至再去找他,都随你便,我不会再管你。” 宋琉星陡然睁大眼睛。 不会再管你…… 这是颠沛流离了半辈子的她,最怕听见的话。 他从前待她有多好,如今就有多冷漠,她究竟是做了多少混蛋事,才让他气愤成这样…… “但你最好记住,你一旦与虎同谋、自甘堕落,小泉将永远看不起你这个妈妈。” 提到孩子时,宋琉星终究心里一痛,双腿疲软般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他淡漠地拢上眼帘,丝毫不为所动:“既然有心思后悔,昨晚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 宋琉星咬唇。 因为,她比谁都想摆脱‘他’,那个男人说自此以后,他就会一辈子放过她,她就信了。 “让时博带你出去,那间租房我不会帮你退,你想住的话便继续住。” 席江燃慢慢顿了下后说,“但小泉我会带走。” 宋琉星见他态度坚定,紧紧咬牙,赌上自己的命来恳求他:“阿燃,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们母子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没有小泉,我也不想活了……” 她想,他至少听到这句话会心软一些吧。 可不想,男人只是淡漠地挥了挥手:“时博。” “是。”时博领命上前,扶着宋琉星的胳膊往外走,“宋小姐,席总心意已定,你也知道的,他不会再改变想法。” 宋琉星连人带花一起被拖出病房,顿时惹来不少侧目。 她还不死心地趴在房门上,用力敲着:“不……阿燃,我求求你,念在小泉喊了你那么多天‘爸爸’,别这么残忍好吗?阿燃!” 苏晚筝慢慢从角落现身,方才里屋谈话的一切她都听见了。 席江燃要带走小泉单独抚养,是因为宋琉星做错了什么事。 苏晚筝能想到的,便是昨晚她在舞台上开场时,席江燃突然起身离开。 如果那时,让他离开宴厅的是宋琉星,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但,他们所说的“那个男人”是谁? 与虎同谋、自甘堕落,这又是什么意思? 她淡淡凝眉,从前只以为席江燃和宋琉星是单纯的男女关系,现在看来,似乎隐藏着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苏晚筝相信,先前沈宴查到的宋琉星账上多出的30万,也一定和这事有关。 但这些,要问过当事人才知道答案。 在人群围聚得越来越多时,苏晚筝快步上前,将宋琉星从地上拉起来。 她突然被人拽起,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瞧着那人的侧脸,才发现是谁:“苏晚筝,你……你这是做什么?” 她下意识以为苏晚筝想给她难看,连忙拼命挣扎起来:“我都已经这样了,阿燃已经不要我了,你还要对我怎么样,放开!” 宋琉星力气弱,苏晚筝不顾她的阻挠,把她带到楼道间,“砰”一声关上门。 楼道里只有墙壁上方的一扇窄窗,投进来勉强的光亮。 宋琉星缩在角落里,想开门逃出去,但无奈苏晚筝的后背靠在门上,不让她有可乘之机。 “你……你想干什么?” 她颤抖着声音,急于解释,“阿燃这次叫我来,是来分手的。你先别生气,如果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他,我留在这,不会跑的。” 苏晚筝环着胳膊瞧她,微微眯起眼眸。 她还没开口,宋琉星就先认怂了。 从前可不是这样,她还记得宋琉星在她办公室里嚣张跋扈的模样。 仗着席江燃的势,又是挑衅又是嘲讽。 想来,宋琉星也明白自己处境大不如前,所以主动向她示弱。 “宋小姐,你不用急着解释什么。刚才你们在里面说的我都听见了。” 宋琉星脸色一下煞白:“你……你都听见了?” 她那张紧张的脸,更让苏晚筝确定他们有事相瞒。 “听上去你们隐瞒了我很多事。”苏晚筝慢慢从门边直起身。 通过门玻璃往外瞧,刚刚围观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她唇角微勾:“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 “……” 宋琉星没动,低下头,“阿燃说,不许把你扯进这些事里,抱歉苏小姐,我不能说。” 苏晚筝不急不缓地笑了笑,“宋小姐,我先前怎么教过你的?为人处世,要懂通透。现在席江燃连你的儿子都要抢走,你还为他守着秘密。难道你觉得这样他就会感激你,不把你的儿子带走么?” 宋琉星一下被她的反问噎住。 想起从今晚起就见不到心爱的小泉,她眼眶瞬间红了,忍不住抽泣起来。 苏晚筝从包里递给她一包纸:“我在楼下的咖啡馆等你,宋小姐,如果你还想见到你儿子,或许我可以帮你。但在这之前,我要先了解事情的始末。” 她说罢,便开门离去。 苏晚筝有信心,宋琉星会为了儿子来找她。 毕竟如今唯一能在席江燃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她苏晚筝。 —— 华居酒店某废弃仓库,窗帘拉得死死,窄而昏暗的房间里,吴骆跪在地上苦苦恳求。 屋里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满脸冷峻,视线森冷嗜血,浓眉皱出片深邃的沟壑。 吴骆的脑袋被两个高大的男人摁在地上,砸得满额头都是血。 “江总,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是奉命行事,我跟苏晚筝真的一点恩怨也没有啊。” 吴骆吞了口血,哭着哀求,在这圈子里混的,都知道江清霾的身份和手段。 江清霾手掌搭在椅子把手上,瞳孔漆冷如冰,“是你通知的我,老蛇要对第九个节目动手,我才放老蛇和他的人进来。” 他预先就知道灯上做了手脚,所以在带着苏晚筝出化妆间后,顺势劝她别上去跳舞。 怕就怕昨晚的事情发生。 “是……是这样没错。但上面突然又下了命令,说既然进都进来了,杀苏晚筝是头等大事,就,就……” 吴骆一边说,一边害怕地小心看向他,不敢继续下去。 “就让你提前用装置切断吊灯了是么?” “……”吴骆闭眼默认一切,浑身冒出冷汗。 “你倒是衷心。” 江清霾面无表情,但周遭气息却冷了下来。他向身后的sherry伸出手掌,她默契地递上一把刀。 “押过来。” 吴骆手臂被拎起来,整个人强行被拖到男人面前,手掌向下,手腕被死死地钳住。 明晃晃的一把银色菜刀在上,他当下心头一紧,手指发凉,眼泪都吓住来:“江总不要!江总!” 男人黑眸清淡,毫无犹豫和惧色,手起刀落只在一瞬之间。 “啊——” 一根带血的手指掉在桌上,吴骆痛得在地上打滚尖叫。 第57章 你一定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吧 “断指在八小时内还能回收接上。去找你主子,告诉他,我现在就要见他。” 男人接过sherry递来的丝帕,缓缓擦拭刀刃上的血,冰冷的黑眸完全不为所动,“什么时候他肯见我了,什么时候把你的断指带回去。” 吴骆痛得勉强能站起身,惊恐看一眼江清霾。 他此刻就宛如地狱而来的恶鬼,索了他一根手指,紧接着就会来索他的命。 他……他不是那个江家最温文尔雅的少爷吗?老蛇不是告诉过他,江清霾这个男人不足为惧吗? 可这男人砍他手指的力度和态度,竟然完全是熟练至极。 拖着满地的血,他踉跄又狼狈地跑了出去。 “手机定位安上了?”江清霾将刀还给sherry,沉声问。 “安上了,江总。”此情此景,也让sherry心脏一颤。 自从认识苏小姐后,江总已经多少年不见血了,甚至连烟也极少抽了,以薄荷糖替代。 可现在…… 她噤声,偷偷瞥了眼男人。 曾经度过多少个腥风血雨的春夏秋冬,在刀尖上踽踽独行的男人,为红颜一笑摒弃一切生与死,只为长伴在她身侧。 而如今也是为了她,重新拾起了这把刀。 sherry一边帮男人披上外套,一边低声说:“席总那边,李医生打电话说没什么大碍,养几天伤就好了。” 江清霾悠悠点头:“她去看过他了?” “嗯,看过了,但没逗留多久。”sherry顿了下,抬眼问男人,“江总不去看望她吗?” 他穿衣的动作顿了下,淡声说:“不急,先处理那边的事吧。” —— 两杯美式咖啡上桌时,苏晚筝等来了宋琉星。 宋琉星明显把自己收拾过了一番,她把头发都梳到后面,重新涂了口红,显得气色不那么差。 苏晚筝第一次与她心平气和地坐着谈话,也是第一次正视她的容貌。 大概是近期发生了太多的事,宋琉星鼻翼两端冒出雀斑,脸色蜡黄,将那张原本精致的脸拉胯不少。 上面穿着紧身毛衣,下身是针织长裙,配上帆布包,很有良家少妇的韵味。 苏晚筝淡淡把咖啡推给她:“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随便点了一杯。” 宋琉星“嗯”了一声,似乎手很冷,一直捧着杯子:“喝这个就好。” 苏晚筝托着下颌,右手勺子轻轻搅动着咖啡:“宋小姐什么时候准备好说了,我洗耳恭听。” “好。”她视死如归地点头,双眼通红。 为了儿子,让她把那些肮脏的过往说出来也无妨。 “我以前总是带着小泉挑衅你,故意教孩子,在席江燃面前骂你是不好的女人,本质其实还是嫉妒你,嫉妒你能跟阿燃结婚。” “我出身于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大学毕业后,我父亲死于沉船事故。那时,我正好怀上了小泉。爸爸死后,我也不想活了,打算在家里点煤气自杀时,是阿燃救了我。” 苏晚筝搅着咖啡的动作一顿,瞳孔微微睁圆,在听到他们两人病房对话时,她便隐隐猜到小泉并非两人的孩子。 “出院后,阿燃请了阿姨照顾我和孩子,请李医生找了最好的心理医生,还帮我安顿好了大学那边的事。” 宋琉星回忆这段往事时,她嘴角是笑着,可想而知,当时席江燃给她的温柔拯救了她的命。 苏晚筝也忽然明白,宋琉星为何对席江燃陷得那么深。 谁在濒死关头被人拉了一把,都会心存感情,更别说是那样英俊又温柔的男人。 “心理医生诊断我是重度抑郁症,但还好,有阿燃每天陪着我,我心情慢慢变好了,也顺利地把孩子生了下来。” “我原以为生下孩子之后,他就不会管我了。但没想到,阿燃还是坚持不懈地来照顾我和小泉。我们一起给小泉过生日、过100天,教他从爬行到走路、从咿呀学语到会喊爸爸妈妈……” 她微微仰起下巴,“那时的我真的很幸福,也真的把他当成我孩子的父亲看待。但我始终知道,他看我的眼神只是同情,并没有爱。” “有很多次我想留住他,我使了各种办法,甚至有一次洗澡时故意滑倒,让他抱着我回房间时,主动吻了他,他避开后帮我穿好衣服说,‘琉星,照顾你只是我的责任,对我死心吧,我并不爱你。’” 宋琉星自嘲地笑了下:“说实话,挺伤人的那时。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要结婚了,而结婚对象就是你。” 苏晚筝慢慢喝了口咖啡,浓醇的味道在味蕾逐渐展开。 宋琉星微微一笑:“你好像也不惊讶,小泉不是席江燃的孩子,难道你早就猜到了?” “在听到他对你说的话时就猜到了。”她沉沉抿气。 宋琉星眼眸黯淡垂落,喝了口咖啡,苦涩不及心:“你果然聪明,比我聪明,我这种愚蠢的女人注定没法站在他身边。” “宋小姐也别妄自菲薄了,至少你够有心计,假装怀的席江燃的孩子,成功挑拨了我跟他的关系。” 宋琉星捧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紧,摸上自己的肚子:“对,你也猜到了,那个‘二胎’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宋琉星深深看了她一眼。 苏晚筝与她对视间,不知怎的,从她眼神里瞧出几分凄凉。 仿佛再遭受一点苦难,面前的女人就会彻底垮掉。 但她这样阴沉的表情,反而更叫苏晚筝疑惑。 她忍不住又问:“是谁的?” 宋琉星开口前喝了口咖啡,手抖得差点把咖啡洒在桌面上:“两个月前,我被强奸了。” “什么?” 她大脑懵了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空气顿时陷入尴尬的沉默,宋琉星目光空洞地凝视她。 几秒苍白,然后笑了笑:“又是这样的眼神,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用这种同情的表情看着我。” “那……那你现在……” 宋琉星从包里把一瓶药放在桌上:“怀了那个强奸犯的孩子后,抑郁症又犯了。每天都得吃,但心情一直没好起来。所以那段时间阿燃才一直陪着我,他才对你疏忽了。” 苏晚筝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颤抖了两下。 她在心里推算了下时间,两个月前,席江燃确实常常以出差为借口彻夜不归。 “那天我去你办公室闹,其实是犯病了,想找个发泄的口子。结果被你几句话给赶走了,那天我坐在街边,越想越绝望,就直接吃了流产药。” “亲身感受孩子变成血水,然后淌出身体的感觉,你一定不知道是怎样的滋味吧。” 苏晚筝捂住嘴唇,小腹一紧,仿佛能身临其境那种痛苦。 宋琉星红了眼眶,语气哽咽着说,“可那是强奸犯的孩子啊,我怎么能留。以后小泉长大了,我又怎么向他解释……” 所以那天在医院,席江燃抱着她是去清宫,而苏晚筝误以为是怀了他的孩子。 刹那间,她的心情不知该怎么形容,百味交杂。 她觉得自己可笑,竟然开始心疼起宋琉星来。 “那那个强奸犯,抓到了吗?席江燃既然对你的事那么上心,一定已经抓住那个强奸犯了吧。” 她是羡慕苏晚筝的,因为只有像苏晚筝这样被保护着的女人,才会问出这种幼稚的话。 关于这个世界肮脏的另一面,苏晚筝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席江燃始终护着她,不让她触碰。 宋琉星低头盯着咖啡液面,如果她告诉了苏晚筝,又会怎么样呢? 想到这,宋琉星忽然无力地笑了笑:“你想知道是谁吗?” 席江燃已经连她的儿子都要掳走,她能求的人只有苏晚筝。 “你说,我能承受得住。” “好。我事情的经过、一切一切都告诉你,只要你能帮我向阿燃求情,让他把小泉还给我。”宋琉星苦涩地垂下睫毛。 苏晚筝点头:“好。” “强奸我的人就是……” 苏晚筝瞧见她的唇瓣撅出一个熟悉的形状时,忽然,宋琉星手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宋琉星止住了话,低头扫了眼。 一个陌生号码,一行诛心的字—— “敢说出口,我会让你立刻血溅咖啡馆。” 宋琉星瞳孔猛地瞪圆,大脑瞬间“嗡”地一声。 她颤抖着手,将手机翻过去,左右四下环顾时,后背沙发上,忽然感觉抵上了什么东西。 就在她的身后,与她共用一个沙发背的另一桌客人,是他的手下! 那个人正用枪口对准沙发背,随时扣动扳机。 宋琉星大惊失色,嘴唇苍白如纸。 他……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他听到了多少? 大脑内,瞬间充满由惊恐组成的问号。 苏晚筝见宋琉星忽然慌张地四下环顾起来,以为她顾忌周围有人,低声说:“宋小姐,你没事吧?你放心,咖啡馆没有熟人,你可以放心说。” 宋琉星却像中了邪一样,僵在那一动不动。 她知道现在后背有一支枪抵着自己,如果她说错一个字,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扣下扳机。 “宋小姐?” 苏晚筝敏感地察觉她的不对劲,心想她该不会又犯病了吧?起身想凑近她,“你没事吧?怎么了?” “别,别过来!”宋琉星下意识尖叫,颤抖不已,“真的,苏晚筝你坐在那别动,别过来!” 苏晚筝怔住,听她的话不敢动。 这时,宋琉星的手机再次亮起,她低头看去,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现在到厕所来,不要让苏晚筝有所察觉。” 明明是榕城的冬天,宋琉星却已满头冷汗。 她心跳如雷,不安地咽了下口水,慢慢拿包站起身:“我……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我想去一下厕所。” 苏晚筝皱眉,眼光几分担忧:“好,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她离开后没多久,苏晚筝低头玩手机,席江燃给她发了短信问她在哪里。 她随便撒了个谎:【在跟苒苒逛街。】 【别到处转悠了,早点回家,吴妈晚上做好了菜,妈要来吃晚饭。】 或许是解开了宋琉星这个心结,知道自己误解了他太久,读着他的文字,苏晚筝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她问他:【妈从y国旅游回来了?】 【嗯,别让她知道我受了伤。】 席妈妈是个特别可爱的女人,性格好,人也时髦。 更重要的是人很简单,苏晚筝觉得她能生出席江燃这样老谋深算的男人简直神奇。 【好,我过会就回家去。】 她回完信息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过了,而宋琉星还没回来。 她去厕所太久了,苏晚筝忍不住担心起来,正打算去厕所看个究竟时,手机又响了下。 宋琉星:【苏小姐,抱歉,我今天可能不能继续跟你聊了,下次再说吧,你早点回去。】 她皱眉盯着那条短信,给她连着回了好几条消息: 【到底怎么了?】 【宋小姐,你刚才说的强奸犯到底是谁?为什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而此刻女厕所内,宋琉星被男人抵死在厕所包间的墙壁上。 她长裙褪到脚边,毛衣也被推至最上方。 男人一边狠狠用力,一边捂住她的嘴,恶劣地咬着她的耳朵:“我看你翅膀长得越来越硬了,想向苏晚筝求救?嗯?强奸犯?这就是你新给我起的名字?” “放开我……嗯……你这疯子!” 宋琉星撑着模糊的意识,拼命扭着两条腿想挣扎,却不想只是加剧了他的愤怒。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肯放你走已是你的万幸,现在还想找人揭发我。” 他虎口掐起她的脖子,逼着女人含泪的眼光看向自己,“知道下场吗?弄死我,你也别想好好活着。” “我呸!” 宋琉星一口水啐在他脸上,尽管脸色苍白,柔弱的脸上却满是怒火,“我恨你!我真恨不得把你抽筋扒骨,把你的心脏剜出来喂狗,再把你烧成骨灰扔进化粪池!啊!” 她的人生,她的幸福,全都毁在他的手里。 男人眸光凶狠地盯着她,似乎被她的话刺激到兴奋点。 掐着她脖子,把她拽出包间,逼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浪荡样,你不过跟我是一样的人,我死了,也会拉着你一同进入地狱。” 第58章 不然改天带他去看看男科 “滚……王八蛋!” 宋琉星双手扒紧台面,撑着自己仅存的意识。 直至他结束,宋琉星面露死灰地看着他。 男人冷笑一声:“宋琉星,我曾经念在你跟了我十年的份上,给你脱身的机会,你非但不要,竟然还敢背叛我。” 男人俯下身在她脸颊上拍了拍:“既然你主动出击,那我就好好应对你,尽情来对付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多大的能耐。” …… 苏晚筝给宋琉星打了很多电话,最后一通时,她终于接了。 声音沙哑又虚弱:“苏小姐,我在医院。肚子不太舒服,就自己先走了,抱歉。” 苏晚筝听她嗓音不对,皱皱眉:“你没事吧?” “真的没事,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宋琉星苦涩一笑,“现在知道有人要害你,你最好早点回家,小心点。” 苏晚筝一愣,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被宋琉星关心。 “嗯,你也是。” 挂了电话,她独自乘车回家时,发现别墅门口几个男人正候着迎接她,那是席江燃身边惯用的保镖。 出了昨天的事故后,席江燃特地分派身边的保镖监视家内外情况,以保证自己没出院的期间,无人再能接近。 苏晚筝冲他们点点头,捧着买了还没送给席江燃的玫瑰花进屋。 席妈妈正在厨房,一边帮忙,一边跟吴妈唠家常。 苏晚筝把席妈妈沙发上的大衣收拾起来,挂到衣架上,再将玫瑰花插进花瓶里。 再脱了外套,撩起袖子,打算进厨房帮忙时,正好听到俩人在聊自己的事—— “吴妈,俩人现在夫妻生活还和谐吧?” “和谐呀,也不怎么吵架。只要吵架了,都是席先生先低头认错。” 席妈妈挑挑眉:“我问的不是这个。他们现在一个月做几次啊?” 她这么直接地问,苏晚筝差点没一下喷出来。 吴妈年龄大了,倒也不避讳,笑笑:“那我哪能知道呢,我老人家睡得早,楼上卧室隔音又好,这您得去问先生了。” “那小气鬼才不会告诉我。” 席妈妈撅嘴,甩了甩手上的水,“那天我去参加同学会,跟我同龄的都当奶奶了。而我还在每天拜送子观音,求她赐咱们席家一个胖娃娃。” 苏晚筝被她逗笑了,噗嗤一声,里面两人同时望了过来。 习月琳眼神露出丝意外:“哟,筝筝都回来了啊。” “妈。”苏晚筝亲切地走过去,十分自然接过她手里的芹菜,“在y国玩得怎么样?” 习月琳挑挑眉:“还不错,认识了一个特别帅的老外,一个劲说我漂亮,还想留我的ins。我怀疑他是想泡我。” 苏晚筝勾唇笑笑,开水龙头洗菜。 习月琳确实是盛世美人,即便现今风韵犹存。 她气质极佳,人苗条纤瘦,又很少操心家事,整个人显得非常年轻漂亮。 吴妈在旁边打趣:“太太,你这话也就当我们面说说,可别跟席老爷说。” 习月琳挑挑眉:“你说,我如果告诉那老外,他跟我儿子一个年龄,他会是什么反应?” 苏晚筝接她的话:“那估计一年半载都不敢随便泡华人女孩了。” “哈哈哈,说的是啊。” 习月琳爽朗大笑两声,心情似乎特别好。 聊了好一会在y国游玩的趣事,习月琳这才想起什么,左右环顾,“燃燃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没呢,他在公司忙。”苏晚筝低头洗菜,回答得自然无破绽,“给他准备了一套床单被套在公司,经常就睡在那了。” “真是不像话。” 习月琳脸颊微沉,狠狠炒了两下菜,“真有了工作不要老婆了?他应该多看看书,知道女人二十到三十这个年龄,是欲望最强烈、最需要丈夫的时候,他成天往外跑什么跑。” 苏晚筝洗菜的动作一顿,突然被cue到这个话题,还那么赤裸裸地说起这种事…… 吴妈还在旁边呢! 她脸皮终究还是薄的,红着脸轻声说:“妈,我……我还好啦。” “你老实告诉我,燃燃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你们性生活不和谐?” “没有……” “没有的意思是,燃燃那方面还是很强的,你很满意?” “……” 这对母子就是俩人精! 一个明骚,一个暗骚。 “妈……”她热着脸试图躲避,“你这芹菜该加盐了吧。” 习月琳“哦”了声,一边自顾自加盐,一边缓缓叹气:“哎,筝筝,如果燃燃有问题,咱们要引起重视啊,不能逃避知道吗?不然这样,改天我带燃燃去看看男科,检查一下那方面问题。” 苏晚筝:“……” 吃饭间,习月琳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对他免不了一通教训。 席江燃虽然态度不耐烦,却也一一听着。 提到孩子时,不仅苏晚筝愣住,电话对面的男人也愣了下。 苏晚筝装作没听见似的吃菜,男人在那头勾唇,淡淡叹息:“妈,现在还不是生孩子的时候。” 习月琳这话就不爱听,虎着脸问:“现在不是,那什么时候是了?就你借口最多,筝筝都说了可以。” 苏晚筝一下瞪圆眼睛。 她……刚才是因为在长辈面前总不能强硬拒绝,所以说的是“可以是可以,但这事我要跟席江燃好好商量。” 怎么……到妈妈那里就是可以了? 席江燃折下报纸,眉头一挑:“她说可以?” “是啊。知道筝筝什么意思吗?女人到了20多岁的年龄,年轻气盛,急需老公滋润。性生活是夫妻和睦的关键,女人得不到满足,脾气就会暴躁,夫妻一吵架,两人更不可能有孩子,明白?” 席江燃抿唇叹了口气。 他才不信这是苏晚筝心里所想,绝对又是他这个八婆一样的妈妈不知道从哪弄出来的歪理。 别说生孩子,她就连他碰她一下都抵触。 席江燃再次翻开报纸,兴致淡淡:“妈,没什么事就先挂了。” 习月琳没好脾气:“你这臭小子,跟你说的要听在心上啊。” 对面已经“嘟嘟嘟”挂断了。 “气死我了。” 她拍下电话,夹了块排骨到碗里,“咯嘣咯嘣”地咬着,“男人都这德性,永远也没耐心听女人把话说完。” 苏晚筝不知怎的,反而变成安慰她的人:“妈,孩子都是缘分,缘分来了,自然水到渠成,现在我们都忙事业,也不急的。” “筝筝,话不能这么说。事业什么时候能忙到头啊?钱永远也挣不完的,你们把孩子生下来,趁我年轻还能帮你们带一带。” 习月琳叹口气,对苏晚筝的语气骤然温柔下来,“刚刚上楼帮你收拾床单,瞧你的睡衣都太保守了。等着,妈双十一给你下单了其他款式的,你穿上这个,保证阿燃天天黏在家里不肯出门。” 苏晚筝心里咯噔了下,慢慢抬头看向她的母上大人。 咬着筷子,她怎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过晚饭,苏晚筝洗过澡躺在床上看书时,席江燃来了通睡前视频。 从前就是这样,不管他在榕城与否,总要听她说一句晚安才能睡得着。 视频画面里,男人眉眼深邃,头发睡得有些乱,软塌塌的很乖。 “还没睡?” 苏晚筝眨眨沉重的眼皮:“嗯,在看书。” 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一本书,昨晚瞧着还没有呢。 她困意浓,随便翻几页也没看进去。 席江燃见她懒洋洋的模样,会心一笑:“什么书,我看看?” “喏,你看吧。”她打着呵欠把书封展示给他看时,对面呼吸凝滞了一秒。 随后,男人眼底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悠悠喝了口水,嗓音哑了几度:“原来妈说的是真的。” 她一下清醒了些,“嗯?什么真的?” 接着把书封翻过来时,苏晚筝惊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夫妻情趣百宝书——教你100种保持婚后激情一万年的方法》 这……这是什么鬼书?! 昨晚还没有呢,苏晚筝立刻想起妈妈来过房间收拾床铺,立刻明白了些什么。 扶额低叹,她连忙对男人解释:“不是,这书是妈妈……” 男人不听她解释,愉悦地勾起嘴角,“妈下午教训得对,这几个月确实是我冷落你了。” 冷你个头!你一个月发情的次数还不够多吗! 苏晚筝羞得头埋进被子里,恨不得立刻跑到医院去当面解释。 瞧见女人红红的脸,他隔着屏幕都想摸一摸。 “所以妈说的你同意要一个孩子,也是真的?” “不是。”苏晚筝从被子里抬起头,眼睛润润的,“妈曲解我的意思了。” 听她这样急于解释,席江燃眼眸黯了一瞬,但很快说:“其实考虑一下,也未尝不可,你说呢?” 考虑…… 他的话仿佛有力度,能控制住她的呼吸心跳。 苏晚筝慢慢抬头与他对视:“我从没想过……” 准确来说,在今天与宋琉星见面之前,她从没想过。 但如今知道一切不过误会一场,小泉也不是他的孩子时,内心对男人的抵触消失了。 席江燃倒也不急,温淡地笑:“那不如现在开始想一想。” 苏晚筝愣了下,他虽没急着催她,但他那温柔的眼神,分明是在期待她的回应。 见她没回答,却也没激烈的拒绝,席江燃忽然觉得心情轻松许多,淡淡勾唇:“还有一周,我的腿伤才能恢复,在那之前可以慢慢考虑。” 然而下一刻,她却说:“席江燃,我觉得还是算了。” 男人刚放松的心情,只持续了几秒,如坐过山车那般大起大落。 但他没变脸,黑眸清浅地落在她脸上,“为什么?” 苏晚筝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心中顾虑:“现在一切迹象表明有人想害我,你觉得这是适合要孩子的时候吗?” 她这样说,也是借此从男人口中问出些什么。 宋琉星今天没说出口的名字,让她越想越害怕,她相信席江燃也知道那是谁。 席江燃默了下,然后语气轻淡地安抚她:“谁说有人要害你,不是告诉过你,在一切还没调查清楚前,不要胡思乱想吗?” “你别瞒着我了,我今天见过宋琉星了。”苏晚筝直接戳穿他。 她盯着屏幕上男人的表情。即使她这样说了,他脸上也不见任何波纹和浮动。 他很平静,平静得像他跟宋琉星之间毫无秘密一般:“嗯,然后呢,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苏晚筝壮着胆子,撒谎道:“都说了。包括她两个月前被强奸的事,还有,强奸犯打给了她30万的封口费吧。” 后面那句纯属她个人猜测,她想,大差不差就是如此。 她没看见,席江燃那头手指微微收紧了床单,尔后,他慢条斯理地说:“强奸犯是谁,她也告诉你了?” 苏晚筝坚定地回答:“告诉了,所以你也不必再隐瞒我,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秘密,都说出来吧。” 席江燃凝视着她的眼睛良久,忽而笑了笑,“撒谎的女人不可爱,筝筝。” 他极少喊她筝筝,大多是直呼其名,或是在外面喊她“苏部长”。 苏晚筝忽然心跳加速,被他凌厉双眸一眼看穿时,有如衣服被扒光似的。 心虚撒谎他怎么都能看出来?这男人也不是学读心术的,怎么这么了解她内心所想。 她索性就来硬的,故作着急地问:“那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不料男人只沉着声音岔开话题:“时间不早了,睡前记得关好窗户。” “我不睡。” 她固执地咬咬唇,忽然心生一计,低声与他谈条件,“那这样,你告诉我你们的秘密,我也告诉你一个我跟江总的秘密。” 她知道席江燃在意她跟江清霾的种种,故意拿这个与他交换。 谁料,男人满脸腹黑地一笑:“我不在意上司跟下属有什么秘密。我比较在意,腿伤恢复后,该怎么样才让我的太太身、心、满、意。” 他故意咬重那后四个字,声音近得仿佛他就在耳边呢喃挑逗着她。 苏晚筝脸红得承受不住,愤愤对那头说一句“滚”,然后按下挂断键。 挂了电话,她裹进被子里,左右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了。 本来想好好从他嘴里套一番话出来,谁想到最后反而被他扰得心神不宁。 第二天,苏晚筝很早就醒了,她昨晚翻来覆去都是宋琉星那张惨白如死灰的脸,心里总有事膈应着。 那个强奸犯的名字就在她嘴边,都已经撅出那个弧度了,下一秒都快呼之欲出,她却突然不说了。 苏晚筝怎么也无法忍受,她今天一定要找席江燃当面问个清楚。 吃早饭时,她拿手机给宋琉星打了很多电话,想再约她出来,但手机都是已经停机。 她发微信给宋小姐,她也始终没回。 苏晚筝内心莫名有几分恐慌和不安,翻着手机通讯录,想着到底能联系上谁,最后手指停在沈宴的名字上,她想了想,还是打了通电话给他。 “喂?”却不想,对面接通的竟然是个女人的声音。 苏晚筝愣了下,看看电话号码确认无误,再看看时间,早上7点。 她心里当下明白些什么,轻轻咳了声:“那个,沈先生在吗?” 不料对方“嗤”一声笑了出来:“苏部长你这是怎么了?你跟沈公子不是特别好的兄弟吗?” 苏晚筝又是一怔,这才听出那声音是cm化妆品公司老板贾月。 “你……贾总?你跟沈宴……” 贾月声音低下来,带着几分小女人的羞涩:“那天宴会上认识,觉得沈公子还挺有魅力,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跟他接触了。” 她的话说得十分隐晦,但彼此都是成年人,明白男女之间的“接触”,无非就那么些事。 她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光速啊…… 沈宴不愧是沈宴,他先前软磨硬泡要来参加宴会,果然是有目的性的,才一晚上就抱得美人归了。 “那他还在睡吗?” 贾月微笑:“在洗澡,苏部长找他有什么事,我可以转达。” 苏晚筝挑了挑眉,贾小姐倒进入角色挺快的,她虽是微笑着说的话,却有几分宣誓主权的意味。 不过也能理解,她跟沈宴是太亲密的青梅竹马,换哪个女人都会对自己男朋友的“青梅”有所戒备。 “没什么,就是想约他在【醉臣】喝杯酒,既然他在洗澡,就下次吧。” 苏晚筝笑笑,不忘补上一句,“贾小姐下次也一起来啊,【醉臣】的酒很不错。” “好,一定。。”贾月温和敛眉,她挂了电话后,笑容慢慢消去。 她低头点开沈宴手机里苏晚筝的微信头像,一条条地翻看。 沈宴从浴室里出来,贾月也浑然不觉,他瞧见自己手机在女人手里,忽然眉头一蹙,自上而下伸手夺过来:“你在干什么?” 贾月吓了一跳,但神情很快恢复温淡,一副撒娇状:“看看你手机而已,那么紧张干什么?” 沈宴关上手机,双眉拧得更紧:“你看苏晚筝的聊天记录做什么?” 第59章 看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她跟你那么亲近,我看看怎么了?” 贾月扬起下巴,有些迷恋望着眼前容貌极俊的男人,脑袋从后面抵在他的肩膀上,“他们都说你喜欢苏晚筝,从小追了她好久到现在,是真的吗?” 沈宴穿着裤子,低头系皮带,轻轻一笑:“真的。” 贾月一僵,没想到他回答得那么直爽。 盯着男人云淡风轻的侧脸,她凑过去又问:“那现在呢?遇到我以后还喜欢她吗?” 沈宴已经穿好裤子,披上衬衫起身,脸上浮现一抹不耐:“贾月,咱们都是成年人,一晚上过后,该得到的也得到了,之后也别再纠缠最好。” 贾月腾地站起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刚睡过,你就想甩掉我了?” 她身为cm化妆品公司老板,追求她的男人不胜枚举,她以为一夜必定能拿下沈宴,却不想刚起床他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沈宴摸出根烟,徐徐点上,问她:“那你想怎么样?” “我告诉你,我跟外面那些女人不一样。我看不起一夜情,也从不乱搞这些。” 贾月一字一句认真地告诉他,“我把身体交给你,就是认定和你在一起了。” 沈宴徐徐将烟圈吐到她脸上,被她的话逗乐了似的:“随你便。别怪我没提醒你,跟着我没什么好下场。” 然后,他拿起衣服就往外走。 —— 没找成沈宴,苏晚筝暂时也想不到还能帮她的人,她迫不及待地吃完早饭,想赶紧去医院当面问席江燃。 刚把碗筷收拾进厨房,门口传来一小阵声响。 是来了客人,门口保镖拦着不让进。 苏晚筝前去开门,见到眼前的来人一愣:“啊,陈阿姨。” 陈姨是苏公馆的老管家,爷爷身边的亲信,身后还跟着爷爷常用的司机。 门口那辆黑色老爷车刚刚熄火,可想而知,是爷爷派人来接她了。 陈姨对苏晚筝温柔一笑:“筝筝,听老爷说那天你出事了,还好没事吧?” “我没事。”苏晚筝摇摇头,“爷爷是找我有事吗?” “哎,你不知道,那天你出事后老爷有多着急,昨晚血压升高了,早晨医生还在检查指标呢。他醒来之后就说,一定要我接你回去,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 苏晚筝笑了:“我这也是在家,不是外面,很安全,你让爷爷一定安心。” 陈姨却再次劝道:“筝筝,还是回去住一段时间吧,太危险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他老人家可怎么办啊。” “可是……” 苏晚筝略显为难地看一眼楼上,“可是我婆婆最近住在家里,席江燃又腿伤在医院,我不能丢她一个人在这不管。” “是吗。”陈姨皱皱眉,“那这样,你先跟我回去,让爷爷看到你安心,晚上我再送你回来。” 苏晚筝一想也只能如此:“好。” 抵达苏公馆时,苏晚筝瞧见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停在门前。 她皱皱眉,看向陈姨刚想开口,她仿佛探析到她的内心,微笑道:“江先生也来了,本来是来找你的,结果你不在,就跟老爷和先生聊起来了。” 江清霾?苏晚筝皱皱眉。 他要找她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怎么直接跑到苏公馆来? 她推门进去,便见玄关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sherry正候在玄关:“苏部长来了啊。我跟江总来蹭个饭,顺便给苏公馆送点新年礼物。” 原来是来送礼啊。 这是凌睿对员工的特有福利,每逢新年,都会派专人去员工家里送过年礼。 而每一次苏家的节礼,都是江清霾和sherry亲自来送的。 苏晚筝这才没了顾虑:“江总也太客气了,其实该是我送礼给江总才对,毕竟他一直那么照顾我。” sherry笑着送她进去:“苏部长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我没受伤的。” 苏晚进屋便见偌大的客厅,灯盏尽开,一股浓郁悠远的茶香徐徐飘来。 两个男人在对坐品茶,难得见到江清霾穿着西服以外的衣服,一身薄薄的黑毛衣,头发柔软,整个人难见的温润。 而坐在他对面的苏晟,手里捏着根烟,不知聊到什么地方,眼神迷离地瞧了苏晚筝一眼:“筝筝回来了啊。” “嗯。”苏晚筝放下包,打量了下四周。 苏公馆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就是给人感觉太空洞了,“大伯好。” “快坐着休息吧,外面很冷吧。” 苏晟抬眼示意佣人给她拿外套,“昨天那事,爷爷都吓得生病了,躺在楼上呢,等会你去瞧瞧他。” “那你们继续,我上去瞧一眼爷爷。” 苏晚筝刚转身上楼,便听身后有脚步声,再一回头,险些撞到男人宽阔的胸膛。 “江总?”她吓一跳。 他阴沉的脸庞陷在阴影里,五官被描摹得更为深邃,深深望她一眼道,“我来还没见过苏老先生,陪你一起去。” 苏晚筝“哦”了声,她怎么觉得,今天江总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两人一前一后上到二楼,江清霾在她身后慢声问:“席江燃那边看过了吗?” 她眼神黯下来:“嗯,普通骨折,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我托人给他送了箱刚到的奇异果,应该已经到了。” 苏晚筝笑着看他一眼,江总不愧是江总,永远替别人考虑得那么周到。 敲门进爷爷的房门,宋瑜艳正在里面喂药,目光扫过苏晚筝,又掠过她身后的高大男人,冲他们点点头。 老人躺在床上,脸庞灰沉,下颚凹陷,眼睛无神地半眯半睁。 她听陈姨和大伯说,都不觉有什么严重,亲眼所见,才知道爷爷是真的气病了:“爷爷,你说你这是何苦,我没受伤也没生病的,你怎么把自己气成这样。” 老人家慢慢转开眼珠,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良久,似乎才放下心来,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以后就住在苏公馆,不许再出去了。” “爷爷。”苏晚筝撒了声娇,声音甜得人心里酥酥的,“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现在再怎么也是江家媳妇,总住在娘家算什么道理?” 苏丘拧了下眉,看一眼身后脸色阴沉的男人:“你在家也行,但不许再到处乱跑。爷爷会分派几个保镖随时保护你。” 苏晚筝无奈失笑,这一次她虽然被当成目标,却没受伤,反而成为重点保护对象了。 在她点头要同意时,身后突地凑近一道温热的身躯,男人掌心落在她肩上,“不必老爷子费心了,苏部长是我的下属,我会负责保护她的安危。” 苏晚筝疑惑地看过去,他眉宇严肃认真,黑眸透着不同于常人的沉静。 苏丘暗中抓住床单,眼眸依旧沉淡:“筝筝到底是我们苏家人,叫你派人保护算什么,还是……” 男人肃穆的眸光变得温和,“苏老爷,筝筝身边现在已经有了席江燃的人,我的人也已经到了。我的意思,您不用费心再找人,让她身边跟太多人,她也不自在。” “……” 苏丘沉下眉目,半晌后,徐徐叹了口气,“江总,希望你做的真像你说的那么好听。” 他悠悠坐起身,拿起茶盏喝了口:“毕竟当时吊灯落下来时,最先冲上前去保护筝筝的,是江燃。” 后半句话成功让江清霾脸色沉了沉,无声攥了下拳。 这俩人明显在互相置气。 一时间,屋里气氛剑拔弩张,苏晚筝尴尬地在旁边,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抚着爷爷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行了,不就是保镖的事吗,谁的都一样,爷爷和江总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的。” 爷爷说了几句话,眼皮便沉了,睡着前,他再次叮嘱苏晚筝,一定要小心,别再乱出家门。 “知道了,爷爷,你安心睡吧。” 出了房门,苏晚筝望向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人:“你都多大人了,爷爷身体不好,你别这样跟他互相置气。” 江清霾没说话,黑眸沉淡地凝着她。 那眼神里有心疼、有担忧,也有她看不懂的深沉,一览无遗。 半晌,他才收起那异样的眼神,疲惫勾唇,掌心落在她头顶:“我只是自责,当时没能第一时间保护好你,想争取一个弥补的机会。” “所以,跟爷爷说话冲动了些。” 他瞧着她如水一样的发丝,收紧五指却又抓不住,“对不起。” 苏晚筝笑了,拍拍男人肩膀:“没那么严重的,你不用道歉,我没生气……” 她手刚伸过去,忽然被人重重一拉,整个身体跌入一个充满薄荷香的怀抱里。 男人忽然抱住了她,紧得仿佛要揉她进怀里。 苏晚筝愣住,胸口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觉到那有力的心跳,在不停地加速跳动。 “江……江总?”她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却没能推开。 江清霾闭上眼,下巴抵在她肩上,一声沉重的叹。 认识那么多年,她第一次见他这样。 一个短暂的拥抱,似乎承载许多他想说却无法开口的情绪。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松开她,淡淡一笑,一副家里主人的架势,“走吧,下楼吃饭。” 吃过午饭,习月琳打电话来,问她去哪里了。 苏晚筝一边喝汤一边说:“妈,我在苏家公馆呢,下午就回去,你想吃什么让吴妈帮你做吧。” 江清霾淡淡抬眼,给她夹了块汤里炖的烂排骨。 “哦……”习月琳转了转眼珠子,“你怎么想起跑那边去啦,跟妈待在家不自在?” “没有没有,是爷爷上午托人来接我的,老人家身体不好,我回去看看。” “这样啊,那你要小心点哦,下午回家要不要我来接你啊?” “不用了,我和江总一起呢,不用担心。” 苏晚筝瞧他一眼,把碗里的排骨再还给他,用嘴型说“我吃不下啦。” 习月琳了然于心:“好,路上小心。” 苏晚筝挂了电话,长舒口气,“我肚子都撑疼了,你别再给我夹肉了。” “天气冷,多长点膘。”他淡然勾唇,“下周需要你跟贾月谈一个生意。” 谈起工作时,他的态度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 “演艺公司那边进了新的演员,现在缺一个固定的化妆品供应商。” 江清霾夹了根西芹,缓慢嚼着,“派你去跟她谈合作,计划书晚点sherry会发到你邮箱里。” 她喝了我一大口汤,认真点头:“好,我回去就看。” “不急,等这阵过去了,你再去谈。” 苏晚筝瞧他一眼:“什么不急,既然你都派给我了那就是当务之急。现在新兴演艺公司那么多,找贾月的人肯定很多,我要优先谈到最好的价格。” 况且,她还挺有信心的。 贾月现在不是沈宴的小女朋友了吗,靠着这层关系想不谈成都难。 江清霾没再说话,他也说不上话。 就这要工作不要命的性格,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能说什么? 送苏晚筝回家后,江清霾环顾一圈周遭,保镖安排在别墅四方角,一边站两个,严密得连只麻雀都进不去。 他摸出颗糖含在唇间,sherry给他开车门:“江总快上车吧,外面冷。” 上车后,司机问他:“江总,我们现在去哪?” “去中心医院,看看席江燃。” sherry和江清霾到门前,发现一群记者百无聊赖地坐在那,有的在吃麦当劳,有的趴在石阶上写文件。 sherry看了觉得好笑:“这怎么回事?集体在蹲点谁呢?” 江清霾沉默不语,经过一个记者边时,听他在问旁边的人:“今天咱们还能等到林如雪吗?上次她逃走之后,肯定不会再来了吧。” 那记者信誓旦旦地说:“她跟席总干柴烈火、小别新欢,能忍着不见面?肯定会来,就是肯定会打扮得更严实一些,眼睛睁大了看。” “哦,好!” sherry听着心跳一颤,再抬头,果然见江总的表情狠狠沉了下来。 这个林如雪胆子还真不小,竟然敢偷偷来医院见席总! 一场绯闻炒得她还当真了?真是没有自知之明。 两人上电梯时,sherry听见男人语气冰冷地说:“林如雪现在在哪?” “在……”sherry连忙查看手机行程,“现在在片场拍戏,晚上才收工。” “让她明天来找我。” “是。” 电梯门打开,循着病房号走上前时,sherry脚步一下站定,望着后背贴在墙上,满脸失心苍白的女人。 “是……宋小姐?” 宋琉星一夜没睡的脸十分苍老。她穿着简单的毛衣针织裤,脖子上缠着一圈厚厚的围巾。 见到江清霾时,宋琉星昏暗无神的眼里多了束光,上前试图抓住他的衣服,被sherry拦住。 她警惕地问:“宋小姐,你想干什么?” “我……”宋琉星哑口无言,眼泪蓄在眼眶之中打转。 她想见儿子,可她找不到任何能帮助她的人。 只有面前这个男人足够强大,能帮助她。 江清霾全然忽视宋琉星的存在,抬手敲了敲门。 时博前来开门,表情微微意外了下:“啊,江总。” 他微许颔首:“方便吗?” “请稍等。”时博进去几秒后,再次将房门打开,微笑侧身,“请进吧。” 目送江清霾进屋,时博正欲关门时,一只惨白削瘦的手摁住门。 宋琉星瞪大双眼,凄惨地颤抖着唇瓣说:“时助理,我求求你了,你再跟阿燃说说,让我见一下小泉吧……” 时博眉头微皱,浮现一丝不耐。 宋琉星昨天被那男人折磨过,再加上一夜未眠,手使不上力,时博一下就摆脱了她。 关门前,时博冷声说:“没用的,宋小姐,你还是回去吧。越是这样胡搅蛮缠,席总越不可能见你。” 紧接着,房门“砰”一声重重合上。 江清霾走至男人床前,瞧了眼床上阖眸养神的男人。 阳光勾勒着他冷白的皮肤,五官轮廓深邃而硬挺,听到动静时,睫毛慢慢掀起,与他对视。 “江总好兴致。”他淡淡开口,似是刚睡醒,嗓音沙哑,“刚在苏家吃过饭,就急着来看我。” 江清霾笑而不语,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和一个苹果,缓缓削了起来。 时博却突然紧张地皱起眉,目光紧盯着江总手里的水果刀。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不能完全信任江清霾。 他手里拿着危险的东西,席总又那么虚弱…… “你总盯她盯得那么紧,反而会让她不自在。” 江清霾自顾自做着手里的事,“有我在她身边,你还担心什么?” “就是因为你在她身边,我才更要防紧。” 席江燃冷笑,抬起胳膊遮了下阳光,“那天在宴会上,你明知老蛇要害人,明知灯上有装置,却还是放人进去了。” 江清霾动作一顿,一整条从断过的苹果皮掉在垃圾桶里。 “看来,席总什么都知道了。”他换了个姿势,眯眼瞧他。 “在你切断吴骆手指前,我的人已经早就质问过他了。事情来龙去脉,我都清楚。” 江清霾眸光凝了下,然后淡淡展开眉毛:“难怪,他当时承认得那么爽快,原来是已经有人帮我撬过那张嘴了。” 第60章 备孕前,去那里走走怎么样? 席江燃淡漠凝视着他,眸中冰凉如雪:“在宴会上时就想问你,既然放老蛇他们进来,表示江总答有意加入他们了?” 江清霾不以为意地一笑,继续低头削苹果,银色刀刃带着锋芒:“有意了那又怎样呢?席总慌了么?” “他们现今势力旺盛,若我反水加入他们,你一个人孤军奋战,必然会被他们吞入腹中。”江清霾勾着唇角,慢条斯理地说。 席江燃表情如一碗平静的水,毫无动摇:“你不会加入他们。” 他的语气那么确定,让人心生一丝不快。 “谁又知道呢。一切没下定论前,谁也不知道最后鹿死谁手。” 但江清霾没将那不快展现在表情上,继续削水果。 很快,一颗白净的苹果落入碗里,他抽张纸擦了擦手:“我不会加入他们,但也不会与席总你共谋,站在黑与白的交界处,其实也不错。” 席江燃面无表情地拿起苹果,浅尝一口,“我以为这颗苹果就是江总的表态,看来是我多虑了。” “你确实自作多情了。” 江清霾缓缓起身,离开前只留下句话,“只是对你舍身保护她的感谢,仅此而已。” 送江总离开,时博退回屋子,蹙眉疑惑:“江总那是什么意思啊?那群人以前不是对江总妈妈下过狠手吗?我记得当时好像查到,他们把江总妈妈锁进房间里,让五六个男人轮流……” 他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就这样,江总都能忍受?他到底图那些人什么?” 席江燃浅浅抿唇不语,兀自打开电脑,开始翻阅这几天堆积的邮件。 时博摸着下巴在一旁想啊想,然后猛一拍大腿,若有所思:“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图跟您作对。” 席江燃头也不抬:“他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心思那么好猜,也坐不到现在的位置。” “……” 时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得也是呢…… —— 江清霾与sherry一同进了电梯,准备下楼回公司时,一只手突然按住了电梯门。 原本合上的缝隙打开,宋琉星的脸出现在外面,她眼眶红肿,发丝凌乱,给人一种没由来的阴沉感。 “宋小姐你……”sherry皱眉就要把她赶出去,被江清霾缓缓抬手止住。 宋琉星挤进电梯里,站在江清霾面前,一开口就止不住哽咽:“江总,求求你救救我吧。阿燃把小泉抢走了,那个男人还每天都骚扰我。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 江清霾黑眸沉淡,抄兜往后退了步,与她隔开一段距离,态度也很明确。 他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我帮不了你,宋小姐。” 宋琉星浑身一颤,却仿佛是适应了被拒绝的悲痛,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苦涩地垂下睫毛,电梯很快到了一楼。 江清霾从她身侧擦肩而过时,听见她低声说:“如果谁都帮不了我,果然还是只能找苏晚筝了。” 他脚步登时停了下,回眸看向宋琉星。 纵然知道她是故意说的那话,还是不受控地停了脚步。 他寒凉伫立:“你想干什么?” “我想把一切都告诉苏晚筝,让她帮我去跟席江燃求情,把儿子还给我。” 宋琉星轻飘飘地一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似乎已对人世间一切毫无眷恋。 “反正,我已经把两个月前‘他’强奸我的事情告诉她了。” sherry惊讶地捂嘴,江清霾更是拔高了一个音调:“你告诉她了?” 宋琉星擦掉眼泪,扬起下巴:“告诉了,又能怎样?只不过她还不知道是谁而已,包括‘他’背后的那个庞大的集团,以及……” 她故作玄虚地顿了顿,微笑看着他,“你曾经对她做过的那些事,她都不知道。” 江清霾屏息凝神,周遭喧闹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结成冰。 “你很在意是吗?江总,如果不想让我去找苏晚筝的话,帮我。” 江清霾眯起眼瞳:“你在威胁我?” 宋琉星无力地笑了笑:“如果这话对你有用,那才叫威胁,如果无用,只当是我随口一说,不必再管我。” 她暗暗握紧拳心,赌一个江清霾到底想不想把苏晚筝也拉进这趟浑水里来。 很显然,她最后赢了。 男人沉眸转身,对她说:“上车。” —— 当天下午,苏晚筝就收到sherry发到邮箱里的文件。 仔细翻阅了一下企划书,倒不难,和她以前洽谈过的案子差不多。 她盘腿坐在书桌前,铺了张纸开始写流程,一写就是一下午,连楼下传来的动静也没听见。 席江燃提前回家了,在医院那种地方他待不住,也闻不得那味道。 重点在于,他想她了。 想晚上抱着她香软的身体睡觉,想俯身就能吻到她发丝的感觉了。 时博推着轮椅送他进门,习月琳正在客厅跳健美操。 一见儿子那样,吓得黄瓜面膜掉在地上:“席江燃,你这是怎么搞的?” “摔了一跤,腿摔折了。”他云淡风轻地回答,声音透出回家的愉悦。 习月琳推他进屋,念念叨叨地问:“腿怎么会摔折呢?我叫你走路不要昂着头不看路吧,这下好了,摔成这样,肯定是脸朝下,狗吃屎了。” 席江燃:“……” 真·亲妈。 习月琳捧着儿子的脸颊左看右看,欢欣一笑:“还好还好,我们燃燃的小帅脸没摔坏。” “妈。”他蹙眉把她的手拂开。 他都三十岁了,还把他当几岁小孩呢。 习月琳叉腰关了健美操舞:“知道知道,你那脸金贵死了,除了你老婆谁也碰不得,是吧。” 他不答便是默认,唇角淡淡勾起:“她人呢?” “在楼上啊,说下午都要工作,一直在房里。” 习月琳觑他一眼,眼珠转了转,机灵道,“你这样也上不去楼。不如这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帮你上去喊她下来。” 他为这个幼稚的女人扶额叹气:“妈,你想要什么告诉我便是,不需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习月琳撒娇:“你先答应我,你一定会同意我这个要求。” “算了,我让吴妈帮我……” 习月琳索性叉腰拦在楼梯口:“不行,我就站在这,谁也不许到楼上去。” 席江燃:“……” “怎么了?” 苏晚筝出门来上厕所,回房间听见楼下闹哄哄的,站在楼道上望了一眼,惊讶地下楼来:“席江燃!你怎么出院了?” 始终兴致缺缺的男人,眼里忽然有了丝光点。 他淡笑着,迎她的话:“在医院待着无聊,就回来了。” 苏晚筝穿着件薄卫衣和棉裤便下楼来,甩着工作时随意扎起的马尾,一左一右晃着,精神又青春。 “太胡来了,医生同意你出院了吗?”听他那么随意,苏晚筝不悦地看向旁边的时博。 时博无奈笑笑:“我劝过席总好几次了。” 席总竭力要求,医生也不敢说个不字啊,毕竟世盛近几年捐了两栋楼呢。 男人慢条斯理地说:“休养而已,在家在医院都一样。况且现在病床紧张,我占着位也不好。” 苏晚筝皱眉瞪他,“那你现在也不能进楼上卧室睡啊,谁能背得动你?” “一楼也有卧室。”他眼睛扫到旁边的位置。 苏晚筝冲他做了个鬼脸:“那你晚上自己睡,我才懒得伺候你。” 他眯眼淡笑,倒答应得爽快:“好。” 开玩笑,这男人也太乱来了,距离事故到现在才两天,他竟然就擅自离院,身上伤口还渗着血呢。 习月琳环着胳膊,笑看着两人聊天。 她这儿子心里想的什么歪主意,她都看得清楚,回来就是为了和老婆睡觉,他能乖乖就范? 果不其然,夜晚降临时,苏晚筝刚洗过澡,回到楼上卧室咬着笔杆写文件时,吴妈匆匆来敲她的门:“太太不好了,先生从床上摔下来了,我跟夫人两人都抬不动,快下来帮个忙吧。” “啊?”苏晚筝信以为真,匆匆跟着吴妈下去。 推开房门,却见男人正规规矩矩躺在床上。 她皱皱眉,慢慢走过去,“席江燃,你又耍什么花招?” 男人岿然不动,她俯身凑近,伸手要戳戳他装睡的侧脸时,他才猛然睁开眼,手臂直接把她揽上床。 “喂!” 苏晚筝尖叫一声,猝不及防被带进男人温热的怀里。 他气息绵绵地环绕在她脸颊上,一抬头,是张似笑非笑,满脸不怀好意的模样。 她即刻知道自己中计了,从男人胸膛上撑着要起来:“放我起来。” 他手掌堪堪往她的细腰上一扣,心满意足地欣赏她因为怎么都起不来,而涨得通红的脸。 “席江燃,你别闹了行不行,放开我。”她去掰他的手指,哭笑不得。 他帮她别开额前的发丝,就这样懒懒地抱着她:“还没睡觉,在做什么?” “要睡了,吴妈一来就把我吵醒了。” 苏晚筝怎么也挣脱不开,索性也不闹了,趴在他胸膛上,托着下巴,硬硬的手肘骨抵着他胸膛。 男人皱了下眉,瞧她那神采奕奕的模样,哪像是要睡觉的模样。 “嗯,那就这样睡吧。”他摸摸她的头发,摸小宠物似的,慢悠悠地抚弄。 她哼一声,趴在男人怀里慢慢闭上眼。 世界静默,一秒、两秒、三秒。 “席江燃。” 她声音清冽地在耳边响起,男人睁开沉重的眼睛,浓眉轻蹙成一团:“嗯。” “小泉你安顿到哪儿去了?” 关于宋琉星母子的恩怨是解开了些,但似乎有更深的谜团她还不知道。 话题跳跃得特别快,让男人一下睁开眼。 他眼底的倦意褪去,与她对视了一秒,“宋琉星连这都跟你说了?” “我偷听到了,那天你在病房里对她的‘处刑’。” 苏晚筝“啧啧”两声,手指在他胸口打圈,“啧啧,席总可真一点不怜香惜玉,平常你不是最心疼她了么?” 他鼻子里哼一声,食指滑了下她嫩嫩的脸颊:“我看你心里倒挺爽。” 难怪,对他态度也不一样了,被他这样抱着不抵触也不反抗。 她挑起眉梢,似真的很愉悦,“解决一个心头祸患能不爽吗?” “既然如此,你还问小泉的事情做什么?” 他沉声反问,手擎着她的腰,掌心温热,“莫非是被她一番话触动,想从我这套出小泉的位置,好让他们母子团聚?” 苏晚筝微微眯眼:“你猜呢?” 席江燃呼吸微重,一下将手掌收紧:“我猜你就怀着这小心思。” 她笑而不语,猜对一半一半吧。 她确实对宋琉星有几分同情,但主要是想从他嘴这套出宋琉星背后那个男人。 为什么不能告诉她?为什么要隐瞒? 只有一种可能,那男人跟她有非同小可的关系。 “那你说不说?” 她双腿架在男人腰际之间,“你不给她见儿子,你就不怕她再来找我,然后把你们隐藏的那点烂事都告诉我?” “不怕。”他唇角勾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那天她没能对你说出来,以后也不可能再说了。” “为什么?”苏晚筝眨眨眼,后面她确实联系不上宋琉星了。 席江燃当然知道,当天时博就查到那男人跟宋琉星在女厕所做的事,以命要挟,把她的嘴堵住了。 经过那一天,宋琉星也知道,她始终被那男人监视着,自然不敢再联系苏晚筝。 他定定看着她说:“因为我了解她。” “……” 苏晚筝定定看了他几秒。 笑容一收,从他身上翻到另一边,盖上被子。 行啊,了解,照顾了那么久确实够了解。 人宋小姐都愿意脱衣献身、心脏都能掏给他看了,能不了解吗? 本来想套两句话,结果被他闹得一肚子气,席江燃永远有让她发火的本事。 睡觉,烦人。 她刚闭上眼,男人的手臂从后面圈了过来,绵热的气息抵在她耳边,“不是说不在意了么?还生气?” 苏晚筝烦躁地扭了下肩膀:“没在意,困了而已,睡了。” 他轻轻一笑,语气温软地问:“昨晚问你的事,考虑了吗?” 苏晚筝慢慢睁开眼。 昨晚问的事…… 她想起来了,他说的是要孩子的事。 他手掌意有所指地抚了抚她平坦的小腹。 “没有,你的腿伤不是没好吗?”她糊弄道,今天忙一天计划书,根本没想过那事。 “如果不想生,晚些时候也行,明年,后年,你定时间。” 他下巴淡淡压在她肩上,语气慵懒,“你先前说过,想去云南看雪山,再到泸沽湖赏夕阳夜景,备孕前,去那里走走怎么样?” 苏晚筝半晌没说话,背对着他睁着眼睛。 明年、后年么? 可谁能保证,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 她转了个身,问他:“你的意思是,明年后年,都可能找不到小澈的骨髓配型吗?” 她虽然不想扫他的兴,但一切都要以现实为基准。 “找到了自然会帮他做手术,但那不影响。” 他五指穿插过她的发丝,眼眸温淡,细看下有几分凉意,“还是说,你打算一找到配型就离婚?” “这是我们一开始谈好的条件。”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像是要她听清楚了,“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 好么? 苏晚筝舔了舔唇角,说不上好,只是觉得安稳。有他在身边,有人陪伴很温暖,但同时,她又要承受可能失去他的担心受怕。 “以后再说吧。” 她转过身,在他唇瓣上碰了下,眼睛亮晶晶的,勾着他的脖子,“如果你告诉我宋琉星背后的男人是谁,我可以考虑再多当几年席太太。” 瞧,聊着没几句,她又变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 席江燃失笑,搂住她的腰,加深了刚才那个吻。 带着两三天没同床共枕的思念,两人在床榻缠绵了会。 到彼此呼吸都灼热了,苏晚筝双手撑在他胸口处:“好了!睡觉……你的脚不能动。” “我教你。” 苏晚筝耳朵一热,刚要说什么,手臂被男人扯了下去。 夜空之上,星子羞涩闪烁。 —— 翌日清晨,男人醒得早,尽兴后他往往会睡得很熟。 侧眸看一眼怀里还懒洋洋的女人,衣衫半褪,脖子上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淡淡勾唇,特地把被子都给她盖好了,才打电话让时博上来扶他下去。 时博昨晚就住在别墅了,进门时,也不敢多瞧床上的太太几眼。 年纪轻轻的,他还不想当瞎子。 扶男人出门后,坐上轮椅,时博对他说:“席总,习姐大清早就醒了,在楼下等你一起吃早饭呢。” 席江燃皱了下眉毛:“你喊她什么?” 习姐?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按规矩,时博从前都喊妈“老夫人”。 “我让他喊的。” 习月琳忽然插话进来,替时博回答了,“所以我就讨厌你爸家里的规定,每次去你爸那,一口一个‘老夫人’的,听着多难听。我今年也才51岁,能有多老?” 第61章 别把我当小孩行吗 时博“呵呵”干笑了两声,老夫人叫他喊“习姐”,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男人皱了下眉,又浅浅松开:“随你吧。” “……” 习月琳掰着手里的面包,塞进唇瓣里。 瞧一眼儿子的脸色,便知道他昨晚尽兴了。 她低头一笑:“昨天才跟筝筝聊起你呢,问要不要带你去男科医院看看。” 席江燃喝了口牛奶,满脸冷意地望过去:“妈,你最近闲得慌么?是不是该给你个差事做做?” “诶,我就等你这句话呢!” 习月琳一拍大腿,朝男人拉近椅子,“我听说,你不是投资了电影吗?最近打算往影视圈发展了?” “嗯。”席江燃慢条斯理地吃了片西蓝花,忽然有股不祥的预感。 习月琳来了劲头,站起身来,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你看妈,这身材、这颜值、这气场,怎么样?” 席江燃托着右腮,眯眸注视了半天。 习月琳满脸期待地看着儿子,等待溢美之词来临时,他没表情地说:“一般。” “……” 习月琳恨不得抄起桌上的擀面杖揍他一顿。 席江燃了然一笑:“妈,你想进军演艺圈,让我爸给你找关系便是了,他认识这方面人脉。” 习月琳愤愤地告状:“求过了,他拒绝了,让我在家好好歇着,不要学那些小鲜肉拍戏。” “爸说得不无道理。” 敢情昨天她拦在楼梯口,非要他答应的要求,就是这事啊。 “我不管,我就想演电影。”习月琳固执地说,“对了,你知道现在全网红的小鲜肉沈宴吗?特别火的那个。” 席江燃吃饭的动作顿了一瞬,淡淡接话:“知道。” 习月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沓沈宴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他看:“瞧瞧,多俊的一张脸,简直是天生的电影演员,你说对不?” “妈,需要我提醒你一个事实么?”席江燃一眼也没看,慢慢擦嘴,眼神散漫,“你大他两轮多。” 习月琳脸色骤变,“啧”了声,照片砸在儿子肩膀上:“就你话多,烦人,我欣赏优秀演员,想跟他搭一场戏、了解了解怎么了?” 席江燃手指敲了敲桌面,把歪掉的话题扯正回来:“我所指的让你‘找点事’做,是让你出去旅旅游,打打牌,做点豪门太太该做的事。” 习月琳抿唇点点头,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行、行,我知道了,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找人想办法。” “妈。”他见女人气不过地坐在长桌角落,淡淡一叹,“不是我不让你演戏,娱乐圈不像太太圈那么舒适,您都这个年纪了,还去拼什么?” 习月琳扬了扬下巴:“你这是年龄歧视,我们老一辈的更有生活经验,更容易在圈里混下去。你瞧瞧娱乐圈里,不是也有很多老一辈的演员在拼命吗?” 席江燃揉着眉角,他真的永远不想跟女人吵架,一句话能顶十句回来。 “这样吧,你去征求爸的意见,如果他同意,我也同意。”席江燃沉眸说道。 习月琳见到一丝曙光:“真的?” “真的。” 她立刻扑过来:“一言为定,乖儿子,来给妈妈嘴一个~” 席江燃嫌弃地避开,离她远远的:“别胡闹。我还有话问你。” 习月琳兴奋地眨眨眼睛:“什么话?妈妈一定知无不言!” 他稳定好轮椅,重新转回桌边,面庞多了几分严肃:“爸先前找我借了不少钱,知道做什么去了吗?” 闻言,习月琳的表情掠过一丝复杂,快得让席江燃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然后她笑着耸耸肩:“这我哪知道,我都看不到他的银行出账单。” “他最近跟什么人在联系?” “就他那些朋友吧,老吴、老郑,对了,听他说老朱最近开了酒庄,他想投资的,但一直没拿到钱。” 席江燃微微敛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轮椅把手。 妈妈的口径和父亲的一样,很难知道是不是统一对过了。 习月琳继续说:“上次你爸去你家借钱了吧,听说你没借给他,回来发了一通火。” “嗯。”席江燃在想事,略显敷衍地点点头。 “不借就对了。成天拿那么大一笔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指不定在外面养了女人我不知道呢。” 席江燃抵着下颌,能用到那么多钱,那得是养了一卡车的女人吧。 他慢慢抿唇,“没事,我会让时博调查的,妈你也别多心。” 习月琳也没再说话,低头喝着银耳粥,眼底暗处却掺了一抹复杂。 用过早饭,时博正打算给男人上药时,搁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席江燃拿起看了眼,是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一张张图昭示厕所间里发生的一切,男人的脸和身体被打了马赛克,宋琉星痛苦的表情却一览无遗。 他瞳孔狠狠缩了下。 紧接着,下方,发来一条挑衅似的消息—— 席总,不是在查我跟她在咖啡馆做的事吗?省得你继续再查,我直接把视频发给你可好? 后面附带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却让人后背悚然。 而在他身后替他上药的时博也不经意看到,惊得出声:“席总,这……” “嘘。”男人用力蹙眉,将手机屏幕关闭,装作若无其事。 “他也太猖狂了吧。”时博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是真不怕我们顺过去查。” 席江燃慢慢阖眸,心中已有所预料:“顺过去也不会查到什么。” 时博拧眉:“那怎么办?宋小姐落回他手上,我们真的袖手旁观吗?可您对宋小姐……” “早啊。”他话还没说完,旁边一楼卧室门又打开,刚睡醒的苏晚筝从里面走出来。 她懒洋洋地跟他们打招呼,“哇,早餐这么丰盛。” 时博立刻噤声,蹙眉低头守在一边。 席江燃态度转变得很及时,温笑将轮椅转过去,面朝着她:“吵醒你了?” “没有,饿醒了。”苏晚筝眨眨眼睛,“早晨的药换过了吗?” “时博正在换,你来接手吧。”男人轻声道。 苏晚筝正要接话,抬头便对上习月琳暧昧深意的笑容,脸颊微红,嗔声:“让时助理继续换就是了,我还没刷牙洗脸呢。” 男人推动轮椅,与她凑近了些,压低声说:“马上要换到后颈的药,肩膀上有你昨晚的抓痕,忘了?” 他磁沉的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苏晚筝一酥,整个身体都软了,脑海里不受控制想起昨天缠绵欢愉的画面。 从前每晚被他掌控主权的她,第一次主动而上,她一时没隐忍,在他肩上留下了抓痕。 “时助理,还是我来换吧。”她脸红透了,走过去接过时博手里的药膏。 男人得逞后,心满意足,舒适地任老婆伺候。 —— 替席江燃上好了药,她手酸得要命。 不过心里倒没怨言,他身上那么多伤都是因她而起,帮他敷药是理所应当的。 到公司时,全公司都惊讶地看着她。 然后集体前来嘘寒问暖,问她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顺便偷偷向她吐槽一波:“江总对你都这么狠呀,这么早就让你来上班。” 苏晚筝无奈笑笑,向他们解释清楚自己没伤,大家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放她回办公室去。 “筝!筝!姐!” 她刚打开办公室的门,一道娇小的身影飞扑进她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蹭啊蹭,“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苏晚筝差点没承受住女孩的重量,哎哟两声,往后退了几步,“你这丫头,两天没见又重了。” 小米呜咽一声,眼眶红红的瞧她:“那天我真的吓死了。但江总又不让我们去看你,也不让我们打电话给你多问,只说你没事。” 苏晚筝听着心头温温的,他是怕自己休息被打扰,才这样命令的吧。 “他说得对,真的没事。” “但是席总有事了,对吗?”小米睁大眼睛,一脸玄乎。 “我都听说了,席总怎么会用血肉之躯保护你啊?真的想想都好奇怪,他不应该恨你都来不及吗?” 苏晚筝避开她的目光,耸肩一笑:“谁知道呢,可能他不想失去我这么强劲的一个对手。” “又或者……” 小米摸着下巴,眼神犀利地说,“席总喜欢你!他舍不得你受伤!当时条件之下,连最疼你的江总都没反应过来,席总却第一个冲上去,不是喜欢你是什么!” “别瞎说。”苏晚筝弹了下她的脑袋,心里却“咯噔”跳两下,竟然猜得大差不差了。 小米围在她身边,一副cp磕多了的上头样:“我的天哪,一个席总一个江总,整个榕城最权威的两个男人都围着你转,你还要你的小白脸老公做什么啦,还不赶紧跟他离婚。” 苏晚筝装作不在意地翻文件,朝她挥挥手:“你能别恋爱脑了吗?去把这几天没处理的汇报都拿给我,还有会议记录,我要看。” 小米转身出门,身后仿佛带着小翅膀要飞上天:“天哪,我要是你,江总和席总我选哪一个好呢……” 苏晚筝扶额叹口气,摇摇头。 小米刚迈出办公室,忽然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把放在书柜上的塑料袋递给她:“对了,筝筝姐,影视部林如雪送来的东西,说是什么药,麻烦你转交给一个人。” 苏晚筝接过,拿出来一瞧,是林小姐之前要她帮忙带给席江燃的药。(56) 内服外敷的都有,都是治愈伤口的药。 她勾了勾唇,林小姐还真是够用心的。 只可惜她不会收,也不会让席江燃收。 苏晚筝把药收拾进袋子,再交给小米:“嗯,你帮我丢到外面的垃圾桶吧。” “啊?”小米一愣,见她低头工作,也不好问原因:“哦……” 中午吃饭,苏晚筝还忙着在看会议视频,全然没注意sherry进来了。 等到sherry喊她的名字,苏晚筝才如梦初醒般,按下暂停键:“啊,陈助理。” 她拢了下头发:“江总有什么事吗?” sherry微微一笑,侧身道:“江总中午带了【雨花庵】的饭菜,请您上去一起品尝。” “好,我这就去。”苏晚筝把桌上写好的东西叠起来,正好关于贾月的那个案子,她有些细节要问问江清霾。 坐电梯来到总裁办的楼层,坐落在凌睿大厦的最顶端,最为静谧且严肃的楼层。 人流稀少,来往通过的都是神色匆匆。 苏晚筝抱着文件夹进了他的办公室,一股清淡的饭菜香蹿入鼻尖。 江清霾今天穿了身西服马甲配褐色衬衫,转身见她来了,眉目扬起温淡的弧度:“坐吧。” “让我看看你都点了哪些好吃的?” 苏晚筝瞧过去,都是热腾腾的好菜。 粉嫩狮子头配青菜,红艳麻婆豆腐、翠绿的清炒芥兰和干锅粉丝。 都是她爱吃的。 苏晚筝肚子饿得蠕动起来,迫不及待接过筷子和碗,便就着菜吃了起来。 江清霾瞧她那猴急样,蹙眉,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吃相。” 她冲他“嘿嘿”一笑:“工作一上午饿了嘛。” “让你过一周再来上班,你非急着今天就来。贾月那案子派给你,我也跟她打过招呼了,跑不掉的。” 苏晚筝皱眉“唔”了一声:“不要一个星期。我没病没伤的,又不用静养。” 他掰开木筷子,随意夹了一块豆腐:“席江燃怎么样了?” “恢复得还不错。他昨晚提前出院了,我都懒得说他。” 江清霾动作顿了下,眉眼淡淡敛起笑容。 提前出院,能让那男人提前的出院的,还能是谁? “对了。”提起那起事故,苏晚筝便想起宋琉星,还有她背后那个迷雾重重的人。 她觉得江清霾或许能帮她查到点什么,或许……他根本就知道点什么。 “嗯。”江清霾给她盛汤。 短时间里发生的事太多,苏晚筝措了会辞,想想还是从宴会那起事故开始问起:“关于吊灯坠落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警方调查那边,因为是凌睿内部事故,一直是江清霾在跟进。 他慢悠悠舀汤:“初步排查为现场事故,抓到了吊环制造商的厂长。他也承认吊环没经过质保,年久失修才导致的。” 警方这么说,席江燃也是这么说,但苏晚筝怎么听都觉得不对。 她突然没什么食欲地放下筷子,认真问他:“你也觉得是事故?” “不然呢?”江清霾托着下颌,眸光加深。 苏晚筝放下筷子,“你不觉得蹊跷吗?这么巧砸在我头顶,这么巧年久失修?” 江清霾抽纸,温淡地给她擦掉嘴边的米粒,“有什么蹊跷的,最近霉气重,改天我带你去山上拜拜佛。” “……” 苏晚筝沉着脸,把他的手拍掉,“为什么你和席江燃都不肯告诉我事情缘由?我已经24岁了,老大不小的人了,别把我当小孩行吗?” 江清霾的态度始终像白开水一样无味:“因为本身就是事故,没什么可告诉你的。” “算了。”苏晚筝拍下筷子起身,“你们都不告诉我,我自己找人去查。” 青说完就转身离去。 她最讨厌被人隐瞒,要么就别隐瞒,要么隐瞒了就别让她发现。 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她离开后,男人盯着关上的门半晌,眸中温柔一扫而尽,转而覆上漆冷。 sherry小心翼翼推门进来:“怎么了?刚才苏部长不太高兴地出去了。” 男人将椅子转了个角度,面对落地窗,看着外面穿梭来去的车水马龙。 “江总,菜都没怎么动,还要吗?” 便听他声线清冷地回:“全倒掉。” —— 苏晚筝一下午把愤怒化作工作动力,直接补上了前两天没上班缺的工作。 下班,走出公司时,有辆陌生的车在停车场拦住了她。 经过那起事件之后,苏晚筝对这种陌生人和车十分警惕,往后退了步,保持安全距离。 从车上下来一个眼镜男,随之跟着的是林如雪。 林如雪穿着件黑色针织裙,外面披着长款风衣,她抱着胳膊立在苏晚筝面前,眼神带着不悦。 苏晚筝见是她,也没了戒心,点点头:“林小姐。” 林如雪眼底几分冷意,质问着她:“苏部长,我都已经跟你保证过,不会再私下去看席总,你为什么还要跟江总告状?” 苏晚筝细眉一拧:“你弄错了吧,我根本没跟江总提起那事。” 林如雪眼眶一下发红,气得手脚发抖:“江总今天找我约谈了,说等我拍完这部电影,让我思过半年,这半年我一部戏都没有!” “林小姐,你那天去医院的事,多少已经造成了影响,江总不可能不知道。” 苏晚筝叹了口气,“我说过,那事在我这过去了,就不会再跟别人提起,我一向信守承诺。” “信守承诺?”林如雪再次冷笑两声,打断她的话,从包里拿出一包塑料袋,狠狠砸在她面前。 苏晚筝往后退了步,是她早上让小米扔掉的那包药。 “那这是什么?你承诺过会帮我递交给席总的,为什么会在垃圾桶里?” 第62章 他其实是个好孩子 林如雪能在垃圾桶里找到这包药,确实是苏晚筝没想到,她脸色露出丝意外,一时没接话。 林如雪深吸口气,唇瓣带着愤怒的颤抖,一字一顿地说:“我以为苏部长在记者面前救了我,还教我不要再去招惹记者,都是为了我好。没想到,背地里居然做出这么龌龊的事!” 她慢慢走上前,直视苏晚筝的双眼问:“你也喜欢席总,对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糟践我的心意。” 苏晚筝皱了下眉,这是什么逻辑? 虽然她也的确不想让其他女人招惹席江燃,一个宋琉星就够她烦神了。 林如雪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被说中心事说不出口,轻慢一笑:“好,我算是知道了,既然你我都喜欢席总,那我们公平竞争,谁也别再后面耍阴招!” 她放完这番狠话,就摔车门开走,留下苏晚筝一人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叹口气。 林小姐,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跟幼儿园小孩一样幼稚。 她不是插不上话,而是根本懒得动嘴怼她,把人骂哭了,有损凌睿的形象。 林如雪隔着车窗,看苏晚筝像个没事人一样捡起地上的袋子,然后,再次丢进垃圾桶! 她气得双眼冒火,用力跺脚:“气死我了!我之前怎么会觉得她是好人!” 开车的是林如雪的贴身助理蛋蛋,与她关系近,消息也灵通:“如雪,你还是太天真了。不知道吧,先前江总的妹妹江桃,都被苏晚筝给整惨了,扔进海城去,再也没见到人过。你哪是她的对手。” 林如雪听得一愣一愣,随后不甘心地攥拳:“难道凌睿就她一人独大了吗?谁都管不了她吗?” “现在江总可重用她了。我听说,马上跟cm公司合作的大项目又要交给她。” 蛋蛋想了下,眉梢微挑,故意挑拨道,“那可是个大案子,事关凌睿影视分部未来的发展,江总很重视。” “cm公司?”林如雪成功中套,漂亮的眉梢挑了挑,“那你去帮我查查什么来头。” 苏晚筝刚走出公司楼下,准备拦车回家时,对街的树下停着辆熟悉的宾利。 她眼睛转了转,心想该不会席江燃来接她了吧,这样想着,脚步也加快了些。 不过走到车前才发现,只有时博在。 时博瞧她恢复平淡的脸,心中明镜似的参透,笑笑说:“让太太失望了。席总也想来接你的,不过他的状况不允许。” 苏晚筝皱着鼻子哼了声:“时叔叔你也取笑我,才没有失望呢。” 四周除了时博的车,再没有其他保镖。 并非席江燃不舍得给她分派保镖,而是时博一人保护她已足够。 别看时博长得文弱白净,戴上眼镜、摘下眼镜完全是两幅面孔。 在席家时,苏晚筝有一天清晨起来,见到席江燃跟时博在花园里交手。 时博出拳阵阵有劲,掌风刮过都能带起席江燃的衬衣领口。 苏晚筝瞧见好几次,拳头脚尖都险险蹭过席江燃的脸,心吊到了嗓子眼。 那时她真以为俩人为了什么事在干架,尖叫着大喊不要打了,跑过去站在两人之间,把两人劈头盖脸教训一顿。 后来她才知晓,两人习惯每个月这样晨练五六回。 也是自那之后,她才明白时博为何能当选席江燃身边的人。 他的才华聪慧与武斗实力,都是苏晚筝见过最出众的。 时博隔着车窗望她一眼,将旁边的小袋子递给她:“太太饿了吗?席总让我在街边买的草莓蛋糕,说你最喜欢吃这家的。” “是有点。” 她点点头,午饭吃一半就没吃了,下午又被气饱了,现在着实有些饿。 尝了小口,又忽然接到通电话,是李医生打来的。 她立刻放下蛋糕,擦擦手接通电话:“喂,李医生。” 李琼墨刚从药理室出来,笑着问她:“怎么样,那边一切还好?” “挺好的,席江燃不知道从哪弄了个轮椅,自己出院了。现在恢复得也不错。” “嗯。”李琼墨微微眯眸,“那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心跳砰砰的,立刻猜测:“小澈醒了?” “嗯。”李琼墨勾唇,“现在护士在测量心跳血压,预计要10~15分钟,赶得过来吗?” 苏晚筝一下满心膨胀,兴奋感快溢出来:“赶得过来!你等我,马上就来。” 时博看了眼窗户里太太兴奋的神情,她忙着跟谁发消息,旁边的蛋糕也没再动了。 苏晚筝冲他扬起笑容:“时叔叔,送我去医院吧,我弟弟要醒了。” 时博“哦”了声,立刻在前面的红绿灯掉头:“恭喜啊。这个月小少爷醒得挺早的。” “是啊。”苏晚筝心情极好地弯唇。 车子没开多久,便到达医院。 她下车,脚步轻快地进医院:“时叔叔,你要不先回去吧,快回家的时候我再打电话给你。” 时博点头,都很少见到太太这么高兴的模样。 等苏晚筝进医院后,他给席总打了个电话,说苏澈醒了,太太要晚些回家。 男人只叮嘱他在医院候着,随时注意她的安全,便挂了电话。 苏澈是苏家最不受待见的孩子。 虽说苏家并不缺养白血病的精力和金钱,可苏澈的身份并不那么光彩。 大约在很久以前,苏丘结识了一位外省的女子,和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苏璃。 苏澈是苏璃的儿子,自然也随妈妈的身份,完全不受苏家重视。 在苏澈患病到住院的这几年间,苏家不闻不问,全当无事发生,只有苏晚筝一边承担着医疗费,一边四处奔走寻找配型的骨髓。 她抵达弟弟病房外时,李琼墨正跟护士讨论病情,听见她匆匆跑来的动静,折过目光与她对视。 “到得挺快。”他取了桌上一瓶新的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苏晚筝仓促喝了两口,看向门内,“检查怎么样?” 李琼墨淡声说:“醒了,身体指标一切正常。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说话,也不回答问题。” 苏晚筝落下眉眼,手掌阖在门上。 在苏家的特别对待,和榕城各界的嘲讽和议论,让苏澈从小生活在扭曲环境里,性格也十分阴郁。 李琼墨找的心理医生曾诊断,苏澈患有一定程度的抑郁症。 他不爱与人说话,对人对事都冷冰冰的,即便是苏晚筝每月都来医院瞧他,也跟他说不上两三句话。 隔着玻璃,苏晚筝见护士检查完,低声在苏澈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没有任何反应,面庞削瘦,黑眸无神,苍白得几近透明。 双手安静搭在被单上,指节骨骼分明,手腕上挂着吊瓶,瘦到青色的脉络的清晰可见。 护士对门口做了个手势,李琼墨道:“可以进了。” “好的。” 苏晚筝缓步走进去,依旧是她一个月前熟悉的味道和气氛。 床头花瓶里摆着一束枯败的花,是她一个月前带来的,现在已经尽数枯竭了。 她不由地心疼,叹气。 除了她,不会有人再来看望这孩子。 护士俯下身,对着男孩的耳朵轻轻说:“小澈,你的姐姐又来看你了哦。” 男孩面无表情,甚至毫无反应。 “张护士。” 苏晚筝微笑走过去,从怀里递出一叠红色纸币,“辛苦你这段时间照顾小澈,快过年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张护士一边推拒着,一边快步往外走:“哎哟,苏小姐,你每次来都送红包,够多了,要不得。” 张护士逃也似的匆匆出门,小心看了眼李琼墨。 她那眼神,苏晚筝立即明白,原来是李医生不让她收。 她淡淡一笑,把钱收回口袋,俯身在苏澈床边坐了下来。 男孩的脸倾斜着,许是常年待在一个四方空间的缘故,漆黑的瞳眸黯淡无光。 “小澈,小澈,”她把男孩的脸掰正,让他瞧着自己,“姐姐来了。” 苏澈听到声响,才缓慢地蠕动下颌,瞳孔落进她的眼睛里。 苏晚筝满眼期待地与他对视,手搭在男孩冰凉的手背上,紧紧握住:“看到我吗?是姐姐,姐姐来啦。” 他目空一切般看着她,手就那样任由她握着,毫无反应,毫无知觉。 苏晚筝也没气馁,她已经习惯了在小澈面前自说自话,得不到回应。 苏晚筝目光扫过他桌上问:“最近在看什么书?” 她说着,把他桌上叠起的书拿起来一瞧。 “嗯,【魔术解析】,【玩转魔方100天】……” 苏晚筝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你那么厉害,连魔方都会玩啦。” 苏澈别过头去,不理他。 两本书之间夹了张报纸,苏晚筝抽出来看,是被特地叠好的报纸。 打开一看,是关于苏丘被记者采访的一则新闻。 苏晚筝失笑,原来还是很关心苏家事的:“爷爷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末了,她压低声音,帮男孩掖好被角:“大家现在都很好,所以,你也要好起来,知道吗?” 苏澈的眼睛落在她十指上,看到那枚戒指后,忽然一下扣住她的手。 他力气不大,苏晚筝抽不出手,怔怔地望着他:“小澈?” 苏澈慢慢扬起目光,说了从苏醒到现在,唯一的一句话:“还没和他离婚?” 沙哑清透的少年音,在房间里落得清晰。 苏晚筝瞧见自己手上的戒指,笑了下:“离什么婚,我和他好着呢,你别瞎操这个心。他也在极力帮你找配型,很快就能做移植。” “我问过李医生,你没有骨髓外扩散就是好的,做完配型没有排异反应,就可以出院了。” 苏澈听了她一大段话,没什么反应,目光淡视向窗外:“我的病就算移植骨髓也好不了,所以你和他离婚吧。” 苏晚筝皱了下眉,她不知道为什么,每回这孩子都要说这样的话。 “这话是谁教你的?我说过很多次,不许这样说。” 苏澈忽然间笑了下。 他生的是真好看,继承他妈妈的美貌,一副嫩白精致的少年样,却透着不近人情的疏远:“我的病,我比你清楚。” 苏晚筝定定看着他良久:“我知道,你不想看着我跟席江燃纠缠。但你知道吗,前段时间我们公司的宴会上出了事故,他保护了我,才让我免于受伤,我跟他结婚这段时间,也是有感情的。” “什么事故?”苏澈眉心一拧,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丝动静。 苏晚筝下意识掩饰:“不是什么大事故,就是舞台仪器松了,差点受伤。” “谁做的?” “……” 小小年纪的,跟她一样这么多疑,这难道是苏家的遗传? 她学着江清霾和席江燃骗她的话,哄起他来:“什么谁做的?谁也没做。” 苏澈瞪她一眼,疏淡地问:“你是不是还当我小孩,以为我这么好骗吗?” 苏晚筝捏捏他冰凉的脸颊,呛他一句:“你才19岁,不是小孩是什么?没经历过社会毒打,别在你姐面前天天装成熟。” 苏澈却岿然不动,注视她几秒后,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下:“天天对我姐来姐去的,你是苏家人吗?” 他的话颇为尖锐,苏晚筝反问:“怎么就不是了?” “苏家不承认我,你还认我当弟弟。” 苏澈说得漫不经心,就像在聊着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一般,“在那边当着他们的乖乖女,在我这又喊我弟弟,你两面三刀的本事可真行。” 苏晚筝气笑了,狠狠又在他脸颊上掐了把:“臭小子,好好的就长了张臭嘴。” 她这弟弟熟睡时脸颊红扑扑的,是天使,但睡醒时,怼起人来是真的毒舌。 苏澈笑不出来,拢了下被子,把半张脸颊盖住:“我劝你以后还是别来了,免得被苏家人知道,丢了你千金大小姐的地位。” 苏晚筝挑挑眉:“你以为爷爷不知道?他知道我把你安顿在这,也知道我常来看你。” 苏澈睁开眼,眸中划过丝嘲讽。 真是他的好亲人,知道他在哪,也知道他的状况,却一次没来看望过他。 他眼底的沉重转瞬即逝,慢慢抿出口气,早已习惯了。 苏晚筝见他别过身去背对自己,明明一米八的高个,缩在被窝里,却显得孤独弱小。 她叹口气,抚摸着孩子的后背说:“小澈,别胡思乱想了,也别一提到苏家就怄气。至少我还在身边陪着你,苏家就没放弃你。” 苏澈闷闷说:“那我倒恳请苏家放弃我。” 苏晚筝眉头无声聚拢,舔了下唇角。 苏澈对苏家的怨气是从小结下的,在他还没患病前,还是个挺阳光开朗的男孩,即便苏家曾多次对他区别对待。 譬如,苏家家宴从不告知苏澈参加,一家人出游也不带上他。 这样低落又自暴自弃的情绪,是自从他生了病开始的。他莫名开始憎恨苏家,也排斥苏晚筝的接近。 就像深陷了沼泽的动物,无法自救,便任由自己越沉越深。 刚患病那会,苏澈甚至见都不肯见苏晚筝,狂躁易怒。 这些年她每月耐心温柔的安抚下来,才能这样坐在他床头,与他对话。 “好了,不要说闹脾气的话了。” 苏晚筝摸摸他柔软的头发,不如他的外表那样刺人,“来得匆忙没给你带礼物,下次再来就过年了,想要什么?” 苏澈麻木地睁着眼睛,瞳孔一片漆暗。 ‘过年’这二字,对家庭圆满的人来说是幸福,是温暖,是天伦之乐。 但对他这样注定流离一辈子的人来说,却是噩梦,是地狱,是生不如死。 他闭了下眼睛:“想要你别来烦我。” 苏晚筝却宛如没听见地说:“那就这样决定了,我包点饺子带过来,护士说你可以吃一点。而且我已经想好给你买啥新年礼物了,不过暂时不告诉你,期待吗?” 苏澈皱眉继续睡。 他真不明白苏晚筝怎么能脾气这么好。 他都这样赶她走了,她还能在这自说自话。 “小澈,就算苏家人不管你,你也是我的家人。” 苏晚筝摸着孩子的脑袋,手掌温暖又柔软,低声说,“你真那么烦我,就有本事快点好起来,然后把我甩得远远的。” 她话音落下很久,苏澈那边都没再有反应。 苏晚筝弯弯唇一笑,该是睡着了,这么多月来,他第一次跟她对话了那么多,是好事吧。 她轻手轻脚关了灯,走出病房时,李琼墨正在外面等着她。 李医生冲她绅士一笑,送她到电梯口,按亮电梯:“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 苏晚筝微怔,随即才明白他说的是苏澈。 “你都听见了。”她不好意思地一笑,自家弟弟在自己面前胡闹就算了,还让李医生看笑话了。 电梯到了,李琼墨陪她一起上电梯,苏晚筝道:“那孩子原先不是这样的,自己的身世、苏家对他的态度,还有这个重病,把他情绪压垮了。” 她微微勾唇说:“小澈其实是个好孩子。” 李琼墨盯着她脸颊,难得有单独共处的时间,他倒对她的事有几分好奇:“既然苏家都不待见他,怎么偏偏你对他那么用心?你从前跟那孩子玩得很好?” 第63章 自己小心一点 苏晚筝想起小时候和沈宴一起疯闹的场景,不觉摸摸鼻子说:“倒也没有,苏家从不让他踏进家门,我也很少跟他玩。” “我这么对他好,是小时候他救过我一命。那次爷爷做东,宴请了不少客人到家里。我嫌那些客人聒噪,就端了饭菜自己到花园里吃,结果就遇到了小澈。” 李琼墨微愣,随即眼前仿佛能浮现那画面。 男孩蹲坐在花园的角落里,隔着硕大的玻璃窗,期待又艳羡看着这个本该属于他的世界。 “跟他聊了好久的天,都不知道他是苏家少爷,我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孩子。回到家里,有几个大人说玩笑话,想看小孩喝酒,喂了我一点红酒,结果一下就喝醉了。” 苏晚筝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后来醉醺醺的,莫名掉进花园的池塘里,是小澈把我救上来的。” 李琼墨的注意点却在别处:“莫名掉进池塘里?” 她点头:“嗯,喝醉了嘛,头脑昏沉沉的,记不清了,在花园里走着不小心栽进去了。” 李医生没再说话。 送她走到医院门口,晚风习习,颇有几分凉爽:“自己小心一点。” “嗯,好。”苏晚筝点点头,“麻烦李医生照顾小澈了,那孩子脾气不好,多多包涵。” 凝视着女人远去,李琼墨淡淡点了支烟,一阵晚风吹过,指间忽明忽灭。 苏晚筝在医院门口,左右环顾没见到时博的车子,在冷风里站了会,打了通电话给他。 等电话接通期间,她恍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那起事故后形成的条件反射,让她对周遭细微的声音敏感至极。 她警惕而迅速地转过头,却见一袭熟悉的身影站在身后。 苏晚筝微微眯起眼眸:“大伯?” 苏晟正抄兜站在他身后瞧着她,手里一根已经抽尽很久的烟。 见被她发现,他笑了笑:“哟,够敏锐啊,还想从后面吓你一下呢。” 眼见是大伯,苏晚筝心里的顾虑消除了些,整个人也放松不少,客套地寒暄:“怎么大晚上还在医院里,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有。” 苏晟低头摸了下鼻子,“前段时间生意失败,在家待着也是招爸不快,来医院找个熟人,看看有没有机会谈成生意。” “这样啊。”他这样一提,苏晚筝才想起先前爷爷说过,大伯跟席江燃合作亏了将近一亿,这个窟窿可不好弥补。 苏晟略显歉意地问:“跟江燃合作的那次,实在是我没把控好工厂,江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苏晚筝摇头,倒也没听席江燃提起过这事:“大伯,你还是好好做本分的事,先从小做起积累人脉,别想着一蹴而成赚大钱,不现实的。” “是,筝筝说得对,下次绝对不会了。”苏晟笑着点头,“那筝筝你来医院做什么的?” “来看看苏澈,医生说他今天醒了,我顺道来一趟。” 苏晟摸着下巴,回忆了下说:“哟,说起苏澈那小子,我也好长时间没见着了,那孩子也是挺可怜的,不如你带我上去见见?” 苏晚筝本想说现在挺晚了,小澈应该睡下了。 但转念一想,那孩子对苏家怨念深,难道有苏家人愿意主动跟他见个面,未尝不是件好事。 “那好吧。”苏晚筝点点头,刚要跟苏晟往医院走,忽然,手臂被人从后拉住。 一整个力道直接将她往后拽,带到那人的身后。 苏晚筝愣了下,大脑反应之际,人已经距离大伯两步远,且前方被一男人给隔开了。 她登时愣了下:“时叔叔?” 他什么时候来的? 时助理高大伫立在她面前,手臂将她护在身后,和席江燃如出一辙的姿势。 他面向苏晟,皮笑肉不笑:“苏先生,时间不早,我该送太太回家了。” 苏晟一时还没认出那是谁,眯眼瞧了会,才认出那是席江燃身边的特助,笑了:“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小时啊。怎么,现在江燃管老婆这么严,回家还要门禁了?” “哪有,只是最近太太遭了那起事故,闹得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席总不让她在外逗留太久,还望苏先生见谅。” 苏晟习惯性地摸着下巴:“嗯,说得也是呢,江燃还是考虑周到。”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时博一套说辞完美流畅,微微鞠一躬,“苏先生最近也小心一些。吊灯事故,是天灾倒还好,若是人为……那明显就是冲着苏家来的,先从太太下手,接着就是您跟老爷子。” 他眼神厉了几分,“您说对吗?” “时助理贴心,好意我领了,等我谈完事就回去。” 苏晟对他的话微微眯眸,勾唇轻笑,“代我向席总问声好,说我过几日就来看他的伤势。” 苏晟冲她招招手,转身离开:“那就这样,筝筝,大伯先走了,到家在家人群里通报一声。” 待苏晟离开许久,时博才慢慢回头来。 苏晚筝见他脸色竟有几分煞白和疲倦,再仔细去看,掌心也出了汗。 “时叔?”她微微皱眉,“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他撑着一丝气力般,俯身给她开车门,“刚才我去外面接席总电话了,一回头没见到你,把我吓一跳。” 苏晚筝点了点头,想起他刚才对大伯说的话,问:“席江燃急着要我回去吗?没出事吧?” 时博坐上驾驶座,微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席总说太晚了,别再让你在外面瞎晃了。” 苏晚筝白紧张了阵,嘟囔一声:“我跟大伯在一起,怎么是瞎晃。” —— 夜深了,江清霾结束一天的工作,刚回到家里,身心早已熟悉了疲倦感。 他扯了把领带,坐在枣色沙发上,桌上备着红酒与高脚杯,还有一盒薄荷糖。 男人长舒口气,剥了颗糖缓缓含着,清新的味道带来别样的纾解。 他打开瓶红酒,缓缓注入高脚杯时,浴室处传来轻微的声响,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男人黑眸一厉,酒瓶往桌上一砸:“谁在那?” 习惯不开灯的客厅里,慢慢出现一道雪白的人影儿。定睛一看,是个女人裹着浴袍站在那。 江清霾沉着脸,瞧那身形便知是谁,手机手电筒伸过去照亮她的脸。 是宋琉星。 她整个人又瘦又无力地站在那,裸露在外的肩膀都是清晰可见的骨头:“江总。” 男人沉眸,一巴掌拍亮头顶的灯:“谁让你进来的?” 他大脑转得快,唯一让她有机可乘进来的,只有当家里佣人完成工作离开时,她偷偷溜进来的。 头顶灯光泄落,让她骨瘦如柴的身形一览无遗,此刻站在颇有几分怜人。 她面色惨白地勾了勾唇:“我租住的地方现在被‘他’的人盯着,对不起,我手机也丢了,实在没地方去了。” 慢慢抬起眉眼,神情疲惫带着丝恳求:“我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你说过会帮我的。” “帮也不是现在。” 江清霾冷脸站起身,直接拉住她的胳膊往外拖。 面容平淡,深看却涌动着一片厌恶,“你再不出去,我会立刻报警,或者,需不需要我给‘他’打电话来接你?” 宋琉星始终镇定的脸,骤然被惊恐填充。 “不要,不要找他,我求你了!” 宋琉星抓住男人的袖子,忙低声解释,“我……我刚才在你家浴室里跌了一跤,不知道怎么按到热水器开关,身上都湿了才穿浴巾的,你别生气。” 江清霾动作顿了下,唇角倒勾起丝嘲弄。 什么小心思他不知道? 偷偷潜进他家,故意脱衣穿成这样,还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解释,像是故意引人往她裸露的皮肤上看。 从前到现在,往他身上贴的女人不少,但胆敢明目张胆潜入他的家只她一个。 “你就算脱光站在我面前,我也会让你出去。” 江清霾眼眸淡淡地看着她,声音毫无波澜,却更让人心跳惶惶,“我不知道这种方式你对多少男人用过,但对我不受用。” 他说着手拉着她就要赶出去。 “江先生!”宋琉星一下哽咽出来,眼圈红着,“赶我出去之前,至少先告诉我小泉所在的地址吧,我求你了,我只要儿子!” 女人视线湿润,头发凌乱,那眼神倒没了坏心思,满满真诚与卑微。 赶她出门的动作顿了下,男人把房门敞开道:“清宁街有个巷子,你沿着走进去,南侧有一栋红色砖瓦楼,302室。” 宋琉星眼睛登时一亮,她没想到只短短一天时间,江先生竟然都将一切包括门牌号都查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找对了人! 她恭敬地记下来,感激涕零:“好、好,我记下了,谢谢江总,谢谢江总!” 江清霾从口袋里摸出张卡交给她:“去买件像样的衣服,随后带着你儿子离开榕城,走得越远越好。这里面的钱够你跟儿子过后半辈子。” “我知道了,谢谢江总,谢谢!”她万般庆幸自己终于找对了人,再三鞠躬道谢后,裹着浴袍就冲了出去。 她离开后,江清霾表情淡漠凝固,他拨了个电话给家里的佣人,沉声说:“张姨,到我家来,重新打扫一趟。” 席江燃洗过澡靠在床头翻阅邮件,换上了静音键盘,枕边女人已经贴着他沉沉睡去。 工作间隙,总忍不住分神,想回头看她一眼。 经过那起事故,她的睡眠变得不太安稳,总是要人陪的。 他若下床去处理一会事,她便会醒过来,轻轻喊名字找他。 这样的依赖反而让男人心里踏实稳定。 宋琉星的事她清楚得差不多了,如今两人相处也不像先前那样,刺猬似的互相扎。 他缓缓伸指勾起她额边的发丝,轻轻别到耳后去。 这样的安定和幸福,若能永远多好。 但很快,安静氛围被秦虚的一通电话打断。 若说时博是他带去各大场所被周知的特助,秦虚便是替他潜伏在各个暗角,默默打点一切的线人。 他的来电在席江燃这里,除了苏晚筝外是最优先。 最近小泉被单独分调到清宁街,秦虚便被任派过去保护孩子的安全。 但最近秦虚几个电话来,都是告诉他孩子最近哭闹不已,吵着闹着要见宋琉星。 席江燃侧眸看了眼苏晚筝,确认她熟睡后,披了件呢大衣,下床到轮椅上,往阳台去:“喂。” 但今天,在秦虚刚开口时他便察觉到,情况明显有所不同,“席总,我现在跟在三至四个车队后方,这些车在清宁街晃了有半小时之余,像在找人。” 夜晚凉风习习,席江燃黑眸如一块沉寂的月石般,映着冷淡月色:“是谁的人?” “老虫。” 秦虚眯眼确认车辆型号和牌照,“不能确定是不是老蛇指挥,只是老虫在单独行动。” 话音刚落,便听那头男人沉着声音命令:“立刻谴派李管家把孩子带走。” 他顿了几秒,又说:“你继续盯人,让周遭保镖都上楼帮忙,把孩子的东西都收走,生活物品留下,最好再买点女人的用品,假造宋琉星一直居住在那里的假象。” 老虫会突然前来,必定是有人在后偷偷告知了地址。 但宋琉星是背着老虫偷偷生下小泉的,那人惯常心狠手辣,席江燃也心疼孩子,万不能让小泉跟老虫见面。 但细细一想,老虫在那闲庭信步找了半小时的人,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存在。 按他易怒易冲动的个性,若知道宋琉星背着他偷养了个种,早把清宁街整个翻过来找了。 秦虚立刻会意。 他办事极其效率,再加上房屋周遭都是最得力的手下,短短20分钟内,便连孩子带行李全部收拾整齐撤离,并分工买来女人常用的物品,放置进家。 老虫的车也找得快,在小泉被带走没多久,便停在了巷子旁。 开车的是个光头壮汉,从头顶到耳后根纹着密密麻麻的纹身,看着叫人悚然。 他叼着烟狠狠踹了下车胎:“艹,姓宋的那贱骨子竟然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巷子里,害我好找。” 老虫从后座下车,乌木色西服,两鬓泛灰,腕上戴着只金表。 他笑着,却满眼冷意:“要找也是我找,跟你有吊关系?” 光头男人嘿嘿一笑,“都玩过,怎么没关系?” 老虫表情冷了秒,却没说话,阔步往巷子里走去。 光头:“没事白我眼干什么?” “没眼力见的东西。看不出来老虫现在对小雀的事上心了?” 老虫身边的亲信叶子冷了眼光头,“在医院谈着事呢,接到电话说宋琉星偷偷换住址,抛下那边就赶过来找人。” “这叫上心?”光头一脸无语,“还不是老虫上次在咖啡馆没尽兴,又想玩她了。” 叶子一脸无药可救的表情,摇摇头:“跟你这种脑子跟下半身装反了人没话说。” 男人一路赶上楼去,破旧的红砖房,斑驳水泥墙,整墙的广告,还有楼道间堆满的垃圾,倒有几分他那个年代的感觉。 挨家挨户地敲门开始找,住户都是些空巢老人,只敢开里门,隔着防盗门跟他说话。 找完整栋楼,只有302室没有应答。 彼时,老虫的人已经都聚集在楼道里,狭小的空间站不下那些男人,楼梯上也堆着人。 老虫叼着根烟,冷面说:“撬锁开门。” …… 宋琉星揣着那张卡,去银行取了笔钱,小心放在身上,然后去商店街选衣服。 本看中两套,一套便宜的毛衣布裤,清仓卖只要60块;另一套摇粒绒外套配针织裤,要500多。 想了想,还是咬牙买了后者。 买单时她心情很好,要见到儿子了,怎么也要穿得好看些。 生活再难,小泉就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光,只要儿子还在,她就有希望活下去。 顺便在商店街又逛了会,买了小泉爱吃的炸串和蛋糕。 平时她从不许孩子吃这些,但母子分开那么久,她总要给儿子一些补偿。 …… 302室里很快站满了老虫的人。 房子比宋琉星租住的那60平米大一些,稍微能抻得开腿。老虫领人走了一圈,分头去各个房间里找。 光头对女人的卧室最感兴趣,进去翻箱倒柜一番后,勾着件还没剪吊牌的内衣在手里晃:“哈哈,老虫你看,小雀又涨杯数了?我记得之前没这么大啊。” 叶子瞪一眼那傻大个,在老虫彻底发飙前,给了光头后脑一巴掌,把那东西拿下来:“有脑子没你?” 叶子把内衣恭敬递给老虫,老虫看一眼,唇边的烟随着他的冷笑隐隐发光:“新内衣,蕾丝款,458块。” 叶子一怔,随即那些下属个个后背发凉。 且不说宋琉星从不穿这么性感的款式,这价格她也买不起啊。 会是哪个男人给她买的? 老虫烟也不想抽了,直接摁进垃圾桶里,双眸逐渐染上猩红。 行啊,宋琉星,翅膀长硬了,胆子也给她养肥了。 难怪敢在咖啡馆跟苏晚筝揭发他,原来想跟男人远走高飞了。 第64章 今晚不回家就别回来了 “继续找,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崽种敢在我手里动女人。” 隐隐嗅到股愠怒的气息,各手下都心跳惶惶地开始找,有没有那个男人留下的痕迹。 但找完一圈后,却一无所获。 叶子在旁边劝男人:“虫哥,指不定是你想多了,说不定没什么男人,小雀自己觉得漂亮买的呢。” 老虫压着沉沉的气息靠在桌旁,还没想出解决方法,楼道间却忽传来脚步声,还有女人心情极好哼小曲的声音。 “叮咚——” 宋琉星按了两下门铃,饭菜鲜香和即将见到儿子的喜悦感,充盈包裹着她的心脏,忍不住声音地问:“宝宝开门呀,猜猜谁来啦?” 这几天吃的苦,受的罪,终于是到头了,她心想。 而她全然不知,屋子里已是阴雨遍布。 一口一声“宝宝”确实喊得亲热,也证实了宋琉星背着老虫养了男人。 叶子和一帮手下不敢说话,生怕他立刻掏枪出来崩了谁解气。 但老虫显然比从前脾气镇定,他说:“你们都到里屋去等着。” 把人清干净了,只剩他一人了,才慢慢打开门。 一层防盗门外,两道视线相触。 一道阴郁愠怒,一道从满心欢喜慢慢降温变冷,再到冰冷刺骨。 宋琉星在见到时的转变,更刺激着老虫内心的怒火,愈烧愈烈。 他把防盗门打开,使得两人之间再无隔阂,然后伸手把女人狠狠拉进来:“过来!” 宋琉星毫无预兆地被拽了进去,给儿子买的食物全泼掉一地。 那一刻,她真切体验到心如死灰,竟然都忘记反抗与挣扎。 —— 苏晚筝次日醒来时,席江燃不在床边,甚至连床铺都是冷的。 她睡意顿无,下床出门,客厅空空,习月琳去晨练了,不见席江燃和他的轮椅。 吴妈将早餐端上桌,见她四下张望,心知肚明地一笑说:“太太,先生昨夜凌晨就出去了。” “去哪了?”苏晚筝蹙眉。 昨晚她睡前男人还在身边呢,趁她熟睡后出门的? 吴妈微微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席先生打电话说不用准备早餐了,他要直接去公司。” “行,我知道了。”她折回去洗漱,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事。 吃早饭时,习月琳大汗淋漓从外回来,脖子上挂着毛巾,马尾扎得高,素净的脸又小又光滑,说她40出头都相信。 苏晚筝招呼她:“妈,快过来坐,吃饭。” “我歇一下,你先吃。”习月琳叉腰活动筋骨,“听吴妈说阿燃那小子昨晚就走了,跑哪里鬼混了?” 苏晚筝耸了耸肩,表示不清楚。 趁她睡觉才离开去做的事儿,还只让吴妈传话,一个电话也没打给她。 她心里有了底,大概是跟隐瞒她的那事有关。 到凌睿上楼到办公室时,部门的人难得都围聚在她的办公桌前,叽叽喳喳不知在讨论什么。 他昨晚不归,让苏晚筝心情受了几分影响,看到此情此景,更有生气的趋势:“都围着干什么呢?不干活了?” 她的话语在公关部,就像江清霾莅临般非常有威信,几人一下乖乖散开。 苏晚筝一眼扫去,果然又是小米带头:“干什么呢?” 小米跟着她时间久,多少能摸准她脾性。 她看出苏晚筝今天心情不好,连忙把手里惹众人围观的东西展示给她看:“筝筝姐快看,是sovia的时装周邀请函。” 一年一度的sovia时装周,是国内首次登向世界舞台的秀场,在首都、海城等地都举办过,今年的举办场地在宁城。 以往,这种秀场只会邀请国内外殿堂级的设计师、一线艺人与企业家参与。 能拿到这份邀请函,是种做成旗帜在大街上炫耀三天都不为过的荣誉。 凌睿这几年初出茅庐,在市场上打下辉煌,今年是首次拿到sovia的邀请。 除去公司高层,也不过5人拿到,苏晚筝没想过自己还能占到一份。 旁边有人恭喜,有人惊喜,也有部员骄傲地说:“有什么可惊讶的,筝筝姐月月业绩稳坐第一,就连出事故了,第二天也照常上班,能有几个做到的?” 苏晚筝没说话,却心知肚明,这邀请函跟她的业绩没半点关系—— 时装周的人才不管你业绩如何,不过是冲着她的苏家身份来的,每年都会有一张。 只不过,往年都是寄到苏公馆。而今年直接跟着凌睿的邀请函,一起寄到公司了。 苏晚筝虽出身名门,从小也上过时装课,却对时尚圈里的事不感兴趣,也不了解。 在名利场上推杯换盏,遇见不懂的时尚理念,还要假装拍手叫好这种事,实在不乐意做。 赶下属们回岗位工作后,苏晚筝在办公桌前坐下,将邀请函折过来细细过目了下。 嗯,今年参与时装周的公司她都多少有接触过,也有些新锐设计师冒出头的。 但她更在意的是cm化妆公司,贾月的品牌也在上面。 苏晚筝轻轻摸了摸下巴,妥了。 她打了通电话给沈宴,心里有底,按照沈宴今年红火的程度,必然也收到这份邀约。 拨给沈宴的电话,总是第一时间接通的:“干吗?老公在家养伤,寂寞了?” “……” 苏晚筝忍着嘴角抽搐和用键盘拍死他的冲动,低声问,“sovia的时装周你去吧。” “不去啊,去那干吗?” “看美女啊,你的专长。” 沈宴哼了声,在化妆镜前摸着自己的下巴,“我呢,对骨感模特没什么兴趣,前凸后翘才是我的菜。” 苏晚筝想了想,抿唇点头:“嗯,确实。” 贾小姐的身材的确不错。 沈宴公司是让他去的,只不过沈宴瞧见贾月也参加其中,又不想跟这女人有多来往,才拒绝前去。 “那你认不认识什么高定设计师,帮我做两身去时装周穿的衣服。” 苏晚筝打开网页,搜索近几年时装周艺人的秀场穿搭。 沈宴惊讶:“你要去啊?你那时尚水准,也就比我高一点芝麻粒,你去能看得懂吗?” 苏晚筝叹气,滑着鼠标:“今年得去,要跟你的总裁小女友谈生意,这次走秀,我肯定得去捧场。” 沈宴沉声纠正:“女什么友,朋友都算不上。” 苏晚筝托着下巴,欣赏自己纤细五指上的戒指,笑眯眯逗他:“不然这样,看在你我多年情谊份上,你再卖一次色相,就不用我跑一趟了呗。” 沈宴立刻撇清:“闭嘴吧你,你的‘多年情谊’就是成天想着在外怎么压榨我,压榨我的灵魂还不够,现在又想剥削我的肉体。” 苏晚筝被他逗得前仰后合:“我这不是有所需求才有所利用嘛,我看贾小姐对你挺上心的。” 沈宴语气故作严肃:“苏晚筝,够了啊你,把你小嘴给我闭上。再哔哔马上就过来收拾你,反正你老公现在是个瘸子打不过我。” 苏晚筝跟他呛声:“呸,没老公我还有我大伯我舅舅我婆婆我爷爷,怕你个小兔羔子,挂了。” 电话音“嘟嘟嘟”挂断,沈宴对嗤一声“臭丫头”,脸上却笑着的。 “沈公子,发型做好了,导演那边要你过去拍摄了。” “让他等我五分钟,我联系个人。” 表面跟苏晚筝你一句我一句地怼,实际行动还是很效率的。 他立刻联系认识的一位巴黎设计师,让他把最新的作品发来过目,再按照苏晚筝的尺寸定做几套。 …… 直至傍晚,苏晚筝也没等到席江燃的电话。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想打电话过去,生怕他出什么事。 但心里却又拧着一股小女生般的气结:他不主动联系她,她也不想去找他。 不过晚上,时博还是照旧来接了她。 他神情颇有疲倦,仍旧尽职尽责地给她开车门:“太太,工作一天辛苦了。” 苏晚筝没什么情绪地回应:“嗯,你也辛苦了。” 回家路上,不提席江燃,两人便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压抑得很。 时博感受到太太有些生气了,小心看她一眼,借着调整镜子的假动作,低声说:“太太,席总今天一天都挺忙的,没有时间给你发消息,托我来告诉你一声。” 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苏晚筝一脸淡漠的表情。 恕他是个直男,看不懂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只是在生气。 苏晚筝抬脸盈盈一笑:“是吗,时助理,我一点也没生气,你不用解释。” “没生气,真的吗?” 时博信以为真了,太太脸上的笑容多甜啊,一瞧就是在公司遇到开心事了,“那就好,那就好。席总可能今晚也不会回来,我以为您介意呢……” 苏晚筝脸上的微笑,差点撑破在他后半句话里,一口老血闷在嗓子眼。 下车前,她冲他微微一笑道:“时助理,你替我转告他,今晚不回来的话,以后也别回来了。” “……” 时博愣愣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 这不刚才还笑眯眯地说不生气吗? 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苏晚筝愤愤走进花园里,真以为她这段时间心情好了,他就能在外面为所欲为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句,忽然停下脚步,被停在房门前从未出现过的紫色跑车吸引了注意。 这车型和颜色倒是挺少见的,难道是妈买的新车? 开门进屋,便见地上多了双闪粉黑高跟鞋,两女人在客厅里谈笑风生。 走进屋里,便听习月琳夸张地说:“哎哟,瞧你这水嫩的小脸蛋,保养得多好哟,用的哪款啊?听说樱花国深海之谜的美容仪特别好,你买过没有?” “哪有用那些乱七八糟的,我们天天忙工作都来不及呢,敷个睡眠面膜就睡了。” 苏晚筝人愣了下,这似乎……是贾月的声音。 她怎么来了?还跟妈妈聊得那么尽兴? 一时间她有种次元错乱感。 “我们家儿媳比你小几岁,也是不整那些乱七八糟的,脸保养得特别好。看来以后我要少买点精华了,又贵又没效果。” 习月琳说得津津有味,没注意苏晚筝已经回家了。 直到贾月的眼神掠到她身后,习月琳才下意识回头:“筝筝,你也回来了啊,正说到你呢。” “妈,贾小姐。”苏晚筝满脸都写着不可思议,“你们俩……认识?” 贾月缓缓扬起唇角,解释道:“习太太是cm集团的至尊会员,快过年了,我来给送点节礼。”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方才进门没注意到,玄关鞋柜上放着几个纸袋,印着五位数往上的logo。 习月琳笑眯眯地,手搭在膝盖上问:“怎么,听起来你们也认识?” 不等苏晚筝回答,贾月倒抢先开了口:“苏小姐的男闺蜜是我男朋友,就刚跟您说到的那位。” 苏晚筝张了张嘴,没说话,选择了低头喝水。 第二次,贾月在她面前再次宣誓了主权。 她望着苏晚筝的眼神,就差把“离我男人远一点”这七个字贴在脸上了。 “哎呀,是那个沈宴啊!” 习月琳惊呼一声,夸张捧脸,俨然一副追到星的愉快模样,“我就说,我跟那男孩怎么那么有眼缘,原来都跟你俩有关系啊。改天能让我跟他合照一张吗?就一张,我要拿给我太太圈的朋友看,羡慕死她们。” 贾月嘴甜地道:“没问题,阿姨,改天就给您安排。” 晚上习月琳还想留贾月吃饭,她却拿包起身了:“习太太,先不吃了,我还要接着去送下家,你们慢用。” 苏晚筝跟在贾月身后:“妈你回屋吧,外面冷,我送送贾小姐。” 三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贾月忽然停了脚步,勾着车钥匙交给助理:“去帮我把车子开出去,等我。” 苏晚筝看着她的助理离开,对贾月礼貌地笑笑:“贾小姐不用对我这么警惕,我跟沈宴只是朋友关系。” 出了门,贾月也不必再装客气,说话间夹着几丝阴冷的风:“点头之交是朋友,蓝颜知己也是朋友。” 随即,她红唇微勾,身为女总裁的倨傲淋漓展现:“苏小姐,我也不是非要打击你们的友情。沈宴从前什么样我不知道,但从现在起,我希望你跟他只是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苏晚筝想开口时,贾月又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身为‘普通朋友’,沈宴没有义务帮你挑选礼服、找高定设计师,这些该你自己去完成。” 一整套话说下来,苏晚筝才恍然,原来贾月要说是这件事。 女老板不愧如此,先表明立场,再直达命令,几乎不给她插话的机会,能做的只有乖乖点头。 不过,贾月的话让苏晚筝忽然意识到,让沈宴帮她挑礼服,默默证明了沈宴知道她喜好、尺寸与三围,这确实过于亲密了。 换位思考,如果席江燃的某个异性朋友让他帮忙挑选衣服,她也会不满。 意识到这点错误,她立刻道歉了:“贾小姐说得对,是我没意识到这一点,抱歉。” 心理上,其实还不太适应沈宴有了另一半,还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贾月见她态度诚恳,也没多黑脸,转而微笑:“苏小姐有那么优秀的丈夫,该多让他替你挑挑衣服。” 苏晚筝无可奈何地摊手:“你也看到了,腿摔折了还在外面跑,家都不沾,我联系不上他。” “需要我派人去帮你找找吗?席总的行踪。” “谢谢贾小姐好意了。”她盈盈一笑,表示不需要贾月的帮忙。 她也不是深闺怨妇,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 他非喜欢拖着条伤腿在外面逍遥,就任他去,她不愿多管。 正巧,助理已经把车开到花园门口,打了两下灯。 时间已不早,贾月知会地转过身,对苏晚筝说:“那我先告辞了,苏小姐,时装周上见。” 苏晚筝也勾起笑意,冲她挥了下手:“预祝cm走秀顺利。” 目送贾月的车子离开后,席江燃的车几乎是下一秒抵达。 苏晚筝当没看见,“砰”一声阖了门。 没出几秒,轮椅滚动声便在门外响起。 吴妈去开门,顺带看了眼坐在沙发上,恍若未闻吃着葡萄的太太。 玄关有门框,需要两人合力抬一下,才能把轮椅搬进来。 吴妈跟时博搬好轮椅后气喘吁吁,再看向旁侧的女人。 依旧那个坐姿,除了咀嚼水果的动作外,表情气定神闲。 “太太,先生回来了。”吴妈终是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声。 席江燃将外套脱到一旁,黑眸沉淡看向她,神情疲倦,却还是转着轮椅过去,到她面前。 她穿着件米色毛衣窝在沙发里,细白的小脸没表情,眼神黑洞洞,辨不出喜怒。 是时博告诉他,太太说他今晚不回家,以后也别回家了,他才赶了回来。 其他事都可以放一放,家是必回的,老婆是必要的。 他到女人面前,手搭在她手背上。 她没躲,却是语气淡淡地说:“挡着我看电视了。” 第65章 我看你想提前体验当妈妈了 席江燃本以为会得到她更大的反应,却不想,只是这样平平淡淡,仿佛他回不回家对她都不造成影响。 “昨晚接到紧急通知,去处理了点事。” 苏晚筝眼睛盯着电视机,嘴里葡萄没停:“什么事?” 他迟疑了下,淡声说:“小泉的房子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把小泉接到酒店住了,昨晚和今天都在照顾他。” “房子出了问题?”苏晚筝挑眉,眼里划过丝疑惑。 “嗯,跟房东协商的问题。” 苏晚筝转过头瞧他,“那就搬到其他地方住好了。世盛投资了那么多楼盘,怎么还能让孩子住酒店?” 听了宋琉星的遭遇后,多少对那孩子有几分心疼。 “那孩子认床,脾气大,送到哪里都不乐意,勉强在酒店安顿了。” 苏晚筝闻言不语。 小泉也是可怜,在这个年龄本该享受童年的快乐,现在却连个陪伴他的亲人都没有,只能睡在冷冰冰的酒店里。 一时想着小泉的事,把对他不回家的愤怒抛到脑后了。 两人同时沉默着,苏晚筝关了电视,突然说:“家里空房间多,让孩子搬过来住吧。” 空气再次陷入几秒寂静,席江燃表情露出丝意外,就连在旁的吴妈都惊讶了。 向来对宋琉星母子深恶痛绝的苏晚筝,竟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席江燃问她:“你能接受孩子住进家?” 这话问得奇怪,好像她平时多小心眼一样。 苏晚筝没好气踢了下男人的腰:“有什么不能接受,又不是你跟宋琉星的孩子。虽然他生父是个混蛋,但孩子是无罪的,快过年了,他一个人也怪可怜的。” 她心里隐隐有预感,若真不管那孩子,他会成长为第二个苏澈。 “去吧,把孩子接回来,我跟吴妈给他收拾一间卧室出来。” 席江燃端详苏晚筝的脸,是真心心疼那孩子,没半点掩饰。 他默认,没再说什么。心知把小泉接回家抚养是最好的办法。 他早已把席江燃认作父亲,在‘父亲’的陪伴下长大,总比自己孤独生长要好。 他心定了,望着她的眼神变得温和,宠溺摸摸她的头发:“看来懂事了,席太太这两年没白当。” “少来。”苏晚筝没好气拍开他的手,一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表情,“我一直很懂事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席江燃只是温淡地笑,俯身吻了吻她的发丝:“嗯,是我有眼不识贤妻。” 苏晚筝耳朵红了下,把男人往旁边推,“别浪费时间了,快去把孩子接回来吧,早回来早睡觉。” 似乎是她突然的懂事愉悦到他了,席江燃今晚特别听话,半小时不到就把小泉接了回来。 他们进门时,苏晚筝和吴妈早就将卧室准备好了,铺上干净温暖的床单,开上地暖,再放了些苏晚筝喜欢的毛绒玩具。 乍一看,还真像她小时候睡的公主房。 然而,这一切精心准备,却不讨小泉喜爱。 小泉对苏晚筝的印象,只停留在她是妈妈的敌人上,所以一进门就对她满脸敌意。 甚至苏晚筝主动招呼,他都像没听一样,不理不睬。 “小泉。”席江燃掰正孩子的肩膀,嗓音微沉,加了几分慑人的力度,“妈咪怎么教你的,对待长辈要有礼貌。” 小泉不依不饶地大叫道:“妈咪也教过,对所有长辈都可以礼貌,除了狐狸精!” 这话说得不好听,让向来笑眯眯的吴妈都脸沉下来:“小少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是太太亲口要求,你才能回家住的,知道吗?” 那孩子也不顾吴妈是老人,冲她一顿乱吼:“这不是我家!这里没妈妈!没妈妈的地方都不是我家!我宁愿睡在大街上!” 席江燃沉着愠怒的脸,用力在轮椅把手上拍了下:“那你去睡,没人管你。” 宋以泉愤怒地瞪向自己爸爸。 那种怒中火烧的情绪,苏晚筝有几分熟悉。 小澈性情大变时,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苏家人。 她立刻走过去,横在两人之间,手掌搭上男人的背:“好了,都别说了。你上楼工作吧,地暖都开好了。” 宋以泉冷冰冰瞪着苏晚筝,嘴里哼出一声“装模作样”,横冲直闯地进入房间,“咚”砸上门。 那声音震得人耳差点发聋。 吴妈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戾气这么重的孩子,气得倒吸冷气:“真是……太太你就不该让他回家来,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吗?” 她越想越离谱,摇着头:“太太你平时也不是这逆来顺受的脾气啊,对孩子这么纵容,会教坏他的。” 苏晚筝摸摸吴妈的肩膀,轻声说:“算了,孩子才离开他妈妈,情有可原。吴妈你忙一天累了,去休息吧。” 她承认,自己在小泉面前心硬不起来。 大概是知晓成年的生活有多苦,才不舍让孩子在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间里受难。 再加上他的遭遇和小澈相似,更让她心狠不起来。 没出几秒,卧室门打开了,几个被踩得又脏又乱的毛绒玩具扔了出来,差点砸到苏晚筝的脸。 紧接着便听孩子在门内大吼:“以后别放这些垃圾在我房间里!” 苏晚筝默然,脸颊微沉了下,却没说什么,把玩具默默捡起来,理干净毛,带回自己的房间。 孩子不接受她,她心里是没怨恨的,只是多少有些不爽快。 谁也不愿过被人讨厌的生活,还是被一个单纯无害的孩子。 厨房炖好了一锅燕窝汤,她敲了敲小泉的房门,半天没回应,从门缝里看到灯关了。 苏晚筝淡淡抿唇,没说什么,端着汤便往楼上书房走去。 这几天,席江燃休养得腿伤好了不少,扶着楼梯能慢慢上楼了。 时博陪在旁边,男人坐在桌前敲打电脑。 他戴着防辐射的平光镜,浅金色边框,配上他惯然冷淡的眉眼,给人一种斯文的疏淡感。 “太太来了。”时博嗅到香味,转头去,正见苏晚筝一头墨色的长发,正端着香甜的汤粥走过来。 苏晚筝穿着件白色针织睡裙,裙摆到膝盖,露出白皙的脚踝,洗过澡的整个人干干净净的。 席江燃掠了她一眼,眸光不觉加深。 他没说什么,眸光落在她手里端着的粥上,“是不是小泉不喝的,送上来给我了。” 苏晚筝耸耸肩,“当然,你不是他‘爸爸’吗,儿子不吃的东西当然你解决。” “放在这吧。” 他手指点了下桌面,苏晚筝便赤脚走过去,把东西放桌上,顺便瞟一眼他密密麻麻的工作群,“时间不早了,你不睡,也让时叔叔早点休息吧。” 时博站在旁边,笑笑道:“太太不碍事,我跟席总都习惯晚睡了。” 苏晚筝像老妈妈一样劝:“那样也不好,如果以后小泉总瞧见你们熬夜不睡觉,会被带坏的。” 席江燃闻言笑了下,把眼镜摘下来,淡淡放在桌上:“时博,你先去休息吧。” 两人本还有事没谈完,时博却知道,太太一来,把席总的工作魂都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会意一笑,点点头,快速收拾好桌上东西,便退了出去:“太太席总,你们也早点睡。” 书房门才关上,一只大手迫不及待似的把她拽到怀里。 他掌心扣在她腰上,坚硬的膝盖已经有力气抵着她,不等她反应,直接吻了上去。 苏晚筝一下没承受住他倾覆的力气,后背抵靠在桌上,用手臂险险撑住,身后的环境让她根本逃无可逃。 “你……”她勉强找到呼吸,抬头看他,眼中哪还有刚才时博在场时的温存。 装模作样!披着羊皮的狼! 他淡淡睨着她殷红的耳根,一种得逞又吃不够的笑凝在唇角。 苏晚筝恨恨瞪他一眼,真想把他这副面孔拍下来发媒体上,好让他的粉丝看看,这男人脱下温雅的外衣是怎样的恶劣! 他从后面抱着苏晚筝,下巴抵在她肩上问,“把小泉接回家作何居心?” 苏晚筝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单纯心疼小朋友。” “我看你是想提前体验当妈妈了。” 他自顾自替她解释,掌心覆盖在她肚子上,黑眸柔软,“对小泉那么耐心,你以后也会是个好妈妈。” 他这话说得挺明显,苏晚筝故意笑说:“当妈妈那还早得很,我的孩子还是宇宙里的一颗粒子呢。” 席江燃被她的话逗得轻笑,手里力道加重了些:“那我们作为父母,是不是该把小粒子从宇宙带回家了,嗯?” 眼看男人又要有动作,苏晚筝连忙压轻声说:“你别闹,腿还没好呢。” “上次那样不好吗?” 上一次……苏晚筝忽然想起件事,脸色微变,眼睛空了一瞬。 察觉到她突然变脸,他立刻问:“怎么了?” 苏晚筝抿着唇瞧他,一脸忧心忡忡:“上次没做措施,也没吃药。” 那天他腿伤才回家第一天,情到浓时,她一边推拒着他的吻一边去拿床头柜里的套子,却被男人推了开。 “一次不容易中。”他摸摸她紧张到冰凉的脸颊,低声安慰说。 “不要立这种flag!”苏晚筝连忙捂住他的嘴。她这人从出生到现在就有种离谱体质,一立flag就成真。 他笑了下,握住她的手心:“真中了就生下来。” “不要,我现在不想。”她从他膝盖上跳下来,抽回自己的手,“你说过给我时间的,如果我不想,咱们也不能强行要。” 他也不恼,但眼里的光可见的黯淡了些。 生孩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但他内心这股迫切不知从何而来。 在他的认知里,他们之间是需要一个孩子的,尤其在宋琉星的事得以解决后,两人心情和感情都好,这是最好的时机。 “对了。”苏晚筝换了个话题,低声说,“你也收到sovie时装周的邀约了吧,去吗?” “那几天公司有个大项目,可能走不开。”他顺着她的话题回答,也没再提孩子的事,“你要去?” 苏晚筝搂着他的脖子点头:“嗯。找人谈点事,顺便瞧瞧有没有好看的设计师,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好买衣服。” 席江燃却不放心让她单独:“让时博陪你去吧。” 她愣了下,旋即下意识拒绝,“不了,你腿没好还到处跑的,让时叔叔照顾你。我跟着公司去呢,不会有事。” “至少带个我的人在你身边,我才放心。”在这事上,席江燃不会再迁就她,“就让时博陪你。你还担心我身边缺人照顾?” 苏晚筝嘲弄地笑了声:“是不缺。一会宋小姐,一会林小姐的,都上赶着来照顾你。” 席江燃故意沉着脸,掐了下她的腰:“先前我忍了,你还给我得寸进尺提她。林如雪不是你硬塞给我的?嗯?” 一边塞给他烂桃花,一边还吃醋,他这是娶了个什么玩意? 苏晚筝最怕痒,笑着要从他怀里退出来:“那……那你让她看上你了,就是你不对……” 男人把她强势摁在怀里,不许她逃离半分:“苏晚筝,你讲不讲理了?” 他已经幻想好,未来若有孩子是个毛头小子还好,如果是个小公主,指定跟她妈妈一样霸道不讲理。 两人闹闹笑笑的,到后半夜才回房睡觉。 枕在他温暖臂弯里,苏晚筝正快睡着了,听见他在头顶哑声问:“明天周末,小泉放假,听说东郊新开了个商场,去那边逛逛?” 她在大脑过了下,下意识回应:“只要小泉愿意去,我都行。” 她迷迷糊糊说的不知真话还是梦话,他笑着吻了下她的额头,轻声说:“小泉是个好孩子,只是一时间没能接受你的存在。慢慢来,他会接受你的。” “嗯,我知道……” 夜晚静谧而温暖,星子枕着夜色进入沉睡。 而对于宋琉星来说,这个夜晚并不安宁。 她躺在床上,回忆起昨晚开门见到老虫的场面,始终心有余悸,左右翻来覆去睡不着。 昨晚老虫把人拽进屋子里,没有实施宋琉星以为的暴行。 宋琉星心思却没在这事上,紧张地环顾一圈,寻找儿子的存在。 小泉不在,客厅没有玩具,甚至连生活用品都没有。 她心里松了大大的一口气,看着男人的眼神也没那么恐惧了。 老虫在她面前抽着烟,一根又一根猛烈地抽,他有心事,没注意到宋琉星微妙的神情变化。 几秒后,他缓缓吐出一个字说:“脱。” 宋琉星立刻机械地开始脱衣服,没有半点犹豫,仿佛已经成了惯性。 是的,惯性。 都不是没看过,也知道违背他命令的下场是什么,她早已麻木。 身为女人,她的身体已不是自己的。 她在商店街只买了件外套,连打底都没穿,拉链一拉,一览无遗。 老虫盯着她那副样子,身子瘦不成样了,但明显没有男人疼爱过的痕迹。 他不知怎么,某根绷紧的弦松了,“那男人就这样对你,连衣服都不多给你买一件?” 宋琉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唇瓣机械地运动:“什么男人?” 老虫一副“你继续装”的冷淡表情:“被你藏在这屋子里的男人。” 宋琉星半天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原来老虫深夜跑到这里来,不是知道自己儿子在这,而是以为她偷藏了男人? 想到这,她心情又轻松了些许,说话的口气也变得张狂:“你倒是好笑,什么男人还能看得上我?被你用视频威胁着,只要你想要,我就得乖乖脱了衣服伺候着,我还能有什么男人?” 她这句反问倒是真心实意。 老虫愣了下,皱眉,瞧着她泪眼涟涟的眼睛。 说着说着还在他面前委屈了?她还真想过在外面找别的男人? 老虫掸着烟,眼睛辨认她是真心还是说谎:“那你住在这什么意思?” 宋琉星见他竟然没为自己态度生气,索性胆子又壮了几分,继续跟他呛:“我住这怎么了?谁愿意被人24小时监视着行踪?” “……”老虫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被反问,怒目瞪视,“老子在问你话,不是让你问我!你刚才在外面喊宝宝开门,喊的谁?吃的又是带给谁的?” 宋琉星心跳登时漏了拍,“听错了吧你,买给我自己的。家里如果有人等我,你那么早潜伏在这,早该撞见了。” 老虫脸色一沉,对她的话显然不信:“宋琉星,你敢忽悠我是不是?” “你爱信不信!” 他虎口立刻掐住她的下巴,手掌抵着她喉咙的部位。 每回惹恼了她,他便这样威胁。从前宋琉星还会挣扎两下,如今已是面如死灰。 宋琉星盯着男人嗤笑两声:“生气了?怎么,要把咖啡馆的视频发出去吗?请便。” 她站在那衣服掉一地,冷得不行了,说话间牙齿还颤抖,却那样固执又恨地瞪他。 老虫有几分于心不忍,“把衣服穿上。要敢让我发现你说半句假话,我连你俩一起弄死。” 第66章 会说,席总以后多说点 次日早晨,别墅内醒得早,习月琳一边收拾家里,一边问吴妈那小孩是谁。 吴妈只笑着说:“先生朋友的孩子,出了点事,寄养到家一段时间。” 习月琳摇摇头:“是吗,昨晚在楼上的房间,我都能听那孩子又叫又闹的,真不省心。” 吴妈叹了口气,想起那小恶霸昨晚的表现,再想想今天先生太太要带他出去…… 哎,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早餐上桌,孩子闻着香味起床了,房门谨慎地打开一条缝,隔着空隙往外看人。 左右环顾,突然对上一双硕大的眼睛,宋以泉立即吓得尖叫:“谁啊!” 习月琳摸着下巴,上下端详:“就这小子啊,怎么长得那么瘦。” “你是谁啊?”宋以泉又问了遍,眼中慢慢警惕,“该不会是爸爸的二房吧?” 习月琳“啊?”了声:“谁是你爸爸?” “额……”吴妈连忙小步上前,压低声音解释,“这孩子席总常常带,孩子又没爸爸,就喊他爸爸喊习惯了。” 习月琳听得一愣,然后骂了声:“什么鬼,真是瞎搞,爸爸是能乱喊的吗?” 宋以泉叉着腰,打断两个女人的窃窃私语:“喂,我在问你话呢。” 习月琳微微俯身,“虽然我很高兴你把我想得那么年轻,但你才多大年龄,知道二房是什么意思吗?” “既然不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习月琳正要回答,楼上男人清淡的声音响起:“妈,扶我下楼一下。” “来了。”习月琳搀着儿子下楼到餐桌边,把早餐端给他。 席江燃淡淡颔首,扫一眼旁边的宋以泉,低声说:“中午我跟筝筝带小泉出去吃饭,爸刚才打电话,催你回家去了。” 她闻言怔了下,脸颊一沉:“回去干什么?继续当他的保姆?我难得出来清闲几天。” 席江燃慢慢从楼上走下来,“话我带到了,你俩的事自己解决。” 习月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翻个白眼,自讨没趣地去洗脸:“是,是,不就是打扰你跟你老婆二人世界了吗,我下午走还不行吗?” 席江燃淡淡勾唇,朝孩子挥手:“去刷牙洗脸,中午带你去逛街。” 孩子身体不动,背过身去冷声问:“我看是那个女的想逛街吧,除非你让我见妈妈,否则我才不去。” “随便你。”男人似料到他会这样说,“你不去,我就陪她去了。今天吴妈回家一天,你自己在家没饭吃。” “那……我在家饿死怎么办?” 席江燃对他笑了下,“一天不吃饭饿不死。” “……” 宋以泉咬牙切齿半天,还是败下阵来,选择诚实面对自己的胃:“去……去就去!但是!你别指望我跟她说一个字。” 席江燃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头:“乖,去换衣服。” 苏晚筝醒得迟了,下楼时便见一大一小在桌前吃饭。 宋以泉还不习惯用刀叉吃早饭,吃得鸡蛋沫飞得到处都是,桌上一片狼藉。 席江燃在旁边耐心给他擦脸,从嘴角擦到耳朵,再擦到头发丝。 场面糟乱,却叫人觉得暖心。 苏晚筝勾唇会心笑了下,“早上少吃一点哦。uni荣悦城里主打儿童游乐和美食长廊,留着肚子吃个够。” 宋以泉咕哝一声,泄愤般叉着碗里的面条:“谁要跟你这种女人吃饭。” “宋以泉。” 席江燃不满地拔高了声音,同时,银叉子在小泉额头上一砸。 小泉小嘴委屈地努起来,想哭却又不敢。 爸爸情绪总是淡淡的,很少发脾气,但每次都会为这个女人跟他生气。 他明白,他跟妈妈现在能依附的只有爸爸。 他如果听话一点,妈妈也会好过一点。虽然不甘心,身体还是听话地乖乖吃饭,但始终没再跟席江燃说一句话。 一大一小产生的怨气,一直持续到去商城的路上。 苏晚筝负责一边开车,一边调节氛围。 她时不时看一眼后座郁郁寡欢的孩子,笑问:“小泉,你们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儿?” “在学校就是上学,能有什么好玩的事。”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时苒的老师?她是六年一班的班主任。” 孩子依然满脸淡漠:“没听过。” “那你们班主任叫什么?” 宋以泉冷眼反问:“怎么,你要向老师告我的状吗?” 她剥了个橘子递给他,温和一笑:“我只是想熟悉熟悉你的学习环境,好了解你。” 他别过头去,没接那橘子:“不需要了解我,反正我也不喜欢你。” 苏晚筝倒没不高兴,将橘子塞进唇瓣里,细嚼慢咽着说:“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的时间还很多。” 新开的uni商场,吃喝玩乐浓缩在五层商铺里。 两位的男士一个走在后面,一个悠悠转着轮椅在前面,倒是苏晚筝比较兴奋。 那起吊灯事故让她整个人情绪紧张了好久,终于能出来放松放松了。 商场门口有卖气球的,她跑过去问了价格,今天有促销活动买一送一。 她笑着回头问孩子:“今天商场人蛮多的,小泉要不要买个气球挂在包上?不会走丢哦。” 宋以泉冷冷瞥她一眼,眼神代表了一切。 苏晚筝了然,扫码买了蓝米奇和粉米妮,然后将蓝米奇递给席江燃:“孩子不要,那就给你吧。” 席江燃:“……” 他穿着身烟灰西服,戴着深黑口罩,整个人气场无比强大,手里却拿着个玩具气球。 远远看着,就像个帮孩子拿玩具的保镖。 宋以泉闷闷不乐地走在后面,看着爸爸和苏晚筝这个狐狸精走在一起,还拿着情侣款气球。 他暗中捏紧拳头,一股怒气升上心头。 这个心机女是在故意秀恩爱惹他生气么? 他面色阴暗地走过去,拍了拍苏晚筝的肩膀:“给我。” 苏晚筝回过头,俯下身来:“你要玩气球?” 宋以泉没回答,直接夺了她手里的气球。 拉下牵引线,把那颗粉色的米妮踩在脚下。 “砰!”一声爆炸般的响声,让气球立即变成碎片。 那声响震得人耳膜疼,苏晚筝心脏猛地抖了下。 周围慢慢有目光聚集,共同望着这个暴戾的男孩,指指点点。 席江燃眸光微冷,一把狠狠擒住男孩的手臂,冷声质问:“宋以泉,你干什么?” 宋以泉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甩开席江燃的手,大声叫道:“气球丑!太丑了!跟她一样丑!” 他声音尖锐,刺得人耳膜生疼。 “闭嘴!” 席江燃没给他留任何颜面,满脸令人生惧的愠怒:“小小年纪不学好,真以为我会一次次纵容你!过去道歉!” 宋以泉尖叫着要挣脱,男人的手却像锁链一样坚硬桎梏着他。 孩子被弄疼得不行,整条手腕都掐红了,他哭闹着跪在地上,大吵大闹:“我不道歉!我死都不会向狐狸精低头!我要妈妈!妈妈啊——” 苏晚筝愣了下,她察觉到男人表情愈来愈冷,像暴风雨前的阴霾天那般。 在他彻底发怒前,忙拉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席江燃,算了,这里那么多人看着不好,我们把孩子带回车上再说吧。” 男人太阳穴的青筋,清晰可见在跳动,一字一顿地砸在孩子身上:“他自己不要脸,我也不想给脸。” 宋以泉用力跺脚,指着苏晚筝的脸:“你才不要脸,你最不要脸!我讨厌你!” 席江燃不顾劝阻,扬起巴掌要挥过去。 忽然,周遭群众里跑出一个女人,俯身把孩子抱住:“孩子还那么小,席先生千万别动手啊。” 这突然的转变,让席江燃立即收起手掌,认出女人的脸:“林如雪?” 林如雪似乎哄孩子很有一套,把他抱起来轻轻摇晃了:“好了好了,乖孩子不哭了,阿姨保护你。” 宋以泉哭到嗓子都沙哑,突然撞进一个柔软又香喷喷的怀抱里,下意识抓紧了。 他还是怕被爸爸揍的,小脸埋在林如雪的肩上,这样即便被打也打不到脸。 哭声慢慢减弱,他倔强抓着林如雪的衣服不放手:“我不要见他们……我要妈妈!妈妈……” 林如雪温声哄劝着:“好,不见就不见,乖一点,你看你哭得衣服都脏了,我们先擦擦眼泪,然后阿姨带你去买件新衣服好吗?” 她的话仿佛有魔力,手掌又柔软,摸着孩子的后背,很快就哄得他没声了。 苏晚筝刹那间心有点凉。小泉在林如雪怀里一下就没了哭声,可她怎么对他好,这孩子都不领情。 默默凝眉,心里多少几分不平衡。 林如雪毫不避讳地与她对视,眼里划过丝浅浅的得意,仿佛在嘲笑她无用。 苏晚筝无视她的挑衅,淡声问:“林小姐也来这里玩?” 林如雪今天穿了件千鸟格大衣,头发烫卷披在肩上,头戴英伦帽,披一条流苏披风,颇有y国贵族小姐的风范。 她语气冷冷淡淡地回答:“是啊,新开的商场,我来逛一逛,一看门口那么大的动静,原来是苏部长和席总。” 接着,林如雪目光扫过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眼神柔软了片刻:“看来苏部长和席总关系还挺亲密,大周末的陪孩子出来玩吗?” “朋友家的孩子,我跟席总帮忙照顾而已。” 朋友家的孩子?林如雪眯起眼睛,她才不相信,席江燃会是那么好心清闲的人?能帮朋友带小孩? 多半是席江燃的儿子。 得出这个结论,林如雪心里多少失落了下。 对外她怎样都查不到席江燃的感情史,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苏晚筝这心机的女人,想借讨好孩子讨席总欢心,只可惜一番吃力不讨好。 想到这,她低落的情绪又一扫而空,红唇不禁勾了勾。 连上天都在帮她,只要讨好这孩子让他接受自己,那她接近席总的机会可不就信手拈来了。 “又是席总,又是江总的,苏部长真是老总收割机啊。”林如雪把孩子往上抱了抱,故意话里有话。 “林小姐谬赞。”苏晚筝不但没展现不悦,反而露出得体的淡笑,“不过我第一次带孩子,总把他弄哭。看林小姐这么熟练,以前有过孩子?” 林如雪一怔,顿时感觉脸被狠狠甩了一巴掌,有些气急:“怎么可能!我哪有过什么孩子!我今年才20岁而已,根本连男人还没……” 话没说完,围观人群里已经传来笑声,林如雪这才意识到失态,脸颊通红地咬紧唇瓣,脚趾在高跟鞋里发狠蜷起。 这苏晚筝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羞辱她! “原来如此,看林小姐对席总那么热情,还以为是情场高手了呢。”苏晚筝眯眼淡笑,瞥见身边男人表情已然不佳。 “我看你才是吧,少在这贼喊捉贼!苏晚筝,你有过的男人还少吗?” “情场高手?我可从没说过自己不是。” 苏晚筝扬起白皙的下巴,骨子里散着苏家施与她的贵气与清傲,“我做事从来光明磊落,有一说一,不像某些女人外表清纯,内心比地沟里的老鼠还脏呢,对吗?” 林如雪被怼得一句话说不上来,怒目瞪视:“苏晚筝你!” 她真恨不得把怀里的孩子砸在这女人得意的脸上! 竟然敢说她是地沟里的老鼠! 苏晚筝刚替自己出了口恶气,旁侧一只手掌忽然拉住她。 仿佛一剂镇静剂,压制下她的情绪:“好了,别闹了。” 她呼吸慢慢由深入浅,望向身边黑眸沉淡的男人,眯眼一笑:“我才没闹,教林小姐几句人生哲学而已。” 他的眼神却有几分肃穆,示意她不要再当众给林如雪羞辱。 接着,他沉声道:“林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停车场,你把孩子送到车上吧。” “我不去!”一直安静的小泉,忽然又开始闹腾起来,“我不要跟你们这对狗男女在一起!” 林如雪心里忍不住偷笑了下,这孩子小嘴可真会说话。 她俯下身,趁势低声问他:“那这样吧,阿姨知道商场里有好多好吃的,阿姨带你去吃,好不好?” “就不必林小姐费心了。”苏晚筝蹙眉,正要往前把孩子接过来。 林如雪下意识往后一退,把孩子抱紧,趁机打击报复:“苏部长,现在孩子抵触你,你强行带走他只会更生气,这样你们带孩子出来玩的意义何在?” 见苏晚筝站定不动,她又笑着继续道:“不如这样,我把孩子先带进商场玩一玩,安抚下他的情绪。等没事了,再把他带回来跟你们汇合,怎么样?” 男人淡淡拧眉,看着树懒一样趴在女人身上的孩子:“宋以泉,下来,不要浪费阿姨的时间。” “我不要,我要跟阿姨待在一起。” 林如雪转向席江燃,眼底多了丝倾慕,轻轻说:“不浪费的,席先生,反正我今天也没事。” 席江燃沉默不言,孩子始终哭闹不止,确实闹得人心烦。 他望向旁边的苏晚筝,她眉眼隐忍,却没说什么,对自己微微点了下头。 席江燃折回目光,嗓音一丝淡淡无奈:“这孩子性格坏,麻烦林小姐多费心了。” “放心吧。席总你把电话留给我一下,到时我打电话联系你。” 苏晚筝眼眸冷了下,环着胳膊看林如雪演戏。 闹了这么一出,既笼络了小泉,还留了席江燃的号码,真够良苦用心。 林如雪抱着孩子离开,远看那和谐的背影,还真像妈妈带着孩子。 苏晚筝心情沉重地推着轮椅离开,进商场前,男人忽然抬头问她:“再买个老鼠?” 那么可爱的粉米妮气球,被这老直男说得一点也不可爱了。 她笑了下,恍惚的思绪被拉回来:“不要了,玩你这个就行。” 经那一闹,两人都没什么逛街的心思,索性选了家餐厅,坐下吃饭。 席江燃接过菜单时,见女人怏怏不乐地吸果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苦瓜茶。 他一边低头选菜一边道:“林如雪留我电话的时候,你倒大方。” 她勉强笑笑:“那我能怎么办。不让她记你的号码,她也会去问孩子,索性就不多此一举了。” “既然如此,你苦着张脸给谁看?” 苏晚筝垂着眼睫没说话。 心里不高兴,只是因为小泉讨厌她,讨厌到见一个女人都愿意跟着走,这是有多抵触她? 她没说,席江燃也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 “琉星没安全感,对那孩子灌输的教育不好,告诉他你是破坏家庭的人,所以他才讨厌你。但本心不坏,都是为了维护他妈妈。” 男人低头选着菜,却很认真说着安慰她的话,“我教育过他很多次,软硬兼施,始终没什么用。” “嗯,道理我都知道。”苏晚筝觉得果汁太腻,没什么意思,转而喝茶:“没事,像你说的那样,慢慢来吧。” 比这难啃的客户她都对付过,她不相信一个孩子她还治不了了。 他笑了下,合上菜单,把点好的菜都报给服务生。 等菜间隙,他脱了外套,淡淡解开袖口,开始品林如雪的话:“老总收割机,这个词好像真挺适合你的。” 苏晚筝瞪他一眼,满脸‘你再讽刺我我就拎包走人’的威胁。 “适合吗,我一共就认识俩,你和江总。” 菜很快上桌,苏晚筝撬了一块烙玉米饼,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搞一场绯闻,林小姐还真把自己代入女主角了,在你面前连这话都说得出来。” 见她爱吃,席江燃便一筷子没动。 他托着下颌,欣赏她吃饭的模样:“嗯,你才是女主角。” 苏晚筝差点没被噎到,慢条斯理眼看了眼男人:“成天说我和沈宴在一起怎么不好,我看你跟陆公子待久,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是你从前说我嘴拙,不会说话,现在说了你又嫌弃?” “我可没说嫌弃。” 她俏皮地凑近,手指挑起席江燃的下巴,浅浅吻了一下,“会说,席总以后多说点。” 发丝飘过男人的鼻尖,与他所用的同一种洗发水,香味绵绵缠缠勾着他的心。 他喉咙动了动,眼眸加深,握住她的手腕:“那恐怕不行。” 第67章 像不像一家三口? “嗯?” 他扣着女人的腰,凑近她的耳侧说:“你不知道男人的潜能,只有在家里才能释放出来?” 苏晚筝一把推开他,脸颊红了。 大脑不受控制想起前几次情事,他情到浓处哑声在她耳边说着羞耻的话,事后她问起,他一脸悠然地说,那是男人的通性。 “……” 她就不该跟他聊起这个话题,更不该主动吻他,她继续刀叉吃饭,突然手机来了电话:“喂?” 时苒尖叫声音清晰无比:“筝筝!救命2!” …… 商场东侧的披萨店里,桌上各式美食琳琅满目。 林如雪与小泉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瞧这孩子狼吞虎咽的,左手拿鸡腿,右手抓披萨,嘴里叼着好几根薯条,不亦乐乎 “好吃吗?” 孩子抬起头,一脸真诚的笑容:“好好吃,谢谢林阿姨。” 林如雪托着下巴,笑着问他:“怎么,你妈妈平时不带你吃这些吗?” 小泉低下头,提起妈妈,眼眶又有点润:“妈妈说家里要节省开支,一年只能吃一次。” 这倒让林如雪有些诧异,他难道不是席江燃的孩子?席江燃还需要节省开支? 她替孩子擦擦嘴,满脸温柔与友善:“那今天就吃个够,阿姨请客,想吃什么尽管点。” 宋以泉惊喜地露出笑容,眼睛亮晶晶的:“谢谢阿姨!” 吃饱喝足后,林如雪付了钱,看孩子捧着可乐小口小口地喝,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倒让人几分心疼。 她把汽水给他盖上:“把可乐带着一起走吧。”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阿姨牵着你。你还想去哪里玩?有滑滑梯,海洋球和攀岩,想玩哪个?” 小泉晃着她的手,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我想玩有滑滑梯的游乐园可以吗。” 林如雪笑着依他,谁想到游乐园门口排起队伍,要等20分钟左右。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队伍里,林如雪时不时低头他一眼。 小泉望着游乐园里的孩子们,眼中充满了希冀和羡慕。 林如雪眼珠子转了转,趁势问他:“小泉,你是不是不喜欢苏晚筝?” 听到苏晚筝的名字,小泉的表情立刻晴转阴,闷闷道:“非常讨厌!林阿姨能别提她吗?好破坏心情哦!” 林如雪愉悦地一笑,蹲下身握住小泉的双手:“能告诉阿姨为什么吗?因为阿姨也不喜欢她。” …… 苏晚筝脸上笑容尽失,她猛地站起身,着急地大吼问:“苒苒你怎么了?说话啊!” “筝筝,我现在在水木酒吧里,有好多人……啊!” 对方信号不佳,“嘶嘶嘶”覆盖了时苒的呼救声。 很快没几秒,电话被挂了。 苏晚筝再怎么打过去,都无法接通,最后直接关机。 她心里猛然一惊,立即站起身。 “出什么事了?” 苏晚筝看向男人,脸色惨白,唇瓣颤抖不已:“苒苒……打电话给我,出了点事,我现在马上要赶过去。” 他比她冷静,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说:“我陪你一起。” “不行。” 苏晚筝的理智忽然占据了大脑,“小泉还在游乐园,你要接他回家的。孩子要知道你中途离开,他会更以为爸爸不要他了。没事,我联系洛扬跟我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席江燃沉下眉目,听劝松开她的手:“那好,你路上小心点。把地址定位发给我,我让时博过去。” “好。” 苏晚筝匆匆拎包离开,到园区外打车,一边急迫地给洛扬打电话。 电话接通,她迫切地问:“喂,苒苒跟你在一起吗?她出事了你知道吗?” 洛扬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苒苒刚刚给我打电话喊救命!” 洛扬手里的书本哗啦落地,“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水木酒吧……”苏晚筝急得手脚冰凉,声音带着哭腔,强忍着满心害怕,在地图上搜索地址。 所幸,她的位置离酒吧不远,忙对那头说:“小扬,我现在已经赶过去了,马上报警,你也赶紧过来!” 10分钟的路程,在苏晚筝拼命催促下,只用7分钟抵达。 她在车上报了警,周边出警只需要5分钟,等她闯进酒吧时,警方已经进去找人了。 在偌大的酒吧里找人并不容易,尤其今天周末,人不少,一片嘈杂凌乱。 水木酒吧的前身是家消费水平较低的夜店,与【醉臣】的档次天差地别,客人大多鱼龙混杂。 一张张肩膀拨过来,都是陌生的脸。苏晚筝满身大汗,急得脸颊苍白,一股强大的无助感冲上心头。 警方下派的警员找了一圈,没看到可疑人物:“小姐,麻烦你把向你求救那位小姐的照片发给我。” “在这……” 苏晚筝声音颤抖,把时苒的照片调给他看,“她脸上有颗泪痣,165左右,身材很瘦……” 她真的不敢往下想,苒苒一个人在这种地方会发生什么事。 警员点头:“好,你放心,我们在楼上包间找,你就在一楼,我们随时联系。” 苏晚筝现在大脑混沌,只能听从安排,在楼下找了一圈又一圈。 几乎把每桌客人都询问过后,终于有个喝了半小时酒的客人告诉她:“哦,我刚才是看见有挺漂亮一姑娘,就站在那等人。” “然后呢?” “然后有几个男人过来把她驾走了。” 苏晚筝双眼发热,用力抓住那人的衣襟:“他们去哪了?” “反正是往楼上去了。” 苏晚筝连声道谢,匆匆往楼上走去。 楼上包房区,入眼是一片狭窄的长走廊,警员正挨个房间地寻找。 突然间,走廊深处的某个房门打开。 时苒竟然毫发无伤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苒苒!”苏晚筝眼尖地认出她,冲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我……” 时苒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呆滞地被她抱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我没事……” 苏晚筝迫不及待上下打量她。 幸好、幸好,她只是受了惊吓,衣衫完整,也没有受伤的痕迹。 她立刻松了口气:“是不是刚才有人绑架你?那群人是谁?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时苒刚经历了场浩劫般,抱住自己的肩膀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刚刚……有群人把我抓到这房间,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们正把我关在厕所里。” “可没多久,他们接到一个电话,说警方到楼下了。他们吓得立刻把我放了,跳窗逃走了。” “他们有说是谁的人吗?” “有,他们提了一个名字……”时苒垂头回忆,然后唇瓣蹦出一个名字,“陆翡。” “什么?你确定吗?”苏晚筝不敢置信地睁圆眼睛,陆公子?这怎么可能! 时苒紧咬着唇瓣说:“我……确定。” 她对陆翡的印象是个爱开玩笑,有点坏的男人。 但这个玩笑开得未免也太大了! “时苒!” 在两个女人疑惑之余,洛扬也第一时间赶到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上楼,一把将时苒抱进怀里:“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温暖的安慰,一下让时苒全盘崩溃。 她哭着反拥住男人,“洛扬……我刚刚好害怕……我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洛扬眉眼温柔下来,摸着时苒的后脑,哄孩子似的劝:“没事了,不怕,有我在,以后不会再让你发生这种事了。” 一切归于安定,苏晚筝安下心来,她转过身去,手机上连着来了五条消息,是席江燃的电话和短信,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地址在哪。 苏晚筝背贴着墙壁,心跳余悸,沉沉喘了口气说:【水木酒吧。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 对面似乎一直等着她的回复,没几秒钟说:【好,时博10分钟到。】 苏晚筝犹豫着把陆翡的事告诉他,打字到一半,被身后的时苒打断了:“筝筝,抱歉,让你担心了。” “真是,你跟我道什么歉。” 她手指快速把对话框里的文字全删掉,摸摸时苒冰凉的脸颊,“让洛扬送你回家吧,到家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安心。”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然,你晚上就在我家吃饭吧?家里人多点我也心安。”时苒眼神期待地瞧着她。 她这样恳求,苏晚筝更不舍得拒绝。 一想好久没三人一起吃饭了,便笑着点头:“行啊,那我就重操旧业,当你俩二人世界的小灯泡。” 晚上,三个人点了一桌子烧烤,开了箱啤酒。 一聊着天,就把下午发生的惊险都忘记了。 苏晚筝坐在沙发对面,脸颊醉红地看着这对佳人,“洛扬,我还是不太放心,你今晚就在苒苒家住下吧。” 俩人皆是一怔,互相交换了视线,暧昧流露。 洛扬这大男孩率先红了脸,嘴角却在上扬:“不……不好吧这样,我跟苒苒还没结婚呢。” “没结婚怎么了?你不是认定苒苒是你老婆了吗,不过一张纸的事情,有那么重要吗。” 苏晚筝瞧他这副纯情的表情便好笑,自我感叹一声:“你们感情好啊,不像我跟某人。有了那张纸跟没有一样,该闹还是闹。” “席总最近不是也‘改邪归正’了吗?” 苏晚筝嗤一声,揉着太阳穴:“哈哈,说得也是,最近他确实做个人了。” 只是,脑海里仍不受控制地想起林如雪:“就是每送走一个贱人就能遇到新的。哎,大概是注定没缘分。” 她感叹着喝了口辛辣的酒,一边打开手机,一条彩信赫然跳出来—— 【苏部长,怎么样,我们像不像一家三口?】 短信署名——林如雪。 眸光凝固了般,她的手有点发抖。 连带着手机里,席江燃、宋以泉和林如雪在商场门口的合照也在发抖。 一条短信,比醒酒汤还管用,她瞬间感觉酒醒了不少。 时苒见她始终盯着手机,脑袋顶在她肩膀上撒娇:“筝筝,你在看什么啦?别玩手机了好不好?” 苏晚筝笑了下,把手机扣到背面。 “喝,继续喝!” 她又喝了一大口,朝向默默给她们倒酒的洛扬,语重心长,“小扬啊……你听我说,我把苒苒交给你,比交给谁都放心,真的。” “你啊,不像其他那些男人,油嘴滑舌,对老婆一套,对外面的女人又一套。” 时苒比她清醒一点,被她逗得直笑:“今晚又受什么刺激了你?” “天下男人一般黑啊,你听我说,早点把洛扬拴在身边成家,明白吗?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洛扬无奈把她手里酒瓶夺下,看向时苒:“她是不是喝太多了,不然打电话给席总来接她吧?” “我不回去,你少给我提那个臭男人!” 苏晚筝听到席江燃的名字,打鸡血似的一下蹦起来,“我告诉你们,谁都不许提他,明天我就跟他离婚!” 她话音落下,屋子里至少安静了五秒。 时苒与洛扬懵逼地对望。 洛扬:吵架了? 时苒:我哪知道!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筝筝,你看着我,”时苒蹲下,掰过女人的小脸细细端详,“你是不是又跟你老公吵架了?” 苏晚筝听不得这俩字,情绪激昂地站起来,差点没磕到时苒的下巴。 “我没有!我没有什么狗屁老公,我告诉你明天我就休了他!” “他席江燃算什么老公?我忍气吞声陪在他身边,要斗得过小三,还要哄得了孩子,这样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一连几句控诉,她心情爽快了,像被抽干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神迷离地垂着头,一会情绪激动,一会又陷入无尽沮丧。 垂着脖颈,喃喃自语:“不就是小泉不喜欢我吗?我又不是人民币,才不要所有人都喜欢我呢,我只要守好我的本分就行……” “苏晚筝,你不许哭,小时候妈妈怎么教过你的,难过的时候抱抱自己就好了,不许掉眼泪……” 她慢慢蹲下身,抱住自己的肩膀,眼眶泛红含着泪,低头很认真地抹起眼泪,哭得不行。 此情此景,让俩人有些不知所措。 但这饭局明显是进行不下去了,时苒拍拍洛扬,低声道:“你去把热水放一下,我等下带筝筝洗澡。” “她晚上住在这?”洛扬一听,眼中多少有些失望。 时苒两手一摊:“不然呢,她这样子我不可能让她回家见席江燃,吵起来怎么办?” 她说着把苏晚筝扶起来,轻声哄着她:“筝筝,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铺床单。” 苏晚筝任她扶着,没什么力气地软在沙发里:“睡觉啦?我现在还不想睡觉,我精神着呢。” 她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企鹅似的摇摇晃晃到时苒房间,认真地说:“这不是我家啊,我不能在这睡觉的。” 时苒把抱枕接过来:“那你要回家吗?回家的话,只有席江燃陪你睡。” “……” 苏晚筝撅着嘴想了会,脸颊红红地抱住她,“那……我想睡在靠墙那边,这样就不用担心怪物会在床底下抓我的脚。” 时苒会心一笑,摸摸她的头发:“好,好,你睡那边,让怪物抓我。” “不行,也不能抓我们家苒苒小宝贝。” 苏晚筝一下抱紧她,无比依赖地蹭蹭她的头发,“苒苒,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时苒胸口一热,除了被人担心着的感动外,也有几分心疼。 她摸摸苏晚筝的头顶:“乖,我带你去洗澡,洗完澡就什么都不怕了。”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哦……” 半哄半劝,总算把苏晚筝弄进浴室里。 时苒坐在浴缸一旁,解开她的发绳,打算帮她洗洗头发时,苏晚筝衣服下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手机响啦。”时苒帮她拿出一瞧,是席江燃的电话。 估计是见老婆一直不回家,着急打电话了,正好趁此问问清楚他俩又怎么吵架了。 “你帮我接吧,我现在忙得很呢。”苏晚筝忙着玩手里的泡泡,不亦乐乎。 时苒无奈失笑,擦干净手,走出浴室接听电话:“喂。” 男人一下没听出那是时苒,低磁着声问:“在哪里?” “席先生,我是时苒,筝筝现在在我家里。” 那端迟疑了秒,尔后声音收敛温柔,多了几分疏淡:“麻烦时小姐照顾了,我马上来接她。” “不用了,筝筝她喝得有点多,今晚想在我这里睡。” 时苒话音刚落,浴室里传来女人呼唤声,“苒苒,苒苒你在哪啊,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席江燃听到那端的声音,微不可寻地拧眉:“她喝了多少?” “额……” 时苒看了眼满桌狼藉的酒瓶子,含糊地撒谎,“倒也不多……” 男人在那端沉沉闭气,低声说:“你把电话交给她,我跟她说。” “筝筝在洗澡,我们准备洗过澡就睡了,你真的不用担心,席先生。” 对方似犹豫了下,又有些不放心地问:“洛先生也在吗?” 时苒怔着看向旁边不知所措的洛扬:“他在,但晚上我会把房门锁得紧紧的,不用担心。倒是席总……” “你跟筝筝是不是又吵架了?” 席江燃转了下椅子,浓眉微拧,想起离开商场前他们还是正常告别的,便道:“没有。” “那筝筝为什么……” “席先生,洗澡水我放好了,你什么时候来洗?” 时苒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从听筒里清晰无疑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柔软娇媚。 第68章 你说谁给我的脸? 时苒后背僵住,这个时间,席江燃家里还有别的女人? 她刚要开口问个清楚,电话被那端挂断。 洛扬见她神情呆滞,“怎么了?” “对面有女人的声音!”时苒木讷地握着电话,紧紧盯着洛扬,压轻声问,“席江燃不是跟宋琉星撇清关系了吗?” 洛扬沉默,然后劝问:“说不定只是席总的助理呢?” 时苒一下就急了,“他刚刚还怕我听见,把电话挂了。” “你先别着急,他们夫妻间的事我们在这讨论个什么劲,你先把她带回去睡,一切等明天再说好吗?”洛扬扶着肩膀,镇定她的情绪。 时苒心急地叹气,开门进去,苏晚筝已经披着浴袍,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哎哟我的祖宗,你这样要感冒的。”时苒连忙跑过去,把她浑身擦干净,再换上睡衣,半扶半拖带回房间。 这一晚时苒都没怎么睡好。 她翻来覆去地想,如果席江燃打电话关心苏晚筝,又怎么会在家里藏女人。 也许只是误会? 第二天清晨,苏晚筝醒来时,苒苒已经去学校上课了。 客厅一片狼藉,洛扬正在卖力地清理,苏晚筝走过去,主动跟他一起收拾:“抱歉,我昨天喝多了,说了很多胡话吧。” “没有。” 洛扬笑了下,“你上午还上班吧?快洗漱一下去吧,这里我来收就行。” “辛苦你了,洛扬。”苏晚筝不好意思笑了笑,还是跟洛扬把家里都收拾干净,才离开。 她跟人事部请了半天假,先回家换身掉满身酒气的衣服。 在家门口时,她就远远听见小泉欢快唱着歌的声音。 这孩子,今天心情那么好呢? 苏晚筝忍不住加快脚步,开门进家,吴妈正蹲在玄关擦鞋。 见苏晚筝回来了,她脸色不大好,犹犹豫豫地招呼:“啊,太太,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苏晚筝左右环顾一眼,“我刚听见小泉在唱歌?” “呃,是的,小泉他……在厨房里做早饭。” 她眼睛一亮:“哟?这孩子除了在我面前使性子以外,还是很乖的嘛,我进去看看他。” “太太,那个……”吴妈跟在她后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如雪在陪着小泉。” 话音落下,苏晚筝也站定在了厨房门口。 她眸光凝固在玻璃门里,林如雪的身上,她头发温婉地挽到耳后,身上套着围裙,在陪孩子一起唱歌,声音像春天婉转的鸟儿似的。 小泉站在小凳子上,和林如雪共握着一把锅铲,翻炒着香喷喷的蛋炒饭。 如此和睦的画面,却像根刺深深扎在苏晚筝脑海里。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细看,身体却在发抖。 想抑制从心底喷涌而出的崩溃,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半晌,她才慢慢蠕动苍白的唇瓣,问吴妈:“这是怎么回事?” “这……太太你听我说。” 吴妈对上她空洞洞的双眼,一时担忧地抓住她的胳膊,“你千万别多想,就是小泉喜欢她,要吃她做的饭,才让林如雪进家门的。” 她目光冰块般泛凉,不理会吴妈的解释,只问她想知道的东西:“让她进家门,是席江燃的意思? 吴妈瞧太太这副模样就不对劲,忙说:“是席先生授意,但他也都是为了孩子着想……” “最后再问你一句,”苏晚筝大脑一片嗡鸣,情绪很淡地笑了下,“昨晚,林如雪也住在这了是吧?” “太太……” 苏晚筝抬手止住她。 三个问题,她基本把一切情况弄清楚了。 心跳碎裂了般,深深往胸口灌一口凉气,才能平稳住呼吸。 她眼眶微微深红,拳头攥紧再到松开,白皙掌心留下一串红印。 吴妈连忙在她耳边说:“太太你别误会,是昨晚小泉闹得厉害,非吵着要见林如雪,先生才让她在家跟小泉睡了一晚的。” “而且一大早,先生上班前也让林小姐走了。就不知道为什么,她又突然自己回来了……小泉给她开的门,我又不好赶她出去……” 她说的这些,也不知道苏晚筝听进去没有,只见女人隐忍的脸慢慢疏冷,挺直她纤细的身板,眸中一片森凉。 她气场十足地走进去,一下把玻璃门推开。 动静很大,打断了两人唱歌的声音,小泉与林如雪双双同时看过来。 女人戾气十足的眼神,让林如雪心里多少有种报复的爽快。 为送药被苏晚筝扔进垃圾桶的事,也为昨天在商场门口羞辱她的一切。 她扬了扬下巴,颇为得意地勾唇:“苏部长,来得挺早啊,吃过早饭了吗?我跟小泉正在做蛋炒饭,吃一点?” “林如雪。”苏晚筝杏眸漆黑,如结了冰般,尽数砸在女人得意的脸上—— “带着你做的饭,穿过的围裙,还有用过的锅铲,给我滚出去。” 一字一顿,不带半点含糊,没用半句脏字,却给人心灵带来最直观的打击。 林如雪的怒火蹭一下被点燃,恨不得用手里的锅铲扇她一巴掌:“你他妈算个狗屁?这里是席总的房子,谁给你的脸对我呼三喝四的?!” 她被激怒,苏晚筝反而气定神闲。 她慢慢走过去,每一步踏在冰上那样沉冷。 走到林如雪面前时,她缓然抬起左手,露出闪烁的钻戒,笑问:“你说,谁给我的脸?” 林如雪眼瞳登时睁大,刹那之间,心脏某处崩裂了:“什么?!” 苏晚筝是…… 席江燃的妻子? 她脸色煞白,一时间身体裂开了般,不敢置信捂着嘴,很久才回过神:“怎么会……你不是凌睿的人吗?你先前不还抢了席总的生意吗!大家都说你们是世纪仇敌啊!不可能,这个戒指肯定是你自己买的,席总不可能结婚……” 苏晚筝嘲弄地轻笑一声,慢慢走近她身边,抬起手,“啪”一声清脆甩在林如雪惊讶的脸上。 这一掌极重,她故意用戒指划了下女人的脸。 林如雪半天没回过神来,脸上便只剩下疼痛。 她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你……你敢打我。” “你擅自住在我的家里,发你和我丈夫的亲密照片,恶意挑衅小泉……就这些,我不仅能打你,还能让你一辈子没法在娱乐圈混。” 苏晚筝笑了下,眼底一片深黑色彩,气场十足,扫一眼躲在林如雪身后的小泉。 她的话让林如雪抖了三下。 那一瞬间,她才猛然想起,苏晚筝是谁。 她出身于苏家啊。 从小耳濡目染生活在最上流的贵族丛里,每根头发丝都散发着可望不可即的高贵。 她要让她一辈子没戏拍,她就真的会被驱逐出娱乐圈。 林如雪的眼神慢慢弱了下来,原来从她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那刻起,就注定是输局了。 一开始跟苏晚筝敌对,只是因为爱慕那个男人,一时忘记自己早已输在起跑线。 小泉见林如雪脸颊苍白得可怕,担忧晃着她的手臂:“林阿姨,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我。”她双眼沉入一片深渊般,无力地拨开孩子的手,“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小泉。” 林如雪说罢,便捂着脸,半红着眼眶跑了出去。 她捂着侧脸,跑到玄关时,脸上的伤感一扫而光,取代的是满心不甘。 站定了几秒,便见不远处有辆货车正在收起货架,准备往这里开。 林如雪双眼猩红看着那辆车,心生一计,暗中攥拳。 她还没放弃。 小泉大哭着从别墅飞奔出来,不舍地喊着她的名字:“林阿姨!你别走好不好?” 货车缓缓慢慢加速往前开,林如雪勾唇一笑,掐准了时间点,径直走向街对面。 小泉见她已经跑到街对面,一边加速追过去,一边痛哭,“林阿姨,你等等我!林阿姨!” 眼泪模糊了小泉的视线,他没看到左侧开来的车子,一心只有跟着林如雪。 货车司机正常开着车,突见街边跑来一个孩子,还完全没有停下的打算。 “卧槽!” 他低咒一声,立马用力踩下刹车! 林如雪在街对面见到此情,假装惊呼一声:“小泉!” 她冲过去将孩子死死护住,两人一齐滚到街边。 一声尖锐的刹车过后,卡车在距离他们几厘米的位置,险险停下。 屋里,苏晚筝听见刺耳的刹车声时,心里便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吴妈从玄关慌慌张张跑回来告诉她:“太太快打120,小泉和林小姐被车撞到了!” 第69章 她这是要把女主人更新换代吗 世盛大厦,安静的会议层。 玻璃门推开,男人转着轮椅出房间,随他身后的还有一众员工,三三两两,紧随其后。 员工们议论起今天的会议,席总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有小道消息传闻,说席总跟他那位神秘的太太又吵架了。 席江燃回到办公室,轻扯了下领带,外套脱了交给时博,“会议记录,让小张半小时内传给我。” “好的。”时博恭敬点头,他把房门锁上,压低着声说,“席总,查到那晚是谁告知老虫小泉的地址了。” 男人刚坐下,眸光一肃,蹙眉抬起头:“江清霾?” 时博抱着文件,微微一讶:“您知道了?” “秦虚先前告诉我,江清霾查到了小泉的住址,而且他私下跟宋琉星有联系。” 时博瞳孔一缩:“啊这……难道是宋小姐主动找的江总?” 席江燃微微颔首,默认。 “宋小姐糊涂!”时博扶额唉声叹气,“她不知道江清霾半只脚都踩在‘黑’里?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会好心帮她!” 可是细想,宋小姐到走投无路的地步了,抓到哪根稻草就依附,也的确顾不上那么多。 时博说到一半,摸着下巴喃喃:“可是,江清霾跟宋琉星有仇吗?为什么同意帮她,目的却是害她呢?” 席江燃眼眸不抬,仿佛从未经过思考般:“宋琉星在宴会上协助老蛇害人,害的还是他最在意的人,你说为什么?” 时博恍然大悟,脸颊抽搐了两下,“……为此他就要这样出卖宋小姐,至于吗?那可是有可能搭上一女人和一个孩子的性命啊。” 他们没发现还好,真让老虫发现宋琉星养了个儿子在外,那还得了! “至不至于,他心里有自己的那杆秤,不是你我能评判的。” 男人淡淡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将文件合上,“去工作吧,这事不必再讨论了。” “哦……”时博还有些意犹未尽,“席总,太太那边还没回消息吗?” 席江燃颔首,表情透出一丝独有的柔和:“时苒联系我说她已经回家了。” “哦,好。”时博一边朝房门走,一边祈祷着太太不要知道昨晚林如雪留宿家里的事,否则按她的脾气,绝对会闹得天翻地覆。 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的祈祷灵验了,一个天翻地覆的消息已经传到他手机里。 他接完电话,脸色煞白,手里的文件差点掉地:“席总!不好了!小泉出事了!” …… 中心医院,吴妈陪着苏晚筝坐在走廊里,等医生诊断的结果。 事发时,小泉被护在林如雪身下,除了轻微擦伤和惊吓外,基本没大碍,现在在病房里睡下了。 但林如雪的情况不大好。 医护人员到时,苏晚筝看见林如雪的身上和后脑都流了不少血。 坐在幽闭的环境里,等着医生给出通知,是个痛苦且煎熬的过程。 林如雪是小城市出身,家境普通,除了她在榕城打拼,就只有一个妈妈在身边。 林妈妈一接到通知便赶到了。 许是跑得太快,身上衣服都吹乱了,有些蓬头垢面,抓住医生就问情况,声音颤抖,满脸是泪。 苏晚筝木然地望着那情景,心中无休止的复杂难过。 她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席江燃到场时,医生已经下了诊断:“后脑受创,初步判定可能留有淤血,得做进一步ct等结果。” 林妈妈差点没昏过去,扶着门把手,满面煞白:“那……需要做手术吗?” “如果出血量大,就需要开颅手术。”医生摸了下鼻子,顿了顿说,“目前得到的结果,有可能创击压迫到视神经……” 林妈妈一听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说我女儿可能眼睛看不见吗?医生!你救救她,她还是个演员,不能变成瞎子啊!” “这位太太,你先别着急。这只是我的初步判断,结果还需进一步确诊,下午会告诉您。” 医生安抚完她的情绪便离开,留下林妈妈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双眼泛湿,焦急等着见女儿。 护士没多久便出来通知,说家属可以探望了。 林妈妈第一时间走进去,没多久,断断续续的哭声从病房里响起。 苏晚筝坐在长廊上,惨白的灯光明明冰凉,却有如烈火灼烤,烧焦她的每一寸皮肤。 而席江燃的轮椅她身侧良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后,紧接着,一股烟味清晰地传来。 苏晚筝能听到他吸食香烟的声音,也知道他在望着自己。 她勾了下唇,目光淡漠地掠他一眼。 谁也没说话,但剑拔弩张的氛围尤为明显。 他终于开口时,却没提这起事故,“以后别喝那么多,也少在外面留宿。” 苏晚筝无声笑了下,他这是有多心虚,连林如雪出事都不敢开口问问她了吗? 吴妈实在在压抑的气氛里待不住,跟着劝和:“是啊,太太,先生昨晚特别担心你,原本都打算去接你回家的。” “是担心我?”苏晚筝眼睛触底淡凉,双腿静静地交叠在一起,“还是担心我回来,发现你带女人到家里住?” 语气不善,针锋相对的意味很明显。 男人凝了下眉心,沉声道:“我以为吴妈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了,昨晚的情况特殊。” 又拿孩子开口,苏晚筝闭了下眼,“我知道小泉那孩子任性闹脾气,但那不是理由。” 他昨晚本该有很多解决的办法,比如教育小泉,软硬都好;比如,安排他们住在别处;不管哪种,都比让林如雪留宿家里来得好。 苏晚筝往胸腔深吸了口气,缓慢地说:“浴室里的新浴巾,新牙刷,还有摆在茶几上,你们三人在商场合拍的照片。” “怎么,她这是要把家里的女主人更新换代吗?” 她话语温温淡淡的,无声给人压迫感。 他微不可寻地皱了下眉,淡声解释:“照片,是在商场接他们时拍的,林如雪说至少给她和孩子留一张合影,但我没想到她会把照片摆进家里。” 想不到?有什么想不到的? 她有手段把孩子哄得团团转,顺势进入别墅,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那些洗漱用品,只是家里给客人备的一套拿给她用而已,吴妈回去会全部处理掉。” 他全部解释给她听,静默掸了掸烟灰,在等待她的回答。 气氛略显焦灼,苏晚筝望进他眼神时,读到一种“我都解释成这样,你还生气就没道理”的表情。 “最后,家里的女主人,不论从前还是以后,都不会更新换代。” 男人的情话永远是最甜美的毒药,她轻阖上眼睑,睫毛修长,“你愿意让我做一辈子的女主人?” “愿意。” “但我不愿意。” 她接话很快,快得就像根本没经过大脑思考。 第70章 席总是只大肥羊 男人眉眼清冷,不动声色地凝着她。 “一辈子太长了,你算一算,我们和解也不过才一星期左右,总这样隔几天吵一次,我受不了,我知道你也受不了。” “筝筝。”他握住她的手背,坐在轮椅上与她视线齐平,让苏晚筝没有被居高临下的感觉。 似是怕她听不清心意,他吐字清晰又缓慢,“我们都是第一次结婚,都是第一次学习做对方的另一半。或许在这方面,我懂得不如你快,不如你透彻,但我有努力在学。” “我需要你教我,慢慢教会我,怎样才能当好一个爱人。” 吴妈在旁边听得眼眶泛红,先生这番感触,真实应验了他们一路走来的坎坷。 虽跌跌绊绊的,但彼此都在成长。 有那么一瞬间,苏晚筝心间某处被他那句话动摇了。 外表再装得坚强,她也是个女人,谁不喜欢温柔绵绵的情话呢。 情感逐渐压过了理智,她思考起林如雪的事,慢慢纠正观念,其实错不在他。 席总是只大肥羊,谁都想宰一宰。 就算隐隐知道他可能名草有主,也只是媒体捕风捉影,有那猜测,从未得到本人证实过。 她突然坐正了身子,说正经事时,眼眸带了丝亮意,“既然这样,那我们公开吧。” “什么?” 她转变得有些快,让席江燃一时没回神。 “公开吧,我们的关系。” 苏晚筝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从中寻到丝诧异,笑了下,“虽然也不一定止得住你的桃花,但我相信爱慕你的女人里面,至少廉洁知耻的居多。” 席江燃与野花丛里乱窜的暴发户不同,他接触到的异性要么是贤良淑德的千金小姐,要么是独立自强的女总裁,而这两类人群通常是高素质高修养,不会沾染有妇之夫。 男人定定凝住她几秒,似对她的话有几分不可思议:“认真吗?”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这确实不是玩笑,公开婚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你心里也清楚。” 席江燃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缓声劝她,“这事需要坐下来好好商议,毕竟事关苏、席两家权益,不能贸然。” 苏晚筝没说话,眼里的期待淡了几分。 席江燃已是半个席家家主,从先前席峦主动借钱就能明白,席峦的地位早已不如席江燃。 公开结婚属于私事,就算有影响也不会太大,根本不需要跟整个席家决定。 他却说,需要两家再慢慢商议,态度已经很明显。 苏晚筝心中已经了然,她也不戳破,低头拨弄着自己的衣角问,“那如果,其中一家不愿意呢?” “不愿意自然有不愿意的理由,我们要尊重老一辈的观念。” 瞧,不愧是他,三两句冠冕堂皇,就算是他心里不乐意公开,也能拒绝得名正言顺。 苏晚筝想,若是几年前刚跟他结婚那会儿,她指不定就被这男人的两面三刀给骗了。 她眯起眼睛,缝隙里却有冷意流露出来:“你如果不想直说就好,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在商场混了那么多年,我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男人抿着唇不语,手指淡淡捏着烟,眸内渐渐失了些光彩。 医院走廊窄,经过的路人有停下,目光怪异看着他们。 “我没说不同意,这事我们回家再谈,可以么?” 男人微淡蹙着眉,一根抽尽,还想摸出下一根继续。 但手放入口袋,停了下,不给她再开口的机会,低声说:“敷腿伤的药家里没有了,我下去拿药。” 话题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无疾而终了。 苏晚筝盯着男人转着轮椅离开的背影,深深吸口气。 胸腔闷疼得难受,昨晚宿醉的后遗症涌了上来,一阵一阵的心悸,她手掌抚着胸口,靠墙壁站了会才平定。 便在这时,包里的手机响起,来电是江清霾。 自从那天中午和他一起吃午饭,两人不欢而散后,他们就一直没好好说话。 “喂。”苏晚筝走进楼道间,缓步往楼下走,声音缥缈在空荡的走廊里。 对面清冷的声音直面而来:“请假一上午,理由呢?” 她语气清清淡淡,“我跟人事部的小季说过了,身体原因。” 江清霾却对她的每个语气了如指掌,知道她在撒谎:“公司明文规定没忘记吧,请病假需要有医生签名的诊断单。” “……” 苏晚筝噎了下,压低声固执地说,“我下午就过来,晚上加班,把上午的班补上。” “你加班,整个部门都得陪着你加班。他们上午没无缘旷工,为什么要为你遭罪?” 有些人说起话并没什么起伏,但就让人心里堵着棉花那样难受、想哭。 江总就是这样的人,sherry比谁都了解,传言曾有一整个部门的员工都被他训哭了。 尤其他在训苏小姐时,格外认真,sherry突然特别佩服苏小姐的心理素质。 其实,短短一整个上午经历了那么多,苏晚筝的心态也几近崩溃,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满意。 或许现在大脑浆糊一样混乱的她,说什么做什么,连呼吸都是错的。 听她那端的呼吸沉重,男人的语气并未放柔,“我从前教过你很多遍,私人情绪不要带到工作中来。对我有怨言可以,不要影响到工作,如果连这一点心理素质都保持不了——” “凌睿也不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 他话说得很重,苏晚筝眼眶一下就红了,鼻尖刺开一片疼痛,密密麻麻地扎在她心里。 一滴两滴,顺着眼角慢慢滑在手背上,是滚烫的。 sherry在旁边听得心惊胆战,不至于吧…… 江总应该也知道,苏部长是热爱工作的人,她一年到头也请不了几天的假,真请假肯定是有事抽不开身,也没必要说这么重吧。 “听见了吗?” 苏晚筝默然擦掉眼泪,仿佛那转瞬即逝的脆弱只是她一时没忍住,现在已经恢复如初。 她淡淡着声音,“是我的问题,江总,以后不会再犯了。” 第71章 真的有人要害她 “马上到公司,与贾月合作的case有几个需要调整的地方需要找你谈。” “是。” 挂断电话,没有犹豫和伤心的时间,苏晚筝便匆匆下楼往公司去。 就一个问题讨论修改方案,开了近四小时的会,终于是达成了一致。 下会已经是晚上五点过,下班点了,苏晚筝抱着笔记本心事重重地往会议室外走,打算把方案写完了再走。 部门人走得差不多了,江清霾还留在主位上。 他像故意慢半拍似的,缓缓收拾着文件,叠来放去。 苏晚筝觑他一眼,想起中午被他教训,多少有几分心虚,慢慢往门口挪步。 江清霾仿佛是故意等人走散似的:“站着。” “……” 逃跑失败,她伫立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男人在她身后慢慢起身,衣物摩擦的声音,扰得她心跳沉甸甸的。 感受到身后一双视线紧紧盯着自己,尔后他哑声说:“哭过了。” 她别过脑袋,不说话。 心里偷偷放松了下来,她还以为又要挨一顿训。 她没回头,情绪淡淡地说:“江总火眼金睛。” 江清霾脸颊平静而温柔,掰过她的肩膀。 她眼眶周边染着点温红,都能想象到接他电话时委屈的表情。 他克制冒出来的一点点心疼,气和地问她:“哪句话让你觉得委屈了?” 她理直气壮地回答,“从你说‘凌睿不需要你这样的员工’的时候。” 不被人需要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也确实是让她情绪崩溃的瞬间。 “然后你觉得,在凌睿付出的努力被我一句话全盘否定,所以委屈了?” 苏晚筝没说话了。总能参透她的心思,她没什么可说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是爱打击你的人吗?” 她扭了扭肩膀,试图摆脱他的控制,“你打击我的时候也不少。” “但说这么重的话,这么多年没有几次吧。” 男人勾了勾唇,黑眸沉稳又带着深意,“因为这么多年,工作上你一直处于让我满意的状态。” 苏晚筝脸颊绷着的肌肉微微颤了下。 “近期你递交的一分工作报告能有五六个错误,还有上班的态度明显是飘的。” 他话语严厉了几分,却尽量控制在她可承受的范围内。 把一个女人弄哭两回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所以你才说那样的话激将我。”苏晚筝听着,原本暗沉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丝希冀,“也从没想过要解雇我?” “我又不是暴君,不至于因为你旷工一上午就解雇你。” 他温淡勾唇,眸内透着丝旁人艳羡的宠溺,抬手摸摸她的头发,“你还有一天时间调整,贾月的case,让我看到你的态度。” 江总于她是如兄如父一般的存在,一句话能将她打入深渊,也能叫她醍醐灌顶。 苏晚筝抱紧笔记本电脑,眼底重拾希望般散着光芒,一如她从前的光彩自信:“等着吧,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说出那句话。” —— 写完报告下班,时间已经很晚了,公司的灯关了大半,还剩程序猿们在加班加点。 苏晚筝伸了个懒腰,再三检查报告后,点了打印键,顺势打个呵欠,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咚咚”两声敲门,在静寂的空气里显得无比诡异。 “谁啊?” 她的办公室是磨砂门,能看到张模糊的人影。 是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性,身材高大,脸庞黝黑,却有几分模糊。 “哪位?” 苏晚筝疑惑地起身,心想难道是其他部门的人找她有事? 可她刚走过去,门口的男人忽然匆匆离开了。 “喂……” 苏晚筝立刻打开门,走廊昏暗几乎无光,头顶节能灯散着惨淡的光亮。 她当即手脚冰凉。 不知道那个陌生人是谁,有可能根本不是公司的人,自然也不敢追过去。 但她大脑依旧冷静的,打电话给保安,让他们上来排查楼层,这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想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一愣,低头看去,是张不吉利的黑色纸条,上面用白色墨水写着: 如果你想知道宴会上是谁杀你未遂,sovia时装周那天,我在你所住酒店的5楼天台等你。 苏晚筝读着那几个字,心脏触电般颤抖了下。 杀、你、未、遂。 所以,她的猜想和假设都没错! 真的有人要害她,那个歹徒至今还逍遥法外! 她膝盖顿时有些发软,十分害怕,颤抖着苍白的唇瓣,慢慢挪回位置上坐下。 送这张纸条的人到底是谁?目的何在? 会是那个凶手吗?用纸条引诱她独身前往,再趁机害她,也不无可能。 苏晚筝不敢往下想,她只知道,现在要赶紧离开这里,回家! 对,回家! 她手脚发抖,开始收拾东西,笔记本、钢笔、充电器。 头顶“滋滋”两声,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啊!” 苏晚筝尖叫一声,一下从椅子上跌了下去。 她害怕地抱紧脑袋,视线被剥夺的恐惧里,大脑像上了发条般飞速旋转。 是停电了,还是有人蓄意切断电源? 从前看过的恐怖片情节在脑海飞逝而过。 怎么办?她会被杀掉吗? 黑暗之中,心跳前所未有的快。 明明是寒霜腊月,她却满头大汗,双脚麻木,整个人动弹不得。 恐惧致使她拿出手机,用仅存的意识,拨给她此时此刻最想见到的人。 席江燃才处理完林如雪的事,从医院出来便接到她的电话。 “喂?” 女人颤抖恐惧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席江燃,你在哪?” 他方才还慵淡的眸光,瞬间没入深渊,抬起手掌,示意身后推轮椅的时博停下。 “我在医院门口,出什么事了?不要急,慢慢说。”他缓着声音,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平稳自己的情绪。 时博屏息在一旁不敢说话,席总看似平静的脸庞实则暗波汹涌,手掌已紧紧攥住了轮椅把手。 苏晚筝捏着呼吸,声音怕到发抖,却仍攥着意识,慌乱组织着语言:“我在公司……停电了!刚才有个陌生男人在我门口敲门,我开门的时候他立刻逃跑了,会不会……” 男人墨眉紧蹙,慢慢抬起下颌,抬手示意时博把他往停车处推:“你现在在桌子旁边吗?躲在下面,尽量找到能防身的东西。” “好……我现在躲在桌子下面了,手里拿着钢笔可以吗?到时候真有人进来了我就刺他。” “可以。现在听我的话,放轻呼吸,安静听外面的动静。” 时博不敢怠慢地推着男人快速上车,短短半分钟时间,便飞驰出了医院门口。 “别怕,我马上到。” 他低沉的声音像一剂镇定剂,慢慢抚平她的不安。 她声音有点沙哑,却平静了下来,乖乖点头:“我……在办公室等着你。” “好。” 他说完要把手机放下,便听她声音急切柔柔地唤他:“你别挂电话。” 喊得他心脏有点酥。 她是真的怕了,从来对他竖着利刺,连他在床上折磨都誓不屈服的女人,竟被停电吓成这样。 席江燃脑海里能想象到,她蹲在桌子下的模样,一定是抱着膝盖,泪眼汪汪地盼着他。 一时间,男人心里有几分愉悦。具体是为什么,他也不明白。 或许是见到她从未有过的一面,激起他的保护欲。 又或许是因为她出事时,第一个想到依赖他。 时博见后座忽然没了动静:“席总,太太没事吧?我在加速了。” 他语气温然,低声道:“在她公司,停电被吓到了,没事。” 时博脑袋往后蹭了蹭,放大声音说:“好,那个,太太你放心,我跟席总在赶来救你的路上。” 听着电话那人多,她心情也没那么紧张了,逐渐放松下来。 她始终保持着高度紧张,可对面的声音突然被切断。 再一看是手机没电了,全公司上下都没电,她又没带充电宝,只能抱着膝盖坐在那等待。 “喂?”席江燃盯着显示“对方已挂断”的手机,拧着眉心,试图重新拨回去,却都显示电话已关机。 “马上到了,席总。”时博转个弯将车子加速行驶,“太太那没事吧?” 他很淡地抿了下唇,像在掩盖担忧,“可能手机没电了。” 时博闻言立刻加速,两三分钟后,便停在凌睿大厦楼下。 将近90层的大厦,30层往上都停电了,高耸的建筑径直隐没在黑夜之中,压迫十足。 突然地,苏晚筝听见门口响起了缓慢沉重的脚步声。 席江燃来了? 她心里一喜,立刻站起身来,可那人脚步挪至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件事。 席江燃的腿还没好全,他应该是坐着轮椅来。 她脸颊骤然煞白,就像刚被埋没在漆黑里时一样,恐惧而绝望。 那外面的男人……是谁? 办公室门被缓缓推开,脚步逐渐走近,伴随着一丝光亮。 苏晚筝颤抖着看过去,右手还拿着手机的手电筒,她视线所及是双黑色的皮鞋。 身体已经害怕到无法颤抖,她不断往后退,钢笔被她攥得汗水涔涔:“你到底是谁?你有什么企图?” 她在混乱的大脑里演示了很多遍,掐准时机,就把钢笔刺过去。 若幸运刺中了要害,她也许还能逃生。 可手电筒慢慢靠近,她看清来人的脸时,双腿一软,一下跪坐在地上。 第72章 你别生气 “江清霾……” 男人手电筒对着她跟纸一样惨白的脸,皱眉抓住她下滑的胳膊:“公司停电了,我听见你这里有动静,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走?” “我……” 苏晚筝看着他,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她总不能说自己太怕黑,在这等席江燃接她回去吧。 但她不说,掌心里女人胳膊的颤抖,和她蒙着湿润雾气的眼睛已昭示了一切。 “吓到你了?”他俯身想拉她起来,可苏晚筝浑身力气被抽干了似的,被他拽起时站不稳,跌了下。 江清霾臂弯拥住了她,一瞬间,两个身体紧密相贴,彼此不留任何空隙。 抱住她时,男人眼中一愣。 她的胆子真的好小,这样跌在他怀里都没有反抗的力气,用那漉濛濛眼睛看着他。 苏晚筝紧紧抓住他的衣服,那股独有的清冽薄荷,将她情绪镇定下来:“江清霾你松开我,我没被吓到……” “抖成这样,还没被吓到?”他下巴贴在她的额头上,这几年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变得有些难以自持。 “那你先松开我,这样被人看到……” 他们可是在公司里啊,搂搂抱抱的……像什么话。 他却丢了理智般的固执,“什么时候能站稳了,什么时候松开你。” “江总……” 苏晚筝脸有点热,她的认知里,从没跟席江燃外的男人有这么亲密的接触。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渐行渐近的轮椅声。 紧接着,时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席总,怎么太太的办公室里还有亮光啊……” 时博手里的手电筒光亮,清晰映照出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 “这……” 虽不说那么亲密,但江清霾是背对着办公室门的。 那个角度看来,就像江清霾半压在苏晚筝身上。 他揽着她的腰,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 一刹那,席江燃眼眶蹿上一丝猩热。 从医院一路加速赶过来,要他看的就是这个画面? 苏晚筝听见那滚轮声,便知是谁来了,连忙推江清霾:“江总,快松开,我现在真的可以站起来了。” 可却已来不及,两双男人的眼眸刹那间对视上。 江清霾视线极淡,像什么也没发生,好似故意挑衅,演示给他看一样,慢慢松开怀里的女人。 相较之下,席江燃变得无法镇静,有种直把血液往头顶泵的感觉,周身散着股黑沉的戾气。 一片漆黑之中,他们做了什么,他无法遐想。 男人互懂彼此的心思,更何况,他知道江清霾不是个温谦君子。 按在轮椅上的手指骨节逐渐凸起,青筋骤现,这房子内的气压急速降低之时,他却突然滚着轮椅往外走。 苏晚筝早已察觉他的怒气,张嘴想解释什么,扶着窗台堪堪站起来,托着沉重的身体想追过去。 这走廊昏暗无光的,时博哪放心男人一个人滚着轮椅离开,连忙举着手电筒追过去:“席总,太太她……” 苏晚筝拿上包,对立在身前的男人点点头:“我先走了,江总你早些回家。” 江清霾岿然不动,望着她急迫离去的身影,垂首看自己的双手,嘲弄地勾了下唇。 苏晚筝追出去时,人已经不见了,应急电源让电梯的灯光还亮着,数字慢慢往下跳到一楼。 正巧这时头顶灯光再次“滋滋”了两声,世界骤然一片刺目的炫白。 苏晚筝皱着眉头适应着光亮,选择走楼梯。 连跑带跳下楼,正好见黑色宾利的尾灯亮着,时博正在把轮椅折叠装进后备箱。 她快步追过去,晚风吹得她一身冷汗,皮肤被寒冷刺疼的感觉,直叫她哆嗦。 拉开门时,后座男人的脸幽暗在夜色里,车旁斑驳的树影摇晃,一寸寸滑过他的脸庞。 苏晚筝其实挺害怕他这样的。 她手扶着车门,压低声:“你别生气,我也不知道江总为什么也在公司里。” “不知道?” 他闻言,像听见什么低质量的笑话,望着她的漆黑眸子几分嘲讽,“你是不是还想说,不知道他怎么就进了你的办公室,不知道怎么你们就抱在了一起?” “……” 她一时无言,拧着细细的眉瞧他,“他进来的时候,我以为是那个要害我的男人,手机又关机了练习不到你,我很害怕才一时没站……” 外面风大,她讲话时忍不住打了个冷抖。 时博站在旁边看得于心不忍:“太太,你还是先上车吧。” 苏晚筝没动,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跟江清霾那样亲密,也知道他生气了,多半不会同意她上车。 席江燃眸底充斥冷意,数九寒天那般,“你还不上车?” 她眼底亮了下,以为他在问自己,刚想上车,男人视线却落在她身后的时博身上:“不然我开车,你走回去?” 原来他问的是时叔叔。 苏晚筝握着门把的手一僵,一时尴尬写在脸上。 这大冷天的,时博还不想在寒风里欣赏人行道的夜景。 他只好麻溜上车,在苏晚筝耳边劝了声:“……那太太,天太冷了,你不然叫个车也回去吧。” 她抿了下淡色的唇,冲时助理无力点了下头,关上车门。 眼睛始终盯着车内,那个没再看她的男人,直至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一时间,冷风吹得她身体发抖,她摸了摸肩膀,心脏沉沉一顿难过。 被人抛在冷风里的感觉,总归不那么好。 家距离医院20分钟左右的路程,她没打车,纯走回去的,这条路上有他爱吃的手撕面包。 自己犯了错,确实是该态度诚恳些,好好认个错。 进面包店逛了逛,手撕面包正好还剩最后一个。 苏晚筝立刻夹出来,又想起小泉应该在家,顺带拎了个草莓奶油蛋糕。 晚上,周边的居民都来买第二天的早餐,小小的店面挤着不少人,队伍也排老长。 苏晚筝站在队伍里,一等就是20多分钟。 …… 时博送席江燃到家后,扶着他上楼,又把折叠轮椅带上去,再给他泡晚上工作的咖啡。 忙前忙后,小20分钟过去了。 咖啡上桌,时博擦了把脸上的汗问:“太太还没到家呢?席总,太太不会出事吧?” 这一路上,席总的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糟糕,脸上覆着层随时能雪崩般的阴沉。 他坐在电脑前,带着不快,敲打键盘的声音都比平时用力,淡漠掠他一眼:“你那么关心,怎么,你也对她有想法?” 时博:“……” 第73章 不是讨好我么? 这个“也”字用得就很精妙。 老大不小的男人了,还可劲地吃着醋呢。 太太漂亮又优秀,身边有男人环绕是难免的事儿,您不也知道的吗。 他心里清楚,席总对江清霾有芥蒂,有顾忌,但再怎么也是很多年的事了。 “席总喝点咖啡,消消气。我这不是替您关心吗,最近盯着她的人不少。” 他从笔记本屏幕抬头,眼神寒恻:“替谁关心?” “替……替……” 时博哽住,意识到回答什么都是错,非常识时务地低下头:“没替谁,席总我错了。” 行吧,猜中他的心思又不让提,有时席总就是这么爱使小孩性子。 男人盯着电脑上海外客户的邮件,原本熟识的英文在他眼里变得繁琐起来。 明知是因为担心她而心不在焉,他自动归结于时博在耳边叽叽喳喳,冷着脸:“滚出去。” 时博心里有点委屈,鞠鞠躬便滚了出去。 小泉早已被医院的人手送了回来,正在楼下看电视,隔着层楼在底下笑他:“时叔叔,你被爸爸赶出来啦?好糗哦。” 时博觑他一眼,可要面子了:“才没有,看你的电视吧小少爷。” 小泉喝着果汁环顾四周:“那个讨厌的女人今晚不回家睡了是吗?” “太太还在回来的路上。”时博心想,连讨厌太太的小泉都在关心了,席总心里怎能不在意呢。 他低头看了下表,只是都九点过了,再怎么太太也该回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时博如罚站般靠着墙壁,昏昏欲睡了,书房的门忽然咚一声打开,一下赶跑了他的瞌睡。 时博揉了揉眼睛,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男人,“席总,怎么了,咖啡喝完了吗?” 他表情依旧沉邃,却不如方才生气了。 黑眸冷淡,烟灰色家居毛衣,一身慵淡的优雅,他表情淡着道:“嗯,喝完了。” 眼神却在往楼下瞟。 时博敏锐捕捉到席总这小表情,会心一笑。 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关心太太的。 “那我去给您冲。”他转身要下楼。 男人忽然又叫住他:“时博。” “诶?怎么了?” 他折身往房里走,一副岿然不在意的神情:“家里多少有点闷,把房门打开。” “……” 把房门打开,这么冷的天,不得冻死人? 想第一时间看到太太回来就直说么,可真是。 但时博只是敢想不敢言,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 房门打开过了十分钟,咖啡泡好了,远远就听见苏晚筝由远及近的声音:“怎么没关房门啊?被风吹开了吗?” 时博忍不住想拍大腿,太太可终于回来了! 他瞧到苏晚筝手里拎着两袋子蛋糕,还有一个快递包裹,这才明白她怎么那么晚到家。 “这么冷的天,太太你还走回来。”时博替她挂外套,瞧她鼻子都冻红了。 苏晚筝冲时博吐吐舌:“这不是要买点礼物认错吗,麻烦时叔叔帮我把快递拆一下,把东西带上去,我洗个澡就来。” “哦,好的。” 苏晚筝走进浴室前经过客厅,瞧一眼在沙发上横眉瞪着她的孩子,倒没多在意:“小泉,桌上有草莓奶油蛋糕,我新买的,你饿了可以当宵夜吃。” 宋以泉冷笑两声,不屑的目光盯住她:“林阿姨都因为你住院了,你还有心情逛街,不愧是我讨厌的女人。” 苏晚筝把扎起的长发解开,绸缎般柔顺,不烫不染乌黑柔软,衬着她皮肤很白。 小泉承认她很漂亮,比妈妈,比林阿姨都漂亮,但这不是她破坏他家庭的理由。 苏晚筝轻轻勾了下唇:“我为什么没心情?让她被车撞的不是我。” 宋以泉无比反感她那无所谓的态度,冲她吼了几声:“就是你非要赶林阿姨出去,她才不小心撞到车的!我跟林阿姨在家好好的炒蛋炒饭,能出事吗?” “别忘了,她是为了保护谁才被车撞的。比起来,你的责任似乎比我大。” “你……”小泉气到咬紧后槽牙,但又无法还嘴,这该死的女人说得是事实! 他气得电视也不看了,索性摔了遥控器回房睡觉。 苏晚筝淡然把他的电视关了,敲了敲房门:“蛋糕不吃,明天我就带去公司分了。” 他愤愤地拉开房门,隔着缝隙瞪她,虽然不舍那蛋糕,但更要自尊:“分就分,我才不吃你这个女人送的东西!” “行,晚安。” 楼上书房门“咚”一声关上,震得墙壁好像都抖了三抖。 苏晚筝一吓,抬头望过去。时博站在书房门前,表情复杂,细看耳朵还有些红。 他犹豫着走下来:“太太,那个……礼物已经拆封交给席总了……您受了凉先洗澡吧。” 她扫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微许抿唇点头:“好。” 洗了舒服的热水澡出来,她思考着等下该怎么对他解释和道歉。 脑海里设想好了一切,进房间,感受到一股沉重的低气压时,大脑又陷入一片空白。 他坐在椅子上,穿着身宽大的黑色浴袍,鼻梁上架一对温雅疏淡的金框眼镜,挡不住眸光的凌厉寒沉。 听到身后轻轻柔柔的脚步声,头都未抬淡漠道,“出去。” 她脚步一顿,手浅浅搭在他的椅背上,低声说:“晚上给你买的东西,看到了吗?” 男人手里的笔一顿,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地点着桌面,“买给我的?” “是啊。” “这个?”他手指勾着两件丝绸的布料,恶劣不羁地丢在桌上。 苏晚筝盯着桌上一整套的蕾丝内衣裤,顿时睁大了眼睛。 她买的不是面包吗? “不是……” 苏晚筝看着地上被撕烂的快递袋子,恍然大悟。 她叫助理把面包带给席江燃,他错拿成快递了。 可她也没买过什么……情趣内衣啊。 “你对自己倒挺有自信。”男人胳膊淡淡环在胸前,浴袍领口敞开一片冷白的皮肤,喉结不经意地上下滑动。 苏晚筝微微咬紧后槽牙,瞪着他那挂着嘲笑的脸庞。 她想起来了,是习月琳先前说她的睡衣太保守,双十一帮她在网上抢了新的。(58章) 妈这人真是……现在她被直接认定为想用性感内衣讨好原谅,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她脸颊发热,实在看不下去那几块布料在他指尖晃来荡去,伸手想抢走:“你看清楚这是快递,又不是今天买的。把衣服还给我!” 可她还没够到衣服,男人手恶劣地抽开,她直接没站稳扑到在他怀里。 一脑袋磕在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嘴唇堪堪碰到他锁骨下方的皮肤。 初冬的天气森冷,房内的温度却似乎升高了些。 他掌心扣住她的腰,镜片下的双眸泛起丝丝火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了?” “你放屁,把东西给我。”苏晚筝一急也没克制语言,伸手要夺那衣服。 席江燃手长脚长的,刻意与她作对似的,她压在他腿上怎么扑腾都够不到。 她漂亮的长发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挠痒似的挠着他的心脏。 怎么晃他怎么眼热心燥,他一把束住那瀑布一样的头发,把她身体弄正。 苏晚筝脑袋被扯了下,趁机夺走他手里的衣服,藏到背后:“你干什么!” “不是讨好我么?”他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攥着她的发,两人距离密不可分。 他眼神淡漠,还在生气,凝着她的目光几分居高临下:“穿上。” “……” 穿你个头!给你脸了还? 苏晚筝气得耳朵发红,恨不得把那衣服砸他脸上。 “你有病,我不穿,你放我下来!” “浪费是最大的犯罪,听过没?” “犯罪就犯罪!!” 总比尊严被他踩在脚底下得好! 他冷笑一声,咬着那两件布料,拦腰把她抱上床。 好一句犯罪就犯罪,那他犯一次罪也不为过。 “你干什么?你他妈别碰我!” 他欺身而上,避开她的张牙舞爪,捏着女人的小嘴,“教过你多少次,不许说脏话。” “那你别发疯,下去!” “你不主动换衣服,只能我来帮你。” “席江燃你有病!别指望我会就范!放开我!” 自那次宴会在试衣间里后,他们就再没有做过这事。 时间隔得一久,身体的反应便更加敏感,没过多久,她便打脸了。 尽数沉沦。 第二日醒来在床上醒来,昨晚疯狂的一切始终历历在目,他像把怒气全发泄了出来,在床上不够,还要把她抱到落地窗前,在书桌上。 总之最后不知怎么,酸软无力地被他折腾完,抱进了卧室,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脚尖点地,踢到地上被他强行套在她身上,又撕成碎片的衣服。 双标狗!还说她浪费! 她忿忿扔进垃圾桶,心里记着昨晚没做措施,下班后她要去买盒避孕药。 下楼吃饭,昨晚像恶魔一样的男人坐在那,又一副人前温雅清贵的模样! “哟,太太下来啦,不再多睡会?” 他们昨晚动静挺大的,尤其小夫妻在床上你争我吵的声音,时博和吴妈都听见了。 第74章 我跟太太同进退 苏晚筝拉开椅子的动作一顿,咬牙切齿瞪一眼旁边的男人:“不睡了,上班。” “江清霾那边替你请过假了。”男人慢条斯理地切割牛排,唇角却是勾着一抹餍足。 她皱起眉:“你又给我请什么假?” “说我太太昨晚过于劳累,望江总批准一天的假,也好准备明天飞宁城的各种事务。” “你……” 什么昨晚过于劳累!这种话是能对江清霾说的吗! 苏晚筝脸红耳热,把叉子一丢,吃饭的心思也没了。 这男人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魔鬼! 就因昨晚跟江清霾紧密接触被他瞧见,他便不动声色地同时报复了两个人。 难怪她刚才瞧席江燃一脸神清气爽,心里的怒气都发泄光了,能不爽快吗。 他用罢早饭,低头正了正领带:“江总那么聪明,肯定能懂我的意思。” 说着,席江燃清淡看向她,又补充了句:“席太太也不笨,跟他去了宁城后,相处的界限在哪,你也应该清楚。” 他这话在警示她,该重新思考跟江清霾之间的距离。 虽然被一顿教训让她不爽,不过事实的确是她犯了错。 只不过,该弥补的,昨晚都让他弥补了够。 如此,苏晚筝也不觉自己对不起他什么。 “我们彼此彼此,”她微勾起唇角,弯起的眉眼很动人,“我不在的这几天,席总也别重蹈我的错误。” 她离开席江燃两三天,林小姐那边势必要蠢蠢欲动,她先发给男人一记警告牌为上。 席江燃视线在她脸上驻足了许久,才笑了下,缓声说:“那要看太太你的表现。” 苏晚筝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淡淡:“席总这又是什么意思?我跟江总做什么,你也跟林小姐做什么?” 他理所应当:“之前说过,我们都在婚姻里彼此学习,所以我和太太同进退。” “……” 好一个共存亡同进退,苏晚筝发现他永远能把幼稚的歪理说成真理。 留在家休假也好,她今天要准备所有明天出差的行李,挺久没离开榕城了,倒还有几分期待。 第二天清晨,她一大早同时博坐上去宁城的飞机。 江清霾身为凌睿的总执行长,前一晚早已领着一批高层到达。 这次苏家除了她之外,也邀请了大伯和爷爷一同前往,不过爷爷身体不适,苏家其他人大多都定居别城或国外,没法参加,这票便让给宋瑜艳一同来。 苏晚筝对宋瑜艳的态度始终淡淡的,毕竟当时以妈妈陪嫁的身份嫁进来,爸妈去世后,她本该就回到娘家。 三小时的飞行后,飞机从碧蓝的天空降落宁城。 宁城坐落在南方,紧靠着海城,水土好也极其养人,近几年发展得很不错。 苏晚筝其实一直想来这里旅游一趟,这次难得有了机会。 下飞机回到山庄酒店,sovia主办方为所有邀请来宾承包的森林旅馆。 60平米的总统单人套房,配上巨大的落地窗,由于酒店建设在山林间,拉开窗帘便是一片漫山遍野的翠绿欲滴。 苏晚筝下午在酒店休息了会,不过多久,时博领着世盛的化妆团队到她房间,顺便把下午要穿的礼服送了过来。 一套看秀穿,另一套是参加明天晚宴穿,款式出手一支热门的法国设计团队,据说礼服定制已经排队到两年后。 能插上队拿到这两套衣服,自然是席江燃出手了,款式和剪裁尺寸都是他把关的。 苏晚筝只收到过他发来的样式图,还没正式穿过。 她从袋子里把衣服拿出来,不由得啧啧赞叹了声,实物果真是比照片有质感得多。 一件是淡雅矜贵的鎏金长裙,浅米色打底,裙边做成鱼尾状,刺绣着一圈金色的凤纹。 另一件是浅紫色丝绸长裙,简单大气的经典款式,胸口明明做的大v领,却被刻意缝上了,显得有些突兀。 时博忙着解释:“席总说怕太太胸口受凉,就着人给缝上了,也不影响美观嘛。” 苏晚筝不计较这些,除了礼服外,他还特地派了世盛的顶级造型团队与她同行。 对她第一次出面这么大的时装活动,可谓是极其上心了。 换上那件鎏金裙子,鱼尾设计将她身材勾勒得灵动如水,将发髻简单地编织盘在耳后,用一根水晶簪子固定。 “太太,你站在酒店红地毯上摆几个姿势,我给席总发过去。”时博说着便蹲下来,手握着相机一副专业的架势。 苏晚筝提着裙子很难走路,学着见过的模特摆了几个姿势。 她这身衣服华贵又耀眼,360度都毫无死角。 走廊里还有其他贵宾走过时,都偷偷往她那瞟,苏晚筝顿感不好意思,低声问:“怎么样?有好看的吗?” “好看,太太怎么样都好看。”时博连拍了十几张,全发到席总的微信里。 挨着她的房间门不知何时打开的,一道幽幽带笑的声音传来:“席江燃的眼光果然不错,果然他还是最了解他太太身材啊。” 苏晚筝循着那声音望去,竟见陆翡环着胳膊斜站在那。 不知道他站那看了多久,对上她的视线后,没正形地挥挥手:“嗨。” “陆翡?你怎么也来了?” “来玩玩呗,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 陆翡今天穿着件烟灰色西服,内衬是米色条纹衬衫,整齐地掖在西服裤里,显得整个人腰身比例极好。 苏晚筝没忘记时苒那次被人在酒吧挟持的事,以及这事可能跟陆翡有关。 正好陆翡就住在她胳膊,等晚上下秀场时,她再找机会问问他。 陆翡瞧她盯着自己发呆,眼神空空的,像在思考着什么,不觉勾唇笑笑:“你看我这衣服没觉得很眼熟吗?” “啊?” 苏晚筝这才回神,他这身烟灰色的外套,好像席江燃也有一件。 不过她记得,这衣服是席江燃特地请人手工定制的,整个榕城应该只有一件。 陆翡抄兜递给她颗奶糖,“跟你老公借的,我那些衣服翻来覆去的穿腻了。” 苏晚筝接过,一脸莫名地瞧着他。 陆翡自己也淡淡剥开一颗,塞在唇瓣之间:“作为回报呢,这几天我就是你的贴身保镖。” 第75章 你到底是谁? 苏晚筝一脸恍然,“又是席江燃授意的?他也太不放心我了点。” 陆翡屈起自己的胳膊,示意她搭上来:“毕竟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国宝级别的人物,他不能亲自过来,可不得盯紧点。” 她勾唇嫣然笑了下,红唇有几分惹眼,“谢谢陆公子了。” 陆翡与她自如聊着天,从工作聊到生活都问了一遍,最后还是颇有目的地问:“你那小闺蜜最近忙什么,没带着一起来?” “她上班呢,再说这秀场也不是我开的,哪能是我想带就带来的?” “我能啊,你一个人来,老公又不在,不是该找个闺蜜陪陪你吗?”陆翡一脸自得,“我手里的邀请函多得是。” 苏晚筝随他走进电梯里,淡声道:“她对走秀没啥兴趣,再说人现在在榕城呢,哪来得及。” 陆翡倚在电梯壁上,“啧”了声:“我是说下次,有这种活动喊着她一起呗,让她在时尚名流圈走一走增长见识,比当那个小老师好吧。” 他那点小心思,一眼就能参透了,苏晚筝一脸鄙视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看上苒苒了吧?” 陆翡摸了下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那不能,你看我像是喜欢清汤挂面那一类的吗?” “没准你大鱼大肉吃腻了想换点素的?”她挑挑眉尖。 陆翡被她那伶俐的杏眸瞧着,多少有些心虚。 所以说女人太聪明了对他就是不利,也就席江燃那种高智商的能降服她。 他别开视线:“喜欢倒谈不上,不过觉得性格挺好,长得……也勉强凑合吧。” “没喜欢上最好,劝陆少最好不要有这个念头。苒苒有固定男朋友,两人在一起挺久了,可能没过多久就打算谈婚论嫁了。” 陆翡听到这,着实脸上笑意凝了一瞬,一种不快的情绪转瞬而过,“哦,是么。” 见他那表情有几分失落与低沉,苏晚筝倒有几分意外:“我以为陆少你已经找人查过她了呢。” 陆翡抄着裤兜摸出根烟,嗤一声:“当然没有。找人查那么个小女孩,传出去我陆翡的脸面还往哪搁?” 电梯“叮”一声到楼下,两人关于时苒的话题中断,凌睿接苏晚筝的车队已经到了。 江清霾伫靠在车门前,在跟一个外国设计师聊天,语言流利,嗓音低磁,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驻足。 他今天穿着套月白色的西服,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肩部也跟苏晚筝一样做了鎏金设计,两人同屏出现时,很像穿着两身情侣装。 他微微侧目,便见到苏晚筝从酒店大堂走出来,头顶明耀的水晶灯照下来,使得她的鎏金长裙闪闪发光。 纱裙里穿插的金色丝线也散出粼粼晶莹,宛如镶嵌了一串宝石。 望着她,江清霾一时有几分失神。 她的美像印刻在骨子里一般从未改变过,从初遇他时小鹿般的青涩稚嫩,到如今的端庄大气,是他一步一个脚印带着她走出来的。 自知早已失了心智,所以在那晚抱着她温软身体的那一刻,难得理智失控,舍不得松手。 他眼底像深不见浪的海洋,收起视线,对她伸出手掌。 苏晚筝谨记着席江燃的话与昨晚的惨痛,不与他过分接触。 打算半只手掌搭上去时,陆翡的手先她一步伸过去,摸住男人的手:“江总,这就不人道了,我明明走在苏晚筝前面,你怎么不来牵我?” 苏晚筝一怔,旋即看到江清霾黑沉的脸,突然忍不住想笑。 江清霾有点轻微洁癖,平日开会前后都要用洗手液清洗。 除非是很重要的会见,他也不会主动与人握手。 陆翡厚脸皮地笑,像没瞧见对方阴冷的气场似的,“嗐,我忘记了,苏晚筝是江总手下的人呐。我寻思着想摸女人小手的事,也不是江总能做得出来的。” 他微微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语气说:“不过呢,我看江总还是暂时离她远一点得好,毕竟最近外界对你俩的绯闻传得挺火。” “扶小手这种事,当然还是交给我义不容辞。” 陆翡说着拿起苏晚筝的小手,挂包似的挂在自己的手臂上,“江总放心,我绯闻多,怎么传也没人当真。” 他一番话说完,已经吸引不少目光。 江清霾淡不作声,黑眸沉沉,却只是抿了下唇,“谁牵都一样,先上车吧。” 陆翡得逞一笑,随苏晚筝上了专车。 从酒店到秀场还有20分钟的路程,一路阵仗不小,如哪个大人物莅临似的,车队两旁都挤着围观的人。 陆翡一边享受着人群的注目,一边侧头对苏晚筝道:“感谢我吧,被席江燃瞧见他牵你手的照片,后果可不堪设想哦。” 她摆弄着裙尾,拢到自己放在膝盖下,笑了下:“行啊,谢过陆公子了。” “那作为感谢的回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一点你那小闺蜜的事?” 他十分自然地接话,两只胳膊搭到脑后,假装闲适不在意。 苏晚筝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如她猜测那样,陆翡在意时苒的事,不过是因为他没交往过时苒这样纯净乖巧,又有点自己的小个性的女孩。 但这份在意绝对跟爱画不上等号,甚至可能连喜欢都算不上。 陆少也不是对女人认真的人。 再怎么,她也不可能把时苒交给陆翡,语气加重了些:“陆公子,是我话说得不够明朗吗?苒苒已经有男朋友且快结婚了,你就断了心里的小想法吧。” 陆翡脸上笑容僵了下,哼一声别过头,看窗外:“无情无义。” 车子很快抵达秀场门口,不少记者慕名陆翡而来。 毕竟是豪门圈里特有威望的贵公子之一,当瞧见陆翡胳膊上挽着的小手,媒体纷纷话筒递过去:“陆公子,换新目标了吗?” 对这种司空见惯的问题,陆翡从前还会调戏记者一番,但他今天心情格外不爽,阴冷地勾了下唇:“那么想知道,需不需要我请你到陆公馆好好了解一下?” “……” 记者们后退一步,不敢再多问。 陆少平时可是笑嘻嘻的人,怎么的今天对人那么冲? 等下,陆少旁边站着的女人,好像是那个苏晚筝? 江清霾的手下爱将,也跟席江燃有点关系的女人。 瞧着女人纤细离去的背影,几个媒体不由面面相觑。 这苏家小女儿到底多大魅力,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还不够,竟然迷得陆少都为她性情大变? 全然不知自己成为话题中心的苏晚筝抵达就座,座位经过江清霾的暗箱操作,被安排在了贾月旁边。 只可惜的是,从开始走秀到结束,贾月忙着在后台管自己品牌模特,几乎不沾座。 走秀开始,全场灯光降了下来,有几分钟的等待时间,苏晚筝正静心坐在那,突然肩膀被拍了下。 她以为是江清霾,怔着回头,却是一张陌生隐晦的脸。 光线实在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听耳边传来他的声:“苏晚筝,给你写的纸条看到了吗?” 苏晚筝呼吸僵直,一股沁骨般的冰凉从后脑延伸到脊椎。 是那天在办公室敲门的男人! 她提着裙子站起身,努力想把面前男人的脸看清:“你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你想好了,秀场结束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你。” 那男人转过身,慢慢消失在人群里,“还有,小心你5点钟方向坐的那个人,不管他对你说什么,让你做什么,都别做。” “喂!”苏晚筝要追过去,被旁边的保安拦住:“小姐,走秀马上开始了,请回到你自己的座位好吗?” 陆翡正巧也端了暖胃的饮料回来,交到她手里:“怎么回事?你怎么站起来了?” 灯光太暗,陆翡没察觉她脸色苍白如纸。 苏晚筝没回答,手握着温热的饮料,身体却像冰山那样寒冷,心脏咚咚地狂跳。 再朝人群里望去,刚才那男人仿佛从没存在过,再也不见。 她手脚冰凉,细白胳膊上可见清晰的青筋。 铺天盖地的恐惧、慌张、凌乱不安爬上心头,让她突然好想念席江燃。 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在喧哗热闹,他不在身边,她都觉得没有一点安全感。 她喝了口热饮料,深呼吸精心下来,开始思考那男人的音容。 她不觉得是她认识的人,又不像对她有侵略性。 会是谁呢? 秀场已经开始,全场响起沸腾的音乐。 国际知名的音乐家在舞台中央歌唱,模特们从两侧绕过,婀娜袅然地展示在观众面前。 苏晚筝却没有看秀的心思,因为,她忽然想起那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注意她五点钟方向的人。 谁? 她对那男人的话摸不着头脑,还是循着方向瞧过去,目光锁定在她最为熟知的一男一女上。 大伯,苏晟? 会场顶端有一颗巨大的灯球在闪烁,将场面炒得又热又沸腾。 眼前苏晟的脸庞忽明忽暗的,他在跟低头宋瑜艳说着什么,忽然抬头对视上苏晚筝的双眼。 大伯的双眼家狭长,藏着什么情绪般,冰冷又沉狠地看着她。 苏晚筝从没从大伯眼里见到过那样的表情,但那一眼凶冷的目光又极其自然,仿佛这才是他平日的常态。 那一刹,她浑身的血液冷凝成冰。 第76章 他定珠宝做什么? 那种感觉就像谁从她头上浇了一桶冰,从头到尾的彻骨。 苏晚筝立刻转过头,心脏跳得厉害到生理不适。 让她小心苏晟?为什么? 苏晚筝使劲在脑海里回忆,也不觉大伯对她有哪里不好。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但大伯始终为人和善,没什么污点。 “没事吧?”陆翡见她不说话,胳膊肘又撞了她一下,“难得看个大秀,你在发什么呆呢?” 苏晚筝回过神来,勉强地笑了下:“刚看到了个疑似熟人而已,没什么。” 陆翡一脸怪异地打量她,灯光昏暗,但总觉得她脸色不太好。 他到底担心她,毕竟她的安危直接跟自己的生死有关:“你要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真的没事,你看秀吧。”苏晚筝抚抚他肩膀,顿了会又道,“等下秀结束的时候,我要去找下贾月,你就先回酒店等吃饭。” 陆翡一脸理所当然:“你去找贾月,我陪你一起呗,反正我也闲得慌。” “真不用。” 两人的声音有点大,惹得旁边观众纷纷看过来。 陆翡压低了点声音,在她耳边说:“哦,我知道了,你们凌睿的机密怕被泄露是吧,行吧小气鬼,那我让司机在楼下等你,你一结束就回酒店。” 苏晚筝正愁没理由开脱,他倒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便顺势点头:“行。” 2小时的走秀,苏晚筝发现自己还有一点时尚鉴赏能力,她所看中的几个设计品牌都得了奖。 走秀后期还有得奖设计师的产品售卖,苏晚筝特别中意一个巴黎珠宝设计师,叫居伊,拿了铜奖。 即便是铜奖,他售卖的作品也很受欢迎。 苏晚筝挤不过那些人,赶到时只剩最后一套特别昂贵的耳坠,主体由纯绿玛瑙打造,耳环周围坠着一小排钻石,做工非常精细,价格也是最贵的。 那款耳环就放在橱柜里,直到现在还无人问津。 苏晚筝却觉那耳环的颜色挺漂亮,忍不住多留意了几眼。 身后恰好江清霾经过,见她驻足在欣赏那副耳环,不觉轻勾起唇角:“喜欢这个?” 苏晚筝耸耸肩:“看看而已,价格太贵了。” 设计确实很新颖,但她也没有钱到为一副耳环这样挥霍。 江清霾淡淡弯眉,手掌抄进口袋里,用流利的法文问居伊:“耳环可以试戴吗?我朋友挺有兴趣的。” “哦?”居伊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瞧了瞧苏晚筝,又别有深意地望向江清霾,“女朋友吗?” 苏晚筝连忙摆了下手,江清霾只平淡勾唇,重复道:“朋友。” “可惜不行呢,这副耳环只是展览品,在秀场开始前已经被人定了。” “谁啊?”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起来。 时博不知从哪出现,微笑着拨开二人的肩膀:“打扰二位,是席总叫我预定的珠宝。” 苏晚筝微微睁圆眼睛,呼之欲出的一句“席江燃要定珠宝做什么”的话,被理智拉控住,噎进嗓子里。 毕竟在公共场合,她跟席江燃的关系又总遭人猜忌,这样公开问显得太亲密,不好。 她敛了情绪,只淡然点了下头,对江清霾耸了耸肩道:“既然是他那也没办法。” 时博笑得有一丝欠揍:“抱歉,让苏小姐和江总扫兴了。” 他先前还不知道席总定这么贵的宝石做什么,现在明白了。 席总知道太太的品味,也知道她喜欢偏蓝绿色调的宝石饰品,特地提前预定了居伊的这一套。 席总不能到场,但送一套珠宝给老婆,也能当面截了姓江的对她的心思。 不在场都能把人压制得死死,不愧是他。 江清霾淡拧了下眉心,却伫在那没动,朝向居伊微淡露笑:“这套珠宝他交了全款吗?” 居伊摇摇手指:“只交了定金。” 他眉眼静淡地说,“他开价多少,我提百分之十。” 时博闻言,脸上笑容骤然一变。 他忘记了江总这人从不轻易妥协,更不甘心处处被席江燃压着。 他换了副好言相劝的态度:“江总,算了吧,一套耳饰而已何必破那个费,再说席总也不是买给太太,他就自己收藏着玩。” 后面那句话是谎话,显然有几分心虚。 “时叔叔说得对,我也不是很想要,你别乱花钱了。”苏晚筝在旁看得也着急,她没想过有一天江清霾也会变得这么不理智。 江清霾倒不为所动,仿佛那花的不是他的钱一般,盯着她玉润小巧的耳垂,语气少了分凌厉:“只是觉得与你般配而已,耳朵上的饰品是该换一换了。” “……”真买了她也不敢戴啊,掉一只那该得多心疼。 更重要的是,江总一旦送她礼,她得在其他方面还给他的。 已经欠了江总那么多东西,她真不想再欠他什么了。 “江总够大气,早就听说榕城人都出手大方,果然如此。” 居伊倒是乐得合不拢嘴,价位抬得越高他越高兴,俨然把现场当成了拍卖会,“怎么样,席总那边要加价吗?” “稍等,我问问。” 时博赌气地看了眼江清霾,不甘示弱地低头拿手机,手指敲字的力度都带着倔强。 没过几秒,男人淡漠的一个字回复:加。 时博抬起头,一脸肃然地问:“我们席总也加百分之十。居伊先生,这就是你不厚道了,这珠宝本就是席总先定的,定金都付过了,你临时换人算什么意思?” 居伊听旁边的翻译说完,笑了:“价高者得,没付全款签合同之前,一切都不作数的。” 时博咬牙不满:“你这人……” 江清霾静淡如山,悠悠地继续开口:“席总加多少,我再往上加百分之十。” 这场售卖俨然变成一场大型拍卖会,竞价者是两个老死对头,席总和江总。 旁边围观的人愈来愈多,苏晚筝站在那,着实有几分难堪尴尬。 价格就这样你百分之十,我百分之二十,被抬到不可估量的高度。 直到最后,人群里淡淡传来一道声音,及时终止了这场闹剧。 “这副耳环,苏老爷子要了。” 声音来自苏晟,众人包括苏晚筝都惊异地循声望去,便见苏晟手里举着和老爷子的视频通话。 苏丘在榕城算是最有威望的存在,其位高权重之势,就算在场所有人加起来,似乎也难企及。 众人纷纷吓得噤了声。 苏丘快八十的年龄,拍个珠宝肯定是献给苏家独女的,如此,那两位后辈也该让位了吧。 江清霾似没想到这突兀的情况,怔了下,便慢慢后退了步,为苏晟让出位置:“既然苏老爷子发话了,那我就不争了。” 时博愣愣从手机里抬头:“席总也说,他决定让给苏老先生。” 人群里顿时唏嘘一阵,方才你争我吵了半天,原来都是年轻人的小打小闹,在苏丘面前还不都得让位。 更大跌眼镜的是居伊,他正欢快等着价格被抬到天花板上呢,谁想苏老爷子竟会来横插一脚:“这……价格……” “价格就按照原价的出,” 苏丘浑厚威严的声音忽然从听筒里传来,极有震慑力,“多一分我就不要了,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也没人会要。” 苏老爷说没人要,就真的没人敢要,谁也不想给自己触麻烦。 居伊只能悻悻作罢,就当刚才做了场黄粱美梦,醒来全是一场空。 围观的人群散去,苏晟拎着那真金白银换来的耳环。 拨开盒子瞧了瞧,除了设计吸引人外,其实外貌也不过如此。 不过秀场得奖给镀了层金罢了。 他轻嗤一声,走出秀场,远远看见苏晚筝正在跟陆翡道别,送他上车。 苏晟眼眸轻眯,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含进唇瓣里。 等陆翡离开,她独身一人时,慢慢跟了过去。 第77章 你说他会来找谁? 苏晚筝刚送完陆翡,脸色便严肃下来。 看了眼时间,6点10分,她再搭另一辆车赶回酒店,去跟那个神秘男人见面应该来得及。 在会场大堂驻足等待了会,跟席江燃发着消息,问起刚才那套珠宝的事,【你幼不幼稚,非跟江清霾抢一个耳饰?最后谁都没买到,满意了?】 虽然时博刚才偷偷告诉她,是席总想买给她的,让她有几分小感动。 男人那边很快回复:【不想让江清霾对你献殷勤而已。】 她低嗔了声“幼稚鬼”,手指慢慢打字:【就算他买下我也不会要的,那么贵重,我要不起也还不起。】 那边半天没回复,等了半晌,才等来让她有点火大的话:【还知道要还,嗯,懂事了。】 什么叫懂事了? 敢情在他眼里,她以前都随便要江清霾的施恩了?她明明都有经常在报恩的,虽然在他们这些资本家眼里微不足道。 她愤然关掉手机屏幕,觉得时间差不多,陆翡应该已经回酒店了,她才起身准备出去打车。 便在这时,身后有人叫住她:“筝筝,这么急着去哪呢?” 她脚步顿了下,慢慢回身:“大伯。” 苏晟穿着素净儒雅的西服,依旧如他平常给人的感觉那般,事业不成功,却并没打压他易相处的性格。 苏晚筝眯眼望着他,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在秀场开始前那惊心动魄的一眼,始终在她脑海里萦绕不散。 那种恐惧就像一种心理暗示,在警示自己要离这个男人远一些。 “我回酒店呢。”她不自在地笑笑,“没想到爷爷竟然会对那珠宝感兴趣。” “爷爷那是拍给你的,丫头。” 苏晟从口袋摸出那个外表平平的珠宝盒,递给她,“晚宴的时候戴上吧,确实很漂亮。” 苏晚筝有些犹豫,又不想让大伯看出她畏惧他的心理。 慢慢走过去接过,捏在发汗的掌心里:“谢谢大伯,等下我再给爷爷打个电话谢谢他。” “自家人客气什么。” 苏晟手抄进兜里,凝视她的眼眸深晦漆黑,“爷爷向来最疼你,大伯也是,就算嫁人了,你也永远是苏家最宠爱的小公主。” 这话从前她听着会觉得暖心,但此刻不知怎的,有芥蒂隔在那,怎么听着怎么不舒服。 “大伯,我知道的。”她把盒子收进包里,牵起唇角,“那你跟宋阿姨也快回去吧,我实在有点站不住,想回去休息会。” “去吧。”苏晟挥挥手,凝视苏晚筝离开的背影,眼底绽出锋芒。 一直到回酒店的路上,苏晚筝都颇有心事把玩那个珠宝盒。 怎么也没想明白,爷爷为什么会突然要买这个给她。 车子抵达酒店,不少观赏完走秀的宾客都陆续往里走,苏晚筝避开人群多的地方,坐电梯上到酒店五楼天台。 望着电梯数字缓缓上升,于她而言是种折磨。 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但她总觉得,那个神秘男人不像要害她的人。 或许几分钟后,一切就会明朗了。 —— 苏晟和宋瑜艳最后才离开会场,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场馆里只剩稀疏几个工作人员。 他们二人没急着离开,苏晟叼着烟靠在柱子上抽烟,诡谲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可怖。 宋瑜艳在旁看着手机,淡声对他道:“那边得了消息,确实,石远巢现身会场了,不知道他从哪拿到的票。” 石远巢,前刑警大队队长,七年前那场轮船爆破上被子弹击中肾部,摘除了其中一枚肾才得以留下性命。 当时伤亡惨重,石远巢的同僚一位宋姓警官,丧生海中。 那场大难后,不知是他抵不住舆论压力,还是身体跟不上高强度的工作,年仅43岁的石远巢引咎辞职,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苏晟徐徐吐出口烟,微眯着眼眸:“你说他来会场找谁?” 宋瑜艳一愣,刚想开口,却见他淡淡将烟丢进垃圾桶,便起身要走,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 “真的不管他可以吗?”宋瑜艳跟在他后面问。 苏晟开门坐进黑色的宾利里,徐徐道:“隐没多年还少了颗肾的石远巢,不过垂死挣扎的鱼而已,我倒想看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能折腾出什么水花。” 宋瑜艳叹了口气,虽然心有担忧,却也没说出来,跟着他上车。 两人相处大多时间是这样沉默无言的,虽然偶尔也会找她解决性需求,但通常都毫无感情,甚至从不顾她的感受。 宋瑜艳相信苏晟是知道的,她从嫁进苏家起就对他心生爱慕。 世人都传苏晟是苏家最扶不起的阿斗,没事业没成就,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第一眼见到他时,他对自己流露出狂热又野性的眼神,让她刹那间失了心防。 他们疯狂过激烈过,尤其在她的丈夫苏丰莫还活着的时候,那种融入骨髓的刺激感无法比拟。 直至有一天苏丰莫逝世,留下一个叫苏晚筝的小女儿,她偶然发现苏丰莫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是苏晟亲口在床笫缠欢时告诉她,他的身后一个庞大集团唤名‘得之’,他是其中一员,老虫是他的代称。 得之得之,只要钱款交付到位,就能给你想要的。 宋瑜艳记得自己当时愣着,喘息着抱住他的脖子问:“想要的是……什么?” 然后,她耳边听见此生所听到最可怕的话:“有个客户看中了你,出了不少钱。陪一月那种,帮你接下了如何?” 宋瑜艳回想起那次,她拼命摇着头挣扎,哭着求他不要这样对她,她不想加入什么组织,不想理清那些利益,甚至不想要钱,只想跟他在一起。 但最终她的恳求变成了徒劳。 她也变成得之了一员,‘小兔’是她的代称。 宋瑜艳想到这,慢慢掐住手掌,想起那一个月的凄惨。会出价的都不是善茬,尤其一个月不算长,不变着花样玩腻了据不罢休。 宋瑜艳坐在他身边,试图打破这种静默,淡淡问:“你跟小雀还有联系吗?” 苏晟闻言笑了下,手指缓慢敲着门把手:“你想管我?以什么身份?” “我只是想告诉你,小雀已经脱离‘得之’,她还试图向人检举揭发过你。” 宋瑜艳轻扯了下嘴角,把身体坐直,“按照得之的律例应该处死她,要么就发配到永远也回不来的地方。” 苏晟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视线淡漠而不耐地看向窗外。 “我知道小雀跟着你时间久,你对她多少有那么点感情,但……你还是要当心她……” 苏晟听到这句话,不知哪根逆鳞被触到了,冲她吼了一声:“带你来宁城看秀不是为了听你啰嗦,不然你马上买机票给我滚回去。” 越是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就越可怕,车厢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宋瑜艳也不敢再说话,勾唇苍白地笑笑,转过头去。 快到酒店时,她的手机“叮”地亮了一下。 宋瑜艳看去,是一条短信:宋姐,秘密查到一个重磅消息。 她眉头微皱,然后偷偷打字:说。 对面立刻发来几张照片与一句话: 席江燃家里藏了个小孩,连续观察了几天,那小孩都住在他家里,这其中肯定有鬼。 —— 五楼天台静谧而空旷,电梯到后,需要上一截台阶才能到。 她踩在楼梯上,慢慢往上走,每一步都沉重至极。 喉咙干涩,心情凝重。 手搭上门把时,深深吸了口气,“咚”一声将房门打开。 第78章 恸哭 宁城的天空辽阔,黄昏近晚的天空像一大片绚烂的画幕,如火般五彩燃烧着,非常漂亮。 苏晚筝的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她用手抚平,慢慢走了出去。 扫视一圈后,她发现天台旁站着一道人影。 那是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看上去上了年龄,背影有几分佝偻,穿着身朴素的黑色西服,负手立在那,却给人一股肃然起敬的威严感。 那是谁?苏晚筝搜索着记忆,并不认识。 她慢慢走过去,试探性地问:“给我纸条的人就是你?” 那个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在近晚的黄昏余晖之中,苏晚筝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他的双鬓灰白,像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那般沧桑。 眉眼被岁月磨砺得浑浊深厚,眼神犀利,黝黑的脸颊旁有一道很长的伤口,直直拖延到太阳穴。 苏晚筝不记得这么号人物,但却觉他莫名的一身正气,绝非敌人。 “你好?” 她又试探性地问了句,步履小心地接近。 “苏晚筝。”男人的声音像经过岁月洗礼那般浑沉,慢慢抬眼看向她。 他直起身子,微微对她勾唇露出笑意:“我是前刑警大队长,石远巢。” 一时间有股冷风擦着脚踝吹过,从下至上直直钻进皮肤里。 苏晚筝拧眉仔细瞧着他,原来是个退休警官。 但他这副硬朗刚壮的外形,分明还不是退休的年纪。 既然他都自报了身份,苏晚筝心底更确认那纸条上内容的真实性。 周年宴会上的事故,确实非意外。 “你好,石队长。”苏晚筝缓缓走过去,步伐不再像刚才那样谨慎,“所以你在调查那起案子,是吗?” “你并不是那些人的第一个受害者。”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目光悠远地凝着她,像在通过她看着另一人。 “那些人?你说的是谁?” 石远巢慢慢眯起双眸,悠然地问她:“苏晚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加上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让苏晚筝更觉得诡异,不是刑警的队长吗,怎么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 她压低声音,表情带几分警惕地后退,“我不认识刑警的人。” “呵。”这句话他似乎听进去了,喉咙里发出声轻慢的笑。 随后,他理了理领带,面庞变得认真起来: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苏小姐,我是石远巢,前刑警大队队长,七年前因一场轮船爆破事故中失误而引咎辞职,就此在家混吃等死,做好苟且余生的准备了。” 他从口袋摸出一盒陈旧的烟,点燃叼住:“直到你在宴会场上出的那起事故,引起了我的注意。我重新拾起七年前的那本案子,然后发现,当年沉船事故的主要参与者,都在你那场宴会上。” 苏晚筝愈发听不明白,只觉天台的风太冷太刺骨,冻得她上下牙在哆嗦:“什么参与者?什么沉船事故?” 七年前她才升上大学,根本没听说榕城有那么大一起事故啊。 望着她毫不掩饰疑惑的脸,石远巢神情微沉,比她淡定:“这些事你不知道也没关系,会慢慢想起来的。” 苏晚筝试图理解他那些话,“所以,你想说那些‘参与者’要害我?动机呢?” 石远巢未能接话,徐徐吐出口烟,然后盯着那缓慢上升的烟圈道:“还记得你父母当年是如何死的吗?” 苏晚筝立刻回问他:“你想说我爸是那个沉船事故的遇难者?但你错了,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遇难了。” “那你的母亲呢?” “母亲……”苏晚筝回忆了下,在她记忆里妈妈是因为爸爸离世后,抑郁而终的。 只是时隔太久,具体的时间和场景,她都模糊得不行。 她警惕地拧了下眉,背着双手往后退一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石远巢瞧她那副胆怯又谨慎的模样,不由勾唇一笑:“你怕什么,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又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是个没什么用的刑警,没胆量也没担当,打算就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了。” 那起事故,却又把他的魂燃烧起来了。 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天堂望着他,给予他平反的希望。 石远巢明知苏晚筝不懂,却还自说自话,仿佛是一种虔诚的信念。 扬起下颌眯着眼在抽烟时,苏晚筝从他脸上看到一丝落寞与悲伤。 “核心关键就是你,苏晚筝。” “我?” “因为他们的目标在于你。最近开始行动了,第一次是在那场宴会上,第二次在今天的时装周上。” 苏晚筝一怔,今天?可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啊。 若说非常大的事故,除了拍卖了那盒首饰,就别无其他了。 石远巢对她摊开掌心道:“拍到的那盒首饰你交给我。” 苏晚筝拿出来递给他,“有什么不对吗?”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仔细观察了一阵,勾唇冷笑:“不过就是坠了一串古代妇女常戴的翡翠珠玉罢了,洋鬼都这德性,利用我们的文化赚我们的钱。” 苏晚筝皱皱眉,这耳坠可是爷爷买来送给她的,他这样讽刺,多少让人心里不舒服:“你在找什么?” 石远巢没理睬她,十分小心地翻来覆去,动作娴熟。 最后,在首饰盒的底端找到一枚小洞,不深,用肉眼看不出这是什么机关。 石远巢将盒子底端呈给苏晚筝看,当他用两指把耳坠拿出来时,同时抽离手中的首饰盒。 “哐当”一声,首饰盒掉在地上。 一根三厘米左右的银针从盒底冒出尖尖的头。 好在石远巢在拿出耳坠时收手够快,否则那针指定就刺进他手掌心里了。 “这……是什么?” 苏晚筝脸颊流露出一丝惊恐,不敢相信自己所见,蹲下身想仔细看看,却被石远巢拦住:“不要靠近,很危险。” 甚至不用检验,会在盒子里藏这么深机关的人,必定在这针里涂了毒。 苏晚筝捂唇往后退了步,她脑海里慢慢演算刚才发生的一切。 石远巢向她演示了这首饰盒里的机关,那银针被设定成耳坠一离开盒子就会自动弹出。 也就是说,如果她在路上提前将耳坠拿了出来,她握着盒子的手掌会不可避免地被刺中。 她忽然觉得一阵胸闷到窒息,扶着胸口,后背贴着冰凉的墙面:“这……不可能!” 石远巢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这样的装置机关,他从前还是刑警时,就研究过不下百个。 叼着烟,皮鞋一脚把首饰盒踢得很远,冷骂了声:“老虫果然还是从前的老虫,对自己的骨肉亲情都不手软。” 苏晚筝视线惊恐地瞪着,仿佛感到眼内血丝在迸出,那种恐惧,致使她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你现在肯相信我了?”石远巢视线淡淡落在她惊悚的脸颊上,掌心伸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既然我都主动来找你了,就必然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 “……”苏晚筝不安地望着他,绝望地抠住身后的墙壁。 此时此刻那种恐惧与无助刻满骨髓,她不知该不该相信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此刻所想的是立刻飞回榕城,回到席江燃的身边。 唯有他是真的不会伤害自己。 她双眼空洞着,石远巢掰着她的肩膀,使她正对自己的眼睛,沉声说:“如果相信我,那就听我的话,你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可信,除了我。” 相信他什么?相信他,那个害他的人就是大伯苏晟? 苏晚筝被人一下握住肩膀,吓得发抖,僵着眼神瞧他,然后迟钝地点头。 眼见她总算有了反应,石远巢叹了声,对女孩语气温柔了些:“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颤巍巍报上号码,石远巢刻不容缓地给她拨了个号码:“这是我的号码,以后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和你交流。尤其记住,我在会场上警告你的话,苏晟,不要与他单独接触。” 他淡淡勾唇:“你丈夫不是派了陆翡和时博陪在你身边么,除了见我这次以外,不要再让他们离开你身边,明白么?” 她木讷地点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石远巢掰开她僵冷的五指,慢慢将那两只耳环交到她手里:“最后一条,今天见到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席江燃。” 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转身似乎便要走,苏晚筝突然很没安全感地抓住他,话都说不利索:“你……带我回去好吗?” 一个人下电梯,再从走廊回酒店,她真的没那胆量了。 石远巢笑了下:“你也不用太紧张。我不能一直跟你待在一起,目前他们已经发现我潜入宴会在调查了,我想你大伯此刻应该有危机感了。” 见女人抖了一下,还是不撒手,他又道:“其实在找你之前,我已经集结了一些我从前的战友、同事和得力的手下,致力于歼灭他们这帮组织。” “我说过,你是核心保护的人物。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负责安心听我的话,从这里下去,不会有任何危险,我在酒店各个角落都设了眼线。” 他的话颇具权威,是曾呼风唤雨过的老警长沉淀在骨子里的威严,让苏晚筝一下觉得没那么害怕了。 “我……我知道了。” 此时此刻,她也别无办法,只能听他的话,缓慢艰难地挪动脚步上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拢,在幽闭窒闷的空间里,等着数字下降。 “叮”地一声到达,她还发着呆,吓得一抖。 电梯门打开时,一个女人的身影隐没在漆黑没开灯的走廊里,苏晚筝差点尖叫出声! “嘘,别叫!” 那女人把她拉出电梯,即时捂住了她的嘴,一股熟悉的香水味传来时,苏晚筝才喘息着平复情绪:“贾小姐?” 贾月抚着她的肩膀,手掌柔软,她温淡笑了下:“瞧你吓得,我早告诉那糟老头子对你温柔点,你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听不得这些,他还是把你吓到了。” “什么?” 苏晚筝一时懵了下,“难道你也是……” “嗯,我是。” 贾月一根手指扣在她唇瓣上,示意她一切话语点到即止,不可再多说,“这里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耳朵,咱们要说也别在这里说。” 苏晚筝震惊地瞪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贾月竟然是警部的人。 “你的房间号在哪里?”贾月牵着她手,走进稍有灯光的走廊里,循着找到房间号后,开门进去。 灯光照亮房间后,两个女人互相对坐,苏晚筝迫不及待地质问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贾月慢慢替她拉上窗帘,淡淡而立:“石叔叔应该都跟你说了,那也是目前我们能告诉你的。” “所以你会参加时装周,主要不是推销品牌,也是为了当石……队长的眼线?” “嗯,差不多吧。” 贾月在她面前的桌上坐下来,笑着眨了下眼,“石叔叔是在我妈妈被那群人害死后,我投奔的第一个人,我算是最早跟着他的手下。” 苏晚筝咬着唇瓣,贾月的妈妈被那群人…… 那群人里,大伯也包括在其中吗? “其实我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不过为了绑定我霸道女总裁的人设,之前才对你那么刻薄,你可别记恨我。” “……” 苏晚筝急得站起身:“要害我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你们打算怎么做?” 贾月半歪着脑袋:“打算怎么做,不是一时半载能跟你解释得通的,而且,我们也不希望你参与进这个计划里。” 见她怎么都不肯开口,苏晚筝深吸了口气,“那你告诉我,你们现在的成员都有哪些人?” 贾月做了个封嘴的表情:“抱歉,无可奉告,我能告诉你身份,都是因为怕你承受不住这个事实,特地出现来安慰你的。” 沉默持续了几秒,苏晚筝恐惧的表情忽然一收。 即刻站起身,把门边的行李箱拉了出来。 打开,来回将衣服收拾了进去。 贾月看着她摊一地的东西:“你这是干什么?” 她语气坚定,不带半点颤抖:“回家,我要回榕城。” 贾月皱眉,素净的脸上多了丝不悦:“现在回去,你疯了?动静那么大,老虫肯定知道你发现他的目的了,他们只会更快动手铲除你。” “我现在没法相信任何人,包括你。” 或许遭受了太多的打击,她此刻连站起身都显得吃力,“我要回去把这件事……跟他一起理一理,再决定要不要相信你们。” “你真是……” 贾月扶着额头,一阵叹息,“石叔叔没告诉你,除了他以外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吗?包括席江燃!”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怎么那么无药可救! 苏晚筝拉行李箱的动作顿了下,然后慢慢抬头看向他:“席江燃,是你们所说‘那些人’里的一员吗?” 贾月一时张了张嘴,很明显想说什么,却堵在了嘴边:“不是。” “好。”她脸颊归于平静,捋了下耳边的发,拿出手机给时博打电话,通知他她身体不舒服,想先回榕城了。 没过几分钟,时博便来敲门:“太太,你没事吧?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刚问了席总,他让我火速定了最快一班飞机,还有两小时起飞,我现在收行李?” 苏晚筝隔着房门,嗓音略显沙哑地说:“我已经收好了,在房间里等你。” 听她语气很虚弱,时博立刻去收行李,转身时,碰到等苏晚筝回来一起吃晚饭的陆翡。 “要回去了?出什么事了?”陆翡皱眉压低声问。 “不知道,太太声音听上去挺不好的,不能确定是不是老虫那对耳环里面用了东西,总之,陆少你快去收拾行李,先回去吧。” “草,不会吧。” 陆翡呆滞站在那,“那我赶紧让席江燃带着李琼墨一起去接机,这样如果有什么事能照应得到。” 时博点点头:“诶,好。” 贾月收起手机,唇瓣间吐了口气:“石远巢竟然说随你的便,默许你走了。” 她顿了顿,对上女人空淡无神的双眼:“也行,反正你回去的话席江燃会保护你,但你要时刻小心,不能再过得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了。随时警惕,保持联系。” …… 回榕城的飞机上,苏晚筝状态一直不佳。 时博与陆翡一左一右紧张观望着,好在她只是情绪不好,并没有表现身体不适。 直到下飞机,她的反应都很迟钝,回复的往往就那几个字“嗯”、“谢谢”、“不”。 实在难以猜测她究竟发生了什么。陆翡甚至在想,会不会和老虫无关,是席江燃跟哪个女的厮混在一起被她知道了? 然而这样的猜想,在飞机落地后不攻自破。 人群之中远远立着一道漆黑温润的身影,那双她思念又依赖的黑眸,在静静地凝视着她。 见到席江燃站在那等她的身影时,苏晚筝突然就控制不住地酸了鼻子。 周遭的噪音仿佛都被隔绝开,世界静极。 憋了太久的害怕与无助,一下在那一刻崩溃决堤。 她不顾一切地飞奔过去,紧紧抱住男人的脖子,在他怀里恸哭了出来。 第79章 你不是一直想扳倒她吗 宁城,盛大的酒宴座无虚席,为了庆祝整场时装秀后的成交额破达50亿,sovie创办人索薇娅小姐亲自上台致辞,感谢各位捧场。 台下,苏晟淡淡站在衣香鬓影间,没什么情绪地抿了口酒。 站在苏晟身边的男子对他低声道:“虫哥,已经查到机票记录,苏晚筝回榕城了,现在席江燃已经接到她了。” “虫哥,你说苏晚筝为什么突然回去?而且,她也没戴那个耳环,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苏晟没说话。 具体发没发现他不知道,但这么久她都没打开那个盒子,多半是被有心人阻拦了。 毕竟她身边可有席江燃的两个眼线在盯着,想轻易害到她并不容易。 他沉沉抿了口气,喝了口红酒。 看了眼身边空着的位置,他蹙眉问:“宋瑜艳人呢?” “不知道,刚刚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苏晟哼笑了声:“她最近小动作不少,常常当着我的面发短信,真把我当傻子糊弄。” 那人殷勤地问:“虫哥,要我去查查宋瑜艳在查什么吗?” “无妨,想玩就让她挽玩,只要不影响到我,就不必管她。” “是。” 彼时,宋瑜艳躲进了厕所里,接着电话。 “宋姐,查到那小孩的身世,太劲爆了,我告诉你,你听了绝对会发疯……” 宋瑜艳眼神一厉,她趁着苏晟不在躲在这里,时间紧迫:“别讲没用的,你快点说!” “蹲点了几天,我看见宋琉星经常出没在席江燃的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而且一等就是一整天。” “我一开始以为她是想见席江燃,结果她跟家里的女佣说,求他们把儿子还给她。” 宋瑜艳眼眸登时睁得浑圆,“儿子?!” “对,我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假!那个小孩,就是宋琉星的孩子!” 宋瑜艳当即掐紧手掌,但又很快松开,唇瓣发着抖:“这……这不可能,宋琉星恨不得把苏晟千刀万剐了,怎么可能给他生孩子?” “宋姐,宋琉星也是女人啊,孤家寡人地在榕城,谁不想有个依靠啊。而且我推算过,那孩子的年龄在6岁左右,那段正好是船难事故的后一年。” “那年你还记得吗?‘得之’虽然胜了一局,但也损失惨重,都各奔东西重振旗鼓,苏晟也去国外躲了一段时间,肯定就是那时候。” 他的话勾起了宋瑜艳的记忆,刹那间,后背冒出一阵鸡皮疙瘩。 如果这样想的话,确实时间上都能吻合。 宋瑜艳沉浸在惊讶之中,很久才缓过神来,慢慢咬紧了后槽牙:“这女人……宋琉星这女人真是心机够深!竟然敢私自把孩子生下来,她不想活了!” 手下在那端笑了笑:“宋姐,你不是一直想扳倒宋琉星吗?界内持续那么久的‘双宋相争’,你不觉得,是时候给它画上一个句点了么?” —— 机场周遭的人来来往往,都不由回头看这紧抱在一起的两人。 席江燃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揽着她,任她哭声从悲愤发泄,再慢慢归于平静。 陆翡怕有心人拍到照片传播出去,到处疏散人群:“都别看了,别看了,没见过小夫妻小别胜新婚吗。” 第80章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晚筝从他怀里起身,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把眼睛擦干净,红彤彤的眼睫垂着,手指攥着他的衣袖不放。 似乎是觉得自己出糗了,咬着莹润的唇瓣,不好意思地在他怀里躲着。 陆翡和时博都发现新大陆似的,苏晚筝在他俩印象里一直是个钢炮脾气,新兴时代的独立女性,发生再难的事也没见她哭成这样过。 原来苏晚筝也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他们越是往这看,苏晚筝越觉别扭地别过身子。 “看够了没?” 男人幽幽沉冷的声音阻拦了两人的目光,手臂护着她,脸颊是不易近人的淡漠,“还不去热车。” 时博和陆翡互望一眼,这差别待遇可真行。 老婆就可以护在怀里,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 哭过那一场后,苏晚筝的心情轻松了些,坐在车厢后面,她额头抵在窗户上看外面熟悉的风景。 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才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席江燃始终没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哭,只是静静陪着她整理情绪,十指相扣,牢牢地牵着她。 他总是很懂她需要什么,尤其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除非她亲自开口,他不会主动触碰她的伤口。 车子开进林荫小道后,往尽头便到了家。 今年榕城的冬天比往年都寒冷许多,苏晚筝下车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声“冷”还没喊出来,一件厚大衣已压在肩上。 侧头看去,席江燃眼眸温润地瞧着她,一边把外套给她拢好,一边拥着她往里走:“走快些,风大。” 她心里蓦地一暖,快步进了房里,家里开着暖橙色的灯,开了地暖,即便光脚也很暖和。 家里煲着萝卜排骨汤的味道,有几样鲜艳的菜已经上桌,看着叫人食指大动。 折腾了半天,苏晚筝想起在宁城中午时为了穿得上礼服,也只吃了午饭的一点蔬菜沙拉,确实饿得不行了。 客厅宋以泉在吃着水果看电视,席江燃阔步走过去,横在他面前:“看不见谁回来了,不喊人?” 电视被挡住,小泉不悦地扫一眼苏晚筝的方向,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呵,那女人不是一直很狂妄吗,在家时天天穿得光鲜亮丽的,怎么出去一趟回来一脸落魄样。 活该,谁叫她当小三的,活该。 他轻蔑地掠她一眼:“哎,还没快活几天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席江燃沉着脸,“啪”一声把电视关了,夺了他的遥控器。 “爸爸!”宋以泉不高兴地跳下沙发。 男人根本没理睬他,径直到厨房盛了两碗饭。 见他们上桌要吃饭了,小泉摸摸自己有点瘪的肚子,走到厨房里,却见电饭煲里只剩几颗米粒。 他一下急了:“吴妈,你就煮了这么点饭吗?我还没吃饭呢。” 吴妈没说话,悄悄看了眼先生和太太碗里特大号米饭:“小少爷,饭没有了,我给你煮面条吧。” 宋以泉站在那气得发抖,狠狠问:“这个女人一回来,我饭都吃不上了是吧。” 男人慢条斯理给苏晚筝盛汤,“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还不如不吃,别浪费了粮食。” “爸爸,你怎么能那么偏心!” “不然给小泉拨一点吧,我也吃不了那么多。” “在那边就没好好吃,必须都吃了。”他将热汤递到她面前,淡淡叮嘱,给人一种不可违抗感,心却是暖暖的。 小泉见两人在那眉来眼去的调情,根本没把他放眼里,愤愤跺脚:“气死我了,我不吃了行吧,饿死我算了。” 他说完跑进房间里,“咚”一声砸上门。 “没事吗?”苏晚筝瞧着那紧闭的房门,哭过没多久的声音软软的,有点沙哑,透着与平时不同的柔弱。 “不必管他。”席江燃深深凝视着她苍白的小脸。 她就像一张透明的纸,随时被风吹了就会倒下似的,眼里时常是空洞的。 虽然不问,但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她这样糟糕的状态,究竟是在那经历了什么? 她去那宴会主要是为了谈贾月的生意,就算没谈成,也不该这样消沉,她不是容易陷入挫败的女人。 “哟,今晚那么多菜呢。”时博和陆翡抽完烟进屋,家里开了地暖,他们脱了鞋就往饭厅送走,“吴妈的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吴妈被夸得乐呵呵的:“时先生,陆少爷,就是家里没饭了。我在给小少爷煮面条,你们也吃点?” “不吃了,我跟席江燃聊两句就走。” 陆翡搓搓红彤彤的手,晃到苏晚筝面前,“情绪好点没?别担心,出什么事都有你老公在罩着你呢,没什么想不开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她有什么想不开的,时装周上也一直相安无事啊。 席江燃没什么情绪掠他一眼,却是触目冰凉,让人心惊胆战的。 陆翡不敢再惹他,老婆不高兴他自然也不爽,立刻知趣地准备溜了:“那我就先走了,大家吃好喝好,拜拜。” 席江燃擦了下手起身:“我去送他。” 苏晚筝淡淡望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房门,心知他们是要谈她不能听的事。 她放下筷子,没什么食欲。 有人要害她这事,席江燃知道吗?那起船难他知道吗?他跟那群人有关系吗? 虽然从下飞机到现在,他一直无微不至照顾着自己,但苏晚筝哭过后变得很清醒。 越想石队长的话越觉得很可信在理,若想害她,他没理由骗她这些。 苏晚筝慢慢眯起眼睛,在脑海中重新审视起身边的人来,每一张脸在脑海中一一过渡。 除了石队长以外,所有人都不可轻易相信,这句话分明是在警示她注意身边的人。 苏晚筝猛地睁开眼睛,难不成她身边有潜伏着要害她的人? 除了大伯以外……还有谁? 夜色漆深,黑暗中星星光火亮了下,又很快熄灭,多了缕淡袅的烟味。 陆翡抄兜站在那,欣赏天上明净的月亮。 没等席江燃开口问,他就主动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情绪变那么糟糕,时装周上我坐在她旁边,她拍照看秀,一直都很正常。” “时装周结束呢?”席江燃淡淡启唇问,唇侧一缕薄烟飘了出来。 “结束后……她就叫我先回酒店,她要跟贾月单独聊聊生意的事。” 陆翡回忆着,“我想那是凌睿的私事,我在场听也不好,就先走了。” “你离开她多久?” “一两小时吧。”陆翡直截了当地判定,“就那段时间出的事。” 席江燃低头掸了掸烟,黑眸垂落看似随意,大脑却在思考,然后道:“时装周的名单你有吗?” “找人查查能调出来的。” “那你调出来发一份给我。” 陆翡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行。那我走了,你在这好好安慰她吧,明天我再过来。” 席江燃横他一眼:“你过来干什么?” “你这话就伤人咯,我也算是她一天的贴身保镖吧,她出了事我必须义不容辞啊,对吧?” 他这话越说越让人不信,席江燃知道他心里那点小九九,轻笑一声: “你不用来了。明后天都是工作日,时苒不会来的,周末或许会来家里照顾她。” 第81章 是想家里人了 “……”陆翡嗤了声,不知是被参透心思心虚了,或害羞了,他转身就往外走,头也不回地离开。 席江燃站在门口继续抽烟,身后放门开了下,时博拿着外套走过来给他披上,淡淡一笑道:“太太怕你在外面吹风凉,叫我送来的。” 他咬着烟尾,低淡笑笑,俊容透出温柔,把大衣随意挂在肩上。 时博嫌冷揣着手,与他聊天,“刚刚在厨房跟吴妈洗碗,听说这几天,宋小姐总是偷偷摸摸在家附近要见小泉?” “嗯,每天都会来一两回。” “宋小姐真是……不见儿子心不死啊。”时博叹了口气,“需要我找人警告她一下吗?” 男人迟疑几秒,用力吸了最后一口烟:“算了。” 那是她的全部精神寄托了,席江燃的心也不是铁做的,能感觉自己慢慢变得心软。 或许之后不久,他还是会把小泉还回去,让他们母子远离榕城生活。 时博认真打量男人慵淡英俊的侧颜,做出一句总结:“席总,您跟太太在一起后,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许多。” “什么柔软?”席江燃扫他一眼,倒从没有人用这个词眼评价过他。 “怎么说呢,就不像以前那样像没感情的机器人了。” 时博小心瞧他一眼,立刻撇清道,“这不是我说的哈,是我听其他董事说的。” “感觉你现在对人待事,都不只是利益输送,也通人情了。” 作为当事人,他自己似乎并不能感觉到:“有么?” “是啊,换做从前,宋小姐哪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你啊,你早把她赶走了。” 还有,有太太在身边,席总笑的次数也变多了。 席江燃勾了下唇,似乎是有点道理。 “嗯,你跟在我身边也变了不少。” 时博眼睛一亮,还有些不好意思:“是吗?我有变化吗?变了哪些?” 他跟席总认识也有十几年了,从没听他对自己的评价。 席江燃将半截烟头捏在手指间,“刚开始跟着我的时候有够蠢,脑子不好使,现在倒越来越精明了。” “……” 时博干干扬了扬嘴角,呵呵,席总这夸人的方式真独树一帜哈。 —— 洗过澡坐在床头,苏晚筝翻了好几圈微信联系人,才找到小姨的微信名。 小姨的头像是她的三胞胎女儿,试管生出来的,快升初中了,为了福利政策,特地移民j国生的。 点开聊天记录,最近一次还是去年新年,她给小姨转了一万块的红包。 小姨收了,但一句话也没回复她。 苏晚筝的妈妈姓陆名漪,小姨小妈妈四岁,叫陆涟。 陆家从前是做小生意起家的,也就算中等的老百姓。 家主陆穹膝下只有两个小女儿,陆漪和陆涟相貌都很出众,皆在20多岁就嫁了不错的人家。 苏晚筝小时候随妈妈见过外公几面,他大多时候都很严肃,家里氛围也不好。 但在妈妈去世葬礼上,外公老泪纵横,抱着女儿的照片哭得几近昏厥。 内伤严重,没多久就大病一场,随妈妈去了。 苏晚筝在妈妈那家的亲人,也只剩小姨一人。 她随她丈夫顾泽遇移民了,除了逢年过节也没再联系过。 这次,她拨通了微信语音,是想重新跟小姨聊聊当年的事。 当时她记得找人调查以及处理妈妈后事的,都是外公在操持,不知道那些文件材料现在还有没有了。 对从前的事她大脑印象特别模糊,只记得一个框架,细节什么一概想不起来了。 连着拨了好几次,小姨那才接通,听上去旁边有很多老外,叽叽喳喳聊着什么。 苏晚筝立刻坐直了身子,主动招呼她:“喂,小姨。” 那边顿了会,女人有些淡漠的声音才传来:“筝筝,有事吗?我在去上班的路上。” 哦,那边和中国12小时的时差,现在该是早上10点。 苏晚筝低头摸摸鼻子,淡下声音说:“没什么,就是突然翻到相册有感,有点想妈妈和外公了。” 陆涟微不可寻地皱了下眉,在地铁里换了个站姿:“人都去这么多年了,还没走出来呢?生老病死都是天注定,去了的人也不希望你这么惦念着,别多想了。” 话语堆着不太走心的安慰,苏晚筝心知肚明地一笑:“小姨说得对。你过年回国吗,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过年啊,那肯定是回不去了。女儿升了不错的高中,我说好奖励她们去m国玩的。” 陆涟自顾说着,忽然觉她那的语气不太对,“筝筝,是不是你那出什么事了啊?” 苏晚筝早有预料她会推脱,陆家没人后,她随丈夫在国外一待就是很多年,也从未给妈妈和外公上过坟。 传统意义来讲,小姨确实是个冷漠的女人。 另一方面考虑,榕城这也没有她值得依赖的人,她也是随着丈夫的去向定居。 既然对方无意,苏晚筝也不想过多寒暄,敛下眼眸,声音飘上几丝沉冷:“小姨,当年我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涟站在地铁里,门缝隙透出的阴风一阵阵顺她脚踝往上钻,吹得她整颗心拔凉拔凉。 她稳了稳情绪,颤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听出小姨语音发颤,苏晚筝眯眼一笑,试图继续刺激她:“妈妈前段时间托梦给我呢,说想我了,要我多去看看她,她特别喜欢我每次送的百合花。” 陆涟一个后踉跄,脸色几分煞白。 “对了,妈妈还说了,她枉死人间,让我一定找到她离世的原因,还她一个公道。” 苏晚筝压了压声儿,“她啊,就让我找小姨您呢。” 陆涟打着哆嗦,黑瞳阴冷又恐惧:“……找我干什么?又跟我没关系,当年查姐姐死因的也不是我,别找我啊。” “那你告诉我吧,当年是谁调查妈妈的事?我去找他。” 陆涟靠在车门上,皱眉抚着胸口:“筝筝,这事过去这么久了,你再翻出来查,不觉得阴恻恻吗?现在大家都过好彼此的生活,不忘记故人就行了。” 她听着,唇角讽刺地扯了下,“小姨,如果你有一天不幸离世了,你的女儿草草把你埋葬,除了每年祭拜你以外,不闻不问,你心里好受吗?” 陆涟一下说不出话来。 被一个晚辈训,而且字字在理,让陆涟耳根红透了。 听她那端半晌不说话,还在犹豫,苏晚筝继续劝:“小姨不是赶着时间上班吗?你给我一个电话或者地址,我找到那人,就不会再来找你。” 似乎终于被她说动了,陆涟叹出口气,“你这倔丫头,这固执的脾气,以后是会吃亏的……” 她微信给她发过去一个电话,“真想知道,去找这个木警官吧,当年是他跟爸交接你妈妈去世的事。” 苏晚筝长吁口气,“谢谢小姨。” 这通电话总算没有白打,她手握那电话,没急着先联系,算着时间席江燃也该回卧室了。 明天往后,她有的是时间。 果然如她所料,她假装拿起书没看几页,房门便被推开了。 男人一身深黑浴袍走进来,发丝还湿漉漉滴着水,顺着线条优美的脖颈,划过喉结,再到锁骨,性感得让人无限遐想。 他俯身凑近,一股子水雾气扑面降落,身体传着清冽的薄荷香味。 “在跟谁打电话呢?” 他像是随口一问,苏晚筝淡淡放下书,拿他肩上挂着毛巾,给他脸颊擦擦水珠:“我小姨。” 见男人疑惑,她平和自然地说:“好久没联系了,快过年问候一声。” “理由编的够生动。”他却一眼看穿她的谎话,“说实话,是不是想你妈妈了?” 一年半载不见她联系这个姨妈,突然受了委屈,回家大哭完一场,晚上就给小姨打电话。 是想家里人了。 苏晚筝怔了下,心里偷漏一拍,还以为查的事被他发现呢。 她立马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撅着唇瓣软软撒娇:“你有爹疼有娘爱的,我什么都没有,当然想他们啊,每天都在想。” 她今天真的软,娇软又妖媚,挠得他直心痒。 他喉结慢慢动了下,昭示一抹不可预见的危险。 俯身把她身体放平,手臂压在她身体两侧,在她唇瓣上吻了下,“在我身边的时候也想?” 第82章 好像有个孩子也挺好 苏晚筝笑了下,继续套圈:“那要看你表现。” 他表情不动地接招,咬了下她嫣软的耳垂:“看来是我每次表现的问题,让你还有力气想这想那。” 每回打嘴仗,他总是能把不动声色说骚话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她嗔他一眼,踹他的小腹,顺势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好:“有自知之明就好,还不赶紧躺下了,医学常识,早睡早起有助于增强‘表现’,明白?” 男人被质疑能力是件够没面子的事儿,尤其被自己疼爱的老婆所质疑,席江燃眼底眯上一抹危险的光。 成功被挑衅到,心底撺掇起一把火。 躺下前,幽幽在她耳边说:“遵命,太太,就怕你承受不住。” 什么话…… 苏晚筝脸红了,羞得背拱起来用力顶他一下。 忽然意识到,自己把自己带进了坑里。 不过未来谁能说得准呢,他贵人多忘事,说不定过几天就忘了呢。 男人轻笑了下,从后面揽住她,下巴贴着她的肩膀,呼吸慢慢变得均匀温顺,她侧头瞧去,他已经睡着了。 苏晚筝往他怀里蹭了蹭,转过身面对着他,手臂揽住他精壮的腰,听见那沉重有节奏的心跳声,这才安心闭上眼。 夜半三更,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皱眉紧闭眼睛不想起来,揽着她的手臂忽然松开,男人起身去开门。 敲门的是吴妈,一脸急切地说:“先生,小少爷刚刚一直说肚子痛!” 男人还惺忪的眉眼骤然清醒,随她走出去:“去准备一下我的外套,我带他去医院。” “诶,好。” 楼下孩子的卧室里灯开着,几个佣人不知所措地围在那。 小泉捂着肚子,痛得在床上左右打滚,已经哭了有段时间了,嗓子沙哑,脸颊通红。 见席江燃下来,她们顿时如见到曙光,“先生。” 他阔步走过去,在孩子面前蹲下,握住他颤抖苍白的小手:“小泉?小泉?” 孩子咧着嘴,哭声从唇缝里溢出来:“爸爸,我好痛……” 他表情扭曲,脸色状态很差,男人立刻俯身把孩子抱起来,走出房间。 吴妈也已经换好衣服,及时给他披好外套:“先生,我跟你一起去,到医院也有个照应。” “好。” 吴妈对身后几个佣人道:“你们几个先回去睡吧,动作轻点,别把太太吵醒了。” 从家开车过去很近,20分钟不到便抵达了医院。 进急诊做了一系列检查后,医生告诉他没什么大碍,是急性肠胃炎,需要在医院挂一天水。 左右一折腾,安排孩子进病房再挂上水,天已经微微露出鱼肚白了。 吴妈看得出席先生照顾孩子有心,坐在床头握着小泉冰凉小手,不厌其烦地喂水喂药。 虽然先生不太会说话安慰,但行动已说明一切。 “爸爸,我刚才在家的时候,差点以为要死了。”小泉软软无力地躺在枕头上,哑着声音说。 他温淡地勾唇:“嗯,我也以为。” 吴妈年龄大了,听不得死这个字,“你们父子俩可真是,什么死不死的,小少爷就是昨天下午吃了冰淇淋闹肚子,晚上又赌气不吃饭,才生病的。” 小泉眨眨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席江燃,“爸爸,那我如果真的要死了,在那之前爸爸能让我见到妈妈吗?” 话题一下又牵引到敏感的点,吴妈笑容收了些,有些担忧地看向席江燃。 他微敛下眉眼,瞳孔投出温柔:“乖乖吃药,看你表现,如果明后天能出院,可以考虑。” 小泉兴奋得一踢被子,“真的吗?” 他真恨不得跳起来欢呼庆祝,他终于要见到妈妈了! “嗯,不食言。”男人手掌温润摸摸他的头顶。 眼看孩子小嘴一瘪,金豆豆又要从眼里掉下来。 席江燃正了正脸色,肃然道:“爸爸对你还有一个要求,作为男子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能不哭鼻子就不哭鼻子,听到了吗?” 小泉一下被点醒了般,吸吸鼻子强行压下眼泪,“哦!知道了!遵命爸爸!” …… 天大亮时,护士又来测了几次体温,叮嘱要按时吃药便离开,正遇上从门外进来的苏晚筝。 “怎么样,小泉没事吧?” 她晚上被敲门吵醒后,一直翻来覆去没睡着,熬到天亮,还是起床了。 一瞧家里,孩子大人都不在,连忙问佣人出了什么事。 吴妈正坐在陪护床上打盹,睁眼见到她,睡意顿时没了,撑着膝盖起身:“哟,太太,你没在家睡觉,这么早就来啦。” 瞧见苏晚筝眼神担忧,吴妈笑挥了挥手说:“就是急性肠胃炎,不打紧,挂一天的水,明天出院。” “那就好。” 她看向病床上已经幸福到睡着的孩子,鼾声浅浅,仿佛在梦里想象到与妈妈在一起的画面。 吴妈揉揉眼睛补充道:“席总照顾到早上,公司要开早会就走了。” 见她又困又累的,苏晚筝放下包,把围巾取下来叠好放在床前:“吴妈,你先回去吧,孩子这有我照顾。” “可以吗?这孩子挺闹腾的,我还是留在这吧,免得你搞不定他。” 苏晚筝探了下水杯温度,有点冷了,起身去接热水:“没事,瞧你黑眼圈重得,回去睡一会,下午给孩子熬点汤来吧。” “那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啊太太。” 给孩子倒上新的热水,他还睡得沉沉。 嫩嫩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小手一会抓紧,一会又松开,有时又呢喃几句梦话,特别可爱。 苏晚筝托着下巴,一不小心就看得久了些。 从前她对孩子不感冒,甚至觉得麻烦不想生,这么个小东西,怀十个月生下来,还要从小折腾大。 运气好生个乖宝宝,一路听话顺利长大,运气不好,生个混世魔王,后半辈子有得她受呢。 不过,现在她倒觉得有个孩子也挺好。 每天回家有盼头,工作有动力,累一点便累一点。 每天晚上,像这样看着孩子熟睡的脸,听他羽毛般柔柔的呼吸,偶尔糯糯地往她怀里钻,这种感觉真暖心。 不知是药物作用,还是昨晚就没睡好,宋以泉一天都睡着,安详得像个小天使。 苏晚筝试图拨了昨晚小姨给的号码,好几次都没能拨通。 于是,她便打电话给沈宴,想让他动用查一查这个木警官现在在哪。 沈宴正拍完杂志封面准备去吃饭,“怎么了啊,你在宁城不好好玩,还叫我查起人来了?” “昨天回榕城了,身体不太舒服,觉得也不好玩,就回来了。” “这样啊,没出什么事吧。” 沈宴眉头轻蹙了下,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想你老公了吧。苏晚筝你真是没救了,才分开几天就离不开了,腻死算了,啧啧。” 苏晚筝笑了下,“你哪那么多废话?帮不帮我查?” “行,我这辈子就给你做牛做马的命。”沈宴抽了根烟抽着,“等着我消息吧。” 挂了电话,苏晚筝翻微信时,突然翻到林如雪的朋友圈动态。 一张坐在病床上看书的照片,书封是《故宫六百年》。 配字:好书分享给大家哦。 苏晚筝挑了挑眉,这套书她记得席江燃上个月也买了,就放在客厅茶几上,时不时会读几页。 林小姐这番心思可真够奇妙,以为偷偷看见他的喜好,迎合讨好一番,就配站在他身边了。 她不屑地勾唇笑笑,忽然想起林如雪的病房也在这栋楼,不如就去看看这位戏精本精。 第83章 也没什么人知道你是席太太 她请护士站的护士替她留意一下小泉,下楼挑了株新鲜的百合花,独自找去林如雪的病房。 席江燃给她安排在楼层最顶也最安静的vip单人套房,那毕竟是为小泉受的伤,他背了这个责任,给了林小姐提供了最顶端的设施服务。 顶楼的空气与环境都是出奇的好,光线充足,空气新鲜,宽敞崭新的走廊只有几个病人。 从旁边楼梯间上去,还能到天台晒晒太阳喝喝茶。 找到林如雪的病房,轻敲了敲房门。 里屋传来林如雪的声音:“谁啊?” 听上去,林小姐的身体状态还挺不错。 苏晚筝没有应答,径直捧着花走进去。 窗明几净,宽敞明亮,格局也不小,跟楼下拥挤的三人间病房比简直天上人间。 她挑挑眉,慢慢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对上林如雪惊讶的双眼:“苏晚筝?” “你不是在参加时装周吗?” “提前回来了。”苏晚筝把包往小沙发上一放,花束放她床头。 林如雪上下打量她,眼眉里带着丝不屑:“该不会是苏部长你不够格被sovia赶回来了吧?毕竟那种档次的走秀,你似乎不太够格。” 苏晚筝平静勾勾唇:“不够格不也拿到邀请函了吗?相比之下,某位文化人连邀请函都没拿到,秀场都没走进去过呢。” 她故意咬重“文化人”三个人,敲了敲床头柜上几乎没翻过的《故宫六千年》,以示讽刺。 林如雪表情微冷,默然攥拳。她光顾着发照片炫耀,忘记屏蔽这女人了。 “哎,林小姐,好好一套书发挥不到它的价值,被人摆拍完就丢弃不顾,还真是浪费可耻啊,对吗?” 林如雪立刻就坐不住了,嗓音尖锐几分:“说谁可耻呢?苏晚筝你来看望我还是来气我的?麻烦你现在就出去,立刻马上,否则我……” “否则你什么?” 她瞧林如雪那副跳梁小丑的表情,笑容更盛,“把我从这赶出去?” 林如雪一怔,眼瞳里冒出丝心虚,手指抓紧床单。 她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能在这病房享受这等待遇,那都是沾了席江燃的光,她哪有资格赶苏晚筝出去。 “赶你出去怎么了?如今也没什么人知道你是席太太,不就因为席江燃不想公开吗?他宁愿跟我公开传绯闻,都不愿与你多在媒体前露面,席太太这位置也是徒有虚名啊。” “林小姐这心理剖析能力不去当心理医生可惜了啊。” 苏晚筝眉眼不动,唇畔挂了丝笑意:“挂在网上那都是给别人看的,比如你和席江燃的绯闻;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比如我和他的婚姻,孰真孰假,林小姐心里有数吧,别成天活在自己虚幻的梦里。” “我可不像林小姐,读了本书都急着发朋友圈给媒体作秀的,我老公的魅力,我自己知道就行。” 她勾了勾眼梢,眸里笑容盈盈,简直快把林如雪气到飙血。 气死了气死了!席江燃怎么会瞎了眼娶苏晚筝这个该死的女人! 苏晚筝走后,她用力拍铃喊来护士,尖叫着说:“把这个百合花扔掉!快点!” —— 苏晚筝回到小泉病房门口时,发现一个嫩生生的小矮个站在那,扎着乖巧的羊角辫,手抱着束花,正踮着小红鞋朝里看。 她忽然心生柔软,笑着走过去:“小妹妹,你找谁啊?” 那小姑娘被她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珠圆玉润的小脸蛋,眼睛黑溜溜的像两颗葡萄,眯一眯就能挤出水似的。 她撅着粉粉的唇瓣,有点害羞地说:“我来看看宋以泉同学,他今天没来上学。” “你是小泉的同学?”苏晚筝了然,忍不住摸摸她翘起的小辫子,“这么乖啊,还特地带花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橙橙。”小丫头奶声奶气地说:“我妈妈是护士,我放学过来找妈妈,顺便来看看他的。” “真乖。”苏晚筝心快软化了,替她开门,“那等什么呢,进去吧。” 橙橙抬头疑惑地看着她:“姐姐你是宋同学的姐姐吗?” “嗯,算是吧,怎么,看起来不像吗?” 橙橙一本正经地摇着头,“不像,你比宋同学漂亮,皮肤也白好多。” “嘴怎么这么甜呢。”苏晚筝心花怒放,方才跟戏精闹的不愉快瞬间被治愈了,“这话姐姐爱听,进去吧,小泉应该在睡觉吧。” 然而进屋时,却见护士在给小泉做体温检查,小男孩醒了。 正睡眼惺忪地坐在那,抬头时,率先看到苏晚筝,脸颊立刻拉下来:“怎么是你?谁让你过来了?你出去……” 他话音在看到橙橙后,立刻截住,捂住了嘴,眼睛瞪向苏晚筝,一副“你是从哪把她拐过来”的表情。 “宋同学,我来看你了,这是我买的花花请收下。” 小女孩把花放在桌上,挑的是女孩子都爱的粉色康乃馨,映得小男孩的脸颊也红扑扑。 苏晚筝第一次见宋以泉露出腼腆的表情,跟平常的顽劣相对比,倒还挺可爱的:“那个……多不好意思啊。” 他一边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拨好:“我这没洗脸也没梳头的,你搞这‘突然袭击’……” 橙橙趴在床边,睁着圆圆的眼睛认真盯他:“我担心你呀。” “你……”宋以泉呼吸都快不会了,脸红得能滴出水,憋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哎呀”一声躲进被窝里。 心跳像小鹿乱撞,她刚刚说担心他,真的吗? 他是个值得关心的人吗? 他这么优秀的吗? 宋以泉有点膨胀又紧张,橙橙是班长,长得漂亮人也单纯,是好多男生的女神,他何德何能啊! “小泉姐姐,他是又身体不舒服了吗?” 苏晚筝憋着笑,扶抚小女孩的肩膀:“嗯,我看他现在不舒服着呢。” 宋以泉耳朵捂住,心思被参透,恨恨地隔着被子说:“哎呀,苏晚筝你烦死了,你出去。” 苏晚筝狡黠勾唇:“我出去,好啊,那你跟人丫头单独相处哈,我不管了。” 什么!要他跟橙橙单独相处,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啊! 宋以泉突然反悔了,被子下伸出只手,没什么力气地抓住她:“别,别出去,我错了还不行吗。” 苏晚筝得逞一笑,心里倒美滋滋的,这是这家伙第一次态度好好地跟她说话。 小女孩规规矩矩地拉开书包拉链,找了桌子坐下,“宋同学,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要复习功课了,等下再帮你抄一份笔记。” 宋以泉捂着小嘴愣愣点头:“哦哦,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那当然,应该的嘛。” 橙橙认认真真地说,“你本来成绩就一般般,马上要期末考了,我可不希望班上的均分被拉下来。” “……” 苏晚筝坐在桌前吃水果,差点笑喷出来。 “苏晚筝,你笑什么?”宋以泉耳朵尖得很,闷在被子下狠狠问。 橙橙放下笔,不满望一眼床上蠕动的大被子:“还有啊,宋同学,卢老师在课上都说过,对家里长辈要用敬称。” “……” 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宋以泉还是认栽了。 写完作业,橙橙把笔记抄好给他,差不多快六点半了,她妈妈也来敲门领女儿了。 橙橙自己把小书包整理好后,乖乖牵住妈妈的手:“好了,宋同学,给你的笔记一定要看哦,拜拜。” “拜拜,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苏晚筝抱臂靠在墙上,半晌才嗤出一声:“让你好好看,又不是珍藏,小痴汉。” “要你管,多管闲事!”宋以泉愤愤瞪她一眼。 第84章 对他好,他心里是知道的 苏晚筝拿枕头在他头上砸了下:“小白眼狼,刚刚是谁站在这陪你的。” 宋以泉低头不说话,或许是刚才女孩柔软了他的心,又或许是被女孩训过懂了事,对苏晚筝态度好了些:“知道,谢了。” “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宋以泉自觉没劲,翻倒在床上被子蒙住头:“烦死,没听见算了。” “喂,你喜欢那女孩吧。” 宋以泉脸又热了:“苏晚筝,你能闭嘴了吗?我想清静,想好好学习了!” 橙橙都说他拖后腿了!他可不能让橙橙失望。 “你想追她,我能帮你啊,要不要听我的?”苏晚筝朝他勾勾眉,一脸自信满满的神情,“我可是很有经验的。” 宋以泉凉凉地笑:“呵,橙橙又不是我爸爸那个笨男人,她那么聪明,才不吃那一套呢。” “行,那你就继续你那痴汉型追求吧,依我多年经验观察来看,人姑娘根本没心思搭理你。” 苏晚筝摇头叹气。 宋以泉有点动心了,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能拿下爸爸是挺有本事的。 他慢慢扬起眉毛:“那你说你的方法是什么?” 果然这小家伙跟他弟弟一样,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法也很简单,橙橙是个好姑娘,满心都在学习上,这次期末考试你只要考得比她高了,自然就让她注意到你了。” 宋以泉差点没被口水呛死:“苏晚筝,你故意整我呢是吧?橙橙是我们班断层第一,跟第二名拉十多分呢,我怎么可能比她考得高。” 这什么破办法,宋以泉根本想都没想过。 上一次月考,他差了贝贝快30分。 这怎么追啊。 “距离你下次考试还有半个月,你现在努力还来得及。”苏晚筝眼神瞥向他桌上的书,疯狂暗示。 宋以泉沉默几秒,又钻被子里了:“……我现在肚子疼,不能学习。” 苏晚筝耸肩一叹,翘着二郎腿翻着桌上的杂志:“那我就不管了,你又想在这睡大觉,又想抱得美人归,根本想都别想。” “你们班那些想追橙橙的男生啊,现在都在努力呢,副班长、学习委员、宣传委员,嗯?你想想吧。” 宋以泉抱着胳膊靠在床边,一本正经思考着。 他先前就听说第二名的徐风一直想追橙橙,那瘦瘦矮矮的臭小子,他绝对不能让他有可乘之机! 这样想着,他竟就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开始翻看起来。 苏晚筝从杂志中抬头偷瞄一眼,唇角不觉掀起笑容,颇有成就感。 晚饭间,吴妈拎着新煲的汤菜送来医院。 进门时,她脚步顿住,看到此生她最不敢相信的画面—— 小泉坐在床上,太太坐在他旁边,床上摊着一大堆的试卷、教科书和笔记。 太太在给孩子讲英语题。 小泉竟然还认认真真在听,时不时点头,没有半点排斥。 从吴妈角度看,这画面还颇像温暖的母子俩。 谁敢相信几天前,小泉对太太还恶言相向,水火不容。 “哇,太阳从东边落下啦,小少爷,你在学习呢?”吴妈把饭菜一道道布上桌。 本身小泉主动学习就挺意外了,更惊讶的是,他愿意跟苏晚筝一起学习。 这俩一见面就要打炮仗似的一大一小,竟然能和睦相处了。 “吴妈你什么话,我在家也经常看书的好吗。”小泉撅着小嘴,把铅笔夹在人中顶着,摸着脑袋苦思冥想。 苏晚筝拍了下他的脑袋:“好了,吃饭吧,要想学得好,光有精神食粮可不够,体力也得跟得上。” 小泉竟就听她的话,把笔放下,乖乖坐桌边吃饭。 吴妈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太太这是使了什么迷魂术啊,让小少爷这么听他的话? …… 吃过饭,苏晚筝继续坐在床边陪孩子学习。 直到将近十点过,席江燃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正见到她在帮熟睡的孩子盖上被子。 他脚步顿住,一瞬间眼眸也温柔了些许。 来之前吴妈给他打电话,一惊一乍地说小泉接受太太了,他还没相信。 小泉那孩子脾气多倔,他带了七八年比谁都明白。 他往前慢慢走,黑色皮鞋踩到地上一张卷子,发出点声响,引苏晚筝回头看来。 她脸上覆着倦态,头发温软地扎在耳后,左脸颊一道圆珠笔的划痕,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特别明显。 “你回来啦。”苏晚筝见到他便露出了笑意,走过去,踮起脚抱了抱他的腰。 一整天都没见到他了,不想念是不可能的。 “嗯。” 男人不避讳地俯身搂住他的腰,让彼此身体紧贴,宠溺地吻了吻她的唇瓣,“辛苦了,太太。” 桌上乱七八糟的试卷,还有地上的各种文具,她怎么心血来潮给孩子拎学习了? 看上去还挺有成效的。 她眯起水润的眼睛,摸摸他扎手的下巴:“不辛苦,你才辛苦,工作一天都累成这样了,中午胡子也没刮吧。” “留着回来你给我刮。”他笑了下,用胡渣蹭蹭她的额头。 苏晚筝痒得咯咯直笑,想躲,却被他困在怀里,哪都去不了:“席江燃,你别闹了……” 俩人像幼稚鬼一样闹完,也算倾诉完了对彼此的思念。 他额头抵着她,如两只缱绻交颈的鸳鸯,“小泉那孩子不爱学习,脾气又差,今天你受累了吧。” 她认真摇头:“不累,真的,那孩子挺听话的。对他好,他心里是知道的,我能感觉到他在慢慢接受我。”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充满了亮晶晶的光,仿佛在说一件颇有成就感的事。 席江燃笑意淡淡地凝视她:“拿下一孩子就这么让你得意。” “那当然。”她得意的小脸快翘上天了。 他步步紧逼,把她压到墙角上,唇畔轻笑:“那拿下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开心?” 苏晚筝瞧他一眼,空气多了分隐形的暧昧缱绻,丝丝缠缠交织在空气里。 在他要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前,苏晚筝笑把他推开:“别闹了,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睡吧,我下周才开始上班,明天我带小泉出院就行。” 他摇摇头,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我留下陪你和孩子。” 知道她从时装周回来就心神不定,昨晚连睡觉都要正面抱着他才安心,不放心让她晚上一个人。 小小的一张陪护床,两人必须身体紧贴才能勉强睡下。 这样的睡姿,苏晚筝小小一只睡得很舒服,男人却难受了。 她馨香的身体整个贴着自己,一低头就蹭到她的发,手臂一动就摸到她的腰。 要他克制着不做点别的什么,很难很难…… —— 夜色加深,宁城回榕城的最后一班飞机,带着苏晟一行人降落。 宋瑜艳挽着男人的手臂走出机场,取行李后,宋瑜艳打了个电话给家里,叮嘱做点暖胃的夜宵和粥。 她挂了电话,身边男人不动声色松了她胳膊,与她站离了几分距离。 宋瑜艳舔了下干涩的唇,主动凑近他身边。 苏晟走在她身边,廓形的黑风衣不断擦过她的牛仔裤,让她心慌慌的。 他冷不丁开口问:“今天早晨消费了十万块?给谁了?” “啊?”宋瑜艳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这钱是给了帮她调查宋琉星的手下。 生怕被男人发现,她她脸色露出几分心虚,“我……没什么,买了个中意的包。” 苏晟闻言冷笑了声,倒也不戳破,他缓缓地说:“最近‘得之’查出了不少内鬼,都被老蛇下令枪毙了,明着暗着都处理干净了。” 宋瑜艳低下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心惊胆战的。 “我跟老蛇的性子相似,你也知道,我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想留在我身边,就好自为之,做好你的本分。” 苏晟视线慢慢移向她,刻薄的眸光透着不屑,“不该你碰的事少碰,明白?” 她听着,清晰感到心跳都到喉咙眼。攥着发汗的手掌,愣愣点头:“是……我都明白。” 苏晟懒懒地收回目光,将行李交给接他的手下,坐上车后,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苏晟认真听了几秒,唇侧的弧度忽然降下去。 他眼眸沉着阴恻恻的光,“苏晚筝在调查姓木的?消息可靠么?” 第85章 不觉得屋子里酸味太重了么? 苏晟听那头人说了“消息可靠”,缓然眯上眸子,“平白无故提前回榕城,一回家就去调查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石远巢现身那时装周,果真是找过她了。 手下又在电话里着急地问:“虫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事我还没敢跟老蛇说,如果真是石远巢那家伙搞的鬼,苏晚筝很有可能知道了我们的事。” “但也不对啊,如果她知道了,怎么还能那么风平浪静的?” “这事用不着你操心。”苏晟听他念念叨叨,觉得心烦,便挂了电话。 宋瑜艳和司机在旁大气不敢出,感觉得到有不好的事发生,“怎么了?” 苏晟没回答她的话,漆黑夜色中的双眸阴暗,他拨了个电话给另一位手下,“放下你们手头的事,先去查木源那老头的位置,用最快速度把他带到我面前。” “是。” 木源?宋瑜艳在一旁恍然地张嘴,她听过这个名字。 在榕城与石远巢共称警界双雕的木源,在几年前的船难上他侥幸捡回了命。 炸伤了一只眼和一条胳膊,也没了生活自理能力,不知定居在榕城的哪一处了。 只不过,苏晟突然去查那个废人做什么? —— 第二天早晨,苏晚筝睁眼时身边的男人还在沉睡。 他似乎昨天很晚才睡,眼睑下有一圈阴影,熟睡时薄唇紧抿着,唇畔一圈浅青色。 苏晚筝盯着那圈青色笑了笑,想着他今天上班前一定要给他刮了。 她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出门下楼买早餐,坐电梯时,正遇上来上班的李琼墨。 “李医生,这么早呢。”苏晚筝微笑与他打招呼。 “听席江燃说了,家里那闹腾小子住院了?”李琼墨见到她意外了下,笑意温儒。 “是啊,贪凉吃了冰淇淋,乖乖躺了一晚上,今天就出院了。” “没事就好。”李琼墨点点头。 电梯抵达楼层,他伸手挡住门,随苏晚筝一起出去:“我送你过去吧,正好我要在那层楼找个人。” 回病房的途中,李医生正问着她去时装周的感想如何,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神情露出丝意外。 “怎么了?” 李琼墨笑着收起手机:“你弟弟醒了,现在可探视,要去吗?” 苏晚筝眼睛顿发出亮光,点头如捣蒜:“去!你等等我把早餐送进去就走。” 他心善地摊开手掌,“病房号告诉我,我帮你送过去。你赶紧去吧,难得一个月见到两次,可别浪费了时间。” 苏晚筝心底乐开了花,把两碗小馄饨交给他后,转身匆匆下电梯,去到重症病房楼。 现在时间还早,只有一个认识的护士值班。 苏晚筝冲她打了招呼,期待地推门进病房:“小澈?” 房间一如既往昏暗,光亮从门帘透进了一些。 苏澈半睁着眼睛躺在那,听到她声音时,微微拧了下眉。 苏晚筝乐呵呵地在他床边坐下,捋捋孩子的头发,满心欢喜:“真醒了啊,怎么这个月状态那么好呢,是不是下周就能出院了?” 苏澈别过头去,一脸嫌弃地避开她触碰:“你做什么梦呢。” “真好。” 苏晚筝是真的开心,没想到一早就收到这么一个惊喜,“你知道吗,最近家里新来了个孩子,七八岁,性格跟你简直如出一辙,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是刀子嘴刀子心。”苏澈轻哼了声,换了个姿势侧卧,背对着她,“你说的那个男孩该不会是席江燃在外的私生子吧?” 苏晚筝眨眨眼,“你消息挺灵通的么,不过那都是场误会,解释开了,不是他的孩子。” “他解释了你就信了?他拿dna检测证明给你看了吗?” “那倒没有,是孩子妈妈主动来找的我,态度诚恳,我觉得不会是骗我。” “单纯。”苏澈老气横秋地摇着头。 苏晚筝轻微一阵叹息:“是,你最聪明了,不过那小子比你还难搞,一开始特别排斥我,我还挺伤心的。” 苏澈眉头不易察觉地拧了下,嗤道:“别人家的孩子你宠得跟宝一样,人家根本不稀罕你。” 这话……怎么听着像带了股浓浓的不高兴呢。 苏晚筝憋着笑,低头快速亲了下他的额头:“谁说的,别家的孩子再好也不如自家的,我也宠你啊。” 苏澈吓得一弹,差点没从床上掉下去,使劲擦着自己的额头,“你干什么,我二十岁了!” 她托起下巴,微笑凝视着他:“二十岁了也是我弟弟。” “色女,是不是席江燃最近没陪你,你寂寞得不行了。” 苏澈用力擦着被她亲过的地方,耳根却红透了。 “那倒没有,毕竟那孩子住进家里,我跟席江燃都想花时间多陪陪他。” 少年静静背对着她,忽地翻过身来,半张脸落在阴影里:“苏晚筝,如果你过来只是为告诉我那小孩的事,麻烦可以出去了。” “……”几秒的沉默后,苏晚筝起身走到窗前。 苏澈拱起身子,差点没从床上坐起:“你干什么?” 她满脸笑容:“开窗透个气,不觉得屋子里酸味太重了么?” 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股气憋在肚子里:“谁吃醋了,有毛病,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什么时候护士说让我走了,我再走。”苏晚筝慵懒地靠在桌子旁,双腿随意地交叠着。 不过一会,席江燃的电话打了过来,低沉地问她在哪。 “小澈醒了,我在病房里陪他。” 苏晚筝转身面向玻璃窗,今天窗外的阳光真好,“你起床了?我桌上新买了早饭,记得带着小泉一起吃。” “嗯,已经吃过了。”他温声说,“中午吴妈会过来帮忙办出院,回家就好好休息着,我上班去了。” “好,路上小心。” 苏澈忍不住回头看着她,女人站在阳光独照的那小片区域,光束偏爱地散布在她脸颊上,金光勾勒那动人的五官,每一寸都很精致耀眼。 他的姐姐,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这般受世人瞩目。 这才是苏家后代该有的模样,浑身散发精致的味道,面对众生时落落大方。 而他…… 苏澈还没生病时,居住的小出租屋里总有老鼠出没。 他从不驱逐那些小生物,因为觉得自己和它们是一样的存在。 “对了,苏澈。”苏晚筝放下电话,从阳关下走过来,“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石远巢的警官?” 苏澈怔了下,从颓靡的思绪里回神,半晌抬眸看向她:“谁告诉你这个名字的?” 她眯了眯眼睛:“看你这意思,是认识了?” “我怎么会认识,看新闻上说过,一个有名的退休刑警。” “这样啊。”苏晚筝低头,假装不在意地倒着水杯。 苏澈嗅到丝异样的感觉:“你突然问他干什么?” 她胡诌了几句:“没什么,前几天不是参加了时装周吗?没想到他也来了,大家都在议论他呢。” 第86章 他真的爱你吗? “你是不是从他那听到什么了?” 苏澈说完,又补了句,“我听说他是个神经质警官,退休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你别被他带沟里去了。” 苏晚筝瞧着他着急,自发地露出笑容:“知道,我有分寸,还能被拐了卖了不成。” …… “爸爸——” 小泉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地写数学题,“那个女人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教我题啊?” 席江燃对镜子整理了下领带,“刚才不是教了你这题么?” 他低头嘟囔着:“你太跳步骤了,我知道你思维能力很强,但也不带两句话就讲完一个应用题的,我都听不懂。” 虽然苏晚筝很讨厌,但她比爸爸细致温柔多了,讲题都按着步骤慢慢来,确保他懂了才继续下一步。 席江燃移开目光,给他讲题都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自己看题吧,我马上去公司了。” 小泉表情耷拉下来,失望地问:“她去哪了啊?明明说好陪我学习的,才一天她就坚持不了了?” 席江燃替她解释了句:“陪她弟弟去了,也住在这楼里。” 小泉表情呆滞了下,“她有弟弟啊?” “亲弟弟,” 男人补充着,不怀好意地调侃他,“早上一起来就去了,到现在还不回来,估计短时间也不会回来了。” 小泉愕然看着他,眼神木木的,有几分怅然若失。 小心脏里顿时涌上一股被抛弃的感觉。 “那……她说好的帮我辅导学习呢?她不回来陪我了?” 席江燃抬手理着衣领,缓缓勾唇:“怎么,之前不是恨死她了吗?还骂她是拆散家庭的小三,嗯?” “那……” 小泉被戳中心事,固执又嘴硬地别过头,“讨厌是讨厌的,但她在我这还有点利用价值……给我上课的时候,人还是挺好的。” “你整天各种找茬、排斥、言语辱骂,你以为她心里会没有芥蒂?换位思考,你会喜欢跟这种坏小孩待在一起吗?” 席江燃一语点醒了小泉,他咬紧唇瓣,低头埋着脖颈,拧着浓浓的两根眉毛不说话。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男人扫了眼孩子,拿起电脑包便打算离开。 小泉往前一步追上他:“爸爸,那怎么办?大不了我跟她道歉就是了,她不会今天一整天都陪她弟弟吧?” 他得逞地勾了下唇:“说不准,毕竟那是她亲弟弟,优先级肯定在你之上。” 房门关上,独留孩子默默站在那,单薄的身影显得有几分孤寂。 —— 陪着苏澈到中午,他精神依旧很好,护士进来测了体温,换了吊瓶。 苏晚筝就坐在旁边,淡声给他念着最新的报纸。 某某恩爱明星又劈腿了,或是哪家公司又收购了谁。 她皱眉读完,手指敲了敲报纸:“就这么芝麻大点的事,还被放在报纸的首页。等你什么时候出院了,我就买个新闻标题,放在这,瞧见没?最大最醒目的地方。” “标题呢,就写苏家二少苏澈出院,大吉大利,可喜可贺。” 苏澈瞥一眼她满脸期许的模样,眼底一抹黯淡。 幼稚的女人。 苏丘根本不认他,甚至恨不得他直接死在医院里,怎么会任新闻打出这种标题。 他的名字前就不配跟苏家两个字。 “还买新闻标题,说得像你很有钱似的。” 他双手枕在脑袋下面,百无聊赖地问,“我的医药费可不便宜,就靠你的死工资也很勉强吧。” “再勉强也不能让你放弃治疗。” 她摸着他毛茸茸的头发,眼神坚定,“趁你今天精神好,把头躺到床边,我打盆水给你洗洗头。” “……我能拒绝吗?” 她微笑:“那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搓个澡?” 苏晟捂住自己的衣服,警惕瞪她:“变态女!” 一盆水打到床前,苏晚筝挽起袖子,用手把男孩的头发打湿,用洗发水轻轻揉搓着。 默默洗了会,她问:“水温烫吗?” “烫了我会叫。”他淡淡皱眉闭眼。 苏晚筝微笑,用水弹了下他的小脸:“就不会好好说话。” 她一边用水浇过他的头发,忽然心血来潮地问:“最近照顾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突然感慨是不是该要一个小孩了。” 苏澈微阖的眼睛猛然睁开:“要谁的小孩?席江燃?” “不然还有谁?”苏晚筝好笑地看着他,“但是我跟他都挺忙的,就怕生下来没时间带,而且……” 而且现在她的命被人盯着,要孩子确实不安全。 苏澈安静睁着眼看了会天花板,然后问她:“你还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了?” 苏晚筝眼神透着为人妻的温柔:“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再重新认识一个人,去迎合他的喜怒哀乐,了解他的习惯爱好,再磨合成合适的人,这个过程太累了。” 苏澈眼神往上看向她:“所以,他已经跟你磨合成合适的人了?” “至少跟他在一起,我心安舒服。” “那他真的爱你吗?” “……” 苏晚筝搓他头发的动作一顿,沾着泡沫的手指滑了下他的脸,“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你怎么总对席江燃那么大敌意?” 苏澈语气厉了几分:“他在外面乱找女人,一次次地欺负你,你忘记从前多少次在我面前哭诉了?” “好了,打住。”苏晚筝皱眉,用水冲他的头发,“就不能跟你讲跟席江燃有关的话题。” 苏晟半阖着黑眸,睫毛修长地耷下来,脸颊上蒙着层浅影。 他只是不想她受到伤害,仅此而已。 帮苏澈吹干头发后,他已经舒服得睡着了过去,白皙的脸颊被热风烘得红彤彤,睡得安详静谧。 苏晚筝轻手轻脚把他身子挪回原来的位置,再盖好被子,将房间清理干净了,才慢慢离开。 时间推移到四点过,出了医院门,她才想起小泉的事,那孩子应该已经出院了。 一天没督促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学习。 她站在路边等公交车,一边接了个沈宴的电话:“喂,跟你讲个不好的消息。” “怎么了?” 沈宴摸了摸鼻梁说:“姓木的警官不愿见人,我托几个朋友去见他,都被他踢出门外了。还拿着刀威胁不许进门,挺固执一老人,你最好还是别见了。” “拿着刀?他总不会伤人吧,不是退休警官吗?” “谁知道呢,脾气火爆的多得是呢。”沈宴说,“听话,别去招惹这种人。” 苏晚筝淡淡抿了下唇,想让沈宴干脆把地址报给她,她去试一试。 但听他这口气,像是怎么都不乐意她去找木警官。 “行,我知道了,谢啦。”思忖半晌,她决定另找渠道,一个老人而已,她总有人脉能够得到。 “谢屁呢。”沈宴一如既往反感她的客套。 苏晚筝眯眼笑笑:“贾月从时装周回来了吧,怎么样,是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放屁,我对她没感情好吗?就那天喝多了睡一觉而已,她还真当真了,死缠烂打的。我也是服。” 苏晚筝嗤之以鼻:“真没感情,你会容忍她留在你身边?你想甩掉一个女人还不简单。” “贾月哎,她是普通女人吗?再怎么也是个大ceo,我跑到天涯海角都能找到我。” 沈宴声音透着生无可恋的绝望,“得了,总之摊上她算我倒霉。” “那也怪不得谁,一步错,步步错,让你尝个教训,以后不再随便玩女人了也好。” “你又造谣,我什么时候玩女人了?我女朋友是多,但谈的时候从没劈过退好吧。” “行了,我的车来了,回家咱们再聊吧,先挂了。” “草,老子找你聊感情问题你这么敷衍,还是不是兄弟了,不许挂!” “嘟嘟嘟——” 苏晚筝没听见他最后那句,急着找月票上车,便掐断电话。 殊不知被她挂断电话的男人在那头气得青筋暴跳。 傍晚公交车上拥堵,人挤人的,苏晚筝勉强蹭到一个站立的位置。 她身后挤了个穿蓝色羽绒服的老头,从上车开始,便一直贼兮兮地盯着她。 车子停下时,全车人被惯性推着往前倾。 那老头一瞧就是个老手,顺势挤到苏晚筝的身上。 咸猪手忍不住要在她被牛仔裤紧裹的翘臀上摸一把时,突然,一只健壮的手横空而来,狠狠掐住那只罪恶的手腕。 老头吓得脸色一白,紧接着那只手把老人的手折过来背到身后,狠狠一下压在车门上,脸贴着玻璃。 “啊!痛痛痛!” 一声动静惹得所有人围观过去,没察觉自己差点被迫害的苏晚筝也转过头去。 “发生什么了?”人群里有人发问。 蓝衣服老人痛得哀号,“这个人……这个人有毛病,突然把我押在这,松开我!!” 众人目光顺着看去,摁着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黝黑的皮肤,大冷天还穿着单薄的t恤,健硕壮实的左臂露在外面。 让人触目惊心的是,那男人右边的袖口是空的。 再看向他的脸,更吓得众人忍不住往后退了步。 他的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左眼瞎了,看着狰狞又可怕。 “这位老先生,我看你年龄也不小了,动小姑娘的心思,还当自己老当益壮呢。”男人丝毫不顾旁侧异样的目光,冷声质问。 那老头知道没人看见自己的行为,矢口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大家评评理啊,疯子打人报复社会了啊!” “还不承认?”残疾男人膝盖顶着那人的后背,死死压紧他的脊椎骨,然后看向旁边的苏晚筝,“你,过来。” “啊?”苏晚筝突然被点名,握着手机一脸茫然。 男人目光冷冽地对着她:“刚才压在你身上的是不是这个人?” 苏晚筝辨着那老人的蓝色羽绒服,她确实记得上车时,这大爷是站在她身边的。 她便点点头:“是。” 那老头明显是惯犯,不讲理地大声说:“刚才刹车,我只是往前倒了下,不小心碰到这位小姐而已!又没对她动手动脚的!小姐你自己说,我碰到你了吗?” 苏晚筝愣了下,对她动手动脚?这她还真没多注意。 “行啊,不承认是吧。”那残疾男人冷笑了声,“车上有全方位监控,不如我们让司机调个监控看看?” 那老人一下慌了,神情凌乱地摇头:“我……我不去,我凭什么跟你调监控,我是无辜的。” 男人不给半点辩解的机会,膝盖用力压他的脊椎骨,冷喝道:“少跟我来这一套,要么调监控,要么乖乖跟我去局里喝茶。” 车子到站,眼看自己要被押下去,老人挣扎无用,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放开我!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在榕城有人的,信不信老子把你另只手臂也弄残掉!啊——” 男人一脚踢在他的小腿肚上,冷瞪着他龇牙咧嘴的表情:“那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怂逼。” 老人怔住:“你谁?” 他倒没说话,冷笑一声。 把老人押下车前,男人扫了眼苏晚筝:“你也跟过来一起,做笔录。” 虽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苏晚筝还是糊里糊涂跟着下车,三人一同进了附近的公安局。 公安局门打开,老人被男人粗鲁推倒在地。 几个正在讨论文件的警员愣住。 看到男人的脸时,他们顿时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您、您是木警官吗?那个传说与石警官共称双雕的杰出刑警木源吗?” 苏晚筝站在旁边听着,瞳孔忽地睁大。 木警官! 该不会这么巧吧,是她要找的那个木警官? 第87章 被称为传说的男人 听到这动静,局里一窝蜂的都涌了进来:“卧槽,真的假的?那个传说来了?” “木警官,麻烦给我签个名吧!” 男人满脸不耐烦,把伸到面前的纸笔打在地上,脸上透着股生人勿进的肃冷:“妈的,你们是追星还是办案?都给老子滚,留两个人办案。” 他脚踢了下老头,言简意赅:“流氓,车上摸小女孩屁股。受害者,犯人,目击者。” “哦哦哦,好……” 在这位“传奇”面前,谁也不敢造次,有几个偷摸地拍了照,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办公室。 苏晚筝和那老人被带进审讯室里,简单几句,她交代了当时的情况。 那老头自知有监控逃不掉,进审讯室没几下就全招了。 案子结束得快,最后让苏晚筝签个名便可以离开了。 苏晚筝没急着走,在走廊低声问那小警员:“小兄弟,那个人真是木源警官?” “当然啊。” 苏晚筝故作疑惑地问:“是吗,你们那么崇拜他,他有那么厉害吗?” 小警员骄傲地扬起下巴:“他可是我们警界传说一样的存在。一个他,一个石警官,这俩人同时退休后,再也没像他们一样牛逼的人物了。” “谢了。”苏晚筝难掩表情的兴奋,竟然这么巧,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等她追出去,男人正戴上口罩推门出去,侧脸轮廓刚毅,阴沉而疏离。 不顾沈宴先前说这男人有多凶狠,光从他抓流氓这一点,苏晚筝心里便认定木警官一定是个好人。 她慢慢跟在那男人的身后,跟着他七拐八弯进到一个狭窄的巷子里。 这里远离了市区的繁华,较为边远的老城区,居民楼都是几十年前的旧建筑,来往行走的居民衣着朴素,大多是老年人。 在榕城住了二十多年,苏晚筝还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男人往前走着,穿着单薄的t恤看着让人冷飕飕,他却仿佛浑然不觉冷,继续往前走。 到一处破旧的红砖房前,男人终于停了脚步。 苏晚筝也跟着停下,抬头望去。 九十年代的红砖房,最简陋朴素的样式,赤着脚的孩子左右追逐,老人一边吆喝着一边坐在水龙头下洗着衣服。 苏晚筝这身装扮,一看就是城区里的人,一出现就成了异样的存在,被各种眼光审视打量着。 “这里住的都是矜寡老人,没去过城中心,也很少见城里人。” 前方浑厚的声音响起,苏晚筝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木源是在跟自己说话。 “你找我有事?”木源回过头,一只黑眸冷淡地凝视着她。 苏晚筝站直了身子:“是,关于七年前那起船难事故,我想向你了解下情况。” 木源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倒来了点兴趣,上下打量她,“你是记者?” 苏晚筝笑了下:“您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跟着您的记者吗?” “呵,见得可多了去了。”木源走进红砖楼的第一层,在一栋破旧的木门前停下,拿钥匙开门, “只不过那群人都是势利眼。为人民服务的功绩成为他们炒话题的爆点,时间一过,热度散了,看谁还吊你。” 他自嘲地笑笑,似在嘲讽自己落魄的处境:“进来吧,苏小姐。” “你认识我?”苏晚筝眼睛意外地睁大,跟着走进去。 屋子小得可怜,只有小小的两间,走进门就是张破旧的床,床前有台衣橱和一部泛着雪花的电视。 另一间是厨房,桌上堆放着乱七八糟的菜,许多碗陈在里面,像有很多天没洗了。 “苏家的千金小姐,电视机里常出现的熟面孔,能不认识?” 木源盯着她,嗤笑两声,“确实是美人,那老色比挺会挑人。” 他说话很糙很野,随心所欲那般,与苏晚筝印象里的形象有所不同。 她没理睬他的玩笑话:“既然知道是我,可以告诉我那起事故的真相吗?” 木源哂笑一声,姿势随性地靠在床头,点了支烟,“为什么?” 他的房间四面是墙壁,压抑得密不透风,刻薄的脸沉浸在阴影里,有几分怖人。 “……”苏晚筝局促地站在那,被他这反问哽了下,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木警官面前,她突然有种没由来的压迫感。 木源徐徐吐出口烟,淡笑了下:“那我换个问题,关于那起船难,你知道多少,说来听听?” 苏晚筝眼神微红,紧紧盯着他说:“那起事故幕后主谋是得之集团,对吧。” “哦?”木源慢慢站起身,在她身边悠悠转了圈,“你连得之集团都知道?” 苏晚筝眉眼低垂,声音压抑:“只知道我大伯苏晟是其中一员,他三番几次想要害我,上次的吊灯事故,还有这次的时装周上,他也有所动作。” “嗯,聪明。” 木源打了个响指,满脸蔑然:“知道苏晟的代号是什么吗?虫,那种生活在阴沟里的东西,跟他挺搭配的。” 他那么悠闲,苏晚筝反而更加急切:“然后呢?那个集团的幕后主使是谁?”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木源找了个地坐下来,依旧是一副随性的状态,“你来找我,也是知道我专职调查的是你母亲的案子。” “是。”苏晚筝心脏加快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我妈妈……她是怎么死的?他们都告诉我妈妈是抑郁症自杀。” 木源坐在幽暗的角落里,忽然视线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你妈妈那么爱你,你就没想过,她怎么会抛下你一个人去死呢。” 苏晚筝骨子泛凉,一阵冷汗浸湿了后背。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妈妈是被那群人弄死的?” “不是那群人,是一个人。” 木源深吸了口烟,正要开口说话,门外一阵再细微不过的声音,让他悠懒的神情突然骤变。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拉住苏晚筝,把她扔进旁边的衣柜里:“躲进去!” 第88章 一辈子不会原谅 “啊……?”苏晚筝还没反应过来,衣柜门被他关上。 隔着衣橱的隔板,看见木源手里攥着电视遥控器,神情肃然,步伐谨慎警惕地走到门前。 下一瞬,他猛地打开房门,遥控器同时砸在外面的男人脸上。 脚尖再娴熟迅猛往上一踢,直命要害。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还没看清,门口男人已经倒在地上哀号连连。 木源冷峻脸上露出丝痞笑,脚压在那人胸膛上:“吊人,眼睛又盯到老子身上了,当年要了我一条胳膊一只眼还不够?” 那人虚弱地咳了两声,眼神死死盯住木源。 他加重脚上的力道:“找老子什么事?” 那手下就着胸膛稀薄的空气,艰难地说道:“是老虫……有话跟你说。” “有话不会到老子面前说?非得派个杂种偷偷来逮我?”木源嗤笑声,“他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就算少了胳膊和眼睛,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当年他可是局里的格斗冠军,当过八年的体格教官和泰拳教练。 “木警官你误会了……”那人喉中腥甜,撑着气力说,“虫哥是想请您过去的,外面车子和人都准备好了……” “请我过去干什么?”木源被他逗乐了,笑中带着一丝冷冽的恨意。 “吃、吃个饭,什么的……” “吃饭啊——” 木源笑了,俯身在男人脸上拍了拍,“那你回去告诉你主子,如果他像我一样,把胳膊切下来做成肉酱,右眼挖出来做成汤,我必定赴宴。” 他说这话时,嘴角的笑容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寸寸深入人心。 那手下没想到木源是这样变态的人,吓得一抖,脸色铁青。 再加上胸膛被人踩着,一时没忍住,吐了木源满脚。 “cnm!”木源咒骂一声,把那人狠狠踹开,拧开院子里的水龙头洗脚。 手下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仓皇而逃。 木源狠狠搓完脚,骂骂咧咧地回到房间,把衣橱打开,叉着腰站那:“时间不早了,出来,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苏晚筝捏着被吓到酸软的腿,慢慢站起身,“你还没把刚才的话说完,我妈妈是怎么死的?” 木源目光淡漠地看着她,握住她的手腕往外走:“我从没说要告诉你。” 苏晚筝拼命挣扎着,却不成任何作用:“不是,你别拽我……我妈妈的死我有权利知道!你放开我!你是刑警,你应该告诉家属真相!” 木源忽而望着她冷笑一声:“不好意思,老子七年前就不是刑警了。” “可你刚才明明要告诉我的……” 木源把她拽到门口,目光疏冷地看着他:“我发现你这女人还挺不识好歹的。我在这里生活了七八年,从来都平安无事,今天你一来,得之的人就来抓我了,你觉得我还会留你在这?” “可是……” 木源不耐烦地把她往外推,同时关上门:“别可是了,快滚吧,你最好自觉点,再不滚,别怪我对你动粗了,老子的拳头可不认是男是女。” “……” 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坚决而冷漠,像垃圾一样把她扔出门后,便甩手不管了。 苏晚筝没办法,用力敲了好久的门,也没人再应答。 天色逐渐暗下来,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她不甘地咬唇看了下这栋砖红楼房,转身离开。 …… 木源躺回吱呀作响的床上,手捏着眉头,拿出震动的手机接通:“人安全送走了?” “是我一路跟着呢,放心,人已经上车走了。不是我说,那么水灵一美人,你就这么赶人家走,还真不怜香惜玉啊。” 说话的是季小青,和他同住在这小巷子里的人,他随意使唤的手下。 七年前,季小青为了偶像木源考进警官学院,却不幸遇上他辞职。 季小青有骨气,义不容辞离开城市里温暖的家,跟着木源住进这里。 偶像的跟屁虫一当就是七年,不图钱不图利,就图个快快活活。 木源不跟他开玩笑:“少废话。得之的人盯她盯那么紧,她再继续掺和进那些事里,只会把自己命也搭进去。” 他微微垂下眼睫:“让她离我远点,也离这个恶心的真相远一点,对她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这也是她妈所希望的。”木源从床头抽屉里摸出一包紫色的烟,那是女士香烟。 陆漪生前最爱抽的牌子,他留下来了。 咬着那烟嘴淡淡的香味时,有种咬住陆漪唇瓣的感觉,虽然他从没那样做过。 他点燃长烟,深深吐气,糙野眼里闪烁难得的柔情:“那傻女人。” 季小青不说话,沉默良久,他跳过这个敏感话题,“木队,你说苏晚筝生活稳稳定定的,怎么会突然想调查这件事?谁告诉她的?” 木源冷哼一声,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嘴巴最守不住的,最懦弱又最无能的人,你说是谁?” 季小青恍然大悟:“啊,石队长!” “队个屁长,他不配!” 木源冷骂了声,“你见过那么贪生怕死的队长?七年前那场船难,他带的全队都丧生了!全队!就他一个人活下来!” “木队你别激动……”季小青连忙安抚,七年前那起事故是所有人心里的创伤,木队一旦说起这个,就无法控制情绪。 “就那一年,因为我要带格斗队参加国际比赛,没心思管警校的孩子。我放心地把我的学生们交给他,他做了什么?把那群零经验、零实战的孩子们带上战场,让他们死在枪林弹雨里,自己苟且偷生。” 木源说着,心跳一阵剧烈的颤抖。 他捂着胸口,唇色苍白地从床头拿出瓶药,抖落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我他妈一辈子……” “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那个懦夫!他不配当刑警,不配当老师!去他妈的!” —— 苏晚筝满脸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没想到苏晟会咬她咬得那么紧。 她前脚才踏进木警官家没多久,苏晟的人后脚就跟了进来。 木警官说得对,是她为了一己之私打扰了他的平静生活,她根本不该再去找他。 站在家门前,她尽力仰头望着天空,浑身心充斥一股无力感。 如果不找木警官,还能有谁能帮她找回当年的真相呢? 开门进屋,家里灯火通明,孩子的鞋子整齐摆在玄关,开着温度适中的暖气,饭菜与瓜果的香味浓郁舒心。 “太太回来啦,累了吧,快进来吃饭了。” 吴妈迎接她进去,朝她挤了挤眼神,“小少爷今天生了一天的气呢。因为太太说好的教他学习,却去陪别人了。” 苏晚筝心情低落,吴妈的话也没怎么听进去。 她见小泉坐在餐厅愤愤地吃着饭,没什么情绪地淡声说:“小泉,对不起。” 小泉本不想理这女人的,但她这敷衍至极的态度,在他怒火上又添了把油。 “苏晚筝,你站住!”他气得放下筷子,看着女人的背影, “你怎么能食言!你说好会教我数学,教我读英语,让我考到班级第一的。” 小泉一天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你一天都在陪你的那个弟弟,一个电话也不打给我是吗?” 苏晚筝被他吼得有点懵,眼神流露几分疲惫:“小泉,真的对不起,我今天忙了一天很累,明天我们再继续学习好吗?” “告诉你吧,爸爸同意我去见妈妈了,明天我要跟妈妈约会去了,才不理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女人。” 小泉说着,指望从苏晚筝脸上看到一点点不高兴。 谁想,这女人只是淡淡勾唇,说:“好的,那恭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