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丑女要上天》 第1章 跳池子 天寒地冻的,村民们本来是围在各家的炭盆子面前烤火,听到外面传进来的傻笑声,纷纷涌了出去。 已经结了冰的小路上,走着一个一步三跌的傻妞,傻妞捧着一兜的地瓜,嘿嘿笑着,她脚下打滑,直挺挺摔到了地上,周围溅起许多冰渣子,但从旁边传来的却都是尖利的哄笑声。 围观许家傻妞闹洋相,已经成了冬天必不可少的乐趣之一。 傻妞却不恼火,她捡起四散的地瓜,又开始兴高采烈的蹦了起来,走向村头的田秀家,田秀家里穷,她怕他们家冬天没东西吃,特地从家里偷了一堆地瓜。 地瓜已经被磕烂,傻妞身上也都是脏兮兮的泥水,她走路也不小心,好不容易快到了田秀门前,又跌了一跤,地瓜这下全部飞了出去,傻妞痛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晃悠悠站起,开始捡地瓜。 她把烂了的地瓜拢在怀里,看见不远处还有一个,正想弯下腰拿起,突然,一只鞋踩在了地瓜上面。 傻妞用手去抠,但是却抠不出来,她不信邪,左手指甲抠的血乎乎的,指甲盖都翻了起来,还是没拿出那个地瓜,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鼻涕眼泪混了一脸,脸颊还有丑陋的高原红,混合的浊液缓缓往下滴,那个踩地瓜的人呕了一声,把地瓜踢到一边。 傻妞这才爬到一边把烂地瓜捡起,旁边的村民忍不住了,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老许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被野狗刨了,养了个这种傻妞,十几岁了还一天到晚到处打人偷别人家东西给田寡妇那苦命的儿子,擦屁股都得让她家娘老子来!” “这傻妞还真把田秀当她相公了,啥破烂都给田秀送。” 老刘头见傻妞抱着那些烂地瓜和抱孩子似的,忍不住上前:“傻妞啊,把你这些东西给我看看?” 他说完,伸手就想拿,却被傻妞一挥手推到了地上,傻妞恶狠狠冲她面前吐了口痰,不知道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冲到田秀家门口开始敲门。 小破门自然承受不起傻妞的蛮力,田秀无奈之下只好出来开门,他长相清俊,又是个读书人,见傻妞脸上全是黏糊糊的东西,忍不住反胃,往后倒退了一步。 傻妞目光浑浊,见到田秀,左嘴角一个劲的往上歪,连手里的地瓜也不抱着了,直接把粗短的肥手指往嘴里送,还喃喃念着∶“田,田秀,地瓜,地瓜!” 田秀自然不想理会,他眉头微拧,好看的眼里满是嫌恶,正想关门,结果突然被一个笨重的东西扑倒在地,正想爬起,胸口又像是被重锤擂了一下,颇为厚实的肉感从手上传来,定睛一看,自己正握着傻妞的半边腚。 “许采儿,你给我站起!” 他努力克制住晕乎乎的感觉,想把傻妞推起来,奈何傻妞太重,而她身上那股油腻腻的臭味也一直在刺激田秀的鼻腔,田秀根本使不上力。 傻妞却不自知,她捡起一个地瓜就往田秀身上推,口水揦子也滴了田秀一身:“田,田秀吃地瓜。” 村民们看着这场闹剧哄笑不已,还纷纷打趣田秀:“田小子准备什么时候把你家傻媳妇娶进门啊。” 众人的讽刺传进田秀的耳朵里,田秀只觉得恼怒不已,他从一开始就只想考状元,根本没想着娶媳妇这件事,可莫名其妙就被定了娃娃亲,让他十分恼怒,更何况,娃娃亲对象还是这个方圆几十里都出了名的傻妞! “许采儿!” 田秀怒吼,他恶狠狠的看着身上的傻妞,眼里尽是愤怒。 傻妞啃了啃手指头,她见田秀很生气,还以为他嫌地瓜太少了,又从地上捡起了几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想往田秀手里塞。 “吃,田秀吃。” 村民们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田秀,傻妞虽然脑子不好,但是膀大腰圆屁股肥,一看就好生养,赶快生个胖小子给你家娘带咯!” “是啊,秀才有啥子好考的,还不如讨个媳妇热被窝。” 听到这话,周围又大笑起来,可听在田秀耳朵里只有满满的讽刺。 明明自己以后是要考取功名报效朝廷的,可这傻妞就是他面前的一块巨大绊脚石! 他恶狠狠的看着傻妞,手上青筋鼓起,傻妞看得懂田秀的眼神,她愣了愣,把手里的地瓜一丢,哇哇大哭起来。 不哭还好,一哭起来,憨样必显,她鼻涕水顺着嘴唇一路滑到下巴,还准备顺着脖颈子进衣服里去,田秀本来还想怒骂傻妞,但他知道,自己越凶傻妞就越死皮赖脸。 田秀深吸一口气,脑袋里一个邪恶的想法已经成型,他克制想杀了眼前傻妞的冲动,努力憋出一脸笑∶“我现在不想吃地瓜。” “那你想吃什么?”傻妞吸了吸鼻子,一脸天真的望着田秀,她头发乱糟糟的还结了块,身上的衣服也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田秀本来想拉着傻妞,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吼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把傻妞带到了后山,后山前头本来是一块池塘,但里面的水已经结冰,反射着丝丝寒意。 傻妞看着池塘,又看看田秀,傻张着口,晶莹的哈喇子顺着嘴角流,田秀嫌恶的转开眼睛,指着冰封的池塘:“我想吃鱼,许采儿,你会给我去抓的吧。” “不会游泳,采儿不会游泳。”傻妞一脸惧意,她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 田秀满眼都是不耐烦,他甚至想一脚把傻妞踹进去,但傻妞一身蛮力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下定决心,怂恿道∶“你要是抓鱼给我吃,我就娶你。” 傻妞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两秒搞清楚田秀话里的意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盯着田秀,见田秀点了点头,喜悦的脱下了外面那件棉袄∶“这,这是娘缝的,不能湿。” 说完,纵身一跳。 此时正是初冬,冰面很薄,傻妞接触到冰面那一刹那,冰面便有了蛛网般的裂缝,偏偏傻妞感到刺骨的寒意,开始挣扎起来,而冰面也彻底裂开,傻妞掉了进去。 傻妞全身都湿透了,她剧烈的在水里扑腾,嘴里大喊:“田秀,田秀!” 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田秀心脏砰砰跳,他克制住愧疚的心,死死握紧了拳。 田秀,你不能救,你不能救,你是要考状元的人,不能为了一个傻子葬送前途。 想起那些村民的嘲笑,田秀更加坚定了内心想法,眼睁睁看着傻妞慢慢减弱了扑腾,随后没入水里。 水面复又恢复平静,田秀手脚一片冰凉。 傻妞,死了。 第2章 穿越成傻妞 天还未亮,鸡笼子里的大公鸡都在酣睡,许海军家却愁云一片。 昨下午老刘头那群人把采儿送回家,采儿已经全身青紫,没了一点动静。 好不容易又是灌姜汤又是掐人中的,她把肚里的水都给吐了出来,才慢慢有了点气,但还是一直不醒。 李氏坐床边坐了一晚上,采儿一直在断断续续的说胡话,全身上下都烧的通红。 许海军靠在墙上抽了一晚上旱烟,他一咬牙,下定了决心,出去捆了自家几只老母鸡,又把晒在屋檐底下的干辣椒干苞米扯了下来,丢牛车上对李氏打了个招呼,准备上镇子去给许采儿请郎中。 许采儿虽说脑子不正常,却是这对夫妻的心头宝,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已经让李氏六神无主,只眼巴巴瞅着炕上的女儿,她两只干瘪的手交叉握在一起,已经出现皱纹的脸上也一直在默默流着泪。 公鸡跳上土坪上打鸣,庄稼人也陆陆续续醒来,李氏一直坐在房里,见许采儿转了个身也心惊担颤的,本来三十来岁的年纪,一夜之间头上冒出了好几根银丝。 她拧了拧手巾,想给高烧不退的许采儿擦擦身子,谁知门“哐”被人一脚踢开,尖刻刺耳的声音也从外边传来: “海军媳妇!天光早上的不去做饭搁这屋里蹲着干啥!想偷懒?没门!” 说着,那小老太太就迈着个圆规脚走了进来,双手叉腰一个劲的指着李氏骂,李氏目光瑟缩,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回。 老太太靠在房门口,头发稀疏毫无光泽,一双鼻孔长在塌鼻梁上,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看人就如同用鼻孔瞪人似的,偏生手里还拿着一块掉了色的花手帕,边说话边挥,唾沫星子四溅,耳朵上那两个金耳环随着她脑袋也一摇一晃的。 见李氏一句话也不说,她蹭蹭蹭走到炕前,一把抓起李氏手里那张毛巾扔在地上,指着毫无知觉的许采儿大骂∶“这傻妞又丑又笨,胳膊肘还向着那田寡妇家!死了就死了,她一条傻命有我老许家贵重吗!” 李氏嗫啜着,一直低着头。 赵氏拿着那块花绢帕捂住鼻子,嫌恶的对着许采儿门前吐了口痰,这才神清气爽,吆喝起来∶“海军媳妇,你赶紧给我去做饭,不然,老娘有你好过!” “娘,采儿,采儿她还在烧。”李氏犹犹豫豫,终于小声的说出了这话。 谁知赵氏一听,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堆,都快夹死苍蝇:“我呸!” 她那双小眼睛往许采儿身上一扫,走过去就想扇耳光。 李氏扑上去拦住,她知道赵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连忙哭着求,赵氏这才提起李氏衣领子就往外拖,把她扔进厨房,拍了拍手。 两人这么大的动静,不仅使其他几房的媳妇都蹦出来看热闹,连屋子里的许采儿,也悠悠转醒。 许采儿脑子像是要裂开,全身也笨重不已,一呼一吸间,肺里似乎在往外嘶嘶作响。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拉斯维加斯做着暗杀任务,可就要得手的时候,暗门突然打开,从外面钻进了许多黑衣人,对着自己一通扫射…… 最后的记忆,便是停留在许多子弹打入体内的剧痛,与自己最好的朋友俯视自己时,脸上那抹轻蔑的笑意。 身旁是许多嘈杂的声音,她似乎在天上漂浮,突然,从云上降下来一根绳索,许采儿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握住,可谁知绳索突然急速上升。 耳边有风猛烈鼓动,许采儿感觉自己仿佛置于真空之中,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氧气罐,她抓住凑到嘴边吸了一口气,肺部像是要炸开,她忍不住挺直了身子。 劣质烟味钻入鼻腔,许采儿努力睁开了酸涩不已的眼皮。 眼睛十分干涩。嘴皮也传来微微刺痛,她令自己努力适应这股光线,这才开始扫视自己身处的环境。 四周的墙壁,是用黄泥糊成,屋顶也是层层稻草铺就,整座屋子低矮且散发着腐旧味,一样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四条腿的小木桌上面扣着一个豁口茶碗,旁边摆着个土陶烧制的茶壶,三条腿的凳子靠在墙边,苦苦支撑。 连衣服,都是放在一个大木箱里,那木箱的锁还烂了,只能虚虚的掩着。 碗里的馊味与夜壶味混合在一起,直让许采儿的胃里一阵翻涌,她不可置信的扫视着这一切,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被一群黑衣人给打死,为何一朝一夕间又来到了这里。 难道m国也有这么贫穷的地方? 她搞不清楚这一切,破旧的木门外,尖利争吵声传了进来,许采儿掀开烂棉被准备下床,却被自己的手给震惊了一把。 这个布满冻疮连指甲盖都翻了的肥短手,确定是她的手? 许采儿望了望丑陋的手,又扫视着腰上那一圈水桶肉,还摸了摸布满痘坑的胖脸,愣在了原地。 她被誉为组织最好看的特工,工作之余最爱的就是保养双手与皮肤,而因为工作的缘由,腰间也只有线条优美的腹肌,为何会是这副模样? 脑中瞬间闪过两个大字,穿越,而许采儿坐在炕上,迷茫了。 这是哪? 我是谁? 脑内尖锐的刺痛传来,发着高烧的身体显然无法承受活动的重负,许采儿呼出一口浊气,体力不支瘫倒在床上,发出砰的一声,而半掩着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外面那妇人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妇人身形瘦削,脸颊上没有一丁点肉,眼睛都凹进了眼眶中,布满了血丝,而底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她两只手来回搓着,指关节上满是冻疮,走起路来单薄的身子一摇一晃,一看就是穿的太少,四肢都被冻僵了。 一身典型的农家妇装扮,长发也用简陋的木簪子挽起,看着妇人这副打扮,许采儿更加断定,自己穿越了。 李氏做早饭做到一半,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自家闺女,听到屋内传来的响动连忙奔了进来,就见傻闺女正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醒来就好……”李氏喃喃念着,忙从灶房内端来一碗稀粥,她小心翼翼的靠近许采儿,舀起一勺,放嘴边吹了吹,见许采儿毫无动静,又道:“热热飞走了,采儿喝粥粥。” 破木勺靠近嘴唇,许采儿虽有些不解,但还是准备张开嘴,可高烧之下,上下嘴皮子却黏在了一起,她正想示意李氏端点水来,李氏却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看你娘,都急糊涂了,采儿要喝水水再喝粥粥。”李氏见许采儿也不乱叫了,喜出望外,她端着粥放到木桌上,又翻开破碗倒了点隔夜茶水,又送到许采儿跟前∶“娘喂采儿喝水水,啊——” 说着,把碗凑到了许采儿嘴边。 第3章 不傻了 许采儿有些疑惑,看这身体,应该也有十多岁了,为何这妇人如哄幼童般对她? 润了润唇,许采儿咳嗽两声,开口想要发问,李氏却突然僵硬了身子。 门被一脚踹开,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而一老婆子正双手叉腰,指着里头∶“你又偷懒!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老婆子正是赵氏,她去灶房看李氏又不见了,便来海军房里寻人,见那李氏果然在照顾傻妞,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指着李氏母女俩就骂∶“你这个偷懒耍滑头的,明儿个我就叫海军休了你!” 李氏瑟缩靠在床边,水也不敢喂了,许采儿扫视过去,就见李氏满脸惊恐,身体还有些发颤,抬头一看,那老婆子中气十足的骂街,就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 许采儿支撑着想要坐起,但却力不从心。 赵氏见母女俩都不说话,冷笑一声:“果真是有啥样的娘就有啥样的种,娘胎来的贱!娘不好好做饭,女呢,傻得该死,大冬天为了男人去跳冰湖,平白让我们家老许别看了笑话,丢脸!” 跳冰湖? 许采儿有些诧异,而李氏两行泪水已经流了下来,她满脸屈辱的望着赵氏:“娘,你要骂就骂媳妇我,采儿刚从鬼门关踏出来,娘你就少说两句吧,她会伤心的。” “伤心,傻子伤什么心!” 果然不出许采儿所料,赵氏直接扑了上来,拽住李氏头发就打,她左右开弓,李氏只是一个软弱妇人,也不敢还手,不一会儿便被扯掉了几根头发,许采儿看着都疼。 赵氏一边打,口里一边咒骂李氏,李氏只敢小声的哭,一脸无奈的望着许采儿,许采儿恼怒万分,偏生没有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李氏被殴打。 许是打累了,赵氏才施施然站起,她又吐了口口水,望着头发被抓的散乱的李氏,阴阴一笑:“还敢反驳娘老子的话,真是活腻味了!” 话音刚落,赵氏捡起地上的花帕子擦了擦手,扭着肥臀走出了门,而李氏一直趴在地上呜呜的哭,许久才整了整头发,站起身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坐到床边,怜爱的抚摸着许采儿的脸颊。 看着李氏肿如核桃的哭眼,与高高耸起的颧骨,许采儿心里五味杂陈。 她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喉咙里却阵阵干涩疼痛传来,八成是发烧的后遗症,而李氏见她这样忙端来水,伺候她一口一口喝下,末了,还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 许采儿前世是孤儿,有记忆以来,便是无休无止的训练,如今第一次被一个人关爱,有些感动,她望着眼前凄惨的李氏,下定了决心。 张了张口,许采准备先搞清楚脑内的谜团:“娘,我真的是个傻子么?” 看着许采儿眼神清明的模样,李氏满脸惊讶:“闺女,闺女你咋个会说这些话?” 她没料到,许采儿高烧醒来,居然不再疯傻,一时间感慨万千,突然扑上去抱着许采儿,激动的哭了起来。 而许采儿见李氏这样,心下了然,她拍了拍李氏的背,见她哭声慢慢减小才开口∶“娘,为什么你挨打了也不还手?” 李氏听到这话,尴尬立马浮上了脸颊,但许采儿只定定的望着李氏,李氏苦笑∶“她是你奶,打我也只是因为我没做饭,采儿啊,你清醒了,可千万别把你奶的话放心里,她也是太着急了才会说这些,她担心着你呢。” 担心? 许采儿心头冷笑不止,但是看着李氏这副模样,尖酸刻薄的话全部憋在了胸口,她知道李氏只是太软弱了,遇到事情也不敢反抗,但是李氏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张了张嘴正想换个方式劝告,那赵氏却又折了回来。 赵氏见母女俩依偎在一起,气不打一处来,她上前拉着李氏的衣领子,老脸狰狞:“你还不给我去做饭,是想报复我,让我老许家喝西北风是不是!” “这就去,媳妇这就去。”李氏连忙站起身,垂着头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许采儿无奈,叹了口气。 李氏回头看了一眼许采儿,见许采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连忙跟上赵氏还拉了拉她的袖口,挤出一脸笑意,正想告诉她许采儿不傻了的消息,可谁知赵氏闪电般将她那双手拍开,张嘴,一连串难听的话便从那嘴巴里吐了出来∶ “你想干嘛!想作威作福了是不是!这小贱蹄子,我们海军娶你不是为了让你享福的,再动手动脚的,叫海军休了你!” 赵氏轻蔑的看了一眼李氏那双裸露在外,冻裂了的黑脚丫,径直走进暖房里,留李氏一人站在堂屋门前。 李氏笑容已经被风干,直愣愣的望着屋内的许采儿,她蜡黄的脸上一片惨白,嘴唇也在微微发抖。 许采儿在屋内,自然听到了赵氏的那些话,她知道,李氏是被气的,但听到这些话还没反驳,也算是忍辱负重到了一个新高度了。 她招了招手,示意李氏过来,随后握住李氏双手,语气轻柔∶“娘,你别太难过了,你也说了,奶就是那样不讲理的性子。” “采儿,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奶,我知道采儿懂事了,可你奶还是你奶,说道长辈不是,可是要挨雷劈的。”李氏本来还挺郁闷的,见自家傻闺女安慰自己,立马欣慰起来,她拍了拍许采儿的手:“娘去做饭给你爷和几个叔婶,你等一会儿啊。” 她拿起陈旧的围裙走出小屋,末了还不忘记关上,霎时,屋内就只有门缝透进去的一丝丝光,许采儿无奈苦笑,这娘可真是愚孝,这时候还想着帮那个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老太婆说话。 她许采儿身上,任重而道远啊! 不知过了多久,小木门被打开,而李氏用一只破碗不知道装了碗什么东西,端到许采儿跟前,献宝似的:“娘晓得你爱吃土豆,娘特地蒸了两个,还点了香油放了盐巴,好吃得很嘞!” 看着李氏双颊通红的模样,许采儿有些无奈,她接过李氏递过来的筷子,与李氏分吃了这一碗简陋的土豆泥,见对方满足的擦了擦嘴,这才开口∶“娘,你不要把我清醒了的事往外说。” “为啥啊?”许是满脸疑惑:“他们老是笑你傻,清醒了,采儿该扬眉吐气了!” 她从前看到闺女被嘲笑,连刚会说话的小孩也扔石头骂闺女,就气愤不已,但因为事多,且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可如今不同了! 李氏有些想不通,而许采儿转了转眼∶“佛祖告诉我,不是不到时候未到,所以不让我说出去,要是说出去,会折寿的嘞。” “真的吗?”李氏惊讶的捂住了嘴,随后点了点头。 而许采儿见她这样,也放心了,古代人一直迷信,想来她拿佛祖当借口,李氏肯定也不会说了。 第4章 父亲残疾 李氏高兴得很,而许采儿醒来后,烧也慢慢的退了下去,便同李氏一起在外边院子走走,可谁知院外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刘叔惨白着一张脸,跑了进来。 他抓住李氏,把李氏吓了一跳∶“刘伢子,你不是隔壁村修桌子去了么,怎么急匆匆跑回来了,出啥事了?” 刘叔抹了一把汗,他盯着李氏,犹犹豫豫开了口∶“海军他今天是不是去镇上给采儿找大夫了?” “咋了啊?” 刘叔急了:“那他是不是赶着牛车去的,穿着件短棉褂子,灰色裤子,牛车上还捆着一窝鸡?” 看着刘叔这副模样,许采儿直觉不妙,而李氏也着急了∶“刘伢子,你问这个做啥子,采儿爹咋了?” 她想起许海军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又见刘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脸色逐渐惨白。 刘叔咬牙,拍了拍大腿∶“大早上的,海军走得急,没看路,掉进了野猪坑里,现在,现在……” “你说啥子,海军咋了?”李氏脑门上沁出了一头大汗,得许采儿扶着才堪堪站稳。 “哎呀,嫂子!”刘叔一个粗汉子,眼睛里也有了一点泪水:“里正要我找老许家的人,去看尸体嘞。” “采儿爹!” 李氏听到了这话,眼仁一翻,直挺挺晕了过去,许采儿惊了,她忙跪下身子扶起李氏,故意用凌乱的手法给李氏做着心脏复苏。 堂内立马闹哄哄起来,赵氏直接冲了出来,两只圆规腿一撇,坐地上边哭边骂许采儿∶“你这个死丧门星,克死我的儿子了哟!你怎么不干脆死那塘里算了,还要害我儿子,哎哟!” 许家兄弟无暇顾及赵氏,跟着刘叔一起出去认尸,而许采儿听着赵氏的咒骂自知理亏,没法反驳,只能背起李氏往屋里走。 屋内一片潮湿,许采儿将李氏放到床上,按压着她的人中,好一会儿,李氏才悠悠转醒,看到闺女,眼泪水刷刷往下流:“采儿,采儿,你爹……” “娘,爹一定没事的,你别哭啊。”许采儿忙拥住李氏,李氏已然崩溃,一直哭个没停,还念叨着采儿爹,而许采儿也沉着一张脸。 她知道,在这古代是男权为上,若是许海军死了,她们母女俩的难免受欺负,可如今也只能等。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许采儿以为李氏眼泪都要流干时,外面又闹了起来,李氏忙要许采儿把自己扶起来,两人走出厢房。 只见院里摆着块木板,而许海民正把背上的男人放下,李氏看到熟悉的装束,又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许采儿握紧了拳,她走到许海民面前,如今她记忆也恢复了个大半,状似天真的问∶“二叔二叔,爹爹。” “你爹他没死。”许海民长舒一口气,疲惫的看向这傻侄女:“你娘呢?” “海军啊,我的儿,你为啥要为了那个傻妞做这种事啊,儿啊,你命好苦啊……” 许采儿正想继续问,面前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赵氏,赵氏扑下去抱着许海军就哭,她两只鸡爪子死死扣着许海军的衣服,嚎的差点背过气。 街坊邻居听到此事,也都围了过来,听到赵氏哭成这样纷纷上前安慰,而刘叔黑黝黝的脸也变得微微发红,不好意思的跟李氏解释:“嫂子,我太急了,还以为……”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李氏空壳子似的飘到许海军跟前,低下头,眼泪水啪嗒啪嗒掉到许海军脸上,婆媳俩一个占着一边,大哭。 小院子里人越来越多,许采儿本站在一旁看着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爹,可谁知肩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反头一看,却是刘叔的媳妇儿,周婶。 周婶仗着自己肥,三两下就挤了进去,见许采儿在跟前挡着自己,一脸不满的扒拉∶“傻子站这能看些什么,赶快给我让开。” 见许采儿盯着自己,也不动,周婶直接使蛮力把许采儿推了出去∶“嘿,这傻妞,还以为看戏呢。” 许采儿心里微微残留着一些惧怕,而周婶抖着一身肥肉把许采儿推倒在地,啐了一口,恶狠狠的瞪着许采儿∶“臭傻妞,别没事找事。” 有两个村民见到了这一幕,见怪不怪,毕竟周婶一直都是村头一霸,欺负许采儿也是平常事了,许采儿缓过神来才发现,是自己脑内原主的意识在起作用,她看着一路横行霸道的周婶,火气慢慢上来了。 许采儿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她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笑意,这个周婶,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啥都不懂的傻妞呢,既然如此,就让她吃吃教训! 她看了看四周,见有颗不规则形状的大石头,直接一脚飞了上去。 一股巧劲,迫使石头以圆润光滑的曲线,命中周婶的屁股,那石头还恋恋不舍的呆了一会儿,才掉了下去,而周婶屁股肉虽然多,但许采儿命中的,可是尾椎。 果不其然,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传了出来,周婶屁股一跌,顺手抓中了旁边一个妇人的衣服,那妇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屠夫的媳妇儿,一身腱子肉:“你扯老娘衣裳干嘛!” “关你屁事!”周婶疼的龇牙咧嘴,火气也上来了。 两人谁也不让谁,泼妇骂街一般吵了起来,不知谁先动的手,直接滚做了一团,你扯我头发,我扒你衣服,好不热闹。 许采儿在她俩看不见的地方阴测测一笑,挤进了人群里。 人群里,她看向躺在床板上的许海军,心中一阵纠结,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许海军满身都是伤,右边头皮因为伤裸露在了外面,头发都没了一半,原本高大威武的汉子,脸上都是蹭出来的伤,他全身血色尽失,左手臂与右腿都呈现不自然的扭曲,一看便是骨折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救自己。 许采儿心中十分愧疚,她绞着双手,不知如何是好,而许海民焦急的声音也从外头响起∶ “让一让,让一让,钱郎中来了!” 第5章 没钱医治 几兄弟把许海军抬到屋里,婆媳俩还准备哭,老许头便走到了几人面前,他面色凝重,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许久才开口∶“老钱啊,你一定要好好治我儿子。” 钱郎中往许海军身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面色凝重的蹲下身,开始治伤。 钱氏见状,又开始嚎,可没几秒就被老许头眼神给制止住,许采儿也搀扶着李氏,她面上还是憨笑着的样子,但脑子却在飞快转动。 在这古代,没有消炎药也没有抗生素,而许海军伤的这么重,放现代医治都十分困难,别说在这物资匮乏的地方。 许采儿将目光投向钱郎中,就见这老头一言不发的接过身边小学徒递过来的东西,把许海军受伤的手脚用夹板固定好,他手法凌厉,许采儿也放宽了心。 好不容易将许海军身上的伤处理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周围围观的人都已经散去,只留下许家众人,屋内烟草味十足,老许头闷声不吭的抽旱烟,见钱郎中停下手里动作,这才开口: “海军他咋样了?” 钱郎中面向他们,犹豫了一会儿,才道∶“等会儿,叫海民跟我去抓点药,补补身子,平日里也别省着了,海军这一去,差点没了。” “自然省的。”赵氏摇摇晃晃支起身子,她狠狠瞪了许采儿一眼,见钱郎中一直看着许海军的手脚,觉得有些不对劲:“海军他,没啥其他差错吧。” “唉!”钱郎中缓缓摇了摇头,他满脸无奈:“这手和脚,可是要废了咯。” 惊天霹雳一般,老许头手里的烟枪都拿不住了,而孙氏又开始嚎哭。 李氏听见自家男人要残废,眼睛一翻白就又晕了过去,幸好许采儿扑过去扶住才没让她磕个好歹,霎时,许氏堂屋一片寂静,愁云惨淡。 赵氏嚎的嗓子哑了,才缓缓直起身,她一双小眼肿的和红豆粒似的,扭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许海军,抠住了钱郎中的袖口∶“这,救我儿子要多少银子啊?” “没得治,就这么废了。”钱郎中收拾好自己的药箱,抬头看着赵氏∶“要是有个好几两银子,兴许还有几成希望,但是……” 好几两! 这对许家人而言,就是天文数字,老许头如遭雷劈,烟枪也不捡了,靠在墙壁缓缓的坐了下来,垂头丧气,而赵氏也不嚎了,她跌坐在地上,眼泪刷的流了下来。 好端端一个许家,瞬间不再安宁,许采儿自知都是因自己而起,她扶着李氏,慢慢走到许海民身边,戳了戳:“四叔,娘。” 许海民皱着眉头,见傻侄女扶着自家嫂子,瞬间醒悟过来,他叹了口气正欲接过李氏,赵氏却像风似的冲了过来,指着许采儿鼻子破口大骂∶“就是你这个丧门星傻妞!你怎么不死在那塘里,就会害人,海军媳妇也是,不会照顾自己男人,哎哟,我家海军命苦哟!” 赵氏泼妇骂街似的双手叉腰,骂完媳妇骂孙女,周围邻居又凑了过来,许海民知道自家二嫂是什么样的人,见自己娘这么泼脏水,有些不虞:“娘,咋们一家都是二嫂在打理,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你这么骂,对得起二嫂吗?” 听这话,许采儿偷偷望了许海民一眼,将他默默打上好人的标签,而赵氏被噎住,一双小眼瞪的溜圆,她形容枯槁的手高高举起正想打许海民,却被老许头给拦住了。 老许头本来挺直的后背,一瞬间佝偻了下去,他面上满是疲惫,像是老了几十岁∶“海军娘,别闹了。” 赵氏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而老许头又出门把看热闹的邻居给驱散开来,带着一声不吭的赵氏进了右厢房。 一瞬间,屋内只剩许家几人,许海民见许采儿与往常有些不同,犹豫的走到她跟前∶“采儿啊,要好好照顾你爹你娘,等你弟弟回来了,还要照顾他们,知道没?” 许采儿心头大震,但她还是做出一副傻笑的模样,许海民还准备嘱咐几句,大嫂张氏尖锐刻薄的声音却从门口传来了∶“四弟你和傻妞讲什么东西呢!等傻妞拿泥巴糊你!” 门外再次传来哄笑声,似乎并没把许海军的重伤放在心上,许采儿握紧了拳,以微不可见的姿态点了点头,许海民敏锐察觉到了,还想问,张氏又开始催人了。 许海民疑惑的看了许采儿一眼,走出门外,而狭窄的屋内,只剩下许海军一家。 许海军睡在炕上,许采儿摊开破衣服,扶着李氏坐下,随后走到炕前,神色复杂望着一身伤的爹。 记忆里,虽然自己是傻子,闹出了不少的笑话,但爹娘一直包容着自己,就连原本懦弱不堪的两人,也能为了自己反驳爷奶。 而这次,这爹也是因为自己,造成了断手断脚的局面,两世以来,许采儿心头再次为此浮现浓浓的愧疚,她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许海军的伤势。 许海军手脚断处已经接好,被夹板捆着,但全身还是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许采儿知道,当务之急便是给许海军消炎,否则化了脓一切都晚了。 她当特工的时候,曾经潜伏做过一段时间的中医,虽然深入起来不了解,但基本的还是懂,在脑内回忆了一遍消炎镇痛所要用到的药材,正想抽个空去后山采,旁边却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一看,原来是李氏正悠悠的醒来。 李氏摇摇晃晃站起,靠在炕边摸了摸许海军头上包扎的布,吸了吸鼻子,她眼里一直盈着一汪泪水,许采儿忙过去拥住李氏的肩。 出乎意料的,李氏并没有再哭,她抹了抹眼角泪水,随后抓住许采儿的手,满目都是担忧:“采儿啊,你爹这样有没有吓到你,娘知道你一直都怕这些东西,可是,可是……” 她摸了摸许采儿的额头,见没有再发热,这才舒了一口气,想到一整个上午都只吃了碗土豆泥,又开始担心起来:“你饿了没,饿了的话娘给你去弄东西。” 李氏瘦小的身子上,绽放了一种称为母爱的光辉,差点灼烧了许采儿的眼,她嘴唇颤抖,莫名感动。 从没有人,如此关爱过她,许采儿回握住李氏的手,慢慢摩擦着,许久才道∶“娘,你放心,采儿一定会治好爹!” 第6章 家庭会议 傍晚,许采儿肚子饿的咕咕叫,而李氏一直坐在许海军面前,默默垂泪,她听到声响,这才不好意思的望了一眼许采儿,准备出去做饭。 许采儿见她精神不好,生怕去了灶房出什么差错,于是也一同跟着去了,灶房内一片昏暗,李氏点起油灯,清冷的屋内霎时亮堂了许多。 本热闹的许家,如今鸦雀无声,李氏也愁眉不展的,许采儿知道是为了什么,母驴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灶房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门缝里闪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四叔许海民。 记忆里,许海民憨厚可亲,对身为傻子的许采儿也十分好,许采儿未免对他产生了丝丝亲切感。 许海民见许采儿神色清明的看着自己,有些疑惑,按往常来看,这傻侄女早就扑上来闹腾了,怎么今日…… “四弟,你来干啥啊?” 李氏的声音,打断了许海民的疑惑,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二哥伤咋样了?这时候了,我没找到二嫂你,就来灶房了。” 提到许海军,李氏声音明显低落了下去,她无奈的摇了摇头∶“就那样呗,躺床上气都不吭一声的,下午给他灌了一碗药,进的少,出的多,唉。” “喝了一点就好。”许海民顿了顿,低声劝道∶“二嫂,这时候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个儿,这个家就靠你撑着了。” 灶房内安静了下来,好久,李氏才哑着声音道谢∶“还是得谢谢你,平日里你就老是帮衬着你二哥家,你二哥出事了,你也惦记着,不像……” 她没继续往下说,但其他两人也都明白李氏是个什么意思,许海民忙摆手∶“都是一家人,二嫂见外干啥,有啥需要尽管和我说。” 见李氏缓缓点头不再说话,许海民握了握拳,继续道∶“爹娘要我请二嫂你,去堂屋说说话。” 这个时候请李氏去堂屋,摆明了就是为了许海军的事,许采儿瞥了李氏一眼,就见李氏果然神色凝重了起来,显然,她也猜到了这个。 虽说老许头一副许家之主的派头,但家里的银子地契都是赵氏管着的,若是要给许海军治手脚,肯定要过赵氏这一关,可是李氏这么懦弱…… 许采儿咬了咬唇,见李氏要跟着许海民走,直接站了起来∶“娘,我跟你一起去吧。” 见许采儿说话流畅清晰了起来,许海民不免有些讶异:“采儿,你咋个?” “发高烧起来,采儿就变聪明了。”提到此,李氏脸上才有丝丝笑意,许海民见许采儿的确是一副正常人的架态,这才放宽了心。 可转念,又叹了口气,侄女儿刚好,二哥又出了事,多灾多难,啥时候才会好哟。 堂屋,许家一家都坐在里边,老许头拽着烟枪,缓缓的吸了一口,也不说话。 许采儿推开门,就见除了许海民和许海军,许家的男人都到齐了。 老许头坐在主位,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焦黄色的烟雾挡住了他那张老脸,左右手边分别坐着老大许海平,老三许海盛。 许海平的三个儿子正靠着他身后,拿小板凳蹲着,分别是许超越,许超强,许超福。 而炕上,赵氏围着块烂毛巾,躺在上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她旁边坐着个已经显怀的妇人,妇人尖嘴猴腮的,穿着件老旧的碎花衣,正在剥着瓜子往赵氏嘴里送,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屋内的一圈人,见是傻妞来了,也没说话,只不过都露出了不满的模样,然后都低下了头,盘算着各自心里的小主意。 “你个傻妞,你来这干嘛!丧门星的东西!生下来就是为了克我们许家!” 赵氏坐直了身子,捡起桌上的瓜子壳就往许采儿身上丢,她大吼大叫的,还准备下床来打,却被老许头拿烟枪拦住了。 张氏嘶喊了一声,那些瓜子壳全部落在了她的头上,偏偏不敢顶撞赵氏,只能狠狠地盯着许采儿,老许头那张疲惫不堪的脸从烟雾后头露了出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闹,有没有一点样子!” 老许头声音粗壮,瞬间就让赵氏噤了声,赵氏愤愤不平的看着李氏母女俩,哼了一声,重新靠回了塌上,三房媳妇忙献殷勤。 “采儿,你先出去。”老许头对着许采儿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二房媳妇,听到没啊?” 李氏忙推着许采儿出门,面上满是歉意,许采儿也知道李氏不敢顶撞,只能无奈的蹲在门外,听着里边动静。 门啪的一关,许海民将李氏带到位置上坐下,老许头有意无意的瞥了李氏一眼,开口∶“夜里喊你们过来,主要还是为了二房的事。如今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我们也该合计合计,这老三家傻的傻残的残,下边还有俩男孩,要不是去他们祖公家了,有的闹腾。留二房媳妇一个妇道人家打理着也不是事儿,你们兄弟几个,来说说,这几口人该咋办,还有,老二这手脚,是瘸着,还是凑钱治。” 这话一出,都大眼瞪小眼的没人答,李氏急得要死,但她不敢开口,而这几房都神色漠然,各自鬼精鬼精的,只有许海民一脸焦急,偏生还轮不到他说话。 老许头都抽完了一卷烟,见还没人说话,怒了。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色威严的扫视着众人∶“老大,平日里你老是帮着我打理这个家,就由你先说,该咋办吧。” 许海平穿的是这几个人里最好的,灰袄子,黑棉裤,长相也十分富态,耳垂也有点大,坐那和活菩萨似的,只是眼里老是闪过一些捉摸不透的东西,令人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被点到名,许海平也不恼,他假惺惺的笑了笑,搓了搓手,望着老许头:“二弟的事,实在是让我难过啊。我和他一母同胞,听到二弟残了的时候悲痛欲绝,还提点了我这几个儿子以后要多多帮衬着二弟一家。” 听到里边穿来的话,许采儿也顾不上冷了,她把耳朵凑近房门,还以为许海平会支持治腿,可翻来覆去,都是些怀念过去之类的文绉绉的话,根本就不回答老许头的话,听起来悲痛万分,细想,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 许海平见老许头赞许的点点头,话锋一转:“可是,我也手头紧巴巴的,对老二这腿有心无力啊,爹,你也知道,我最近在……” 他还没说完,就被暴跳如雷的老许头给打断了,老许头抄手就是把烟枪往许海平那边砸∶“许海平,你这个没良心的小杂种!” 可惜,烟枪没砸中许海平,倒是砸中了身后的许超福,许超福脸一瘪,哇哇大哭起来。 赵氏心疼许超福,忙走下来揉他的头,口里还骂骂咧咧的,许海平见自家小儿子哭了,也板着一张脸站起了身,环视四周:“爹,那钱郎中的话咱们也听到了,几两银子啊!难道真的要为了老二,让我们老许家一屋子人,去喝西北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