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绝宠：重生毒妃狠绝色》


 第1章 悲惨前世1

    乾化三十五年，冬
    金陵城郊一处偏僻的行苑
    “啊！啊啊！啊啊！”
    婴孩的啼哭在冬夜里炸开，熬了两天两夜的陆朝暮，终于将孩子给生了出来。
    “孩子……把我的孩子给我瞧瞧……”
    陆朝暮虚弱的躺在床上，浑身是血，早已累得快要晕死过去。但她依旧咬牙坚持，强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抱过来瞧瞧。
    “陆表姐，孩子，还是我替你瞧瞧吧。”
    一道轻快明丽的声音打断了陆朝暮的动作。穿着华美，肤如白玉，明眸皓齿的女子，很快从接生嬷嬷手中接过了襁褓中的婴孩，抱在怀中，笑眯眯地细细观看。
    “婉言，是你啊。”陆朝暮轻唤一声。宋婉言是她的亲表妹，更是她夫君宋文邵的亲妹妹，从小到大一向与她交好。所以，见着来人，陆朝暮当即放心不少。
    可是，陆朝暮并没有发觉，宋婉言唤的是“陆表姐”，而非一声“嫂子”，没有体会到这其中的刻意疏离与冰冷之意，更加没有瞧见如今宋婉言虽笑着，可她眼中却带着一抹阴冷的笑意。
    宋婉言将陆朝暮的孩子抱在怀中，笑着看她：“你的孩子可真好看啊。”眼底的阴冷更深了几分，甚至还染上了一丝狠意。
    陆朝暮没有察觉，只侧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满是慈爱温暖，“好看不好看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健康，快乐长大就好了。”
    陆朝暮说的是真心话。
    她从小身体就不好，嫁入宋家之后，身体不知怎么的愈发虚弱了。怀孩子的时候，她更是常常感到身体不适，胎动难受得厉害。
    宋家是金陵城的名门望族，请了许多有名头的大夫来为陆朝暮诊治，却始终都没有办法。大夫甚至还告诉她，她胎位不正，这个孩子很可能保不住。
    果然生产的时候，陆朝暮就难产了。两天两夜，她半只脚进了鬼门关，好不容易将孩子给生下来。如今，她自然只一心期盼孩子能够健康。
    “婉言，你大哥在家书中说，他明日就该回来了。也不知他知道我为他生了个儿子，会不会高兴？”陆朝暮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明亮，看向宋婉言的眼中满是期待。
    可是——
    宋婉言脸上的笑容忽然收起，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冷笑：“喜欢？陆表姐你说什么呢，你的孩子，我大哥为何会喜欢？你水性杨花，跟外面的男人有了野种，你还妄想我大哥会喜欢？”
    陆朝暮眼睛顿时瞪大，“婉言，你在说什么啊？什么野种？什么不是你大哥的孩子？我同你大哥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更是大舅母看着成婚生子！你是糊涂了么？这样的话也敢乱说！”
    陆朝暮本是永平侯府的嫡孙女，父亲是淮南巡抚，身份贵重。谁曾想，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忽然病逝，成了孤儿。
    她的大舅母，也就是她如今的婆婆，怜惜她孤苦无依，便派人将她从淮南接到金陵城，要亲自将她养大。再加之她同表哥宋文邵儿时就定下了婚约，等到陆朝暮渐渐长大，自然而然就成为了宋家的大少奶奶。
    成婚三年，陆朝暮同宋文邵一直夫妻和睦，举案齐眉。陆朝暮成为宋文邵的贤内助，更是成了宋家的少夫人，一心为宋家着想。陆朝暮聪明能干，将宋家打理得蒸蒸日上，是金陵城中多少人夸赞不已的宋家少夫人。
    只可惜，因着身子弱，陆朝暮始终没有一个孩子。
    终于在去年，陆朝暮有了身孕，宋家所有人都高兴极了。陆朝暮也高兴极了。这个孩子她盼了多少年，求神，拜佛，喝符水，吃观音土，所有的法子她都用过了，终于有了这个孩子。
    他是宋家的长子嫡孙，陆朝暮自然是不能让宋婉言这般胡说八道的！
    所以，即便是身体虚弱，陆朝暮还是拿出了宋家少夫人十足十的气度，丝毫不敢让人小瞧了去，“婉言，你快把我的孩子给我！”
    可是，陆朝暮却不知道，宋婉言最讨厌的就是陆朝暮这一身的贵女之态！
    “胡话？陆表姐，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宋婉言冷笑一声。
    陆朝暮瞧见宋婉言眼底毫不掩饰地幽幽恨意，整个人明显愣了一下，“婉言，你……你是在恨我？”
    宋婉言咬着牙。
    她当然在恨她！
    她宋婉言明明才是宋家嫡亲的长孙女，是这金陵城中最耀眼的存在！陆朝暮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等着她施舍的可怜虫罢了！
    陆朝暮刚来金陵城的时候，还会唯唯诺诺地在她身边伏低做小，可是，没有多久，陆朝暮就露出了本性，每天想方设法出尽了风头！更是将她宋婉言的光芒都盖了过去！尤其是陆朝暮浑身上下带着的贵气，不论在何时何地，总会把她给比下去！
    这么多年，为了母亲的计划，宋婉言虽然极力压制内心的不满，可是那股气却在宋婉言心中生根发芽，越来越深，她可是将陆朝暮恨极了的！
    现在，她终于不用忍了！于是乎，宋婉言眼睛猛地一抽，脸上露出凶狠的光，狠狠地就推了陆朝暮一把，“陆朝暮，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呢！你同我大哥成婚这么多年，他身形如何，习惯如何，你会全然不知？这么久以来，我大哥就没有一点的变化？”
    变化？！
    陆朝暮心头莫名咯噔一下，眼睛骛地瞪大。
    “想起来了？”宋婉言唇角一勾，陆朝暮肯定猜到了！
    陆朝暮浑身都在发抖，嘴里喃喃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宋婉言嘲讽一笑：“不可能，怎么不可能？！陆朝暮，你自己就是个贱货，被不同的男人睡，怎么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陆朝暮牙齿都在打颤，根本不敢往深了去想宋婉言所说的“变化”。可是，宋婉言这样一说，她忽然就想起——
    两年前，宋文邵忽然性情大变，暴戾非常。尤其是在夫妻之事上，更是天天夜夜地折磨她、欺凌她，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的，还会经常用近乎变态的姿势和动作，叫陆朝暮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地狱之中。

 第2章 悲惨前世2

    无休无尽的折磨，叫陆朝暮觉得生不如死！
    可到了第二日，宋文邵又马上会向她道歉，说是他在朝中的职责越来越重了，再加上久未有子嗣，母亲催得紧，脾气便有些不好。
    这样的借口，现在一想，哪里站得住脚！
    可是，那个时候陆朝暮一心喜欢宋文邵，他说了，她便信了。
    而且，陆朝暮一直十分尊敬大舅母。
    当初，她忽然没了爹娘，成为了孤女，但是大舅母还依旧坚持过去定下的婚约，亲自应允陆朝暮嫁入宋家，让陆朝暮十分感动。所以，宋文邵提到母亲，她更是不敢多说什么。
    只是，如今宋婉言一提，陆朝暮便即刻想起其中的诡秘和异常，浑身仿如坠冰窟，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陆表姐，怎么样？忽然间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被另外一个男人玩弄，感觉如何啊？”宋婉言心里爽快得意，脸上的笑灿烂得如同三月春花，“意外么？惊喜么？我若是告诉你，那人是当朝四皇子，你会觉得如何？”
    什么？！
    陆朝暮浑身一僵，本就虚弱的脸庞因震惊而一片惨白。
    大夏四皇子！
    那个天下闻名的变态狂！
    那个最喜欢没日没夜折磨女子的狂魔！
    “呕！”陆朝暮想到那个人，胃里就止不住的觉得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宋婉言见到陆朝暮狼狈模样，笑得愈发开心了：“陆表姐，为了让你尝尝被天潢贵胄压喜在身下是什么滋味，我可是专门花了心思呢！怎么样，陆表姐？四皇子的功夫可厉害？可把你睡得舒服了？”
    “不可能！你大哥怎么可能让你这样做！”陆朝暮大吼一声，双眼通红，不停摇着头，根本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可是！
    陆朝暮一想到宋文邵每一次还在第二天向她道歉，整个人从心底里都是凉的。
    他都是知道的！
    她的夫君，这个世间她最爱慕之人，什么都知道的！他知道那些晚上与她纠缠的男人是四皇子！他更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也是旁人的！
    可他却装作什么都一如平常，那样蒙骗于她！
    “为什么！为什么！”陆朝暮心痛如被刀刺，明明她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是他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嫡妻！他明明在她面前立下誓言，会遵守两家的诺言，一生一世地待她好，一定会将她放在心上疼爱，为什么！
    宋婉言见到陆朝暮的样子，脸上露出灿然若花的笑容，走上前粗鲁地一把揪起陆朝暮的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
    宋婉言嗤笑一声，看着陆朝暮的样子，像是在看一个任人揉捏的可怜虫：“为什么？陆表姐，你居然会问出这般愚蠢的话来，为什么？你说为什么？为的，自然是让我大哥受到四皇子的青睐，帮助我大哥在朝堂之中能够平步青云！”
    宋家虽是金陵城的豪门大户，可是，到了宋文邵这一辈，宋家已经家道中落，渐渐没落。只凭着宋家当初的能力，是没有办法让宋文邵平步青云的。
    所以，什么看陆朝暮孤苦无依接她来金陵城，什么顾念亲情要抚养她，都是假的！
    宋婉言和宋文邵的母亲看中的，从来都不过是陆朝暮父母生前留下的财产，还有陆朝暮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这个名号，能够对宋文邵有所助益罢了！
    而那个时候，四皇子的出现，更是宋文邵的母亲看到了让宋文邵一飞冲天的大好机会，用一个女人，换取皇子的信任和青睐，更能换来宋文邵的官途畅通。
    这个买卖，当然划算！
    “什么？！！！”
    陆朝暮心头猛地一跳，猛地就想起，当初在淮南的时候，祖母就劝过她，让她回到京城永平侯府，不要去金陵城。
    可是那个时候，陆朝暮觉得大舅母待她好，又因为宋文邵的关系，再加上宋婉言花言巧语的蒙骗，便没有将祖母的劝解听进去。
    祖母担心她，拉下脸皮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告诉她宋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荣耀，她如今去金陵城，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可是，陆朝暮依旧不顾祖母的好心一片，义无反顾地来了金陵城，彻底伤了祖母的心。
    如今听到宋婉言毫不掩饰地说出真相，陆朝暮一颗心疼痛不已，只觉得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没有分辨出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宋文邵！宋婉言！大舅母！你们，你们！你们竟然这般对我！”陆朝暮咬牙切齿。
    “很意外？”
    宋婉言看着陆朝暮不由得发出感叹：“哎呀，当时啊，我还怕你觉察到不对，让大哥多多哄你。可谁知道，你竟这般愚蠢，枕边人变了，还不知道！还是说，你本来骨子里就是下贱货！早就知道了，却不点明，你是不是很享受被不同的人睡啊！”
    “呸！”陆朝暮死死咬着牙，不肯让自己流出一滴眼泪。
    可是，她的心太痛太痛，她过去珍惜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心头的疼，叫她不由自主地流出了两行清泪。
    宋婉言见状，笑着摇摇头，“陆表姐，你哭什么？你这孩子可是四皇子的，是天家皇孙，这是何等的荣幸！你该高兴才是啊！”
    陆朝暮狠狠地盯着宋婉言，“你觉得是荣幸，那你为何不自己要这荣幸！”她为何这般歹毒！将她害成这样！
    宋婉言又摇摇头：“陆表姐你说错了，这样的荣幸我自然是要的。四皇子很快就会派人来接我了，我会带着你的孩子，风风光光地嫁入王府，成为四王妃。”
    “孩子！”
    陆朝暮听到孩子二字，立马就想要从宋婉言手中将孩子给抢过来。
    可是，她又哪里抢得过。
    “宋婉言！那是我的孩子！”陆朝暮大喊一声。
    “陆表姐，你又说错了，这里哪里有你的孩子？有的，只是我宋婉言的孩子。”宋婉言往后退开几步，装出一副母亲模样，将陆朝暮的孩子护入怀中。
    “哦，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了。四皇子可从来都不知道，他晚上凌辱的人是你。他一直都以为那人是我。而且，现在四皇子的怪病也治好了，自觉对不起我。所以，当今圣上最信任的四皇子，再过不久就会来金陵城接我入门了。”宋婉言脸上满是欢喜。

 第3章 悲惨前世3

    能够风风光光地嫁入皇家，成为皇妃！这可是宋婉言过去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
    多亏了她的母亲，为她和大哥筹谋了这一切！
    如今，她便是飞上枝头的凤凰！
    什么永平侯府的陆朝暮，哼！根本连给她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说来，我能够顺利成为受万人敬仰的四皇妃，这一切还是陆表姐你的功劳啊，我可要多谢你啊！”
    宋婉言假模假样地朝着陆朝暮服了服身，脸上的笑意假得令人作呕，她继续说：“陆表姐你对我这样好，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换来大好前程，你放心好，你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等到我同四皇子的孩子出生之后，便会让你的孩子给我的孩子当牛做马。
    就像你一样，一辈子都为我的孩子倾尽所有。等到一日他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再亲自送他到地底下同你团聚，你说好不好啊，陆表姐？”
    “宋婉言，你不是人！”陆朝暮觉得自己过去当真是瞎了眼了，才没有看出宋婉言的蛇蝎心肠！
    宋婉言勾唇一笑，丝毫没有因为陆朝暮的咒骂而恼怒，反而她眼中的狠毒越来越深，“啊，似乎陆表姐并不满意我为你孩子勾画的未来啊，既然这样，那不如这样吧……
    陆表姐，等到你的孩子全无利用价值了，我便亲自砍断他的手脚，戳瞎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刺破他的耳膜，让他彻底成为一个废物，便是等他入了地狱，也认不出你，更无法与你这个亲生母亲相认，陆表姐你觉得这样可好？”
    宋婉言笑得温婉娴熟，可说出来的话，却堪比这世间最猛烈的毒药！
    “孩子！我的孩子！”陆朝暮拼命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抢过来。
    可是，宋婉言却将她给推倒在地上，从身上掏出一个火折子，“哐当”一下丢在易燃的木桌上。
    “哎呀，陆表姐，我可真是不小心啊，你自己有办法吧？”宋婉言说着，便笑着退出了房间，从外面将门给锁死。
    “宋婉言！你放我出去！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还给我！”陆朝暮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拍着门板，想要逃出去。
    可是，这门是专门换过的，坚固非常，为的，就是要将陆朝暮困死在里面，让她无路可逃！
    “宋婉言！宋婉言！宋婉言！！”
    或许是听见了陆朝暮的叫喊声，宋婉言怀中的孩子忽然间就嗷嗷大哭了起来，像是在为陆朝暮和他自己在哭一般。
    宋婉言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孩子，见他哭得惨烈，脸上划过一抹残忍，直接用手死死地捂住了孩子的嘴，丝毫没有半点的怜惜。
    “对了，陆朝暮，你还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身体一直都医不好吧……”宋婉言隔着门，看着里面的火光越来越旺，残忍的声音冉冉升起：
    “那是因为，我大哥从来都不希望你怀上宋家的骨肉，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你。之前与你定下婚约，也不过是看在你父亲是淮南巡抚的面子上罢了。
    我大哥跟我说过，他每次碰你，都觉得仿若在做这世间最恶心之事！他见着你就讨厌，更别说让你为他怀上孩子了！所以，每天送到你嘴边的汤药，都是让你没有办法怀上孩子的药！
    而你这次怀的孩子，还是我好心替你说的话，让你尝尝怀上皇家子孙的感觉。怎么样，陆表姐，你还好好谢谢我吧？若不是我，你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做一个完整的女人呢！”
    “哈哈哈！”宋婉言用袖子掩住口，脸上的笑，娇媚而得意！
    “宋婉言！宋文邵！你们害我如此！害我如此！我便是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陆朝暮的声音凄厉非常，叫人不由得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可是，宋婉言的眼底残忍阴毒，根本就不怕，甚至还嘲笑道：“变成鬼？陆朝暮，你母亲死的时候也是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呢？有用么？如果变成鬼当真有用的话，你也不会继续被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了，不是么？
    所以啊陆朝暮，你尽管变成厉鬼！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跟你那个没用的娘亲一样，变成鬼也奈何不了我什么！哈哈哈哈！”
    母亲？
    陆朝暮一愣，听宋婉言的语气，她母亲的死似乎也是他们做的手脚！
    “宋婉言！你和你娘好狠毒的心啊！外祖母，外祖母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陆朝暮叫得撕心裂肺，屋子里火光通天，浓烈的烟雾，叫陆朝暮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宋婉言脸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花了，她笑着却比哭还要难看：“外祖母？你还期盼那个老不死的臭婆娘？陆朝暮你还真是傻啊！反正你都快死了，我也不怕告诉你……”
    “母亲……母亲！外祖母！外祖母！”火势越来越大，陆朝暮根本就听不清宋婉言在外面说什么，她只连声大叫，想要将心中所有的恨与痛，全都吼出去，可是——
    “哐当”！
    屋顶的横梁因火焰燃烧，狠狠地砸到了陆朝暮的身上，将她还没有说完的话生生给砸断了。
    火光通天，像是充满了嗜血之意的邪兽一般，要将这天地万物都吞没掉！
    宋婉言听到陆朝暮没了声音，唇角往上一勾：“陆朝暮，你有什么话，就去和阎王爷说罢！我和我娘，会好好地在这世上活着，活得逍遥快活！就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宋婉言就带着孩子转身离开。
    只留下陆朝暮一个人，在那通天的火势之中，慢慢，慢慢，被烧成了灰烬……
    第二天，等到宋文邵回来之后，就瞧见下人们从一堆灰烬中，挖出来一具死状异常恐怖的枯骨。
    可是，见到这具枯骨，他的眼底没有一丝的不舍或愧疚，只有满满嫌弃：“这个贱人终于死了。”
    根本瞧不出，他竟是陆朝暮十几年的夫君。
    凉薄，残忍，无情。
    不过如此……
    甚至，宋文邵连她的名字也不愿叫一声……

 第4章 朝暮重生1

    春夜寒凉。
    陆朝暮灵台一点清明，整个人猛地一下就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小姐她一直这样昏睡不醒，只怕还没到金陵城，就撑不住了……”霜儿很是担忧，“舅夫人吩咐将小姐带回金陵城，可小姐若是再不醒来，真死了，咱们只带回去一具尸体那可怎么得了啊！”
    平嬷嬷本长了一张和善的圆脸上，可是眼睛里却蒙着一层狠毒：“怕什么怕！都和你说过多少次了，那药吃不死人！她又不是没有喝水，几天不吃饭而已，哪里就会死了！”
    陆朝暮记得这人的声音。
    是大舅母派来，一直在她身边的平嬷嬷。可是，早在两年前，平嬷嬷就因为身体不好离开了宋家，回到乡下养老，再没有在宋家出现过。
    怎么现在……
    等等！
    陆朝暮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她不是被宋婉言关在宋家别苑里烧死了么？！怎么现在……
    脑子里一阵天旋地转，一个不合常理的念头爬上心头，陆朝暮飞快地伸出自己的双手。
    啊！
    陆朝暮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双手白白净净，肤如凝脂！根本不是她在宋家操持多年，爬上了点点老茧的手！而是一双小孩的手！
    那么是不是……
    陆朝暮感觉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向模糊的铜镜。
    铜镜里，是一张略显稚嫩青涩的脸庞！
    那是她！
    也不是她！
    准确的说，铜镜里面的人只有十二三岁大小！
    虽不敢相信，但她知道，自己这是重生了！
    一时间，两辈子的记忆在陆朝暮的脑子里激荡碰撞，叫她头疼不已。
    门外，声音还在不停地传进来，于是，陆朝暮深吸几口气，叫自己先冷静下来，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可是平嬷嬷，小姐一直昏迷，他们……他们就不会怀疑么。”霜儿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踏实。
    平嬷嬷冷哼一声，“怕什么！她刚死了爹妈，只要我们就说她哭得晕死过去，根本就不会惹人怀疑！倒是你！整日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才叫人怀疑！！”平嬷嬷语气冰冷刻薄，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我……”霜儿低着头，身体不由得有些发抖。
    平嬷嬷见她没贼胆的样子，不由得摇摇头，若不是念着霜儿颇得陆朝暮的信任，他们才不会用她这么个蠢货呢！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可以了。这个，只需要一丁点就可以让她睡上三天三夜，你拿进去喂了。”
    说着，平嬷嬷就将一个小药瓶递给了霜儿，同时还有一个金元宝。
    霜儿一双眼睛盯着那金元宝，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担忧都抛诸脑后：“好，我知道了。”
    听到这里，陆朝暮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重生在了自己十二岁那年，父母刚死，大舅母纪氏特地派平嬷嬷去淮南去接她，一路由水路前往金陵城。
    那时，她没了爹娘，心中哀恸悲伤，情绪低落，不思茶饭，总是哭泣。时间一久，身体就不行了，到最后，整个人更是晕死过去，好几天都醒不来。
    等到了金陵城，纪氏见着她这般“可怜”的模样，便第一时间亲自背了她去金陵城最有名的医馆，找最好的大夫给她医治。纪氏这样“真切”待她，叫本就伤心难过又没有依靠的她，一下子就对纪氏十分依赖和信任。
    而整个金陵城的百姓，也对纪氏的这番举动一时称颂。
    一时间，纪氏成为了金陵城百姓口中心目中最善良、最有慈爱之心的人。
    可是现在！
    呵！
    什么精神不好，什么晕死醒不过来，原来都不过是纪氏早就谋划好了的！而那个时候的自己不过是被纪氏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可怜虫罢了！
    陆朝暮又想起死前宋婉言说自己母亲很可能是被害死的，强烈恨意当即便在心头熊熊燃烧。
    陆朝暮死死地攥紧了双拳，在心里狠狠发誓：这一世，她陆朝暮绝对绝对会叫那些害她的，害她亲人的恶毒之人，死无葬身之地！永坠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第5章 朝暮重生2

    “啊！小姐？！”
    霜儿推门进来，一下子就撞见了一双阴冷刺骨的眼睛。
    那双眼睛，跟陆朝暮死去的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直勾勾地盯着她，像是要来索命的鬼魂一般。
    霜儿面色一白，心头一紧，浑身都在发抖，“夫……夫人……不，小……小姐……”小姐不是喝了药昏睡过去了么，她怎么醒了？
    “什么夫人！什么小姐的！你小声点！！”
    平嬷嬷小声催促，生怕霜儿把旁人给引过来了，并没有注意到陆朝暮已经醒了，可是——
    “平嬷嬷。”
    陆朝暮冰冷的声音，猛地在屋子里响起，叫平嬷嬷吓了一大跳：
    “啊！谁！”
    平嬷嬷转过身来，就瞧见陆朝暮好好地坐在床上，冷冷地看着她，眼眸中是说不出的阴森和寒冷，心头“咯噔”一下。
    这成日里哭哭啼啼个没完的陆朝暮，怎会有这样的目光？
    不过，平嬷嬷很快绽开一个虚伪的假笑：“哎呀！小姐你可算是醒了！老奴都在门口守了一夜了，就等着小姐醒来，伺候小姐喝水用膳呢！”
    平嬷嬷将她扶起来，从霜儿手中接过了水杯，就往陆朝暮嘴边送：“小姐睡了这么许久的时间，先喝点水润润喉咙吧。”
    陆朝暮心底冷笑。
    润润喉咙？
    是要她喝下这迷药，睡得跟个死人一样吧！
    上辈子，她不知道她们的奸计，才着了她们的道。
    可现在，她再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陆朝暮了！
    这辈子，她才是那索命厉鬼，要叫她们所有人都尝尝锥心之痛！
    陆朝暮眼皮一翻，十分平静地瞧了瞧平嬷嬷。
    她是纪氏派来的爪牙，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是她在掌管。想来，上辈子自己身体久久病着，多半也是平嬷嬷听从纪氏和宋婉言的吩咐，在她的饭菜茶水里动了手脚的缘故！
    想着，陆朝暮眼底霎时间划过一抹阴鸷。
    “小姐？”平嬷嬷被陆朝暮这目光瞧得浑身发麻。
    陆朝暮却很快朝着平嬷嬷乖巧非常的笑了笑：“平嬷嬷是大舅母特地派来照顾我的人，一路上都对我很好，我心里记得你的好。你在我屋外守候，又为我的饮食操劳，叫我很安心。”
    恭顺依赖的样子与平时无异，又叫平嬷嬷觉得仿佛方才是她眼花了一样。
    陆朝暮忍着心中的仇恨与厌恶，靠在平嬷嬷的肩头，闭上眼睛：“平嬷嬷，我又梦到我娘了，她说她死得好惨，好痛苦，整个人像是被虫咬一般，她……”
    平嬷嬷并不知道如今的陆朝暮早已经历生死，还像往常一般轻轻用手拂着陆朝暮的后背，安慰她说：“小姐别难过，只是一个梦罢了。”
    其实，平嬷嬷在表面上待陆朝暮一直都“特别”的好。不管陆朝暮说什么，她都当做是圣旨一般听从。那个时候陆朝暮年纪小，还不懂所谓的人情世故，便打从心底觉得平嬷嬷是真心对她好，便对平嬷嬷新信任依赖。
    后来，平嬷嬷在她耳边挑唆，说只要陆家旧仆在，她便会时时想起父母，伤心难过，不利于养好身体。她信了这些话，当真辞退了陆家的旧仆，没有留下一个可以信任之人！以至于到最后，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纪氏的眼线！
    陆朝暮越想越恨，但她闭着眼，平嬷嬷并未发觉她的异常。
    平嬷嬷继续带着面具安慰道：“你爹和你娘在淮南救治瘟疫，不幸染上了疫症才去了。虽说，得了疫病过身是会难受些，但是，你爹和你娘都是大好人，他们救了许多人，会有好报的。小姐放心，阎王爷会让他们投身一个好人家的。”
    疫症？真的是疫症么？
    宋婉言的话就像是刀刻在她心上一般，陆朝暮可以肯定，父母的死，肯定不是疫症这般简单，但到底是什么，陆朝暮现在还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对于陆朝暮来说，最紧要的是得想办法脱离平嬷嬷的控制。
    平嬷嬷给她下药，不仅叫她昏睡，更是将她同陆家的旧仆隔绝开来，让她完完全全地被操控着！
    现如今，她虽重生了，知道了纪氏和宋婉言她们的歹毒之心，可她现如今到底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断然不能贸然行事，更不能只讲将她们的恶毒之心说出来，否则，只怕还没有真正查清楚父母的死因，她就会被人当成是悲伤过度，心智失常，成了一个疯子！
    到时候，纪氏就更有理由将她给控制起来！
    “咱们如今到哪儿了？”陆朝暮问。
    “再过一两日就该到江宁城了。”
    江宁城？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就要到江宁城了啊。
    按照她的记忆，过了江宁之后，只需要十天的时间就能到金陵城了。也就是说，留给陆朝暮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必须得尽快见到姜嬷嬷！
    现如今，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第6章 设计脱困1

    姜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从小看着她长大。对于姜嬷嬷来说，陆朝暮不仅是夫人的孩子，更像自己的半个孩子！
    这南下金陵城的客船之上，只有姜嬷嬷一个，会无条件的相信她！而且，能够在母亲身边这么多年，姜嬷嬷肯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陆朝暮要改变过去，现如今只靠自己一个可不行，所以，她必须得想个法子，尽快见到姜嬷嬷！
    平嬷嬷见陆朝暮一双眼睛不停地打转儿，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难不成陆朝暮方才听见她同霜儿说的话了？对她们开始怀疑了？
    可是很快，平嬷嬷就又见陆朝暮轻轻叹声：“……但愿如此吧，若是爹和娘当真能够投身一户好人家，我这个做女儿的，也就能够安心了。”
    陆朝暮说罢，便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瞧不出半分异样来。
    平嬷嬷心里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既然陆朝暮喝下了迷药，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这就对了，小姐放心好了，喝点水再吃点东西，咱们很快就能到金陵城了。”
    平嬷嬷一边说一边服侍陆朝暮躺回床上，不过她并没发现，陆朝暮虽面色依旧，但她的眼底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阴冷。陆朝暮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眨了眨，唇角冷冷往上一勾，脸上就带上几分“依赖”的神色。
    “平嬷嬷，我有些害怕，你能不能留一盏烛火在我屋里。”
    平嬷嬷闻言一愣，不过陆朝暮迷药都喝了，别说是烛火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答应：“小姐先放心睡下吧，老奴这就去给小姐拿一盏最亮堂的烛台来。”
    陆朝暮像小孩子一般，有些不放心，拉着她的手臂：“平嬷嬷，你可说话要算话啊！”不过，陆朝暮的眼底却藏着一抹狡黠——
    平嬷嬷，你若是不将烛台送过来，待会儿这一船的人，可就没有好戏看了！
    过了一会儿，等到平嬷嬷将烛火拿进房间的时候，陆朝暮早已经发出了有规律的呼吸声。
    平嬷嬷将烛台往桌上一放，也没多看几眼就出去了。她更是没瞧见，陆朝暮床头边上，有几乎察觉不到的水渍。
    自然，她也不会知道那水渍究竟意味着什么……
    “哎，忙活这么久，迷药终于是喂进去了，又可以睡几天安稳觉咯！”平嬷嬷伸了个懒腰，回到自己的房间，舒舒服服地睡在蚕丝织就的缎面锦被之上。
    平嬷嬷贪婪地摸了摸顺滑的锦缎：“这样好的缎面，在宋家都只有老夫人和大夫人才能拥有，可这陆家却有这么多！好歹，姑奶奶我也照顾了陆朝暮这么久了，用用他们家的缎面锦被也算不得什么！就权当是她这个做晚辈的孝敬姑奶奶我的吧！”
    说罢，平嬷嬷便躺进了被子里，想要睡个踏实的安稳觉。
    可是！
    她才刚刚睡下没多久——
    “哐哐哐！铛铛铛！哐哐铛铛铛！”
    随着一阵急促又刺耳的锣鼓声，猛地一下就将平嬷嬷从睡梦中吵醒了！
    “谁啊！这大半夜的，是要吵死老娘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平嬷嬷火冒三丈，直接从屋子里跑出来，正准备扯着嗓子一通大骂，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完全吓坏了。
    浓烈的黑烟！
    通天的火光！
    炽热的气流！
    半艘船都烧起来了！
    “这……这……这怎么烧起来了？”
    平嬷嬷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得耳畔传来了下人们急促的叫喊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火势好像是从小姐的房间里传来的！小姐人呢！人出来了么？！”
    “没有啊！小姐还没出来呢！”
    “别在这儿说话了，快去救小姐！快！打水的打水！快！快救火！”
    这客船虽在江上行走，江中都是水，可是要从湍急的河流中打水上来，再将火熄灭，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火也不知烧了多久了，下人们跑上跑下，一张张焦急非常的脸上早就布满了灰渍和汗迹，看上去狼狈极了。
    而平嬷嬷才刚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换衣衫，就穿着一件桑蚕锦缎织成的玫红色中衣，在这一群忙里忙外的下人中间，显得格外的刺眼。
    看上去，她倒像是个被人侍奉的贵家夫人一般。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烧起来了？”平嬷嬷连连发问，可是，其他的陆家下人们，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这一路上，平嬷嬷仗着自己是宋家的人，更是打着宋老夫人还有舅夫人的名号，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指使他们做这样做那样的。
    要不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要不是念在小姐同宋家之间定下的婚约，要不是他们想到小姐如今孤零零一个去到金陵城全靠宋家的关照和照拂，他们才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天呢！
    更何况，他们都瞧见了，这个老妈子整天就往库房里跑，挑了好些个珍贵的东西自己私藏了起来。不然，就她一个老妈子，哪里来的银子能够做这样一身桑蚕锦缎的中衣！
    还不是偷了小姐的尚好布料！
    一把年纪还穿小姑娘爱用的玫红色，真是不要脸！
    所以，便是平嬷嬷连连扯着嗓子叫了好几声了，他们没一个人搭理她！
    平嬷嬷瞧着那通天的火光，脑子一懵，抓住一个刚好从面前跑过的小厮，下意识地就问：“库房呢！库房可烧起来了！”
    庆桂瘦得可怜，没好气地白了平嬷嬷一眼，“库房？小半条船都烧起来了，谁知道库房烧没烧起来，咱们都忙着救小姐呢！你倒好，睡醒了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库房，却不是问小姐！真没良心！”
    “庆桂！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宋家派来的嬷嬷！你敢这样跟我说话，你小子皮紧了不成？！”平嬷嬷被他们这般怠慢，心中不悦，如今庆桂又这般言语冲撞，自然怒气上涌，大声怒斥！

 第7章 设计脱困2

    平嬷嬷手中拳头一紧，大臂一抡，朝着庆桂就要砸去！
    可是，忽然间一道力量，生生抓住了她的手臂。
    “平嬷嬷，咱们大家伙都在忙着救火、救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说话的，正是姜嬷嬷！
    “都是她！都是她没有照顾好小姐！”庆桂躲到姜嬷嬷身后，一脸厌恶地指着平嬷嬷就道，“船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还一心只想着仓库！”
    庆桂才十三岁，来陆家的时间虽不久，只得两三个月，但是对陆朝暮庆桂却极为忠心。因为，他的这条命，就是陆朝暮的父亲在救治淮南瘟疫的时候给救下的。
    所以，如今陆朝暮身陷火海、生死未卜，这个老妈子居然连问也不问一句，只知道问库房好不好，叫他怎么不生气！
    于是，庆桂全然不顾平嬷嬷的脸面就说：“平日里你就不让咱们去看小姐，只让你一个人照顾！现在好了，小姐不知道怎么了，火都烧起来这么久了，竟然连叫喊的声音都没有传出来！你到底是怎么照顾的小姐！”
    “庆桂说得是！这火都烧起来大半天了，咱们一船的人都醒了，就你还在睡！”
    “就是！你这样子，我们怎么放心把小姐交给你照顾？！”
    庆桂一通气话，引得陆家下人们纷纷道出对平嬷嬷的不满。
    平嬷嬷再是宋家老夫人派来的人，再是有掌管大小事务的权利，但小姐毕竟是陆家的小姐，凭什么不让他们见啊！
    平嬷嬷本就做了亏心事，被众人这般责问，心里不由得发虚。为了掩饰，只能立马搬出宋家来：“你们是要翻天了不成！老夫人的吩咐，别说是你们了，便是小姐都绝不会有丝毫的质疑！你们现在是什么意思？是在质疑老夫人么？！”
    平嬷嬷那一身横肉，撸起袖子大声说话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市井泼妇。
    姜嬷嬷瞧在眼中，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就算是庆桂言语有些冲撞了她，大家对她有所质疑，她也不该这般恼怒啊。
    气急败坏的样子，还真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
    “庆桂也好，我们大家也好，不过是说出心中的想法罢了。你有何必这般恼怒，难不成，还真是心虚了？”
    平嬷嬷一怔，很快回过神来，故作紧张道：“我心虚？笑话！我不过是不想同你们这群家伙多费唇舌罢了！小姐还没有救出来，你们一个个的在这儿跟我说这些，难道不怕耽搁了救小姐的时间么！我告诉你们！若是小姐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全都是你们害的！”
    “你！你！你蛮不讲理！”庆桂简直要被平嬷嬷给气死了。
    着火之后，明明是他们第一时间出来救火救人，她还在睡大觉！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反倒还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姜嬷嬷也忍不住皱眉。
    之前，平嬷嬷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小姐好，她才会处处忍让。可是现在，一场大火，似乎将平嬷嬷的本性完全暴露了出来。她这才觉察到，这个平嬷嬷或许根本没有她说得那样对小姐好，甚至还隐隐透着不对劲。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姐救出来了！”
    说话间，船上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了，而陆朝暮也从屋子里被救了出来，平放在甲板之上。
    可是，他们又是喊又是推的，陆朝暮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吓得他们不由得大喊道：“你们快来看啊！小姐，小姐她不知道怎么了！你们快来瞧瞧啊！”
    庆桂赶紧跑过去，才瞧了一眼，也吓了一跳：“姜嬷嬷！你快来啊！小姐她，小姐她——”
    “怎么回事？”
    姜嬷嬷闻声赶过去，一贯镇定的她，也不由得猛地一震！
    “啊！怎么会这样！”
    平放在甲板上的陆朝暮，身上的衣服和露出来的皮肤，全部都被浓烟给熏得漆黑一片。
    而且，最要命的是，陆朝暮的左手手臂，竟然被火焰给烧到了！
    左手手臂上有一处碗口大小的皮肤，全都被烧焦了，连肉都被烧得焦黑，光是瞧见，就叫人忍不住心疼！
    可，最最奇怪的是！
    陆朝暮都受了这样重的伤，整个人依旧没有醒过来！
    闭着双眼，动也不动！
    若不是她还尚有微弱的呼吸，看上去还真像是……
    死了一般！
    “平嬷嬷！”姜嬷嬷神情猛然凝重，目光慑人：“小姐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
    姜嬷嬷跟着陆朝暮的母亲二十多年，平日里出入见的都是大官夫人、贵家小姐。便是如今只穿了一身粗布麻衣，说话也没有带半分怒意，却无形间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一下子就将平嬷嬷给完全镇住。
    “我，我，我……”
    平嬷嬷心里也开始慌了。
    怎么了？
    陆朝暮还能是怎么了！
    自然是喝下了她准备的迷药昏睡过去，连火烧都没办法弄醒她了！
    平嬷嬷脸色惨白，一双眼睛不停地闪烁移动。
    糟了，糟了！
    这下糟了！
    她不能让他们知道她给陆朝暮下了蒙汗药！而且，这件事还关乎夫人！她一定要想个法子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才行！
    平嬷嬷脑子转得极快，故作镇定道：“哦，小姐啊，你们放心好了，小姐没事的。她本就身子虚弱，又因为父母的事情伤心难过，身子愈发不好了。如今遇上这浓烟，被烟熏火燎的，醒不过来不是很正常么。有什么可担心的？”几句话就将一切的异样都归结于陆朝暮自己身体不好。
    可是！
    她这越是这般说，越是让众人觉得奇怪。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好好的就醒不过来？再是身体虚弱，也能动动眼皮子吧？
    尤其是姜嬷嬷，她本就心思细腻，将一切看在眼中。平嬷嬷说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个举动，都透露出了古怪。
    “我……我……”平嬷嬷被姜嬷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平躺在甲板上的陆朝暮，虽闭着双眼，也能从平嬷嬷的声音中觉察到她的难受和煎熬，心里当即划过一抹快意！

 第8章 设计脱困3

    平嬷嬷想将她困住，那么，她就要打破她的计划，叫她不能如愿！
    既然现在她还不能直接将她们的恶毒嘴脸完全揭露出来，那她就使出一出苦肉计，让自己身陷危险之中。
    这火，就是她自己放的！
    她喝下迷药，在平嬷嬷替她拿烛台之时便吐了出来，等到平嬷嬷离开之后，她算好了时间，自己将烛台推到地上。
    便是自己的手臂被大火烧伤，也是完全值得的！因为，手臂上的疼痛刺骨，却根本比不上过去她们带给她的无尽绝望和锥心之痛！
    而这出苦肉计，却足以让姜嬷嬷警惕起来，不能再如同过去一般，将她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平嬷嬷一个人照料！
    所以，便是大火烧到自己的身上，疼得她近乎要痛死过去，她也死死咬着牙，叫自己不能动弹半分！
    果然，姜嬷嬷见平嬷嬷支吾不语的样子，心中更是怀疑，又往前几步，气势十足地审问说：“你到底对小姐做了什么？！”
    不仅是姜嬷嬷，其他下人也都走了过来，将平嬷嬷团团围住！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你们别过来！”
    平嬷嬷被他们的架势给镇住，心里发慌地想要逃，可是！前后左右全都是陆家的人，她根本就无路可逃！
    平嬷嬷早已满头大汗，牙齿因为害怕而不住地打颤，说起话来也愈发没有底气：“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小姐一会儿肯定会醒来的！真的！小姐肯定会醒来的！”
    陆朝暮听到她声音里的害怕和颤抖，心里又畅快了几分。
    不过……
    现在还不是给她致命一击的时候，如今的这些害怕和煎熬，只不过是收回来的一点利息罢了！
    她才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果了平嬷嬷！
    陆朝暮收敛心神，嘤咛出声：“唔……嗯……疼，疼……”
    陆朝暮现在是平嬷嬷最后的救命稻草，所以虽然陆朝暮的声音很小，平嬷嬷还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整个人猛地扑到了陆朝暮的身旁，“小姐，小姐醒了！你们看小姐醒了！我就说了，小姐肯定会醒来的！”
    陆朝暮慢慢地睁开双眼，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虚弱模样：“怎么……怎么了？我的手，手好疼……”
    “小姐，你——”
    “小姐，这段时间平嬷嬷待你好么？”
    平嬷嬷还没来得及安慰陆朝暮，姜嬷嬷就打断了她的话。
    陆朝暮心中了然，姜嬷嬷已经起了疑心，这正是她想要的。
    不过，因为陆朝暮醒来，平嬷嬷的语气立马变得嚣张起来：“你什么意思？！刚才就对我怀疑，现在又问小姐这样的话！你当真以为我没脾气，可以任由你这般泼脏水么？！”丝毫没有方才的害怕和慌张。
    在平嬷嬷心中，陆朝暮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罢了，她只要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陆朝暮便会对她信任非常，所以，现如今陆朝暮对她的信赖，就是她最好的武器！
    果然，虽然陆朝暮看上去神情有些迷茫，像是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一般，但还是点了点头，说：“平嬷嬷素日里待我很好——”
    “听到没有！”平嬷嬷得意极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们所有人一眼：“我待小姐好还是不好，小姐心中自然知道，根本用不着你们一个个的多管闲事！更轮不到你们在这儿置喙半句！”
    平嬷嬷嚣张极了，一副要秋后算账的神情，吓得好些人都不敢抬头，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唯独姜嬷嬷和庆桂还站在原地。
    姜嬷嬷抿了抿唇，走到陆朝暮面前，想要再说什么，可是——
    “姜云！”
    平嬷嬷话音猛地抬高几分，打断了姜嬷嬷的话。
    平嬷嬷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这个姜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于她，实在可恶！
    可是，姜嬷嬷还是不理她，面对面地看着陆朝暮的眼睛，又问了一遍：“小姐这些天，当真过得好么？”
    陆朝暮看得出姜嬷嬷眼中对她的关切和担心，不过，她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
    陆朝暮扬起天真无邪的笑脸：“当然了，姜嬷嬷你就放心好了。”
    “好了好了！你们到底还要问多少次！”平嬷嬷粗鲁地将姜嬷嬷从陆朝暮身前一把拉开，这些人差点就坏了她的好事！等回到金陵城，她一定让夫人将这些人全都发卖出去，一辈子当苦役！
    “小姐如今该好好休息，没工夫跟你们闲话！全都给我走开！”
    平嬷嬷扶着陆朝暮走了，很快其他人也渐渐散开。
    庆桂却将拉住姜嬷嬷，“姜嬷嬷，虽然小姐那样说了，可是，你说，小姐她当真没事么？”
    姜嬷嬷眉头蹙着，她也有些说不上来。
    因为半条船都被烧了，可供休息的船舱并不多，所以平嬷嬷没办法再像过去那样，单独将陆朝暮安排在一间距离众人很远的房间里。而因为这件事，陆家下人们都警惕起来，平嬷嬷也不敢继续多加阻挠。
    这天，船上一位懂医术的老人来为陆朝暮包扎伤口，许多下人都跟着过来了。
    “福叔，有劳你了。”陆朝暮朝着福叔笑笑。
    福叔连忙摆手：“小姐快别这样说，这都是我该做的。”
    福叔说罢，便要拿伤药要为陆朝暮处理烧伤，他将陆朝暮的衣袖撩开，脸色瞬间大变：“这，这！小姐你的伤势怎么会这样严重？！”
    姜嬷嬷心里一惊，“福叔，小姐到底怎么了？”
    福叔站起来，“小姐伤势严重，必须得尽快找大夫医治，不然时间一长，只怕整只手就会毁了。”
    “不会吧？你不会故意夸大了小姐的伤势吧？”平嬷嬷不信，陆朝暮又不喊疼又不哭痛的，怎么就有说的这般难受了？手还会毁了？哪这么容易？
    可是，平嬷嬷却不知道，这样的伤口怎么会不疼，这不过是陆朝暮不说罢了，为的就是让她觉得不严重。
    这样她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陆家的人，听见平嬷嬷这般说，脸色立马就变了。

 第9章 途经江宁1

    庆桂蹭的站起来，瞪了平嬷嬷一眼。
    小姐伤势如何，她难道没有眼睛不会看么？！现在还说什么他们是故意的！
    庆桂心里气不过，呛声道：“你没看见小姐——”
    “我没事，真的没事。”
    话还未说完，陆朝暮就赶紧将手臂收回来，露出一副不想麻烦旁人的模样，“平嬷嬷想早些回到金陵城，我们就抓紧时间赶路吧。”
    “小姐？”
    庆桂眉头一皱，小姐怎么这样听平嬷嬷的话？连自己的伤势也不管了么？！
    不仅是庆桂，平嬷嬷自己也有些怔住了。
    她虽知道陆朝暮如今对自己有几分信赖，却没想到竟然会达到这样的程度，就像是……
    就像是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陆朝暮都一定会听！
    陆朝暮又笑了，继续顺着平嬷嬷的心意道：“好了，我都说没事了，咱们抓紧时间回金陵城是大事，容不得耽搁。若只是因为我的这一点小伤，耽搁了时间就不好了。”
    “不行啊！”
    福伯满脸担忧，小姐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一点小伤？！
    他都说了，若是无法及时医治，往后手臂会留下残疾甚至无法动弹，哪里是什么小事了！
    “可是……”
    陆朝暮面露几分难色，转过头看向平嬷嬷，像是征求她的意见一般。
    如果说方才陆朝暮的话叫平嬷嬷一时怔住，那么陆朝暮此刻的神色更是让平嬷嬷飘了。
    这个没爹媚娘的蠢货还真把她的话给当圣旨了？
    “咳咳！”
    平嬷嬷心里得意，虽说回到金陵城是大事，但她也不想让陆朝暮有什么差池。
    既然她现在都这般信任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而且，仔细看看陆朝暮的伤口好像是有点严重。
    良久，平嬷嬷才故意摆起架子，恩赐一般说：“好了好了，看你们这一个个的，咱们就在江宁城歇歇脚好了。不过，我可告诉你们，一旦给小姐处理好伤口，就立马启程，知不知道？！”
    “是是是！”福伯赶紧点头，只要能尽快医治小姐的烧伤，什么都好。
    “嗯。”平嬷嬷很满意福伯对她露出的感激模样，又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尽快离开不要打扰陆朝暮休息，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等到平嬷嬷走后，庆桂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呸！”这个老太婆，真是可恶！
    不仅是庆桂，其他陆家的下人也都心中气愤难抑。
    平嬷嬷不过就是个老妈子罢了，如今还愈发摆起架子来了！真不知她究竟给小姐吃了什么迷魂药！竟让小姐这般信任！
    从昨晚大火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大家对平嬷嬷的厌恶不知不觉间已经渐渐加深。
    陆朝暮静静坐在床上，眼底划过一抹狡黠。
    好戏终于要拉开序幕了呢！
    “小姐，你怎么就这样信任平嬷嬷呢？！”
    庆桂走到陆朝暮床前想要提醒她，这个平嬷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
    陆朝暮眸光一凝，却说：“为什么不相信她呢？”
    而且，现在究竟是她信任平嬷嬷，还是平嬷嬷信任如今的她表现出来的“假象”呢？
    “小姐……”庆桂愣了愣。
    但很快，陆朝暮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平嬷嬷待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好了，我想休息了。”
    可姜嬷嬷却发现了陆朝暮眼眸中转瞬即逝的意味深长。
    等到众人一起退到屋外，姜嬷嬷不由得转过身又朝着屋子里深深地望了几眼。
    到了江宁，陆朝暮吩咐庆桂去买一条新的大船，“这是买大船的钱，到了船坞你便打开，好好数数有多少钱。”说着，便丢给他一个锦囊。
    姜嬷嬷打听到城东有一家医馆，里面有一位姓顾的先生，医术颇为高明。
    “那我们这就去吧。”平嬷嬷说着就走在前头带路，可是陆朝暮却叫住了她。
    “有他们陪我去医馆就行了，这不过是琐事罢了，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平嬷嬷帮忙呢。”
    “另外的事情？”平嬷嬷诧异地看了陆朝暮几眼，虽说陆朝暮现在事事都听她的，但就是一切太过顺利，叫她忍不住隐隐担心。
    陆朝暮笑道：“再过几日就要到金陵城了，我想做几身新衣裳，也好让外祖母瞧着我精神的样子。所以……”拿出一串钥匙，递给平嬷嬷。
    姜嬷嬷一瞧见那钥匙面色当即一白，下意识地就往前一步，“小姐，这可是库房的钥匙啊！”
    小姐这段时间迷迷糊糊或许不知道，可是他们都看在眼里，这平嬷嬷可不是个老实人！
    她已经偷偷摸摸地从窗户转进库房里好多次了。
    现在，小姐怎么连库房钥匙这样重要的东西都交给平嬷嬷了？！
    可是。
    陆朝暮却只浅浅说了一句“没事”，就把钥匙给了平嬷嬷。
    “这里就平嬷嬷知道外祖母的喜好，我只能请你帮我从库房挑几匹素净的绸缎做新衣裳呢。”
    平嬷嬷将钥匙住在手里，贪婪地看了又看，“小姐信任我，我自然会帮小姐挑出最好看的素色锦缎来！”
    而且，霜儿还跟着陆朝暮呢，有什么事情，霜儿肯定会跟她讲的！
    所以才刚刚生出的一点担心，也在瞬间被她抛诸脑后。
    如今平嬷嬷的心中，只想着要好好趁着这样的大好机会，狠狠捞上一笔才行！
    姜嬷嬷看着平嬷嬷毫不掩饰贪婪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恶心，还想再劝说几句。
    可是，陆朝暮只是心中冷冷一笑，“姜嬷嬷放心好了，我对平嬷嬷可是相当的放心呢。”
    说罢，便朝着城东的方向去了。
    如今已是三月，江宁城也是一片繁华景象。
    不过，从码头到城东医馆的路上，陆朝暮他们却听到了一些关于河匪的流言。
    原来江宁城附近一直都有河匪流窜，专门靠打结过往船只为生。只是从去年秋天，江宁城已经很久都没有河匪的消息了。
    有的人说河匪已经去其他地方了，有的人却说河匪是在养精蓄锐等着干一票大事！
    霜儿听到这些事情本能地害怕：“小姐，他们说那河匪是会杀人的，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坐船了，改走陆路吧。”

 第10章 途经江宁2

    姜嬷嬷也是个谨慎的人，“霜儿说的有道理，虽说这河匪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现了，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另外换个法子去金陵城吧。”
    陆朝暮却笑说：“姜嬷嬷，你就放心吧，哪里就这样轻易撞见河匪了？咱们还是赶紧去医馆找那位顾先生吧。”
    姜嬷嬷见陆朝暮这般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她心中不放心，便打发了几个小厮去城中买几件趁手的兵器带回去，好歹也能用来防身不是。
    很快，他们一行人到了医馆，刚刚好那位顾大夫也在。
    顾大夫医术高超，看过陆朝暮的伤口之后，很快便为她清理掉烂肉，撒上生肌药粉，贴上膏药，小心为她包扎好。
    整个过程陆朝暮一直没吭声，顾大夫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承受这样的苦楚，叫老夫佩服啊。”
    顾大夫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人没见过。这世间多得是看上去粗壮的大汉，一瞧见他抬手拿银针就开始嗷了。可这个小姑娘，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静和坚毅，当真叫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陆朝暮收回手臂，语气淡淡：“大夫谬赞了，不过是前段时间家中经历大丧，这点痛跟大丧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谓大丧，自然是她的父母。
    陆朝暮说着，眼睛还飞快地从霜儿脸上扫过，果然，她瞧见了霜儿眼中透出一股慌乱。
    顾大夫见陆朝暮举止谈吐皆是不凡，却风尘仆仆，便问说：“姑娘从何处来？”
    陆朝暮也不隐瞒：“从淮南来。”
    “啊？是你啊！”
    顾大夫面色一变，就又让药童再多抓几服药，再拿了好些名贵的药材给陆朝暮。
    “顾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陆朝暮不明白。
    顾大夫有几分激动，又有几分惋惜，“我若是没猜错，姑娘该是去年在淮南救治瘟疫的巡抚大人的千金吧！”
    去年淮南瘟疫十分厉害，整个大夏朝都知道了。顾大夫自然也知道陆朝暮的父母，为了救治瘟疫而事必躬亲，却奈何患上疫症去了。
    顾大夫叹了口气，惋惜说：“我生为医者，却没能去淮南。而你一双父母，不是大夫，却救了许多人。我是即尊敬又佩服啊！”
    陆朝暮没想到，顾大夫居然知道她的父母，而且还将她给认出来了。
    听到顾大夫说起父母，陆朝暮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而站在陆朝暮身旁的霜儿，脸色也愈发变得有些奇怪了起来。
    顾大夫继续问说：“我在医典上读到过，得疫症的人，死的时候身上都会呈现出一层淡淡的紫青色，我没见过，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这样。”
    紫青色？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
    同时，霜儿也猛地一下屏住了呼吸，飞快地看了陆朝暮一眼。陆朝暮对上她的眼神，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慌张。不过，霜儿立马便底下了头。
    陆朝暮蹙着的眉头更深了。
    “顾大夫！”
    姜嬷嬷以为陆朝暮这是伤心了，便小声提醒。
    顾大夫这才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看我，死者已矣，我居然还提起姑娘的伤心事！真是不应该！”
    陆朝暮收回视线，淡淡说：“没事的，爹娘若是知道他们过世之后，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他们，九泉之下也应该会欣慰的。
    顾大夫不过是身为大夫，对病症之事有天然的好奇罢了。告诉你也无妨，父母下葬前我见过他们，身上确实是泛着淡淡的紫青色。”
    陆朝暮语气平和，一点也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她说的时候，余光扫过霜儿，见霜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陆朝暮微微吸了一口气。
    果然，霜儿是知道的！
    因为那个时候，她舍不得父母离开，扑上去看得清楚，父亲和母亲身上虽泛紫青但还带着一股灰黑色，尤其是指甲都透着黑。
    看来，父母果真是被人给害死的！
    陆朝暮心底划过一抹狠厉，她一定会将事情的真相给查出来，叫那些歹人受到该有的惩罚！
    从医馆里出来之后，天色就有些暗了。
    春夜里总是透着一股寒凉，姜嬷嬷怕陆朝暮冷，便为她披上绣青竹白底锦缎披风，“今日那大夫提起夫人和老爷，小姐还好么。”
    陆朝暮浅浅笑着，目光悠远，瞧不出表情：“当然了。”
    “奇怪。”姜嬷嬷左右看了看，下午他们去医馆的时候，路边还有许多摆摊叫卖的小贩呢，怎么现在这街上都没瞧见什么人。
    江宁城也算是江南地代的一座大城镇了，不该这么早就没人了啊。
    陆朝暮却像是不在意一般，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上船吧，平嬷嬷还等着呢。”
    “……唉。”姜嬷嬷有些无奈，小姐还是事事都先想到平嬷嬷，真不知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尤其是等他们回到金陵城之后，小姐若也是这般事事都听宋家人的，只怕是会吃亏啊。
    回到船上，早就挑了许多宝贝自己藏好的平嬷嬷，欢欢喜喜地拿了几匹织锦给陆朝暮瞧，“小姐，这些颜色是老夫人和大少爷素来喜欢的。”
    大少爷。
    陆朝暮微微垂眸，宋家的大少爷宋文邵。
    再次听到这个过去叫她一心欢喜的名字，她的心里竟然丝毫波澜都没有。可平嬷嬷却还以为她是过去那个，对宋文邵钦慕爱恋的陆朝暮。
    甚至还特地强调了是宋文邵喜欢的，想想还真是讽刺啊。
    不过，陆朝暮不叫自己露出丝毫异样，朝着平嬷嬷笑笑：“嗯，嬷嬷挑的，我都喜欢。不过，前晚大火只怕留下许多灰渍，还请嬷嬷帮我将这些锦缎都清洗干净，在甲板上晒晒吧。”
    “我？”平嬷嬷有些不乐意了。
    进库房挑东西，她能得好处，自然是愿意的。
    可是洗衣晾晒这样的粗重活她可不想做了，她又不是什么粗使下人，再说陆家不是还有许多下人跟着么，叫他们去做啊！
    陆朝暮自然知道平嬷嬷心中所想，又说：“是啊，这样的事情交给谁我都不放心。还有，请嬷嬷清洗晾晒后，再为我挑几幅新的宝石头面出来，我想精神地见外祖母。”
    “挑宝石头面？！好！！小姐放心！我肯定做好！”

 第11章 江上河匪1

    平嬷嬷当即应声，不过她却想起一件事来。
    下午去库房的时候，她确实瞧见了许多珍贵的宝物，可是其中却没有纪氏让她留意的一个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
    纪氏既然会让她留意，东西肯定就是存在的。她没瞧见，自然是那东西被放在了其他的地方。
    平嬷嬷眼睛转了转，讨好地看向陆朝暮，说：“小姐放心好了，老奴知道老夫人还有大少爷素日里的喜好，一定保证让小姐回到宋家的时候，能够瞧着大方得体又引人注目，可是……”
    平嬷嬷故意停住。
    陆朝暮接话：“可是什么？”
    平嬷嬷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老奴想着，既然小姐想要让老夫人瞧着欢喜，自然是要戴上最好的头面才行，毕竟宋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若是差了只怕是……”
    陆朝暮眼眯了眯，心里不由暗讽，还有头有脸的大户？
    呵呵！
    不过，既然要请君入瓮，陆朝暮自然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说：“啊，原来是这样啊。”转头看向姜嬷嬷：“既然如此，你将小库房的钥匙拿给平嬷嬷吧。”
    小库房？！
    果然还有小库房！
    平嬷嬷眼睛瞬间一亮，心中只想，这陆朝暮实在是笨得厉害，她不过随便编出一个借口，她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将东西给交出来了！这样蠢笨的人，等到了金陵城，大夫人自然可以将她掌握在股掌之间，好好玩耍！
    “小姐……”
    姜嬷嬷心觉不妥，那东西怎么说也是老爷和夫人的遗物，是属于小姐唯一可以傍身的财物。
    虽说宋家老夫人是小姐的亲外祖母，不是什么外人，但她就是觉得，这样轻易让平嬷嬷知道了他们所有的钱财物品，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姜嬷嬷还没有来得及出言劝阻，一天都没瞧见人影的庆桂却忽然间窜了出来，几不可察地朝着她摇了摇头：“姜嬷嬷，你就听小姐的吧。”
    然后，庆桂就将小库房的钥匙给拿了出来。
    “庆桂？”
    姜嬷嬷一脸诧异，平嬷嬷却自大的以为庆桂如今是有了眼力劲，知道陆朝暮信赖于她，才这般讨好。
    “你瞧瞧，就连庆桂这孩子都知道我是一心待小姐好，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平嬷嬷一把将钥匙夺去，揣进自己的兜里，朝着陆朝暮虚伪一笑：“小姐，那老奴这就去帮你挑宝石头面去了。”
    陆朝暮点点头，提醒说：“嗯，有劳嬷嬷了，嬷嬷可记得帮我先将锦缎清洗晾晒啊。”
    “知道了，知道了！”平嬷嬷在心里摇了摇头，蠢货果然是蠢货。
    “小姐，你怎么能——”待平嬷嬷走后，姜嬷嬷脸色瞬间变得担忧起来。
    可是，陆朝暮却语气清淡地打断了她，“天色暗了，平嬷嬷还要去清洗锦缎，还劳烦姜嬷嬷为她在甲板上掌灯一盏。”
    掌灯？为什么啊？
    陆朝暮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目光又转到庆桂身上，问说：“事情都办好了么？”
    庆桂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都按小姐的吩咐做好了。”
    姜嬷嬷这下更捉不着头脑了，小姐什么时候让庆桂去办事了？
    买船？还是别的什么？
    陆朝暮从床上站了起来，推开窗户看向外面。
    江面上起了大雾，天上也迷蒙着层层浓雾，将天色整个遮住，天地间呈现出一片混沌黑暗。
    陆朝暮目光凝了凝，“这样黑的夜，若是一盏灯都没有，怎么看得见啊，你说是不是姜嬷嬷？”
    姜嬷嬷瞧着陆朝暮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叫莫名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陆朝暮却只是笑笑：“去掌灯吧，也是时候了……”
    平嬷嬷从陆朝暮的房间里出来，想也没想就直接往小库房的方向走去，一进入小库房，瞬间就被眼前金光闪闪的景象给彻底镇住了。
    什么镀金珠石累丝发钗了，什么象牙雕渔家乐图笔筒了，什么黑漆描金双凤柜子了，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大箱小箱的宝石珍珠。
    叫平嬷嬷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我滴个乖乖啊，这么多的宝贝，便是宋家也没有见到过啊！”
    一瞬间，平嬷嬷的心就钻到了钱眼里了，左手拿几个金元宝，右手就拿几支碧玉簪。根本没工夫去想什么纪氏让她找的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更没心思去清洗晾晒什么锦缎织锦。
    真是恨不得身上有个如意宝袋，将这些宝贝全都装走才好！
    可是，才挑了没一会儿，霜儿不知怎么的，慌慌张张地窜了出来，一把将她给抓住：“平嬷嬷！嬷嬷，我害怕，心里不放心。”
    “哎哟，我的妈呀！小贱蹄子你可吓死我了！你是活腻了不成？！”平嬷嬷狠狠剜了霜儿一把。
    霜儿却顾不得疼，飞快地就将今天顾大夫提到青紫色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说小姐自己也说老爷和夫人身上确实呈青紫色，但是，霜儿回来之后，心里越想越害怕，总觉得事情要暴露一般。
    “怕什么？！”平嬷嬷愈发觉得霜儿碍事了，“你都说了，她不是没有觉察到什么么，那你还怕什么？而且，这些天那个小妮子这般信任我，这不，连小库房的钥匙都交给我了。若是她当真知道什么，哪里会这样？”
    平嬷嬷不耐烦地想要甩开霜儿的手，可是霜儿却始终紧紧抓住不放：“可是！可是，我，我就是觉得不放心啊。”尤其是她想起今日在医馆里，小姐和她四目相对。
    那双眼睛里，像是在审问她一般，叫她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而且！”霜儿声音忽然变大，“嬷嬷，你瞧，你这钥匙这样新！怎么会这样新呢！肯定有问题！”
    “你给我安静一点！”平嬷嬷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甩到霜儿脸上。
    今天才刚换了新船，库房的钥匙是新的有什么问题？
    “你就老老实实的，别疑神疑鬼，这样才不会叫人怀疑！好了，小姐还吩咐了我去清洗锦缎，没工夫跟你在这瞎担心！”平嬷嬷虽不想做粗活，可是她更不想跟这个霜儿待在一起。
    “你要是闲得慌，就在这儿给我找一个胭脂红珐琅染象牙桃实果盘，那是大夫人要的。你若是找到了，回头我让大夫人好好奖赏你。”说着，平嬷嬷就掏出一颗碎银子塞到霜儿手上就走了。
    霜儿没办法，只能叫自己先静下心来找大夫人要的东西。
    可是，她找了又找，都要将所有的东西都翻了个遍，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么会没有呢？”
    霜儿喃喃低语一句，可是！
    “砰！”
    一声巨响，整条船猛烈地一抖。
    紧接着，就听得船外传来一阵阵粗壮的男人声音：“冲啊！冲啊！”

 第12章 江上河匪2

    “冲啊！冲啊！”
    一阵接着一阵的冲锋口号，霎时间在船的四周响起。
    霜儿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听得“砰砰砰”几声闷响声，整条船就又跟着左右摆了摆，叫她站不稳脚步。
    紧跟着，房间外面就传来了兵器相接的声音。
    霜儿想到今日在江宁城里听到的那些话，心头一下子就揪紧了：
    他们该不会真的遇到河匪了吧？！
    “我都说了改走陆路！这下好了！当真遇到河匪了！”
    江宁城百姓说过，河匪杀人掠财，毫无人性！
    遇见男的，便会剁手剁脚！
    遇见女的，便会轮番奸yin！
    霜儿害怕极了，但求生的欲望叫她不能继续留在这屋子里。这里全都是金银财宝，而那些河匪要的不就是这些东西么？她若是继续留在这儿，肯定会小命不保！
    想到这里，霜儿立马就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河匪个个都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既能叫江宁城的百姓害怕如斯，自然实力非同寻常。
    果然，只不过短短一盏茶的时间，船上所有的人都被河匪压住住，全部都捆到了甲板上。
    不过，有人眼尖地发现平嬷嬷并不在这里：“她不是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好小姐么？怎么关键的时候，反倒没人影了？”
    陆朝暮却不在意，“咱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法奈何河匪半分，她又能怎么样呢？”
    有人气不过：“都什么时候了，小姐怎么还帮她说话！”
    虽说陆朝暮的话确实有道理，平嬷嬷一个老妈子确实没办法，可是，这样关键的时候人跑了，实在是叫人心寒！
    陆朝暮却十分淡定：“放心吧，这些河匪图的是钱财，他们拿到了他们想要的，自然会放了我们的。”
    像是根本不害怕一样。
    果然，河匪将他们控制起来之后，就一间房一间房地搜寻值钱的东西。
    很快，甲板上就堆起了一个满是珍宝的小山包。
    “我的天啊！这艘船也太肥了吧！”一个刀疤男瞧着满目的钱财，眼睛都亮了。
    为首的独眼男却笑他眼皮子浅：“这点东西算什么！探子说了，这船上好有好几个大箱子，一个比一个沉，现在一个都没瞧见！肯定放在其他什么地方了！”
    姜嬷嬷心头一紧，听河匪的语气，该是下午庆桂换新船的时候，搬东西太过显眼被人给盯上，这才招来了祸事！
    不过，好在庆桂买的这条船上有暗门，老爷和夫人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放在了暗门内的库房里。普通人若是不知道其中关窍，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
    果然，河匪将船搜了一遍又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姜嬷嬷见状，鼓起勇气开口说：“诸位大侠，你也瞧见了，我们都身穿丧服，家中才刚经历了大丧。还请诸位大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带着这些东西走吧。”
    心里期待着，这些河匪或许还有一丝人性，又或者他们会忌讳死了人不吉利。
    可是，他们这样的人，眼中除了钱财其他什么也没有！
    “说吧，其他的东西都放在哪儿了？！”独眼男一把抓紧姜嬷嬷的衣领，面容狰狞，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若是普通胆小怕事的人，恐怕早就就吓得什么都说了。
    可是，姜嬷嬷却什么也不肯说。
    独眼男气急了，直接两个巴掌打在姜嬷嬷的脸上，叫她当即吐了好几口鲜血。
    “老婆子，你说还是不说？”独眼男狠狠逼问。
    姜嬷嬷咬着牙，她不能说！那些东西都是老爷和夫人留给小姐最后的念想，不能就这样被他们给拿去了！
    独眼男吐了口唾沫，“老子抢过的船不计其数，就没有老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们别以为不说我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
    独眼男原地转了个圈，用手摸了摸后脑勺，忽然灵光乍现，说：“这样！你们中若是谁带我老子找到剩下的东西，老子就分他一半！”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这些下人，或许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挣到其中千万分之一，如今只要肯说出藏东西的位置，就能白白得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这样的诱惑力，实在是太过吸引人了！
    可是，独眼男却不知道，这些人过去多多少少都受到过陆朝暮父母的恩惠，如今他们能远离淮南陪着陆朝暮南下去金陵城，自然都是有骨气的。
    所以，也没有一个人开口。
    可是！
    “当真？！”
    一直都消失不见的平嬷嬷忽然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壮士你说的话，可当真？只要我带你去藏东西的地方，你当真分一半的东西给我？”
    “平嬷嬷！你无耻！”
    “小姐平日里对你这样好，你怎么能出卖小姐？！”
    “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平嬷嬷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还说出这样的话来，众人真是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烂了她的嘴！
    可是平嬷嬷却丝毫不在意，只觉得这些人蠢笨如猪！
    他们难道真以为河匪拿了东西就走人了？笑话！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被官府的人抓住，他们是绝不会留活口的！
    反正他们都会死，她当然要为自己谋算！
    “哈哈哈！终于有一个明白人了。”独眼男大笑几声，低头看着平嬷嬷眼中的贪婪和狡黠，眼底竟不可察觉地划过一抹阴鸷。
    那股阴鸷，却被陆朝暮给看见了，唇角当即微微往上一勾。
    平嬷嬷生怕独眼男反悔：“壮士，你们行走江湖都讲究一个义字，方才说的话，可不能不作数！”
    独眼男点头，“那是自然。”
    平嬷嬷这才从怀中摸出两把钥匙，“你们运气好，我也是今天才刚刚得到库房的钥匙，走，我这就带你们去！”
    平嬷嬷在前头带路，根本不理身后陆家的人怎么骂她。
    她心中暗道：哼，你们这群蠢货就继续骂吧！反正你们离死也不远了！
    平嬷嬷打开暗门，用钥匙将库房打开：“壮士，东西可都在这儿了！”
    独眼男往库房里扫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了几口大箱子，应该就是探子说的那几个了。
    平嬷嬷瞧见独眼男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谄媚地说：“壮汉——”
    “呲！”
    一声尖利的响声，平嬷嬷只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猛地被什么东西划开。
    却瞧见独眼男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透着绝对的阴沉：
    “你忘了，我们行走江湖既讲义字，自然最讨厌背信弃义之辈。”
    “砰”的一声。
    独眼男毫无感情地将平嬷嬷推在地上，仍凭她的血流出来，几步上前，将其中一口大箱子打开来一看。
    “啊？！木头？！”

 第13章 黄雀在后1

    “木头？！怎么会是木头？！”
    箱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金银珠宝，有的，只是几根粗壮的木头！
    “快，快看看其他几口箱子。”独眼男赶紧让其他人将剩下的几口大箱子也都打开，可是，其他箱子里面装着的也都是木头！
    “怎么会这样？”
    “老大，我们是不是被耍了？”
    不对啊！
    独眼男左右一看，这里确实堆满了金银珠宝，确实是藏东西的地方没错！
    可是！正是因为这里的物品件件都价值连城，唯独用几口大箱子装着这些烂木头，叫人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我看看。”
    独眼男拿起其中一截木头，看了半天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同的，想了想便拔刀将那木头削开两半。
    “啊，好香啊！”
    随着木头被削开，一股河匪们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异香，飘了出来。
    河匪们还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东西，一时间都兴奋起来：
    “这木头削开也有味道！”
    “这个也有香味！”
    河匪们几下就所有的木头都被削开，独特的香气也愈发浓郁，像是秋日的浓雾，瞬间就将整个房间给笼罩住。
    香气虽好闻，可是，不知怎么的，却莫名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
    独眼男下意识觉得不对劲，赶紧吩咐说：“你们都住手，赶紧拿了东西走！别管这木头了！”
    刀疤男却笑他：“老大，你不是连官差都不怕，怎么现在竟然担心起这小小木头了？！哈哈哈！”
    “我哪里是担心什么木头！”
    独眼男也说不上来这么了，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踏实。
    “老大，你就——”
    “砰砰砰！”
    刀疤男话音未落，就听得几声闷响，紧接着，甲板上就传来了来势汹汹的脚步声。
    “快！将船上的河匪全都给抓起来！快！”
    “老，老大？！那，那是不是官兵的声音？！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刀疤男声音一变，脸色骤然凝固。
    他们已经小半年的时间没有在江宁犯事了，官府早就对他们放松了警惕，而且，为了不引起官府注意，他们还是特地等到这艘船快出了江宁府的边界才动手的。
    官兵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
    “是不是有人告密？”
    “不会……”独眼男眼眸一沉，半个时辰前他才下令抢船，这么短的时间，便是告密，官兵也来不了这么快。
    “那，那我们怎么办？！”刀疤男有些慌了。
    木头、异香、官兵……
    这些事情，不知怎么的，邪乎得厉害。
    不过，独眼男眼睛里瞬间划过一抹狠厉，“怕什么？！江宁县令那个窝囊货什么时候抓到过我们了？！咱们兄弟这么多人，还怕他不成？！”
    刀疤男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
    他们兄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便是官兵瞧见了都会抖上三抖，都是别人该怕他们的！
    他们什么时候怕过官兵了！
    再说了，这艘船这样肥，他们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定要将船上的钱财全都带回去！
    刀疤男将手中大刀一握，“兄弟们，跟我冲上去，杀啊！谁只要能取了那些狗官差的脑袋，一颗脑袋赏百两银！”
    河匪们一听，瞬间兴奋起来，将手中兵器紧紧一握，跟着独眼男就冲到了甲板上。
    “啊啊！”
    “河匪来了，河匪来了！”
    甲板上，官兵们才刚刚开始为陆朝暮他们结绳索。
    被救下的小厮家仆，本就是寻常人，心里本就害怕，如今这些河匪凶神恶煞的冲出来，更是叫他们害怕得惊叫连连。
    那架势，叫还在为陆朝暮结绳索的官差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独眼男瞧见，心里一狠，直接抽出一把小刀，快准狠地朝着那官兵的手飞了过去。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一股还透着热气的鲜血，顿时喷在了陆朝暮的脸上，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
    紧接着，后颈一股蛮力，陆朝暮什么也看不见，就被人从地上给拎了起来，人还没站稳，就感觉到有什么透着寒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小姐！”姜嬷嬷吓坏了。
    “秦莽，你们已经被我们给包围了，快把人放了！！”穿官服的中年男子厉声一呵。
    “呵！”
    秦莽抓了陆朝暮做人质，目光飞快一扫，船上的官兵大约有三十多人，每一个都装备精良，一看就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来的。
    秦莽心中不由得又觉得又几分奇怪，这些官兵究竟是怎么猜到了他们今天会动手的？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问题的时候。
    秦莽冷冷一笑，“张大人，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样，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像以往一般，先送你一份大礼啊？”
    说话间，透着寒光的匕首便轻轻在陆朝暮的脖子上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
    放佛，这就是他所说的大礼。
    一个活人，在面前变成死人。
    这样的礼物，够大了吧？
    “你！秦莽你别乱来！”张大人面色一白，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见不得无辜百姓在自己面前受到半点伤害。
    秦莽很满意张大人脸上的慌乱之色，将陆朝暮的衣领一提，语气里透着狠意：“张大人，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们的那几个酒囊饭袋，就能将我们给抓起来吧？你真以为我们兄弟们个个都是吃素的么？！”
    话音一落，河匪们全都拔出刀剑，同江宁城的官兵成对峙之势。
    虽说如今船上的河匪只有十几个，比官兵的数量要少上一半，但从架势上看，江宁城官兵的眼睛里都透着对河匪的恐惧。
    就是带头的张大人，也因为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而不敢轻举妄动。
    “哈哈哈！”秦莽瞧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愈发得意，手上的力气一加重，陆朝暮脖子上的伤口瞬间又深了几分：“怎么样？你们若是不怕她死在这儿，就来啊！！！”
    威胁意味十足。
    吓得姜嬷嬷当即就晕死过去。
    可是。
    “我不会死的。”
    一直被挟持住的陆朝暮忽然间开口。
    她的声音十分清淡，在这样的危急关头，却有着说不出的沉稳大气。

 第14章 黄雀在后2

    秦莽下意识地就以为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立马左右一看，可是，其他人却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陆朝暮的话一般。
    秦莽之前就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现在更是觉得愈发诡异了几分。
    微微摇了摇头，呸！他一个大男人，大白天的难不成还中邪了？！
    可是，正当秦莽凝神又看向张大人的时候，耳畔又传来方才的女声——
    “我是不会死的，我肯定。”
    跟上一次一样，陆朝暮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线，除了秦莽之外谁也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
    秦莽将陆朝暮的衣领狠狠一提，正好就对上陆朝暮眼底泛着的冰凉与寒意。
    他这才确定，他刚刚就是听到她在说话。
    “秦莽，你快将那姑娘放下！你个江湖大盗，竟然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你就不怕传出去，被江湖中人嗤笑么？！”张大人生怕秦莽对陆朝暮不利。
    不过，因为陆朝暮被秦莽揪着衣领，整个人几乎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他们自然看不到，便是此时此刻陆朝暮整个人被秦莽给挟持住，她的脸上始终见不到丝毫的恐惧。
    相反，她一双眼眸清淡如水，毫无波澜，正直直地对上秦莽迷惑又恼怒的目光。
    那样子，哪里像是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完完全全就是成年人才有的模样！
    不！
    准确来说，这样的淡定从容，是那些历经过大风大浪的大人物身上才能流露出来的。
    秦莽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怔，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被小丫头给唬住了。
    很快，秦莽就恢复了平日的凶神恶煞，狠狠抓着陆朝暮的衣领，一字一句地狠道：“你、找、死！”
    “是么？”陆朝暮再一次轻轻开口。
    因为除了秦莽，没有人看得到她的正脸，所以，她毫不掩饰眼中对秦莽的鄙夷，甚至还流露出了对眼前男人的挑衅。
    秦莽再次愣怔住。
    她，这个被自己挟持，下一秒便会身首异处的丫头，居然还敢这般藐视他？！
    她就不怕——
    “叮……”
    极细极细的一道声音，被周围的声音给掩盖。
    鼻边像是有什么若有似无的香味飘过，秦莽只看见陆朝暮唇角勾起一抹渗人的笑容，接着！
    “唔……唔……”
    “老大！我，我站不住了！”
    “老大！”
    “乒乒乓乓……”
    张大人吃惊地看见这些河匪，一个个的不知怎么回事，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手上的兵器都拿不住，纷纷跌落在地。
    “怎么回事？！”
    官兵们也觉得奇怪，他们还没动手呢，怎么一个个的都倒了？！
    或许秦莽的功夫要厉害一些，他坚持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秦莽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压住，叫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不由自主地底下头，就正好对上了陆朝暮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
    “是你？”秦莽咬着牙。
    陆朝暮没有说话，只是勾唇笑笑。
    答案不言而喻。
    秦莽大火！
    他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不行！
    他咽不下这口气！
    秦莽坚持着最后一丝体力，高高地扬起刀刃，作势就要向陆朝暮的脖子砍去。
    “别！别杀我！”
    陆朝暮虽嘴上求饶，但看向秦莽的冰冷眼眸却丝毫没有消减。
    张大人以为秦莽真要动手，身为父母官的他，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飞快地将陆朝暮往后一拉，转身，像是要用自己的身躯，为陆朝暮挡下这一刀一般！
    可是，就当那刀离张大人只有短短一寸的时候，忽然间“砰”的一声，利刃相撞的刺耳声音忽然炸开。
    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来的箭矢，刚刚好就将秦莽的刀给打掉了。
    “哈！我居然射中了！”
    一个穿着普通小兵模样的男子手中拿着弓箭，一脸的欣喜，张大了嘴，一幅不敢相信的样子。
    “哈哈哈！我秦莽，今日竟然栽在这样的人手上！唔！”
    随着刀落，秦莽再也支撑不住，狠狠倒在地上。
    那小兵以为秦莽在说他，眉头一皱，脸上大写着不爽，前狠狠踢了秦莽几脚：“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小爷我么？！”
    “好了好了，别闹了！”张大人出声呵斥，又转头吩咐官差趁着这些河匪昏倒之际，赶紧将他们控制住。
    等到官差们将这些河匪全都押走，张大人才认真地看了陆朝暮一眼，可是，等他看清陆朝暮的面容的时候，他不由得惊呼出声。
    “你！朝暮，怎么是你？”
    “张伯伯……”
    陆朝暮低着头，两只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噙着泪珠，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样子，害怕得不得了。
    原来，如今的江宁县令张沐，同陆朝暮的父亲是同年进士。他们在京参加科举的时候，互相仰慕彼此的才华，惺惺惜惺惺。过去也时常走动，故而张沐是认得陆朝暮的。
    只不过张沐并不认识陆家后宅的下人，所以现在才认出，自己救下的人竟然是陆朝暮。
    张沐知道陆朝暮父母去年身故，如今遇到故人之女，还阴差阳错的救了她的性命，张沐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你啊你，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今日我接到线报，说是在江宁码头瞧见了河匪探子，只怕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张沐摇摇头，心里不由后怕。
    陆朝暮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我……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才，多亏了张伯伯相助，想来或许是爹娘在天有灵，才让张伯伯救下朝暮。”
    张沐摆出长辈的身份提醒她，出门在外危险重重，哪里能像她那般又是买大船，又是搬箱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么！！
    张沐说她，她就点头应声，像极了被夫子教训的学生一般。
    “哎，你啊……”
    张沐得知她还要继续南下，去金陵投奔外祖母，便吩咐几个官兵留下，护送她过去。
    陆朝暮也没有推辞，毕竟张沐是父亲旧友，她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两人闲话几句，张沐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领你去见一个人。”

 第15章 黄雀在后3

    “好。”
    陆朝暮朝着张沐笑了笑，跟着就走了出去。
    甲板上已经被下人们收拾干净了，若不是船上还留着几位官兵，只怕没人想象得到刚刚这里差一点就被河匪给劫了。
    陆朝暮跟在张沐后面，一路走到船头。
    远远就瞧见有两个穿着官差服饰的男子，正在说着什么。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那个用箭射下秦莽刀刃的年轻男子。
    他模样清秀，眉清目秀，姿容俊貌，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而且……陆朝暮看到，他的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同另外一名男子说话时，眼睛闪着光，璀璨得像是天空中的太阳。
    而另外一个年纪则要大上许多，瘦脸长须，一对鹰眼十分深邃而慑人，仿佛有霎时间看透人心的能力一般。
    “……康叔，我就说吧！我跟着来一定不会给张大人惹麻烦的！刚刚若不是我神勇一箭，张大人现在人还指不定在哪儿躺着呢！”年轻男子说话间，眉毛飞扬，神采奕奕。
    可被称为康叔的中年男子，虽没有反驳年轻男子的话，却沉着眼眸，用手轻轻搓着自己的胡须，像是在深深地思考着什么。
    “七殿下，康大人。”
    张沐恭敬地朝他们两个行礼。
    陆朝暮见状，也不问他们是谁，更不问他们为何穿着官差的衣服，只搜寻记忆就按照宫中礼仪款款地朝他们二人行了礼。
    七殿下萧景明并不在意眼前的女子，直接摆摆手让她起身，“免礼。”
    倒是那位康大人，他看到陆朝暮竟然能如此流畅地行宫中礼仪，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她的身上，探究的目光上上下下，想是要将她完全看清楚一般。
    陆朝暮感觉到灼人的目光，微微垂眸着站起身子，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胆怯。
    康大人指了指陆朝暮，问张沐：“这位是……”
    张大人这才将陆朝暮的身世说了出来。
    “啊，原来是你啊？原来你就是为了救治瘟疫而死了的淮南巡抚的女儿？”萧景明语气吃惊，他是宫中皇子，向来无忧无虑不知世间疾苦，更不知自己这样问话，其实很不礼貌。
    尤其对方是一个刚刚没了父女的姑娘，若是陆朝暮稍微敏感些，只怕会勾起伤心事，陷入愁思。
    不过，陆朝暮始终保持着淡然大气的面容，朝着萧景明点了点头，说：“正是臣女。”她知道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他本就是一个没有多余心计的人，说话做事，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果然，萧景明又说：“你的父母是咱们大夏的功臣，他们舍了自己，救下淮南千千万万的人，我、父皇还有那些史官，都会记着你父母的。”
    陆朝暮点点头，萧景明能想也不想地说出她是淮南巡抚的女儿，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父亲和母亲在九泉之下应该也能安息了。
    不过，不同于萧景明，那位康大人始终目光里都透露着谨慎。
    他一双鹰眼始终没有从陆朝暮的脸上离开，伸手捋了捋胡须，他忽然开口问说：“陆姑娘，我方才瞧见那些河匪本是劫持住了你，可是好好的，他们怎么就忽然间晕倒了过去？”
    “咦……”
    张沐之前光顾着同陆朝暮说话，竟忘了这回事，康大人现在提前，他也一下子反应过来。
    “对啊朝暮，你们不是都被绑住了，他们好好的，怎么就晕过去了？”
    陆朝暮心里忍不住一跳，这个康大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啊。
    不过，陆朝暮脸上倒是一副浑然不知的表情：“我，我也不知道啊。我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出门，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不知道。”
    萧景明用手捅了捅康大人，替陆朝暮打抱不平：“是啊，康叔，她一个小姑娘能知道什么啊。你刚刚不是已经派人去查了么，咱们再等等，自然会知道知道。”
    果不其然，萧景明话音一落，就有一个小兵赶忙跑了过来。
    “七殿下，康大人。
    查清楚了，是香料，是两种香料相互克制，那些河匪无意中吸入才觉得浑身无力，胸闷气短。”
    “香料？”康大人眉头皱。
    小兵才继续说，原来库房里那几口箱子里装着的是沉香。他们又在甲板上发现了几颗香珠，里面装着幽露香。沉香也好，幽露香也好，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常用的香料。
    陆家的下人将沉香用箱子锁起来，应该也是不想沉香和幽露香气混合。谁知那些河匪不知其中关窍，这才不小心着了道。
    “原来是这样啊……”萧景明拍手，“看样子，是老天要收了这群无恶不作的河匪啊！”
    陆朝暮也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沉香是我母亲过去最喜欢的，而那几颗香珠也我母亲留给我的。我思念母亲，才一直带在身上，原来……今天竟然是母亲救了我。”
    说着，一双眼睛泛起了点点泪珠。
    萧景明见状上前安慰了几句。
    到底是个女儿家，没了父母便是方才装得再坚强，也有脆弱的一面。
    众人又说了几句，等到了下一个码头，张沐便和七殿下、康大人下了船。
    走之前，张沐再三叮嘱陆朝暮以后万事都要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大可以给他修书一封，只要他做得到的，他一定会出手相帮。
    陆朝暮知道张沐是真心实意的，有些动容，眼眶微微红了红，“张伯伯放心，朝暮一定记在心里。”
    等到陆朝暮他们的船走后，张沐也吩咐回江宁。
    可是，康大人眼中的狐疑之色却久久不消散，他用手捻着胡须，始终像是在想什么……
    客船驶出码头，继续顺着江水南下。
    陆朝暮站在甲板上，静静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闭上眼感受春日温暖。
    “小姐……”
    姜嬷嬷小声叫她，“小姐，平嬷嬷死在库房里了。”
    “死了……”
    陆朝暮语气平静极了，闭着的眼眸慢慢睁开，里面一片冰凉。
    第一个仇人，死了。

 第16章 获取信任1

    “带我去看看。”
    姜嬷嬷犹豫了一下，“小姐要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河匪凶狠，平嬷嬷死状惨烈，只怕……”
    “带、我、去。”
    陆朝暮一字一顿地开口，带着不容分别的强势，叫姜嬷嬷霎时间愣怔。
    小姐……小姐她……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姐，虽还是以往的模样，可又确确实实有什么不一样了。
    江山清风吹过，掀起陆朝暮身上的素锦裙摆，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隐隐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之感。
    库房门口，挤满了下人。
    他们听说平嬷嬷死了，都想来看看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人，究竟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哼！居然只给了她一刀，倒便宜她了！”
    “就是，她昨晚毫不犹豫出卖我们，这样的小人，就该千刀万剐才对！”
    众人神情忿忿，还有好几个忍不住朝着平嬷嬷的尸身连连吐了好几口唾沫。
    见着陆朝暮来了，他们才往两旁退开，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陆朝暮慢慢走上去，眼睛微微一垂，就看到一具已经凉透了尸体。
    平嬷嬷的尸首样子极其诡异而骇人地躺在地上。她的肚皮被刀狠狠划开一道一尺长的口子，里面的肠子、内脏全都半吊着露在外面。她面容狰狞，嘴巴张大，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肚子，一看就知，她死之前肯定痛苦非常！
    一个年轻气盛的小厮，早就看不惯她了，只觉大快人心：“小姐，你看！这个老婆子自以为出卖我们会分得一半钱财，何曾想，竟反被河匪给杀了！真是贱人作恶，自有天收！”
    陆朝暮静静听着，垂着眼眸，一动不动看着脚下的尸体。
    姜嬷嬷以为她这是被吓着了，摆摆手让下人们都离开：“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然后又看向陆朝暮，劝了她几句，说平嬷嬷这叫自作自受，让她不必放在心上。
    可是，姜嬷嬷说着说着却发现，陆朝暮一双眼睛里透着刺骨的冰冷。
    那样寒冷刺骨的神情，又是叫姜嬷嬷心中一跳。
    “庆桂。”
    陆朝暮忽然轻唤一声，庆桂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同于过去咋咋呼呼的样子，今天的庆桂看上去是出乎意料的沉稳。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平嬷嬷的尸体，你丢到江中喂鱼吧。”陆朝暮语气冰冷。
    庆桂点头，告诉陆朝暮她要的东西已经放在她指定的地方，然后就叫来几个下人，将平嬷嬷的尸体给拖了出去。
    “小姐……”姜嬷嬷心中疑惑万千，小姐什么时候吩咐庆桂做了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你同我去一个地方。”陆朝暮说完，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姜嬷嬷跟着陆朝暮很快就到了平嬷嬷的房间。
    因为平日里平嬷嬷对他们都不好，所以，他们几乎不愿意同平嬷嬷有多少交流，这还是姜嬷嬷第一次来平嬷嬷的房间。
    她才踏进房间，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小姐，这些……这些……”
    “很意外？”陆朝暮语气平淡，坐在了椅子上，目光缓缓扫过。
    平嬷嬷的屋子里，可以说堆满了珍宝。蜀锦制成的被面，金丝楠木雕成的木雕，黑漆描金的妆盒，还有好几十件步摇、发钗、手镯、项链。
    而这些东西，姜嬷嬷都认得，全都是原来夫人和小姐的东西。
    “你去将她的床铺掀开，枕头下面有一个小册子，你拿出来。”陆朝暮吩咐。
    姜嬷嬷按照她说的，找到了一个有些发黄的小册子，打开来一瞧，姜嬷嬷整个人都怔住了。
    “小姐！这些！她怎么会？！”
    陆朝暮轻轻笑了，又说了一句：“很意外？”然后，她便将那小册子拿了过来，靠在窗户边翻开。
    “金元宝一箱，约两万两；银元宝五箱，约五千两；五色宝石三箱，约一万三千两；玛瑙两盒，约四千两……”
    那小册子上，竟然清清楚楚的将陆朝暮所拥有的东西全都记录了下来。
    姜嬷嬷依旧不敢相信：“平嬷嬷她不过一个下人，她为何要这样做？”
    小姐虽说此去金陵是要投奔外祖母，却也不是要白吃白喝的。
    她早就为小姐打算过了，所带钱财，自己留一半，剩下一半全都交给宋家，也不会叫人说闲话，何必这般先一步就将他们到底有多少东西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莫名叫人心头泛起一股恶心。
    陆朝暮唇角冷冷往上一勾。
    上一世，姜嬷嬷就是这么做的。
    可是呢？纪氏哪里满足于她的一半钱财，她全部都要！
    每一分，每一厘，便是她陆朝暮带过去的一个顶针，都被纪氏惦记着呢！
    “哗哗哗！”
    陆朝暮几下将小册子撕碎，打开窗户，就丢到了江水之中。
    她抬头，看向姜嬷嬷：“姜嬷嬷，大火烧船那天晚上，我娘给我托了一个梦，而这小册子的存在，就是我娘告诉我的。”
    陆朝暮不能说自己重生了，但却能借着梦境，将她对平嬷嬷的怀疑说出来，还有她觉得父母的死并非是简单的疫症那样简单。
    “所以，你是早就知道了？那昨天的事……”姜嬷嬷不敢往下想。
    陆朝暮点点头，“是我做的。”
    她想要除掉平嬷嬷这个眼线，又不想让纪氏知道她已经对她们起了疑心，借刀杀人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江宁城的河匪头子秦莽，性格暴躁，杀人不眨眼，尤其最痛恨这世间背信弃义之人。
    这些，她上辈子就知道了。
    所以，她便自己打翻了烛台，烧了旧船，烧伤自己，让平嬷嬷不得不停靠江宁。她再让庆桂故意将船上的东西大张旗鼓地搬到码头上，为的，就是引起河匪的注意。
    到了晚上，她让姜嬷嬷在甲板上掌灯，也不过是想让自己完全暴露在河匪的视线之中，让他们能更加轻易地找上门来。
    最后！
    她这几天对平嬷嬷无限的信任，还特地拿了钥匙让她到库房里去，就是要让她清楚看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珠宝。

 第17章 获取信任2

    平嬷嬷生性贪婪，自然会在河匪的引诱下出卖她们。
    可是，平嬷嬷却不知道。她只不过是一步一步掉入了她的陷阱罢了！
    她以为自己能够得到金银万两，却不料，她的贪念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可是……”
    姜嬷嬷不明白，就算是小姐知道江宁城时时会有河匪出没，她能够引得河匪出来，又怎么能够保证官兵就一定会出来救下他们呢？
    昨晚若不是张沐大人忽然间出现，等等！
    姜嬷嬷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变，她记得张沐大人说了，是他的线人收到了消息他才来得这样及时，那所谓的线人……
    “是庆桂。”
    陆朝暮淡淡开口。
    那天她让庆桂去买船的时候，给了他一个装钱的锦囊，里面还有一张小纸条，吩咐庆桂偷偷到县衙传消息这件事。
    因为，除了要借河匪的手，解决掉平嬷嬷这个眼线之外，陆朝暮还想还张沐伯伯一个人情。
    关于河匪的那些消息，就是张沐伯伯上辈子告诉他的。不过，上辈子张伯伯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才终于肃清了河匪，而且在同河匪争斗的过程中，还丢掉了左手手臂。
    张沐伯伯不仅在过去同她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后来因为剿匪有功，被调往更加富庶繁茂的金陵城。他来到金陵城的时候，对她也是多加照拂。
    她不过是将这五年的时间缩短了，不叫张沐伯伯再受到伤害。如今一来，她既算报了仇，也算报了恩。
    当然了，后面这些，陆朝暮是没有说给姜嬷嬷听的。
    可是……
    姜嬷嬷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河匪也好，官兵也好，这些小姐都算到了，那她就不怕那些官兵没办法将河匪给擒住么？
    姜嬷嬷一想到当时河匪嚣张的气焰，都将那些官兵给唬住，心里就不由得后怕。
    “姜嬷嬷，我说了，这些都是母亲告诉我的，是她在保佑我啊！”陆朝暮语气肯定，一双眼睛泛着光亮。
    当真像是对自己的那个梦深信不疑一般！
    姜嬷嬷凝了凝眉。
    沉香木料、幽露香珠，这些确确实实是过去夫人喜欢的东西。
    而且……那库房里那么多好东西，河匪怎么就偏偏要将沉香木料给劈开？小姐一直都戴着幽露香珠，怎么就偏偏那个时候给掉了出来？
    姜嬷嬷越想越觉得陆朝暮说的是真的。
    是夫人！
    当真是夫人显灵了啊！
    她在陆朝暮娘亲身边多年，最是知道夫人有多疼爱自己这个女儿。
    再加上之前小姐说夫人托梦，说自己并非真正病死，姜嬷嬷一下子就蹭了起来，“小姐，夫人还说什么了？她可说了，到底是谁将她给害死的？！”
    若是被她知道，她第一个就要替夫人向仇人索命！
    不过……
    陆朝暮摇摇头：“你知道的，我那段时间精神很差，就是梦到母亲也是断断续续的。后来，我身子渐渐好起来，便更少梦见她了。”
    她还不能将纪氏和宋婉言给说出来。
    虽然上辈子宋婉言烧死她的时候，亲口承认，但是，现在的自己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纪氏和宋婉言，一个是明面上对自己视如己出的大舅母，一个是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好表妹。
    她若是现在说了，哪里有人会相信她！
    姜嬷嬷当然不知陆朝暮心中所想，只是听到她这样说，忍不住又心疼起她来。毕竟，按照陆朝暮的说法，恐怕是她那时候身子虚弱，阳气太弱，夫人才能托梦。如今身子好了，阴气不好入侵了，梦便少了。
    姜嬷嬷抚了抚陆朝暮的脑袋，“没事，不管夫人往后还托不托梦，如今我也知道了夫人的冤屈，小姐放心，我一定会陪着小姐为夫人和老爷找出真凶的！”
    而且，姜嬷嬷还告诉自己，从今往后，她一定要好好替夫人照顾好小姐，绝不让她再受到半点委屈！
    陆朝暮听得出来，姜嬷嬷字字真切，她待父母当真是一片忠心。
    可是，十分抱歉，她只能编出这些鬼神之说，不能将实情说出来，只盼姜嬷嬷能够原谅她……
    因为有“母亲托梦”这个借口，陆朝暮将匣子里的银票拿出来的时候，姜嬷嬷才更好接受。
    “平嬷嬷不知道究竟是替宋家的哪一个办事，将所有的东西都记录下来。我只好让庆桂将许多东西都变卖，换成银票带在身上，也好隐藏些。当然了，我也留下了一些带去宋家，不会让人说闲话的。”
    陆朝暮说着就将庆桂一早放在桌上的木匣子打开了，里面装着厚厚一沓银票，粗略一看，也足足有十万两。
    姜嬷嬷本还觉得有些可惜，老爷夫人的东西，好多都是有价无市，哪里才值这区区十万两。
    不过，姜嬷嬷也是内宅老人了，想到既然有人害了夫人，说不定也会害小姐。小姐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带了那么些宝贝，只怕会被人盯上觊觎，那才是真的不好！
    所以，姜嬷嬷也便点点头，“小姐现在有自己的打算，我替夫人感到欣慰。”
    平嬷嬷没了，船上的大小事务便交由姜嬷嬷处理。姜嬷嬷为人公道，再加上本就在陆家颇有威信，陆家下人都觉得小姐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庆桂接下来的几天倒有些闷闷不乐的。
    自从上次替陆朝暮办事之后，就再没找过他了。
    庆桂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小姐夸他事情办得不错，怎么如今倒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几次跑到小姐的房间外面，想要好好跟小姐说说这事儿，但小姐不是用其他的事打发了他，要么就是完全闭口不谈。
    庆桂便越来越郁闷了。
    很快，船就顺着河道一路往下，这天天色大好。
    他们终于到了金陵城。
    陆朝暮站在甲板之上，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金陵城，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斗志来。
    纪氏。
    宋婉言。
    宋文邵。
    我，陆朝暮回来了。
    这一次，你、们、一、个、都、别、想、逃！

 第18章 再见纪氏1

    “什么，人已经到门口了？”
    金陵宋家，拂月苑里。
    正对着黑漆描金嵌染牙妆镜描眉的纪氏，听到下人传来的消息，拿着铜黛的手一抖，画了一半的眉毛当即飞了出去。
    怎么人就到了？
    从前几天起，平嬷嬷就没有来信了。
    纪氏只当平嬷嬷已经将一切都按照她的吩咐处理好了，也没有多想什么。
    而且，在纪氏心中陆朝暮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片子罢了，平嬷嬷什么样的手段她最是清楚，哪里还对付不了她了？
    所以，这些天纪氏便安安心心等待着，只等平嬷嬷提前告诉他们到金陵城的时间，她亲自去码头接陆朝暮，上演一出“舅母心疼外甥女”的完美大戏。
    可是现在！
    怎么人都到门口，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纪氏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心里默默算计着什么，脸上便不由自主凝重起来。
    本来，纪氏在宋家一直都带着一张伪善的面具，只要在人前，总是透出一股端庄贤淑的样子，叫宋家的人都对她十分尊敬。
    如今，也不知是那像刀一般飞出去的眉毛，还是纪氏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的算计，叫那通传的下人隐隐觉得今天的大夫人看着好像有些阴沉沉的，叫人心底忍不住发麻。
    跟着纪氏身边的李嬷嬷眼尖，赶紧上前挡住下人的视线，熟练而自然地将话给岔开：“老太太那儿派人去说了么？”
    那下人点点头：“老夫人已经知道了。”
    “行了，话既传到了，你就下去吧。”李嬷嬷挥挥手，就将他给打发出去了。
    一句两句间，纪氏也恢复了神色，毕竟，她能够在宋家坐稳当家主母的位子，可不是这么一点小小的异样，就能叫她慌张的。
    纪氏转过身去，拿起帕子将脸上飞出去的眉毛擦掉重新画眉，吩咐李嬷嬷为她准备衣衫，“事情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也不知是哪一步错了，待会儿可得好好瞧仔细了。”
    李嬷嬷服侍纪氏穿衣，“大夫人不必担心。”
    纪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她也不能磨蹭太久，可是，她瞧着那黑漆描金嵌染牙的妆镜，总是觉得自己的眉毛画得还不够好。
    李嬷嬷哪里不知道，这纪氏爱美，最是爱细细描绘自己的一双眉毛，她总觉得只有这世间最温婉的眉毛才能衬出她的美貌来。
    可是，现在当真耽搁不得了，便劝她：“夫人咱们还是先去门口吧，大小姐那边我也派人去通知了，肯定不会被那些个阿猫阿狗给比下去的。”
    “罢了罢了！”
    纪氏有些不满地将铜黛往妆台上一丢，心里总是觉得哪里差点什么，叫她不舒服。
    而此时此刻站在门口打了纪氏一个措手不及的陆朝暮，若是知道自己的“突然出现”已经开始让纪氏不悦了，心底只怕会觉得有一丝愉悦吧。
    毕竟，上辈子，她因为对纪氏的信任，不管做什么都会想方设法的讨好纪氏，更是不愿惹得纪氏心中有半点不愉快。
    可是现在不同了。
    陆朝暮轻轻抬眸看着眼前恢弘大气的宋家大门，现在的她，自是乐得给纪氏添堵呢！
    所以，若是纪氏已经开始不悦了，她自然得让她这个好舅母更加不悦才行。
    不过，陆朝暮将自己眼中的情绪很好的掩饰住，抬了抬右手，就将霜儿招到了自己的身边。
    霜儿那天害怕会被河匪给杀了，便逃到了最不起眼的厨房藏了起来。
    她听见了河匪抓了小姐他们，也听见平嬷嬷出卖他们，更听见了河匪直接一刀捅死了平嬷嬷。
    她心里害怕，不敢出来，心里还不停念叨着，让小姐不要怪她。
    可是，她想不到，小姐竟然这般命大，居然能碰上官兵救了他们！
    霜儿深知自己当时躲起来的做法，无疑是背叛者。
    为了不背上背叛者的名号，她便狠下心来用切菜的刀在自己身上划开好几道口子，再狠狠撞上了门板晕过去。
    看上去就像是被河匪给打晕了一般。
    果然，第二天当陆家的下人们处理船上污秽的时候，发现了倒在厨房的霜儿。
    他们当她可怜，真以为她撞见了河匪，被河匪给打晕了。
    可是，陆朝暮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她，看着她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不停闪躲根本不敢跟人直视的眼睛，还有根本没有丝毫打斗痕迹的厨房。
    她眼睛眨了眨，唇角挂着笑。
    霜儿在说谎。
    不过，她却并没有拆穿她，相反的，她这几天还时时刻刻将霜儿带在自己身边，就像是当真相信她一般。
    因为陆朝暮说夫人托梦这件事，姜嬷嬷也变得愈发明锐和精明起来，也注意到霜儿似乎有些不对劲。
    不过，姜嬷嬷见小姐将霜儿带在身边，便也不好说什么，经过河匪这件事，姜嬷嬷已经清楚，现在的小姐可再不是过去在夫人老爷庇护下娇滴滴的贵家女了。
    现在的小姐，只怕比她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还要心思细密。
    不过……
    姜嬷嬷有些叹息地看了一眼陆朝暮，若是非要经历双亲的死才能获得这样的成长，她当真希望小姐一辈子都不要长大才好啊！
    “朝暮？我的朝暮啊！你可算是来了！”
    姜嬷嬷正想着，忽然间就听见一道道急促的脚步声，宋家的大门还没打开呢，一道焦急异常的女声传了出来。
    “你们做什么呢？门关着干嘛啊？！还不快开门，将表小姐给迎进来！
    表小姐千里迢迢而来，你们就是这样怠慢的？！我不是早就吩咐过了，你们谁也不能给朝暮脸色瞧，更不能欺负她如今没了父母！”
    大门里，女人的声音越发的焦急，那样真切的关心，还真像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她一般。
    可是。
    站在大门前的陆朝暮眼睛沉了沉，划过一抹嘲讽十足的精光。
    呵。
    这就是她的大舅母，她过去最信任的大舅母。
    她过去觉得大舅母一直都在帮她说话，可是现在她冷静下来一听，才听清楚，大舅母这是专门挑了这些话，在戳她的心窝子呢！

 第19章 再见纪氏2

    这世间哪有真心实意关心外甥女的舅母，会当着外甥女的面，这样大声地提起她如今没爹没娘？
    这根本就是拿了一把最尖利的刀子，狠狠地插到她的伤疤上，再用力地将刚刚愈合的伤口给搅碎！
    为的，不就是想让她想起自己的爹娘，然后陷入痛苦的回忆之中么？
    然后，纪氏就能“趁虚而入”，在她最无助、最可怜、最无依无靠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朝她抛出橄榄枝。
    她自然不会不接！
    而且，经过上辈子的相处，陆朝暮也知道纪氏最是喜欢在人前摆出一副端庄大气的样子。
    如今，她却特地在宋家的下人们面前露出一副，她因为关心陆朝暮，关心得都不顾自己形象的样子了。这样一来，宋家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他们这个大夫人是当真待表小姐好啊。简直，比待宋家的几个小姐都要好啊！
    所以，往后纪氏若是有什么地方苛待了她，或者算计了她，她便是说出去也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
    陆朝暮眼睛里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纪氏还真是有能耐啊，这么几句话，就能一箭双雕！看来，她想给纪氏不痛快，可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了。
    “嘎吱——”
    厚厚的木门从里面被人推来，灿烂的光线一下子就打在了走在最前头的妇人身上。
    纪氏今天特地穿得朴素，只一件淡黄色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为的，就是想让陆朝暮以为她也在替她父母伤心。
    可是，纪氏又不想落了自己的身份，她可是宋家的当家主母，所以，那条裙子上，特地叫人用银丝绣了白纹昙花，瞧着好不雅致。
    纪氏一跨过木门，就拿起帕子淌眼抹泪的。
    她交代平嬷嬷给陆朝暮这个丫头片子喂迷药，这么多天，那丫头片子吃得少喝得少，自然是晕晕乎乎没有精神。
    今日金陵城的阳光出奇的耀眼，迎着阳光，纪氏只瞧见外面一群人，根本看不清到底是怎样一个模样。
    下意识地张口，就想喊说“我可怜的外甥女哦，怎么憔悴成这样，当真让舅母心疼啊”！
    可是，她才刚刚说出“我可怜的”这几个字，才发现陆朝暮却是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定定望着她。
    纪氏心头忍不住一跳，这是怎么一回事？目光飞快往人群一扫，平嬷嬷不在，只有霜儿扶着陆朝暮，还不停地朝她挤眉弄眼的，像是要说什么。
    平嬷嬷出事了？
    陆朝暮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纪氏脑子飞快地运转，嘴里说了一半的话梗在那儿，叫宋家的下人都不由奇怪，大夫人这是怎么了？
    李嬷嬷上前作势将纪氏给扶住，然后再用两人才听到的微弱声音提醒：“夫人，人到了。”
    纪氏这才回过神来，装出伤心得失神了一般的样子，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朝暮啊，我的朝暮。大舅母天天盼着你来，心疼你，可怜你。如今你真的来了，大舅母瞧见你，一下子就想起过你娘还未出嫁时的日子来了……”
    纪氏断断续续地哭着，伤心难过的样子，叫下人们唏嘘不已。
    哎，原来大夫人失神，是恍惚间将表小姐当成已经没了的二姑姑了。
    大夫人同二姑姑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啊！
    想着，下人们忍不住就看向陆朝暮，真是可怜啊，没了爹娘，孤零零的一个，不过好在大夫人还记着往日的情分，愿意收留表小姐。
    往后表小姐，便再不会被人欺负了。
    陆朝暮心底的冷笑越来越浓。
    纪氏虽瞧着伤心，可她的一双眼睛里却透出了满满的算计，哪里有半分真心。
    可偏偏她的“好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宋家的人，就又像上一世一样，从一开始就带着怜悯的目光瞧着她，不管她哭也好，笑也好，都觉得她骨子里都透出可怜劲儿。
    他们觉得，将她收留下来，便是一碗饭、一瓢水，都不过是看在她可怜的份上，才施舍的罢了。
    他们根本就不会认真去看，明明她带着足够多的钱财，明明她也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
    但他们就是认定了，她离了宋家就活不下去了。
    陆朝暮唇角微微一勾，这一次，她哪里还会让这些人一开始就那般小瞧了她！
    于是，陆朝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朝纪氏福了福身，轻轻开口便是婉转如莺啼般的清丽嗓音。
    “大舅母，朝暮来晚了，让您久等了。”
    “啊。”
    陆朝暮声音一出，一下子就让众人惊艳不已。
    他们本以为表小姐会哭哭啼啼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落落大方，瞧着样子，还真是说不出的端庄秀美啊！
    “表小姐的声音可真好听啊，仪态看着也很好呢！”
    “是啊，你们瞧见了么？表小姐虽然还穿着素衣，可是，她身上的料子像是价值千金的呢！”
    “是了，表小姐身上衣服的款式，好像是前不久京城里才时兴的呢！”
    纪氏脸色不由得一僵，她是真没想到，自己都故意挑她的痛处来说了，陆朝暮竟然会不为所动。
    不行！
    纪氏眼珠子转了转，就装作熟络的样子上前将她扶起来：
    “嗨，你这孩子真是的！什么晚不晚的，都是自家人，哪里这么见外了！你娘自己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这么教得你的性子倒像是个小老头子一般！”
    “咳咳！”
    “你们在说什么啊这么热闹，也让老婆子我听听啊！”
    一道苍老却有力量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纪氏的话。
    下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道，一位穿着宝蓝色团云纹加襕圆领袍，深紫色万寿幅纹褙子的老妇人，慢慢走了出来。
    老妇人虽然年纪大了，脸上爬上了皱纹，但她的一双眼睛，同陆朝暮的眼睛却有几分相似。
    这就是陆朝暮的外祖母，高氏了。
    刚刚纪氏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如果说一开始纪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提上一句两句的，还叫人可以理解。
    可现在，纪氏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陆朝暮已经死了的娘亲，老夫人看纪氏的眼神就有些变了……

 第20章 再见仇敌1

    纪氏是宋家的主母，往日里都端的贤淑大气，哪里会这般不分轻重？
    陆朝暮清楚看到外祖母眼中，泛着不满之色。
    “是啊大嫂，你同朝暮说什么呢？”
    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炸起，陆朝暮眼眸一转，就瞧见一个身姿丰腴，姿容娇媚的妇人款款走来。
    妇人身上穿着蜜合色蜀绣的长裙，上面用蚕丝点缀着几颗闪闪发亮的珍珠，衬得整个人更是娇媚极了。
    “三舅母。”
    陆朝暮朝着裴氏笑笑。
    不同于纪氏的大气端庄，她的三舅母裴氏，永远都妩媚动人，而且还如她记忆中那般，无时无刻不想给纪氏难堪。
    裴氏笑得灿烂，“才几个月不见，我们朝暮出落得越发好看了，真是让人喜欢。来，这是三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话音一落，裴氏身边的丫鬟就递给朝暮一个锦盒，里面装着一个金制的针线篓和一把金制的小剪刀。
    陆朝暮有些不明所以，裴氏就说：“朝暮，你也知道，你三舅母我只是个商户之女，说不出什么漂亮话来。但我还是知道，这女子需德才兼备。
    这金线篓和金剪刀，是三舅母送给你的见面礼。就是想告诉你，往后你在我们宋家住下，也需时时记得，作为女子要修德修容，知道了么？”
    裴氏说这番话的时候，特地将“德容”二字说得极重，又特地用弯着眼角盯着纪氏。
    陆朝暮心里笑了笑。
    得，感情三舅母是借着给自己送见面礼，讽刺纪氏是个德行缺失之人呢！
    瞧瞧这精致的金线篓和金剪刀，只怕三舅母早就准备好了，等着这天呢！
    因为，裴氏没有直接点名道姓，只是字字含沙射影，说得纪氏脸色青一道白一道的，还偏偏不好发作。
    陆朝暮见纪氏不悦，心里也莫名畅快，装作故意听不懂裴氏的话里有话，高高兴兴地将东西一接：“三舅母的教诲，朝暮记着了。朝暮定会好好学习德行，绝不做表里不一、阳奉阴违之人。”
    而这“表里不一”和“阳奉阴违”，不也正好在说纪氏么！
    纪氏不知道陆朝暮是故意再说她，只能生生将这口气给憋着，憋得她脖子都粗了！
    “哈哈哈！好，好！”
    裴氏笑得花枝乱颤，心里也只当陆朝暮单纯可爱，叫她忍不住还真有些喜欢她了。
    纪氏忍着内心的不悦，沉来好几口气，才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刚想要岔开话题吧，裴氏就又开了口：
    “大嫂，我和老夫人远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刚刚你是不是说起了二姑姑啊？大嫂，真不是我要说你，你平日里说话做事不是都挺能耐的么，怎么今天说话这样没个把门的？怎么偏偏在朝暮面前提什么——”
    “三弟妹！”
    纪氏终于忍无可忍，狠狠出声打断了裴氏的话。
    瞪大的眼睛，恶狠狠地将裴氏一瞪。
    这个三房的裴氏，老是给她找麻烦，惹得她成日不痛快！
    纪氏脸上精致的妆容狰狞可怖，心里发狠，真是恨不得上去给这个丑女人一巴掌！
    “哎哟哟，大嫂，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罢了。你干嘛这样瞪着我！”裴氏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连退了好几步。
    虽然表演拙劣，一看就知道是假得。
    可纪氏脸上的微微怒色却是真得啊！
    下人们不由地心里嘀咕，难不成还真让三夫人给说中了，大夫人是故意将二姑姑和二姑爷提了又提，就是想要表小姐伤心难过么？
    而本就心里对纪氏有些许不满的宋老夫人，眼底的不悦之色也加重了几分。
    宋老夫人不是不知道大房和三房之间的争斗，妯娌之间本就没有几个是和和睦睦的，所以平日里三房的那些挑衅，她瞧在眼中却不说什么。而且，她也是想让大房有所掣肘，不会在这宋家里无法无天了。
    可是……
    这妯娌之间的事，不过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再怎么闹也闹不到台面上来，更不会对宋家有什么影响。
    但，若是纪氏当真对朝暮，她的外孙女有什么歪心思的话，那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肯定不允许纪氏胡来！
    “咳咳！”
    宋老夫人轻咳两声，想要提醒一句两句，可是才刚刚张嘴，话到了嘴边没说出来，鹜地，一道宛如天籁的动人声音就从宋家大门里飘了出来。
    “三舅母，你可别错怪母亲了。你可不知道，母亲前几天有多担心陆表姐呢！”
    话音一落，一个亭亭玉立、眉清目秀、温润得如同白玉一般，遗世独立的女子施施然就走了出来。
    她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丹，身穿雨过天晴玫瑰纹轻纱袖裙，腰系浅粉色海棠缠枝带，脚着樱色绣花鞋，头上画龙点睛地戴着一只白玉翠玉镶嵌而成的百花簪。
    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美得像是画中仙子一般。
    而当她莲步轻移，步步生辉地朝她们走来，更是美得叫人要喘不过气来了。
    老夫人一看见她，眼底的微微不满之色，就完全消失不见，“婉言，你来了。”
    宋婉言轻轻朝老夫人服了服身子，再站起来的时候，眼眶就有些微微发红了：
    “祖母，你可别错怪母亲了。自从知道陆表姐要来了之后，母亲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精神也差了许多。祖母你瞧瞧，母亲眼睛下面淤青这么重，婉言说的都是真的。”
    “好好好，是真的！婉言说的，祖母都知道了。”
    宋老夫人生怕自己的这个乖乖孙女觉得委屈，语气立马就软和下来，还从自己怀中掏出绢帕，亲自为婉言擦了擦眼角。
    “你三伯母不过就是说说罢了，瞧你，还当真了。”宋老夫人说罢，更是抓着宋婉言的手，拉着她站在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位置。
    纪氏嘴角往上一翘，得意非常地看了裴氏一眼。
    哼！
    臭女人！
    怎么样啊？
    老夫人最疼我女儿，只要我女儿一开口，便是我做了再多错事，老夫人都不会计较！
    哼！

 第21章 再见仇敌2

    裴氏被纪氏的目光刺得浑身难受，咬着牙，狠狠绞着手中的帕子。
    这个纪氏，不过就是仗着老夫人宠爱宋婉言罢了！
    也不知道这个宋婉言究竟有什么好的，简直将老太太迷得七荤八素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在整个宋家，就快是她一个晚辈当家了！
    一直站在门口的陆朝暮，看到宋婉言之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看上去面容平静，可她内心蕴藏着的风暴，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么猛烈！
    她用尽了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才稳住了自己的心神。
    可是，上辈子的痛苦与折磨，再一次爬上她的心头，那种被至亲至爱背叛的痛苦，叫陆朝暮连呼吸都觉得极其疼痛！
    “啊，朝暮你怎么哭了？”裴氏眼尖，看到陆朝暮眼角盈盈挂着的泪珠，虽然还未落下，她却故意大声说出来，一下子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裴氏几步上前，宽慰陆朝暮：“朝暮你别哭啊，你大伯母她应该也不是那个意思。”
    话虽这样说，可裴氏话里话外还是揪着这件事不放，像是非要让纪氏吃瘪才肯罢休一般！
    陆朝暮不由得在心里摇了摇头，她这个三舅母，就是这样，处处与大舅妈为敌就罢了，还偏偏喜欢咬死一件事情不放。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纪氏吃瘪了，却殊不知，她这般所作所为，只会引得旁人对她自己的不满而已。
    果然，宋老夫人看向裴氏的目光就瞬间冷了许多。
    “裴氏。”宋老夫人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今天是朝暮回来的好日子。”别在这里没事找事！故意在这儿挑拨什么呢！当真是嫌事儿不够大么？！
    “娘！”裴氏还想再说几句，可宋老夫人的目光实在是太过凌厉，叫裴氏不得不乖乖地闭上嘴，不敢再说什么。
    “陆表姐。”
    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婉言朝着陆朝暮慢慢的走了过去。
    她笑得像个仙子，目光永远都是淡然的、温暖的，叫人仿佛沐浴着三月春光。
    可是，陆朝暮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皮地下，藏着一颗财狼虎豹的恶毒之心！
    陆朝暮的每个毛孔都厌恶着眼前的敌人，但她脸上还是配合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婉言表妹。”
    “！”
    陆朝暮这个笑，猛地叫宋婉言愣了愣。
    因为如今的陆朝暮看上去十分瘦弱，脸上没挂着几两肉，瞧着精神也不是很好，叫人一下子没能注意到，其实陆朝暮的容貌比起宋婉言来还要好看！
    那笑容虽清淡如水，却莫名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叫宋婉言都下意识地不得不承认，陆朝暮当真是她见过的人中最美的一个！
    宋婉言那温暖的眼眸，一下子就变得十分恶毒起来！
    怎么这个来投奔宋家的表姐竟会长得这样好看？！
    好看得，简直让人忍不住想要拿刀子划破她的脸才好！
    陆朝暮将宋婉言眼底的狠毒和敌意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宋婉言这么早就开始记恨上她了，偏生自己过去还一直不知道，将她当作最信任的妹妹，将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这一次，她再不会那般愚蠢了。
    宋婉言很快就恢复了温柔如水的模样，拉起陆朝暮的手。
    “陆表姐，可能我母亲刚刚真的一时间没注意，说错了话。但我敢肯定，我母亲一定是无心的。
    往后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可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了嫌隙啊。若是你当真觉得难过伤心，那，那我替我母亲向你道歉好不好，你就不要生气了。”
    可怜又柔弱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疼爱。
    陆朝暮心里却冷冷笑笑。
    宋婉言故意装出柔弱的样子，将本来不关她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就彰显出自己大气得体，瞬间变赢得了外祖母的欢心。
    而且，宋婉言听上去是在劝她的话，实际上却是给她挖了一个很难察觉的坑！
    她若是真像三舅母那样抓着这件事不放，那么，她就成了宋婉言口中，因为一件小事而斤斤计较的人，往后同住一个屋檐下，宋家的人，哪里会好好待她？
    不过么……
    陆朝暮眼睛飞快地亮了亮，就说：“婉言表妹，你快别说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外祖母都说了三舅母是在说笑，我哪里会当真。”
    意思却是，是她宋婉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陆朝暮自己都不觉得有什么，做什么需要你道歉？
    “我……”宋婉言没想到陆朝暮会这样说，一时间有些语塞，不过，她眨了眨眼睛，还摆出一副十分宽慰的表情来，点点头说：“陆表姐能这样想，我很为你高兴。”
    “呵呵呵呵，好了好了，看到你们姐妹这般和睦，我这个老人家啊，当真是心里欢喜得紧啊。”宋老夫人见自己的孙女和外孙女都这样懂事，心里便放心了。
    宋老夫人笑了，旁边的人自然也便跟着就笑了起来。
    纪氏提醒宋老夫人门口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还是先让陆朝暮他们进府再好好说话。
    “是了，朝暮啊，外祖母心里有好多话想同你说呢！”宋老夫人亲切地拍了拍了朝暮的手。
    众人抬脚就要进去，但这个时候，又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
    “娘，我听说陆表姐到了！”
    裴氏闻声心里咯噔一声，眼睛一抬，就瞧见一个比宋婉言年纪约小两三岁的姑娘就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
    她是三舅母的二女儿，宋婉晴。
    一向都不喜欢陆朝暮。
    果然，当她跑到了门口，看到屋外黑压压站着一群陆家的下人，下意识地就道：
    “啊！这么多人啊！不是说陆表姐一个人来么，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往后我们宋家可就要白白多养这么多人了。”
    “宋婉晴！”
    裴氏此时此刻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自己女儿的嘴给堵住。
    而纪氏眼中则划过一抹幸灾乐祸的狡黠神色。

 第22章 初次交锋1

    宋婉晴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陆家来的人，一个个都穿得破破烂烂的，眼底是藏不住的鄙夷和嫌弃。
    看来下人们说得没错，这个什么陆家来的表姐，就是来她们宋家讨债的！
    看着就讨厌！
    “宋婉晴，你给我闭嘴！”
    裴氏冲上去，伸手就想要捂她的嘴巴，心里忍不住嘀咕：看看人家的女儿，再看看她的女儿！
    别人宋婉言，几句话就能讨得老夫人的欢心，可她的婉晴呢，却是几句话就能惹得老夫人大发雷霆！
    “混账东西！”
    宋老夫人面容一冷，火气就上来了，“你表姐千里迢迢而来，你说的是些什么混账话！”
    陆朝暮微微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想着，其实这个宋婉晴还真是个奇葩。
    明明自己的母亲裴氏和大房的纪氏势同水火，可她偏偏就打心眼里觉得宋婉言好得不得了，简直就跟她亲姐姐似的。
    不管裴氏怎么打她、骂她，宋婉晴就是成日往宋婉言哪儿跑，还说裴氏是嫉妒她，嫉妒她跟天仙一样的宋婉言感情好。
    这些天，宋婉晴不知从哪里听说陆朝暮要来了，还听说什么，陆朝暮没爹没娘，往后在宋家住下，吃穿用度都是要纪氏亲自照顾的。
    宋婉晴心里就不平衡了，凭什么啊！
    她还想能够天天和婉言姐姐一块，天天跟在大伯母身边呢！
    凭什么她陆朝暮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一来就能分走大伯母对婉言姐姐的关心和疼爱啊！
    所以，知道陆朝暮到了，宋婉晴心里跟火烧似的，急匆匆地就来了，一看到陆朝暮还带了这么多下人，就开始鸣不平了。
    “祖母！我又没有说错！”
    宋婉晴力气大，挣脱开裴氏的手，走到宋婉言身边，狠狠瞪了陆朝暮一眼：“婉言姐姐最近身体不好，大伯母亲自照顾着，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时间照顾这个什么陆表姐！”
    宋婉晴话音一落，周围的人都感诧异。
    他们怎么没有听说，宋婉言什么时候身体不好了？
    宋老夫人立马看向宋婉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哪里不舒服了？”
    宋婉言抱歉地笑了笑，这才不得不承认说：“祖母，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孙女想起再过不久，就是您的生辰了，便想亲手为您做一份礼物，熬了些日子，稍稍有些不适罢了，不打紧的。”
    “是啊，母亲，”纪氏也上前一步，“婉言为这件事儿好几天没睡好觉了，我怕她身子受不住，便亲自在旁照顾着……”
    原来是这样啊！
    众人心里忍不住连连赞叹，哎，怪不得老夫人最是疼爱大房呢，谁叫这宋婉言掏心窝子地对老夫人好呢！
    而纪氏，在这样忙碌着照顾婉言的情况下，还能够一点也不偏心，甚至对陆朝暮还更加照顾和关心，当真是宋家主母该有的大气和风范呢！
    宋老夫人满意地看了她们母女一眼，这才是她宋家人该有的样子！
    相反的，这个宋婉晴……
    裴氏看着老夫人眼中失望的神情，真是恨不得撬开自己女儿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自以为在替谁抱不平呢？
    明明自己这是被人卖了，还笑嘻嘻地帮着数钱呢！
    裴氏气得心头抽抽的难受，可偏偏宋婉晴完全看不到宋老夫人眼中的不满，继续道：
    “祖母！您可是一点都不忍心瞧见婉言姐姐受委屈的！大伯母照顾婉言姐姐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照顾什么外人！更何况，这个外人还带来这么一大家子吃软饭的！”
    真是不要脸！
    “婉晴，你快别这么说了。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只要来了，就都是宋家的人。大伯母知道，你是心疼你婉言姐姐，但是，你也要知道，朝暮同样也是你的表姐。快，别说什么小孩子的气话了。”
    纪氏摆出一副大气得体的样子，温柔善良地看了看宋婉晴，又看了看陆朝暮，替宋婉晴道歉：
    “朝暮，你别往心里去，婉晴年纪小，不懂事，你放心，我们没有人会那样想的。都是一家人，哪里有什么软饭不软饭的！”
    话虽这样说，可是，陆朝暮看见，纪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明明闪着奸计得逞的光芒。
    眸光再往宋婉言身上一扫，她的嘴角同样噙着一抹嘲讽。
    她懂了。
    今天宋婉晴大闹一场，应该是她们早就设计好的吧。
    这边纪氏说完，就拉着宋婉晴的手，想让她和陆朝暮握手言和。
    可是。
    “我才不要呢！她脏死了！臭死了！难看死了！”
    宋婉晴像厌恶垃圾一样，飞快地甩开了自己的手，还连连往后退开好几步。
    宋老夫人被她气得火冒三丈，拿起手中的拐杖就朝着宋婉晴的腿狠狠地敲了过去：
    “混账东西！咱们宋家什么时候养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来了！竟然这样说自己的亲表姐！周妈妈！打，你给我狠狠地打！”
    “娘！别啊，婉晴还小，别打她！”裴氏虽恨铁不成钢，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里能瞧着她被打呢。
    纪氏朝着宋婉言使了个眼色，就是现在！收买人心的最好机会来了！
    这些天，她花了心思派人将这些话透露给了宋婉晴这个笨蛋。凭宋婉晴横冲直撞的性子，肯定会说陆朝暮是来白吃白喝的！
    现在，宋婉晴将人给得罪了，就到了她自己的女儿出来，摆出最公正最得体的样子，获得众人的好感了。
    而且，宋婉晴也并没有说错。虽说宋家也是金陵城的大户人家，但平白无故多出几十口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这样，她才有理由“名正言顺”地打理陆朝暮带过来的钱财。
    宋婉言知道纪氏心中所想，点点头，就要开口劝：“祖母——”
    “外祖母。”
    但，陆朝暮却往前一步，打断了宋婉言的话。
    “外祖母，其实我觉得不怪晴妹妹会这样说。她本就同我来往不多，了解不深，怕是一时间忘了，其实我还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

 第23章 初次交锋2

    “我还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
    陆朝暮说完，就瞧见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的宋婉言，眼睛里猛地划过一片恶毒。
    宋婉言深深地攥紧双手，不让自己露出恶毒狰狞的面容来。
    永平侯府！嫡亲孙女！
    这样的身份，这样让她做梦都会羡慕的身份！为什么这个没爹没娘的人会拥有？！！
    在这金陵城中，虽然人人都知道她宋婉言的大名，她更是金陵城一众闺阁女子中，最为出色的那一个。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说到底，不过就是商户家的大小姐罢了。
    虽然自己的父亲在朝中有一官半职，而母亲的母家中，也有人在朝为官。
    可是，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远远比不上永平侯府的名号来得响亮！！
    明明都是宋家血脉生出来的女儿，凭什么她宋婉言就没有这样高贵的身份？！
    宋婉言心里越想越恨，心头仿佛在滴血，愈发讨厌这个新来的表姐了。
    “哼，永平侯府？你不是同他们断绝关系了么？还在这里摆什么架子！”
    宋婉晴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在她看来，陆朝暮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
    可是。
    宋老夫人眉头狠狠一蹙：“你怎么知道的？”
    陆朝暮同永平侯府断绝关系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那个时候，朝暮父母去世，宋家和永平侯府都想接她回去好好教养。
    宋家提起两家之前定下的婚约，但永平侯府的人却说，那婚约只不过是口头上随便说说罢了，一没有交换庚帖，二没有定下文书，根本不作数的。甚至永平侯府的人还说，他们宋家这般同他们相争，根本就是贪图朝暮永平侯府嫡女的身份。
    朝暮是个好孩子，看得清是非，辨得出黑白，更是知道她这个外祖母是当真心疼她，没有存半点私心。便在永平侯府的人面前，帮着说了几句话。
    但她毕竟夹在中间，两家人闹得不悦，永平侯府的老太君一生气，才有了“断绝关系”这一说。
    但宋老夫人知道，等过段日子，陆老太君气消了，哪里会当真不认自己孙女的呢？
    所以也就不许人将这件事说出去，免得让朝暮听着难受。
    可是现在！
    宋老夫人凌厉的眸光往裴氏身上狠狠一扫，“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不成是裴氏这个做母亲的嘴碎，这些事情也对晚辈说？
    裴氏狠狠摇了摇头，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她自己都还是第一次听说啊！她怎么知道宋婉晴是从哪里听来的？
    陆朝暮眼睛闪了闪，又开口说：“外祖母，您别生气了，想来婉晴妹妹应该是无意间听什么人提起一句两句，不然她哪里会知道啊？”
    听人提起？
    陆朝暮的话倒是提醒了宋老夫人，她仔细一回想，这件事裴氏还当真不知道，那个时候，裴氏并没有去淮南，陪着她一同过去的，只有纪氏……
    难道是她？
    宋老夫人狐疑又带着一丝探究的眸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纪氏的身上，像是要将她整个都看穿一般。
    纪氏被宋老夫人这么一瞧，心头忍不住就猛地一跳。
    但她脑子转得飞快，当即就朝老夫人笑了笑：“娘，您吩咐过不许嚼舌根子，媳妇我哪里敢违背您老人家的话！恐怕是哪个下人无意间听见了，才闲话几句吧。”
    纪氏语气陈恳，再加上她一贯的好形象，宋老夫人还真不敢确定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陆朝暮心里却冷冷笑了笑，纪氏找的这个借口还真是拙劣。
    她是宋家的主母，她若是下了死命令，又有哪一个敢违背？
    果然，一向与纪氏水火不容的裴氏也想到了这点，一下子就想明白，原来纪氏是要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背黑锅，然后好在老夫人面前树立自己的好形象。
    呸！
    就算她女儿被她们大房的母女蒙了心，可她裴氏却不是哑巴，吃了亏也不吭声的！
    “哟~”
    裴氏立马就阴阳怪气地开口说：“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家里的下人居然连大嫂你的话都敢不听了？到底是哪几个不知死活的下人，大嫂你说出来，弟妹我帮你好好的教训他们几句！也好让他们知道，咱们宋家大夫人的威严可不能不放在眼里！”
    “裴氏。”
    宋老夫人哪里听不出来裴氏夹枪带棒，就是在提醒她说，朝暮和永平侯府的事情，若没有纪氏的默许，哪里能传得出来，不然宋婉晴也不会知道。
    可是。
    纪氏毕竟是宋家的大夫人，是宋家的主母，便是要责备，也要守着尊卑礼法，由她这个老夫人来开口，不能让三房的裴氏越了身份。
    “纪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老夫人目光冰冷。
    在宋家下人的记忆中，大夫人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老夫人的赞许。
    但今日，老夫人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第一次这样严厉地责问大夫人，那般严厉的目光，叫人瞧着都忍不住害怕。
    裴氏心底得意，虽然老夫人还是有些偏心地呵斥她，但，如今纪氏这般下不来台，还是叫她觉得心中畅快！
    “娘……我……”
    纪氏眼神不停闪动，心里暗道不好。
    今天这是怎么了？
    从她出来迎陆朝暮开始，就总是不知什么地方透着一股玄乎劲儿，像是有什么人藏在暗处，处处给她使绊子，想要叫她当众难堪一般！
    而且，纪氏最想不明白，明明她早就打点好一切，根本就不会有人猜到，是她让人将这些事情泄露给宋婉晴那个蠢货。
    怎么大家一句两句的，就快把她当众揭穿了？！！
    纪氏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不停地冒着冷汗，看着面色格外的老夫人，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大嫂，娘问你话呢，你怎么愣在这儿，你该不会是听不见吧？”裴氏语气嘲讽。
    纪氏瞧着裴氏眼底的得意，真是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一张破嘴！
    裴氏直接无视纪氏如刀子般的目光，能叫纪氏难堪，就是真拿刀子在她身上划上几刀，她都觉得痛快。
    就在纪氏支支吾吾，左右为难之际，宋婉言站了出来。

 第24章 初次交锋3

    “祖母……”
    宋婉言低着头，眼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泪水给浸湿了。
    她脸上满是自责，再开口时，声音都哽咽得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了一般，“祖母……”
    宋老夫人听着宋婉言这样娇滴滴、怯生生的声音，就像是最脆弱的琉璃宝珠，仿佛只需轻轻一用力，就会碎了一般。
    宋老夫人心头一紧：“哎呀，婉言你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哭起来了？你可是有什么委屈，说给祖母听。”
    “祖母，婉言没有委屈，委屈的是母亲。”
    宋婉言抬手慢慢地擦拭眼角的泪珠，动作优雅、姿态优美，叫人心里忍不住惊叹，实在是太美了！
    可是，裴氏却在心底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呸！
    别以为她不知道，宋婉言不过就是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想获取老夫人的同情！
    这个宋婉言跟她那个娘简直一模一样，最会使出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来蛊惑人心！
    她们两母女难道不会觉得掉了自己的身份么？！
    裴氏虽看不上眼，可，谁叫宋老夫人就是吃这一套呢？！
    宋婉言是宋老夫人心尖上的宝贝，别说宋婉言如今哭了，就是她没哭，只要替纪氏说上几句，宋老夫人也会什么都不计较了。
    而宋老夫人为何这般疼爱宋婉言，除了宋婉言擅长功于心计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宋婉言还小的时候，宋家有几年的生意特别不好做。
    一年冬天大雪，宋婉言生了一场大病，再醒来的时候，就告诉宋老夫人她梦见了观音娘娘。她说观音娘娘给她托梦，说只要再过三个月，宋家的生意就能够渡过危机。
    宋老夫人那时只当这是宋婉言的胡话，并没有当真。
    可过了三个月，一切真按照宋婉言说的那般，宋家的生意遇到转机，生意越做越大，宋老夫人便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孙女是天定的有福之人。
    这样一个福泽深厚，被老天厚爱的孙女儿，她怎么会不捧在手掌心上疼爱的？！
    宋婉言又擦了擦掉下来的眼泪珠子，继续对宋老夫人说：
    “其实，其实是我无意间听到了母亲和祖母的谈话，才知道了陆表姐的这件事情。我心里替陆表姐惋惜，这般的韶华年岁，先是没了父母，又同自己的祖母闹出这样大的矛盾。我就同婉晴妹妹说，等到陆表姐来了，我们姐妹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让她一个人感到孤单、难过。
    “祖母，是我，是我错了。我不该无意间听见这些事情，更不该违背母亲和祖母的意愿将这件事告诉婉晴，可是……可是我……”
    宋婉言声音越说越低，说到后面声音都小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可即便是这样，众人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她话里透出的委屈、伤心与自责。
    他们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们可算是明白了，宋婉言这完完全全就是一片好心啊！
    即便要违背老夫人和大夫人的意思，她也想要替即将到来的表小姐做些什么，好照顾表小姐孤单难过的心情啊！
    可偏偏，三房的宋婉晴却不安好心地用这事儿来戳表小姐的心窝子。
    一时间，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众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他们谁也不觉得宋婉言有丝毫的不对！
    就连宋老夫人也完全相信了宋婉言的话，不再责怪纪氏，还反过头来指责裴氏管教不好自己的女儿，让裴氏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到底是怎么为人母的！
    这般绝处逢生，让纪氏得意极了，她朝着宋婉言点了点头，做得好！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情，到最后，她们大房都应该是众人心中最好的那个！
    陆朝暮将纪氏眼底的高兴看得清清楚楚，心底冷冷哼了哼。
    纪氏高兴了。
    她可就不高兴了。
    心里沉了沉，陆朝暮想到了什么，微微吸了一口气，就走到了宋婉言的跟前。
    她很好地掩盖住内心的厌恶之情，装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拉起宋婉言的手，说：“婉言表妹，我没想到，你竟然待我这样好，这般处处为我着想，我真是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了。”
    宋婉言虚假地笑笑。
    母亲说了，就是要陆朝暮这样感激她们才对，陆朝暮如今的反应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轻轻拍了拍陆朝暮的手，温柔地摇摇头：“往后都是自家姐妹了，陆表姐可再别说什么谢不谢的了。陆表姐可以拿我当亲妹妹，有什么只管找我便是。”
    说着，更是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对鎏金玉镯退了下来，当着众人的面，就要带在陆朝暮的手上。
    “陆表姐，我在这里也替婉晴妹妹替你道歉，她不是故意的。”
    陆朝暮记得这对镯子，上辈子，宋婉晴早就喜欢上这对镯子了，求了宋婉言好久，好不容易才求来了。
    之后，宋婉晴便天天夜夜的戴着，仿佛，只有戴着这对镯子，才能显示出她同宋婉言之间的感情有多好一样。
    陆朝暮心里沉了沉，宋婉言这举动看上去是大大方方地给自己赔礼道歉，其实是在给自己树敌呢！
    果然，那边本就厌恶陆朝暮的宋婉晴，一双眼珠子里的恨，简直能淬出毒来！
    陆朝暮心里笑了，她这个表妹还当自己是过去那个什么都不知道，轻易被她们玩弄在鼓掌之间的那个人么？
    她们最会带着假面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这一次，她自然也能扮乖巧、装懂事，然后，看准时机狠狠地给她们一刀！
    陆朝暮连连摇头，刚忙往后退开，“不行，我不能收。”
    宋婉言没想到陆朝暮会拒绝她，脸上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
    而嫉妒得快要发狂的宋婉晴又忍不住喊了起来：“喂！别给你脸不要脸！这可是婉言姐姐最喜欢的镯子了，价值千金！怎么？你们陆家上下都透着穷酸劲儿，还装什么清高，扮什么扭捏！！”
    陆朝暮简直要被宋婉晴的猪脑子给惹笑了。
    不过，宋婉晴的这番话，却是她如今最想听的！

 第25章 开始打脸1

    “你手上不还拿着我娘给你的见面礼么？
    怎么？难不成，金线篓和金剪刀你就好意思收下？婉言表姐的镯子，你就嫌弃不肯要？”
    宋婉晴眼睛一剜，看陆朝暮的神情，跟看几世的仇敌一般！
    这个陆朝暮还真势利！果然就是个来宋家蹭吃蹭喝、没爹没娘没依靠的可怜虫！
    还什么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呢？！居然不知道婉言表姐的这对鎏金玉镯，可比她娘裴氏送出去的金线篓和金剪刀要值钱得多了！脸都丢尽了好么！！
    宋婉晴一脸叽叽喳喳的一番话，听得宋婉言心里很是畅快。
    她宋婉言这辈子，就没有被人拒绝过。
    但凡她要赏什么东西，旁人从来都是感恩戴德地收下，哪里会像陆朝暮这般直接就说不要了？
    这简直就是当众叫自己落了脸面，宋婉言心里更是将这个淮南来的表姐痛恨上了。
    一丝狠毒的目光闪了闪，宋婉言又说：“婉晴妹妹，你快别这样说了。陆表姐家中变故，再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咱们应该多多帮衬着才是。
    喏，陆表姐。这只是我的一片好心罢了，多多少少能帮衬一些，你就收下吧。”
    宋婉言又要将那鎏金镯子塞到陆朝暮手中。
    众人一看，心里忍不住就想，婉言小姐可真是一副菩萨般的善心啊！
    表小姐不识货，专捡值钱的礼物收，婉言小姐不仅没有生气，还再次提醒表小姐这东西值钱。
    哎，他们这个婉言小姐可真是，偏生就喜欢帮别人，也不为自己考虑考虑，看看清楚这人是不是愿意她帮助。不然到时候，只怕是帮了还会被人心里厌恶呢！
    纪氏很满意自己女儿的表现，宽慰地点点头，走上前也劝说陆朝暮：“好孩子，收下吧，都是咱们的一片心意罢了。”
    那种温情脉脉的眼神，差一点就真让陆朝暮觉得，她们两母女是真心为她好了。
    可是！
    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她们两母女这般慈善的面目之下，却是厉鬼一般阴毒的心！
    陆朝暮又摇了摇头，不肯收下。
    宋老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了，沉着声音低低地唤了一声“朝暮”，似乎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纪氏见老夫人面露不悦，心底就更高兴了！
    如今老夫人对陆朝暮不满，那往后，老夫人便会不怎么管陆朝暮在宋家的事情了。
    而她，作为宋家的主母，自然能名正言顺地将陆朝暮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手中！
    到时候！
    陆朝暮带过来的那些金银珠宝，可都是她的了！
    纪氏越想心底越高兴，脸上都不由浮现出春风拂面般的笑容。
    可是！
    “外祖母，朝暮不是这个意思。”
    陆朝暮脸上带着不安又惶恐的神色：“朝暮知道这东西贵重，又是婉言表妹的心爱之物，才不能收的。外祖母和几位舅母一片好心，念我孤苦，让我来到金陵，朝暮已经感激不尽了。往后朝暮多有叨扰，已经十分麻烦了，怎么还能拿婉言表妹的东西呢？”
    话里的意思就是，宋家的长辈送她见面礼，是长辈的心意，她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可是，宋婉言跟她明明是平辈，而且岁数上，她还要叫宋婉言一声妹妹。
    这天下哪有做姐姐的收妹妹礼物的道理？
    她若是当真收下了，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下人，往后还不知道会翻出什么话来呢！
    刚刚宋婉晴咋咋呼呼的一番话，打断了宋老夫人的思绪，一时间还真跟着宋婉晴小肚鸡肠的心思，当真以为朝暮是嫌弃这镯子不值几个钱呢。
    “外祖母。父母在世的时候，就教导过朝暮，做人不能给旁人带去麻烦。婉晴表妹说得没错，陆家的旧仆念在往日情谊上，同我一起来到宋家，这确确实实给宋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因为我的缘故，给宋家带来麻烦，是朝暮的不对。所以……”
    陆朝暮朝姜嬷嬷和福伯他们使了个眼色。
    只听得“叮叮咚咚”的一阵声响，大大小小约二十几个箱子就抬了上来。
    “打开。”陆朝暮沉声吩咐。
    “是！”
    陆家的下人们，“砰砰砰”几声，就将箱子当着众人的面悉数打开。
    “嘶！”
    众人瞧清楚那箱子里装着的金银珠宝，全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个乖乖！
    这么多宝贝！这个表小姐可真有钱啊！
    虽说宋家在金陵城也是大户，家中也算殷实，但这么二十几口装满了金银珠宝的大箱子就这样摆在眼前，还是十分有视觉冲击力的。
    陆朝暮浅浅的笑笑：“所以，朝暮还请外祖母将这些东西都收下，就算是朝暮给宋家带来麻烦的一点小小补偿吧。”
    小小补偿？
    此时此刻，众人简直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崩碎了！
    这么多的宝贝，表小姐竟然这样轻飘飘地就全都送给老夫人了？
    可刚刚听大家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还在说表小姐是没法子了，走投无路了才来宋家的么？
    但看看这架势！
    表小姐就算不来宋家，随便找个地方也能过得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吧！
    众人心里想着，就忍不住看了三房的宋婉晴一眼，都是她，这表小姐究竟是深是浅都还不知道呢，张口就开始乱说了！
    被众人用异样目光瞧着的宋婉晴，现在脸完全僵滞了。
    刚刚她大言不惭地说出的那些诋毁陆朝暮贪财穷酸的话，此时此刻就像是无数个巴掌。
    “啪！”
    “啪！”
    “啪！”
    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简直要将她的脸都打肿了！
    宋婉晴还是不敢相信，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后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陆家下人，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猴耍了一般！
    她恼羞成怒，用手指着陆朝暮大骂：“你故意的！”
    这个臭丫头肯定是故意的！
    对！
    肯定是她让陆家的下人故意穿成这样，好迷惑她，然后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的！对！一定是这样！
    陆朝暮心里冷笑，这个宋婉晴还真是看得起自己。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居然会觉得，她蠢成这样，也值得她动心思去对付？

 第26章 开始打脸2

    “你肯定是故意的！”
    宋婉晴以为自己想明白了，“你让你的人穿得穷酸破烂，好让我们看不起你，然后你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好让我们都惊叹是不是？
    哼！谁不知道咱们金陵宋家可是富可敌国！就你这些东西也想吓唬住我们？！可笑！像是谁稀罕你这些东西一样！你不要婉言姐姐的镯子，我们也不要你的东西！”
    纪氏听到宋婉晴这话，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了这个只知道坏事的丫头的嘴！
    天知道她为了这些东西，费了多少心思和精力！
    哪里能她宋婉晴说不要就不要的！
    纪氏赶紧上前，一把拉住宋婉晴：“婉晴，你快少说两句！大伯母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姐妹呢？！”
    纪氏心里紧张，手上的力气就有些用力了。
    宋婉晴只觉得胳膊吃痛，再抬头，见纪氏的一对眉毛莫名有些狰狞，“大，大伯母……你……你怎么……”
    裴氏也瞧出纪氏眉眼间多出了一丝，本不应该出现的紧张和在意。
    按理来说，朝暮带来的金银珠宝虽多，也不至于让纪氏这般在意吧？
    那边陆朝暮脸上已经满是委屈，看向宋老夫人：
    “外祖母，朝暮不是故意要让下人们穿得简单的。实在是我们在路过江宁城的时候遇到了河匪，才不得不做简单打扮，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陆朝暮将他们遇到河匪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出来。
    “是的，宋老夫人。张大人不放心，还让小的几个一路陪同。”说话的官兵，也做小厮打扮，混在陆家仆人之中，一点也不起眼，但如今他们亮出了自己的腰牌，更叫宋家的人心里一惊！
    这这这！
    表小姐居然能得到江宁城县令这般青睐，还亲自派了官兵一路护送！！
    宋家虽然是金陵大户，但到底只是商户而已。
    平日里虽也能同官场上的贵人有所往来，但哪里有机会，能像表小姐这般，有县令亲自下令要好好照顾的？
    一时间，他们忙不迭为自己刚刚的想法而感到后悔，他们居然差点就真以为表小姐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了！
    看样子，往后他们待表小姐可得客客气气才行！
    “外祖母，朝暮真的不是有意要隐瞒的。”
    陆朝暮脸上满是歉意，眼中噙着一抹泪光，又将自己的衣袖撩开，露出了手臂上的伤痕，想要证实她真的没有说谎。
    “哎呀，我可怜的孩子，快，让外祖母好好看看！”
    都有官差作证了，谁还敢说半句不是？
    而且，陆朝暮手上的伤确实很严重，宋老夫人看着陆朝暮同她母亲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面容，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她的二姑娘出嫁之前，也受过伤，也是这样泪眼盈盈的看着自己。回忆一下涌了上来，宋老夫人看陆朝暮的眼神，瞬间就多出了几分真情实意的关切和疼爱。
    “好孩子，你受苦了。”宋老夫人伸手摸了摸陆朝暮的脸颊。
    宋婉言看在眼中，心底生出了无尽的嫉妒和仇恨！
    可恶！！
    明明祖母只会这样看着她，祖母所有的关心和疼爱，都只留给了她！
    怎么一下子，这个贱丫头就骗得祖母的欢心了？！
    宋婉言眼里淬着剧毒，看着陆朝暮带来的东西，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官差，心里嫉妒得要发狂！！
    这些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明明都是她才应该拥有的东西！
    “哎呀，你们快看啊，宋家的门口怎么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宝贝啊？”
    金陵城好事的百姓渐渐围了过来，他们虽也知道宋家有钱，但见到这么多金银珠宝还是咋舌不已。
    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弄明白，这是宋家的外孙女投奔来了。
    不过，说是投奔，却带了这么多东西。
    百姓都不是傻子，自然忍不住说上几句：“啧啧啧，宋家的运气可真是好啊，一个外孙女能用多少金银，可人家外孙女还自己带了这么多金银珠宝来！我怎么就没有一个这么好的外孙女了？”
    更有插科打诨的，大着胆子朝宋老夫人笑笑说：“宋老夫人，到哪里还能捡回这么个外孙女来？您老也告诉我们啊！”
    “哈哈哈哈！”
    宋老夫人听得脸上一道青一道白的，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但陆朝暮却站出来为宋家说话：“你们快别这样说了。外祖母是我的亲人，她肯让我住在宋家，继续感受亲人的温暖，这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情谊！”
    宋老夫人听见她字字恳切，又念起她到底没了爹娘，这个时候，对于朝暮来说，她这个外祖母就是她往后唯一的依靠。
    心头忍不住一酸，宋老夫人就拍了拍陆朝暮的手：“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好了，往后，你便是外祖母的孙女，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什么？！”
    宋婉晴和宋婉言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祖母怎么能对这个陆朝暮这样好？！
    怎么可以？！
    纪氏的脸也是煞白一片，该死！
    明明按照她的计划，陆朝暮应该对她感激涕零才对，陆朝暮应该觉得她这个大舅母才是她往后的依靠才对！
    怎么事情的发展完全不按照她的想法来？！
    而且，老夫人还这般将陆朝暮放在心上，往后，她若是想要做些什么，还得顾及是不是会让老夫人知道！
    真是可恶！
    陆朝暮看着纪氏眼底的不悦，脸上不由得就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看向宋老夫人继续说：“外祖母，您对朝暮好，朝暮记在心里。但朝暮方才说的话，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往后朝暮会给您带来许多麻烦，这些东西，还请您一定要收下！不然，朝暮心里可不会安心的！”
    “这……”宋老夫人看着这些东西，收吧也不是，不收吧也不是。
    想了想，就说：“这样吧，毕竟是你的心意，外祖母若是坚持不收，往日只怕有人会说闲话。但这些东西，毕竟有许多都是永平侯府的东西，外祖母也不能全都收下。那外祖母就收下一半，你留下一半，怎么样？”
    什么？！
    纪氏两眼一翻，差点就要晕死过去！

 第27章 大获全胜1

    只收一半？！
    纪氏两只眼睛狠狠一抽，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在听到老夫人说出这句话之后，自己的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
    开什么玩笑！
    她粗粗看了一眼，陆朝暮带来的东西，虽然看上去装了大大小小二十多箱，但是，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大件，粗略估计，所有东西加在一起才不过十几万两银子吧。
    老夫人一张嘴，就直接省去了一半的进项！！！
    这简直是要她的命啊！！
    而且，她老早就开始盼着这笔钱了，那边已经派人来催了好几次了，就差最后十万两了！
    怎么她早就计划好的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
    都是陆朝暮这个死丫头！
    她还真是跟她那个死去的娘一样麻烦！
    安安生生地进府不好么？非要在这儿搞出这么一场闹剧，让金陵城的百姓都瞧见！
    老夫人本就死爱面子，怎么可能当着金陵城这么多百姓的面，将自己外孙女的东西给收下！
    纪氏越来越恨，在心底将陆朝暮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多次，可是她却忘了，陆朝暮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是陆朝暮的，和她根本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这人还没来呢，就开始将别人怀里揣着的东西打算清楚了，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要脸了！
    “母亲。”
    那边，宋婉言的脸色也不好，她微微拉了拉纪氏的衣袖，想要纪氏出言劝劝宋老夫人。
    虽然，宋婉言和纪氏一样，也早就打起了这些东西的主意，不过她更担心的是，若是陆朝暮真够将这么多东西都留在自己的身边。
    那么从今往后，在这宋家，陆朝暮用的穿的，可就会样样都比自己的好了！
    宋婉言一想到方才陆朝暮浅笑时，那张好看到让她嫉妒得快要发疯的面容，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不行！
    她一定要事事都比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女强才行！
    “母亲。”
    宋婉言又轻轻地推了推纪氏。
    裴氏将她们母女二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纪氏不愿意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想了想，还是走到宋老夫人身边，提醒说：“娘，你看朝暮这样乖巧懂事，咱们也别拂了她的一片好意吧。”
    “糊涂！”
    宋老夫人瞪了纪氏一眼，今个儿纪氏是怎么了，说话做事仿佛都有些欠妥当。
    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能将朝暮的东西都收下么？他们宋家的名声不要了？
    纪氏被宋老夫人呵斥几句，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她退后几步，看见站在陆朝暮身边的霜儿，心里倒是放心不少。
    收一半就收一半吧，反正进到库房中，也是归她管的。
    而且她还有霜儿，她自有办法将这些东西本来都该属于她和她的婉言的东西，一点点地拿回来！！
    不过，宋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可就是一巴掌狠狠打纪氏的脸了——
    “朝暮啊，外祖母知道你一片孝心，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不过，只要进了宋家的门，就是宋家的人。都是一家人了，哪里还有自己出钱养自己的道理。”
    宋老夫人这些话虽是对陆朝暮说的，但更多的是说给那些好事的百姓听的。
    宋老夫人继续说：“你一片好心，外祖母也不推辞，一半收下，一半你掌管。
    不过你放心，外祖母收下的那一半，会替你好好保管。往后你若是需要，或是出嫁，外祖母便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什么？！
    纪氏如被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夫人这是要亲自替陆朝暮打理这些东西了？！那她还怎么插手？她还怎么将这些东西拿去办那件事儿？！
    不光是纪氏，宋婉言、宋婉晴、裴氏还有宋家的下人，全都被老夫人的话给愣怔住了。
    老夫人对表小姐也太好了吧！
    “我就说嘛，宋家老夫人在金陵城颇有名望，哪里会如你们所想那般龌龊不堪。”
    “就是！宋老夫人慈爱外孙女，而自己的外孙女有这般懂事孝顺，想来往后宋家肯定会和和美美的。”
    “……”
    百姓一句一句地赞美着，听得宋老夫人心里那叫一个乐乐悠悠。
    而陆朝暮浅浅低着头，任由宋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眼底却是十分冷静。
    她知道，外祖母一定会这样做的。
    因为对于外祖母来说，钱财她已经不在乎了，她更在乎的，是宋家有没有好名声。
    这些钱或许乍一眼看上去很耀眼、很诱人，但说到底不过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黄白之物罢了，再说了，这些钱他们宋家想办法再挣就是了。
    可是一个好名声就不一样了。
    宋家世代经商，虽然这几代家中也有人考中举人，却并没有一个两个出息的子孙入官拜相，让宋家不再仅仅是金陵商户。
    宋老夫人活得久了，看问题也会更长远一些。
    陆朝暮虽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虽同宋家有过婚约，但没有成亲之前，陆朝暮的身份就不能真正算作是宋家的资本。
    但今日，宋老夫人舍掉这么十几万两的钱财，让金陵城的人都知道，宋家并非只是唯利是图的商户，他们也是明德知礼的！
    对于老夫人来说当然划算！
    而对陆朝暮来说，她已经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并非走投无路才来宋家，她可以有无数种选着。
    她带着十数万钱财，有着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她来宋家，绝不是让人可怜、让人施舍的！
    这一次，金陵城再不会有一个人会觉得，她陆朝暮进了宋家的门，是宋家一片好心。
    相反，对于他们许多百姓来说，陆朝暮来到宋家，多多少少还是宋家占便宜。
    不过对于纪氏来说嘛……
    “娘，见到您同朝暮感情这样好，儿媳真为你高兴。”
    纪氏心里都要发狂了，可是，面对这么多人，她不得不保持自己的形象。
    所以，所有的怒火，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恼怒，她都只能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陆朝暮看着纪氏僵硬的面容，脸上又扬起了一道灿烂的笑容，“大伯母，往后朝暮就承蒙你多多照顾了啊。”
    初次交锋，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啊！

 第28章 大获全胜2

    这个笑明明灿若桃花，却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凉意。
    纪氏一时愣怔，等到她回过神来再看时，陆朝暮脸上只有简单清爽的笑容，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宋老夫人本想留那些官差吃过晚饭再走，但是，几位官差却并没有答应。
    因为张沐明白，在这污浊的官场里，爱惜羽毛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所以，为了不给旁人留下话柄，张沐特地吩咐他们，除了保护陆朝暮之外，不许他们跟其他人多有接触。
    所以，即便宋老夫人再三恳请，他们始终不肯答应，最后还是陆朝暮出来劝说几句。
    “一路上，多亏几位官大哥照顾。朝暮也知道张伯伯的担心，不愿给张伯伯带去麻烦。但，朝暮知恩，不如咱们去寻常酒家，为几位官大哥践行好了。”
    陆朝暮举止大方，态度温和，还真叫人不好说出一个“不”字，这才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那老身这就派人去安排。”宋老夫人笑了出来，看陆朝暮的眼神就更加炙热起来，自己这个外孙女还真是越看越喜欢！
    不过，其他人心里可就不欢喜了。
    宋婉晴憋了一肚子的火，嘀咕一句：“马屁精！”
    “你给我闭嘴！”
    裴氏生怕她再乱说话扰得老夫人不高兴，揪着宋婉晴的耳朵就进去了。
    “母亲，我们也进去吧。”宋婉言也不想多留。
    她看着陆朝暮开心得意，心里的痛恨与嫉妒只会越来越深。
    可是，纪氏却摇摇头，她们现在还不能走！
    虽说这几位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官差，但他们却是江宁县令亲自派来的，她们若是能跟着一起去，便是什么话也不说，也能算是她们同江宁县令有了往来。
    这样的话说出去，只会让宋婉言在金陵城中的名号越发响亮。
    纪氏知道，宋老夫人其实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纪氏眼珠子转了转，走过去扶着宋老夫人：“娘，不如我和婉言同你们一起去吧，多几个人也显得热闹些是不是？”
    宋老夫人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个媳妇心里打着怎样的算盘。
    不过，纪氏也是想宋婉言好，而宋婉言又一向是宋老夫人心头最最宝贝的孙女，若不是宋婉言给宋家带来了福气和好运，宋家恐怕还跨不过当初的那道难关呢！
    这样一想，宋老夫人就觉得还真应该将宋婉言也一同带去。
    “啊，几位官爷……”宋老夫人笑呵呵的就要开口，可是！
    “她们要去，待会儿是不是其他人也都要去了？”为首的邱捕快，语气十分不悦。
    之前张大人让他们护送陆朝暮的时候，他还觉得张大人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过了，一个女娃娃，去自己的外祖母家哪里需得官差保护？
    可是到了之后，他才发现，这金陵宋家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是捕快，最能看透人心。他看得出来，宋家好些人，看上去关心陆朝暮，但其实不过是贪图她的身份所能带来的好处。
    而他们，就是宋家人眼中赤裸裸的“好处”！
    “官大爷，不会的，就老夫人还有我们两个。”纪氏朝着邱捕快得体笑了笑，像是没有将陆朝暮想起一般。
    邱捕快心里冷冷一哼，看纪氏的目光愈发鄙夷了。
    这个妇人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说着自己有多担心陆朝暮么？怎么现在，连陆朝暮都没有想起来？
    邱捕快不想跟这样的人有丝毫的焦急，铁青着一张脸，冷冷开口：“呵，那不如你们三个自己去吧！我们都是粗人，金陵城的金贵食物我们吃不惯，还是早些启程，回江宁复命才好！”
    纪氏一时间不明白好好的这官大爷怎么忽然就变脸了。
    这样的机会实在是难得，纪氏抿着唇，又想凑上前去再劝说几句。
    可是！
    “滚开！”
    邱捕快看着她那张虚伪的脸就来气。
    捕快发起火来，那样的气势，纪氏可招架不住。
    纪氏被这么一呵，瞬间吓得两腿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还是宋婉言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她，才没有在人前摔得狼狈。
    “都是你干的好事！”宋老夫人也冷着声音呵斥一句。
    本来能够官爷攀上关系的机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宋老夫人心头那叫一个生气！
    “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进去！还嫌不够丢脸是么？！”
    “祖母。”宋婉言想替纪氏辩解两句，可这次，老夫人连宋婉言也一点不给好脸色。
    只让陆朝暮好好送送几位官爷，就头也不回地扶着周妈妈进去了。
    陆朝暮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一双眼睛清澈透亮，闪着说不出的璀璨光芒。
    她知道自己这个大舅母，只要看到一点好处，就想要往自己身上揽。
    她也知道，正值如邱捕快最是看不惯纪氏这样的人。
    所以，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不用说，就能看到纪氏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姑娘，你当真要留在宋家么？”
    就要回江宁复命，邱捕快忽然有些心疼眼前这个小姑娘了。
    这个宋家绝不是什么良善之地，陆朝暮还这样小，有没有依靠，她一个人留在这儿，只怕会被这群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可是。
    陆朝暮却抬头向邱捕快笑了笑，说：“邱大哥放心吧，朝暮会照顾好自己的。”
    而且，这一次，究竟是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邱捕快被陆朝暮的神情微微怔住，回神之时，陆朝暮就已经让姜嬷嬷递给他们每人一个钱袋。
    钱袋上分别绣了他们最钟意的事物，他手上这一个，绣着的是一把长矛。
    “这是？”
    “这是朝暮一早就准备的，小小心意。邱大哥，朝暮祝你能够早日达成心愿。”
    邱捕快闻言微微一怔。
    路上的时候，他曾无意中和她聊到过，他一直希望能够上战场，在沙场上拼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记得这样清楚，还特地给他绣了一把长矛在钱袋之上。
    邱捕快用力握紧这个钱袋，朝着陆朝暮点点头：“陆姑娘一片心意，邱某铭记于心。”
    陆朝暮笑笑，转身就要进入宋家的大门。
    但就当她只差一步的时候，邱捕快又叫住了她：“陆姑娘！”
    陆朝暮回头。
    邱捕快朝着她行了抱拳之礼：“陆姑娘多多保重，你若是在宋家受了半点委屈，往日邱某一定替陆姑娘找他们算账！”
    邱捕快特地说得很大声，不仅是说给陆朝暮听，也是说给宋家的这些人听。
    他现在忽然就明白张大人为何会担心陆朝暮了，因为现在，他自己也会忍不住为这样一个小姑娘而担心。
    陆朝暮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朝他“嗯”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身，跨进了宋家的大门。
    等到陆朝暮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邱捕快才将那个钱袋打开，可是！
    邱捕快看清钱袋里装的东西是什么之后，一双眼睛不由得瞪大。
    这……这不是……

 第29章 下马威

    “臭丫头！贱丫头！”
    宋婉言一回到自己的筑玉阁里，就将好些东西全都摔碎了！
    “好了！”
    纪氏挥挥手，让宋婉言身边的绣珠出去看门，不让旁人靠近。
    每次宋婉言发脾气的时候，纪氏都这样安排，为的就是不让宋家其他的人发现，原来在他们心中美貌若仙的宋婉言，也会露出这样狰狞的面目来。
    “母亲！我讨厌那个臭丫头！我不想看见她！你让她从宋家滚出去！”宋婉言脸都青了。
    这个陆朝暮，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哄得祖母对她那般好！要知道，祖母可从来就没有对她以外的人，那般关心过！
    “我又何尝不讨厌那个丫头！”
    纪氏眼底也爬满了恨意。
    她一看到陆朝暮那张同她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就忍不住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母亲，那我们将这个臭丫头打发走好了！”
    宋婉言嫉妒陆朝暮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更嫉妒她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那些东西不是她的？！明明她才配得上那些东西，陆朝暮一个没爹没娘的丫头，她凭什么？！
    “不行。”
    纪氏沉了一口气，劝宋婉言说：“我们现在还需要她。她的身份对你、对你大哥都大有助益。”
    “哼！这么个臭丫头，我才不需要她。”
    “婉言！”纪氏拉着她的手，继续说：“娘告诉过你多少次，咱们要成事，需要足够的耐心和忍耐。陆朝暮是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如今她的身份是比你高。”
    宋婉言不乐意听了：“那又怎么样？！”
    纪氏又说：“可是你想想，等到她同你大哥成亲之后，你就是她的小姑，你的身份自然就高了。她那样蠢笨，咱们说几句好话骗骗她，她自然会掏心掏肺地对咱们好。
    你想要同什么人结交，都可以让她为你牵线搭桥！到时候，什么京城的贵公子，什么皇宫里的王爷、皇子……”
    “当真？”宋婉言听着纪氏的描绘，眼睛都亮了。
    纪氏朝她笑了笑，“娘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好了，你可不许耍小孩子脾气了。在那个臭丫头面前，你可得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知道么？”
    宋婉言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她还是知道，为了她往后的无限风光，现在多哄哄陆朝暮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
    “母亲，我想到她今日出尽了风头，我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宋婉言恨恨道。
    纪氏拍拍她的手，说：“放心好了，娘已经安排好了。”
    那边陆朝暮进到府中，纪氏身边的李妈妈就走了过来。
    “大夫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就由奴婢带表小姐去住的地方吧。”
    陆朝暮笑了。
    有事情要处理？
    恐怕，是纪氏现在根本不想看见她吧？
    自己好不容易计划好的事情，就这样被搅和了，还被宋老夫人当众呵斥。
    纪氏现在该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同宋婉言一起，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吧？
    这样一想，陆朝暮心里便十分愉悦起来，也不说破，跟在李妈妈后头，一路穿花拂柳，绕过好几道抄手游廊，跨过几道垂花门才终于到了一处略显冷清的别苑。
    陆朝暮眉头微微一蹙。
    李妈妈见状，以为陆朝暮是嫌弃这里破旧不堪，心里忍不住得意，夫人这样做果然是对的！
    就该好好给这个表小姐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在这宋家到底是谁说了算！只要得罪了大夫人，就没有好果子吃！
    李妈妈眼底带着冷笑，“表小姐，大夫人说了，往后你就住在这清芷园了，原来二姑姑还未出嫁的时候，就是住在这里的。”
    姜嬷嬷一听就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这样安排？偌大的宋家，难道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人了么？
    偏偏要将小姐安排到过去夫人所住的地方，这不是要小姐天天夜夜都想起老爷、夫人，伤心难过么！
    “小姐，你若是不想住这儿，咱们就去求老夫人换一个地方。”姜嬷嬷怕陆朝暮伤心。
    可李妈妈眉毛一竖，就说：“不住这儿，表小姐想住哪儿啊？你是二姑姑的女儿，住在这儿有什么不对的么？便是婉言小姐，也是跟着大夫人住在拂月园里的筑玉阁罢了。”
    陆朝暮心里一冷，李妈妈这是在告诉她，宋家的小姐，都是跟着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的。
    如今，大夫人让她一个人占了一处院子，已经是格外照顾了！若是她还觉得不满意，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就是说到老夫人那里，也只会让老夫人觉得是她陆朝暮有些无理取闹了。
    “可是！你们明明知道……”姜嬷嬷气不过！
    “好了，就住这里吧。”陆朝暮打断了姜嬷嬷的话，看了看眼前略显破落的房子，只说：“这里很好，有劳大舅母费心了。”
    “表小姐能这样想就好！”
    李妈妈见陆朝暮这么快就答应下来，愈发笑得得意，看样子这个表小姐也就是个软柿子，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李妈妈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不过，她走到拐角处，又忍不住转身看了陆朝暮一眼。
    表小姐虽然刚刚让老夫人注意到了她，还哄得老夫人对她欣赏有加，但这又如何？
    宋家的当家主母，到底是大夫人！
    宋家这样大，里里外外多少事，老夫人哪里当真有闲情逸致样样过问了？
    这不，大夫人说了，让表小姐住到清芷园里来，这里是宋家最偏远的一处别苑，尤其离老夫人的紫韵斋特别的远。
    老夫人或许现在还会记得这位表小姐，但往后呢？
    住得远了，便出现得少了，时间一久，老夫人自然只会记得大房的婉言小姐！
    哪里还记得什么淮南来的表小姐！
    李妈妈越想越高兴，欢欢喜喜地就转身离开了。
    姜嬷嬷始终觉得不是滋味，“小姐，这舅夫人还说关心你，奴婢瞧着也不过如是……”
    陆朝暮淡淡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破落的清芷园，心情反而舒畅，“这样很好。”
    “很好？”姜嬷嬷不明白。
    陆朝暮已经带着人，推门进去了。

 第30章 两姐妹

    陆朝暮推开门，外面的阳光洒进去，将昏昏沉沉的屋子整个照亮。
    其实，清芷园只是看上去比较荒凉破落，里面也还算得上干净整洁。
    毕竟纪氏只是想让陆朝暮稍稍吃点苦头，并不想让旁人觉得她这个宋家主母行事有违公允，更不想让自己落得个怠慢陆朝暮的罪名。
    所以，屋子里面的家具摆件也都看得过去。
    陆朝暮用手指轻轻拂过屋子里的紫檀木家具，脑子里不由就想，母亲当年住在这屋子里的时候，究竟会是个什么样子。
    “小姐。。。。。。”
    姜嬷嬷见陆朝暮微微皱着眉头，担心她睹物思人，便说：“要不然我让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换了吧。”
    换了东西，再放上陆朝暮喜欢的柜子桌椅，让屋子看上去不一样了，小姐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可是，陆朝暮却又说一句：“就这样挺好的。”
    姜嬷嬷忍不住了，挺好的？小姐都说了两次了“挺好的”，可是她就是看不出到底哪里挺好的了？！
    “小姐！”姜嬷嬷心里着急。
    你可不要这么客客气气的了，别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怎么还哪哪儿都觉得好啊！
    但陆朝暮脸上始终没有丝毫怒色，反而浅浅笑着，坐到了一方黑漆嵌螺钿花鸟纹的妆镜前，细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既然会说好，肯定有她的道理。
    而且，现在的她可不是什么烂好人，别说是欺负到她头上了，就是才动了歪心思，她也一定会百倍千倍地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纪氏以为，将她打发到这破落的清芷园就能灭了她的势头，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陆朝暮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略微有些发白，虽不明显，但只要稍稍认真瞧瞧，还是看得出其实她精神并不好。
    陆朝暮眼眸沉了沉，说：“你让他们分出一半的东西给外祖母送过去吧。
    哦，对了，你把这个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陆朝暮说着就将一把绸绣花蝶的竹节纹边团扇递给了姜嬷嬷。
    姜嬷嬷猜不透陆朝暮的心思，可是问吧，陆朝暮又只说按她吩咐行事。
    姜嬷嬷没办法，只好走到外面安排陆家的下人忙了起来。
    “动作都麻利点，大家都快些，将东西准备好了，就跟着我一起送到紫韵斋去。”姜嬷嬷一边吩咐着，一边张望着，像是再找什么人一样。
    等到他们走远了，庆桂才从一个角落里钻了出来，走到陆朝暮面前，低低唤了一声：“小姐。”
    陆朝暮回头，就对上了庆桂有些不明白但有透着一股子倔强的神情。
    “怎么了？”
    陆朝暮低低笑着，故意装作不明白庆桂为何来找她。
    “小姐！你就没有什么要吩咐庆桂的了吗？”
    庆桂搅着双手，明明他之前替小姐办好了差事，怎么打那之后小姐就像是不记得他这个人一般。
    陆朝暮并不回答他的话，只反问一句：“我不吩咐你，你就一直等下去么？”
    她不是看不出来庆桂对她一片忠心，可是，她需要的不仅仅是忠心，在宋家这样的地方，她更需要的，是能够帮她排忧解难的人。
    “我。。。。。。”庆桂不明白陆朝暮话里的意思。
    陆朝暮也不看他，又问说：“刚刚姜嬷嬷吩咐你们去给外祖母送东西的时候，除了你之外，还有什么人是不在的？”
    还有谁？
    庆桂低着头认真一想，“啊！我没有看到。。。。。。”
    “嗯。”陆朝暮打断庆桂的话，不叫他将那人的名字说出来，“你既知道我问的是谁，你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姐放心！”庆桂认真点点头，忙不迭就退了出去。
    他们都离开了，清芷园又变得安静了起来。
    陆朝暮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屋子，唇角轻轻一勾，“是得热闹些才好呢。。。。。。”
    “你这个丫头能不能长点记性，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离大房两母女远点，离她们远点！你真以为你的婉言姐姐是真心待你啊？！”
    裴氏揪着宋婉晴的耳朵，一路从宋家大门口揪到她们所住的清晖园。
    来来往往许多下人都瞧见了这一幕，宋婉晴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光了！
    “娘！你放开我！还有，不许你说大伯母和婉言姐姐的不是！”宋婉晴疼得呲嘴，都还不忘为宋婉言说话呢。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裴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个这么吃里扒外的女儿！
    “娘，你就别生气了。”
    一个同宋婉晴长得有几分相似，但眉目间更为清秀，瞧着举止也更为淡雅大方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是宋婉晴的亲姐姐，宋婉仪，在宋家排行老二，只比宋婉言小三个月。
    “妹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有些话说过了就是了，妹妹不听，你拿她也没有办法啊。”宋婉仪这话说得还颇有几分超然之感。
    可是，她这话一说出来宋婉晴就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狗改不了吃屎么？”
    宋婉仪笑了，“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过，我倒是没遇见过有人会拿狗来比作自己的。你还真是第一个！”
    “你！宋婉仪你别太过分了啊！”宋婉晴狠狠一瞪。
    可是宋婉仪却毫不在乎，“过分？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哪里过分了？
    母亲劝过你多少次，你听进去过一次么？你自己不听，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叫我揪着你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你吗？”
    而且，就算她真的这样做了，这个宋婉晴还是不会听的！
    上辈子，她就劝自己，她的这个妹妹年纪还小不懂事，不要和她计较，等她年纪大些了，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到最后呢？
    宋婉晴根本就不会听，她认定了大房两母女才是真的待她好，不管有什么事情都跑去告诉她们，最后害得她落得个远嫁塞外，永世不得回到大夏的遭遇。
    她在塞外饱受风霜，才三十几岁的年纪，就苍老得跟七老八十一般！
    后来，她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回到儿时！
    这样天大的礼物，她感激都来不及，当然不会让自己再犯同样的错误。
    所以，宋婉仪早就在心底认为自己的妹妹宋婉晴已经死了，现在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的，不过只是一个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人罢了。
    “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不许这样看着我！”宋婉晴最讨厌她这样看着自己，那目光，就像是她是她的仇人一样！
    “好了！”
    裴氏简直要被自己的两个女儿给气死了。
    一个不听劝解，成天跟大房两母女混在一起。
    一个除了自己的事情什么也不关系，对自己的妹妹跟仇人一样。

 第31章 不一样了

    “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少说两句！”
    裴氏心里头莫名难受，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两个女儿来？
    她是上辈子造了孽欠了她们两姐妹，这辈子来还的吗？
    “是她先说我的！”宋婉晴不依不挠，裴氏又骂骂咧咧几句，宋婉仪才问说：“她今天闯什么祸了？”不然，裴氏也不会这般生气地将她给揪回来。
    “你不是不理我么？怎么现在又好心问起来了？别以为你问几句，我就会当你是好人了！”宋婉晴呛声。
    宋婉仪忍不住就又笑了。
    她这个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蠢，难怪会被大房的两母女骗得团团转。
    她吃过亏，哪里还会关心她，她问几句，不过是想搞清楚状况，自己心里有数，免得冲撞了祖母，惹了祖母不高兴。
    宋婉仪又白了宋婉晴一眼，越看自己这个妹妹，越是觉得她蠢钝如猪。
    “都说了不许你这样看我了！”
    宋婉晴本来也没有多讨厌宋婉仪的，毕竟是一个母亲所生，哪里真的会有什么嫌隙呢？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亲姐姐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叫她觉得，宋婉仪很讨厌她，又有些可怜她。
    宋婉晴想不明白，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几次跟宋婉仪说，让她不要这样，可是宋婉仪却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一般，甚至还愈发爱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宋婉晴心里火气蹭的就冒了上来，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同宋婉仪吵架。
    裴氏见状，赶紧将她给拉开，连连用手狠狠抽了她几下：“你给我安静点！今天都是你，差点就惹得老夫人不愉快了！”
    宋婉晴心里委屈极了：“关我什么事！都是那个臭丫头自己要搞成那个样子，我哪里知道啊！你是我姐姐，对我一点都不好！你是我娘，出了事儿只会怪我！我不想见到你们！”
    “砰”的一下！
    宋婉晴就从清晖园里跑了出去，瞧着方向就是往大房那边去了。
    “宋婉晴，你给我回来！”裴氏想要上前去追，可是宋婉仪却很不耐烦地说：“追什么追啊！她天天往那边跑，你也天天追么？什么臭丫头，她在说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裴氏紧紧皱着眉，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大女儿究竟为什么对自己的妹妹这般不耐烦。
    裴氏三言两语间，就将陆朝暮刚刚进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裴氏不由得深深看了宋婉仪一眼，说：“婉晴毕竟是你的妹妹，你做姐姐的，怎么能这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裴氏说完，还是追了出去，婉晴再是不听劝说，可毕竟是她的孩子，她这个做母亲的，哪里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就这样跑了而完全不管不顾呢？
    可是。
    “哼。”宋婉仪眼底划过一片冷漠，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辈子，她只会为自己而活！
    其余的人，其余的事，同她再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过，陆朝暮又是怎么回事？
    裴氏的话，着实让宋婉言有些吃惊。在她的记忆中，陆朝暮应该要两天之后才会到宋家，而且，她还记得，陆朝暮初到金陵的时候，对大伯母和宋婉言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依赖。
    但听裴氏的口气，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这是怎么回事？
    宋婉仪一时间想不明白，但外面却传来了稀稀拉拉的嘈杂之声。
    宋婉仪以为是裴氏将宋婉晴给找回来了，所以也没在意。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还没有消退，而裴氏也没有出现，宋婉仪便叫来自己的丫头芸香，问说：“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芸香一双眼睛里闪着光亮，像是瞧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小姐！是表小姐！表小姐让人将东西都送去老夫人那儿了。”
    “这有什么稀奇的？”
    宋婉仪上辈子就知道陆朝暮有钱了，所以表现得十分沉稳。不过上辈子她见到大箱小箱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比芸香还要夸张。
    芸香摆摆手，又说：“不光是这样呢！老夫人在瞧见表小姐送去的东西之后，不知道听说了什么，非常生气，还将大夫人给叫了过去，现在紫韵斋里可乱做一团了呢！”
    什么？
    宋婉仪眉毛一挑，怎么样样事情都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走，我们也去瞧瞧。”宋婉仪扶着芸香连忙就出了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等她到了紫韵斋的时候，正好撞见老夫人正劈头盖脸地数落纪氏的不是呢！
    宋婉仪面色更是忍不住一僵，过去，她什么时候瞧见过祖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大伯母了？！
    “过来，别出声！”裴氏和宋婉晴也在这儿。
    方才宋婉晴跑出去要去找她的婉言姐姐，正好撞见慌慌张张的李妈妈，李妈妈告诉她，纪氏和宋婉言都被老夫人叫到紫韵斋里去了。
    宋婉晴不知道是什么事，便跟着李妈妈一同过去，裴氏脚程快，也跟着李妈妈和宋婉晴过来了。
    她们也刚到没多久，都还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了，裴氏见到宋婉仪，也就第一时间将她给拉到自己身边，不愿意她的两个孩子卷入这事端里。
    宋老夫人高高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双眼睛死死地落在纪氏的身上，语气里满是诘问：“纪氏，这家你究竟是怎么当的？啊？！”
    纪氏也刚刚被叫过来没多久，老夫人一句原因也不提，直接就开始数落她，她也很无奈，很无辜，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娘，您先别动怒，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纪氏被老夫人这般数落，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面子上还是得装出一副贤淑的样子来，想要走上前为宋老夫人倒一杯茶。
    可是！
    “哗啦”一声。
    宋老夫人就直接将纪氏倒的茶，狠狠砸到了地上。
    再抬眼时，老夫人瞧着纪氏的眼神就愈发冷漠了，“你还好意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

 第32章 关心则乱1

    “我……我……”
    纪氏被宋老夫人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脸都丢尽了，可还是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什么叫她做的好事？
    她做什么了？
    宋老夫人瞧着纪氏脸上的神情，冷冷一哼：“纪氏，你是真不知道啊，还是装不知道啊？那我就提醒提醒你，朝暮，你把朝暮安排到哪里去了？”
    朝暮？！
    纪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老夫人说的是她让李妈妈将陆朝暮安排到清芷园这件事。
    可是，李妈妈不是说了么？陆朝暮那个臭丫头，明明已经欢欢喜喜地住进了清芷园了。
    怎么？那个臭丫头还学会扮猪吃老虎了？先在李妈妈面前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然后转头就跑到老夫人这里来告状来了？
    纪氏心里划过一抹狠厉，这个小贱蹄子，她还真是小看她了！
    纪氏想着，眼睛就飞快往旁边一扫，想要看看清楚陆朝暮这个贱丫头，现在是不是正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可是！
    纪氏看了又看，却始终都没有看到陆朝暮的身影。
    “不用看了。”
    宋老夫人声音里的不满愈发明显，“朝暮不在这儿，也不是朝暮将这件事告诉我的。”
    不是她？
    纪氏不明白了，既然陆朝暮没有说，好好的，老夫人怎么过问起这件事情来了？
    “哼！你自己看看！”
    宋老夫人伸手指了指她面前的十几口箱子。
    其中一口箱子里，静静躺着的一把绸绣花蝶的竹节纹边团扇。
    虽然这把团扇看上去有些旧了，但还是让宋老夫人还是一下子记起，这把团扇是当初她买给朝暮的母亲的！
    念及往事，宋老夫人忍不住问姜嬷嬷，朝暮是不是已经妥善安排好了。
    这一问才知道，居然这个纪氏让朝暮住到清芷园里去了！
    “朝暮是个好孩子，才刚刚落脚，就把东西给送来了。为的，就是不让咱们，觉得她贪了咱们宋家的半点便宜。可是你呢？！
    你居然把她给安排到清芷园里去了！纪氏，这件事你做得实在是太错太错了！！”宋老夫人越说越生气。
    “居然是清芷园，怪不得老夫人会生气了。”裴氏忍不住嘀咕一句。
    谁不知道清芷园是宋家里最偏远和冷清的一处别苑。当初二姑娘没出嫁之前，看中了那个地方清静，求了多少次，老夫人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勉强答应了。
    二姑娘出嫁之后，清芷园就再没人住过了，想想也知道那个地方现在有多荒凉！
    朝暮是晚辈，又远来是客，哪里能打发去那种地方？说出去，真不怕别人会议论他们宋家苛待表姑娘么？
    裴氏想着就忍不住朝纪氏翻了个白眼，她还当自己这个大嫂多能耐呢，原来她做事也会出现这样欠妥当的时候啊！
    可是，宋婉仪的眉头却又皱了皱。
    清芷园？不对啊！
    明明她记得，陆朝暮是同宋婉言一起住在筑玉阁里的啊！
    怎么现在人跑到清芷园里去了？！
    “……娘，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件事啊！您别生气了，我本想晚上的时候再好好将这件事跟您说的，没想到您倒先知道了。”
    纪氏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来，不由让人觉得似乎纪氏就是故意这般安排的。不过，这个故意并不是要故意刁难，而是有什么他们并不知道的原因。
    宋老夫人还在气头上，依旧不给纪氏好脸色瞧：“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觉得，就应该让朝暮住在清芷园么？”
    纪氏虽然知道，将陆朝暮安排到清芷园的事，老夫人肯定会知道，也肯定会过问，而且她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是，她没有想到，老夫人居然会这般震怒！
    可想而知，这个才刚刚出现没多久的陆朝暮，已经牢牢地抓住了老夫人的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让老夫人先消气，让老夫人知道她这样安排的一片苦心。
    纪氏走到老夫人身边，摆出恭敬低顺的模样：“娘，不是说应该不应该，只是说，让朝暮住在清芷园，是现在对她最好的了。”
    “大嫂，你骗谁呢？！什么就是最好的了？！若是最好的，怎么不见你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清芷园住了？！”
    裴氏见到纪氏被责备，心里高兴，忍不住就落井下石。
    而且，估计老夫人现在心里也是这么觉得，所以，便是她这样说宋家的主母有些不合规矩，老夫人也不会呵斥她。
    果然，老夫人只是看着纪氏，像是等着她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
    纪氏忍住想要撕烂裴氏这张嘴的冲动，努力憋着怒火，让自己不要当众发火！
    她是宋家的当家主母，是宋家最尊贵耀眼的女人，她一定不能让任何事情损害了她的完美形象！
    “娘，”纪氏吸了好几口气，才死命让自己露出一抹完美的笑容，“您忘了，那清芷园再往后面可是一大片竹林。”
    “是啊！金陵城中，也只有那一片地方，荒凉得除了竹子还是竹子了！当真是最好的去处啊！”裴氏继续呛声。
    纪氏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甚至她都能感觉到自己要憋出内伤来了，还不得不保持微笑。
    “娘，那片竹林再往后，可就是咱们金陵城最有名的法华寺了！”
    法华寺是金陵城最灵验的一处寺庙，不少达官贵人喜欢去里求神拜佛。而且，法华寺的主持无因大师，还颇受当今圣上的青睐。这几年，圣上多次来金陵城游玩，也都会去法华寺，听无因大师讲禅。
    纪氏继续说：“……娘，您知道的，朝暮还是个孩子呢，经历了她父母那样的事儿，哪里这么容易就想通了。
    我是考虑着，让她安安静静的住在清芷园中，那里离法华寺近，或许时不时能听到些禅音佛语，也能让她静心一些。”
    “你是这样想的？”宋老夫人也没想到，原来纪氏想得有这样深这样远。
    “当然了。”
    纪氏一直微微笑着，得体沉稳，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还满是关切，叫人忍不住就想要跟着点头，打从心底认同大夫人说的这些。
    可是，毕竟清芷园太过偏僻了，宋老夫人这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纪氏瞧见老夫人神情有些松动，就朝着宋婉言使了个眼色。
    宋婉言点点头，立马就站了出来。
    她款款而出，朝着老夫人福身行礼，语气柔和：“祖母，本来娘是打算让陆表姐跟我一起住的，但是想了又想，觉得还是这样安排更合适一些。”
    宋婉言说话轻声细语的，好不温婉。
    刚刚老夫人将她们一起叫来，可是直接当着宋婉言的面发火的。
    但宋婉言却始终面色沉静，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和委屈。
    宋老夫人现在一想，心里不由觉得，是不是婉言知道纪氏这般安排虽会引人议论，但只要她们问心无愧，就不怕别人议论？
    “祖母，”宋婉言又笑了笑，摆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咱们都是关心在意陆表姐，才会惹出了这么一场误会。也不是什么大事。”
    裴氏听着心里不由冷哼一声，这个宋婉言确实会说话，这么简单几句话，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归结为一个词：关心则乱。

 第33章 关心则乱2

    正是因为关心，所以纪氏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关系，所以老夫人才会误会了纪氏的一番心意。
    说到底啊，其实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们啊，都是为了一个陆朝暮，才叫本来和和美美的宋家，出了这么一场闹剧。
    “祖母和母亲都这样关心陆表姐，婉言可羡慕了呢！”
    宋婉言难得朝着宋老夫人撒娇，女儿家的娇憨可爱，一下子就让宋老夫人把所有的生气不满都忘记了。
    甚至还让宋老夫人不由得想，是不是她真的有些着急了，事情都还没有问清楚，就先认定了是纪氏的不对。
    看样子，她确实是有些太过紧张朝暮了，甚至这份紧张和关心差一点就伤到她同自己宝贝孙女之间的感情。
    啊，真是不应该啊。
    “纪氏。。。。。。”宋老夫人的面色已经和缓了不少。
    “娘，不打紧。”
    聪明如纪氏当然不会等着老夫人跟自己道歉，她如今可是受了委屈却一句抱怨也不说，让人忍不住就要心疼她。
    而宋家的人，也更会觉得她才是宋家唯一有资格做这个当家主母的人！
    纪氏心里得意，脸上的笑意也灿烂了几分，她语气淡然，“都是为了朝暮，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让人一点也看不出她的虚假。
    “嗯，很好。”宋老夫人啊满意地点点头，“周妈妈，待会儿你就去把我屋子里那一对玉如意送到大夫人的拂月园里去。”
    众人闻言不由一惊，老夫人说的这对玉如意可是老夫人的宝贝，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搁在眼前随时都可以看到的地方。
    现在老夫人居然将这玉如意给了大夫人，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大夫人都始终是老夫人心中最认可的人。
    宋老夫人见纪氏识大体，宋婉言又这般乖巧懂事，心里高兴极了，一时间她们三个欢欢喜喜地站在一起，哪里还有之前的紧张气氛？
    裴氏瞧着，忍不住就在心里叹了一声，她真是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大嫂可真有本事，老夫人都这样生气了，还能将事情给圆回来。
    而且宋婉言也不是吃素的，就冲着她那句“关心则乱”，就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归结根本就没有出现的陆朝暮头上。
    哎。。。。。。
    裴氏也不知该不该心疼陆朝暮，可是，谁叫她自己倒霉呢？遇到这么一对虚伪的母女！哪里能不吃亏呢？
    如今，正安安稳稳坐在清芷园里喝茶欣赏风景的陆朝暮，若是知道裴氏心中所想，只怕会忍不住笑出来吧。
    事情都还没有结束呢，这锅到底该谁背，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倒霉吃亏，还不一定呢。。。。。。
    周妈妈按照吩咐去取玉如意，宋老夫人又叫人将朝暮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
    可是眸光这么一晃吧，就又看到了那把团扇。
    本来还在跟宋婉言说话的老夫人，心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想了想，就说：“我还是想去看看朝暮。”
    纪氏的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好了，不是都已经什么都说好了，没事儿了吗，怎么还要去看？老夫人真将那臭丫头给记在心上了？
    宋婉言也有些生气了，那个臭丫头到底哪里不一样了，能叫祖母这样挂心。
    可是，宋老夫人已经站了起来，叫姜嬷嬷在前面带路，就往清芷园的方向去了。
    “母亲。”宋婉言眼里满是厌恶，祖母这到底是怎么了？
    纪氏也不知道，不过她却摇摇头，“想去就去吧。”放正她都叫人把屋子里都收拾干净了，也绝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不妥之处。
    “可是！”宋婉言心里不高兴了，一次两次，陆朝暮这个丫头引得祖母对她格外关照。
    要知道平日里祖母便是挂心她，也不会这样亲自去筑玉阁看她，最多就是让周妈妈请她去紫韵斋同祖母说说话而已。
    这样被人压住一头，她宋婉言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好了，老夫人走远了，我们得跟上。娘知道你心里的气，来日方长，你还怕没机会收拾这个小丫头片子吗？”纪氏说着就拉着宋婉言跟了上去。
    裴氏倒是不想凑这个热闹了，今天她几次同纪氏呛声，叫纪氏几次不悦，她觉得已经可以了。
    而且，看样子陆朝暮一个孤女，哪里是大房两母女的对手，她也就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了。
    “走吧，回我们自己的清晖园去。”想看纪氏吃亏没看到，她可不想看纪氏风光得意的样子。
    可是。
    “娘，我想去看看。”
    “我想跟着婉言姐姐一起去。”
    互相看不对眼的宋婉晴和宋婉仪，破天荒的说了同样的话。
    “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裴氏有些吃惊。
    宋婉晴喜欢跟着宋婉言就不说了，怎么一贯都不喜欢跟大房来往的宋婉仪也想跟着去了？
    “是啊？好好的，你跟着去做什么？”宋婉晴没个好脸色，她知道自己这个姐姐可一点都不喜欢婉言姐姐的，她跟着巴巴儿的去做什么？
    “我。。。。。。我。。。。。。”宋婉仪支吾两声，看着外面越来越远的人影，心里就有些急了。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奇怪。跟她的记忆完全不一样，她必须得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纪氏母女不一样了，还是陆朝暮不一样了。
    这辈子，她可是要给自己挣一个最好的前程！不能让任何人阻碍了她的陆！
    所以，她必须弄明白！
    宋婉仪眼珠子转了转，就想出一个借口来：
    “刚刚娘教训我的话，我听进去了，我这个姐姐待妹妹不够贴心，所以才让我们两姐妹关系不好。
    我知道婉晴想跟着去，所以，就想帮婉晴说一说罢了。”
    “你。。。。。。”裴氏有些不相信。
    宋婉晴更是不相信，“你？想帮我？怎么可能！”
    宋婉仪不拿那种眼神看着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她居然说她想和自己和好？
    疯了吧！
    宋婉仪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有些拙劣，但时间来不及了，她只看着宋婉晴，“你到底想不想去？”
    “想啊！”宋婉晴回答。
    “想，那就走。”宋婉仪说着，拽着宋婉晴就跟了上去，完全不理后面连连呼喊的裴氏。

 第34章 遭一遭罪

    “想，那就去！”
    宋婉仪拉着宋婉晴的手，飞快地就跑了出去。
    她必须弄清楚，如今的这些不同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芷园离紫韵斋很远
    一行人足足走了大半柱香的时间才到，宋老夫人虽然平日里保养得很好，如今脸上也带着一丝疲态。
    “老夫人，咱们到了。”
    宋老夫人应了一声，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睛却飞快地看了看眼前的景致。
    虽然知道清芷园久没人住，肯定会荒芜一些，可是，瞧着眼前石板路才刚刚铲去了青苔，路边也零星歪倒着几株枯败的花枝，宋老夫人的眉头还是忍不住一皱。
    这样又偏远又荒凉的地方，让朝暮一个女孩子住在这儿，到底还是有些不合适的。
    不过。
    “咚咚咚。。。。。。”
    几声悠远又大气的金钟之鸣，远远地飘了过来。
    宋老夫人抬头，就见到了纪氏说的那一片竹海。
    如今正是三月韶光时节，金陵城阳光正好。浅黄的阳光洒在层层叠叠的竹林之间，再加上一阵清风吹过，竹海随风摆动，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在心里，还真是让人不自觉就会觉得静心。而竹海后面，就是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山顶上筑着一尊金佛，说不出的古朴沉静。
    宋老夫人点点头，这里确实是个清心静气的好地方。
    纪氏将老夫人的神情变化一丝不落的看在眼里。
    她知道，老夫人心里还是有些不满意的，不过这也正常，因为她本就是故意打发陆朝暮来这里的。
    这个陆朝暮不知怎么回事，才刚刚到宋家，就叫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还叫她损失了本该得到的东西。
    她在宋家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这样吃亏过！
    所以，她这个做舅母的，自然是要好好为她精心准备好的住处！
    她已经想好了，现在还是得让陆朝暮信任她、依赖她才行。
    而让陆朝暮住到清芷园来，就是最好的做法。
    一来，清芷园是陆朝暮死去的娘出阁前的旧居，陆朝暮又是个重情的人，住在这里，自然会触景伤情。
    二来，清芷园毕竟偏僻，老夫人和宋家其他的人，若非遇着大事，应该不会来这儿，时间久了，陆朝暮自然会觉得寂寞无聊。
    这样一来，不管是她，婉言还是宋文绍，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在这样一个又伤心又寂寞的孤女面前，“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他们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还怕这个傻乎乎的陆朝暮不上钩么？！
    纪氏心里越想越高兴，脸上的笑容逐渐灿烂，和老夫人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悦耳：
    “娘，您放心好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家里的花匠很快就会来整理花园，按照季节种下四季鲜花，保管让朝暮每一天都都能见到灿烂绚丽的鲜花！”
    “嗯，好。。。。。。”
    宋老夫人又朝着纪氏点点头，愈发觉得纪氏这般安排确实不错。
    姜嬷嬷跟在后面，脸色有些不好。
    她本以为老夫人来了，亲眼瞧见清芷园的清冷和荒凉，肯定会为小姐做主。可是看着现在的情况……
    姜嬷嬷正想着，宋婉晴抱怨与讥诮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这个陆表姐是不打算出来迎接我们么？”
    “婉晴，你快别说了吧，陆表姐远道而来，想必是累着了歇下了，这才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咱们这么多人都来看她了吧？”
    这种时候，宋婉言自然第一时间站出来说“公道话”。
    不过，宋婉言的话听上去是在帮陆朝暮，但那一句“咱们这么多人”，可一下子就提醒了众人，他们十几二十几个人，这样大的架势，清芷园里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而且，他们都来了这么一会儿了，清芷园却始终院门紧闭，像是一点也不想请他们进去一般。
    “哼，她累了，难不成我们一路过来不累么？”
    他们从祖母的紫韵斋过来要大半柱香的时间呢！她都感觉到自己的一双脚微微有些发酸了，就是婉言姐姐瞧着也有些累了。
    宋婉晴觉得婉言姐姐这样好的性子，简直都要被人给欺负到头上来了！
    所以，她便继续说：“……祖母和大伯母都来看她了，她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们去请么？”
    宋婉晴的话虽然是难听了些，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吧，又确实如她所说的一般。
    表姑娘不是自诩什么永平侯府的嫡亲孙女么？那她应该最是懂规则、知礼仪才对。长辈前来探望，怎么样也不应该闭门不出吧？
    “好了，都少说两句。”
    宋老夫人倒是沉得住气，他们来清芷园事出突然，又没有提前派人来通传，朝暮一时间没有注意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妈妈你去开门。”
    “是。”
    周妈妈很快就将清芷园的院门给打开了，扶着宋老夫人就走了进去。
    宋老夫人走在前面，清芷园里面同外面一样萧瑟荒凉，不过，纪氏也确实命人将清芷园打扫干净，这才看上去好了一些。
    他们走到屋子里面，虽然屋子里点了香，但还是压不住久未人住的屋子，总会有的一股淡淡霉味。
    “什么味道啊，好难闻！”宋婉晴咋咋呼呼的，直接就拿帕子唔住鼻子。
    她瞧见这里面虽然布置一新，但看着并不十分富丽堂皇，到处都显着旧，心里就觉得畅快了不少。
    嗯！
    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表姐，就该住这样的地方！让她好好遭一遭罪！
    “婉晴！”纪氏斥了她一声。
    她安排陆朝暮来这里，虽也是想让她遭些罪，但，她都是在暗处下手，为的就是不让人看出来。
    但这个宋婉晴，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生怕老夫人不知道陆朝暮住在这儿是受了委屈么？！
    果然，纪氏转过头，就看见老夫人的一双眼睛里透露出的些许不满。
    “娘……”
    “周妈妈，你去将朝暮叫来。”
    纪氏正想解释几句，宋老夫人却先开了口。
    “若是朝暮不想住在这儿，就让她搬到紫韵斋里去好了……”

 第35章 装可怜

    “若是朝暮不想住在这儿，就让她搬到紫韵斋里去好了……”
    什么？！
    众人眼睛顿时瞪大，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老夫人竟然说，让表小姐住到她的紫韵斋去？这是真的么？
    “娘！”
    纪氏面色一僵，让陆朝暮住到紫韵斋里，那可是她为婉言求了多久都求不来的啊！
    虽然宋家只是商户，但宋老夫人在金陵城却颇有名望。
    只要她的婉言能在老夫人那儿住上一段时间，说出去，婉言在金陵城的名声就会更好了！
    这样一来，她就能让她的婉言跻身金陵的名媛贵女之间！
    可是！老夫人居然开口，说让什么陆朝暮去紫韵斋？！
    纪氏的眼底满是妒火，心里也满是痛恨！
    “祖母！不可以！你怎么能让陆朝暮那个臭丫头抢走本来属于婉言姐姐的东西呢！”
    宋婉晴更是火大得不行，她就知道，那个臭丫头来了就是个祸害！那个贱丫头不知道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祖母这样关心她！
    “臭丫头？！朝暮是你的表姐！”宋老夫人冷着一张脸，狠狠数落了宋婉晴一番。
    宋婉言见宋老夫人当真生气了，心里忍不住一跳，好好的，祖母怎么又为了那个陆朝暮发火了？
    宋婉言死死地握了握拳头，心里虽然也痛恨极了，但现在她还是不得不装出懂事的样子：“婉晴，你怎么能这样说陆表姐呢，她，她……”
    宋婉言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她自己心里都忍不住怪祖母实在是太偏心了，一双眼睛微微有些泛红，清楚地显示出她此刻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心！
    陆朝暮！
    好！我记住你了！
    “周妈妈，快！去把朝暮给叫出来。”宋老夫人的语气更是冷了几分。
    “娘，您是真的打算让朝暮搬到清芷园里去么？”纪氏也不知道，老夫人到底是哪里觉得不满意了。
    不过，宋老夫人却没有给纪氏好脸色瞧，只坐在首位上，目光扫过屋子里的这些摆设。
    纪氏确实是命人将清芷园打扫得干净，也重新摆上了精致名贵的摆件。
    但是，屋子里绝大多数的东西，还是过去陆朝暮的母亲出嫁前，老夫人亲自为自己的女儿置办的。
    多年后再次瞧见，宋老夫人一下子想过去，心中唏嘘不已。再想到自己的二女儿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还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儿，你叫宋老夫人怎么能不心疼！
    所以啊，宋老夫人才会一时间说出这样的话来。
    “外祖母？大舅母？你们怎么都来了？”
    “朝暮？”
    宋老夫人闻声瞧过去，只见陆朝暮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身上随便披了一件素白色的轻纱长袍，衬得她脸色发白，嘴唇看上去也没有血色，瞧着样子还有些虚弱。
    可是，就是陆朝暮如今这样虚弱的样子，简直和她死去的母亲足足有九成的相似。
    “书蓉？”宋老夫人一个晃神，就不由自主地唤出了陆朝暮母亲的闺名，宋书蓉。
    纪氏听到这个名字，一双眼睛猛地一凝，里面的痛恨之情，简直能将人当即杀死。
    还是周妈妈提醒宋老夫人说：“老夫人，这是表姑娘，不是您的二姑娘。”
    而陆朝暮脸上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祖母，大舅母，你们有什么事么？
    朝暮刚刚觉得身体不适，便去睡下了，没有听到你们的声音，有失远迎，外祖母和大舅母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刚刚在宋家大门口的时候，你不是瞧着挺精神的么？怎么一眨眼，就又说自己身体不适了？”宋婉晴觉得她实在是讨厌。
    这个贱丫头故意装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想要让祖母可怜她、同情她！真是个祸害！
    “婉晴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小姐呢！”一直跟着后面的姜嬷嬷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小姐痛失父母，又遇到河匪，几次差点都没了性命。但为了不耽搁来金陵的时间，一直赶路，就没有一天好好的休息过！今天在宋家大门口，为了不让老夫人担心，小姐特地让我为她打扮一番，这才没让大家瞧出来。”
    “姜嬷嬷，不是说好了不让外祖母担心的么，提这些做什么。”陆朝暮摇了摇头，语气里没有半分对宋婉晴错怪她的抱怨。
    陆朝暮又走到宋老夫人身边，脸上带着几分抱歉：“外祖母，朝暮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我知道，外祖母都知道。”宋老夫人拉着陆朝暮的手，愈发觉得她是在跟自己的书蓉说话了。

 第36章 安稳开心

    她的书蓉也是这样善解人意，也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首先不是想到自己，而是想到旁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在宋书蓉出嫁之前，宋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自己的二女儿了。
    “老夫人，老奴多嘴这么提一句，说到底也是希望小姐回到宋家能够安安稳稳、开开心心。”
    姜嬷嬷说得情真意切，她看着陆朝暮长大，说句私心的话，永平侯府的老太君哪里能一辈子都生小姐的气，一辈子都不认小姐呢？
    所以，他们便是陪着小姐，在淮南也好、金陵城也好，甚至旁的什么地方都好，他们都能让小姐高高兴兴的生活一段时间，再回到永平侯府里去。
    但正是因为小姐心里有宋老夫人，才会这么巴巴地从淮南一路赶过来，便是宋家出了个平嬷嬷这样一个背主的刁奴，陆朝暮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他们这才刚到宋家之后呢？他们又得到了怎样的回应？
    先是在门口的时候，二房的婉晴姑娘，就话里有话地说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如今进府之后，又打发自家小姐来这样一处偏远荒凉的院落！
    要知道，不管在永平侯府也好，还是在淮南县衙也好，小姐可从来都是住在富贵琅华的地方，什么时候住的这般简陋了？
    “姜嬷嬷，你说什么呢！能跟外祖母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呢？”陆朝暮语气责备，看着宋老夫人的目光清澈透亮，一点也不像是再说假话的样子。
    “你受委屈了，朝暮。”宋老夫人伸手拍了拍陆朝暮的手背。
    姜嬷嬷的话，宋老夫人听明白了。
    朝暮远道而来，本就是一心期待着能够和她这个外祖母好好生活，但是，宋家里有这么一个两个人，却下意识地以为朝暮来了之后，会分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宋老夫人的目光，缓缓地往旁边一扫，看了看纪氏也看了看宋婉晴。
    宋婉晴被宋老夫人这样一瞧，就立马心虚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糟了糟了，祖母这是要怪她了！
    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到宋婉仪的身后去，可是，宋婉仪却早早地往旁边跨出一步，让她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
    宋婉晴狠狠瞪了宋婉仪一眼，眼神里像是有些不敢相信。
    但宋婉仪却根本看也不看她，心里只暗暗想着，宋婉晴又是这样，每次都帮着大房说话，得罪了人、得罪了祖母之后，才想着找她这个姐姐来帮忙！
    她才不会这样傻，继续傻傻的帮着她。
    而那边，纪氏被宋老夫人这么一瞧，心里就又生出一股恨意了。
    这个陆朝暮，还真是得老夫人的欢心啊！一次、两次！今天老夫人都因为这个臭丫头对她有多少次不满了。
    纪氏心里虽然恨极了，但脸上始终都保持着平日里的温婉神色。
    不过，宋老夫人自己有眼见，也看得出来，自己这个大媳妇似乎确实明里暗里，在朝暮这件事情有些欠妥当。
    所以……
    宋老夫人看向朝暮，又将之前的话再说了一遍：“朝暮啊，你若是愿意的话，跟外祖母一起住在紫韵斋里如何啊？”
    宋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陆朝暮，那般慈爱的目光，也不知究竟是在看自己的外孙女，还是在看自己的女儿。
    一下子就忘了，刚刚她在院门口瞧见法华寺的金佛、层层竹海的时候，当真觉得这里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正好能让朝暮凝神静心。
    不过现在，宋老夫人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要好好替自己的女儿照顾朝暮，像疼自己的女儿一样疼她才好！
    宋家的人将老夫人的神情瞧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就想着，这个表小姐当真得了老夫人的欢心，看来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可得好好伺候这位表小姐，一点差错也不能有！
    毕竟，他们谁也不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愿！
    所以，这些个人精瞧着陆朝暮的样子立马就变得恭敬了起来。
    不过，那边纪氏、宋婉言、宋婉晴的脸色都一片铁青。
    尤其是宋婉言，她一想到陆朝暮不仅有着永平侯府嫡亲孙女的身份，现在又让祖母这样疼爱她。
    往后她这个宋家的大小姐，不就处处都要被这个臭丫头给压住一头了么？！

 第37章 峰回路转

    怎么可以！这个丫头，她凭什么！
    母亲不是说了么，这个臭丫头就是被她们利用的命！她的一切到最后都会成为她的东西！
    可是现在，怎么这个丫头像是故意同她过不去一样，说什么、做什么都叫她不痛快！
    陆朝暮清楚地宋婉言眼中的嫉恨与恼怒，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快意来。
    宋婉言和纪氏，当真以为她还像过去那般，那么轻易就会被人拿捏住，被玩弄于鼓掌之间么？
    她怎么不知道纪氏让她住到这清芷园里，想要挫一挫她的锐气，更是想让她在宋家觉得孤单寂寞，最后，她和宋婉言表露出一丝关心，她就会像过去那样感激涕零。
    所以，她自然是不会让纪氏和宋婉言得逞的。
    她故意将那把团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将外祖母给引来，又特地穿了同母亲相似的衣衫，更是让外祖母对她心疼不已，主动提出要让她搬到紫韵斋里去。
    这样的结果，纪氏做梦都想不到吧？
    她可记得上辈子，外祖母让宋婉言搬去紫韵斋的时候，宋婉言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激动和兴奋。
    不过这辈子嘛，陆朝暮眼睛微微闪过一丝狠意，她宋婉言一辈子都别想再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的身上了！
    “娘！您不是向来都喜静么？朝暮年纪小，同您一起住在紫韵斋里，若是吵了闹了，打扰您休息可怎么好啊？”
    纪氏心里后悔死了，她若是知道老夫人会这样安排，她还不如直接让陆朝暮这个小贱货跟婉言住在筑玉阁呢！
    筑玉阁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她若是要对陆朝暮做些什么，也更方便一些。
    可是！
    偏偏今天陆朝暮在宋家大门口的时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让她和婉言不痛快，吃了亏，她这才想要收拾她一下！
    谁知道！
    如今的情况，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纪氏怎么不恼火！
    所以，纪氏才找出这样蹩脚的理由，想着能不能阻止这件事发生，她可不想陆朝暮养在老夫人身边，这样陆朝暮的身份不就更高了？
    不过宋老夫人却直接说：“朝暮才不是什么咋咋呼呼的性子，我瞧得出来，朝暮的性子同她母亲一样，最和我的心意！”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铁了心要让陆朝暮搬去紫韵斋了。
    纪氏脸上精致的妆容完全绷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看着陆朝暮，可是，陆朝暮接下来说的话，完全叫纪氏整个人都愣住了。
    “外祖母，您的一片心意，朝暮心领了。但是，大舅母的安排，很和朝暮的心意。能够住在母亲原来住的地方，让朝暮觉得很安心。而且，朝暮来时看见院落后面那一大片竹海，确实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地方。所以……”
    陆朝暮脸上带着感激地看了看纪氏，再转过头看向宋老夫人：“外祖母，朝暮很谢谢大舅母的这番安排，朝暮想就住在这儿。”
    “……”
    纪氏已经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了。
    是山回路转？还是柳暗花明？
    不过……
    纪氏赶紧看了陆朝暮一眼，她的眼睛一片清澈明亮，方才说那番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异样，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
    陆朝暮知道纪氏在看她，便抬头对着纪氏笑了笑，又说一句：“大舅母，谢谢你对朝暮这样好。”
    “我……我……”
    陆朝暮言语陈恳，态度温和，完全和纪氏方才心中所想的那个扮猪吃虎的样子不一样。
    纪氏愣了愣，方才她还以为陆朝暮是个有心计的人，可是现在瞧着，完全她自己多心了。
    陆朝暮通透如同一块清明透亮的原石，不带丝毫的杂质，就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叫纪氏都忍不住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因为她自己心中藏着阴谋诡计，所以看任何人都是心怀不轨。
    因为她自己心肠歹毒，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其他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不过……
    这样的情绪只浮现出一秒，就完全被纪氏抛诸脑后了。
    她心里冷冷一笑，蠢货！还真是个蠢货！
    这个陆朝暮，居然还帮着自己说话，看样子，她也就是另外一个宋婉晴罢了。只要她和婉言多说几句好话，这个蠢货自然就会乖乖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到她们的手中！
    这样一想，纪氏心情立马就变得舒畅了起来，僵硬的面容也笑了笑，“谢什么谢，都是大舅母应该做的。我说了，你来到宋家，就是咱们宋家的人。你婉言表妹就是你的亲妹妹！”
    纪氏笑得开心，宋婉言的面容也和缓了不少，几步走到陆朝暮面前，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说：“是啊，陆表姐。你有什么事情，就只管同婉言说就好了。往后咱们就是自家姐妹了，可不许见外啊。”
    “那是自然。”陆朝暮笑说。
    可是，宋老夫人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朝暮，你当真愿意住在这人么？你可不要怕麻烦，不想给大家带来麻烦，委屈了你自己。”
    陆朝暮摇了摇头，“外祖母，朝暮是真心实意想住在这儿的。”
    她这句话是真的。
    搬去紫韵斋同老夫人住在一起虽好，但是，却太过打眼了。她才刚刚来到宋家，还不能让纪氏将她视作眼中钉，那样一来，纪氏对她处处防备，她就不能放心去调查父母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
    清芷园偏远是坏处也是好处。
    离得远了，她要在自己的院子里谋划些什么，旁人也就不容易知晓。
    宋老夫人见她态度坚定，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纪氏见陆朝暮一个劲儿地帮自己说话，还拂了老夫人的心意，愈发觉得这个外甥女当真是个蠢货，心里愈发舒坦了几分，还开始计划她要怎么一步步让陆朝暮更加信任自己才好。
    可是！
    “……既然你不愿去紫韵斋，外祖母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住在这儿外祖母实在是不放心，这样吧，外祖母便让凤月到清芷园里伺候吧！”

 第38章 不顺心意

    凤月是宋老夫人身边，除了周妈妈和梁妈妈之外，地位最高的丫鬟了。
    周妈妈忍不住看了陆朝暮一眼，这个表小姐还真是好运，一回来就能得了老夫人的青睐。往后有凤月在清芷园伺候，宋家的人哪里还敢有丝毫的怠慢！
    而刚刚才面容和缓的纪氏，脸色又变得僵硬了起来。
    陆朝暮虽然是个蠢货，可是老夫人对她的关心却是实打实的，往后清芷园里有凤月盯着，她要对付陆朝暮不就更得顾及老夫人了？
    但是，宋婉言却及时开口提醒说：“母亲，外祖母都派了身边信得过的丫头来照顾陆表姐，咱们也让彩屏过来伺候吧？”
    如今陆朝暮才刚刚来宋家，对一切都还不熟悉，正是安插自己人手的最好机会！
    所以，宋婉言才会温柔地提出来，摆出一副善良关心的伪善模样，同时，她这样做也能再次挑起宋婉晴和陆朝暮之间的矛盾。
    果不其然，宋婉晴嘴角立马就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陆表姐虽然一个人孤零零的来了咱们宋家，却有祖母、大伯母、婉言姐姐这样照顾你，当真是好福气啊！”
    可是，陆朝暮双眼一闪，立马就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那怎么好意思啊！外祖母挂心，朝暮就已经很感激了，断然不敢再接受大伯母的好意！不然，我哪里还有脸面留在宋家，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宋婉晴见她识相，得意极了，她是个直脾气，立马又说：“哼！你知道就好！”
    可纪氏却简直气得眼睛都直了，狠狠瞪了宋婉晴一眼，她这个蠢货还真是专门和她对着干啊！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将自己的人塞到陆朝暮身边，哪里能让宋婉晴给搅和了！
    所以，纪氏死死憋着心里的火，和煦地对陆朝暮笑笑，正要再说什么，但这一次却是宋老夫人先开口，生生截住了纪氏的话。
    “好了！都给我少说两句。”宋老夫人呵斥宋婉晴，“事情就这样定了，朝暮住在清芷园，凤月过来伺候，谁若是还有意见，就来同老婆子我争辩！”
    话里的意思就是，谁若是还敢说什么，那就是跟她老人家过不去了。
    “是。”纪氏可不敢这个时候触老夫人的霉头，只能恨恨地将所有的不满都打碎了吞下去。
    宋婉晴心里不乐意，同样也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再说什么，只能朝着陆朝暮翻个白眼。
    宋老夫人将她的神情看着眼中，心里忍不住摇头，二房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孙女来，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边，宋婉仪却将老夫人眼中的失望看得清清楚楚。
    她微微垂眸，看着自己身上再普通不过的衣裙，双手忍不住攥紧。
    还是这样，宋婉晴总能惹得老夫人不高兴。都是因为她，老夫人才对他们二房淡淡的。这一次，她一定要为自己挣一个好前程！决不让这个蠢笨的宋婉晴再挡了自己的路！
    宋老夫人嘱咐陆朝暮好好休息，说用晚膳的时候，再正式让她见见家里其他的人，然后便带着宋家的下人离开了。
    众人离开之后，姜嬷嬷才走到陆朝暮身边，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姐，刚刚老夫人说让你到紫韵斋去，你怎么不去啊？”她还是觉得让陆朝暮住在这里，实在是委屈她了。
    不过，陆朝暮还是那句话，这里一切都好。
    “对了，待会儿凤月就该过来了，你安排一下，凤月是外祖母的人，就让她做清芷园里的一等丫鬟好了。”
    姜嬷嬷点点头，“小姐不说，我也知道不能怠慢了凤月姑娘的，只是……”说到一等丫鬟，姜嬷嬷发现本该在陆朝暮身边伺候的霜儿，不知道人去哪儿了，一直都没有看到她。
    “宋家这样大，霜儿好奇心又重，或许是在哪里迷路了吧。”陆朝暮倒是不在意。
    纪氏从清芷园回来，脸色复杂极了。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诡异，刚刚在清芷园的时候陆，陆朝暮那个蠢货帮着她说话，本是一件好事。
    可是，不知怎么几句话之后，老夫人就又是派了自己信任的人去清芷园，而她要安排人去清芷园又莫名其妙的被阻拦了。
    现在仔细想想，似乎除了将陆朝暮打发到破落的清芷园之外，件件事儿都不顺她的心！
    “母亲，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难道就任由那个臭丫头得了祖母的欢心，看着她得意么？”
    宋婉言心里痛恨极了，这个宋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压在她头上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纪氏也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才好。
    第一次，她居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仿佛不管她做什么，都被人限制住，处处被绊住一般。
    不过，康嬷嬷倒是提醒一句说：“大夫人，咱们虽然没能将我们的人安排进清芷园，但是，这并不代表没有人可以为我们所用啊！”
    纪氏愣了愣，“平嬷嬷？她不是死了么？”
    不过，这么一提，纪氏倒忍不住细细想了起来，她虽然就是看中了平嬷嬷贪财，但被河匪给杀了，这件事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但康嬷嬷说的却不是平嬷嬷，“大夫人您忘了，陆朝暮那个丫头身边还有一个人是咱们的人啊！”
    “霜儿？”纪氏这才反应过来。
    “没错！”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彩屏忽然传话说：“大夫人，表姑娘身边的丫头说有事情要和你说。”
    康嬷嬷脸上笑了笑：“您瞧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么。”
    彩屏很快就带着霜儿走了进来，霜儿哆哆嗦嗦的，一双眼睛不停看着周围，像是在害怕什么。
    纪氏瞧着她这样子，心里就多了几分怀疑，这丫头在怕什么？
    “霜儿，你怎么过来了？”
    自打在江宁城医馆里，顾大人说起疫症的症状之后，她就一直害怕，觉得小姐是知道什么的。
    但是，这一路上小姐又没有任何怀疑她的样子。
    霜儿将自己的担心全都说出来，想让纪氏帮帮她，她不想再待在宋家了，更不想继续伺候陆朝暮了。
    如今的小姐只要站在那儿，都能让她心里觉得害怕。

 第39章 诱惑霜儿

    “舅夫人，你就让我回淮南吧！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想回去！”霜儿说着就哭了出来。
    但她的这些抱怨和诉苦，在纪氏听来，只不过是她害了陆朝暮父母之后，心里愧疚才会生出的惴惴不安。
    尤其是她的话，已经清楚地告诉纪氏，陆朝暮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平嬷嬷的死也好，提前来到宋家也好，都不过是巧合罢了。
    陆朝暮对霜儿、对她依旧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
    这一点，让纪氏很满意。
    所以，纪氏慢慢站起身，勾起唇角，对霜儿说：“你别怕，她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家里不是弟弟重病需要银子么？平嬷嬷交给你的差事，你办得很好，这些钱你就先拿回去吧。”
    康嬷嬷立马就将一个木匣子递给了霜儿，一打开，里面用红色的绸布包着两百两纹银。
    “这……这么多？”霜儿声音有些发抖，但纪氏看到，霜儿已经死死地抓紧了那个木匣子。
    纪氏眸光一冷，缺钱的人果然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
    纪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这不过是我的一些小小心意罢了，我听平嬷嬷说过，你弟弟的病花费很大，往后你只要好好帮我办事，你就不用为你弟弟的病而担心。”
    “霜儿，你说好不好？”纪氏伸手摸着霜儿的手，声音里满是蛊惑。
    “我……好。”
    霜儿的目光始终没办法从这白花花的银子上挪开，只能答应下来。
    “很好。”纪氏满意笑笑，凑到霜儿的耳边，小声地对她说了些什么，“你记着了么？”
    霜儿眨了眨眼睛，心里还有的一丝挣扎，在拿到那盒银子之后，瞬间被击得粉碎，“嗯，我知道了。”
    “嗯，那你回去吧。还有，下次你有什么事儿，便在清芷园的门口摆一盆水仙花，我看到之后，便会让人来找你。”
    霜儿点点头，将那盒银子揣进怀中，就飞快地离开了。
    “母亲，你跟她说什么了？”
    “我啊，不过是让她和陆朝暮说几句话罢了。”纪氏冷冷笑着，就将那些话告诉了宋婉言。
    宋婉言一听，轻轻一笑，靠在纪氏身上：“母亲可真是好计谋，我真是巴不得马上就见到那个臭丫头出丑的样子了呢！”
    纪氏勾起唇角：“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清晖园里
    裴氏听宋婉晴一通抱怨宋老夫人如何偏心陆朝暮，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诧异。
    明明在紫韵斋的时候，大嫂和她那个女儿可是将老夫人哄得好好的，按照当时的情况发展下去，明明是朝暮受了委屈啊。
    可是，怎么一转头，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难不成，这个淮南来的陆朝暮还是个精明有心机的人？”裴氏忍不住道。
    宋婉晴讨厌陆朝暮，自然是她怎么不好怎么说，“她何止是有心机啊！她简直就是蛇蝎心肠、歹毒至极！”
    “呵。”
    宋婉仪听着她们两的话，嗤笑出声，也就宋婉晴这个蠢货，会将所有惹得大房不快的人当作眼中钉了。
    她在清芷园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陆朝暮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对大房两母女信任、依赖，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就不会有半点的怀疑。
    出现的这些变化，想来也是偶然罢了。
    毕竟，她重生这件事情就已经很不符合常理了，所以，世间偶尔有一件两件事情偏离了她记忆中的样子，她也可以理解。
    而且。
    宋婉仪眼睛里划过一丝算计，既然这个陆朝暮还像以前那样蠢，她也可以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让陆朝暮对自己信任依赖。
    这样一来，陆朝暮的那些好东西，她也有机会能够分到一些！
    宋婉仪想着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简单而显得有些寒酸的衣裙，闭上眼，已经开始幻想陆朝暮的那些绫罗绸缎，若是穿着自己身上该会是怎样的惊艳模样了！
    清芷园里
    折腾了这么大半日，陆朝暮也累了。
    她躺在黄花梨木雕花的软榻上小憩，睡梦中，又梦到了自己死之前，宋婉言冷血将自己孩子带走，将她关在宋家别苑里活活烧死的场景。
    火烧的疼痛，刺骨锥心，叫她浑身都忍不住打颤！
    “唔！疼！娘，我疼……”
    “表小姐，表小姐？”
    感觉到有人在轻拍自己的脸颊，陆朝暮猛地从软榻上坐起，眼前一个有些陌生的丫头正看着自己。
    “表小姐发噩梦了，待会儿我就让人给表小姐送一碗能够精心凝神的七花茶。”
    凤月麻利地服侍陆朝暮起身，她模样清秀、面貌可亲，身上穿着鹅黄色的比甲，头上戴着一支素银簪子，手上还有一对青玉手镯，一看就知道，凤月在宋老夫人必然是地位颇高的。
    而且，她听到了陆朝暮说梦话，却也不多问一句，是个知道分寸，不乱问不乱说的人。
    陆朝暮心里一沉，就说：“外祖母既然都让你来清芷园里伺候了，你也就别再表小姐、表小姐的叫了，你跟他们一样，叫我小姐就好。姜嬷嬷应该跟你说了，往后你就是清芷园里的大丫鬟，若是有什么不重要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不用样样件件都同我说。”
    凤月闻言一怔，神色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陆朝暮竟然连问也不多问一句，丝毫不怀疑她的忠心，就将这样的权利交给了她。
    不过，凤月毕竟是宋老夫人身边的人，不会轻易失态，她对陆朝暮笑说：“是，小姐的吩咐奴婢都记住了。”
    “嗯。”陆朝暮点点头。
    她以前就听说过凤月，她在宋家多年，一直尽心伺候外祖母，只是因着外祖母身边还有周妈妈和梁妈妈，她才没有机会往上升。
    但即使当时的凤月只是个二等丫头，她也知道凤月颇有能耐。所以，方才外祖母吩咐让凤月过来，陆朝暮心中是高兴的。
    “小姐醒了？”霜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朝暮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些天她眼中胆怯而慌张的神色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经意流露出的狡黠。
    “你到哪儿去了？”陆朝暮忽然发问。

 第40章 故技重施

    “你去哪儿了？”
    陆朝暮扶着凤月的手，走到妆镜前挑选晚膳时要戴的首饰，并没有看霜儿，便是问也是漫不经心的样子。
    霜儿见状放心不少。
    从纪氏哪儿回来时，她还有几分担心，可想到那盒银子，还有弟弟的病情，她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想起纪氏的交代，霜儿朝陆朝暮笑笑，“小姐，我刚刚听到宋家的人说今天晚上表少爷会回来。”
    凤月闻言眉头一皱，看着霜儿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表少爷。。。。。。”
    陆朝暮心里一冷，这三个字，果然让她从心底感到恶心啊。
    霜儿见陆朝暮没有说话，又说：“小姐，你不记得表少爷了吗？”
    怎么会不记得？
    陆朝暮眼底瞬间染上一层寒意。
    宋文邵。
    那个欺瞒她，利用她，无时无刻将她当做傻子的宋文邵，她上辈子全心全意爱慕的夫君。
    她死都会记得他那可恨的模样！
    陆朝暮两只手紧紧的握紧，一点点将心头的恨意压下去，脸上却带上一抹浅浅的羞色，“邵表哥他不是在天启书院念书么？他今晚能回来？”
    宋文邵是宋家的长子嫡孙，打小就宋老夫人寄予厚望，为了培养他，三岁便请了好几位先生，刚十岁就被送到金陵城最有名的天启书院念书。
    每个月，只有每逢七、八的日子才能回家。
    正是因为知道这个，陆朝暮才提前来到宋家，就是不想第一天就见到宋文邵，没想到，最后还是避不过。。。。。。
    陆朝暮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但在霜儿看来，陆朝暮如今还正如大夫人说的那样，一听到表少爷的名字，便完全沦陷了。
    霜儿按照纪氏教她说：“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他们说，好像是大夫人怕小姐同宋家其他的姐妹不熟悉，觉得不自在，特地让表少爷回来的。而且。。。。。。”
    霜儿话音一顿，弯腰凑到陆朝暮耳边，“好像表少爷为了今日回来，还被书院的夫子数落了一通呢！”
    霜儿声音里满是羡慕。
    仿佛宋文邵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她一般，她能够被表少爷这样对待，是多少女子做梦都求不来的。
    陆朝暮心里的冷笑更深了几分。
    为了不落人口舌，纪氏让人传出去的话，从来都不会明确说明是为了她。
    但话传进她耳中，又确确实实让所有人都以为纪氏、宋文邵、宋婉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上辈子，她自然就信了。可现在他们故技重施，陆朝暮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
    “这样吗？也不知道邵表哥他会不会惹恼了夫子？”陆朝暮露出几分担心。
    霜儿脸上带着几分担心，说：“好像还挺严重的，表少爷明年就该参加春闱了，夫子知道他要回来，气得发了好大的火。”
    陆朝暮静静听着她说这些，心里忍不住就想，霜儿是今天跟着她一起来宋家的，按理说，她应该和她一样，对宋家的一切都不熟悉才对。
    可是霜儿说得这样一板一眼的，过去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怀疑，霜儿究竟是从哪里听说了这些呢？
    “。。。。。。小姐？”
    陆朝暮回过神来，脸上的自责和愧疚愈发深了，“那可怎么好啊？”看上去当真像是为了宋文邵而担心不已。
    “小姐，书院的夫子都发火了，你现在担心也没有用了。”霜儿又说，“不过呢，表少爷待小姐这样好，小姐晚上可得让表少爷看到你最好、最精神的样子，才不枉表少爷的付出呢，”
    霜儿说着就从陆朝暮的妆匣里拿出了一对红宝石彩蝶穿花坠玉石的步摇，“这个好看呢，小姐带着必然能让表少爷一眼就看到。”
    “是么？”陆朝暮接过那对步摇，透过镜子看到霜儿眼中的一丝期待，笑了笑就戴在了头上。
    “小姐。。。。。。”
    等到霜儿出去之后，凤月忍不住开口了，“小姐，奴婢觉得霜儿姑娘她不应该在您面前提大少爷的事情。”
    虽说陆朝暮是表小姐，往后在宋家自然多的是机会见到宋文邵，可是，毕竟是女儿家，哪儿有紧巴巴的打听男子消息的道理。
    而且。。。。。。
    凤月眼里划过一抹担心，她刚刚瞧见霜儿说话时的神色，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但哪里有些怪怪的，让她觉得很不舒坦。
    不过，陆朝暮却说，“不碍事，霜儿一直都是这样的，在淮南时，母亲不拘着她的性子，所以便有时候会没个分寸。”
    陆朝暮都这样说了，凤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服侍陆朝暮换上衣裙带上首饰。
    “小，小姐。”
    凤月替陆朝暮穿戴整齐，看着眼前静静站在的美人儿，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本来，凤月以为宋婉言就已经够美的了，可是现在！
    陆朝暮不过穿了一身素白色的轻纱长裙，披上一件鹅黄色的薄纱，脸上微微铺上一点胭脂，轻轻描绘一弯细眉，就已经让凤月瞧着挪不开眼了。
    更别说若是小姐再认真装扮一番，穿上如今金陵城中最时兴的衣服首饰，那该是怎样的璀璨夺目啊！
    陆朝暮将那对步摇戴在头上，回过头朝凤月笑笑，说：“好看吗？”
    陆朝暮因为还在丧期，所以浑身都很素净，这样一对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戴在头上，一下子就让整个人看上去艳丽了不少。
    “好看，当然好看！”凤月发自内心的道，可是，她瞧着那对步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可是一时间，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去紫韵斋的时候就要到了，陆朝暮目光隐隐瞧见有黑影从窗边一闪而过。
    陆朝暮便打发凤月先出去，很快，庆桂就从不起眼的后门钻了进来。
    “小姐，霜儿刚刚去了大夫人那里，逗留了好一阵子才出来呢！而且，她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一个木匣子，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木匣子。
    陆朝暮眼眸一凝，纪氏果然出手了。
    她伸手摸了摸头上的那对步摇，心里忍不住猜，纪氏究竟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呢。。。。。。

 第41章 赝品瓷瓶

    时间差不多了，陆朝暮带着霜儿到了紫韵斋。
    紫韵斋是宋老夫人的住所，纪氏自然不敢怠慢。
    一路走来，各种名贵品种的牡丹、海棠、紫薇、芙蓉，将整个院子都衬得富丽堂皇，进到屋子里，陆朝暮清楚瞧见，各种摆设和物件都是精品。便是最不起眼的角落放着的一个青花釉折枝三果纹的梅花瓶，就价值千金。
    只不过……
    陆朝暮清楚瞧见，那花瓶上的青花釉似乎有些杂质，并非那般纯粹。
    “表小姐来了。”
    宋老夫人身边的明月朝着她笑笑，屋子里的人便即刻瞧了过来。
    春夜风寒，陆朝暮出门前凤月为她披了一件银素绫的竹枝纹披风，素雅简单，盖住了身上的衣服，所以并不打眼。
    宋婉晴今天因为陆朝暮而被老夫人责备，憋了一肚子的气，见她来了，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垮了。
    不过，她见陆朝暮一直盯着那花瓶，以为她是没见过这样好的东西，立刻讥讽道：“陆表姐，这样的花瓶，你应该在永平侯府见过不少吧？
    哎呀，不对呢！这花瓶可是赵端先生专门为祖母制的呢！这世间只得一个，你应该没见过吧！”
    赵端是大夏国当世名家，以一年只烧一件瓷器而出名，便是宫里尊贵的皇上，也没有收藏几件赵端烧制的瓷器。
    大伯母去年亲自造访，足足花了五万两银子才为祖母求得了这个梅花瓶，上面绘有寿桃、佛手和石榴，寓意多寿、多福、多子，让祖母高兴了好一阵子！
    “怎么样啊，今天也算是让你开开眼界了吧？！”
    宋婉晴唇角一勾，得意地看着陆朝暮。
    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宋家可一点也不比那些侯门贵府差！而你陆朝暮，也更别觉得自己有多宝贝、多不得了，不过就是个没爹没娘的祸害！
    不过，陆朝暮却淡淡开口，“嗯，我只见过赵端先生烧制的秘色瓷盘，瓷瓶还确实没见过。”
    “秘色瓷？！”宋老夫人眼睛一亮。
    比起青花釉，青瓷中的秘色瓷，那才是真正的精品。
    要保证秘色瓷的青翠、匀净，对烧制技术要求极高。不但釉料配方不能有丝毫偏差，甚至周遭的气候，烧制的火候，只要有一丁点的不同，都会影响釉面的光洁。
    所以，一件上好的秘色瓷，可谓“巧剜明月染春水，轻施薄冰盛绿云”，便是宋老夫人都活了快六十年了，也从来没见到过真正的秘色瓷器。
    陆朝暮这样一说，简直是狠狠打了宋婉晴的脸。
    宋婉晴以为陆朝暮没见过这样的稀罕东西，谁知，陆朝暮见过的，比这要好上几百倍几千吧。
    宋婉晴狠狠咬了咬牙，真是该死！又叫这个臭丫头出了风头！
    果然，宋老夫人完全被勾起兴趣来了，“朝暮，你当真见过？”她也想见识见识，赵端先生烧制的秘色瓷盘会是怎样的巧夺天工。
    陆朝暮点点头，说：“嗯。永平侯府里有好几件，我父亲哪儿也有好几件。只不过，在江宁遇到河匪的时候，不小心都被打碎了。不然，我就能拿来让外祖母瞧瞧了。”
    “打碎了？”
    宋婉晴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吧。秘色瓷啊，说碎就碎了？哪有这样巧。而且，我也没听说过赵端先生什么时候烧制过秘色瓷了啊。
    陆表姐该不会是你明明没见过，却在这里说谎吧？明明没有，却说自己有。知道自己拿不出来，不想待会儿出丑，才说碎了吧？”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愣住。
    虽说宋婉晴这样揣度有点不好，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虽说表小姐身份不凡，但是，又是秘色瓷的、又是赵端先生作品的，她真不是因为婉晴小姐刚刚那几句讥诮的话，而打肿脸充胖子，不想落于人后么？
    宋老夫人脸上的期待也少了几分。她的确没听说过，什么时候赵端先生烧过秘色瓷了，刚刚她一时间有些激动，便忘了这回事。现在想想，难不成朝暮这孩子，当真将没有的说成是有的？
    一旁站着的宋婉言，心里冷笑，她也不喜欢陆朝暮一次又一次让祖母注意到她。所以，这个时候，她自然要“落井下石”的……
    “婉晴，你说什么呢，可能陆表姐无意间记错了吧，秘色瓷本就少有，记成是赵端先生所制也并不稀奇。”宋婉言善解人意的帮陆朝暮“说话”，但话里的意思，也是她在说谎。
    不过……
    陆朝暮心里冷冷一笑，她等的就是她们的怀疑。
    因为，她见过的那个秘色瓷盘，本就是个秘密，便是永平侯府，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她知道按照宋婉晴的性子，她肯定会抓住每一个机会想要让她难堪，殊不知……
    陆朝暮的眸光微微往纪氏脸上划过：“不是的，赵端先生烧制的瓷器，都有一个隐秘的记号，祖母这一件上面应该也有。”
    “！”
    陆朝暮清楚看到，她话音一落，纪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刚刚猜的果然是没错！
    她一进门就瞧见这桃花瓶釉质并不纯粹，可宋婉晴又说是纪氏从赵端那里买回来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桃花瓶是赝品！
    而且很可能是根本没有隐秘记号的赝品！
    “隐秘记号？我怎么都不知道的？”宋老夫人有些诧异，她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
    “隐秘记号当然没有人知道啊。我还是在赵端先生烧制永平侯府里个秘色瓷盘的时候，偶然得知的。那个记号很隐秘，只有小小的芝麻粒大小，是一个隶书的&#039;端&#039;字。我想，这个记号应该在瓷瓶的底部吧。”
    陆朝暮说着，就要将梅花瓶拿起来认真瞧瞧。
    可是，纪氏却先一步挡在了陆朝暮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动作。
    纪氏眼睛不住闪动，“娘，朝暮说的没错，确实有这样一个标记，也确实在瓷瓶的底部。”
    “啊？”宋老夫人更诧异了，原来纪氏知道么？
    那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这都快一年时间了，都不告诉她呢？

 第42章 纪氏慌张

    纪氏笑说：“娘，我不说出来，自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啊！”
    这样的隐秘记号，若是人人都知晓了，不就能做出仿制品来以假乱真了么？
    宋老夫人抿了抿唇，纪氏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若是细细一想，赵端的作品之所以出名，便是因为它的独特，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做出一件复制品来，那他的瓷器也不会被大家争抢了。所以，纪氏这番话根本就经不起推敲。
    而且，宋老夫人觉得还觉得奇怪，纪氏不想让旁人知道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她也不告诉？
    纪氏脸上当即就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去年娘您过寿的时候，我不是告诉您了么？那个时候，您正和县令的母亲聊天，我给您奉茶时，就将这件事告诉您了啊。”
    “有么？”
    去年的事，宋老夫人哪里还记得清楚，她只记得同谭老夫人聊天的时候，纪氏确实来跟她说了些什么。
    宋老夫人有些狐疑，可看纪氏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而且，她也没这个胆子敢蒙骗于她。
    “你将梅花瓶拿来我瞧瞧。”
    宋老夫人开口，听得纪氏心里狠狠一跳。
    真是该死！
    好好的，宋婉晴那个死丫头显摆什么！
    这下好了！老夫人马上就会发现这梅花瓶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端”字印记！更会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花五万两银子买什么赵端的瓷器，她只是借了这个名目将宋家的银子给转移出去罢了！
    陆朝暮瞧见纪氏眼中的慌张之色，垂下眼眸，转动手腕上的玳瑁镶金嵌珠宝镯，心里不由觉得快意。
    纪氏一直打理宋家上下大小事务，可以说是一手遮天。现在，她很想看看，若是纪氏买了一个赝品送给外祖母这件事情被揭穿了，宋家的人会有怎样的表情呢？
    那场景应该会十分精彩吧？
    不过……
    纪氏就是纪氏，她笑着走到陆朝暮身边，亲自替她将披风给取下来，转移话题说：
    “娘，你看朝暮都来了这么久了，连口茶都没喝上，就别看了吧。桌上的饭菜都要放凉了，我们就先吃饭吧，等用过晚膳之后，再好好瞧一瞧这梅花瓶。”纪氏想先将这件事给糊弄过去，等用完晚膳，谁知道老夫人还会不会记得这件事情。
    可是，她说着说着，就发现面前站着的人一个个的脸上满是惊异神色，便是她的婉言也是一怔。
    “欸？你们这是怎么了？”
    纪氏见没人回答她，便顺着他们的目光一看。
    就见陆朝暮刚刚好站在烛火光线中央。
    刚刚她身上披了披风还瞧着不打眼，如今闪耀的光亮打在她身上素白、鹅黄的薄纱之上，映照出星星点点的光珠，就像是她身上坠满了颗颗饱满的珍珠一般，璀璨得让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朝……朝暮？”纪氏也怔住了。
    今天在宋家大门口的时候，她还没注意，原来陆朝暮居然长得这样好看。
    好看得，竟让她都愣怔住。
    “嗯？大伯母怎么了？”陆朝暮回头朝纪氏一笑，一瞬间，那笑容直击纪氏心房。
    更是让所有人都被她的笑容给吸引。
    而此时此刻站在人群里的宋婉言则完完全全成了陪衬。
    宋婉言狠狠握拳，她特地穿了樱草色绸绣绣球花纹的长裙，腰细一条雪白纱带，头上戴一对掐丝缠金的海棠花发簪，耳上一对黄宝石流苏耳坠。
    整个人明艳动人、摇曳多姿，刚刚就引得众人对她赞不绝口。
    可是现在！
    这个陆朝暮！这个臭丫头！居然一出戏就抢走了她所有的风头！宋婉言心里恨得能滴出血来。
    她阴毒的目光扫过陆朝暮头上那对红宝石坠玉石的步摇，心里的冷意一点点加深。
    陆朝暮，好啊，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今晚，我一定能看到你在众人面前丢脸的样子！你就等着哭吧！
    “你们都站着干嘛？”
    众人失神间，陆朝暮的大舅父，宋靖儒走了进来。
    他四十出头，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留着山羊胡须，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关于宋靖儒，陆朝暮的记忆并不多，她只记得她来时，宋靖儒身体就有些不好，再过了两年就去了。
    陆朝暮上前行礼，宋靖儒见到她先是一愣，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样一个容貌绝美的女子到底是谁，还是陆朝暮唤了他一声“大舅父”，宋靖儒才认出她来。
    “原来是朝暮啊，都这样大了。”
    “那可不是。一段时间不见，朝暮都出落得这样好看，三舅父都差点没认出你来！”说话的宋靖安，是陆朝暮的三舅父。
    他身宽体胖，面色红润，精神奕奕，一看就是没有太多烦心事的人。他是宋老夫人的小儿子，在宋家排行老三，不上不下，也没多少人注意他，他便落得自在，活脱脱像个逍遥王爷。
    因为宋靖安和宋书蓉年纪相仿，又都是宋老夫人亲生的儿女，感情便比旁的兄弟姐妹要更深一些。所以，宋靖安瞧见陆朝暮，总觉得瞧见了自己的二姐，对陆朝暮便多了几分熟稔：“朝暮，你三舅父那里有许多宝贝，你得空可以过来瞧瞧。”
    陆朝暮笑着看回他，“三舅父，朝暮记得了。”
    再过了一会儿，陆朝暮的六舅父也来了，不过，虽然名义上宋靖宇是陆朝暮的舅父，但年纪上，他就比陆朝暮大两岁，是妾室所生，前几年没了母亲，在宋家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只有遇到这样全家都要出席的大事，他才会露面，其他时候都在自己的沉香榭中读书。
    如今便是见到陆朝暮，也只是简单点点头，便没有再说什么，只静静坐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宋老夫人也没看他，一个爬床丫鬟生出来的孩子，她能容忍他留在宋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如今守规矩、不惹事，更不会贪图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她也便不跟他计较。
    平日里吃的穿的，她也不会太过亏待了他，不过，像去天启书院读书这样的好事，自然就轮不到他了。
    可是……
    陆朝暮却对着宋靖宇也笑了笑，客客气气的唤了一声：“六舅父。”
    宋婉晴立马就笑了，“陆表姐，你不用对什么人都这样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