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灰姑娘的爱情》 第一章 今天是星期二,孟思成会在这一天到最新收购的公司坐镇一天。就在他熟练地将车泊入专用的停车位时,在倒车镜里看到一个身影。 开始没在意,可是眼睛扫过去几秒后,他忽然意识到那个身影面容有些熟悉,当他猛然意识到什么时,仿佛有一道闪电在心间滑过,他赶紧转首去看。 车窗外,一个有些单薄的女子,穿着格子厚外套,围着一个地摊上常见的红围巾,提着一个女式包包正在那里徘徊。 没错,孟思成盯着那个人的面孔,在心里肯定了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的确是她。 苏红轴,有多少年了,这个名字早已不在他心间滑过。如今看到的这一瞬间,仿佛打开了一个尘封的盒子,唤起了古老的记忆。 那个时候,他和她一样都是从镇上考到县里去上初中的。县里的学校离镇上远,他们每周回一次家,回家的时候要做那种私人运营的小面包车。 不过两个人倒是很少说话,初中的小孩子嘛,那时候男女之间仿佛有一道分明的界限,谁要是越过了那道三八线,仿佛就有了些什么似的。 两个人会在周六上完第三节课,拎着书包以及背袋分别匆匆赶往小车站,到了小车站等车时,一个人站这边,一个人站那头,隔着那些大声嚷嚷的农妇,还有那些在县城里卖完东西的小商小贩。 她一直不太爱说话,每到这个时候总是两手紧紧攥着自己的书包和背包,然后盯着地面上的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至于她到底在想什么,孟思成想了很久都没有搞明白,这是他在后来的十几年里永远无法想明白的谜。 好不容易车来了,民工农妇大婶一个个争先恐后往上挤,孟思成也跟着挤。他有力气有个头又不腼腆,总是能冲上去找个好位置。找定位置坐下,安置好包裹,他总是抬起头在车里寻找她的身影。她会是最后一个走上车的,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车内,最后很安分地在一个临时放上的小凳子上坐下。她放下包裹,却被旁边一个大婶粗声嫌弃:“哎呦,你这样放,那我东西怎么放?” 她很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想把包裹挪动一下,可车里很挤了,哪里有地方可以挪呢! 这个时候面包车老板开始出来维护秩序了,大声喝道:“都让一步吧!不就是个包裹的地儿嘛,让一让赶紧开车,也早点回家!” 可是满车的人谁也不愿意让一个狭小的空间给那个包裹,可怜的包裹遭人嫌弃地堆在那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那一次,孟思成忽然大声说:“放我这里挤挤吧。” 顿时满车的人都看向他,当然其中也包括她的目光。 有点惊讶,有点感激,又有点羞涩。 面包车老板听到有人肯学习雷锋做好事,自然很开心,便嚷嚷着:“赶紧放过去吧!” 看着这个女学生慢腾腾地把自己的包裹递过去,他在嘴里嘟哝着:“还是学生好,单纯!” 苏红轴脸上泛着红晕,很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包裹递过去。孟思成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是带了几分少年人的别扭,冷着一张脸接过来,和自己的包裹一起挤在座位下面。 苏红轴看到他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便更加不安起来,咬着唇低下头去。 直到那面包车老板开始收钱了,嘴里叫嚷着:“一人一块,包裹另收五毛,都快点。” 苏红轴听到这话,惟恐自己被漏掉似的,赶紧从贴身书包里掏出一个样式古老的钱包,一层层打开,从中挑出一块五。 孟思成冷冷瞥了她一眼,上车慢腾腾得像蜗牛,掏钱倒是很快。 被孟思成这一瞪,苏红轴缩缩脖子,瑟缩地退回去,在自己的那个小凳子上坐下了。 车上众人纷纷交钱,也有些不情愿的爱占小便宜的,开始讨价还价说我这包裹这么小怎么也收钱呢? 面包车老板兼司机什么人没见过,早已明白了这些乡下人的小把戏,少不得一顿道理再加威吓,很快,整车里的人都交了钱,他摸摸那鼓鼓的腰包回到司机座位上。 车开动了,孟思成望着车顶,眼角却注意着苏红轴。 那个小凳子很寒酸地放在座位中间,而她拘谨地坐在那里,两手并拢着,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小包。她的身影有些单薄,淹没在腰粗膀圆的农妇和小商小贩之间,仿佛要被吞没一般。 通往乡下的路有些颠簸,车身一个摇晃,她便被晃得差点要摔倒的样子,只能赶紧握住旁边人的座椅。可是旁边那个胖大婶对她正好有些过节,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那个伸过来的纤细小手,白着眼睛瞪她一眼。 她感觉到什么,抬起头,赶紧将手缩回,更加局促地坐在那里。 有很多次,孟思成都想说:我们换换座位吧! 可是,为什么他却从来没有说出口呢? 当着这满车略显粗俗的大叔大婶,他终究脸皮有些薄,说不出那句话吧?说出来后会怎么样呢,那些大婶大叔定然是异样的眼光看过来,然后或者眼神暧昧不明或者干脆粗俗地大笑起来。她会如何看他? 怕是会更加惊讶吧? 孟思成后来也多次想过,假如他主动如何,那结果又是会如何?可是时间不能回流,长大以后逐渐自信沉稳觉得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的孟思成无法代替当日那个有些少年的别扭、自卑自傲夹杂的孟思成做出决定。 每一次,当车终于停在镇口时,人们一窝蜂地下车,她又会是那个最后一个。 他站起身,把那个包裹递给她,冷冷地说:“你的。” 她怔怔地接过,两手托着,仿佛有些无措。 面包车老板开始催了:“快点快点,下车吧!” 他低头拎起自己的东西,看都没看她一眼,从她身边经过。她赶紧让开身子,仿佛惟恐挡了他的路一般。 孟思成每次下车后,走了不远,总是会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 总是能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吃力地提着包裹,紧紧攥着胸前的小包,步履有些艰难地往远处走去。 他们是一个镇子,但不是一个村子。 关于她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父亲绝症,家里几乎倾家荡产地治病,开始没治好,终究是去了。家里一个寡母一个她,相依为命。 孟思成想到这个时候的,不禁会想,为什么他竟然会对她,那个如此平凡的她有那样异样的情愫?是因为同病相怜吗? 孟思成三岁的时候父母车祸去世了,对方赔了在当时看来相当大的一笔钱。 当时两个伯父把他争得跟个宝贝一样,为此还打了官司亲兄弟对簿公堂,最后是大伯赢了,得意洋洋地把他迎回了家里。 孟思成没见过自己父母拿命换来的那笔钱,事实上当他对钱有了概念的时候,那笔钱早已不知道做了什么用途。 大伯母白着眼睛看他,抱怨说:“这可真是抢了个冤家回来。” 孟思成冷冷地低头掰着玉米棒子,手都掰红了,但他一声不吭。 那时候的孟思成也不求别的,只求自己能读完高中而已。 第二章 将孟思成从回忆中唤醒过来的,是后面催促的喇叭声。他赶紧望过去,只见外面冷冷清清的广场,秋风扫落叶,并没有了她的踪迹。 他将车泊到自己专用位置,拎起手提包,带着点淡淡的惆怅走到大厅里。上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等电梯的人竟然只有他一个人。 电梯叮当一声停下了,他从容地走进去,按下了十九楼的按钮。 就在电梯将要关上的时候,一个身影踉跄地跑过来,赶在电梯关上之前闯进了电梯内。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电梯里,赶紧看了看电梯按钮,看到那亮着红灯的十九楼按钮,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这才放心下了,之后便如小学生一样眼观鼻,鼻观心拘谨地站在那里了,唯有那渐渐平息的喘息声显示了她刚才的狼狈。 纤细的背影,黑白格子外套,明显与时尚格格不入的红围巾,唯一看上去还算赏心悦目的是那头黑发,乌黑亮泽,柔顺地披在削瘦的肩上。 孟思成转过头去,故作沉静地盯着电梯显示板上上升的红箭头,心里却微微地跳快了一点。 是她…… 但是她并没有认出他,不是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真得变了很多,不要说似乎从未正眼看过他的她,恐怕就连孟思成自己的亲伯父伯母,都不敢轻易认他了。 褪下青涩和莽撞,没有了那份别扭和倔强,他优雅地穿着西装,看起来成熟稳健,他沉稳地迈着步子走在这个城市里,仿佛可以将所有的阻碍踏在脚下。 如今的他,是自信的,是成功的,也是——挑剔的。 眼光已经变得挑剔的孟思成看着自己昔日曾经注意过的女孩,陡然发现,时间改变了很多,自然也改变了他和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隔着海隔着洋,天差地别。 电梯叮咚一声停下,苏红轴正要迈步出去,忽然想起这个十九楼的按钮是电梯里的另外一位按下的,初来乍到的她赶紧退回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人家先出去。 可是后面那个人并没有一点动静,她惊讶,回头看过去。 这张脸,似曾相识;那双眼,也很熟悉,冷冷地盯着自己,仿佛要看穿自己一般。 记忆中仿佛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总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带着不屑和嫌弃。 在那双冷冷的眸子下,苏红轴的思绪穿越了十几年,回到了记忆中噪杂的面包车上。 眼前这俊逸严肃的面容逐渐和那个年轻俊秀的面容重叠,这双冷峻的眸子也逐渐和记忆中的那个重合……原来是他? “啊……是你!?”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艰难奋斗的她,万没想到就在这一转首间,看到了属于那个遥远年代的人,仿佛翻开尘封的相册般,让人感慨和惊喜。 孟思成见她惊讶的样子,不禁在想,是不是该庆幸,她竟然还能认出自己? 她其实也并没有变化多少,脸庞依然清淡,说不上好看或者难看,不过是让人觉得还算舒服,只是当初剪至耳根的短发留长了,柔顺地垂下。 如今看到他,仿佛很惊喜的样子,眼睛眨啊眨的抬头望着他。 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吗? 苏红轴的惊喜神色却渐渐有些僵硬了,孟思成还是那个孟思成,冷冷地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低下头,咬咬唇,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久别重逢的喜悦自然有,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异乡他处,可是说起来自己当初和他还真谈不上太多交情。 孟思成见她垂下颈子,仿佛多年前一样,依然露出那种略有些羞怯的样子。 他闭了闭眸子,将心间有些澎湃的情绪压下,然后慢慢睁开后,眼中已经是一片深沉。他开口冷淡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如果他没记错,十九楼是他的地盘。而他这公司虽然人数并不少,但因才收购过来,他是亲自看过那些员工的简介的,并没有她苏红轴这号角色。 苏红轴被这冷淡的问话一吓,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候,连忙低下头小声说:“我是来面试的。” 孟思成微微点了下头,说了声:“那你去吧。” 苏红轴虽然在他面前有些瑟缩的怕意,但到底是他乡遇故知,觉得就算彼此再不熟悉,也总应该有些亲热或者说感叹吧,谁知道这孟思成一句“那你去吧”就把自己打发了。 想到自己刚才初看到他时的惊喜,心里那热乎便慢慢冷下,偏偏又听到电梯响起了有些刺耳的蜂鸣声,想来是电梯在这一层停留过久,开始抗议了。 她低低地说了声“再见”后,便头也没抬匆忙离开了。 孟思成伸手摁在电梯‘open’的按钮上,任凭电梯的蜂鸣抗议,目送着她走远。 果然,她走向的地方,正是那个贴有“dmc”三个红色字母的地方。 dmc,正是他前些日子收购的这家公司。 苏红轴走到那玻璃门口,不知怎么竟然又回头看了电梯这里一眼。 孟思成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慌忙摁上了‘close’按钮。 电梯门仿佛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隔绝了她回头望过来的视线。 孟思成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渐渐在面前成为一条缝,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他想了想,按下了二十楼的按钮。 第三章 无论孟思成自己是否承认,他对苏红轴这个名字,总是抱了一丝怨忿的。他淡淡地想,不错,就是那件事,让他对她的那丝莽撞和没来由的好感化为灰烬,从此只有冷冷的怒意。 这么多年来,他或许忘记了苏红轴,却仿佛从未忘记过那件事。这么多年来,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努力地打拼往上爬,仿佛也就是为了那件事一般。 那一天的午后,教室里没有人,就一群初中的小女生吃过饭后,在那里叽叽喳喳地讨论。 讨论的话题是,将来要嫁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说:我将来要嫁一个帅的,就像那林志颖一样帅。 那个说:帅顶什么用,我将来想嫁个博士,博士有内涵! 大家叽叽喳喳说了半天,说什么的都有,忽然发现角落里的苏红轴一言不发地趴在桌子上演算数学题。 大家一把将她拉起来,叽叽喳喳笑道:“红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啊?” 苏红轴那个时候好像一直很勤奋,在孟思成的印象中,她是一有时间便会坐在桌前学习的人,只是成绩并不是太理想罢了。 苏红轴与那道数学题奋斗半响不见成效,如今忽然被拉起来,劈头问出这个问题,当时便有些怔怔的。 一个女生很热情地说:“红轴,我想嫁个有才识的,景明想嫁个有外表的,你呢?你最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苏红轴慢慢反应过来,怔怔地想了想,这才慢腾腾地说:“我想嫁个有钱的,可以吗?” 这话一出,那些女生们先是一愣,然后便哄堂大笑起来,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笑出了眼泪。 终于那叫景明的边擦着笑出的眼泪,边拍着她的肩膀说:“红轴啊,你这人平时不言不语,没想到在心里暗暗藏了心思,竟然想找个有钱的人嫁!看来是想当个阔太太呢!” 另一个原本很热情的女生总算止住了笑,叹息道:“这平时还真看不出来,红轴原来最想攀上高枝做凤凰!” 苏红轴这话一说出口,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竟然引得大家对她的品性产生了想法。那时候都是初中的小女生罢了,说话也不知道藏着掖着,当时就有另外一个女生叹息这红轴可能就是个势利眼什么的。苏红轴在这片嘲笑声中,小脸绯红。 当这群小女生旁若无人地谈笑的时候,孟思成正好要进教室那球鞋。听到有人问起苏红轴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止住了脚步,默默地站在窗户外面,支起了耳朵。 结果,她说要嫁个有钱的…… 孟思成那时候已经长得高高大大,爱好体育,人又俊帅,若是苏红轴说她想嫁个帅的,孟思成自认自己可以达标。 孟思成学习成绩在整个年级里名列前三甲,各种竞赛考试更是屡屡获奖,若是苏红轴说她想找个有学识的,孟思成自认自己将来也是可以达标的。 可是,她说她想找个有钱的。 那个时候的孟思成,最缺的就是钱。 父母早已亡故,寄人篱下的孟思成学费是被学校减免的,课本教材费是靠中学里一点些微的奖金,至于填饱肚子的钱呢?伯父伯母的白眼中讨要来的,自己难得不用回家干农活的间隙勤工俭学赚来的。 那个时候的孟思成没有钱,那个时候的孟思成还是一个初中的别扭少年,每日接触的都是课本,他还没有那么多见识知道怎么去赚钱,赚很多钱。 所以那个时候的孟思成知道苏红轴想嫁给一个有钱人的时候,他羞恼成怒了。 他冷冷地透过窗户盯着教室内,教室内有一个女孩,正傻傻地站在那里,两颊绯红。 苏红轴在别扭中捋了捋头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窗外那双眸子。 冷冷的,不屑的,嫌弃的,仿佛还是愤怒的? 苏红轴不解、疑惑,然后终于咬着唇低下头,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后,这才默默地回到座位上,继续拿起自己的钢笔演算那道让她极其头疼的数学题。 仿佛是从那之后,苏红轴看到孟思成总有几分不自在。 孟思成乘坐电梯到了二十层后,又自己走回了十九楼。坐电梯坐过了头这种事,对孟思成来说是不太可能的。他在心里苦笑了声,今天的自己显然有点不正常。自己竟然怕了那个苏红轴吗?竟然为了躲避她的目光而跑到了二十楼? 孟思成来到dmc的玻璃门前,轻轻一刷卡,玻璃门无声打开。 穿戴整齐的前台见到是自家的新老板,马上绽出最标准的微笑点头说了声:“孟总好!” 孟思成微微点头示意,就打算直接走到自己办公室,不过脚步刚走过前天,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访客登记,每天都会做,是吧?” 那前台小姐以为孟总在考察自己,忙站直了,很职位地微笑说:“是的,孟总,每天我都会登记每一位访客。” “把今天的访客记录拿过来看”孟思成点了下头,末了又补充说:“就今天早上的。” 前台小姐更加确定这新换的老板要考察自己的业绩,忙拿过访客记录本,翻到今天的那一页毕恭毕敬地呈现到孟思成面前。 孟思成翻开,很快在那形形□□笔迹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字体,一个让人有些窒息的名字——苏红轴。 如同她的人一样,她的字体也有几分拘谨,女生所特有的秀丽中的拘谨。 孟思成微微有些发愣,她的字体,这么多年来,原来也是没有变的,正如同她这个人一般。 感觉到前台小姐略有几分惊讶的目光,孟思成马上收拾起情绪,扫了眼苏红轴所要访的人名,是会计部的人……苏红轴是过来面试会计部的? 第四章 想来也是,她当初学得就是会计专业。 孟思成轻咳了下,把那访客记录本递给前台小姐,温和地说:“你做得很好,继续好好干。”说完便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那前台小姐怔怔地站在那里好半响,总算反应过来,暗自窃喜:“他说我做得很好!他竟然注意到我了?” ................................ 星期二的上午10点半,这是公司自从被收购以来雷打不动的例行会议时刻。 孟思成到了办公室里放下手提包,从中取出自己的笔记本拎在手里。他环视了下这一周只来一次但依然一尘不染的会议室,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到了隔壁的会议室。 当孟思成进去的时候,公司几个部门主要的人物都已经等在这里了,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笔记本。看到孟思成进来,都含笑点头打招呼。 孟思成轻点了点头,将笔记本放在桌上,旁边企划部的王经理是个秃头中年男子,看到这孟总正启动笔记本,连忙帮着插起了电源线。孟思成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王经理连忙回道不用谢,这情景倒是引得在场的各部门主要人物面面相觑。 毕竟这位孟总新官上任,双方都还不是很熟悉,所有人马都处在观望状态,没想到这个王经理倒是很会做人,明显摆出一副受降模样。 孟思成看着电脑慢慢进入windows系统,便淡淡地开口,请大家汇报一下这一周的工作状况。 这个程序各部门经理都是很适应,先将自己的电脑连上投影仪,放出自己早已精心做出的统计表格或者概况总结,然后开始侃侃而谈。 旁边那些没轮到的,边装作认真地听着,还时不时地点点头,边偷眼瞄瞄那一周才见一次的老总。 孟思成慵懒地眯起眸子,仿若不经意地拿着鼠标轻轻点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坐在孟思成旁边的王经理想偷眼看看,但又怕被看出来,终究是不敢看过去。 那正在滔滔讲解的丁经理正翻开一页ppt,正打算讲下一页,他是销售部的经理,里面全都是一些烦琐枯燥的数据,别说别人,连他自己都讲得有些烦了。 可就是这时,孟思成忽然出口了:“等下。” 丁经理正打算摁下鼠标翻开下一页,听到这话顿时停下,略带不解地看向那位让人猜不透的老总。 孟思成瞄了眼投到白色大屏幕上的桌面,挑眉淡问:“这个表格上,是上周二到这周一每日销售数据,是不是?” 丁经理连忙点头,并详加解释:“上面先是列出每天销售数据,下面再统计出本周每日平均数据,同时这边是近一个月来每周的数据对比。” 孟思成微微点头,转首对旁边的王经理说:“王经理,您是会计出身,对不对?” 王经理连忙回答:“不错,我是科班会计出身,做这一行做了十几年了。” 孟思成淡淡一笑:“那你仔细看一看,这个数据有什么问题吗?” 王经理抬头看向那白花花的屏幕,密密麻麻的订单数字,真有些头疼。但他自然知道现在正是这新老板考验自己能力的时候,便只能眯着眼睛硬着头皮开始看。 那正在汇报的丁经理惊疑不定。他的这个材料,是他最信赖最细心的秘书亲自准备的,他自己也略略核对过,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现在听到孟思成这么说,自然也是怕自己出了什么丑,赶紧检查起来。 而其他的各部门经理,自然也是跟着眯起眼睛看向大屏幕。 会议室里很安静,性能良好的空调几乎无声的运行着,王经理怀疑这空调温度是否调得过高,以至于他的额角出汗了。 他盯着那片让人眼花的数据,脑中快速运转着,最后终于仿佛捕捉到一线光亮。 他迅速心算了一遍那数据,终于有了信心,回过头笑着对孟思成说:“孟总,最后那个平均值,小数点后的那两位应该算错了。” 这话一出,众人眼睛刷地望向孟思成。 孟思成微微点头,望向王经理的眼中有一丝满意:“不错。”做会计的人,对数字果然会比较敏感。 众人顿时眼睛有些脱窗……真得假的?众人自然是不信的,特别是丁经理,这是用计算器演算过好几次的数据呢,怎么可能让这个孟思成还有那王经理用肉眼看了出来呢! 丁经理不信邪地调出计算器,在众目睽睽下开始验证。 过了一会,结果出来了,他的ppt上的数据,的确有些错误。 丁经理脸色有些难看,好久才憋出一句:“应该是算的时候漏掉了一项。” 孟思成淡淡地看向他,倒也没说什么,只让下一位继续。 接下来的汇报,大家自然是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惟恐被这位眼神和脑子俱佳的老总挑去了什么差错。但幸运的是,好像也没出什么差错。最后例行各种流程,总结汇报,展望了接下来的目标,孟思成又总结发言。 往日孟思成说什么,那些人也就是且听着罢了,这一次他们的神态中又带了几分恭敬和佩服。先不说人家到底商业头脑如何,单单这份敏锐的观察力就足以让他们那群人佩服呢! 孟思成总结完毕,扫视过场中众人,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孟思成的这把火并不着急烧起来,温火慢炖才是他在这个公司想采取的策略。 会议结束,众人和孟思成点头道别,纷纷离开。王经理磨蹭着想留下,又不好当着众位同事的面表现的这么直接,只要慢腾腾地往外走。 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孟思成开口了:“王经理,等下到我办公室去一下。” 王经理听到这话,暗喜在心,连连点头。 第五章 王经理忐忑不安却又很是期待地来到了孟总办公室前,那门半掩着,王经理便作势敲了几下。 里面传来略显冷漠的声音:“请进。” 王经理小心推开门,走进去,宽大实木的办公桌后面,那个人低首看着笔记本屏幕,蹙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孟思成抬头见王经理进来,忙一指旁边的真皮沙发说:“王经理,请坐。” 王经理连忙点头说着谢谢,便倚着沙发坐下来。 孟思成看了眼王经理,顿了下,仿佛在斟酌言辞,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王经理,最近会计部在招人吧?” 王经理连忙点头:“是啊,前段时间公司变故,跳走一些,如今正招着呢!”至于什么变故,大家心里都清楚。 孟思成淡淡笑了下,这才问:“今天有个叫苏红轴的过来面试了?” 王经理微微一愣,他是部门经理,今天来面试的叫什么他还真不知道!总得要到三面四面的时候他才会出场见一见的啊! 孟思成看他神色,自然也知道这种小事他根本不知情的,便干脆挑明:“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电梯里见过,谈了一下,这个人看起来倒很是细心谨慎的一个人。” 王经理随即明白孟思成的意思,点头附和道:“孟总的眼光自然是很好的,那位苏小姐想来一定是一个细心谨慎的人。” 孟思成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略略有些走神。 王经理自然是个很会体察别人心意的人,见孟思成的样子,便赶紧起身:“孟总您先忙,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不打扰了。” 孟思成微微点头,说了声:“王经理,公司最近有些变故,还望你多多费心。” 王经理有了这话,心已经放到肚子里去了,自然是连连点头,满口效忠之词,点着头眯着眼睛笑着离开了。 苏红轴在挂上电话后,简直有些不敢置信!只是一面而已,她竟然被破格录取了! 她以前学习本来就一般,后来高考由于太过紧张而发挥失常,竟然去了一所大专。在那所大专学校里,她勤工俭学努力完成学业,毕业后就留在这所家乡的省会城市发展了。 说是发展,似乎有些自我抬举了。由于学历不好,开始只是在这个城市漂浮着,在一个仅有几个人的小公司给人家记账兼打杂,赚的钱也就是顾个温饱而已。然后慢慢干了几年,这才逐渐好起来,工资稍微提升了一点,一个月能挣将近两千块钱了。 她平时很节省,租房子是那种最简单的城中村农民房,一个月也就两百块钱,还包水电费,带个简易的小厨房。平时吃饭,她自己到市场上买最便宜的菜,一颗大白菜吃上三顿也就这么过去了。就这样节省着,好的时候她一个月能存下一千二三,遇到那过年过节同事结婚什么的,也能存下一千左右。对于自己目前的生活,苏红轴本来已经是很满意了。谁知道前些天自己那公司忽然出了问题,一副马上要倒闭的样子,老板和老板娘苦着脸说了一通难处,最后一分多余的钱都没给,就把她扫地出门了。 当时她怔怔地拿着那个离职证明,走出公司门口的时候还有点不是太明白。垂着头沿着马路徒步走了很久,总算明白了:在这个公司混了五年后,她被开除了。 被开除了,失业了,每个月的五号,工资卡上不再会有两千块的进账了。 老实巴交的她自然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样东西叫遣散费,其实就算知道也不管用,她是一个外来女子,无权无势举目无亲,哪里能去和自己那嘴里一套背后一套的老板和老板娘斗呢。最后无非是苦叹一声,收拾收拾心情重新找工作罢了。 苏红轴紧紧攥着那离职证明,边走边体味着心中的苦涩,走着走着竟然回到了家。 很好,这下子连公交车费都省下了。 刚从包包里掏出钥匙打算开门,谁知道那房东抖着身上的肉走过来,瞧了瞧她灰败的脸色,开口说:“小苏啊,下个月的房租是不是该交了?” 苏红轴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来:“明天吧,我今天手头没有那么多现金。” 房东自然知道这个平日节俭的小苏身上也的确不会有两百块钱。不过这小苏虽然俭省,在这里住了几年了,该交房租的时候倒也不含糊,房东心里倒是放心的。当下他点了点头,又瞅了眼小苏那有些不正常的脸色,稍微关心了下:“小苏,你生病了?” 苏红轴连忙摇头:“没事的,陈叔,明天就交房租。” 那陈叔点头笑了下,离开了。 苏红轴打开门,颓废地倒在角落里那张床上,狭窄的床便发出咯吱的一声。 她仰望着陈旧晦暗的天花板,心里的苦涩翻江倒海而来。 当年高考不济,无奈上了大专,朋友亲邻其实都劝她再考一年的。可是当时的苏红轴看看操劳的寡母,终究是不愿意再让母亲操心,她想早点挣钱。当年十八岁的她离开了家,来到这个城市一个不起眼的大专院校,开始攻读会计专业。 二十一岁大专毕业便到了社会上打拼,什么苦头都吃过了,终于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到了如今这家公司。一个还算正规,给上三险一金,一个月能发两千块钱的公司。 五年的时间,她不是不知道周围的同事都在抱怨老板苛刻,老板娘心眼太多,吝啬抠门不给涨工资,不是不知道同事们都在频繁跳走。 可是她知足了,尽管人家变着法的让她多干一些活,她也没有什么怨言。她觉得能稳定地每个月发工资才是最幸福的。她也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攀上什么高枝,如今这样子已经不错了。 可是如今,她终究是被扫地出门了! 五年的任劳任怨,老板娘一番诉苦就将她赶了出来。 第六章 她知道老板娘的确有点欺负人的意思,可是她嘴笨,脸皮也薄,心里明明知道却说不出什么,最后只能呆呆地被人推出门去。 就在她躺在床上怔怔发呆的时候,手机铃声忽然醒了。 一个陈旧落后的黑白屏诺基亚,是她当初为了找工作而买的二手机,倒是很忠心耿耿地陪着她一直走到现在。 她看那电话号码,竟然是妈妈,连忙接听了,耳边便响起妈妈慈爱的声音,一声“袖啊”让她眼眶有些湿润,可她还是强装出笑脸,故作轻松地和母亲说话。 妈妈的电话无非是两件事: 一,二十九了,岁数也不小了,在农村的话娃都能打酱油了,有合适的就赶紧吧,没有合适的看看请朋友同学帮忙介绍一下。 二,好好给人家工作,你干的是管钱的事,可不能给人家弄出什么差池来。人家让你加班什么的,你也别说不愿意。你老板和老板娘也不容易,对人家说话要客气,要笑脸。 苏红轴听得心酸,真想告诉妈妈我任劳任怨但人家已经把我开除了。但到底不想让妈妈担心,想着找到工作再说吧,于是便瞒下那开除的事,故作轻松地捡一些好听的话说。 至于那相亲什么的事,当然只是口头应承下来了,这个时候哪里有这心思呢! 当时她满心打算,自己好歹有了八年的工作经验,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的。谁知折腾了一个月,打印简历的钱上网吧投简历的钱花去了不少,这工作竟是连个影都没有的。 也许老板和老板娘说现在经济危机生意不好做都是真的,看吧,这大小公司竟然都没有要给个面试的意思。 就在苏红轴看着这个月五号毫无动静的□□发愁的时候,她接到了dmc公司的面试通知。 一番兴奋后,起了个大早好一顿准备,便急匆匆地赶到了那家公司。 dmc公司位于本市某个知名标志性商业楼的十九楼,到了那楼下广场,她就有了几分自卑的怯意。本来她兴匆匆过来,自然是拿出自己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的,可是到了这里一看,光可鉴人的广场上,让人心生距离感的高级轿车,化了淡妆衣着时髦的白领,还有西装笔挺的男士们,苏红轴东看看西瞄瞄,再低头看看自己,好像自己天生就带了一份寒酸样。 到了大厅,她磨蹭了下,终于觉得自己应该去洗手间收拾一下,看看自己是否真如想象的那般不堪。问了门口的保安洗手间的方向后,她小心翼翼地到了洗手间,打开门之间里面大理石地板白色瓷砖洗手台,比自己住的地方都看着亮堂呢。 对着镜子照了照,稍微整理了下头发,又扯出一个笑容,总算稍微自信地点了点头。 虽然素面朝天,可看着还算精神。再说人家面试又不是选美,自己表现的积极点专业点,应该没有问题的吧。 苏红轴给自己一番打气后,才恍然觉得时间是不是要到了。低头一看表,果然,约的是十点半,如今已经是十点二十了! 面试怎么可以迟到!? 苏红轴抓起包包就往外跑,一路急奔正好看到一个电梯门正徐徐关上。慌忙中的她顾不得什么礼貌赶在电梯门彻底关上前闯入了电梯。 后来电梯在十九楼停下时,苏红轴下意识地走出去,想了想又觉得应该让人家先走出去,便礼貌地让了一下,谁知道就在那一回头间,却看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关于这个人,苏红轴的记忆是有些难堪和怯意的,当然也有一些些的感激。 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马上就要中考了,学生们都在为能否考上理想中的那个高中奋斗。 苏红轴当然也担心,她一直很努力地学习,但成绩一直不太好。若论起平时的成绩,她上那所高中应该是有些勉强的。 这时候,在女生宿舍里开始讨论起了孟思成。据说孟思成有一个疑难问题集,是平时解题时做得笔记。若是谁能借到那个笔记抄下来背熟了,想来考试起来便如有神助了。 孟思成并不是一个小家子气的人,他记下了笔记,当时便随手借给同宿舍同学抄去了。那男同学抄完了觉得好,自然又传给了平日要好的女同学,于是这笔记手抄本又在女同学的某个小圈子中传抄。 苏红轴平日住校,生活上极其抠门,每天也没有什么娱乐,也不喜欢叽叽喳喳的聊天,自然融不了那个小圈子里去。小女生们之间免不了相互排挤之类的,像她这样的自然借不到笔记可以抄。 苏红轴在窗户边趴着,偷偷望着那个运动场上的英姿,流着口水想:要是我能借到他的笔记,我的考试肯定更有把握一些吧。 这天晚上她上自习时便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当天晚上躺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 那双冰冷不屑的眼睛……那个据说集合了各种疑难典型问题的笔记……在她眼前如走马灯一样交互出现,最后她睡着了,梦里仿佛有一双眼睛一个笔记。 第二天苏红轴盯着黑眼圈起来,边刷着牙边下定了决定! 厚着脸皮顶着寒霜拼个遭人白眼也要张开这个口! 于是,苏红轴在犹豫了半天,又给自己打气了无数次后,终于在这天中午饭后怯怯地走到了孟思成的身后。 “那个……你好……孟思成……”苏红轴嗫喏半天,终于开口打了声招呼 第七章 “什么事?”孟思成虽然脸朝天上看,但心里还是涌起一股希望和无限的猜想。她在他身后犹豫着转悠了半天了,难道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那个……我想借笔记……”苏红轴话说出口,却忽然有些害怕看到他冰冷不屑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去。 孟思成凝视着她的头顶。 齐耳的短发,柔亮顺服。 “就这个吗?”孟思成淡淡地问。 “啊?”苏红轴忽然有点不明白孟思成同学的话,禁不住抬起头来惊讶地望着他。 孟思成不知怎么心里便有几分恼,冷冷地逼问:“就是要借笔记吗?” 苏红轴当然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好像发了很大的火,只能赶紧连连点头。 孟思成想起苏红轴的伟大梦想,冷冷地哼了声,不怀好意地道:“你哪里需要向我借笔记!” 苏红轴听着那轻蔑的语气,咬着下唇,眸子里忽然泛起了雾气。她实在并不能明白,为什么孟思成总是对自己很是不屑的样子。 孟思成一句冷冷的话扔出去,见那苏红轴简直是毫无反应,也不懂得辩驳,更加恼了,讽刺地说:“就你这样呆呆的样子,就算给你笔记你也考不好!” 苏红轴咬着唇,忍住就要落下的泪珠,不借就不借,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呢? 她转身狂奔而去,看都不愿意看那孟思成一眼。 孟思成望着她委屈跑开的背影,更加恼火了,狠狠地一踢脚下的足球,足球便在空中飞过一个长长的弧线,最后滚落在操场的角落。 不过其实,关于这个笔记的事,苏红轴尽管当时感到羞辱和气愤,可后来还是很感激的。 因为,那天下午,她在自己课桌上发现了一本笔记,字体龙飞凤舞,写了很多解题方法典型难题,略微一瞧便能看出这对一个将要考试的人来说的确大有助益。 她咬唇看了看周围,好像并没有人注意到。她也不明白这个孟思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笔记都落到她手上了,她自然是物尽其用。 苏红轴并不是一个为了面子而不要里子的人。 奋笔疾书抄完笔记,她在一个课间活动时间偷偷找上孟思成。 “还你。”苏红轴递出笔记。 孟思成淡扫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留着看吧。” “可是……我……”苏红轴有些诧异,想解释自己其实已经迅速抄了一遍,抄得手都麻了。 可是孟思成好像向来没有耐心听她把话说完。他一下子截断她的话,冷冷地道:“不要啰嗦。” 苏红轴再不敢张口,因为她怕自己再次罗嗦。 孟思成看着就要走回教室的同学们,瞥了她一眼:“你还要傻站在这里?” 苏红轴赶紧点头,点头之后发现不对又摇头。摇头之后想想赶紧一溜小跑回到自己座位。 再后来,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笔记真的起了神奇作用,她顺利地考上了那所高中,和孟思成是一个学校。很巧合的是,还是同一个班。 至于那个笔记本,苏红轴当时小心翼翼地放进课桌抽屉最里面,后来毕业时怎么处理了?好像是带回家了吧?苏红轴也有点记不清了。 苏红轴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将这些陈年往事摇到一边去。毕竟她现在最开心的事便是找到了一份工作! 这份工作,工资赫然是以前的两倍,四千块钱哪!而且人家只一面便决定录取自己了,这怎能不让人欣喜呢? 苏红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四千块,以她平日的开销水准,就算再不济,每个月也能存三千块钱。要知道以前她一年也就是存一万多,如今呢,一年能存三万多了,这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差别啊! 苏红轴在这最开心的一刻,当然是赶紧把好消息给妈妈分享。于是她赶紧拨通了电话,向妈妈通报了当前这个大好消息! 妈妈听到先是不信,后来信了,连连叹息,听起来好像还哭了,说什么你爸没了后,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你总算出息了,不枉我如何如何…… 苏红轴耐心听完妈妈的唠叨,又聆听了妈妈关于好好给人家干活、赶紧找个对象的嘱托后,总算结束了这一个电话。 接下来,苏红轴当然是踌躇满志地准备上班了。 她回想了下那天面试时见到的形形□□人种,开始犹豫是不是该置办一身行头呢。 第八章 咬唇想了半天,总算下了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还是买一身新衣服吧! 从包包里拿出卡里,磨蹭着跑到提款机前狠心取了两张大票,然后便直奔附近的一家商场,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商场里也是光可鉴人,由于是周三,工作日,人并不是很多。苏红轴从那一排排化妆品专柜前穿过,直接上了三楼女式服装部。 她怯怯地看着那一个个纤细匀称的模特,发现人家身上的衣服就是漂亮,只是自己若穿在身上,会不会不自在呢?折腾了一圈,总算看到一个外套,黑色呢子的,中间一根细细的黑色腰带,很有一股雅致的味道。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黑白格子外套,都有些起球了呢!不如……不如就买这件黑色大衣吧。 柜台小姐看到她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忙凑过来绽开一个优雅的笑容:“小姐,要不要试试?” 苏红轴点了点头,但随即想起来了,赶紧先问清楚:“这件衣服多少钱啊?” 柜台小姐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热情地说:“原价八百九十九,如今厂家搞活动打八折,也才七百一十九。” 苏红轴一听这价钱,冷汗直往下流,原来自己下了半天狠心才取出来的两百块钱,到了人家这里竟然买不了一个袖子! 她赶紧抬脚就走,赶紧离开,这地方简直是吃人的! 那柜台小姐见客人忽然二话不说就要离开,忙在后面追问:“小姐,这衣服……” 苏红轴挥手:“对不起,不买了。”说着快走两步下楼去了。 擦了擦冷汗,苏红轴颇有些不甘愿地在一楼逛了番,发现这东西一个个说不出什么名堂,价钱却动辄上百,甚至有的上千。 她摸摸自己包包里的两张纸钞,灰溜溜地离开了商场。 从商场出来,秋天的阳光竟然有些明媚地照着她,她心里却有些黯淡。 左思右想,下周一就要上班,开始新的生活了,如果不花些钱买件衣服,总是对不起自己的,于是便又跑到了本市的服装批发市场。 苏红轴在挤挤攘攘中一顿乱逛,总算挑了一件外套。 黑色的,呢子的,腰间也有根黑色带子。 只是,看着怎么就是没有商场里那件大衣的优雅味道呢? 那卖衣服的摊主见苏红轴对着那外套端详,忙推销起来,说这件衣服如何是外贸原单,用料如何,做工如何,直夸得跟朵花一样。 苏红轴想了想,直接问那摊主:“多少钱?” 摊主打量了下苏红轴,干脆地说:“八十块钱吧,一口价,就剩下这一件,这是赔本卖了。” 苏红轴听着八十块的价格就有些心动了,再看看衣服,好像看起来也不错,比那件商场里的八百九十九也没有什么差别嘛! 好,就买这件了! 买完衣服,苏红轴要了一个袋子,小心将衣服叠起来放进袋子,然后提着就要离开。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到旁边一个摊位挤着一群女孩子,那些女孩看起来也就是大学模样吧,围着那摊子正挑挑拣拣。 苏红轴在旁边看了看,这才发现人家在买化妆品。 于是她想起来了,那次去dmc面试,人家的前台都化妆了呢。 自己是不是也该? 她想过去,又有些不好意思,等到那群女学生讨价还价离开后,这才凑上去。 摊主又是一顿推销,但苏红轴对这种推销向来油盐不进,这种乱花钱的事她当然不肯轻易干的。 她挑来捡去,总算挑定了一个口红,只要八块钱。这样算下来,她今天就正好花了八十八,多好的兆头啊!于是赶紧付钱买下,满怀期待地回家去了。 兴奋期待的几天总算过去了,苏红轴穿着新买的外套,对着镜子整理了头发,重点吐抹了那口红,战战兢兢地上班去了。 第一天上班,既新鲜又兴奋,还有一点点的怯意。先来到前台登记,然后人力资源部把她带过去签了合同,苏红轴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条款,眼睛都有些花了,再看到那月薪四千的字样,二话不说赶紧签下自己的大名。 人力资源部化着精致妆容的karry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瞧了眼苏红轴红红的嘴唇,抿了抿唇笑了。 签完合同又被介绍一些关于公司的情景,又发了工卡,领了一些简单的办公用品和电脑,苏红轴就被会计部一个叫陈姐的领回去了,这个人也正是面试苏红轴的人。 第九章 陈姐疑惑地看了眼苏红轴,绷着一张脸没说什么,直接带苏红轴到了工位上。 苏红轴有些忐忑,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一路上都有些疑惑不定。 陈姐带着苏红轴到了一个格子间办公位,转身吩咐旁边一个女孩:“sophie,这是小苏,今天新来的同事,有什么事你先教教她吧。” sophie是个穿着得体的女孩子,笑看了下陈红轴,微微颌首道:“陈姐放心,有时候事我会先告诉她的。” 陈姐放心离去了,sophie询问了苏红轴一些过去的工作经历,又告诉她部门里当前的情况,让她先把电脑打开,装了一些必要的办公软件,最后扔给她一堆陈年旧资料说:“这些你先好好看看,熟悉一下吧。” 天上掉下一个四千块的大馅饼,苏红轴早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好好给人家干以报答人家的知遇之恩了。谁知来到第一天竟然是看这无关紧要的材料……不过没关系,苏红轴一向最有耐心也最细心,陈年材料就陈年材料吧。于是,上班第一天,她就坐在座位前沉浸在那堆资料中,连水都忘了喝。 中午吃饭sophie叫她一起去,餐厅在地下一层,很大,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排队,然后交钱。苏红轴赶紧小声问sophie,多钱啊? sophie笑了笑说:“自助餐,十块钱。” 苏红轴听到竟然要十块钱,有些吃惊,但随即赶紧收回吃惊,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来准备好。 自助餐有荤有素,但苏红轴并没有怎么吃出味道来。 倒是一旁sophie忽然笑了,说:“你怎么像个孩子呢,新员工不知道见过多少,但像你这么拘谨得倒是很少见。” 苏红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sophie看着苏红轴有点突兀的口红,抿唇低头,继续用餐。 下午苏红轴继续对着那堆资料苦战,时间过得很慢,终于五点下班了,苏红轴揉揉眼睛离开了公司。在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那笑容得体的前台,在心里满足地叹息:以后,我就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了啊! 在走近电梯的时候,苏红轴忽然想起面试的那一天,她曾在这里见过孟思成。他……也是在这座楼里上班吗? 苏红轴想起孟思成那天冷淡的目光,咬了咬唇想,不管他了,谁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呢! 这个人啊!她忽然想起很久前,其实她甚至曾经自恋地以为这个人或许对自己有些好感,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打破了她可笑的幻想。 很久前的那个暑假,中考结束后,苏红轴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那所高中的录取通知书。 在喜悦之余,她心里也禁不住有几分猜测。 为什么罗思成把笔记借给自己呢?难道他对自己有兴趣?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新学期开学,班级里新人新气象,也有一些同学为自己在新班级看到熟悉的面孔而激动着。 苏红轴的座位在第二排,罗思成就在后面第六排,因为他个子高。 这天上课,她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往后面罗思成的位置看了看,却发现他似乎正好往这个方向看过来,眼神冷冰冰的,于是吓得忙转过头。 苏红轴在心里犯嘀咕了,这个样子,看来人家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意思啊! 接下来的一件事更打破了苏红轴的幻想。 学校不知道怎么下定了决心似乎要培训出一批壮士来刻苦学习争取在市里拿出一个好成绩,于是,为了培养这群壮士钢铁般的意志和严明的纪律,学校请了附近一个部队的人来给这些小幼苗们军训。 这对苏红轴来说,简直是灭顶的打击! 苏红轴是一个瘦弱干瘪的女生,要力气没力气,要耐力没耐力,要身体协调度也分明是不行! 七天的军训,几乎要了她的小命。不过她还是活下来了,熬过这一关,应该消停了吧,伟大的老师你们该让我好好学习了吧?我是学生我的使命就是学习啊! 苏红轴的愿望实现了,她可以好好学习了,可是很快有一件事便困扰着她,让她几乎成了整个班级的笑柄。 话说这军训结束了,可这个班级的整体气势还是犹如猛虎下山般,拉出队伍来那叫一个整齐壮观。一个个小胳膊小腿被那些部队的教官捋得笔直,跑起步来整齐划一犹如机器人发动机。 每天早上六点十分,是他们固定的跑步时间,绕着操场转三圈,他们再回来上自习。 早上,伟大的体育委员罗思成同学口哨一吹,同学们睁着惺忪的睡眼迈着整齐的步伐,队伍以一种有力的节奏往前进。 可是,在这整齐划一的步伐中,总有一个不太和谐的腿脚,就这么破会了整体美观。尽管晨曦中的操场有些朦胧,孟思成依然能看得很清楚。 他取下口哨低沉地吼了声:“苏红轴,注意!” 苏红轴边随着节奏漫不经心地跑步,边想着心事,忽然听得耳边那响亮的叫声,真是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 罗思成不阴不阳地喊了声:“跑错了。” 苏红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节奏和人家不一样,慌忙改过来。 可是满队的人马都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失误,纷纷转过头来朝她这边看,有的嘴边还有丝嘲笑。 苏红轴低着头跑步,脸上泛起红丝。 如此连着几天,晨曦中的操场上都有一个叫苏红轴的菜鸟,被人大喝着名字。 苏红轴咬着嘴唇想要纠正这个问题,但总是在第二天的早晨又漫不经心地走神了。 这一天,早操散了,同学们急忙忙回到宿舍拿书本之类的打算赶到教室学习。苏红轴小心地向孟思成方向看过去,只见孟思成正冷冷地盯着自己,仿佛自己站在那里是多么多么地碍了他的眼。 她红着眼睛咬着唇向宿舍方向走去,脸上汗津津的想洗洗,再说忽然之间她好像生平第一次没有了学习的心情。 谁知回到宿舍,就听宿舍里的人在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她一走进去,大家连忙住了嘴,都打趣笑着看她。 她低头洗脸,旁边一女生嘿嘿笑着对她说:“红轴啊,刚才我们为你编出一句话!” 苏红轴无精打采地抬起头问:“什么话?” “体委一声吼,红轴抖三抖!” 这女生一说出这话,刚才原本笑哈哈的女生顿时再次哄堂大笑起来。 苏红轴红扑扑的脸上湿漉漉的,睁着迷蒙蒙的大眼睛,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似乎从那开始,苏红轴对于那位伟大的孟思成对自己是否有些想法这件事,便不抱任何希望了。 孟思成一向是很会自我克制的人,不然他就不会在还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在和这个城市干出这样一番事业。他要做的事情一定是要做到的,即使那件事违背他内心的意愿。 孟思成告诉自己,苏红轴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会急巴巴的跑过去。我当然会去dmc,但我必须按照我往日的规矩,只在每周二去,一天都不能早,一天都不能多。 所以孟思成让自己不要去想什么苏红轴,然后几乎整整一周,他真得没有想。直到,这一天是周二,也就是苏红轴上班的第二天,他竟然站在镜子前特意看了下自己的仪容,然后吸了口气,提着公文包下了楼。 当他用略显激动的手将钥匙插到车孔时,他陡然停下了,不由得自问,我怎么了?苏红轴这个人,不过是他过往幼稚和无厘头的暗恋的一个人物罢了!如今,他是这个城市高高在上的楚翘,他还被评为十大杰出青年,他是有名的企业家,他在政商法三界都在不露痕迹地游走有余,而她呢?她寄居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角落,如同大马路上的尘埃般,忙忙碌碌到处都是却任人踩踏。他们早已一个天一个地,他怎么还会对她念念不忘?! 一周了,这是孟思成第一次反思自己的内心,他是一个多么理智的人,很快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还是对她有着渴望!孟思成趴在方向盘上,带着一丝苦涩想,我到底是一直都不曾忘记她,还是说只是因为得不到反而觉得更加美好? 其实在孟思成的少年时代,想起苏红轴,他是矛盾、挣扎、痛苦的。那个时候的他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但由于家境问题,他内心还是有些自卑的。而苏红轴的那句嫁个有钱人,仿佛在一瞬间击毁了他少年时代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从那之后他看到苏红轴,便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恨和无奈。 再后来,他们高中偏偏还是在一个班,看着这个又笨又傻又懦弱的苏红轴屡屡在自己面前出丑,有一种报复得逞的快感在他心里升起,但同时,他也更加的烦躁。 这种矛盾一直到他高考完毕,他考上了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在那个小地方是建校以来的第一次。校长和他握手,并亲自把装有一大摞奖金的信封递到了他的手里。甚至连地方的电视台都在节目的最下方走马灯式地打起了广告,说我县某某学校某某某,考上了某某某学校。 在这一刻,罗思成真是出尽了风头,赚足了羡慕的眼球。反观这个苏红轴,灰溜溜地像一只地沟的仓鼠一样来到学校领了录取通知书。 那一天,苏红轴来领录取通知书,偏偏罗思成也在,至于是不是巧合,恐怕只有罗思成自己知道吧。 孟思成淡淡扫过苏红轴手中已经拆开的信封,忽然问道:“你要去s市?”他已经查过,她被本省省会城市的一所大专录取了。 苏红轴感觉到孟思成的目光,低头抿抿唇,捏着信封的手往后躲了一下。在这个天之骄子的光环下,她的灰暗和瑟缩几乎无以遁形。 孟思成看到苏红轴瑟缩的样子,心里又有些气,偏偏又有一丝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怜惜。他甩了甩头,故作冷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去报到?” 苏红轴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会被这个万众瞩目的人物叫在这里问这些,但她不敢不回答,只能乖乖地说:“还没定,应该是9月6号出发吧。” 孟思成轻轻地‘哦’了一声,凝视了她一会儿,忽然又问道:“你自己去,还是你妈妈陪你去?”一个女孩子第一次出门,偏偏又已经没有了父亲,她怎么过去? 苏红轴咬了咬唇,如一个小学生般回答说:“我妈妈身体也不是太好,所以不用她陪了。我,我和肖杰一起去。” 肖杰,孟思成和苏红轴共同的高中同学,一个乐观活泼爱帮助人的小伙子。其实孟思成和肖杰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在篮球场上培养起来的友谊,两个人是哥们。 尽管知道也许根本没什么,孟思成心里还是没来由泛起一股酸涩,他僵硬着声音,带着讽刺说:“原来你早已给自己想得很周到了啊?” 苏红轴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想了想,他问得也没错啊!于是她只好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孟思成见她竟然还点头,这下子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冷怒着声音问:“这下子好了,你们这么有缘跑到一个城市,可以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了!真是恭喜你们啊!”其实孟思成当然知道她和肖杰没什么,但他就是忍不住发酸,就是忍不住这么说。 这下苏红轴就算再迟钝,也是听出来这孟思成同学正在怒气滔天,她很是不解地抬起头,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孟思成。 孟思成被她那双无辜的大眼那么一瞅,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那原本正在酝酿的怒火仿佛一下子蒸发成了一点少有的羞涩。但他还是僵着声音冷问:“你看什么啊?” 苏红轴赶紧低头,小声说:“我没看什么啊。” 孟思成不高兴了,沉着脸谴责:“说谎!” 苏红轴眨了眨眼睛,她不说谎的啊。可是孟思成说她说谎,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了。 孟思成低头凝视着低垂着颈子的苏红轴,却见她那乌黑的秀发随着垂头的动作轻轻滑下,在白皙的脖颈上荡出一点美丽的弧度。 他忽然觉得喉咙里有些干涩,咬唇凝视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 过了好一会儿,苏红轴抿了抿唇,轻声说:“其实,我真得好羡慕你啊,你这么厉害,能到那么一所那么有名的学校去学习。恭喜你啊。” 听到这番话,孟思成觉得自己心里原本那些根本没有理由的残留酸涩啊气愤啊全部化作乌有了,他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苏红轴,简直是不敢相信。认识苏红轴好些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从她嘴里说出还算耐听的话! 心间冒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的泡泡,孟思成压抑下忍不住想泛出的那丝笑容,第一次有些结巴地说:“其实……其实你虽然不能到那里去学习,可以……可以去那里玩啊……”说到最后,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小声。 他觉得自己现在盯着苏红轴的目光一定很炙热。 偏偏苏红轴这个既傻又笨的人正在低着头,用一种莫名失落的声音说:“好的,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心花怒放的孟思成在这一刻忽略了苏红轴的淡淡失落,他只听到她说:我一定会去,我一定会去……这个声音在他耳边一直回荡…… 孟思成叹了口气,想起过往的那些事,他的右手由于一种奇怪的感情而有点隐隐的抽痛。他在心间冷笑,不错,那个夏天他如同一只漂浮的棉花糖一样,在空中傻乎乎的笑,可是后来,那个苏红轴不但彻底让他失望了,还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打击。 孟思成无奈地笑了下,深吸了口气,重新抬起头。当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他又是那个自信、稳重、仿佛能踏平世间一切困难的孟思成了。 是的,他是孟思成,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成。不管过去如何,既然现在这个苏红轴摆在面前,而他又偏偏对她有一种基于过往历史原因而形成的奇怪的念想,那么,他便要放开手去征服这个困难! 有了这个想法,孟思成唇边露出一抹笑容。 苏红轴,你知道你曾经让我多么的痛苦吗?今天,你应该为你所作出的事情对我负责。 孟思成来到十九楼,还没来得及刷卡,前台小姐已经很机灵地摁了开门的按钮,玻璃门无声打开。孟思成向前台小姐点头表示谢意,然后小心地走到自己的办公室。 是的,孟思成觉得自己迈出的步子足以用‘小心’这个字眼来形容。 如果不是‘小心’,为什么非要等到十点多大家都上班后他才磨蹭着上楼,如果不是‘小心’,为什么在自己的公司他竟然还左右张望了下看是否会遇到正好出来去茶水间或者洗手间的某个人? 不过显然孟思成同志太过小心了,他并没有碰到苏红轴,因为苏红轴上班从来不乱跑,总是一心一意地埋头苦干。 孟思成开例会,这一次的例会大家都有些战战兢兢,汇报起工作也是有板有眼,时不时停顿下来看看孟思成的脸色。虽然孟思成在盯着笔记本不知道想什么,可是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冒出一句,说等一下,这个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幸运的是,孟思成一直盯着笔记本,还微微蹙着眉头,不知道想什么,反正就是没有对他们挑出什么毛病。 孟思成在盯着笔记本看什么呢?他在翻新近员工的资料。 苏红轴,二十一岁大专毕业,会计从业经验七年,然后是一些各阶段各公司的简介,一眼扫过去,都是一些鸡零狗碎不上台面的公司。孟思成继续往下翻,翻到了个人情况介绍,终于在婚姻状况那一栏,看到:单身。 婚姻状况一栏只有三个选项:单身,已婚,离异。 苏红轴的单身,是有男朋友的单身,还是没有男朋友的单身呢?孟思成蹙着浓浓的剑眉思索起来。 她已经二十八岁了,如果没有男朋友就是大龄剩女,但苏红轴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一无是处,但也并不是没有男生会喜欢,不是吗? 孟思成忽然想起中学时代,在男生宿舍里,一群男生总是在无聊的时候对班里女生进行评价评分,然后分出个等级来。 他们评来评去,竟然评到了苏红轴头上,一旁本来并未在意的孟思成听到这个名字,马上支起耳朵听起来。 那群男同学对苏红轴的评价是:分开来看,鼻子眼睛耳朵身材都还算周正,但合起来后怎么看怎么平凡,说不上美女也不上丑女,就是这么个人儿! 孟思成听到这些话心里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总之就是特别不舒服,即使知道别人说得或许是真话也是不舒服!她长什么样子,关你们什么事,犯得着如此评价吗? 然后正在这时,一个男生跳出来了,那个男生叫孙百攻,学习成绩不错家境富有,为人豁达大方,重义气讲情义。孙百攻站出来很公正地说:“其实苏红轴长得不算差,只是苏红轴这个人看着太过拘谨了,又不爱打扮,穿得有点土,这才显得不讨人喜欢。若是她稍微打扮一下,也还可以的。” 本来别人批评苏红轴,孟思成已经很不高兴了,如今好不容易站出来替她说话,谁知道他心里的怒火更盛了,当下黑着脸躺床上一言不发。偏偏这个时候还有另外一个倒霉催的男同学,竟然巴巴地凑上来问:“孟思成,你觉得咱班哪个妞最好啊?” 孟思成憋着不说话,那同学还不知进退地拉着他问,最后他只能冷冷地说:“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有的还叹着气说:“思成啊,其实你在咱们班算是上等品,长得又帅,打球又潇洒,学习又好,还是班干部,咱们班的女生对你单相思的绝对不少!哥们嫉妒的很啊!” 其实孟思成虽然对苏红轴总是冷冷的,但他这个人对人坦荡,别人遇到什么学习上的难题他从来毫不吝啬的帮忙解决,又长得高高大大一看就很可靠的样子,是以在男生们中间赫然有点大哥风范的。 这个时候,大家当然就开起了他的玩笑,于是起哄开始谈起班里哪个女生和孟思成最配,想来想去竟然想起了班里小公主一般的人物:谭思思。 于是大家有志一同地暧昧一笑:“谭思思对你不错的,老孟啊,你可不要错过!” 孟思成盯着屏幕陷入沉思的时候,会计部的王经理正好讲完自己的ppt,正期待地看着孟思成。 孟思成意识到大家的目光,陡然从回忆中醒过来,扫了眼王经理,又看看众人,知道到了自己总结陈词的时候了。他轻咳了下,开始淡淡地说道:“大家都很忙,在这里我就简单扼要地说说我的心理话。我知道最近公司变动比较大,可能各位心里的想法也比较多。” 他锐利的眸子扫过场上众人,仿佛不经意地说:“若是各位有其他更好的出路,dmc也不敢阻拦各位的前程。可是只要各位还有意继续留在dmc,那我孟思成就表示感谢,那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们就是同事。所以,如果各位有什么建议或者想法,尽可以提出,我绝不是听不进别人意见的人。” 众人一番面面相觑,听到这番话,多少有些明白这新老板的意思了,也就是说并没有要大刀阔斧砍人的意思? 孟思成自然将众人目光尽收眼下,他淡笑了下,起身道:“各位请回去想想,若是有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可以随时去办公室找我,也可以随时找我办公电话。我今天都在办公室,办公电话24小时开机。”说完,他收拾笔记本,潇洒起身离开会议室。 第十章 孟思成在中午的时间叫了一个商务套餐的外卖(因为他不想出去碰到那个人),一边在办公室里吃着一边考虑该拿那个人怎么办? 他悄悄巡视了一番,发现那个苏红轴每天坐在办公位上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很在埋头苦干,基本上这个人到处乱窜遇到自己的机会很少。于是他决定先不告诉苏红轴自己如今的身份。 那然后呢?该怎么办?孟思成开始皱眉沉思,最后想了好久才决定,还是先搞清楚人家是否有男友吧!当然,想到那种可能,他心里泛起一股难以说明的愤怒,甚至有些不屑。 下午,有几个部门的经理陆续找上了孟思成,有些比较含蓄有的比较直接,当然更多得是在试探,试探孟思成是不是真有意真心容纳他们。孟思成当然是三言两语就给了他们信心,摆平了他们的疑问,末了还面带笑容地说:“我们dmc的将来还要靠你呢!” 这些经理开始觉得孟思成这个人其实也不错,至少人家有些当一个老板的气度和风范。当然他妈心并没有彻底安下来,但至少开始对孟思成有了一点信心罢了。 当然这找上来的也有王经理,王经理在这群人马中算是第一个向孟思成投诚的人了,又觉得自己曾为这孟总经理行过方便,好像多少有些更为亲近的感觉似的。 孟思成见王经理笑呵呵的试探着提起了苏红轴,干脆也不避嫌,直接说:“这个人和我算是旧识,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才,但做事细致,为人诚恳,倒是勉强可用。”其实他说得倒是实话。 王经理当然点头哈腰直接说总经理慧眼识才之类。 孟思成听到这话,心里却忽然有了种警觉,想了想这才说:“其实她才到公司来,到底是新员工,还是需要锻炼的,王经理也不要太过看什么情面,该怎么做的就怎么做吧。” 王经理听到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抬起头看着孟思成,有点琢磨不明白里面的意思。 孟思成不由得笑了:“王经理,咱们都应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坦诚相见,倒不用想那么多的。” 王经理见孟思成笑得爽朗坦诚,也跟着笑了。也对,好像自己由于太过战战兢兢,反而是想得太多了。 搞定了公司的一切,孟思成抬手看了看腕表,发现已是下午四点半,普通员工大概在五点就下班了。 他想了想,便出门到了停车场,将车子驶出,停靠在公司不远处的马路口处。 从他这个方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大楼里出来的人群。但是他所在的这个位置,却不会让人轻易注意到这辆车。 若是苏红轴出来,他必然是看得很清楚。 时间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周围的同事差不多都走光了,苏红轴提起包包,揉揉有些酸疼的眉心走出大楼。 初来乍到,做起事来总是战战兢兢,连去茶水间倒水的次数都是有限。也许正如sophia所说,自己真得太过拘谨了。 苏红轴无奈地笑笑,没办法,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挣扎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天上掉下了这么一大块馅饼,她怎么能不战战兢兢的努力呢?要知道,这工作还是有两个月试用期呢,万一试用期不通过怎么办?那她苏红轴不是被打回原形了吗? 苏红轴小心地穿过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广场,低头向一旁的公交车站走去。 路旁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缓慢行驶到她身边,她随便看了一眼,有些纳闷这车怎么开到这边来了呢,但还是没说啥,赶紧快走几步打算走到一旁的马路牙子上去。 谁知那车窗缓慢落下,里面一个冷淡低沉的男声说:“上车。” 由于距离太近,苏红轴自然是听到这话了,但她当然没觉得这个声音是对着自己说的,而是更加觉得不能挡了别人的路,于是赶紧躲到了一旁去。 那个男声这次略带了些不快地喊道:“苏红轴!” 苏红轴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总算是一激灵,赶紧抬头看过去,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上周才见过的孟思成! 她呆呆看了孟思成好一会,总算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呢?” 孟思成无奈地蹙着眉头望着苏红轴,颇为嫌弃地说:“上车!” 苏红轴的大脑显然暂时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她想了想总算明白了:“你也在这栋楼里上班吧?”不然怎么会上周也出现在这里呢。 第十一章 孟思成不想解释,用很不耐烦的语气第三次命令道:“我说,上车!” 苏红轴这次“啊”地一声,看了看那通体锃亮线条流畅一看就很高档的车,终于不解地问:“为什么要上车?” 孟思成抿唇蹙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苏红轴,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个迟钝笨拙的苏红轴总是能轻易地引起他的怒火?难道他不是以冷静沉稳善辩著称的赫赫有名的律师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耐下性子解释说:“上车,我送你回家。” 苏红轴听到这话,很惊讶地看了眼孟思成,想了想便赶紧摇了摇头:“我自己回去,坐公车,很方便的。” 孟思成蹙眉盯着苏红轴,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最极限。 “不要让我说第六次,上车。”他克制着心间就要爆发出的怒火,平静冷静缓慢地说。 苏红轴显然已经感受到了眼前这个人的脸色很是阴沉,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性子向来也软弱,稍微瑟缩了下,便赶紧提着包包溜溜地走到了后车厢的车门旁。 她伸出手,握住把手用力地开门,门却打不开。 她抬起头怯怯地说:“这门打不开啊?” 孟思成蹙眉看着她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冷笑了下说:“难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坐在前面吗?” 苏红轴疑惑地哦了一声,又赶紧去拉前面的车门。 车门打开,她看到孟思成在用一种无奈深沉再带着隐隐怒意的目光盯着自己。 心里不由得一哆嗦,她赶紧低下头,上车坐到副架势的位置上,手里紧紧攥着小包包,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 这辆车的内饰简洁大方,坐垫很软很舒服,可是苏红轴无心享受,她只觉得很不安很忐忑。 孟思成一踩油门,轿车缓缓启动。 苏红轴觉得自己永远搞不明白孟思成在想什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时候会莫名走开,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莫名地发怒,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然后竟然要送自己回家。 苏红轴觉得以自己的智商来讲,是无法和孟思成这样的人沟通的。 面对这样的人,她真得不知道说什么,所以她就选择不说话。 车子在缓慢地向前行驶,苏红轴悄悄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这是深秋,天越来越短了,外面虽然还没有黑下来,却已经隐隐有华灯初上的感觉了。 这个城市的夜晚很繁华很绚丽,苏红轴在上学的时候会觉得很美好。可是后来她长大了,离开学校脱离了组织,却发现这个城市无论多么的美好,属于自己的却不多。 自己就是蜷缩在这个城市的一个蝼蚁,孤独而不绝望地生活着。 蝼蚁在外人眼里看来是如此的渺小,但它从来不绝望,而是用微弱的力量创造着美好的生活。 苏红轴的前途看起来很渺茫,生活也实在太过艰难,可是她依然充满着希望,充满着感激。 一点点的积攒属于自己的那点微薄的收入,一点点的构想着属于自己的美好将来。 也许有一天,她可以在这个让她孤独的城市有一个小房子,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自己爱的人,然后还可以把自己乡下的妈妈接过来,过一过好日子。 这是苏红轴渺茫而无望的希望。 轻缓的音乐温柔地响起,那淡雅舒适的乐曲很快弥漫了整个车厢。 苏红袖转过头,偷偷看了孟思成一眼。 孟思成两手握着方向盘,正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况。从侧面看,他高挺的鼻子有些阴暗不明,完美的唇角有些倔强地抿着。其实孟思成从学生时代就是一个很吸引女孩子的人,高大俊帅。只是,为什么苏红袖一直有些怕他呢? 仿佛感觉到她注视的视线,孟思成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苏红袖慌忙收回目光,也看向前方。 前方是红灯,有些堵车,一条蜿蜒的长龙停顿在这里,并有越积越多的趋势。 “你现在住在哪里?”孟思成忽然开口问。 “哦……”苏红袖其实住的是城中村的农民自建房,该怎么说呢?她想了想,才说:“你就把我送到xx路口吧,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孟思成点了点头,其实看过她的所有应聘资料,他哪里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呢。 这一句对话后,车厢内又陷入了尴尬,只有那轻缓的音乐依然在回荡着。 忽然,孟思成轻咳了下,淡淡地说:“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吧。” 苏红袖见孟思成提起这个,赶紧点头:“是啊是啊,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见过呢……”说到这里,苏红袖骤然停顿下来了。 而孟思成则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着淡淡的回忆,也许还有些惆怅吧。但车厢里灯光太暗,苏红袖看不到,她也没心思看到。 其实不是的,高中毕业后,他们见过一次的。 ========================================== 那一年,是苏红袖进入大专生活的第一年。 那一次,同宿舍的舍友田菲菲想去北京看自己的男友,她的男友在北京一所不错的大学读书。 可是,一个小女孩,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呢,她自己自然不愿意去。想来想去,田菲菲就要拉着苏红袖一起去。 苏红袖想拒绝,人家去北京看男友那是理直气壮,自己人生地不熟跑去算是什么事啊? 田菲菲是一个很活泼的女孩,嘴巴也很是厉害,于是对苏红袖说起了诸如北京是中国的首都,那里有历史悠久的什么什么,人生在世你不去看一次那就如何如何,还有这次前去还打算去各大有名高校参观一下,错过了这次以后就没机会去了哦?最后呢,田菲菲还使出了杀手锏,威胁撒娇拉着苏红袖的胳膊一通磨。 其实苏红袖一来觉得师出无名,二来也是囊中羞涩,但听了王景明那一番话,她忽然想起那一次那个人说的话。 可以去那里玩啊…… 苏红袖不知怎么,脸上忽然有些发烫,心间莫名地冒出一个自己都不愿意去承认的想法。 她想,即使我一辈子都无法在那所高校里就读,但为什么我不可以去那里看一看呢? 一旁的田菲菲又是一番撒娇缠磨,苏红袖低头咬了咬牙,下了狠心,那就去一次吧! 田菲菲的男友叫孙伟。孙伟看到自己女友竟然还买一送一,带了一个人,无奈摇头,但还是在自己学校宿舍给她们找了两张空床。 白天,人家甜甜蜜蜜亲亲我我,苏红袖顿时觉得自己简直是多出来的那一只呆鸟,于是她便说去找中学同学,要自己出去走走。田菲菲当然没得说,在苏红袖临走前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臂:“乖,好不容易来一次北京呢,到处去玩玩吧!可不要迷路噢!” 一旁孙伟见状,直对自己女友摇头笑道:“人家又不是小孩子,你啊,就是多事!” 田菲菲冲苏红袖吐了吐舌头,拽着自己男友胳膊离开了。 苏红袖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些羡慕起了田菲菲。如果自己像田菲菲一样活泼可爱,该有多好啊! 第十二章 苏红轴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胡乱溜达了一圈,其实去哪里玩她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也不认识路的。后来走得脚都有些疼了,她总算到了一个站牌前,对着那站牌一番打量后,那些密密麻麻让她眼花缭乱的站名一个都看不懂。 她瞅了下四周,终于看到一个学生模样的,走到人家面前小声地问:“请问th大学怎么去啊?” 她声音太小了,人家没听清楚,继续低头发短信。 她鼓了下勇气,继续大声地问:“同学,请问一下,th大学怎么走啊?” 那人这次总算听到了,抬头看了她一眼说:“th大学啊,就是五道口那一站就可以了。”说完继续拇指大战。 苏红轴赶紧跑到站牌前,对着那密密麻麻的小字一番找啊,总算找到了五道口那一站,于是松了口气,耐心等车。 一番周折等到了车,苏红轴在车上晃荡了老半天后,总算到了站点。 她在那所学校门口探头探脑一番后,见人家进出学校也没有要检查什么的样子,于是终于鼓起勇气放大胆子往里面走。 进去后,东张西望一番,惊奇地发现,这所学校真得好大啊! 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正犹豫着呢,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响起:“苏红轴?” 她赶紧转头看,却惊讶地发现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孙百攻! 孙百攻热情地问起苏红轴来这里干嘛的,当听到苏红轴是来游玩的时候,略略惊讶了下,随即便笑道:“高中的时候,你每天就是趴在课桌上学习,现在上大学了,也知道到处走走玩玩了,挺好!” 苏红轴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了笑。 孙百攻当下便表示,既然你来了这里,我就要尽尽地主之谊。 苏红轴当然不愿意麻烦人家,赶紧拒绝。 孙百功却是一个极其豪爽的人,当下拍着胸脯说,这学校很大的,你自己走怕是会迷路,不如我带着你玩,保准能让你看到学校内所有有名的景致。 苏红轴拒绝不过,羞涩地笑了下,也便感激地答应下来了。 这个学校果然很大的,有一个颇有历史的园子,里面有很多名人留下的痕迹,苏红轴一上午看下来,目不暇接。 到了中午,孙百功热情地请苏红轴一起吃饭,说要是不吃就是看不起我孙百功了,这下子苏红轴当然更不好意思拒绝的了。 在等着上菜的时候,孙百功又问起苏红轴在学校的生活可还适应,各方面条件如何,很是殷切,活生生一个老大哥。 苏红轴也知道孙百功向来都是热情豪爽的,便也干脆地说起自己在学校的各种事情,两个人也算是相谈甚欢。 第十三章 正说着呢,有一盘菜放在了他们面前。 苏红轴注意到那只端着菜的手有略微的停顿,便沿着那只胳膊往上看,却赫然发现,这人竟然是孟思成! 她万万没想到突然看到了这个人,一下子嘴巴都没有合上,呆呆了半响没有说话。 而他望着她的目光最深处仿佛有一种冰冷般,几乎让她不寒而栗,但没等她看得清楚,他已经转过头去了。 孙百功热情地招呼孟思成,很熟稔地问他最近几天忙不忙。 孟思成笑了笑,再没看苏红轴一下,说最近几天还好吧,每周末在这里兼职一天,时间还比较充裕。 孟思成和孙百功从高中时代就关系不错,一个宿舍,又都是尖子生班干部。高中毕业的时候又一起顶着一道光环毕业,来到了这所举国闻名的高校。 在大学里,两个人虽然不是同一个专业了,但关系依然不错,开始还时不时聚在一起。不过孟思成家境不好,平日也时常打点工赚钱,比如最近这个餐厅每周一天的工作。所以孟思成有时候太忙,两个人渐渐聚得就少了。 如今没想到,孙百功带着苏红轴到餐厅吃饭,却正好遇到了正在这里打工的孟思成。 孙百功看到一旁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苏红轴,忽然想起来了,自己拍着脑袋说:“看我这傻样,都忘记告诉你了,咱们班的优质美女苏红轴同学来咱们学校玩,今天我带她到处乱逛了,哈!” 孟思成没看苏红轴,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是吗?那挺好的啊,老同学来一趟,是该尽尽地主之谊,带着她好好玩玩。” 孙百功自然不明白这个中的因果曲折,哈哈笑着拍着孟思成的肩膀:“嗯,我对咱们的美女自然是一百个地用心,不信你问问咱们红轴,玩得可满意?” 孟思成转头看向苏红轴,脸上已经带着点笑意:“玩得尽兴吗?” 苏红轴猛然抬起头,却觉得孟思成虽然脸在笑,但眼睛里却丝毫没有任何笑意,依然是,那么冰冷。 她心里很有些不舒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赶紧点了点头:“挺好的。” 孟思成笑了下说:“那就好。” 然后孟思成转头和孙百功说了几句,嘱咐他有时间去申请加入学生会什么的,孙百功自然是赶紧答应,苦笑着说有时间我就赶紧去办,放心好了,你赶紧忙去吧。 孟思成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孙百功回过头来对苏红轴介绍,说这家伙在大学里一边兼职一边在学生会里如何如何,学习成绩却依然呱呱叫,真是让他佩服啊之类的。 苏红轴当然是连连答应,不知道怎么心里总有种不舒服感,像喝了杯凉水一样。 接下来的几个菜,是其他人送出来的,孟思成并没有出现。 苏红轴这顿饭吃得有些忐忑不安,就连孙百功都看出来不对,忙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红轴赶紧摇了摇头,说出去下,上趟洗手间,便赶紧走出来。 谁知到了洗手间却发现,洗手间的洗手台是男女混用的,而这时在洗手台前正站着一个人,似乎呆呆地看着镜子。 苏红轴又是吃了一惊,那个人竟然是孟思成。 孟思成从镜子里看到苏红轴走进来,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但随即就暗沉下去了,暗沉得有些痛苦。 苏红轴站在镜子前,不知怎么她不敢抬头看,只低头看着洗手台上面的水龙头。 孟思成盯着镜子发呆,也不知道他是在看镜子里的自己,还是看镜子里的苏红轴,又或者他什么都没看? 苏红轴觉得有些尴尬,便伸出手拧开水龙头,轻轻缓缓的洗手。 孟思成闭上眼睛,对着镜子慢慢地开口,语气有一点点的绝望和悲伤。 “我一直在努力,我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有一天却突然发现,事情也许不是这样的。” 苏红轴的手停下来,她呆呆看着顺着自己的手留下的水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孟思成那略带失落的语调却又再次涩涩响起:“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想去的,所以我会想着攒钱,想着有一天我要去看看。可是如今我忽然不想去了,因为那个地方也许并没有我想象的美丽。” 苏红轴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滋味,鼻子里有点酸意,因为孟思成的话语里,仿佛有着无尽的哀伤和惆怅。 她很想安慰他,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她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水中的水滴。 孟思成却不等她安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忽然扯出一个笑容:“我刚才胡言乱语,你不要往心里去。”说着便转身离去。 苏红轴站在镜子前,看着两眼有些迷茫的自己。 她脑中却出现了那双眼睛,那双深处一片冰冷的眼睛。 第十一章送回家,试探男友事件 苏红轴望着车窗外的灯红酒绿,低下头咬了咬唇。孟思成的心事,她从来弄不懂,孟思成在想什么,她好像也想不明白。所以在孟思成面前,她能想到的应对便是,沉默不语。 孟思成转首看了她一眼,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晚上回去自己做饭?” 苏红轴点了点头:“恩,回去自己做。” 孟思成轻轻地“哦”了一声,淡淡笑道:“真是一个贤妻良母,你老公有福了。” 苏红轴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别扭,赶紧解释说:“我还没结婚呢。” 孟思成当然知道她没结婚,但还是故意道:“哦,那我说错了,是你男朋友有福了。” 苏红轴想赶紧辩解说自己没有男朋友,可是不知怎么,忽然想起自己年纪也不小,都二十八了,说出这句话来人家表示诧异或者问起这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你太挑啊之类的,真是有些受不了。虽说孟思成显然不是那种爱多舌八卦的人但她还是觉得不想多说,于是干脆便默不作声。 这边孟思成正等着听到她的反驳或者辩解的话呢,谁知道等了半天,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抿唇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由得心里微微沉了下去。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试探一下,这个时候绿灯却亮了,后面有车喇叭声响起,孟思成松开刹车娴熟地一踩油门,车就在这长龙中缓缓前行。 而苏红轴偷瞄了几眼孟思成,见她蹙着眉头很严肃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真是想插话都不知道怎么插,于是只能紧闭了嘴巴一句话都不说。 第十四章 一路无话,孟思成专注地看车,苏红轴像个小学生一样拘谨地坐在旁边,基本上一动都不动。 后面的路倒是基本没有堵车,苏红轴很快便看到已经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马路口,忙道:“就把我放在这里吧,我自己走进去。” 孟思成看了她一眼,缓缓停下车,淡淡地瞥了眼窗外,熄了火拔出钥匙就要和苏红轴一起下去。 苏红轴看着不对劲,忙道:“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了,你赶紧回去吧。” 孟思成没有理睬她,径自下了车,却见她捏着包包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便解释道:“这条路没有路灯,太暗了,不安全,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苏红轴有些呆愣,她并不愿意让孟思成将她送到家门口。 因为,面对这个天之骄子,她总觉得很自卑,自卑到她并不愿意让孟思成看到自己的任何窘迫。 孟思成在昏暗的灯光下细细观察着苏红轴脸上的神色,试探着开口道:“怎么,不方便吗?” 苏红轴忙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没什么的。” 孟思成蹙眉道:“若是你觉得不方便,不如给你男朋友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接你吧。” 苏红轴面对如此情境,衡量了下,这才低头小声说:“那还是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她哪里来的见鬼的男朋友啊!苏红轴平生第一次觉得,人的虚荣心要不得,一次不解释清楚恐怕接下来就要面临尴尬。自己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有男朋友啊,只是没有反驳辩解澄清而已,如今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根本是在撒谎呢? 不过孟思成此人向来脾气古怪,这次就让他送回去吧,想来他又不可能进门看,大不了从此以后两不相见而已,反正他和她本来也不熟地说。 孟思成不知道苏红轴低头在想什么,不过他心里已经开始阴晴不定了,苏红轴,你难道家里真得藏了个惊喜? 于是,两个人就在这各怀鬼胎上慢悠悠地往前走。越往前走,孟思成的眉头越皱得紧了。 他虽然少年贫寒,但一直在学校呆着,大学的几次社会兼职接触的也都是台面上的人物。后来他毕业了,选择了来到家乡的这个省会城市,到了这里就开始和郭四合伙干起了律所的事情,虽说开始也吃过一些苦头,但好歹基本生存还是很有保障的,是以他从来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竟然还有如此杂乱不堪的城中村。 这条临街的马路如同这个城市的无数个马路一样,有着正常的红绿灯,有着如水的车辆人流,当然两旁也有或高或低的建筑、商铺。可是就在两栋楼之间,有那么条狭长的走道,狭窄到只能最多只能两个人并肩走进去。 里面没有路灯,道路也有些高低不平,人只能靠着手电筒或者手机的微弱光芒慢慢走进去。 走出这条狭窄的通道,便是与这个城市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天地了。 杂乱不堪高低不平的楼群,有新盖的自建三层楼房,也有低矮的棚户,没有方向没有通道地挤在一起,像一个孩子玩过的别扭的积木一般。那些楼房的栏杆上,七零八落地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在这夜空中慢悠悠地飘荡着。 狭窄杂乱的道路上,还有一两个小商小贩叫卖着煎饼果子鸡蛋煎饼之类的小吃,间或有三三两两的人背着包包形色匆匆地走过。 孟思成想过苏红轴如今境遇不佳,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住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看着乌黑杂乱的过道,蹙眉道:“这边道路不太好,你一个女孩子家,晚上走起来很危险。” 苏红轴撇了撇嘴,无奈地说:“现在还好了,不下雨不下雪的,要是遇到下雨天,满地都是水,又脏又臭还有垃圾,那才叫难走呢。” 孟思成瞥了眼苏红轴,眉间皱得更紧了:“走,你带路,我送你回去。” 苏红轴怎么也没想到孟思成都送到这里了,竟然还要继续送下去,赶紧说:“这边人多了起来,我都走熟了的,没什么危险啊!而且我就住在那个楼里,没几步路的。”说着苏红轴还指了下不远处的一个半新不旧的四层小楼。 那楼房三三两两地亮着昏暗的灯,时不时还有人出来晾衣服什么的。 孟思成送到这里当然不满意了。现在他除了原定的目标,还又增加了一个目标:考察一下苏红轴同学的生存环境。 所以他不经意地瞥了眼那镶着磁瓦的陈旧筒子楼,淡淡地说:“好事做到底,我送你到家门口吧,不然让你男朋友出来接也行。” 苏红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小声承认道:“我没有男朋友。” 孟思成听到这从风中传来的清晰而细微的声音,微微一怔,转过头,认真地凝视着她。 他从少年时代就对她怀有一种特别的情愫,那个时候,她和他都是经济窘迫的孩子,但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老师同学瞩目的对象,而她只是拘谨地躲在角落里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孩。 现在,他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地位,拥有自己的事业,他不能说呼风唤雨,却也在这个城市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而她,却依然瑟缩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在一个阴暗杂乱到与这个繁华喧闹的城市格格不入的地方,默默地生存着。 第十五章 他忽然想起少年时代的那句戏言,她说要嫁一个有钱人。 为什么,多年过去了,她蜷缩在这个城市的角落,孤身一人? 在这暗夜中,有秋风轻轻吹过。 孟思成看到她的发丝被风微微吹起,柔和的侧影在昏暗中显得有些黯然。 苏红轴微垂着头,感受到孟思成打量的目光,脸有些微微的红。 在他面前,自己似乎一直是有些不堪的,不堪到根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吧。 就在她尴尬到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忽然听到他以一种柔和的语气说:“走,我送你回去。” 那个语气真得很柔和,以至于让苏红轴觉得这不应该是孟思成口中说出的话。 苏红轴抬起头,却看到孟思成淡淡地望着自己,仿佛那种柔和在他和她之间是如此的天经地义一样。 苏红轴轻轻点了点头,和孟思成肩并肩一起走进了那片杂乱不堪的棚户区。 孟思成一路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苏红轴也就不说话。 他们走到那栋楼下面,正好碰到房东陈叔。陈叔打量了下显然与这个杂乱的地方格格不入的孟思成,疑惑地看了看苏红轴。 苏红轴连忙咳了下说:“这是我以前的同学,送我回来的。”又赶紧向孟思成介绍了下:“这是我的房东陈叔。” 孟思成看了眼房东陈叔,扯出一个礼貌冷淡的笑容,微点了点头。 房东陈叔也赶紧打了招呼,然后便用眼睛看向苏红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苏红轴看陈叔的神色,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房租的事,但当着孟思成的面,总觉得不好意思说这些,便赶紧对孟思成说:“我到家了,要不,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边太乱,也不好意思请你上去坐坐的。” 孟思成凝视了眼苏红轴,又看了看陈叔,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便也不强求,点了点头说:“你自己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就在孟思成转身要离去的时候,苏红轴赶紧喊道:“孟思成……” 孟思成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苏红轴望着在夜色中有些朦胧的那个坚毅侧影,笑了笑,小声说:“谢谢你。” 孟思成看到她的笑颜,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一般。他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淡淡地说:“你太客气了。”然后转身离去。 陈叔见孟思成离开,忙问起苏红轴:“小苏,这个男人不错啊,如果发展成男朋友,倒是很合适呢!” 苏红轴一听这话,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摇头又摆手:“陈叔你误会了,这可不是男朋友,这是同学。” 陈叔笑呵呵:“同学发展成男朋友更好嘛,知根知底。” 苏红轴连忙补充:“是很陌生的同学,很生疏的同学。” 陈叔自然不信:“生疏的同学,人家能送你回来?” 苏红轴被问住了,但要说和孟思成发展成男女朋友,这是她万万不会去想的。为什么呢?答案是:怎么可能! 孟思成在即将走进那条狭窄的走道时,回头看了眼苏红轴。 距离有点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模糊中,苏红轴在摇头摆手地说着什么。 他回过头,迈开脚步,沉稳而缓慢地走进那道狭窄的走廊。 岁月,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能改变人,比如她和他。 但是岁月却没有改变他心里那份似有若无的牵挂。 第十六章 苏红轴以为孟思成的忽然出现就如同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桌子上的笔记一样,同样没有前因没有后果,然后苏红轴依然可以将这件事完全忽略,只在心底最深处保留一点点的念想或者说非分之想。 然后接下来的一周,事情也的确是像她所想的一样,那个孟思成再也没有出现,哪怕她偶尔会在电梯前东张西望一下,哪怕她偶尔会在下班的时候左看右看,孟思成还是没有出现。 苏红轴不明白自己怎么了,难道还真得在期望一些什么吗?明明自己和他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曾经他们距离那么近,面对着面都几乎不会交谈一句话,如今已经是这么遥远的距离,即使相遇了还不是各想各的心事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苏红轴对着镜子嘲笑了自己一番后,终于决定把这个人抛到九霄云外去。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哪怕只是整理陈旧的资料,她也要努力做到最好。她已经不再吐沫那个口红了,她用不惯,觉得有些别扭,吃饭都有点不舒服,老觉得会吃到嘴巴里去。 这一天也是周二,她勤勤恳恳干劲十足,sophie看着她埋头苦干的样子,总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陈姐从哪里招来得这样一位古董级的活宝,满办公室的女孩们都在讨论着那个又帅又酷又有钱的年轻总经理,只有这一位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一头扎进故纸堆的苏红轴当然不知道sophie的想法,就算知道了她恐怕也不能理解吧。就在这一天,在大部分员工都离开办公室后,她才揉揉有些酸疼的眼睛,关了电脑背着包包下楼去。 走出广场向公车站那边走去时,耳边传来喇叭声,她心里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一动,忙回头看过去。 一辆有些熟悉的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里面有一个俊逸而沉默的人,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上来吧。”那个人淡淡地说,却不容置疑。 苏红轴这次不再啰嗦犹豫,慢腾腾地打开前面的车门坐上去。 依然会有红灯,依然会堵车,依然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沉默的两个人。不过这一次,车厢里连那个轻缓流畅的音乐都不见了。 苏红轴觉得自己的喘息有些不太均匀,好像自己在孟思成面前连气都不会喘了?她努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却发现空气中好像有淡淡的酒味。 孟思成转过头瞥了她一眼,终于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问她:“怎么了?” 苏红轴咳了下,小声说:“你喝酒了,是吗?” 孟思成带着点略微的惊讶看了眼苏红轴:“你的鼻子很灵敏啊,这都能闻得出来。” 苏红轴连忙点头:“没错啊,我鼻子从小就很灵的啊,我妈说我简直应该是属狗的才对。” 孟思成却是第一次听到她说起自己家里的事,不知怎么心情忽然大好,唇边慢慢勾起一点笑容:“好吧,既然你妈妈都这么说了,那你不需要属小狗就已经比属小狗的更像小狗了。” 苏红轴一开始没明白过来,还连连点头呢,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扭过头惊奇地望着孟思成:“你,你在骂我是小狗!” 孟思成一挑眉,不承认地说:“我这么说了吗?我只是说像而已,又没有说你就是小狗。” 苏红轴觉得他明明就是这么说了,但怎么还不承认呢?可是若说要和他辩,那自己笨嘴拙舌自然是辩不过他,也只能微微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了。 小狗就小狗呗,反正她不会因为他说句什么就真得变成小狗。而且小狗还比苏红轴可爱呢,至少人家小狗有个可爱的尾巴摇呀摇! 不过经过这么一说,车厢里原本那种凝着的气氛忽然一下子没有了,仿佛彼此之间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苏红轴觉得自己既然坐人家的车子,还是要勇敢一些和人家搭话才好,于是便犹豫了下,小声地问:“那你真得喝酒了啊?” 孟思成看着前面的路况,点了点头说:“喝得不多。” 苏红轴“噢”了声,闭口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又开口说:“那,那你经常喝酒吗?” 孟思成转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说:“我不太爱喝酒,只是偶尔和朋友出去喝点,或者有不得已的应酬的时候也会喝点。”当然,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自己一个人喝闷酒,最后这句话他就不愿意说出来了。 第十七章 苏红轴点了点头,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那样就好。现在你在开车,喝酒很危险的,而且喝酒对身体不好,你可要注意啊,不能喝太多的。” 孟思成忽然一下子笑了。 苏红轴睁着大眼好奇地看他:“你笑什么啊?” 孟思成没有回答,娴熟地将车驶入一处灯红酒绿的停车站,收住笑,淡淡地说:“今晚一起吃饭。” 苏红轴更加惊讶,看向窗外,这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回自己家的路,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忙问道:“为什么要吃饭啊?这是哪里啊?” 孟思成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车位上,他熄了火,拔出钥匙,听到她的问话抬起头,挑眉淡问:“怎么,你今晚另外有约吗?” 苏红轴当然没有另外的约会,但是—— 苏红轴正打算滔滔不绝地说说“但是”后面的话,却被孟思成直接打断。 “我们好歹算是老同学,又是同乡,怎么我想请你吃饭都不可以吗?” 这个反问很有力,直接把苏红轴口中那些将要出口而没出口其实也毫无意义到根本不需要说出口的“但是”给噎了回去。 所以苏红轴就乖乖地跟在孟思成后面略带了一丝忐忑地走进了饭店。 这是一家……很高档很高档的饭店,苏红轴抬起头,看着富丽堂皇的大厅以及含着亲切笑容鞠躬的礼仪小姐,只能惊异地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孟思成却好像是这里的熟客,那礼仪小姐见了他便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并立即有另外一位穿着精致整齐的小姐礼貌地将他们引领到楼上。 苏红轴有些战战兢兢地随着孟思成往楼上走,走得小心翼翼。脚下的楼梯都好像铺了一层看上去很贵重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东东,让她觉得自己那廉价的鞋子都不忍心踩上去。其实这里根本是一个和苏红轴完全格格不入的世界,走在这个不属于自己世界里的苏红轴开始有点不会走路了。 孟思成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俯视着有些忐忑不安的苏红轴。 那引路的礼仪小姐也停下脚步回头看,有点奇怪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很礼貌地将那点惊异隐藏在含蓄的笑容下面。 孟思成低头凝视着忐忑不安的苏红轴,依稀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拘谨地站在人群中的苏红轴。 她微微低垂着头,单薄的身子有些惊慌,也有些羞怯,就好像十几年前,就好像他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孟思成忽然伸出了手。 苏红轴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含着一点不安。 她有些不安的眼睛看到眼前那双大手,修长而干净,好像很温暖很友善的样子。 她再往上抬头,却看到孟思成往日深不见底看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睛里,带着种让她无法说清的怜惜。 真的是怜惜吗?这是她的错觉吧,就好像很多年前,很多年前他在破旧的面包车上在一片杂乱中对她伸出手时一样。 就在苏红轴怔楞的时候,孟思成缓缓却不容置疑地说:“握住我的手。” 苏红轴不明白为什么要握住他的手,但这个时候她好像也不需要明白这个。她只需要知道,孟思成的话是不可以不听的,孟思成的要求是不容拒绝的,这就够了。 于是她只能怯怯地伸出手,放到那双修长、看上去很温暖,却也是很陌生的大手里。 孟思成觉得苏红轴的手有一点点凉,还有一点点微颤。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握得有些紧,却是那种不敢太过用力的紧。 他握着她的手,引领着她一起走上楼去。 即使你我的距离已经是天与地,我也要,把你拉到我的世界。 ================== 那天晚上的饭,苏红轴吃得有些忐忑,孟思成却照顾的几乎无微不至。 一旁随时侍立的服务小姐含着微笑看着这一对,心里有几分诧异。这种白马王子引诱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的例子早已见怪不怪了,但是今天的这个白马王子太过俊帅,太过体贴入微,也太过内敛稳重自信,总之是太过美好了。而旁边的那个灰姑娘呢,相貌有些普通,穿着有些寒酸,行为有些拘谨,就连年纪好像也有点大了。莫非现在的成熟成功男人都喜欢老姑娘了?服务小姐觉得这是一个大八卦,回头可以和姐妹们好好地八一八。 吃晚饭,苏红轴被孟思成如同一周前的那个晚上一样送到家门口楼下面。 当秋风拂过脸颊,苏红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异瑰丽的梦,只是来到了自己住处楼下,这个梦便渐渐醒过来了。 孟思成一晚上的体贴入微和偶尔的一句谈笑风生,让她在他面前已经有些放得开了。 第十八章 她很不好意思地笑望着他说:“今晚上真是让你破费了,还要麻烦你送我回来。” 孟思成低头看,忽然觉得她的笑容仿佛春天里的杏子花。 他扯出一个笑容,淡淡地说:“你太客气了。” 苏红轴抬头看看孟思成,再看看四周,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因为一切太过美好而开始尴尬吗? 孟思成见她低着头不说话,轻轻地问:“怎么了?” 苏红轴连忙摇头,笑着说:“嗯,天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孟思成听到她的话,抬头看了看那个陈旧的筒子楼,一排排的窗子,有的明有的暗。而她要走进其中一个灭着灯的房间吧?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凝视了下,这才轻声问道:“你住在哪个房间?” 苏红轴扬起脸,指了指三楼靠近角落里的一个暗着的窗户说:“就是那个。” 孟思成点了点头:“好,那你上去,我在这里看着,你上去后,打开灯。然后我看到灯光亮了后再走。” 苏红轴开始略有些不明白,但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过来了,脸上有些微微的热意。 她轻轻点了点头,小声地说:“好。”然后她转身向那个灰暗狭窄的楼梯口走去。 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喊了声“苏红轴”。 她赶紧回头看过去,却只看到孟思成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好奇地问。 夜色中,孟思成眸子里的神色让人无法解读,他摇了摇头,慢慢地说:“没事,你上去吧。” 苏红轴心中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在缓缓地升起,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于是便慢慢回过头走进了狭窄的楼道。 那一晚,孟思成在看到那个窗户亮了后,又默默地站了好长时间,才慢慢转身离去。 以后的每个周二,孟思成总会早早地等在广场附近,送苏红轴下班。这是苏红轴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慢慢领悟出来的规律。有时候他会带着她一起去吃饭,有时候他好像有事,就直接将她送回家。 苏红轴不知道孟思成到底在这栋楼的哪个公司上班,她也没有问过。但其实她自己曾悄悄地站在楼下大厅的展示牌上,将各层的公司都看了一个遍,猜测着孟思成到底会在哪一层呢?根据第一次在电梯里见面的情景,他好像是在二十层以上?可是二十层以上并没有任何一个法律类的公司啊?苏红轴还是知道孟思成大学学得法学专业的。 苏红轴在猜测了好久后总算得出一个结论,也许孟思成根本不在这栋楼上班,他只是赶巧在周二的时候有什么事来到在这边,会在这一天恰好可以顺路送自己回家,于是人家就很好心地顺路带自己回家了。 这是苏红轴那并不算太灵光的脑子唯一能得出的结论了。 不过经过这一个月多五六次的周二相处,苏红轴和孟思成也渐渐得能谈说自如了,车厢里已经不像开始那样尴尬了,他们开始谈这些年的一些经历,或者说工作上的事。当然,是苏红轴在说,而不是孟思成。孟思成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主要是不爱说无关紧要的废话),至少在苏红轴面前从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他一直保持着沉默认真地听着苏红轴说。 可是苏红轴是个爱说话的人吗?不是。于是两个人虽然不再尴尬,却依然沉默,偶尔的对话总是孟思成问苏红轴答。 譬如现在。 “你到新公司上班快两个月了吧?”握着方向盘的孟思成不经意的问起。 “嗯,还有十天就一个月了。”苏红轴连忙点头,还认真地回答了具体时间。 “感觉如何,还适应吗?”孟思成继续追问。 “还行吧。”苏红轴回答很简单,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算“还适应”。 “还行是什么意思?同事关系怎么样?工作上忙吗?”孟思成皱眉,并不满意那个回答,只得进一步详细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