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完美男配的老婆》 第 1 章 苏惟眇坐在窗边的长桌上,背靠窗棂,右手抱着一只木碗,左手捏碎了一颗核桃,丢进碗里,又捡起一颗捏碎,再丢进碗里……眼睛望着窗外的庭院,叹了口气。 这是她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天。确切的说,她是穿越到一本叫《女首富修炼手册》的书里了,不过她没那么好运穿成磨难重重最后成为一方巨贾的女主,而是悲催地穿成了女配,那种拿着一手好牌却生生打成烂牌的女配角。 苏敏看小说的时候对这种角色,是白眼翻到眼皮抽抽,怎么会有这种蠢人啊? 最最坑的是她现在穿成了她最不待见的角色,硬生生把自己从一个父母疼爱的富家小姐搞成了被家族厌弃被夫君厌恶最后惨死的下场。蠢且笨! 她记得原书中女配用计嫁给了男配,在得知男配心里爱的是女主后,与外人勾结陷害女主,差点把女主弄死,最后自己也不受待见,死于一场大雨中。 现在剧情已经发展到女配与男配成亲不久,距离女配作死也差不远了。 呜呜呜,暴风雨哭泣!! 她才刚刚经历了一次死亡,才不要再经历一次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觉。 虽然穿成了一个拿着黑化剧本的女配,好歹还活着,还能呼吸,能思考。这也算是另外一种活着的形式了。 她醒过来那会儿,从原主苏惟眇的贴身丫鬟知春嘴里,得知原主是摔下了楼梯,昏睡了好几天。 当然刚开始那会儿,她还不晓得自己是穿越到了一本书中。只是以为自己是单纯地穿越到了古代。 直到一个叫古宁的原主闺蜜的到来,苏敏才知道自己竟然穿进了一本书里。 她那叫一个悲从中来,差点原地晕过去。 “惟眇,我知道你为了你堂兄苏碏的英年早逝而伤心悲痛,可是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像这回摔下楼梯,太疏忽大意了啊?!”古宁说得语重心长,“知春,你可要好好看着你家夫人,可不能再发生这种事了!幸好只是碰伤了额头。” “我知道。”苏敏点头,神情有些萎靡。心里却如巨石砸开水面,波涛不绝。原来原主叫苏惟眇?还有个叫苏碏的堂兄?而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叫闵安,是一个内陆省府。 当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一本书中了,心里不是不绝望,得知原主叫苏惟眇,心里更是绝望。 可是绝望有啥用?命运就是对她这个小可爱下手了。 她心情沉重地回想书中的情节,发现自己想破头,也只能记得一些大的情节转折,对男女主角之间的糖都没有吃多少,就指着女主气场全开,威风凛凛地叱咤商场,那样才过瘾! 对那些配角基本不在意,看到原主因为嫉妒而陷害女主时,她当时真想拍死这个蠢货!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竟然朝对她好的女主下手?这个人的脑袋what了?没有基本的思维判断能力吗? 说好的是念过书的富家小姐啊,怎么比某些目不识丁的农妇还短视,分不清好坏呢? 她觉得原主就是被自己给蠢死的,活该!真是一点都不同情她。 吃女主和男配的小小一颗糖时,她还暗戳戳地想:嗯,这个糖她吃了!大呼男配可爱! 这个时候她作为女孩子,还是有点同情女配的,一心一意爱着男配,偏偏男配只对她只有责任,要不是他当时睡了女配,他是肯定不会娶女配的,毕竟他对女配的明示暗示都拒绝了。 世界上就是有一种痛,叫爱而不得。一点都不爱你的男人,你上赶着巴着人家作甚? 女配最后悲惨死去,还是没有得到过男配的爱。 直到最后女主成为一方巨贾,男配心里爱的还是女主,还向女主提亲了。 哎呀呀,女配有点儿可怜! 这点儿可怜的心思转瞬即逝,她转过身就去磕女主的糖了。 偏偏老天不长眼,让她穿成了这个可怜可恨又可悲的女配。 她想发出土拨鼠尖叫!!! 一点都不甜,好吗? 人家穿越,不是公主郡主,也是世家千金,她偏偏就穿成了一个已婚妇女。这令她很是忧愁,毕竟她是个连男人手都没拉过几次的单身汪,一下子切换成已婚妇女,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不甜又怎样?她还能去死不成? 不甜就不甜吧,关键是别走惨死的剧情啊! 古宁看着苏惟眇神情反复变换,心道:她莫不是摔坏了脑袋,傻了吧? “知春,你家夫人自醒来就这样了?”古宁担忧地望向知春。 “没有啊,我家夫人好着呢,”知春摇头,“夫人,您要的红茶买回来了,现在就泡吗?” “好,让古小姐也试一试这茶。”苏惟眇回过神,连连点头。 “我近来时常有些头疼,你别见怪。”苏惟眇转头看着古宁说。 “这是哪里的话?你要好好养着才是。”古宁皱了一下眉,显然不认同苏惟眇的说法。 看着倒是真心实意的担忧苏惟眇。可是苏惟眇心里有些不确定。 “多谢你的关心。”苏惟眇点点头,看着对面的人,总有一种自己在看电视的感觉。 “快别这么说,你可要按时吃药,早点好起来。”古宁拉着她的手,叮嘱得语重心长。 本着不打扰病人休养的想法,古宁留下她带来的各种补品就走了。 听知春说这位古宁小姐在她昏睡期间数次前来探望。 《女首富修炼手册》是她刚看不久的书,因为该书是部两百万字的巨著,她都是跳着看的,一目十行如行云流水,也看了不短的时间,加上作者断更了一阵子,她再去看的时候,就把前情概要忘得不是一星半点。 大体剧情就是女主遭受各种困难折磨,却心智坚韧,绝不轻易放弃,不断成长,最终成为一地女首富的故事。当然,有女主,肯定也有男主和一干配角。 苏惟眇就是其中一个配角,一个和女主颇有关联却无甚紧要的配角,一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最终死于自己的愚昧无知。 唉唉唉……她这是走的什么背时运?刚刚才死了一回,好容易又活了,结果这个壳儿却是个短命的主。苏惟眇就这么哀叹连连。 苏惟眇啊苏惟眇,你这就是千金小姐不做,官太太不做,非要干陷害人的错事,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典型哟。 一开始就是错误,所以才导致最后的悲惨结局吧。 苏惟眇哪一步走错了呢? 她错在强求不属于她的妄想,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这就是她悲惨结局的开端啊。 她当初看这个小说时,对这个女配角有印象,是因为正好和她同名同姓,一个原本善良的人却走上了黑化的不归路。但她也仅限于知道这两点,这个人的其他事,她都没有关注过。 偏偏她如今成了这个书中人。 作为一个网文爱好者,穿越二字对她来说不陌生,早八百年就出现了,只是穿书流行起来的时间不算久。偏她就撞上了大运,赶了一回潮流。 偏她看网文是秒抛的,这句话看完,上一句话可能就忘了。所以《女首富修炼手册》这本书,她除了知道女主相关的感情线和大致剧情线,其他角色的事真不晓得个啥。 嫁给赵海潮,是苏惟眇悲剧的开端。 而如今这个开端已成定局。 苏惟眇想着这一团乱麻的故事,欲哭无泪。 她看网文也是把自己代入到女主,哪个莫事会代入到黑化女配呢? 奈何她如今是真真切切代入到黑化女配了。 如何改变黑化女配的悲惨结局?这是苏惟眇的切身大事。 总之这一切都很梦幻。要不是她额头还在隐隐作痛,她真的会以为是在做梦。 她竟然莫名其妙得了这种力量,这可能是原身本来就有的隐藏力量,不过书中从未提及这点,那应该是穿越产生的某种副作用?反正她就拥有了一身力气。 捏核桃只是小意思。当初她可是捏碎了一只茶杯,弄伤了自己的手,现在伤口才结痂呢。 有大力又怎么样?她又不能去拯救世界。现在也只能捏捏核桃了。 偏偏这力量还不能外露,不然怎么向人解释啊? 苏惟眇被鬼上身了吗? 一想到那种情景,她觉着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夫人,”知春推门进来了,撩得珠帘清脆作响,“该喝药了。” 苏惟眇应了一声,将手里那颗核桃,丢进木碗里,身体却没有动。 又是喝药,从她穿过来开始,每天都在喝药。这药真是难喝! “夫人,大夫说了,要按时喝药,才会快点好。”知春苦口婆心劝道,她当然知道喝了这么些天的药,谁也受不了。将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端起药碗递给苏惟眇。 苏惟眇叹了口气,把木碗往窗边的边桌上一放,伸手接过药碗,扬起脖子,一口将药喝光了。 一旁的知春,已经对她家夫人吃药的方式不奇怪了,夫人是这么说的: “药又不会因为你慢慢吃就变得不苦,相反,药丸留在舌头上的时间越长,尝到苦味的几率就越大,让药丸没有在舌头上停留的机会,就不会苦了。尝到苦味的是嘴巴,不是肚子,让苦涩的药快点下肚,方是上策。” 头一次听到这番话的知春一愣一愣的,她跟着夫人已经好几年,夫人虽然饱读诗书,但从不和她讲什么大道理。 不过细想一下,她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毕竟谁愿意自找苦吃呢。 “今天阿胶蜜枣,可甜了。”知春在一旁看着,一手递上手帕,一手接过空药碗。 苏惟眇接过手帕擦嘴,看到托盘一边放着一碟蜜饯,伸手捡了一颗,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甜是真甜。 “把这些核桃拿到厨房,晚上炖鸡汤。”苏惟眇指了指木碗。 “是的。”知春点头,最近夫人爱上了吃核桃,她不仅爱吃核桃,还爱剥核桃。核桃炖鸡汤是夫人最近常喝的汤。 知春将那碟蜜饯拿出来,放在桌上,端起装着空药碗、木碗和使用过的手帕走了。 过了这些□□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奢侈生活,一向自己动手的苏惟眇还没有完全适应。只是她突然拥有了个大力的金手指,稍一用力,就能把手里的东西给捏碎。 知春只是认为她的手也伤了,才会摔了那么多东西,更是不敢让她沾手拿什么东西,每样物件都是送到她手边。 为了避免造成更多的破坏,苏惟眇时刻提醒自己不要上手,就两手交握在身前,维持一个很有礼貌的仪态。 她又拣了两颗蜜枣,丢进嘴里慢慢吃,让蜜枣甜蜜的味道驱散口腔里残留的药汁苦涩味道。 原主素来恪守大家闺秀的礼仪,只怕使计嫁给男配是她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只可惜,原主费尽苦心达成的事情,怕是要毁在她手里了。她的目标注定是要背道而驰的。 听说她这个便宜丈夫出门办公差去了,这些天都没有回来过。 希望他能晚点回来吧,现在这种米虫生活的状态,对曾经作为社畜的她来说,是难得的休假时间。 窗边,看那盆长势喜人的茉莉花,绿叶葱葱,枝叶活泼,已经开出不少白色小花。 她走近那盆枝叶茂盛的茉莉花,凑近深吸了一口气,真是清香啊。 此刻悠闲自得的苏惟眇绝对想不到,那个她希望晚点回来的人,这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这天天气很好,她悠闲地躺在躺椅上,遮着脸,晒太阳。 “夫人,大人回府了。”她的丫鬟跑到她的面前,满面喜悦地对她说。 ※※※※※※※※※※※※※※※※※※※※ 捉虫 第 2 章 午后,阳光明亮,微风轻拂。 “什么?你再说一遍。”苏惟眇差点叫起来。 “我说大人回来了。”知春重复道。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在哪里?”苏惟眇连忙问。 “据说大人方才到,现在前院梳洗更衣。”知春赶紧将得来的讯息上报。 苏惟眇只觉得脑仁疼,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又松开,反复几次。 这她才刚刚感叹这是社畜难得的休假时光呢,她那个便宜丈夫就回来了。 她才说希望他晚点回来,他就到了,这是许愿反弹吗? “大人终于回来了!夫人盼了好久呢。”知春有些欣喜,她以为苏惟眇只是没料到大人这么快回来,这会儿正是喜难自已呢。 要知道夫人对大人的喜欢,千言万语也不足以表达。 苏惟眇用意念遏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原书剧情,对她来讲简直是个噩耗——苏惟眇对布政使大人情深似海,喜欢得不得了。 这是什么鬼?让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表现出满满的爱意? 她只想仰天长啸:臣妾做不到啊。 这是什么人设啊?喜欢你没道理?她拿捏不了这种人设啊!老天爷喂,为啥让我来到这里? 爱这个东西,她都不知为何物,怎么去演啊?她又不是演员。这样看来,她还不如穿成个弃妇呢。 冷酷到底、一拍两散,她十分擅长。拖泥带水、情意绵绵,她只有干瞪眼。 这可是第一仗啊,竟然来得这般快。 “夫人,大人往这边来了。”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 “啪叽”木梳子掉到了地上。 “好,知道了。把外衫给我拿过来。”苏惟眇呼气吸气,走到圆桌旁,拎起茶壶,到了一杯水,扬起脖子,“咕噜咕噜”一口喝完。她需要冷静一下。 知春赶紧俯身捡起木梳子,又走到衣架处,取下外衫。 苏惟眇已经学会了怎么穿这些一层又一层的衣衫,从知春手里接过外衫,利落地穿上。 “那要吩咐厨房按时上菜吗?”知春也不知道大人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要和夫人一起用饭。 “先等一等吧。”苏惟眇话音刚落,刚扣上最后一颗扣子。外面就响起了行礼的声音。 苏惟眇理了理衣袖,在圆桌旁坐下来。 要说她那便宜丈夫,是书中的完美男配,书中是这么描写他的外貌的: “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 真真的相貌不俗。 只是文字到底是文字,每个人对文字的想象总是有偏差的。所以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 她倒要看看这个年纪轻轻就出任布政使之位的大人,是何许人也。对于年轻与否,人与人之间的认知可能会出现偏差。 来人穿一身天蓝色的行袍,外罩一件深蓝色的褂子,脚蹬一双黑色马靴。走动时带起一阵风,袍角翻飞。 外貌看上去只有二十许,英俊沉郁,气质卓然,眼眸是纯正的黑色,五官却是罕见的立体,一双眼睛平静如未起风的湖面,深不可测。 身姿挺拔如松,行动利落如风。果真比文字描写得形象,果真是难得的美男子。 原本端着表情的苏惟眇,见此美男子,不禁眼睛发亮,绽出笑容。 原主不瞎嘛,煞费苦心嫁给这么个帅哥。 “大人回来了。”苏惟眇起身。 赵海潮神色平静,眸光平和,不见急躁,脸上甚至有几分忧色,进来后在圆桌的另一边坐下。 “夫人伤势如何?可有按时吃药?” 赵海潮语气关切,温和。只是带着几分扭捏,仿佛很少做这种事。 是了,他对这个新娶的夫人并不上心,一向视而不见,当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自然不曾这般关切了。 “劳大人挂心,药在按时吃,只是头隐隐作痛,其他只是皮外伤。”苏惟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可心跳如鼓。 “夫人好好养着,不必操心家中事务。”赵海潮细细叮嘱。 “是,”苏惟眇乖巧地点点头,“大人在外奔波劳累,也要珍重身体。” 知春一直在给夫人使眼色,快开口问大人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苏惟眇视若无睹,径自端坐着,目视前方,看着一边摆放着的大花瓶。心想:要坐到什么时候啊?赶紧走吧。不然她得绷着到什么时候啊?就怕她绷不住啊。 “多谢夫人挂心。我还要出门做事,不能陪夫人用午饭。”赵海潮的忧色已去大半,“夫人一定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 方才她的那个笑容太过耀眼了,仿佛看到一件极其美好的事物,而表现出由衷的喜悦。不似她往常那般,总带着几分隐忍。 她从来表现得克己守礼,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家里传信给他,说是夫人在花朝节上摔着了,昏睡了几天才醒来,大夫也说了,只需吃药养着,除了脑袋有凝滞之症,其他只是些皮外伤。 只是他这新夫人,似乎太过拘谨了些。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他竟然全然不记得了。 “不妨事,大人公务要紧。只是大人也要按时一日三餐。”苏惟眇赶紧体贴表态。真是一枚善解人意的贤妻。 “夫人安好就好。”赵海潮起身,望着她,神情有些复杂,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才一阵风似的走掉了。 苏惟眇在他的注视下,露出个笑,心里却想:这个态度有点儿奇怪啊! 那神情,那语气,竟然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还是说她感觉错了? 过分英俊了!这个相貌堂堂、谈吐温和的人就是她那便宜丈夫?原身的眼光不错。 方才太过紧张,一直担心自己会应对不当。这会儿才醒过神,她从未和这般美男子距离这么近,耀眼堪比明星啊。 苏惟眇为美色所惑,禁不住咽口水。 “夫人,为何不留大人一起用午饭呢?”知春觉得夫人脑壳可能被浆糊糊住了。 这是她爱得不得了的大人诶,夫妻二人一起吃个饭很正常啊。正好可以借此缓和关系嘛,偏偏夫人无动于衷。 “你没听到大人公务繁忙吗?”苏惟眇揉了揉眉心,嗯,头是真的痛。 “可是总也要吃饭的啊。”知春小声嘀咕。 “好了,开饭吧。”苏惟眇抿唇,看着帘幕随风飘动。摸了摸肚子,还是先吃饱肚子为上。 知春也不想这样,害怕令夫人思虑过度。她没有再说,出门去安排开饭事宜。 苏惟眇眯着眼睛,还在思索刚才和赵海潮的对话,初觉平淡无奇,细想却有些怪异,仿佛太过关心了些,又有些复杂。 她起身走到梳妆台旁,双手撑在台面上,手指弯起,轻轻扣着,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按照剧情的话,赵海潮对苏惟眇没有感情,之前也只是把她当做好友的妹子,就算娶了她,也只是当做家里多了个老妈子吧。 不过她现在不打算做这个老妈子,天天都蹲在屋里,等着赵大人吃饭,等着赵大人回家,等着给赵大人宽衣拖鞋。 用罢饭,苏惟眇站起来,走到窗边,看那盆长势喜人的茉莉花,绿叶葱葱,枝叶活泼,看样子,这个夏天,会开出好多白色小花。 几个小丫鬟在忙着收拾饭桌,知春在拧帕子。 苏惟眇用帕子擦手,“晚点把这茉莉花搬出去,让它晒晒太阳。” “好的,夫人。” 小丫鬟们收拾了碗碟,悄无声息退下了。 “你先别忙活了,去吃饭吧。”苏惟眇摆摆手。 待知春也出门去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她一人在屋子里东摸摸西看看。 南窗下有一张刺绣架子,绷着的布上还有一副未完成的刺绣,月光下的茂林修竹,图是好图,绣品也是好看,只是尚未完成。 看得出刺绣的人,花了不少心思,因为是双面绣,另一面是苍松傲立悬崖。 放置在这屋里,绣品的主人定是原身了。 唉,可惜了,这么好看的绣品竟然没有完成。可惜她连普通的针线活都做的马马虎虎,更是没有刺绣这等高深技能。 看了一会儿刺绣的苏惟眇,打了个哈欠,折身走向卧房里间,脱了外衫,开始睡起了午觉。她穿越之前就保持着雷打不动的午休习惯,穿越了也不打算改变。 要找个法子不再刺绣才好。 寂静可闻虫鸣声,还有外间屋檐下守门的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知春吃了饭回来,看到两个小丫鬟坐在门口低声聊天。她猜测应是夫人在午休。 夫人自摔伤起,每天都会午休一个时辰。 希望夫人早日康复啊。 她去自己屋里取来针线篮子,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 两个小丫鬟马上围过来。 “知春姐,你在绣什么啊?” “知春姐姐,你什么时候指点一下我啊?你绣得那么好。” “就是就是,也指点指点我呀。” “我这绣的算什么,夫人绣的那才叫好看。”知春把针线篮子放在膝上,取出还没绣完的绣品。 “对对对,夫人真是人美,手也巧啊。” “悄悄问一句,那副双面绣,夫人绣好了吗?我真的好想看啊,一定漂亮极了。” 知春回想起架子上未完成的绣品,也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才会重拾刺绣,转脸又沉下神色,“好呀,你们还敢催起了夫人?” “哎呀,我们哪里敢,知春姐姐你就没问过夫人?” “夫人现在养好身体最重要,没得让这些事劳累了。”知春开始飞针走线。 两个小丫鬟伸着脑袋,津津有味地看她走针串线。 随着夜色降临,苏惟眇有些坐立不安。赵海潮迟迟没有回来,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转到六点了。 之前知春这丫头,一直在强调以往她都是要等着赵大人回来一起用饭的。 直到苏惟眇沉下脸色:“意思是,大人今儿要是不回来,我连饭都不能吃了?” “夫人,奴婢当然不是这个意思。”知春呐呐,随后下去安排晚饭了。她只是希望夫人和大人感情和美啊。 这顿晚饭吃得苏惟眇有些不高兴,这知春是她的丫鬟,竟然一心以赵大人为重。 她吃罢晚饭,吩咐厨房把晚饭备着,草草洗漱,只说头痛,就熄灯睡了。 苏惟眇躺在床上,眼睛睁着,心道:这下,应该可以避免和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了吧。 第 3 章 躺在床上的苏惟眇一直没有睡着,她随时都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不知什么时刻,屋外果真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大人,夫人头痛,已经歇下了。”是知春的声音。 “嗯,夫人仍旧头痛?可有请大夫?”另一人问道。 “前儿个……大夫来看过,只是说要吃药。”答话的仍是知春。 “……好生…..留心。”赵海潮的声音低下去了。 然后就是知春的声音,“大人慢走。” 苏惟眇才放下心,看来今夜可以安心入睡了。 安睡一夜的苏惟眇,次晨起得很早。 她洗漱了就在院子里散步,这些天,她若起得早,都会在庭院里四处走走。 突然听到读书声,不禁有些好奇,谁在这个时候读书? 虽说晨读有利于记忆,据她所知,这府里也没有学生啊。 循着声音走去,就看到一人立在窗前,左手执书卷,右手背在背后,正在诵读。 正是昨儿才见过的赵海潮,他穿着一袭天青色长袍。 他也看到她了,就停了下来,望着她。 “大人,我只是路过,你继续。”苏惟眇笑一笑。 “夫人,起得早。”赵海潮微颔首。 “大人也早。”苏惟眇说罢就准备走了。 “夫人留步,进来说话。”赵海潮喊住了她。 苏惟眇停下脚步,这叫她做什么啊?既不知缘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大人找我何事?”苏惟眇跨进书房的门槛。 “稍等。”赵海潮将书放在书案上,转身走到书架面前,伸手取书。 苏惟眇打量着这间书房,布置也简单大方,只一书案,若干把椅子挨着书案,两面墙都是书架,摆放了不少书,空余的空间不多。 片刻间,赵海潮就朝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本书,递到她的面前。 藏青色书封面,书名竖排:朱子家训,白底黑字。 “这是?”苏惟眇并不去接书,面露疑惑,望着赵海潮。 “这是《朱子家训》,是希望夫人可以熟知内容。”赵海潮说的坦坦荡荡。 什么?要我读这书?没道理,做个官夫人,还要参加考试吧? “为何要我读这书?”苏惟眇仍旧不伸手。 “这是朱用纯先生所著,全书506字,字字珠玑,夫人今新入赵家,此为治家良策,当读之。”赵海潮伸手拉她的手,将书塞到她的手中。 他的手,温热干燥,而她的手,因着在晨光中走了路,沾染了雾气,冷冰冰的。 这这这……还不能拒绝了?再说了,她治家哪里需要用到这书?该书以“修身”、“齐家”为宗旨,该是读书人或者入仕之人读。她一个内宅妇人,读这做甚? “我能不读吗?”苏惟眇盯着手里的书,觉得头又痛了。 赵海潮摇头,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很短暂。 苏惟眇点头,赵大人算你狠。 “大人在读什么书?”苏惟眇打算参观下赵大人的书房。 “《钱谷大要》。”赵海潮如实回答。 “大人真是勤勉。”苏惟眇赞叹,这刚刚升任布政使,就开始熟读此类有关征税的书籍了。 书中说这个完美男配,读书很厉害,简直就是个学霸,不及弱冠之年就高中进士,然后出仕,一路从九品知县做到了从二品的封疆大吏布政使,不过才短短十年。 就是说眼前这个男人,将近而立之年。可是看上去,却要年轻许多。 “当是如此。”赵海潮不自谦也不自夸。 苏惟眇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年轻的高官,布政使这个官职,比对现代社会,应是省财政厅的厅长。真是年轻有为。 “这是百姓们的福气啊。”苏惟眇走到书架面前,浏览过去,有《论语》、《尚书》、《周礼》、《史记》、《资治通鉴》、《文选》等诸子百家、经史子集之类的书籍,还有《洗冤录》、《宝鉴洗冤录》、《刑钱指掌》、《福惠全书》、《学治臆说》等运用于政事的书本。 “这些书,你都读过吗?”她当然知道有些人的书房只是装点门面的,许多书都未曾读过,甚至连翻都不曾翻过,只是摆在那里,让众人瞧一瞧,这人到底是多有文才,读过多少书。 “自然。我三岁开始启蒙,至今二十多载,读这些书,不算多。”赵海潮走到她身旁不远处,也望着书架。 算是博览群书了。苏惟眇不擅长读书,但是也受了二十多年的教育,可惜这架子上的百分之九十八的书,她都没读过。甚至有些书只是听过名字。 “我能借书拿回去看吗?”苏惟眇偏头看着赵海潮,眼里亮晶晶的,让人不忍拒绝。 “自然。”赵海潮点头。她必定是看中了哪本书,不知她对哪些书感兴趣? “我要看那上面最右边的那本。”苏惟眇指着书架的最上面。 “《酉阳杂俎》?”赵海潮顺着望去,眉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 这本唐人所写的“志怪小说”,所记有仙佛鬼怪、人事以及动物、植物、酒食、寺庙等等事物,一部分内容属志怪传奇类,另一些记载各地与异域珍异之物。权当做扩大知识面的读物,他亦只在年少时候看过。 “正是。多谢大人帮我取下来。”苏惟眇笑眯眯,双手握在一起。 “夫人还是读完《朱子家训》,再来换这本吧。”赵海潮弯一下嘴角,看着苏惟眇的笑一点一点从脸上消失,转脸的时候,还翻了个白眼,竟然觉得有点儿趣味。 “大人说得是。”苏惟眇不打算和他争论,大不了不看嘛,这么多年,她没看多少书,还不是照样过日子? 言罢,她转身就要往外走。 “夫人,你忘了东西。”赵海潮几步追上来,将那本她之前放在书案上的《朱子家训》再次塞到她手里。 “好吧,那我走了。”苏惟眇认命地将书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夫人,好好读,我会抽查的。”赵海潮看着她的背影道,心想:她一定在狂翻白眼。 赵海潮没有想错,苏惟眇是一路翻着白眼回去的,手里攥着那本书。 她这是倒了什么霉?干什么不睡懒觉?早起干什么要散步?干什么要去看谁人在读书? 真是好奇心太重,事实证明,你的好奇心不会害死猫,只会害死你自己。 是蜜饯不好吃?还是茶不好喝?她干啥偏偏跑到了赵海潮的书房。 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她已经不好好读书很久了好伐? “……好好读,我会抽查的。”苏惟眇看着手里那本书,也不敢太用劲,万一给撕烂就麻烦了。她模仿赵海潮的语气,更是觉得生气。 苏惟眇垂头丧气地走到门口。 “夫人,你又去散步啦?” 知春立在廊下,迎过来。 苏惟眇点点头,抬脚进了屋。 “夫人,早点要好了。今儿是在饭厅用还是送到房间来?”知春跟了进去。 “哎。”苏惟眇将手里的书,摔在桌子上。她现在给气得都没有心情吃早饭了。 “夫人,这书是你要看吗?”知春看了看桌上的书,她不识字。 “是。”苏惟眇点头,她并不想看这书,她想看只怪小说啊。那本《酉阳杂俎》是流传至后世有名的“志怪小说”呢,与《博物志》并列两大“志怪小说”代表,她对神仙传说、精灵鬼怪之类的故事很有兴趣。 苏惟眇拖拖拉拉地来到饭厅时,赵海潮已经坐着了。 一看到他,苏惟眇差点掉头就走了。 “夫人来了。”赵海潮看着她,点头微笑。 苏惟眇挤出个笑容来,在圆桌边上坐下来。这个饭厅是供主人日常就餐所用,所以桌子并不大。就算苏惟眇有心要坐得距离赵海潮远些,现实条件也满足不了她。 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包子、馒头、鸡蛋、腌制的酱菜、稀饭。 赵海潮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长袍,估计外面套上官服,就可以去衙署了。 “早餐换了新样式?”赵海潮举筷前笑问。 “大人不喜欢?”苏惟眇偏头,不答反问。 “没有,夫人受伤,还要操心餐食,有劳夫人了。”赵海潮说罢,举筷夹了一个包子。 “应当的。”苏惟眇差点耸肩,拿起筷子,先夹了腌制的酱菜,就着稀饭喝了一口。 整个用餐过程,两人都不再言语。 食不言,寝不语,这很好。苏惟眇吃着香菇肉包子的时候这样想。 望着空空如也的餐盘,苏惟眇将最后一口包子吞下肚,难道今天的早餐少了?看来男的果真吃得多啊。 “大人吃好了?”苏惟眇放下筷子。 “吃好了。”赵海潮点头,神色满足。和往常吃的炸酱面、油泼面、臊子面不一样。 “好吃吗?”苏惟眇又问。 赵海潮看着面前那双黑亮的眼睛,点点头。 “成,若是大人有想吃的菜,提前说,我让厨房买了来做。”苏惟眇点头。 “夫人安排就好。”赵海潮淡淡道。 随即他起身,往旁边走几步。一个小厮已经将晾着官服的架子搬过来了。 苏惟眇端坐在凳子上,笑看着,也不动。 赵海潮看她一眼,取过官服,自己穿戴了起来。 “大人慢走。”待赵海潮穿戴完毕,戴上官帽,阔步往外走,苏惟眇才起身送出门。 走到庭院里的赵海潮,突然停下,回身看她,露出一个笑,“夫人,不要忘了读书。” 苏惟眇脸上的笑凝固了,嘴角动了动,没有答话。 赵海潮没等她回答,转身大步走了。 苏惟眇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腹诽道:读书,读书,难道你赵海潮的夫人是按考试应聘的吗? 她偏不读,看你能将她奈何。 苏惟眇撇撇嘴,转头回到屋里,就将那书扔到了床罩顶上,眼不见为净。 ※※※※※※※※※※※※※※※※※※※※ 捉虫 第 4 章 天气晴朗如昨日,苏惟眇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百无聊赖地看账本。这是管家早饭后送来的,都是汉字,看得比阿拉伯数字慢多了。 她本想看看古时候的账本到底长啥样,结果把她看得头痛,这米面粮油价钱如何,她如何得知? 看着看着,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直到知春进屋将她叫醒,她右手托着脑袋,一脸倦意,“什么事啊?” “大人回来了,带了大夫,说一会儿给夫人诊治。” 苏惟眇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还不到十二点呢。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还带了大夫。 “打水来,我梳洗下。”苏惟眇哈欠连天。 等她梳洗好,换了衣裳,知春又给她重新梳好了头发。 她带着知春来到花厅,赵海潮坐在上首,一位花白胡子,穿着一袭灰衣的老者坐在下首,已经奉了茶。两人正在聊天。 赵海潮先发现苏惟眇的,他望着她,“夫人,来了。” 苏惟眇不紧不慢走过去,面带笑容。 “何大夫,这是内子,”赵海潮起身介绍道,“这是从京城来的何大夫。” “何大夫好。”苏惟眇点头笑。 “赵夫人好。”何大夫起身行礼。 一番诊治后,何大夫看了之前大夫开的药方,换了一味药,其他的诊断结果和前一位大夫的几乎一致。 赵海潮对这个何大夫很客气,还留他吃了午饭,再亲自送到门口。苏惟眇也跟上去。 “这位何大夫是什么来头,竟然要劳得大人亲送?”苏惟眇道。 “何大夫曾在太医院任职,今重归故里。得老师引荐。”赵海潮语气平淡。 难怪!苏惟眇一笑。其实她已好得差不多了,按着原来的方子再吃几个疗程,应是就能痊愈。 “其实,我已经快要好了,大可不必劳动请何大夫来看。”两人并肩往回走。 “你时常头痛,何大夫说脑部有淤血凝滞,不能大意。”赵海潮语调平缓,却偏头看她。 “大人说得是。”苏惟眇在他清冷目光的注视下,挤出个笑,点头。 赵海潮不言语,点点头,大步往前走了。 苏惟眇挺直了脊背,看他大步远去的身影。 心里爱着女主,却还对夫人不失关切,也不知该怎么评价他了。 或许真如书中的设定——耿直、倔强又富有责任心的完美男配。 想及此,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苏惟眇觉得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再没见过赵大人的身影,简直不要太爽。她让知春去打听了下,才知赵大人每天照常上衙署,有时回来得很晚,有时甚至不回来。 “夫人,大人真有这么忙啊。”知春坐在圆桌面前,纳鞋垫儿。 “唔……应该是吧。”苏惟眇不甚在意,一边看着一本地方志,一边嗑瓜子。 大人都这么多天没回来了,偏她家小姐还这么淡定,该吃吃该喝喝,一样不落下。 那些大人老爷们平时有什么消遣,知春也道听途说了一些。夫人就不担心万一大人去了那秦楼楚馆之地? “夫人……”知春怒其不争。 “哎……你这个小丫头,别操心这些事,”苏惟眇嗑瓜子的手丢开瓜子皮,去端茶杯,发现茶杯空了,顺手将茶杯递到知春面前,“去给你家小姐我,倒杯茶吧。” 知春丢下手里的活计,接过茶杯,起身去倒茶了。 她家小姐哟,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书本。 苏惟眇抬眼瞧知春,她这个丫头啊,小姑娘的身体,老妈子的灵魂。 通过这些天的实验,苏惟眇确定了自己的能力还是稳定的,捏碎东西很容易,一只手搬动笨重的梨花木圆桌也不在话下,甚至连梨花木架子床都被她搬动了。 她有些兴奋,拍了拍手,这屋里已没有什么是她搬不动的了。 这等力量万万不能泄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有了这等力量傍身,苏惟眇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了,走起路来也轻快了不少。 “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知春从游廊走来,夫人在屋里呆了几天,待不住了。 “成,那咱们现在就走。”苏惟眇这几天也不光是在屋里以搬东西为乐,还不断地回想书中的故事情节,可惜她没想起多少。 那就出去四处看看,没准又会想起什么情节呢。 闵城是关中地区的省会城市,又是王朝旧都城,规模自是不小。沿街商铺林立,来来往往都是人。 坐着马车走了一圈城里的主要干道,苏惟眇叫停了马车,撩开帘子踩着凳子下了马车。 刚刚她竟然看到了招牌是“闵城邮局”的铺子,心生好奇,不知道和现代的邮局有什么差别。 仰着头查看四周建筑的苏惟眇,蓦然看到了一个尖尖的建筑顶,这不是中国建筑里的飞角,更像是哥特式风格的建筑样式。 奇怪,这儿怎么会有这样的建筑? “知春,那个尖尖的房子是什么地方?”苏惟眇伸手指着那处。 “夫人,我也不知道。”知春顺眼望去,摇摇头。 “那我们去看看。”苏惟眇背着手,抬脚就走。 这的的确确是一座哥特式建筑,直耸向天空的尖尖屋顶,修长而富有线条感。建筑矗立在一片空地上,周围的建筑都稍有距离,一圈竹篱笆围绕四周,空地上有两棵茂盛葱浓的树。 笼罩在尚未散去的薄雾中,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这个好像是一座教堂? 突然响起的钟声,将陷入沉思的苏惟眇敲醒了。 “夫人,这座房子建得好奇怪啊,又高又尖的屋顶。” “这是一种并不常见的建筑风格。”苏惟眇走进了篱笆。 “诶,夫人……你要进去吗?”知春直觉这座房子好生古怪,不敢进去,可是眼看着夫人不仅进去了,还越走越远。 苏惟眇走到了那两棵树的阴影下,距离紧闭的双开门咫尺之遥。 门外有三级石阶,石阶旁边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仁心教堂,始建于1868年。 始建于1868年,那现在是多少年苏惟眇站在石碑前,惑于这个时间。 下面又是几排英文小字,大概是写哪个人奉谁谁谁的教喻来到这里传递教义,修建此教堂。 “这位夫人,你竟然会说英文。”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苏惟眇才惊觉自己竟然那些英文字句读了出来,她望着来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外国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此刻正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啊……我只会一点点。”苏惟眇下意识的要谦虚。 “不止一点点了,”外国男子走下台阶,朝她伸出右手,“我叫詹姆斯.哈登,是这个教堂的教士。初次见面,欢迎你。” “你好,”苏惟眇伸手和詹姆斯……轻轻的握手,“我叫苏惟眇。” 她伸出手才记起自己现在手劲儿可大呢,万一把人手给弄折了,岂不给人添麻烦,也给自己找不自在?可是伸出的手也不好就这么收回,于是她只好稍微动了动手指。 “夫人!你……”最终还是跟过来的知春,就看到了她家夫人和洋人握手的画面。何止吃惊,简直是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那可是洋人啊,夫人怎可如此?”知春冲过来,抱住苏惟眇的一只胳膊。 “没事,”苏惟眇轻轻摇头,转头看洋教士,“她是我的丫鬟。知春,他是这座教堂的哈登教士,不必大惊小怪。” 看来她要时刻谨记自己不能随便伸手,时刻保持小心谨慎。 “我远远看到尖尖的屋顶,所以过来看看,没有打扰到哈登教士吧”苏惟眇说清了来意。 “完全不会,欢迎你来参观。”哈登教士热情邀请苏惟眇进去参观,他来此地传教多年,还从未遇到过一位能说流畅英文的中国女士。 实在令他惊喜不已,就连他的那些从自己国家带来的先进器械,这位女士都能说上一些,不可谓不见多识广。 为了不吓到同行的知春,苏惟眇还特别注意没说几句英文。 知春紧紧跟在一旁,胆战心惊,生怕这个笑容满面的洋人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将她们二人吞下肚去。 参观完教堂的苏惟眇被哈登教士送出门,上了马车。 “夫人,我早前听说和洋人握手会被吸取了魂,可吓人了。”知春还在害怕,心想终于可以回去了,抱着苏惟眇的手臂,恨不能飞奔而去。 “事实证明,传言不可尽信。”苏惟眇扬眉,“也没见我们少一根汗毛。” “之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洋人各种可怕。可是这个哈什么教士,还是蛮和蔼的。”知春心有余悸,觉得夫人的胆子实在太大了。 “洋人也有好人和坏人嘛,”苏惟眇靠着车壁打盹,“咱们一会儿再去邮局看看。” 一直担惊受怕的知春忘了问夫人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 “咚”一下,马车突然停下来,不防备的苏惟眇往前一倾,一把抓住旁边的窗沿,才避免整个人摔出去。 “怎么回事啊?我的头哟!”头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了车壁。 第 5 章 苏惟眇在马车里“唉唉唉”直呼痛,知春在旁边手忙脚乱地上去扶她。 “看看外边儿咋回事儿。”苏惟眇捂着头,推知春。 知春神情焦虑,转身钻出马车厢。 “夫人。”知春回身,神情有异。 “发生了何事?”苏惟眇捂着额头,拉开窗帘子。只见外面有一架马车,和他们相对而行,堵住了他们的路。 对面马车帘子被撩了起来,一张脸出现了,脸色略苍白,眼神冷郁。 “原来是赵夫人啊。”那人扬起一个笑,语气柔和。 苏惟眇心里“咚”一声,这又是认识原主的人?这回要遭了! “是宋老板。”知春悄声道。 “赵夫人没事吧?不若去前面的医馆看一看?”那人见苏惟眇捂着额头,心下了然。 这个宋老板是何许人耶?苏惟眇一头雾水,面上镇定,“小事,无需去医馆。” “无事就好,”宋老板没有多事,只吩咐车夫,“让道一边,请赵夫人先通过。” “多谢。”苏惟眇神情冷淡,放下帘子,知春也坐回位置。 对方的车架挪了位置,他们的马车得以通行。 “夫人,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宋老板,听人说他前些日子去了京城。不知何时竟回来了。”知春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 “他怎么了?你怎么好像很怕他?”苏惟眇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知春是她的丫鬟,按理不会和那位宋老板有往来。 “他是赵大人的同门师兄,你大婚的时候还曾来过府上参加宴席。后来也曾来府里几次。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他冷冷清清的,有些瘆人。”知春皱着眉,她不喜欢这个宋老板,阴沉沉的。 他是赵海潮的同门师兄?确实不是个温和的相貌,只是他的言辞倒是温和。 如果苏惟眇看书足够认真,她就会知道书中对此人着墨颇多,每一件事背后都有他的身影。 但她看小说一向不认真,从来只关注事关女主的主线剧情,以及她的情感剧情。于是她就错过了得知真相的捷径。 “他是大人的师兄,为何没有当官做大人?”苏惟眇心中有不少疑惑,却不能一次得知个完全。 “这个不知道,他统共来府里的次数也不多。”知春摇头。 苏惟眇也没想着知春能回答这个问题,决定暂且不管这个人。还是先去邮局看看。 “他是做什么生意的?”苏惟眇随口问道。 “具体不知道,听说他和陈家、古家都有生意合作。你可以问古小姐啊,她一定知道。”知春忙着建议。 那个古小姐,怕还是少来往的好。女子素来心思细腻,何况这位古宁小姐还是个做生意的,怕更是目光如炬,很快就被其识破。她何必要将自己置于这种危险难测的境地呢? 当然这话不能给知春说,毕竟在她眼里,古宁小姐是她家小姐的手帕交。 “再说吧。”苏惟眇不甚在意的说,手扶着软垫,打算换一个坐姿,乍然看到窗沿边有几个凹印记。 电光火石之间,她猛然记起,刚刚突然停车,她随手就抓住了窗沿,从而留下此印记。这可如何是好? “夫人,怎么了?”知春看她盯着窗口看得认真,以为她头晕又犯了。 “没事,我换个位置。”苏惟眇抬手挡住了知春的视线,说话间就坐到了窗口的位置,背靠窗。 一想到那几个印记,她有些坐立难安,一门心思想着该如何将那印记抹去。 “夫人,你不是答应大人要先在屋里养好伤,再出门的吗?”知春觉得有些奇怪,夫人从来在意大人的感受,没道理承诺了大人的事情,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在屋里养了几天啊。”苏惟眇靠着窗口,侧耳倾听,外面街市繁华,声音嘈杂。 “可是还没完全好啊。夫人还是该听大人一言,在屋里养好了,再出门,更为妥当。”知春还是担心苏惟眇的伤,心里总觉得自从夫人摔着伤了脑袋后,一切好像就变得不一样了,可她又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要她说,夫人以前对大人太过小心翼翼了,一切以大人为重,几乎完全压制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如今这般,好似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这件事,她觉得应该听大人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你这个小丫头,就别瞎操心了。再说了,我答应他好好养着,并没有答应他不出门啊。你说我说得可对?”苏惟眇有心想逗一逗知春。 “这……夫人……”知春哑口无言,她竟然也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 苏惟眇看知春一眼,愉悦地笑起来。不得不说,她很喜欢看对方这种被她说动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觉得身边跟着个小丫鬟也挺不错的。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极其关注自身隐私和个人空间,很是不喜欢身边总跟着个人。到目前,她都还在努力适应总有个人跟在身边。 闵城邮局就在永乐大街上,在一群闵城著名的商铺中间,和旁边人来人往的商铺不同,邮局门前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 苏惟眇走进去,打量着屋里的布置摆设,和寻常的店铺无甚两样。 左边是和当铺银楼一般的柜台,有点类似现代银行办理业务的窗口,右边则设有茶座,此刻店里没什么人,柜台里坐着个伙计在整理文件,外面有个伙计正在擦桌子。 店铺大方整洁,各种东西安置合理,给人的感觉就很敞亮。 “夫人要拍电报吗?”擦桌子的伙计一见来人,笑脸相迎。 好家伙,现在已经有电报了吗? “你们现在可以往哪些地方拍电报”苏惟眇有些好奇。 “京城直隶,江浙沪,两广的省府都可以,”伙计笑着介绍,“夫人打算拍到哪里?” 嗯,面儿还广嘛。这就相当于镖局?那挺不错的。 “我就看一看都能送到哪儿。”苏惟眇她也没有要拍电报的人啊。 说话间,又有几人走了进来。 “古小姐,您来了?”伙计笑容满面地迎客。 古小姐?不会是那个古小姐吧?苏惟眇没有转身,相反还挺直了脊背,望着上方的牌匾,打定主意不回头。 “是,照例拍到申城。”来人正是古宁,她是邮局的老顾客,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旁的桌边。 “惟眇?”古宁还是看到了苏惟眇,她很是吃惊在这里遇到苏惟眇,“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就是看到这铺子,就进来看看。”苏惟眇扬起一个浅淡客气的笑。 “这是邮局,开了没多久,也就闵城有一家,收发信件极为便利。”古宁笑着介绍,她知道苏惟眇平时出门较少,没机会见识到这些。 “那是极好。”苏惟眇点头,脸上仍旧保持着笑。 “我先拍个电报,你稍等我一下。有话同你讲。”古宁说完就走进了里间,那里已经有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以供客人专用。 苏惟眇便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知春立在一旁。 有伙计奉了茶,苏惟眇道谢,却并不饮用。 “夫人,你和古小姐还真是无处不相逢呢。”知春轻声说。 “是啊……是啊……”苏惟眇皮笑肉不笑,她此刻倒是想拔腿就跑。 这是什么相逢?她压根不想要。 苏惟眇双手交叠放在腰间,坐着发呆。 心理活动却十分活跃,这个古宁,就是文中的反派女配啊,专门给女主使袢子,结果也是死亡结局。她俩是手帕交,还真是难姐难妹啊。 看来她走向正派之路,困难重重啊。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难道黑化女配就只配结交反派女配了? 这样的剧情,她还是早早想法子,远离剧情和主要人物的好,毕竟保住小命要紧。 古宁很快就办好了事情,拉着苏惟眇的手腕走出了邮局。 “难得你出来,我们去云来楼,吃你喜欢的桂花糕,怎么样?”古宁笑容和煦,一点反派女配的样子都没有。 “好啊。最近喝药喝得多,嘴里总是很苦。”苏惟眇同意。 人都抓着她的手腕,邀请她去吃糕点了,她还能挣脱了,跳上马车回家去? “药虽然苦,但还是按时吃的,吃了药才能早点痊愈啊。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将药倒进花盆里,结果把花儿浇死了。”古宁说得苦口婆心。 “自是不会的。”苏惟眇咋舌,原主还干过这种事情? “我呀,要请知春监督你才行。”两人前后登上马车。 “知春是我的丫头,自会是站在我这边的。怎会替你监督?”苏惟眇歪着头笑道。 “监督你喝药这事,可不一定哦。”古宁竖起食指摇了摇。 “这回夫人按时喝药,眉头都没带皱的。我可以作证。”知春笑道。 “哟?当真如此?那可真是转了性子了。”古宁颇为吃惊。 “疼痛难忍,自然还是咬牙喝药的好。”苏惟眇自我调侃。 “听说前几天,何大人登门给你问诊了,”古宁有些担忧,“何大夫怎么说的?他可是咱们这有名的大夫!” “你怎么也知道啊?”苏惟眇没料到就这么个事情,怎么就传到古宁的耳朵里去了。闵城也不算小了啊。 “这事只怕已经传遍闵城了,听说连总督大人都知晓了此事,当日还特允你们赵大人早早回府呢。这也算是传为一段佳话。” 竟有这等事情?她就晕了一下,然后就传得满城风雨了?她又不是名人,怎么还传她的事情啊?苏惟眇深觉莫名其妙。 “这事怎么会传遍闵城呢?也不是什么大事。”苏惟眇皱眉。 “你不知道吗?你现在是闵城的红人呢。自从你嫁给赵大人后,人人都艳羡你成了年轻有为的布政使大人的夫人。”古宁有些忧心,那些人就是见不得商家女,高嫁成了官夫人。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苏惟眇撇嘴,“各人有各人的人生。”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就怕你之前在那些官员夫人的宴会上受了气,嘴上不说,自个儿伤心呢。你知诗书识礼仪,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哪里配不上赵大人?往后,只管挺直了腰杆,让他们瞧瞧这般年轻的二品大员的夫人。” 苏惟眇咧嘴笑了,古宁不愧是反派女配一号啊,能说会道,安慰人还怪有一手的。 这话谁都能说,但古宁说出来,就是能让人会心一笑,松快不少。果然是真心实意的宽慰之语! “笑了就好,记住了啊,”古宁拍了拍苏惟眇的手,“对了,你堂兄的七七马上就要到了,你是要回去的,对吧?” ※※※※※※※※※※※※※※※※※※※※ 小仙女们,晚上好。 第 6 章 马车在摇晃中前进,苏惟眇靠着车壁,腿全放在座椅上,她把一方手帕蒙在脸上,心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她一个不晕车的人,已经吐过两回了,脸色苍白,唇色几无,整个人看上去很萎靡。 “夫人,要喝点水吗?”知春坐在一旁,在给她捏腿。 苏惟眇没有吱声,搁在身旁的手,半举着摇了摇。 没想到她也有今天,浑身无力,就跟抽筋拔骨了一般,晕车晕成这般,也真是罕见。至少她从未见过。 哎,好想念现代社会高速发到的交通工具啊,哪里会遭受这般罪? 不是说莱阳距离闵城只有四十里路吗?四十里就是二十公里,开车时间不足一个小时。 可是这会儿,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了,被告知才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她可不可以不去了啊? “嘚嘚”的马蹄声响起在马车旁,接着响起一个声音:“夫人如何了?” 知春倾身,半撩开帘子,忧愁道:“回大人,这会儿许是睡着了。” “好好照看夫人。”骑在马背上的赵海潮,点点头。 她这回晕马车竟然晕得这般厉害?他也只能放缓行程。 巳时中出发,马车到达莱阳,已经未时末了。 苏惟眇是被赵海潮背着进苏府的,她身软无力,知春扶不动她。 “哎哟,眇儿这是怎么啦?”听闻女儿姑爷回来的苏二夫人,迎出门,就看到姑爷背着女儿。 “岳母好。”赵海潮打招呼。 “夫人,小姐她晕车,路上吐了几回。”知春回答。 “哎哟,怎么晕得这般厉害?”苏二夫人跟着往里面走。 到了苏惟眇出嫁前的闺房,一群人七手八脚帮着扶人。 谁知苏惟眇刚被放下来,头一歪,就吐了。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随着苏二夫人的一声惊叫,知春并其他几个丫鬟,纷纷愣住了。 赵海潮还坐在床沿,鼻端飘着一股酸臭气息,他双唇紧闭,神情冷凝,放在床沿的手,抓了抓床沿。 任谁都看得出来姑爷的脸色不好。 “大人,对不住…..对不住啊….”苏惟眇眯着眼睛,嘴里喃喃。 “姑爷,快快快…..去旁边房间换衣裳。”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苏二夫人,“知春,你们几个,服侍小姐,把这屋里都收拾干净了。” 赵海潮没有再看苏惟眇,起身往外走。 跟个醉鬼一样! 完了完了,要被美男子讨厌了!苏惟眇摸着皱起的眉心。 她要是被谁吐了一身,一准讨厌这人,再不想看见那谁了。 好了好了,讨厌就讨厌吧,到时离婚会更顺利。 几个丫鬟齐齐动手,花了好些时间才把床铺并脚踏收拾干净,并换上干净的铺盖毯子。这期间,苏惟眇就躺在屋里一角的软塌上,闭眼歇息。 “小姐,你手怎么这么凉啊?”知春给苏惟眇盖薄被时,惊讶道。 “嗯……我要吃酒酿赤豆小元宵。”苏惟眇把手缩回被子里,望着知春。 “好,我现在就去让厨房做。”知春点头。 且说赵海潮这厢,去旁边房间沐浴更衣完毕,苏家二房大少爷苏骞就来了。 “刚听说妹夫你们来了。”苏骞笑着敲门进来。 看着赵海潮刚换的衣衫,他笑着,显然已经听说了那事。 “我那妹子,娇惯了一些,妹夫你多担待。”苏骞道。 “无妨。”赵海潮轻轻摇头,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年轻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再见挚友,再好不过。 “走,咱们上我那书斋喝酒去。”苏骞点头,兴冲冲建议。 赵海潮点头,两人兴致勃勃地往苏骞的书斋而去。 苏骞苦读多年,仍未高中,除了偶尔去附近的书院同人一起读书,其他时间都是在自己的书斋里看书。 他的书斋地处僻静,少有人前往,府中的丫鬟仆役都被告知不要随意靠近书斋,以免打扰大少爷读书。 两人都为读书人,见面难免会讨论时局事件。 “咱们真的和英格兰签订了藏印条约?”苏骞问。 “是的。”赵海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酒。 “何其无耻!何其不公!”苏骞愤愤不平,“啪”一下将酒杯放在桌面上。 “我们国家积弱已久,地大物博,在那些国家看来是块大肥肉。”赵海潮摇头,继续喝酒。 说起这令人愤恨的时局,两人相顾无言,唯有一杯一杯喝酒。 如今朝堂内,洋务派和守旧派的斗争,此起彼伏,针锋相对。由是连带着让地方官场也几番震荡。赵海潮就是在这震荡中步步高升的。 拎着食盒在外面听墙角的苏惟眇,把食盒放在地上,她也蹲着,回想着藏印条约是什么时候签订的。她从念书起,就对语文历史特别感兴趣,号称“历史小达人”。 藏印条约是在1890年3月17日签订的,苏骞还在和赵海潮确认这个事情,说明此事发生不久,现在应该大致就是4、5月份。 苏惟眇的脑袋转动,一想到那些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心潮澎湃。这些事情是书中都没有写的。可却是她那个时代真切发生的。 难道书中的世界是以真实世界为原型进行塑造的? 如真是如此,那真是个混乱的年代啊。 世道不太平,出个门都得小心。那她的游山玩水的计划可能要搁浅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苏骞笑看着蹲在地上的自家妹子。 “我……过来给你送酒酿赤豆元宵。”苏惟眇站起来,拍了拍手。 “是给我送的?你不是晕车在休息吗?还送什么食盒过来?让人送过来就行。”苏骞提起食盒,脸上带着了然的笑,“进来吧。” “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苏惟眇笑笑,捏了捏手臂,心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1901年汽车才会进入中国。而且还是先到上海的,传到这内陆地区就更久了。 那就是说在这之前,她只能坐马车或者坐轿子,再不然就是骑马。晕车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 “都成亲了,还不放心?”苏骞悄声说。 “不想吃,我就拿走了。”苏惟眇说着要去抢食盒。 “诶……你可是很久没送食盒来了。”苏骞提高了食盒,不让苏惟眇得逞。 绕过屏风,就看到端坐在长桌一头的赵海潮。 他抬起眼皮,看苏惟眇,意味不明。 “大人,我这给你赔罪来了。”苏惟眇揭开苏骞放在桌上的食盒盖子,端出酒酿赤豆元宵,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夫人何罪之有。”赵海潮淡淡说。 生气了生气了,书中赵海潮每每这般语气说话时,就是气还没消。 “大人先吃元宵,这可不是普通的元宵。”苏惟眇接着往外端,送到苏骞面前一碗。 “我保证大人吃了会说好吃的。”苏惟眇笑眯眯的,从桌下拖出一张凳子,在一边坐下来,率先吃起了元宵。 “确是不错,这是加了什么?”苏骞吃了一口,问道。 “小赤豆、红糖、炒得喷香的白芝麻。”苏惟眇扳着手指数。 赵海潮默默吃着酒酿赤豆元宵,一言不发。他知道苏惟眇看着他,就是想从他的面部表情得知他是否喜欢吃,但是他故意不露情绪。 苏惟眇倒确实观察了一会儿,但是也不是抱着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想法。 反正书中对完美男配的设定就是——喜食甜食。她送酒酿赤豆元宵过来前,就想到了一点。 待几人吃完,苏惟眇也没多留,拎着食盒,拍拍衣衫,走掉了。 回到寝房,苏二夫人就在等着她了。 “听说你又送吃食到你哥的书斋去了?” “是啊,哥哥念书辛苦。”苏惟眇将食盒递给一旁的丫鬟手里。 “听知春说,你前儿个摔了,磕到脑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苏二夫人很是担忧,这才离家多久啊?就发生这等事情。 “就是脚滑摔了一跤,大夫看了,开了药吃,”苏惟眇走过去,拉着苏二夫人的手,“而且大人请了何大夫来给我看过了,也说没有大碍,只需吃一阵子药。” “既是受了伤,就不要回来啦,这样跑来跑去,怎么养伤?” “这不是离家这么久,想念爹娘嘛,所以就回来啦。” “你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你就是想回来给你堂兄七七上坟烧香。”苏二夫人有些埋怨。 “哎呀,娘,你都猜到了。心知就行,何必说出来?” “姑爷肯陪着你回来,也是不错。”苏二夫人有些欣慰。 他如何不肯回来?回来就能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女主,巴不得早早回来呢。 苏惟眇只是笑,不答话。 “你呀,以后可不要这般任性。没得姑爷定要回来给堂舅子上坟的说法,何况他还官居高位。”苏二夫人劝道。 “娘,你别担心这些了。我离家这些天,你们怎么样?” “我们都好着呢,你和姑爷相处怎样?可还和睦?”苏二夫人还是关心这个问题。 “也好着呢。”苏惟眇笑眯眯。 “你在家当闺女时,就爱使小性子,如今做了人家的夫人,可不要再这样啦。姑爷是男人,又身居高位,你得大度些,不要计较太多。”苏二夫人语重心长地说。 为什么我就得大度些呢? “娘说得对,我记着呢。” 苏惟眇仍旧笑着。 “你上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苏惟眇愣住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她老娘怎么问这种问题啊?哪有老娘催闺女生孩子的? 第 7 章 原本风和日丽,到上坟头天夜里下起了雨。 苏家梅院的人将上坟的一应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可是主要人物还没有出现。 “这是怎么了?江瑜还没回来?”苏二夫人走到苏大夫人身旁,关切地问。 “原本昨天就该回来的,她下茶园去看今年的春茶了。”苏大夫人很是忧愁,她接连丧父丧子,如今与守寡的儿媳妇相依为命。 “同去的人也没人回来报信?”苏二夫人又问。 苏大夫人仍旧摇头,看到和苏二夫人同来的苏惟眇,挤出一个笑:“惟渺回来了。” “大伯母。”苏惟眇抿唇,浅笑点头。 苏大夫人原本想夸苏惟眇出落得更漂亮了,只是眼下有许多焦愁的事情,她也提不起精神,于是只是笑了笑。 “大伯母放心,嫂子会回来的。“苏惟眇肯定的说。 苏大夫人点了点头,望着细密的雨幕,忧愁不减。 一大群人都站在苏府的大门,等着江瑜回来。丫鬟仆役们窃窃私语,被雨声打得七零八落。 苏惟眇陪着站在大门口,她只知道大概剧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她也不知道。对于江瑜上坟这件事情,书中的篇幅也不长,被她给忽略了。 不知过了多久,雨幕里出现了几个身影,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 等待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望着那处,却看不大真切。 直到一匹马在苏府大门前的青石板上,扬起了马蹄,停了下来,众人才看清。 马背上有两人,都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一样。长辫子的男人跳下了马背,将另一人扶了下来。 “是少夫人!少夫人回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其他人跟着欢呼起来。 苏惟眇看到女主衣服湿了、头发也散乱了,裤脚上还沾有不少泥污,被苏府的新姑爷扶着,往这边走来。 “少夫人!你可回来了!“江瑜的丫鬟赶紧跑了过去,扶住她。 “这是怎么回事啊?江瑜你没事吧?“苏大夫人也快步走过去,她从出生起,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头,也没有遭遇过什么磨难,看到江瑜这个样子,不由得红了眼眶。 “娘,我没事。“江瑜抬头露出一个笑。 “快别站在这里了,扶嫂子进屋。“苏惟眇一个箭步窜出去,扶住了江瑜的另一只胳膊。 “好好好,先进屋。罗妈,快让人打热水来。“苏大夫人赶紧跟上去,还不忘吩咐人做事。 苏二夫人愣在原地,看了看已经进去的女儿,又看了看立在门口的女婿,脸色变了变。 “李妈,去大少爷屋里取干净衣服来,让姑爷换上。”苏二夫人看了眼立在她旁边的李妈,又看着浑身湿漉漉一动不动的赵海潮,“姑爷,去眇儿屋里换身干衣服吧。湿衣服穿着容易着凉。” “好,岳母。“赵海潮回过神来,冲苏二夫人点头。 “眇儿这丫头,素来爱找江瑜玩耍,大人莫往心里去。“苏二夫人担心女儿扶着江瑜就走了,丢下姑爷在这里,姑爷会生气。 “无妨,夫人热心肠。“赵海潮移开视线,江瑜被人扶着,消失在了游廊转角处。 苏二夫人点点头,引着赵海潮往里走。 苏惟眇扶着江瑜进了她的卧房,梅院里的丫鬟们都忙活起来,找干衣服的,打热水的,找鞋子的,忙碌不已。 她站在一旁,倒是有些无所事事。索性退到屋外等江瑜换好了衣服才进屋。 罗妈端着姜茶,跟着苏大夫人进来了。 “儿媳妇,先喝碗姜茶,祛湿,防止风寒。“苏大夫人将姜茶碗送到江瑜手中。 “谢谢娘。“江瑜冲她露出个笑,埋头喝起姜茶来。 “嫂子,你没有受伤吧?发生什么事了啊?“苏惟眇在圆桌旁坐下来,看着江瑜问。 “没受伤。昨天夜里下了大雨,我们就打算一早赶路回来,哪知路上遇到了山洪,幸得赵大人相救,才留得了性命。”江瑜喝姜茶时,她的丫鬟桃英就在用帕子给她擦头发。 她的头发此刻散开了,又黑又亮又长,真是漂亮。 “万幸万幸,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苏大夫人双手合十,连念了几句佛号。 “夫人,我就说少夫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罗妈在一旁笑着。 “没受伤就好。“苏惟眇连连点头,露出欣慰的笑。 “眇妹妹,赵大人救我回来,也淋了雨,你别顾着我了,去看看赵大人的情况吧。“江瑜喝完姜茶,对苏惟渺说道。 “赵大人是男子,必定是无碍的。“苏惟眇爽朗一笑,结果站在她身后的知春就扯她的衣服。 “嫂子说的是,我这就回去。“苏惟眇起身,还是接受别人的良好建议。 毕竟在众人眼中,兰院的大小姐对赵海潮这个夫婿是满意得不得了,今天她扶着江瑜走了,撇下他在门口,会令不少人觉得奇怪。 “就是啊,非常感谢赵大人。晚些时候我们再备下席面感谢吧。“苏大夫人和气地说道。 “大伯母不用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苏惟眇客客气气的。 赵海潮来到苏惟眇的寝室里,房间布置如从前。架子床、书桌、衣柜、衣架子、屏风、圆桌圆凳,和赵府里的布置相差无几。 几个小厮在往卧房旁边的浴房提水,进进出出好几趟。 “姑爷,热水已经备好了。”一个小厮说完,提着空桶走了。 赵海潮走进浴房,脱掉湿漉漉冷冰冰的衣衫,泡进热气腾腾的水中,几个深呼吸,背靠着桶壁,真是舒服啊。 直至此刻,他的心都在砰砰跳动,幸好这一回他赶到得及时,江瑜没有受伤。 记得上一世,江瑜遭遇山洪,差点死了,被救回时满身伤痕。 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 这一回,他提前知道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他提前筹划,定能化解一应危机。 雨淅沥沥下着,没有停的迹象。 知春撑开伞,回头看自家小姐。她家小姐已经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言语,就盯着霏霏细雨编织的雨幕,仿佛雨幕中能开出花来。 苏惟眇抄着手,感叹这雨怎么突然就下起来了。 书中没有描述这个场景。 赵海潮救了江瑜,竟然这般巧妙! 之前赵海潮同她回来,当天傍晚时分,有紧急事情要处理,饭都没吃完就走掉了。 按理说,赵海潮此刻应该在抗洪救灾、安置受灾百姓的前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并救下江瑜 “小姐,咱们走吧。”知春走到她的身旁,轻声细语。 大人衣衫湿透,小姐却在这里看雨。和往常不太一样。 苏惟眇点点头,仍是抄手抱臂,和知春一起走进雨幕中。 算了,还是去关切一下她名义上的丈夫吧。免得惹人注目。 苏惟眇沿着游廊走到自个儿卧房门前,一推门,竟然没有推开。 诶,这是什么情况 她下意识使劲儿又推了一次,结果就悲剧了。 门竟然倒了,“砰”一声倒在了地上。把苏惟眇给吓了一跳。 她看着地上的门,咽了咽口水,妈呀,这可如何是好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一抬眼,就看到屋里一人立在门旁边,满脸震惊。 震惊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只穿了一条裤子,薄薄的衣衫披在肩头,露在外面的皮肤,还有不少水珠。 苏惟眇露出欣赏的笑,暗道:不错,身材挺好的,还有六块腹肌。 “这……” “这门不知为何就突然倒了,我只是轻轻推了下。”不等衣衫不整的赵海潮说话,苏惟眇率先撇清关系。 “大人,你还是先把衣服穿好,以免着凉了。”苏惟眇笑眯眯的。 赵海潮眼神沉了沉,转身进了浴房。在她带笑的注视下,他竟然有一种被女流氓调戏了的感觉。 不对,是错觉。 她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怎会这样看人? 闻声赶来的有知春,和几个丫鬟。她们看到倒在地上的双开门,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了何事?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几个丫鬟给知春使眼色,推举她来问。 苏惟眇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看着一地狼藉,又道:“许是年久失修了。” 几人看看地上的门,又看看自家小姐,不知说什么好。 “别看了,去给管家说,找个人来安门。”苏惟眇摆摆手,等几人散了,她斜靠在廊下的柱子上,望着唰啦啦下个没完的层层叠叠的雨幕,竟然觉得心神宁静。 不多时,知春跑了过来,走到她身旁,手里拿着一双干净的鞋子。 “小姐,你的鞋子湿了,换一双干净的吧。” 苏惟眇偏头,看了看那双绣了花朵的浅蓝色鞋子,从知春手里拿过鞋子,扔在地上,弯起一只脚,将鞋袜脱了,换了鞋,再如法炮制,给另一只脚也换了鞋。 “真是贴心啊。”苏惟眇望着知春,笑眯眯的说。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知春,这这这……夫人就这样换了鞋子?干净的袜子还在她手上呢。 “小姐,你回屋吧,下雨,外面凉。”知春蹲下来,收拾湿掉的鞋袜。 苏惟眇侧脸,看了眼洞开的门口,撇撇嘴,感觉私人领地被侵占了,有些不爽。 “不急,我再呆会儿。”苏惟眇收回目光,望着被雨水充满的庭院。 知春叹口气,拿了鞋袜,走了。 赵海潮从浴房穿戴好衣衫出来,就看到苏惟眇毫无形象地站着换鞋,鞋后跟都没穿上,靠在柱子上,要多懒散有多懒散。 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记忆出错了,大家闺秀苏惟眇会这般糟蹋自己煞费苦心维持的形象? ※※※※※※※※※※※※※※※※※※※※ 内容更换了,小仙女们下午好! 第 8 章 觉察到有人在看她,苏惟眇回头,看到已经穿戴整齐的赵海潮,眼珠子转了转,站直了。 嗯,不知是因为沐浴还是下雨天,赵大人被一股湿润的气息笼罩着,添了几分柔弱。 其实苏惟眇一直觉得清朝的男士发型真的是不忍直视,光亮的大脑门,背后拖着一条黑黝黝的长辫子,毫无美感可言。 实际上,还是要看脸,脸好看,穿一麻布袋都是有型。 巧的是,赵海潮就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算他时常表现出一副不怒自威的严肃表情,也比寻常人好看太多。 苏惟眇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赵海潮先移开了视线。 她方才弯唇一笑,抱臂进门,从倒在地上的门上踩过,绕过屏风,从赵海潮身旁经过。 走到圆桌旁坐下,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假意邀请赵海潮过来坐谁知他真过来坐下了。 “大人救了嫂子,大伯母他们都很感激,说要备席好好感谢大人呢。”苏惟眇喝一口水,笑眯眯的。仿佛在表彰某个见义勇为的英雄。 “来来来,大人请喝水!”苏惟眇倒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 赵海潮看了眼苏惟眇,觉得她有些不正常。 按说她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他对江瑜的感情,可瞧她言行,仿若不知一般。她当初丧心病狂地与外敌联合,差点害死江瑜,所以赵海潮觉得苏惟渺是那种不动声色却会在人背后捅刀子的人。 “夫人也很感谢我?”赵海潮一边端茶杯一边问,同时盯着她的脸看,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那是自然。”苏惟眇点头,神情不似作伪。 赵海潮垂下眼睛,喝水。或许,现在许多事情未发生,苏惟渺还没有变化,仍旧是江瑜的好妹妹。 他明显感觉到了苏惟渺对他态度的变化,可是上辈子实在有些久远,加上她又过世了,他确实不大确定苏惟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情了。 “大人在前线抢险救灾,还能救了嫂子,真是万幸。”苏惟渺仍旧笑着,说罢,只顾着低头喝茶。 “确实万幸。”赵海潮语调平和。 “哎哟…..这门怎么倒了?”苏二夫人带着李妈过来了,走到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被吓得不轻。 “眇儿,发生什么事了?”苏二夫人在李妈的搀扶下,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没事儿。”苏惟眇剥起了橘子。 “姑爷淋了雨,喝碗姜茶,暖和驱寒。”苏二夫人说,李妈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一碗姜茶。 “多谢岳母。”赵海潮客气道谢。 “哎哟,都是自家人,客气啥。”苏二夫人笑眯眯看着赵海潮喝姜茶,再慈祥不过了。又暗暗瞪了一眼全程作壁上观的苏惟眇,这个丫头成了亲,变懒惰了,只顾着自己吃橘子,都不关照夫婿了。 被瞪的苏惟眇无知无觉,将另一半橘子推到赵海潮那边,努努嘴:“大人,吃橘子,这橘子甜着呢。” 哎哟喂,这个丫头是怎么回事啊?一旁的苏二夫人看得很着急,当初给她说了门亲事,她哭着不干,后来称心如意地嫁给了赵海潮,不过几个月光景,怎的这幅惫懒的模样? “多谢夫人。”赵海潮喝完姜茶,果真拿起那一半橘子,慢慢吃起来。 “娘,下午还是要去上坟吧?”苏惟眇吃完最后一瓣橘子,拍拍手。 “自是要去的。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苏二夫人说起天气,脸上就浮现了几分忧愁。 “晌午就要停,咱们让厨房张罗午饭吧,吃了好去上坟。”苏惟眇搓搓手,想站起来,又想起自己半穿着鞋子,肯定要被老太太批评,动了动身体,复坐了下来。 “怎的喝白水?茶叶子也不加点儿?”苏二夫人看到了清清白白的茶杯。 “最近我不爱喝茶。”苏惟眇回答。 “你不爱喝,姑爷要喝啊。”苏二夫人念叨,哪里有给人喝白水的道理?姑爷再怎么也是客,兰院没有这种待客的道理。于是张罗着让人泡茶来。 “岳母,不用了,白水挺好的,自带回甜。”赵海潮道。 哈哈哈,这是什么答话?苏惟眇没忍住,哼笑出声。被苏二夫人瞪了一眼,堪堪忍住了继续笑,摸了摸鼻子觉得颇为无趣。 正值此时,管家来了,又对着躺在地上的门长吁短叹了一番。 赵海潮起身,说要去书斋找苏骞。苏二夫人乐呵呵地将人送出门。 苏惟眇又剥了一个橘子,还在想:赵海潮怎么就这么合适地救了江瑜?发水灾的地方和发山洪的地方相隔甚远。难道两人甚是有缘? 晌午时分,雨果真停了,还出了太阳。 午饭后,苏家一大群人,集结在苏府大门口,准备出城上坟。 苏二夫人生怕贵婿受寒着凉,殷切地劝说赵海潮坐马车,谁知一向骑马来骑马去的赵海潮竟然答应了。 害得一旁默默祈祷“不要答应不要答应”的苏惟眇,很是失望。 苏惟眇的懊恼还没收起来,正好赵海潮转头看她,她下意识地露出一个笑。 太假。赵海潮腹诽,转身正要上马车。 只见一行人从大门走出来,正是江瑜等人,她被桃英搀扶着。 她穿一身素白的衣衫,神情悲伤,整个人仿佛被悲伤浸润得湿漉漉的,但她仍旧挺直了腰杆,对着众人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惹人怜爱。 苏惟眇偷偷观察赵海潮的反应,从江瑜出现,他的目光就像追光灯一样,始终追随着她。 哦哟,难怪书中说所有人都知道这位赵大人的心思,偏偏他还掩耳盗铃,以为不说出来,别人就无从知晓。但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 苏惟眇抬头,望了望天,觉得自己即将或者已经被绿云罩顶了。 真是好极了,苏惟眇翻了翻眼皮子,然后往马车停放处走去。 “夫人,请。”待苏惟眇走到马车旁,还被赵海潮礼让了一番。 她看了看赵海潮伸出来的手,笑眯眯的说:“大人,何需如此客气?” 说话间,她伸手搭着赵海潮的手,上了马车。 外人看来,只道他们夫妇感情甜蜜,连上个车都要扶着。 众人没有多寒暄,纷纷上了马车。 成群结队地往城外的山上走,苏家的祖坟就在城外五里地的山上,因连着几场雨,路面泥泞不堪,甚是难走。 马车摇摇晃晃的,苏惟眇跟着摇晃的节奏一起摇晃,觉得颠簸感减轻了。 赵海潮端坐着,面色沉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苏惟眇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地看着赵海潮。 “大人,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苏惟眇轻声道。 赵海潮抬眼看她,并不答话。 “范氏之亡也,百姓有得钟者。欲负而走,则钟大不可负;以椎毁之,钟况然有音。恐人闻之而夺己也,遽掩其耳。” “恶人闻之,可也;恶己自闻之,悖矣。” “大人,以为这个故事如何?” “夫人,这个故事讲得好。”赵海潮语气淡淡。 “负钟人,不过是自欺欺人之辈罢了。”苏惟眇呵呵笑道。 “夫人,说得极是。”赵海潮看向苏惟眇,慢吞吞地说。他没想到她会说起这个典故,或许她意有所指。 “我也觉得这个故事很好。”苏惟眇点点头,全程带笑。 “想不到夫人也读《吕氏春秋》。” “恰好读过这一段。”苏惟眇仍旧笑,很是得意。 “不知道那本《朱子家训》,夫人看到哪一章了?”赵海潮英俊的脸上浮出一个笑。 苏惟眇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了,然后眉头微皱,似乎在回想这件事。 “我现在又不想看《酉阳杂俎》了。”所以《朱子家训》看不看都无所谓。苏惟眇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 赵海潮缓缓笑了,想不到她竟然耍起了无赖。 本打算将事情挑破的,苏惟眇临时又改了主意,她有点儿想看他是否终有一天会承认自己的心意,毕竟是那样一个倔强固执的人。 今天是给苏碏上坟,不是时机,还是安安生生的去烧香上坟吧。苏惟眇这般想着,撩开帘子看外面。 “这天儿真晴了啊!“她高兴地说。 “是啊,小姐,天好得不得了。“知春欢快地应和。 赵海潮沉默着,心中在想,自己重活一回,为什么不能迎娶意中人?过自己希望的生活?难道要走前生的老路?默默守护一旁,结果得到她一句:我不能嫁给你? 这样真实不甘心啊!既然老天爷已经给了他机会重来,他为何不能抛开礼教束缚,为自己活一次呢? 只是苏惟眇,终究无辜。 这时的苏惟眇,不知道自己的这席话,已经让赵海潮的心里坚定了某种决心,决心要走出一条新路来。 雨后的阳光,分外明亮。 苏家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郊外的苏家祖坟,马车停在外面的大路上,众人陆陆续续从马车里钻出来,踩在泥泞不平的地上,往目的地走去。 苏惟眇扶着苏二夫人,被嫌弃,“眇儿,你自己稳稳的走就行,别扶我了,免得我们娘俩一块儿给摔了。” 苏惟眇忍不住笑了,这个苏二夫人也不是那么无趣嘛。 “娘,我保管走得稳稳当当的,摔不了。“苏惟眇拍了拍胸脯。 “小姐,还是我扶着你吧。“知春走近。 这个小丫头,又拆她的台。苏惟眇无奈笑笑。 江瑜从马车上下来,率先往那边走去。其他人,也慢慢动起来。 上香祭拜之前,丫鬟仆役在准备祭品、纸钱等物品。 江瑜和苏大夫人站在前排,江瑜的眼睛红肿,想是在马车上又哭了一通。 此刻她站在亡夫的墓前,她仍旧记得他的音容笑貌,欢度的时光仿佛在昨日,如今阴阳相隔,永无再见之时。不禁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第 9 章 祭拜完毕,众人准备返回。 “你们先回吧,我要再呆一会儿。“江瑜擦了眼泪,对众人说。 苏大夫人的悲痛不比江瑜少多少,只是她看到儿媳妇哭得差点晕过去,自己也勉力撑住,被两个丫鬟扶着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苏家三房只是跟着走了个过场,也就钻回了马车。 苏惟眇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同,苏二夫人欲言又止,跟着走了。 赵海潮借口陪同夫人,留了下来。 苏惟眇见状,很是无语,你搁这儿,人家还怎么话凄凉啊? “嫂子,别哭了,哭多了伤身。”苏惟眇走过去,轻声劝道。 “我知道的,只是忍不住。实在接受不了他已经离开的事实。每每深夜醒来……”江瑜叹气,说着话,又要开始流泪了。 苏惟眇忍不住也红了眼眶,她有一个朋友因故去世,他也是很年轻,当她获知噩耗时,整整哭了两个多小时,后来连续哭了一个月,每每想起此人已不在人世,眼泪自己就下来了。 真是无法控制地被这种悲伤的情绪攫住了咽喉。 生死无法控制,却总是最能敲击人的心房。 “堂兄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么难过。”苏惟眇其实不擅长安慰别人,通常她都在呆在一边儿,看别人难过而手足无措。 赵海潮立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这情形,面无表情,他知道江瑜没有对他表现出半分的男女之情,每次见到他,都是客气的称呼他“赵大人”。 赵海潮素来是高傲的,他有自尊,有底线。不可能死乞白赖地缠着江瑜。 要是苏惟眇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想法,肯定会被吐槽:你脸皮这么薄,还追什么女仔啊? 江瑜蹲在墓碑前,看着墓碑出神。 “大人,我们去那边等嫂子吧。”苏惟眇看得出江瑜想要独处,知情识趣地喊赵海潮一起走。 赵海潮第一意识是不想走的,可是苏惟眇都走了,他实在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更何况江瑜都说了想自己呆一会儿。 大太阳照耀着,泥泞的道路已经开始变干变硬。 苏惟眇的衣裙下摆已经沾了些泥污,鞋子就更脏了,偏她毫不在意,大摇大摆地走在水洼遍地的路上。 苏惟眇走在前,赵海潮走在后面,他不甚放心,回望了一次才走了。 这一回头正好被苏惟渺瞧见了,她哼笑一声,不要这么明显好吗? 虽然依照人物设定,不会有实质的绿帽子,但毕竟她并不想要这种精神意义上的青青大草原。 看来是要找个时间,把婚离了。她还是享受自己给自己做主的人生。 苏惟眇站在马车附近,背对着晒太阳,知春要去给她搬条凳,被她拒绝了。 赵海潮走过来,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 知春站在苏惟眇旁边,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好多次,可两人稳如泰山,谁也不说话。 只听得树林子里的鸟叫声,此起彼伏,编织成曲。 既来之则安之,苏惟眇决定秉承这个原则。 沉默令时间冗长,可苏惟眇浑然不觉。 她知道女主不肯令亡夫的心血付之一炬,即将振作起来,走向发家致富的路。 当然了,她身边这个人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也不知道赵海潮筹备工作做得如何了。 想到这儿,她偏头,瞄了眼不动如松的赵海潮。 谁知接到了一个冷漠的眼神,一个无意识的冷漠眼神。 苏惟眇是谁,当然抗住了,还露出了一个自以为无害的笑容,却不知这个笑容在赵海潮眼里是挑衅。 “夫人站了这么久,还是回马车上休息吧。“赵海潮眼里的冷漠已经退散。也不知道他方才在想什么。 “大人说的是。“苏惟眇笑一下,转身朝马车走去。 不料她刚爬上马车,那边儿就传来呼叫声。 耳朵很尖的苏惟眇听出是江瑜的丫鬟桃英的声音,她正要下马车,脚踩滑了摔到了地上。 “小姐。“知春连忙来扶,也没能挽救她膝盖着地的命运。 “没事儿。“苏惟眇扶着马车身,站了起来。 一看,早已没了赵海潮的影子了。 驾车的两个车夫,惊醒过来,一个也往那边跑去了。 “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苏惟眇看了看沾了泥巴的裤腿,抬腿抖了抖,就要往树林走。 “小姐……“知春要扶她。 可是苏惟眇已经走开了,路滑不好走,等她走过去,只见到桃英跌倒在地上,正在哭。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桃英,怎么啦?嫂子呢?“苏惟眇有点喘。 “少夫人被人劫走了!!少夫人,被劫走了,怎么办啊?那几个人一下子从树林里冲出来,抓了少夫人就跑了。” 桃英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脸上又是泪又是泥,她因为冲上去想要拦住歹徒,被推开跌倒倒地,一身沾满了泥巴,看到苏惟眇跑过来,哭着陈诉。 “有几个人?持有凶器吗?朝哪里去了?”苏惟眇皱起眉头,同时脑袋里在高速运转,当时有这个剧情吗? “朝那边,那边树林跑了。”桃英一边哭一边抹泪,一边试图爬起来。 “哎哟,桃英姐姐,我扶你起来,地上凉。”比苏惟眇慢一步的知春,见到桃英这般模样,赶紧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少夫人……哎哟,这可怎么办?”桃英一站起来,还想去追。 “你追上去有什么用啊?知春,扶她回马车那儿。”苏惟眇言罢,转身往马车所在处走去。 桃英要追,又觉得苏惟渺说得有道理,被知春扶着,跟上苏惟眇的脚步。 确实有这个剧情,一伙蒙面劫匪在江瑜祭拜的时候将其掳走,然后赵海潮策马狂追,只是去救江瑜不止他一人。 苏惟眇本打算自己让马车夫驾车追上去,看到底是个啥情况,可是桃英死活也要跟上去。听得她直皱眉。 “你跟上去能做啥啊?现在你和知春,回去告诉家里人,搬救兵要紧。我和老胡去追去看看,何况大人已经追上去了。嫂子会没事的。”苏惟眇只觉得脑仁儿疼,她看小说时,也没觉着这个丫头对江瑜多么忠心耿耿啊。 “小姐,你怎么能一个人追上去呢,你和我们一起回去找人啊。”知春虽然也认为桃英不该追上去,但是也不认同苏惟眇追上去。 那些个匪徒持刀劫走少夫人,来者不善,刀剑不长眼,小姐要是有个万一该怎么办? “哎呀,听我的,准没错。”苏惟眇说着爬上另一辆马车,催促老胡驾车。 只听得知春在后面喊她,桃英又哭了起来。 “小姐,歹徒拿着刀呢,咱们就这么追上去?”老胡一边驾车一边问。 “我们先驾车追上去,看看具体情况。大人已经过去了,没准我们到的时候,大人已经打跑了匪徒了呢。”苏惟眇坐在马车里窗口边上,撩开帘子往外看。 此处山林,地势较为平坦,只是路滑难走,树影重重叠叠,早已看不到人的踪迹。 不多时候,却出现了一个路口。泥地脚印杂乱,并不知他们走的哪一条路。 “小姐,走哪一条路啊?”老胡也犯了难,因为他也分辨不出匪徒们走的哪一条路。 “走左边吧。”苏惟眇其实也不知道到底该走哪条路,只是跟随直觉做出了判断。 事实证明,苏惟眇确实走对了路,她赶到的时候,看到赵海潮正和匪徒对打呢。 匪徒骑马,但被赵海潮追上缠住了,才让苏惟眇追上了。当然,也幸好老胡的驾车技术好。 苏惟眇没来得及细看双方打斗,只觉得很是心惊肉跳,她到处搜索江瑜的身影。 “大人,嫂子呢?”苏惟眇高声喊道。 赵海潮也看到了探出窗户的苏惟眇,他分了神,没想到她竟然会追上来。 “往前去了。”赵海潮躲过匪徒的迎面一刀。 “那我去追嫂子,你快点打完过来啊。”苏惟眇转头吩咐车夫驾车继续往前追。 “小姐,我们这样追上去,不安全吧,要不等大人一路?”老胡表示很担忧。 素闻大人武艺高强,和这贼子缠斗了这么会儿功夫,料想那贼子功夫也不浅,那这伙贼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不等了,先追上去,”苏惟眇摇头否决,“快点儿,老胡,不然可能追不上了。” 老胡虽然觉得追上去风险太大,可是小姐这般严正命令,他也只好扬起了手中的小皮鞭,对着马儿下了手。 一辆马车的一侧车轮陷入了泥中,车子行进不得,有两人下来推车,推了半天车子纹丝不动。 苏惟眇看到这辆马车,直觉是她要追的那伙人。她想不动声色,先靠近些。谁知还是被那伙人察觉了。 两个贼人相视一眼,觉得来的只是一个老车夫和一个大小姐,嘿嘿一笑,可以把这只肥羊一起绑回去,还能多一笔银子呢。 于是两人从开始的慌张,变成了得意。 两人也不使力推车了,反正来了个现成的马车,还比他们这车好,就用这送上门的豪华马车,岂不美哉。 老胡刚把车停下来,苏惟眇钻出了马车,站在门口,也不下车。 “你们最好现在乖乖把人给我放了,我可以不报官追究责任。”她看着那两个贼人。 “哟呵,这狠话说得……让我乖乖怎么样,只有我娘对我说过这话。一个小姑娘,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诶!兄弟,放狠话的肥羊还见得少了?有他们哭爹喊娘求饶的时候!” “哈哈哈……不知这个小美人儿会哭得……如何的梨花带雨” 面对两个贼人的嬉笑,苏惟眇的眉头越皱越深。 “有完没完了?”苏惟眇跳下了马车,往前走了几步。 “小姐,你不要再往前了。”车夫老胡吓得不轻,很是后悔听了小姐的话。 “趁着有话赶紧说,我怕一会儿没机会。嫂子,你在车上吗?”苏惟眇喊了两声,没听到江瑜的回答。 难道人不在车上了苏惟眇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走过去。 第 10 章 那两个贼人显然没有料到有这么不怕死的人,竟然往他们所在的马车跑过来了。 “头儿说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快走。”贼人甲说。 “那成,马车也是现成的。”贼人乙奸笑着点头。 “嫂子,嫂子。”苏惟眇跑到了马车旁边,拍了拍马车厢外壁。 撩开帘子一看,就看到江瑜的脸,她嘴里塞着一团布,眼睛挣得大大的,她的脖子以下都在麻袋里。 “嫂子,你没事吧没受伤吧”苏惟眇想要伸手摘掉江瑜嘴里的布团,可是手不够长。 江瑜手脚都被困着,无法动弹,她只能奋力摇头了。 “那就好,我稍后就给你解开。”苏惟眇安心了,江瑜没受伤就好。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欺近的两个贼人,他们也没有拔刀,估计对付一个小姑娘用不着。 “我再说一次,你们现在上去解开她的绳索,给她赔礼道歉,说出幕后指使,我就放过你们。我是认真的。”苏惟眇努力绷着脸,想要严肃一点,可是她确实长了一张再和气不过再柔弱不过的脸,这给人一种她很好欺负的假象。 “哟呵!口气更大了!”贼人甲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我数到三,按我说的做。我说过给你们机会的。”苏惟眇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人,能动口绝不动手,当然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自己懒,只想动动嘴皮子。 “不要逼我动手。”苏惟眇再次重申。 两个贼人却被她一副故作严肃的神情逗笑了,一个捧腹大笑,一个笑得直不起腰。 他们俩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没有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指着鼻子教训呢。还说什么“给过你们机会”,哈哈哈,他们才不需要这样的机会。 贼人甲伸手就要去抓苏惟眇。 “既然你们不想要,我也不强求。”苏惟眇伸手,顺势抓住贼人甲的胳膊,将他摔到了不远处的泥潭里。 他们都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贼人乙愣在原地,眼看着兄弟被放倒在泥潭,立马握拳朝苏惟眇冲了过去。 贼人甲从泥潭里抬起头,抬手抹掉脸上的泥水,站起来,“呸”了一声。 他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从未被一个小姑娘打飞到泥潭里过呢。他自认不是君子,这个仇立马就要报了。 两个贼人都冲过去,想要暴揍苏惟眇一顿。 苏惟眇一看不好,觉得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下手就稍微重了些,结果一手将贼人乙的胳膊弄得“咔吱”一声,骨折是没跑了,贼人甲从空中摔落到树枝上,再一次摔进了泥潭。 贼人俩都趴地上动不了了,痛得“嗷嗷”直叫唤。 “我说了给你们机会的。”苏惟眇活动了下手腕,转身钻进马车,将江瑜从麻袋中解救了出来。 “嫂子,走,我们回家。”苏惟眇刚将江瑜扶下马车,自己也正准备跳下来。 霎那间,拉马车的马儿突然仰天长啸,撒开蹄子往前冲,将陷入泥潭的车轮拉了出来,拉着马车奔向了前路。 慌乱之间,苏惟眇紧紧抓住了马车厢门框,她这是倒了什么霉,明明刚才耍帅救了人,怎么反倒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 怎么才能让马车停下来呢? 马儿狂奔,车厢颠簸不已。只能稳住自己不掉下马车的苏惟眇,也是手足无措。 毕竟她从小生活在城市,连马儿都没怎么见过,马车更是见得少了,对驾马车更是一窍不通。 她会不会就这么死了然后又穿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应该是不能了,在那个世界,她的躯壳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儿,她不禁悲从中来。 上辈子,她英年早逝,难道这一世也是这个命运 不不不,还不是绝境,她怎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于是她观察两边的道路,评估跳下马车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还是说等马儿跑累了,自己停下来 可是抓了这么久的门框,她觉得手软。只凭着一股子劲儿,告诫自己觉不松手。 忽然间,她听到了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糟糕!会不会是歹人追上来了?苏惟眇心下一惊,她努力在颠簸摇晃中将自己藏进车厢,这样至少要安全点。 “夫人!夫人!”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好像是赵海潮的声音 他怎么追上来了 江瑜已经被救下来,他不趁机献殷勤,跑来追马车作甚 也对,自己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夫人,他撇下自家夫人不救,确实容易引人非议。 “夫人……夫人!”赵海潮的声音更近了。 “我在这里。”苏惟眇大声回答,努力将车帘子抛出去。 “夫人……”赵海潮已经骑马追了上来,就在马车后面,因为路面太窄,他无法御马超过马车。 “夫人,你能打开马车后门吗?” “不能,我没法子过去。”此时紧紧扒拉着马车门框的苏惟眇,很是担心马车散了架,自己就这么在高速中摔入泥地里。 马车在前狂奔前进,马儿在后紧追不舍。 直到驶入一处开阔地带,赵海潮瞅准机会,赶紧御马超过马车。 “夫人,你把手伸给我,我拉你过来。”赵海潮很是焦急,看到苏惟眇可怜兮兮地紧紧抱着门框的样子,竟然有些安慰。 “不不不,我不敢。”苏惟眇连连摇头。 这匹马为何会疯了似的狂奔,显然是有人对马动了手脚。 经过打斗、在马车里颠簸了这么长时间,她又怕又累,只觉得手趴脚软,害怕一松手就力气尽失。 “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赵海潮承诺。 “我……不敢。我不敢。”苏惟眇还是摇头。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条河,如果马车不能停下来,就会冲入河中,很危险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抓住你的。”赵海潮朝她伸出手来。 一听他这么说,苏惟眇更是着急,前面是条河有很高的悬崖吗?如果悬崖很高,那自己摔死的几率岂不是很大 “你真的能抓住我吗?”苏惟眇眉头皱着,看着赵海潮的眼睛。 “我当然能,夫人不相信我吗?” 苏惟眇望着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一双再好看不过的手。 她当然不相信他,只是苏惟眇相信他而已。 最终她点点头,朝他伸出手。 “我数一二三,然后你松开另一只手,好吗?”赵海潮看她被说动,松了口气。 “好。”苏惟眇点头。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凉的。 苏惟眇闭着眼睛,在赵海潮数到三后,松开了抓门框的手,紧接着她被赵海潮有力的右手,抓上了马背,以面对面的姿势,共乘一骑。 马车仍在狂奔向前,在几十秒之后冲入了奔腾的河流中。 苏惟眇紧紧抱着赵海潮的腰,她的心跳如鼓,四肢酸软无力,大口喘着气。 她的气息在赵海潮的脖颈间游荡,这令他有些不适,扭了扭脖子,却被靠在他肩膀上的某人扳了回去。 “别动,让我靠一靠。”苏惟眇咕噜道。 此刻,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仍旧紧握在一起。 “呜呜呜,大人,吓死我了。”苏惟眇着实被吓得不轻,脸缩在赵海潮的颈窝处,嘟嘟囔囔。 “没事了,别怕。”赵海潮轻声说。 “嫂子呢?” “她没事。” “坏人被抓了吗?” “跑了一个。” “你不是武功好吗?怎么打坏人打了这么久” “……我再练练” “……” “……” 苏惟眇最终靠在赵海潮的肩膀上睡着了,赵海潮就让马儿这样慢慢走着。 途中又下起雨来,于是两人借住在一户农户家中。 夜里,苏惟眇竟然发起烧来,把赵海潮急得,可是大雨未歇,他又不能冒雨回莱阳苏家。 只得起身,给她热了姜茶,灌她喝了一碗,又给她拧了冷水帕子敷额头。 还被农家女主人夸赞会照顾人。说他夫人有福气,嫁给了他这般体贴的人。 其实赵海潮此时已做官约十载,哪里做过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只是看别人做过,自己做起来,实在手生得很。 喝姜茶和敷冷水帕子,也没能让苏惟眇一下子就好起来,相反她夜里还开始说起了胡话。 自言自语,嘟嘟囔囔。 “妈,我好想你啊。” “我好想回家。”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赵海潮没明白苏惟眇何出此言,只当是她烧糊涂了。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赵海潮伸手拭了拭苏惟眇的脸颊,轻声回答。至于她想的谁,他不知道。 苏惟眇当然不会回答,她又嘟囔了几句,翻了个身,半边脸埋进枕头,睡了过去。 赵海潮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帕子,却没了睡意。今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他追上去的时候,那几个贼人正将江瑜塞进马车跑了,他又追了一截路,拦下了他们。 其中一人的武功着实不错,和他缠斗时,另外两人又驾车跑了。 不知为何苏惟眇竟然出现了,像是从天而降,她似乎并不害怕,先追了上去。 等他摆脱那个贼人追上去时,只看到几个贼人躺在泥地里,江瑜站在马车旁,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一见到他,立刻喊:“惟眇在马车里,马车跑了。” 他当然看清了那个年轻人的面容,正是那人,江瑜会心心念念的那人。 他没有下马,追那辆马车去了。甚至没有问出那句关怀的话,他知道她安好就行。 只是苏惟眇倒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她似乎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她,有些不同。至少今天追上来的行为,就很是令他吃惊了。 今天的事情,是许多人一生都不会遭遇的场景。苏惟眇看似柔弱的身躯里,竟然有这样的勇气。这样看来,她耍无赖的样子也有些可爱的。 第 11 章 天亮了,苏惟眇醒了,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回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觉得事情发展太快,她真来不及应对。 幸好这回平安无事,以后就算要救人,也要先保全自己才是。 一偏头,看到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妈呀!有个男的睡在她旁边?! 苏惟眇着急忙慌要起来,手一推,结果“咚”一声,将睡在床边儿上的某人,给推到地上了。 赵海潮还在睡梦中,结果摔地上去了。 “怎么了?”他摸着后脑勺,从地上爬起来。 苏惟眇已经躺好了,这才睁开眼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大人,早。”推你下床的绝对不是我。应该不会发现是她推的,她是一个弱女子,怎么有本事推他下去。 赵海潮看了她一眼,摸着后脑勺,伸手拿起挂在一边的外衫,往身上套,才龇牙咧嘴,这磕地上真疼。 苏惟眇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昨晚竟然和赵海潮同床共枕了?!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刚才这么一闹腾,她举手,觉得还是有些手软。 “为什么没有回家?”苏惟眇决定还是先搞清楚状况。 “返程时,天黑雨大,借住在此。”赵海潮穿好外衫,坐在床沿上穿鞋子。 “这是什么地方?” “一户农家。”赵海潮穿好鞋子,起身往外走了。 这确是一间再简朴不过的房间,黄橙橙的土墙,简易架子床,挂的蚊帐也是有点发黑,屋里也没什么家具摆设。 苏惟眇在打量之间,已经穿好了外套,穿好鞋子下地。 “夫人的热退下来了吧?”一个女声在外响起。 “已无碍,多谢招待。”是赵海潮的声音。 “客气啥?这赶路遇到大雨,是常见的事情,也不止你们。”女子笑呵呵的说。 通过听声音,苏惟眇判断此人是个体态圆润的中年大婶。 “夫人,也醒了吧?这是洗脸水,先洗把脸。“女子响快地招呼。 “有劳。”赵海潮客客气气的。 接着就是开门的声音,赵海潮端着木盆走了进来。 这一幕看呆了苏惟眇,赵大人在给她端洗脸水?!这是什么神仙待遇? “穿戴好了就过来洗脸。”赵海潮将木盆放在屋里靠近门变的柜子上。 哦哟,声音太冷淡了吧。不过一想自己又不是他意中人,介意这些作甚?从兜里翻出手帕,走了过去。 “我用这个。”苏惟眇抖了抖手里的手帕,先将其丢进了水盆里。 赵海潮见状,点点头,往旁边让开了一些。 苏惟眇很是不客气地用自己的手帕洗了脸,洗完脸,看一眼站在旁边不知在想什么的赵海潮,撇撇嘴。端了水去门外,倒进一旁屋檐外的菜地里。 “洗脸吧。”不多时候,苏惟眇端着木盆回来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看一眼赵海潮,然后出了门。 “还给你们当家的专门打一盆水啊。“大婶笑呵呵地说。 “他啊,爱干净得很。”苏惟眇笑一笑。 “这么讲究,那岂不是很难伺候?我家那口子,脾气大,喝了两口黄酒,就东倒西歪,很难伺候的。搞得一屋子乱糟糟的。”大婶聊起天来很快活。 “还好,他动手能力不错。”苏惟眇总不能说她不用动手,他也不用动手吧。 “我看你们当家的,相貌堂堂,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你们哪里人啊?” “我们都是莱阳人。” “我看你们当家的,对你挺好的,刚成亲不久吧?” “大婶,你怎么看出来的啊?”苏惟眇睁大眼睛,凑近一点。 “嗨,你们两个看起来这么年轻,当家的还给你端洗脸水,定是刚成亲的。那种成亲几年的,都是娘子给当家的端茶递水,当家的是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大婶说起这个有些愤愤,但也很轻微,显然对此类情况司空见惯。 “大婶真是火眼金睛啊。”苏惟眇笑眯眯回答。 “哪里哦,不过是见得多了。早饭弄好了,你们吃了再走吧。” “那就太打搅了啊。” “粗茶淡饭,莫要嫌弃才是。”大婶搓了搓围裙进了厨房。 “大婶你莫要谦虚才是。”苏惟眇言罢,看农家小院的布置。 院子里有鸡鸭笼子、长条凳上放着簸箕,簸箕里晒着东西。鸡鸭鹅的叫声,与狗叫声,此起彼伏,烘托出一副很热闹的农村早晨图卷。 赵海潮立在门内,看她。也不和他商量,就要留下来吃早饭。 “自作主张!”他冷哼一声。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苏惟眇走进来,发现他把她的手帕捏在手里。 “呐,给我吧。”苏惟眇从他手里拿走手帕,又拧了拧水,才抖开了,别在衣襟上。她觉得力气大也有用处,比如现在可以将手帕稍微用力就拧得很干,和现代洗衣机脱水后的效果差不多。 只是要控制好力度,否则就要将东西弄坏了。 赵海潮看着她的行为,没有言语。 “昨天,嫂子还好吧?”苏惟眇虽然昨晚问了一回,显然今天已经忘记了。 “应该是回家了。”赵海潮道。 “那就好,”苏惟眇点头,“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像是专程冲着嫂子去的。苏家有得罪什么人吗?或者说梅院又得罪什么人?” “做生意哪里有不得罪人的。只是倒不至于要绑人。”赵海潮平淡的说。 也是,苏家在莱阳做生意许久,若说一个人也没得罪,没有一个仇家,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在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件事情,能得利的有谁? 结果一目了然。 当然或许只是苏惟眇一目了然,毕竟她知道哪些人是反派角色。 半夜雨就停了,此时路面已经干了不少。 “我们现在就走。”赵海潮望着远处的山林,突然说。 “为什么这么急?”苏惟眇不解,她昨天折腾那一通,晚饭也不曾吃,早就饿了。 “事情恐怕有变。”赵海潮说着就要往外走。 “哎呀,吃了早饭再走,”苏惟眇一急,扯住了赵海潮的衣袖,“我饿了,走不动。” “我们骑马,不用你走路。”赵海潮如是说。 “可是,马昨儿跑了那么远的路,又没有吃好的粮草,肯定也饿了。”苏惟眇揪住他的衣袖,不肯撒手。 苏惟眇是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一定要吃早饭。 “你若实在要走,便走吧,我要吃饭!”苏惟眇松开手,往门外走去。 赵海潮看着被她揪过的衣袖,褶皱仍旧在,只是那只葱白纤细的手已经不在了。 从未有人这样拉着他的衣袖,状似撒娇。 “过来吃饭吧,咱们农村,就是粗茶淡饭,别嫌弃啊。”大婶端着碗碟出来了,正好看到跨出门的苏惟眇。 “好啊,”苏惟眇转身,看向屋里的赵海潮,露出一个笑,拉住他的手,“夫君,咱们吃饭吧。” 赵海潮在看到苏惟眇那个笑时,直觉她不怀好意,直到被她拉住手,从屋里走出来。 没看出来,他夫人的手劲儿还不小。 赵海潮吃玉米馒头时,如是想到。 农家的早饭,野菜稀饭、玉米馒头、自制酱菜,和赵府的比起来,确实寒碜了些。 但这丝毫不影响苏惟眇的好胃口。她吃得很开心很满足,与坐在赵府的雕花餐桌上吃饭,一般无二。 她吃的时候,还向大婶请教如何制作酱菜,同时还讲自己怎么做酱菜。两人在餐桌上讨论得很是高兴。 当赵海潮不存在一般。 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赵海潮看一眼旁边的苏惟眇,颇有些怨念。 一顿饭吃结束,苏惟眇觉得很满足,她没有上去帮忙收拾碗筷,而是凑到赵海潮耳朵边,轻声问:“大人,你带钱了吧?” 她一般出门都有带钱的习惯,但是昨天在高速行驶的马车上被甩来甩去,钱袋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赵海潮默默看着苏惟眇拿着他的钱袋,给农家大婶取了一块银子。 大婶推辞,但苏惟眇不肯,执意要她收下,两人又推了一番,最后大婶给她装了一罐自制酱菜,让她带回去吃。 苏惟眇笑眯眯地收下了,将酱菜罐子塞到赵海潮手里,钱袋则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上了马背,苏惟眇坐后面,抱着赵海潮的腰。 “那是我的钱袋。”赵海潮硬邦邦的说。 “我是你夫人,你的不就是我的?”苏惟眇露出一个恶作剧的笑,她敢肯定,赵海潮一定皱眉了。 如果可以,他一定不想与她同骑。 “大人,好好骑马啊。”苏惟眇坐在后面,胆战心惊。 马儿撒蹄子奔跑起来,苏惟眇吓得紧紧抱住了赵海潮的腰。 赵海潮本想吓一吓她,结果吓到的是他自己。 苏惟眇抱得太紧,暮春时节的衣衫也不算厚,两人贴得太近了,这让一向不习惯与人近身接触的赵海潮,不由得绷住了一身骨头。 “赵海潮,你慢点儿,吓死人了!你是不是想丧偶,然后再娶啊”苏惟眇吓得口不择言。 “你先松一松手。” “我不,我一松手就掉下去了。”苏惟眇脸贴在赵海潮的背上。 直到赵海潮降下速度,苏惟眇仍是不肯撒手,只是略微松了一点儿,至少不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跑了一段路程,就被苏惟眇叫停了。 “哎哟!不行了,我骨头都要散架啦,你慢点儿啊。”苏惟眇觉得自己要分裂成几块儿了。 她从未骑过马,也从未与人共骑过。从不知道骑马这般遭罪。 赵海潮气闷,不开口。他从不知苏惟眇这般娇气。 好容易到了苏府门口,苏惟眇从马背上下来,腿一软,就要倒地,赵海潮只得扶住了她。 “小姐,姑爷,你们可算回来了!”门房迎上来。 “梅院大少夫人呢?也一起回来了吗?” “嫂子还没有回来吗?”苏惟眇脸都缩成一团了,她靠在赵海潮的身上,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 “就是啊,大少夫人一直没有回来,不是和小姐姑爷一起吗?” 第 12 章 苏惟眇有些莫名其妙,看赵海潮,他不是说江瑜没事吗? 赵海潮扶着苏惟眇刚刚进门,知春和几个丫鬟都跑了过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知春跑到她身边,扶着她另一只胳膊。 “说嫂子没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惟眇靠着知春,觉着还是知春靠着舒服些,赵大人靠着,硬邦邦的,有些硌人。对另一个丫鬟招招手,她两边各扶着一人,往兰院走。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昨天赵大人在大雨中骑马送回苏大少夫人,今天赵大人骑马送回苏家大小姐。 更为相似的是,他都是那个被留在原地的人。 “昨天你坐马车追少夫人去了,我和桃英想了想,觉得回来找人去找你们更好。跑回来时,老爷夫人们也刚刚才到家歇着,立刻又派了家丁人手出去找,谁知道到了山林时,都没有找到人,沿着大路找,没有找到你们,最后下起了雨,老爷才说让大家回来。” “今儿一早,又派人出去找了。老爷正要去报官呢,就听门房飞报说小姐姑爷回来了。” “嫂子呢?” “也一直没有找到,甚至连老胡都没找到。”知春忧心忡忡地摇头。昨天桃英回来,就被大夫人训斥了一通,说她没有照看好主子。 她也很是忧心,跟着其他人出去找人找到天黑下雨,才回来。苏二夫人看她一身都淋湿了,只让她下去休息。 幸好小姐平安回来了,真是菩萨保佑! 苏惟渺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是:陈长青带走了江瑜! 他打算拉着这个寡妇私奔了? 不过苏惟渺觉得私奔有什么意思?背井离乡,人生地不熟。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是人就需要与他人产生联系,需要亲朋好友之类的人际关系。若是少时的苏惟渺,定会觉得私奔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是,现在的苏惟渺已经在社会上遭遇了一些磨难。 她可不相信那些浪漫的事情了。 “小姐,大少夫人她,不会有事吧?”知春忐忑不安地问。 苏惟渺摇摇头。 苏二爷原本和苏二夫人在花厅里,忧心忡忡,打算早饭后去梅院和苏大夫人商量下,要不要去报官。不过心里又觉得女婿也在,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紧接着门房跑来说小姐姑爷回来了,他心里石头落了地。 看到被丫鬟左右扶着的苏惟眇,苏二爷叹了口气。 “爹,娘,我回来了。”苏惟眇乖巧地说。 苏二夫人迎了上去,满满的心疼:“哎哟,眇儿,没事儿吧?可吓坏我了。” “没事儿,娘。就衣服脏了些。”苏惟眇摇摇头。 “快回屋里梳洗休息,”苏二夫人抓着苏惟眇看了两圈,确定她真没事才放心,“姑爷没事吧?” “没事啊。”苏惟眇以为是在问自己,结果才看到赵海潮过来了,她闭嘴了,看着苏二夫人对赵海潮嘘寒问暖。 “海潮啊,昨天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二爷拉着赵海潮进了花厅。 苏惟眇撇撇嘴,望天翻了个白眼,“走走走,咱们先回去。” 被扶着进了屋,她就倒在软榻上了。感叹:还是这儿舒服啊!昨晚睡在陌生的床铺,她有些认床。 知春去拿了干净衣衫,又派了小丫鬟去厨房准备吃食和热水。兰院又是一片兵荒马乱,丫鬟和小厮进进出出,端水提桶。 和昨天一个样儿,兰院的丫鬟小厮私下议论苏家这是怎么了,事儿就没顺过。昨儿大少夫人差点死于山洪,这下又遇到了匪徒,连小姐姑爷今天都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苏惟眇洗了一个战斗澡,换好衣衫,坐在凳子上吃糕点。 知春在一边儿给她擦头发,又问起昨天的的情况。 “昨天我们追了上去,当然追到了那群人,其中一个人正在和大人打架......”苏惟眇讲得滔滔不绝,连旁边的两个小丫鬟都听得津津有味。 “那最后呢,大人赶到,打跑了匪徒?”知春追问。 “是啊,但是不知哪个刺了马屁股,马就拉着马车狂奔起来,把还没下马车的我也拉着跑了。一直跑呀跑呀,我给吓坏了,紧紧抓着车厢门框,生怕自己掉下去了。后来大人赶到了,把我从飞驰的马车上抓了下来,我得救了!只是回来的路上,下起了大雨,无法赶路,才在一处人家借宿一晚,今儿才赶了回来。” 苏惟眇讲得口干舌燥,连着喝了两盅茶。 “大人,真是英武!好像传奇小说里的情形啊!英雄救美!”知春笑眯眯地说。 另外两个小丫头连连点头附和。 合着,她讲了半天,她们就看到了赵大人的英明神武?明明她是想表现自己的勇敢啊!苏惟眇觉得颇为无趣,放下杯子,捡了一颗蜜枣丢进嘴里。 两个小丫鬟给她捶腿揉肩,她躺在躺椅上,很是惬意,觉得这日子赛神仙。 “太吓人了,小姐,幸好你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夫人昨儿一宿都没睡好。”一个小丫鬟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都很担心。知春姐姐还和他们一起出去寻找小姐了。”另一个小丫鬟附和。 “就你嘴甜~”苏惟眇笑道。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赵海潮语气有些沉重。 “幸好你们平安无事。只是江瑜到底人在哪里呢?”苏二爷将手里盘着的核桃,放在桌上。 “派人去找,总是能找到的。”赵海潮道,他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很焦急。 “匪徒横行,掳劫百姓,自当由官府出面处理。我这就回衙署,点人去查此事。”赵海潮说着起身,同苏家父母告辞,推辞了苏二夫人的挽留,执意走了。 两人送赵海潮出了花厅,看着他大步远去。 “女婿有事要办,你执意留他作甚?”苏二爷很是不满苏二夫人的喋喋不休。 “他梳洗了再走也不迟,何必着急这一时半会儿。”也不见他对眇儿有多着急上心。苏二夫人觉得苏二爷心太大,完全不管女儿的处境。 虽然当初赵海潮来下聘时,信誓旦旦称虽不富贵,但是会好好对待眇儿。 如今成亲不过数月,就有赵海潮夫妇不和的传言流出,特别是眇儿摔下楼梯,磕到了脑袋,也不见他从公务中抽身回去看顾。如今江瑜不见了,就着急忙慌地走掉,看来那些传言不全是假的。 苏二爷一般不管这些琐碎的事,对于传言,他也听说过一二,可是他看好赵海潮这个人,他一介书生,虽然身世坎坷,不算富贵,可是耿介正直,定不会亏待眇儿的。 当然,每个人对于亏待或有不同的理解。苏二爷是个男子,又是个精明的商人,才不会细看这些儿女情长。 在他看来,女儿知书识礼,嫁给赵海潮也不算高攀。之前给女儿说了一门亲事,她明确反对,还在亲戚们面前闹了笑话,聘礼都差点送进了苏家兰院,可是紧接着,赵海潮也上门提亲了。 女儿中意赵海潮,他也中意这个女婿。这样就很好了。 至于女儿的婚后生活是否美满幸福,是否开心愉悦,这就不是他一个当父亲的会深问的了。 苏二夫人不一样,她是母亲,人心后宅事务,她再清楚不过。原本想着赵海潮上无高堂在此地,也无妾室通房陪侍左右,眇儿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日子再好不过了。没曾想到,竟然有那样的传言。 可是她见苏惟眇似乎并不知情,内心很复杂,不知道是该说破此事,还是闭口不言。 此刻正在吃蜜枣的苏惟眇才不会知道苏二夫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她也不打算琢磨这个人。 赵海潮前脚刚走,就有小丫鬟跑来给苏惟渺报信了。 “大人走了?”苏惟眇吐掉嘴里的果核,偏头看着小丫鬟问。 “是的,刚刚走,急匆匆的。”小丫鬟点点头,揣摩苏惟眇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大人他必定是有要事处理,真是辛劳,”苏惟眇抿唇一笑,然后将手里的白瓷碟子递给小丫鬟,“这些蜜枣你们拿去分了吃吧。” 小丫鬟接了白瓷碟子,说了句“谢谢小姐”,接着就端着出去了。 苏惟眇让知春去休息,等她走了,就倒在软榻上,腿毫无形象地架着。 经过昨天这么一折腾,她累得不行,昨天夜里有些发热,睡了一宿,今儿个竟然好了,这是身体抵抗力变强的体现啊。 看来她要继续加强锻炼,跑步要继续起来。 转而又想到江瑜,江瑜多半是和陈长青在一起,可是赵海潮昨天没有给她说起其他人,那他是见到了陈长青还是没见到呢? 应该是见到了,否则他不会把江瑜放在现场不管,而来追马车。 如果他见到了,为何又要不对她说呢?难不成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赵海潮对江瑜的感情,此时还没说开,就算见了陈长青应该也不会怎样。 苏惟眇直觉在这件事上,赵海潮身上有说不通的地方。 至于哪里说不通,她还没想到。 想不到就不想了,苏惟眇决定放过自己,闭着眼睛睡觉。 梅院里,苏大夫人哭得眼睛都红了,昨儿个差点遭遇山洪才回来,上山祭祀又遇到了匪徒,她怎么这么命苦?送走了丈夫,送走了丈夫,难道又要送走儿媳妇吗? ※※※※※※※※※※※※※※※※※※※※ 小仙女们,晚上好~今天二更 第 13 章 苏二爷和苏二夫人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此种情形。 “大嫂。”苏二爷简单点个头,走进了客厅。 “大嫂,快别哭了,对眼睛不好。”苏二夫人走到苏大夫人身旁。 “说惟渺和赵大人回来了?”苏大夫人满怀期望。 “是的。关于江瑜,海潮说回衙署点人去找,有官府的人出动,总比我们瞎找要快些。”苏二爷点点头,手里盘着两颗亮铮铮的核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多谢赵大人了。”苏大夫人激动地说,眼泪顿时又要流下来。 “江瑜她是个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苏二夫人在一旁安慰。 “惟渺没事吧?”苏大夫人还是相信官府的,尤其是曾在莱阳做过县令的赵海潮,有他出面帮忙找江瑜,她放心了一些。 “没事,就是一身都是泥,脏兮兮的。”苏二夫人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苏大夫人连连点头。 “大嫂,虽然咱们分了家,但是梅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会袖手不管的,你不要太过忧心。”苏二爷一边说一边盘核桃。 苏二夫人也在一旁劝慰苏大夫人。 晚些时候,苏二爷匆匆从外面回来。带回来一个消息。 陈家少爷被绑匪绑架了,陈家收到了索要赎金的信,就用飞镖钉在陈家的大门上。 不少人目睹了大门上的飞镖,没多久莱阳就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爹,那陈家怎么处理的已经送赎金去了吗?苏惟眇连忙问道。 “能怎么处理陈家现在就这一个儿子。”苏二爷叹气。 “报官府了吗?” “官府知道了又如何?县衙就那么几个人,怎么去和土匪抗衡”苏二爷将核桃转得更快了。 “向更上级的官府报啊,剿匪可以出动驻军嘛。” “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知道这些事?”苏二爷有些诧异。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知县做不了的主,就报给知府,知府也做不了,就报给巡抚,再不行,报给总督,上报朝廷,总是有法子的。” “这些事情呢,自然有人去操心。你就不要琢磨这个了。” “我没有……”苏惟眇正要辩解。 “老爷,老爷!咱们府大门外发现了这个。”门房急匆匆地跑进来。 “是个什么东西”苏二爷接过来。 正是他刚才说的,飞镖加索赎金的信,信写在一块白布上,朱红的笔迹,看着像是血书,有些吓人。 “这这这……”苏二爷吓得不轻。 但他还是取下白布看信,正是一封索取赎金的信。 信中说苏家大当家江瑜在他们手里,三天后准备五万两白银,放在指定的地点,他们拿到了钱,到时自然会放江瑜回来。 三天内也不怕自己三天内被抓了苏惟眇撇嘴,心里冷哼。 苏二爷带着这封信去了梅院,尽管已经尽量安抚苏大夫人,她还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整个梅院,人仰马翻。 所幸罗妈和汪管家还算做事稳妥,苏惟眇也在场,她安排事宜很是仔细周到,算是镇住了场子。 苏二爷赶紧让人去请三爷、四爷到主屋商议。 苏惟眇没有跟过去,三叔和四叔是什么反应,她都能猜个大概。 苏二爷要找他们商议,也是因梅院现在两个寡妇,一个晕了,一个被绑架索赎。 这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都是煎熬,苏惟眇回到兰院,苏二爷还没睡,和苏二夫人在卧房里对灯叹气。 苏家现在四分五裂,已经分家,都不景气,五万两银子,从何凑起,是个很大的问题。 可江瑜也不能不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苏二爷为此焦头烂额,连连叹气。 “爹,娘,”苏惟眇敲门,然后走进去,“大人派人来传话了吗?” “没有,”苏二爷摇头,“不过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他了。” “那就好。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也好做处理。”苏惟眇点头。 “爹,你和三叔四叔商量情况怎么样?” “能怎么样?都没有银钱拿出来。话倒是都说的好,定不能不救江瑜的,可一说到筹钱,都摇头叫穷。”苏二爷说到此处,也是连连摇头。 苏家如今怎么出了这等事情呢 难道苏家的招牌要就此走上毁灭之路吗? “绑匪为何会要五万两赎金呢?问陈家要多少?” “三万两。”也不知道绑匪是如何定下问哪家要多少赎金的。 “我应该找老陈商量下。”苏二爷突然站起来。 “和他能商量什么?”苏惟眇问。陈家和苏家有仇,你不知道吗? 哦,对,他们确实不知道。 “关于绑匪和赎金筹集。” 尽管苏惟眇再三劝苏二爷不要去陈家'找陈老爷商议,可是她怎么能劝得动苏二爷呢。 随便吧,你非要去找不痛快就去吧。苏惟眇看着苏二爷出了门,无奈地耸耸肩。 苏二爷当然无功而返,陈老爷说在想尽办法筹集银子,要按照绑匪爹要求交赎金到某地,好换得陈少爷平安回来。 五万两银子不好凑,就算是全盛时的苏家也不见得时时都备有这么多现银,何况是此时末路的苏家。 苏府兰院的马厩,苏惟眇在马厩外面绕了几圈,面有忧色。 “小姐,你来马厩做什么啊?”知春表示不解。 苏惟眇望着正在吃草料的几匹马,叹了口气,可惜她不会骑马。 现在这个环境,不会骑马,就相当于没有车,哪里都去不了。 看来她要先学会骑马,然后才好出去溜达。 “我爹娘呢?”苏惟眇随口问了句。 “老爷出门了,夫人在家。”知春回答。 真是一个交通不便、信息不同的时代,到现在都没有江瑜的消息传来,江瑜也没有回来。 赵大人到底是怎么核查的? 苏惟眇蹲在马厩前的空地上,颇有些无聊。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了。 “什么事,跑这么急啊?”苏惟眇托着下巴,望向来人。 “大少夫人回来了!”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 “真的?”苏惟眇从地上跳起来,脚底生风的往梅院跑去。 知春赶紧跟了上去,小姐现在跑得飞快,她都快跟不上小姐的节奏了。 苏家梅院,丫鬟小厮都聚在一堆,悄声议论。 “送夫人回来的人,是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 “我见过,早几年见过!” “快说,快说,他是谁?” “他就是陈家的长子,听说他之前去申城做生意了,不知何时回来的。” “就是那个据说洋人满地走的申城?” “是的,当时都说陈少爷和陈老爷吵了一架,还被关在了祠堂,后来就听说陈少爷去申城了。” “看他穿衣打扮,混得挺好的嘛!” “可不是,听说他在申城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退一万步讲,在外面生意做得不好,回来也是陈家大少爷啊。” “说得也是。不过陈少爷长得倒是很英俊。” “那可不老早就和古家小姐定了亲事的。” “不过,听说陈少爷不满意这门亲事。” “他满不满意又如何陈家是陈老爷当家做主啊。” “不过陈少爷在外生意做得好,那可不一定了。” “在外是在外,回来还是陈老爷做主。” 苏惟眇走到月亮门下,正好听到这些有人议论陈少爷,于是停下脚步,靠着墙壁听墙角。 陈少爷果真是男主光环加身啊,就算去了这么久的申城,闵城还是有他的传说。 真是“哥不在江湖许多年,江湖还有哥的传说”,一点儿也不假。 “但是他为何会送少夫人回来啊?”这话问出了不少人的心声。 自然是喜欢她啊!苏惟眇在心里说道。不过这种话,她自然不会说出来。 “陈少爷素来端方,自然是搭救了少夫人,然后将少夫人送回来的。” 这人说的话,的确是实情。至于其中搭救的缘由,他们就无从知晓了。 听到这里,苏惟眇才加重了脚步声,装作刚到,从月亮门穿过来。 “大小姐。”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丫鬟小厮,纷纷向苏惟眇行礼。 因着苏家四房,苏惟眇是头一个姑娘,算是苏家的大小姐,所以都称呼她为“大小姐”。 如今她还是布政使夫人,苏家的下人们都很识相,对她很客气。 再加上她以前时常来梅院找苏確玩耍,也和大少夫人交好。 “嗯,都在啊。”苏惟眇跟领导视察似的,朝众人微笑点头。 她走进去,只见苏大夫人坐在主位,江瑜坐在左下首,一个穿着禇红色衣衫的年轻人坐在右首。 他面容白净,眉眼带笑,时不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大伯母,嫂子。”苏惟眇露出一个笑,走到江瑜旁边。 “快坐吧。”苏大夫人面容祥和。看得出,江瑜回来了她很高兴。 但是苏惟眇看出了她的不高兴,亦或者说是忧愁。 “陈少爷搭救江瑜并送她回来,我们苏家梅院自是万分感谢。只是江瑜她遭受这一番折腾,需先养好身体,再设宴感谢陈少爷吧。”苏大夫人如是说。 她言辞客气又诚恳,可是却是在赶人。 “大夫人说得对,晚辈正要告辞,”陈长青很擅长顺势而为,闻言就起身,看着江瑜,“江瑜,你好好休息。” 江瑜望着他,抿唇道:“多谢陈少爷。” 言罢,转开眼睛,不愿再看陈长青。 陈长青朝苏大夫人行礼,又深深看一眼江瑜,才抬脚走了。 “汪管家,好好送一送陈少爷。”苏大夫人高声道。 “是的,夫人,”一直立在一旁的汪管家应声,“陈少爷,这边请。” 待汪管家送陈长青出去了。 苏大夫人霍的站起来,走向江瑜。 “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 第 14 章 什么传言我怎么不知道? 苏惟眇兴致勃勃地想,随即又担心自己露出津津有味吃瓜的笑容,赶紧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 “什么传言?”江瑜面露疑惑。 “外面那些传得街头小巷的传言,你不知道?”苏大夫人愣了愣,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我现在忙着生意,哪里管那些事情?”江瑜苍白的脸,更显出几分憔悴。 苏大夫人先前被那些传言气得不轻,打定主意要同江瑜问个一清二楚。 “大伯母,传言不过是外人的捕风捉影,哪里能当真嫂子如今操持家中生意,忙碌不已,如今又遭受这等磨难,当请来郎中,诊脉开药,调理好身体,才是当前要紧的事情啊。” 苏惟眇这时摆着一张笑脸插话。 苏大夫人看了眼江瑜,又看了看苏惟眇,觉得这个丫头说的话也在理。 “我不管外面的人怎么捕风捉影,但是,江瑜,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记住了!”苏大夫人语气严厉。 “娘说的是。”江瑜点头。 苏大夫人眼睛转了转,似乎没有料到江瑜没有讲大道理反驳她,还规规矩矩应了。 “瞧瞧衣衫也脏了,快去梳洗吧。”苏大夫人似乎才看到江瑜的衣衫沾染了泥污。 一旁的桃英赶紧去扶自家小姐。 “是啊,嫂子先去梳洗吧。大伯母,我陪嫂子去。”苏惟眇笑眯眯点头,跟着江瑜走了。 留下苏大夫人坐在客厅里出神。 “夫人,看样子少夫人是全然不知情啊。” 苏大夫人身边的罗妈这样说道。 门前阳光明亮,斜斜地打在地板上,同一块地板明暗分明。苏大夫人看着地面出神,没有答话。 罗妈眉头微微皱着,心底叹了口气。 常言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现在苏家梅院还有两个寡妇。 虽然少夫人看着好像没有任何问题,但陈少爷倒确是对少夫人与众不同。 不过这两个人就算真的彼此属意,也断断走不到一起的。先不说苏家会不会让少夫人改嫁,陈家怎么会允许长子娶一个寡妇呢,还是莱阳苏家的寡妇。 这么一看情势,那些个传言,似乎就立不住脚了。 如今梅院这般情形,有少夫人在,孤儿寡母也能守望相助,不必留下夫人一人苦苦支撑。 想到这里,罗妈松了一口气。 苏惟眇将江瑜送到了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嫂子劳累辛苦,梳洗了好好歇着,我改天再来看你。”苏惟眇看着江瑜,抿着嘴微微笑着。 江瑜经历了这么些事情,身体累,心里也有些乱,回身看苏惟眇,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屋。 苏惟眇看着桃英跟着进了屋,转身往外走,脸上浮现一个轻松的笑。 江瑜平安回来就好。看来她消失的这些时间,确是和陈长青在一起了。 按照书里的设定,江瑜到最后确实是和陈长青两情相悦,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两人的心是个什么状态。只是有些传言,但都没有说破。若真是已经动情,赵大人怕是机会渺茫了。 赵大人先是救下遭遇山洪的江瑜,又前去营救被匪徒劫走的江瑜,还以为无人能看出他的意图,真是天真啊,天真!或许就是因着他有这般自欺欺人的天赋,所以哪怕是他一直陪在女主的身旁,也没能俘获女主的芳心吧。 想及此,苏惟眇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赵大人,竟然有着这般纯真的一面。真是匪夷所思。 看到苏惟眇突然自个儿笑起来,知春有些莫名,自从小姐摔下楼梯,醒来就时不时自个儿发呆或者发笑。她心中有些忧虑,可是看小姐平时也没什么问题,于是觉得不解。 “小姐,你笑什么呢?” “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就笑了。”苏惟眇如实回答,看知春一脸莫名,又是一笑,大步往前走去。她也不指望知春能明白她为何而笑,毕竟她也不可能对人人说赵大人是个天真鬼。 嘻嘻!天真鬼这个名号不错,很是不错! 由是回到兰院的苏惟眇,都是面带微笑。让沿途的丫鬟小厮俱是觉得奇怪,怎么大小姐这般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呢?众人内心猜测,交头接耳,最终纷纷摇头。 一走进花厅,苏二夫人就迎了上来。 “娘。”苏惟眇一笑。 “说江瑜回来了,还是陈家大少爷送回来的?你是从梅院回来的?是个什么情况?”苏二夫人接连发问,面有忧色。 “是这样,江瑜没事,不必担心。”苏惟眇点头。 苏二夫人听了,点点头,既然江瑜已经回来了,那也不必赵大人费心去找寻了,这样她也能稍微宽心。 “没事就好,”苏二夫人走到椅子处,坐下来,看着苏惟眇,“眇儿,你已回来几日了,是该回闵安了。” 这话令刚刚坐下来,正在给自己倒茶的苏惟眇愣住了,她娘这是怎么了?赶她走啊? “怎么了?不让我再在家陪你几天?再说我才回来几天啊。”苏惟眇继续倒茶,然后放下茶壶,端起茶杯,慢慢喝起来。 “你新婚不久,哪有在娘家长住的说法?没得叫人看了笑话。”苏二夫人当然不会说出她内心的忧虑,有些事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没道理说出来令女儿心中生刺,日子久了,如鲠在喉。 她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自问还是知道几分的。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苏惟眇的芯子已经被换了。 谁敢看我的笑话?有胆就当着我的面儿说,没胆就憋着别说话。苏惟眇心里这般接话。可是她也知道这话不能当着苏二夫人的面儿说,苏二夫人也是爱女之心啊。 “娘说的是,我明儿就回去,行不行啊?”苏惟眇喝了一口茶,笑眯眯地说。 “你能这么想就好了。如今你嫁到赵家,好好操持家中事务,但也不必事事委屈了自己。”苏二夫人见苏惟眇这般说,心中宽慰不少,但一想到女儿明天就要走,又忍不住一番叮嘱。 “我晓得的。”苏惟眇放下茶杯。 “你既然明天就走,你喜欢的那些吃食也一并带些,”苏二夫人点头,“李妈?李妈?” “来了,夫人。”片刻间,李妈从外面进来了。 “眇儿明天就回闵安,把她喜欢吃的那些东西都准备些,让她带回去,”苏二夫人细细吩咐,“酒酿多装一些,白芝麻也要带一些,走走走,我们去看一看,你给我列个单子……” 苏惟眇看着苏二夫人拉着李妈细细说着给她装哪些东西,出了花厅。 她垂眼,看到清亮的茶水还冒着热气,不由露出笑容。苏二夫人的爱女之心真是,令人眼眶湿润。 也罢,总不能一直住在苏家。 “小姐,我们要等大人一起回去吗?”知春问道。 “大人公务繁忙,咱们自个儿回去就成。你去给大伙儿说一声,明儿回闵安。”苏惟眇笑笑,赵大人那个天真鬼现在还真的特别忙碌呢。如果她没有料错,他这会儿正奔走在抗洪救灾的前线呢。 “知道了,小姐,我这就去安排。”知春点头,开开心心地出去了。 不就是回闵安吗?值得这般高兴?苏惟眇表示不解。 苏惟眇端起茶杯,垂眸,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 回闵安,确是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即便苏惟眇出发前头晚上,特意早些休息,指望着睡个好觉,第二天坐马车能舒坦点。 但是事与愿违,第二天坐马车,苏惟眇还是吐得个昏天暗地。 苏惟眇手里攥着手帕,眯着眼睛,所以说,道路既然这般难走,就当多住几日,不然这来来回回,也太折腾了。 “小姐,你好点吗?”一旁的知春急得不知所措。 苏惟眇心里想笑,她这样算是好点吗?罢了,她此刻心里极其不好受,浑身无力,也无甚精力去辩。她这样子,马车夫也不知道是该赶快一点,还是该赶慢一点了。 苏惟眇要是知道自己还要遭受这般罪,肯定不愿意这么早就回闵安了。她就是记性不好,忘记了这一茬。 途中一番折腾,回到赵府时,时候已经不早了。 苏惟眇扶着知春的胳膊,几乎将一半的重量靠在知春身上,扶将着进了屋。 傍晚时候,屋里的灯点亮了。 苏惟眇舟车劳顿,睡了一觉,觉得好了许多,就爬起来,打算好好吃个晚饭。 她既然回来了,自然要过问一下赵大人是否回来吃饭。 管家来答话,说是大人今天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连日降雨,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大人在统筹负责安置之事。 苏惟眇边听边点头,“大人自是辛劳。吃食衣衫等一应事物,准备妥当,大人随时回来都能用。” “这个我自是晓得的。夫人,请放心。”管家笑道。 “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苏惟眇点头。 “是的,夫人。”管家笑着下去了。 “看吧,我就说大人很是公务繁忙。”苏惟眇笑眯眯地看着知春。 知春摸了摸头发,笑的有些讪讪。她也只是替小姐担心啊,偏小姐对此不甚在意。 “夫人,我去厨房看看晚饭。”知春放下手里的活计,撩开帘子,出去了。 苏惟眇起身,走到桌案边,随手翻了翻案头上放置的几本账册。之前她通过查看账本,大致了解赵海潮的家产有几何,他确实财帛不丰,家中仆人也不甚多,虽说布政使的官邸占地面积不小,但是有一些房屋院子都是封了的。 财帛不丰的赵大人家,自然没有多少账本要看的,就说管家,也不像是大家族那般规矩繁琐,上无公婆需要伺候,中间也没有妯娌小姑大姑刁难,自主当家,日子再好过不过了。也难怪城中的夫人小姐们都认为赵大人是难得的青年才俊,上好的女婿人选。 看账单难不倒苏惟眇,她之前也是念过会计的,工作后也经常接触财务工作,这些个账单再简单不过,只是管家这事,她没怎么学过,幸好在成亲前,就是管家在主理庶务,本来苏惟眇才接过来没多久,她就摔伤了,管家的事情又交到管家手里了,管家是再好不过的人,一应事务都要向苏惟眇请示的。 她也乐得当半个甩手掌柜,照现下的情形,没准哪天她就和赵海潮离婚了。 昨天夜里雨就停了,早晨时地面已经被风吹干了不少。 知春领着两个小丫鬟端着水进了主屋,苏惟眇还赖在床上呢,被子蒙头盖脸的,全然瞧不见她一根头发丝儿。 “夫人,该起来了。听说大人昨儿夜里回来了,宿在外院书房。”知春将茶水放在圆桌上,走过去,俯身道。 被子里的人一动不动。 “夫人,万一大人一会儿找你一起用早饭,就来不及梳洗了。”知春笑笑,夫人定是昨天累到了,这才起不来的。 又是大人大人,真不知这知春到底是谁的丫鬟。 被子从里面掀开了,苏惟眇坐了起来,哀怨地看了知春一眼。 知春笑着,走到一旁,张罗早间梳洗事宜,知春虽然看着有些憨,但有一双巧手,各种发髻她都能梳。 苏惟眇一听知春说大人可能会找她一起吃早饭,她就有些想发笑,她这个贴身侍女还真的是……过分天真呢。 当然,天真的也可能是另有其人。 “夫人,大人请你一起用早饭。”赵海潮的贴身侍从来到了主屋外面,隔着门帘道。 梳妆镜里的主仆二人,脸上都露出了笑,知春是高兴,苏惟眇是疑惑。 知春这个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她的头发刚刚梳好,请她过去吃饭的人就来了。苏惟眇示意知春出去回话,知春喜滋滋的放下梳子,出去了。知春这丫头难道喜欢赵海潮不成? ※※※※※※※※※※※※※※※※※※※※ 我又回来了,还有小可爱在看吗?疫情当前,大家都要平安喜乐啊。 第 15 章 饭桌上,是玉米稀饭、白灼青菜、素炒青椒土豆丝,水煮白鸡蛋,清淡家常又不失营养。 苏惟眇时不时瞅一瞅一旁的赵海潮,脸自然是英俊无疑的,只是眼底却有些泛着青色,可以看出这个人没有休息好,甚至有些忧思。看样子,他这个官当得也不轻松。 饶是赵海潮为公事所烦扰,也看出来苏惟眇不时瞧他的目光。 “有事?”赵海潮放下筷子,看向她。 “没,没有。”苏惟眇被瞧出来,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笑着摇头。 “大人最近甚是繁忙,当要注意身体才是。”苏惟眇说得客客气气的。 “听闻夫人回来途中,遭了不少罪,这几日休养得如何?”赵海潮脸上浮现几分笑意。想不到他这个夫人晕马车竟是这般厉害。 “尚好。”苏惟眇自然看出了赵海潮的嘲笑之意,腹诽:晕马车有什么好奇怪的?在现代,谁会坐马车啊?除了王室那几位,或者公园旅游景点才有马车坐。 不过汽车不知比马车强了多少倍,快捷又平稳,再舒适不过。想到这里,苏惟眇不由有些低落,也不知她此生还能不能重回自己的时代,享受现代社会科技发展的果实。 “这些天,雨水过多,你没事就不要外出了,” 赵海潮起身准备往外走,又停下来解释,“水患成灾,城里来了不少灾民,乱糟糟的。” “有很多灾民吗?”苏惟眇放下碗,“是如何安置的?” “有不少,官府在安置。”赵海潮说罢,就匆匆忙忙出门去衙署了。 看来这水灾着实棘手。只盼着雨早些停了。 雨淅沥沥地下着,滴答滴答,很有规律地打在青瓦上,从屋檐流下来。 这雨已经下了好几个小时,时大时小,不停地变换,总之就是没有停。 临窗听雨本是极好的意境,有些惬意,有些寂寥,有些轻松。雨幕将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苏惟眇本是很喜欢这种意境的,只是这雨自打她回了闵安,就没有停过。饶是她衷爱此情此景,也多少觉得有些疲乏。 原本她还拿着一本书,窝在临窗的软榻上,专心的看书。可惜看书没有持续多久,她就睡着了。 “夫人,这雨天凉,还是要盖一下。”知春从外间端着热水进来,去给苏惟眇盖毯子,恰值苏惟眇醒了。 “没多大的事。”苏惟眇不甚在意,但也不愿驳了知春的好意,手里捏着毯子,往上拉了拉。 “还是要当心的,现下虽已经四月,但下着雨呢,还凉着呢。这雨下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知春走到小方桌旁边倒水。 “春天么,就是要下几场雨,好滋润滋润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农人才好耕地种庄稼。”一说话,苏惟眇倒是没了睡意,坐起来,毯子披在肩上,接过知春递过来的水杯,握在手里,暖有些凉的指尖。 难怪明代有诗《春雨》诗曰:“春雨贵如油,下得满街流,滑倒解学士,笑坏一群牛。” “这雨下得,大人几乎都住在衙署了,夫人竟然还想着地里的庄稼。”知春嘟囔道,她想不明白大人都不回家了,夫人还跟个没事人一般,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大人是在忙正事,你休要再说这般话来。”苏惟眇摩挲着杯身,看着知春,正色道。 “是的,夫人,我知道了。”知春在苏惟眇严正的目光注视下,点头回答。 其实她心里就是觉得,夫人对大人太过上心,容不得旁人多说一句大人的不是。但是大人都外宿在衙署了,夫人就不担心吗? 苏惟眇当然不担心了,笑话,她担心个什么劲儿。 她巴不得赵大人就在衙署住下了,屋里就她一人,再惬意不过。 知春这般担忧,不外乎就是奉了苏二夫人的命令,或者是真心为苏惟眇的幸福着想。 “大人如何行事,可不要在外面去议论。这点,可要记清楚了,”苏惟眇思索片刻,觉得还是要切切叮嘱一番, “你是我身边的丫头,旁人听了难免觉得是我的意思。大人吃着皇粮,为国事、百姓操劳,乃分内之事。这般议论,成何体统?把下面的人都给管好了。” “是的,夫人。”知春有些惴惴,点头应了。一般夫人不会这样严厉地训斥下人,看来夫人当真生气了。 还别说,经历这一遭训斥,知春便再没说过这般话,她原本就是为着夫人好,现在夫人已经明确拒绝,她自是知道该如何做的。 洪涝灾害这种自然灾害,不仅来势汹汹,人力不可阻挡,它带来的次生灾害,也在逐渐显现,无家可归者人数众多,就算官府将城中几处学堂都腾空出来收容灾民,仍旧是杯水车薪。 苏惟眇已经好几日不出门,她伏案涂涂写写,觉得毛笔实在不好用,不由得想起上次在教堂看到哈登教士用的羽毛笔,其实就是钢笔的前身,虽然比不上现代的圆珠笔、中性笔等一干书写工具,也比毛笔好用不知多少倍,至少人笔尖是硬的啊。 她回苏府的时候,翻看了之前原身的字帖,人家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怕是她练断了手也是望尘莫及。所以这几天她涂涂写写的东西,事后她统统都烧掉了,就连知春也没见过她写的字。 看书也看得挺累的,以前她可是一目十行,看书超级有速度,现在手里的书偏偏都是繁体字,看得很是头痛,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所以苏惟眇还真的挺闲的,每天都去厨房转一圈,也不能天天围着灶台,何况现在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做饭,丢了几张菜单给厨子,她就甩手不管了。 她思前想后,瞧着这天雨已经停了,拍手决定去教堂一趟,从哈登教士那里借支羽毛笔来用。苏惟眇说风就是雨,叫知春去吩咐套车,自己去翻找出一件黑色斗篷,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抖就披在了肩上,一边系带子,一边往外走。 街上素来人声嘈杂,马车慢慢走着。苏惟眇坐马车时,从来都不会规规矩矩的,时不时要撩开帘子瞅瞅外面的情况,这一看就把她吓了一跳。 街上多了一些衣衫褴褛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面色憔悴,蓬头垢面,他们神情麻木又僵硬,走得畏畏缩缩,躲避着街上的其他行人和来往的车马。与素来还算干净整洁的闵安街道格格不入。 苏惟眇一眼就断定那些应该是未安置的灾民,之前她听赵海潮说灾民都是有官府安置的,怎的是这幅情景? 没道理啊!因着赵海潮的人设关系,他素来执政为民,不是那种只顾着自己的乌纱帽的无良官员,是故苏惟眇对他的话还是相信的。此刻见到这般景象,她心里生出些疑惑来。 到了教堂附近,聚集的灾民更多了,这里相对较为宽阔,成为不少灾民的聚集点。 看到这么多人,苏惟眇瞬间觉得头痛,马车停下,马车夫跳下去将横在前方的条凳取下来,放置在地上。 知春先撩开帘子下了地,苏惟眇随后出来,扶着知春的手踩到地上,看到周围不远处的成堆聚集的灾民,心里很沉重。 面对巨大自然力量的碾压,人类实在太过脆弱。苏惟眇带着知春走进了教堂的院子,一个挎着篮子的壮实中年女仆从一旁的排屋走过来,见到苏惟眇一行人,就走了过来。 “你们是来找教士的?”壮实中年女仆嗓门很大,她上次见过苏惟眇,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和哈登教士相谈甚欢,后来教士就告诉她,这个客人以后来了就直接引进门。 “是的。”苏惟眇点头。 “教士在里面,门开着,进去就行了。”女仆道。 “大婶,外面那些灾民,什么时候聚起来的啊?我看有不少人。”苏惟眇决定向这个人打听打听情况。 “嗨,都三四天了,越来越多。天可怜见的哟!都是发水灾村子淹没了,无处栖身,才辗转到这里来的。都是可怜人啊!这不,教士让我准备了一些干粮,发给那些小孩子。”女仆说起来,满面愁容。 “确实,这是我的侍女知春,我让她去帮你分发干粮吧。”苏惟眇指了指知春。 “那是再好不过了!您可真是心善。”女仆笑起来。 “不知大婶怎么称呼?” “我娘家姓蔡。” “那知春,你跟着蔡大婶去帮忙吧。也不知道到底城里有多少灾民无处安置。” “是的,夫人。”知春点点头,随着蔡大婶走了。 苏惟眇往教堂去,找哈登拿羽毛笔,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给。不管了,反正先开口嘛。她自是可以付些银钱的。 哈登在教堂后面的工作间,伏案疾书。苏惟眇立在门边,敲了敲门。他才从案牍中抬头,看见是苏惟眇,高兴起来,起身走出来。 “密斯苏,好久不见,你好吗?”哈登教士笑眯眯地问。 “还不错,正好天气晴朗,就来教堂看看。”苏惟眇神色轻松。 “欢迎欢迎。”哈登教士拍了拍手。 “我来还有一事,你的羽毛笔还有多的吗?我也想尝试一下这个新东西。”苏惟眇笑着直奔主题。 “当然没问题。”哈登教士很是爽快。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刚才在院子里看到蔡大婶,要去给外面的灾民分发干粮,哈登教士真是善举!在这异国他乡,也关心百姓疾苦。” “我能做的不多,这几天,涌进城里的灾民很多,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真是太糟糕了。”说起外面的灾民,哈登教士皱起了眉头。 他这个教堂也不大,因为所处地方较为宽阔,就聚集了不少灾民。他信奉上帝,心有怜悯,决计做不出驱赶灾民的举动。能做的也是给那些没食物的妇孺病弱提供一些食物。 “确实非常糟糕。不过我听说官府是设置了安置点给灾民们的,怎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在大街上?” “灾民太多了,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只怕很快灾民就会充斥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灾民,人们吃不饱没地方住,很是危险的。”哈登教士连连摇头。 他来自遥远的英国,辗转印度和香港,最后来到内地的闵安,见过太多的苦难,太多的悲惨,和不少的人性中的凉薄和恶意。所以他忧心忡忡。 “你说的不错。眼下也不知官府的具体安置政策,可是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苏惟眇虽然没有见识过那种极度混乱的场面,也庆幸自己没有见过。 但在她的时代,新闻报刊杂志还有历史书籍,都是了解这些混乱场景的渠道,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自己永远没有遇到这情景的机会。 海明威的《丧钟为谁而鸣》中,有一句话:“无论是你的还是你朋友的。无论谁死了,都是我的一部分在死去,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死亡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这个人是人类的一部分,每一个人的死亡,都是人类的一次缺失。她深以为然。 “哎,我倒是愿意收留一些妇女儿童,可人手不足,食品短缺,都是问题。”哈登叹气,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灾民在他的教堂外死去。 没有人愿意遭遇灾难,也没有人生来就是遭受苦难的。 “教士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如果官府指派人手过来帮忙,并且分配食物,你的教堂大约可以收留多少人?至于和官府的沟通,我这边有些渠道。”苏惟眇等的就是这句话,哈登教士终于说了出来。 两人就大致的操作流程以及需要特别注意的事项,进行了口头敲定,并且苏惟眇还打算用羽毛笔将其记在了纸上。 “密斯苏,你用起羽毛笔来,完全看不出是第一次使用。”哈登教士赞叹道。 “这个本来就比毛笔好用啊,毛笔的鼻尖太软了,”苏惟眇蓦然记起她写的鸡爪字简直无法见人,正准备在纸上写,又直起身,将笔递给了哈登教士,“教士,不若你来写?毕竟你使用这个笔更为熟练。” 哈登教士看着递过来的笔片刻,接过来弯腰写了起来,他记得这位密斯苏英文流利,料想是去哪国念过书或者专门请先生教过英文,自然看英文也是无障碍的。 天际飘着几片乌云,令原本晴朗的天空多了几分阴沉的气息。 这雨不知何时会下下来,外面那些人今夜可有片瓦遮头?可有饭食有水饮?想起刚才在车上,透过间隙看到流落街头的孩童的眼睛——透着可怜和无助。 诚然,她不是个有着一颗菩萨心肠的人,可到底心怀怜悯。 他们走到教堂的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看向外面闹哄哄的那处人群聚集处。 原本事情可以顺利结束,哈登教士本打算就送苏惟眇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院子外发生了喧闹,看过去正是放干粮的地方。 “不好了!教士!那边打起来了!”一个大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手上、衣衫上、头发上都沾了泥污。 第 16 章 现场足以用混乱来形容,苏惟眇和哈登教士冲出来,就看到两个衣衫脏污的男子扭打成一团,周围的妇孺,涩涩发抖,无一人敢上前。 苏惟眇看傻了眼,打架打成这样,她也只在电视上看过,哪里亲身经历过,一时之间,有些蒙圈了。直到一身脏兮兮的知春蹭到了她的身边。 “夫人......”知春的声音有些怯怯的,带着几分哭腔,又怕被责骂。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发生什么事了?”苏惟眇看到自己的丫鬟,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有些着急。 “刚刚我们在分发饼子,说的只发给女人和孩子,可是有个男的冲上来抢,这丫头不让,那人硬抢,还打翻了篮子,这丫头急了,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袖子不准走,那人哪里管这些,黑心的,将人推到了泥地上。” 蔡大婶赶忙上来把前因后果一筒子倒了出来,她心里也愧疚,人家好心让侍女来帮忙,结果发生了这种事。 好啊!硬抢东西不成,还又是推人又是打人的!苏惟眇气腾了,她最烦的就是这种行为。又看到知春泪眼汪汪的。 “你受伤没?有没有哪里痛?”苏惟眇连忙问。 “手臂和肩膀,不是很痛,就是......”知春声音渐小,到后面就几不可闻了。 苏惟眇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哪里痛得比较严重,必定是臀部了。尾椎骨的痛,谁摔过谁知道。 发放食物本就是一件有风险的事情,她相信大部分灾民都是可怜的,但其中就有个别人,不遵守现场秩序,总是为了谋取自身的利益而公然破坏它,甚至伤及他人。 “你现在好好和蔡大婶站在旁边,一会儿我陪你去瞧大夫。”苏惟眇抬手,用帕子给知春擦眼泪,这个丫头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搁在现代社会,还是在上初中的年纪呢,在家父母疼爱,在学校和同学朋友学习逛街玩游戏,可在这个时代,哎。 “嗯......谢谢夫人。”知春抱着手臂点点头,蔡大婶扶着她往旁边慢慢走去。 苏惟眇抬眼望向打作一团的人,皱起了眉头,她最是讨厌打来打去的暴力场景,尤其是这种毫无美感毫无技术的贴身搏击——暂且成为搏击吧。 哈登教士正在招呼住在附近的几名青壮男子,上前拉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分开两人。 事情经过正如蔡大婶所言,得到了几名围观者的证实。哈登教士很生气,他没想到第二天发放干粮,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发干粮给大家,不是让人来抢的,更不是让人来打架的!”哈登教士喊得脸都涨红了。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有人麻木,有人害怕,有人羞愧,有人恨不得将那个抢饼的人打一顿。 “教士,不若我们先把事情问清楚,再看怎么处理。”苏惟眇建议。 “也好。”哈登教士点头,他虽然能说不少中国话,但对人文环境了解不算透彻。既然有这么个有官府渠道的夫人,愿意帮着处理这事,于他再好不过。 “夫人。”其中一人对着苏惟眇喊了一声,他一身都是泥巴,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要不是他的声音和体型,苏惟眇还真没认出这个是她的车夫。 “你说说方才的情形。”苏惟眇看了他一眼,手里叠着方才给知春擦眼泪的手帕,动作也有些漫不经心。 原来刚刚车夫看到知春被人推倒了,他就上去帮忙,拉扯之间,和那个抢饼子的人打起来了,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讲述经过时,心中很是忐忑,就怕夫人一个生气将他给辞退了。苏惟眇在听他的一席话时,也在观察周围人的神情变化,可以断定他基本所说属实。 妇女和儿童站了一圈,更外围的有一些男人。众人都看着这个站在人群中央的年轻女子,她穿着上等料子做的蓝色绣花衣衫,干净整洁,神情淡淡的。一看就是出自大户人家。明显和这位洋教士也是认识的,不知她会怎么对那个抢饼的人? 如果有人眼睛够利、心够亮,就可以看到她淡然表层下的深深厌倦。 苏惟眇本身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事情,也不耐烦处理,偏偏又撞到了她面前。 “他说的,你认可吗?”苏惟眇问那个被几个人押着手臂的抢饼的人。 那人就算脸上几乎沾满了泥污,也可看出他一脸倔强,梗着脖子,不愿意低头,他往地上“呸”了一口,神色里有轻蔑之色,似乎不愿意回答一个女子的提问。 “既然无话,那就当做默认犯下的抢劫罪行。把他送到衙门去。”苏惟眇心下稍微松了口气,之前听知春和车夫的陈词时,她脑袋里就在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如若哈登教士很有手腕,处理得到,那她就放手不管。 若不然,她自是要管上一管了,再怎么打了她的人,还打了两个,无论如何都不当就这么算了。 一听到要扭送到衙门,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抽气。就连那个抢饼的人也愣了愣,望着她,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来。他本想着大不了再被打一顿,反正他只抢了一个饼子,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凭什么送我去衙门?我......只抢了一个饼!凭什么只能发给女人和孩子?”听声音,抢饼的人年纪很年轻。他很是不满,挣扎起来。 “我本不欲多说,既然你问了,那我且回答几句。第一,教堂在发放干粮时就已经明确说了,只有老人、女人、孩子才可领取。” “你一不是老人,二不是女人,三不是孩子,所以你不在可领取之列;第二,你自知不该领取,却跑到领取处出手抢夺干粮;第三,你抢夺不成,还打伤布施之人,更和前来阻止你这种抢劫行为的人扭打成一团;第四,你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情。” “至于为什么只有女人、老人和孩子能领取,因哈登教士心有慈悲,妇孺老弱本就势弱,生存能力远远低于男子,为了给他们多一线生机,才定下这条规矩,你身为一个男人,不知去找活路养活自己,还来和妇孺老弱抢东西,强抢不成,受制于人,犯错不自知,毫无悔过、愧疚之心。”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导致大家都没有干粮可领。你能承受众人之怒吗?你年纪不大,就做强抢之事,何谈以后?莫不是要去落草为寇?”苏惟眇咬字清楚,分条陈述,到最后问及他的处境和前程,何其诛心。 那人似是完全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开口就说出这番话,条理清晰,一步一步,竟然还说到了以后。他情绪复杂,先是震惊,接着悔恨,然后是愧疚,最后化成了愤怒。 “眼下不知何时死,谈什么以后?你是高高在上的夫人,哪里知道我等草民的疾苦?”那人说的悲怆,后一句质问变得咬牙切齿。 “我确实不知,也不想知道,”苏惟眇无所谓地耸耸肩,接着话锋一转, “但现在这些是天灾,你是在制造人祸。大家都是因为水患,痛失家园,流离失所,背井离乡,陷入眼下的困境,这般困境不是教堂导致的,也不是发放干粮的人导致的,更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导致的。大家都只有咬牙坚持,挺过这个难关,待水患消弭,才好重回家乡。而你在做什么,打破大家的饭碗?” “送他去官府!”不知道谁起头说了这一句,人群里渐渐都响起了这种声音。 也不知道官府对这类案子是怎么审理的,苏惟眇有些犯难,真将人送去官府,是死是活只怕不是她能左右的了。古代衙门的黑暗,只怕不死都要脱层皮。 “说得好!”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朗声道。他说完话,紧接着几个衙役冲过来,将那人押解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苏惟眇只愣在原地,暗道:完了,赵海潮怎么来了?他什么时候来的?那些话他听到了多少? 书里也没描写这个剧情啊,她是不是只有跟着女主转悠,才能看到剧情发展 苏惟眇自然不会以为赵海潮是来寻她的,赵海潮会出现在这里,是从水灾现场回到衙署草拟折子上递中书省,写完了折子,听属下汇报说城中灾民越来越多。 安置点已经无法容纳,导致一些灾民在城中各处街道聚集,无序聚集发生各种事故的几率增加,这事不容掉以轻心,没得前线洪水退了,后边的安置工作出了问题。 于是他带了些人来到了街上,犹是才听到了他家夫人的这番话。 他之前真是小觑了这位夫人,她处处以他为重,不会逆了他的意思半点,他竟不知她有此等伶俐的口舌,偏又说得有理有据。 难道自己对她的记忆有误?赵海潮不禁有些怀疑自己。 “哈登教士,既然人已经交给官府了,自有官府去判他的罪,至于是否继续布施,就看教士的决定了。”苏惟眇看了眼赵海潮,转而对哈登教士说。 哈登教士点点头,他也觉得一切发生的很快,不知官兵何时来的。也不知这个带兵过来的年轻官员到底是何人。 这时赵海潮翻身下马,走了过来。苏惟眇见状,只想赶紧原地消失,偏又不好直接走掉。 “有劳这位大人了。”哈登教士客客气气地朝赵海潮稽首。 “分内之事。”赵海潮随意点点头,心下觉得这个洋人待人还是蛮有礼的。 “大人。”苏惟眇规规矩矩朝他行礼,神情也很是得体,除了眼睛不看他。 哈登教士没想到苏惟眇认识这位大人,心想她的官府渠道或许和此人有关。 他这个夫人是什么时间结识的这个洋教士,他早听闻城中有个洋教士在传教,在官府的帮助下还修建了一栋尖塔教堂,只是未曾得见。 “夫人不介绍一下?”赵海潮笑眯眯地看着苏惟渺。 第 17 章 苏惟渺倏地抬眼,盯着赵海潮,觉得他眼里的笑意很是莫名其妙。 切,不就是介绍人嘛,她有什么不会的? “这位是布政使司,赵海潮大人,”苏惟眇愣了片刻,还是充当了介绍人,“这位是这间教堂的哈登教士。” 她还想着将教堂安置灾民的事情寻求赵海潮的帮助呢,这下人正好撞到面前来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免得她跑去找他了。 “大人来得正是时候,我正要去寻大人呢。”苏惟眇心态转变得特别快,刚刚还担心赵海潮听到了她那番高谈阔论之词,恨不得原地消失,就当她从未出现在此地,这会儿想起还有求于人,自然不能得罪了赵大人。 “哦?夫人竟要去寻我?”赵海潮作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毕竟他这些天在外奔波,有时就宿在衙署,他的夫人可是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如今倒说要去寻他,怕是另有事情。 “正是如此,大人稍候,”苏惟眇笑笑,转头看着哈登教士,“哈登教士,此间发放食物之事被打断,不若着人继续。其他事情,不如进去商量?” 他们要商议的事情,自然不能就在外面的街上落实,定是要坐下来好好商谈的。哈登教士自是同意,安排蔡大婶带两个过来帮忙的妇人继续发放食物,赵大人带来的衙役在一旁站着,有震慑作用,避免再出现方才的事情。 苏惟眇央了蔡大婶请人去请个大夫来,她没忘记知春还伤着呢,只是眼下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府。 赵海潮在一旁,看苏惟渺有条不紊地将事情安排了,半点为难都没有。看这般情形,是安排事务的一把好手,偏也没见她接过家中的庶务管理。 “大人,里边请。”苏惟渺转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赵海潮不置一词,抬脚往里走。苏惟渺冲哈登点点头,跟上赵海潮的脚步,与他并排走。 “大人,你看这教堂如何?” “不如何。”赵海潮看着这个一眼就可望穿的院子,实在无法品评。 “用来安置灾民如何?”苏惟渺直奔主题,她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赵海潮的脸,想从他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来判断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赵海潮先是愣住了,面部表情凝固了,眼珠子也不转动,就这么微微偏着脸看着苏惟渺。 不行吗?他干嘛这幅表情看着她?苏惟渺心里打鼓,在现代时,她没有什么机会对这样的事情做出决断,只是从纸上得来的知识。 不行就不行嘛,干嘛用这样瘆人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不准备退缩,眨了眨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人,回神了。” “夫人怎么想出这等好法子?”赵海潮突然爆出大笑。 “也不是我想出的,是哈登教士有心帮助灾民,教堂还算宽敞,虽容不了许多人,但还是可以安置一些妇女孩子的。我们一合计,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只是要征求官府意见以及增派人手,最主要的是双方商讨一个合适的安置方案。”苏惟眇一说到正事上,立刻滔滔不绝。 所以才有了门前她说要去寻他一事,赵海潮心中了然。原来并不是为了他而寻他,是为了旁的事情。 “大人,你觉得怎么样?”他还没说同不同意呢。苏惟眇忍不住催促,她其实是个急性子。拍定了的事情,她恨不得立马就给完成。 走在后面的哈登教士,一直没说话,他心中在猜测前面两人的关系,也在思量之前安置方式的可行性。 苏惟眇见赵海潮打量四下环境,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她倒是不急了,总归灾民是归官府管的,她一个普通老百姓,提提建议,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端看这些执政父母官了。 她索性不说话了,站在那儿,心里想的是在街上看到的衣衫褴褛的人群,在这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谁人管得了衣衫是不是脏了。 反正她也不打算就这么掉头走掉,就算死磕也要磕一个结果。 赵海潮抬脚往前走了,苏惟眇磨蹭了几秒钟,就跟了上去。陪着赵海潮将这间教堂里里外外逛了个遍,期间还不时问些问题,哈登教士都能一一回答,苏惟眇有时会根据自己的看法进行补充,当然她尽量不说得太前卫,太超出这个时代。 直到响起一阵“咕咕咕”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赵海潮的话。 苏惟眇抿着嘴巴,双手交叠,挡在肚子前面,都怪自己中午吃得太少了,现在就饿了。她暗暗瞪了赵海潮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肚子饿了?若真没见过,现在去外面街上,保管可以看个够。 “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哈登教士,我今天先走了。至于具体安置事宜,赵大人定然会安排人来与你对接,当然我也会时刻关注这件事。”苏惟眇向哈登道别。 她是个一饿就手软的人,肚子空了,觉得整个人被抽光了力气,现在只想赶紧去填饱肚子。 “当然没问题,密斯苏。”哈登教士连连点头,个人素养让他不会去嘲笑一个肚子饿了的女士。 “这事我着人即刻去办,争取早点落实下来。”在苏惟眇的瞪视下,忍笑的赵海潮正色道。 “告辞了。”苏惟眇挥挥手,转身就走。 赵海潮辞别了哈登教士,追上了苏惟眇的脚步。 “夫人如何不等我?”赵海潮走到了她的身旁,语气轻松。 “大人不是跟上来了吗?”肚子饿了,等什么等?苏惟眇偏头一笑,语气格外温婉。 赵海潮连着这些天都在外奔波劳碌,神经紧绷着,却意外在这里遇到苏惟眇,心情很是放松,或许是因着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苏惟眇,很是新鲜。 苏惟眇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眸,心里没明白这个天真鬼到底为何事而喜悦。不过她亦不打算探究,眼下还是先去看看知春那丫头的情况。 好在知春没有大碍,都是些擦伤,除了衣服脏了些,大夫开了几贴活血化瘀的药膏,说贴了准能好。 “知春,你今天很勇敢,但是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不要冲上去,你这个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是那个家伙的对手?而且万一他手里有刀呢?岂不是更危险?东西嘛,让他抢去好了,有什么打紧?人才是要紧的。记住了吗?” 在回去的马车上,苏惟眇对着知春说了这番话,把知春感动得热泪盈眶,只说夫人安排得差事,她只想做好。 “别哭了。记住我说的话,知道吗?”苏惟眇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格外温和。 “嗯,我会记住的。”知春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直点头。 “乖孩子,”苏惟眇露出一个颇为慈祥的笑,“快把眼泪擦一擦。” 骑马走在马车旁的赵海潮将这番话听了一耳朵,有些诧异苏惟眇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惟眇倚着车壁,心中仍有不平之气,本来么,依着她的性子,定是要将那人好好教训一番才解气,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不想使用武力了。还是替今天挨了打受了委屈的知春和车夫不平。 马车一路行的慢,苏惟眇捧着不时咕咕叫的肚子,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似乎这样可以避免肚子继续唱空城计。 忽然之间,一股浓郁的香味飘进了苏惟眇的鼻子,她嗅了嗅,这甜腻腻的味道,不是凤梨酥是什么? 她侧耳听了听,撩开车窗的帘子,“大人,你闻到了吗?” 早就闻到了香味的赵海潮作摇头不知状,只是他带着笑意的眼眸出卖了他的真实感受。 “我想吃凤梨酥,你帮我买,好不好?”苏惟眇此刻完全忘记自己的实际年龄,露出了几分卖萌撒娇的意味。 吃下几块热乎乎的凤梨酥,苏惟眇心里舒坦踏实了不少。看来赵海潮也不是一个对别人请求无动于衷的冷漠家伙嘛。吃到了许久未吃的凤梨酥,她不介意给帮忙买凤梨酥的人多发几张好人卡。 灯火融融,偶有夜风习习。苏惟眇撑着灯笼来到了赵海潮的书房外,她本不愿在入夜后出门,可是她心中有事,弄清楚这事,宜早不宜晚。 “夫人,还没睡?”披了一件斗篷的赵海潮正坐在书案后面,奋笔疾书,抬眼看了看推门进来的苏惟眇,又埋头写字去了。 “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大人。”苏惟眇将灯笼放在门边,走到书案的近处。 “夫人但说无妨。”赵海潮搁下手中的笔,望着她。 “今天那人会怎么样?”苏惟眇并不打算拐弯抹角。 “应该会关几天就放了,他也没犯什么大罪。”赵海潮思索片刻,才知道苏惟眇问的是何人。 “会挨板子吗?”苏惟眇见他回答得这么痛快,迟疑地追问。 “没有开堂审理,应是不会。”赵海潮一路从县令走到今天的布政使,不知审了多少案子,他一门清。 “那就好。他虽然犯下错,但罪不至死,我是担心进了牢房,不死也要脱层皮。听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苏惟眇松了口气,若此人因此事而有折损,倒是她也有些罪过了。 “我以为,夫人是来唤我回房歇息的,不料竟不是为我而来。”赵海潮起身,语气揶揄。 第 18 章 看着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苏惟眇撑着灯笼走得飞快,赵海潮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他这个夫人着实有时候很是有趣啊。 苏惟眇走得飞快,该死的,赵海潮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完全不符合人设啊。 她回了屋,拴上门,吹灭了灯,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了一遍,怀疑自己是不是表现得太过……活泼?又觉得赵海潮的表现有些奇怪。 按照书中情节来看,赵海潮绝对是不会对苏惟眇说这种话的,所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本不该说出这种话的人说出了这种话? 这必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苏惟眇很是疑惑。 第二天清晨,苏惟眇没有睡懒觉,她很早就起来了。 天气是上好的晴天,苏惟眇穿戴整齐,让另一个小丫鬟来给她梳了头发,知春受了伤,就让她好好休息。 她已经清算了一下自己有多少财产,打算在帮助灾民上面略尽绵薄之力。 知春擦了药膏躺了一夜,第二天又活蹦乱跳了,陪着苏惟眇出门。 教堂里的安置工作进展得很是快速,苏惟眇到的时候已经有部分灾民住进了教堂专门辟出来安置灾民的地方。 官府也增派人手,现场虽然人多,还算有序。苏惟眇直接去找哈登教士,说明采购了一些粮食送过来,当然得到了哈登教士的衷心感谢。 “教士,别这么客气了,”苏惟眇笑着摇头,“这里一下子安置了这么多人,要特别注意清洁卫生,避免疾病。对住进来的人员要进行统计,进行规范管理。再从其中挑一些人出来,负责打扫卫生、厨房做饭什么的,也让他们自立起来,不要窝在原地等待别人的帮助。这些都是我粗浅的看法,希望能对安置工作有所助益。” “你真的想得特别周到啊。”哈登教士频频点头。 苏惟眇自告奋勇去统计人数并将入住人员登记造册,她忙活了一天,觉得很满足,看到现场工作更加规范有序,她体会到了久违的成就感。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次体会到。 以前在工作中的成就感,持续时间很短暂,很快就被生活和工作中的琐碎打破,可是即便短暂,也是一种很好的感受。 以前工作的时候,天天想着什么时候中个五百万,就立马辞了工作,过自己想得那种悠闲的日子。如今她倒是阴差阳错的过上了米虫的生活,可是似乎又闲得太过无聊些? 所以她是过不了富贵悠闲生活的劳碌命吗? 人员名单统计工作直到傍晚才结束,苏惟眇累得不行,还是去将工作情况和哈登教士汇报了一下,他现在可是教堂的主理人。说完工作,就是聊天。 “密斯苏,之前忘了问你,你是在哪里学习英文的?” “以前在汉城粗浅的学过一些。”苏惟眇当然不可能告诉他实情了,然后表示现在正好可以和教士请教请教。 哈登教士欣然同意,随后他又说起他见过的辉煌教堂和虔诚教徒,又问苏惟眇有什么信仰。 苏惟眇想说自己曾经是坚定的无神论者,现在么,也不知道该信啥了。严格要说的话,她信她自己。苏惟眇又问起洋教士的国家以及外面的世界。 赵海潮匆忙回到家中,他今天又去了堤坝抢修现场了,一身衣衫都弄脏了,才回家沐浴更衣,准备好好吃个饭再睡个觉。 他从浴房出来,穿一袭浅灰色的居家长衫,长辫子也散开了,清俊的脸庞上还挂着水珠,黑亮的眼睛一片沉寂,还是有些疲惫之色。 他坐在矮榻上,闭上眼睛,手指捏着眉心,紧接着打了个哈欠。没办法,他已经忙碌了十多天了,忙于疏散民众、安置灾民、调派人手抢修堤坝、调配赈灾物资等等工作的分配监督。 “大人,饭食是送到这里还是餐厅?”侍卫在门外说。 “夫人呢?”赵海潮睁眼问道。 “夫人早饭后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侍卫接着回答。 “夫人去哪里了?”赵海潮又捏起眉心来。 “这个,不知。”侍卫迟疑。 “去请管家过来。”赵海潮觉得颇为头痛。 当赵海潮出现在嘈杂却有序的教堂时,与他昨天见到的场景截然不同。当他知道苏惟眇来了这里时,他有些冒火,灾民安置点何其混乱和脏污?她一个女人跑到那里去做甚?简直是胡闹。可是看到如今这般情形,他心情复杂。 “大人,你怎么这时候来了?”派驻到教堂的官府工作人员负责人见到赵海潮来了,还以为这位大人这个时候来监工呢,忙不迭地将安置工作汇报了。 “做得很好,但是也不能放松,尤其是安全方面,谨防有人闹事。”赵海潮听取了下属的工作汇报,叮嘱道。 “是的,大人。”听到上官对自己的工作成果予以肯定,那人也很是高兴。 “对了,夫人那边。”那人指了指教堂的主体建筑。又将夫人今天的所作所为给赵海潮说了一通。 大家伙都在私下说,赵大人新娶的夫人,真是与一众太太千金不同,她昨天当街斥责那个抢饼人的事在傍晚时就传遍了衙门。今天竟然放下身份,今天在教堂帮忙了整天,她还问了不少人各项工作的进展。 甚至还和不少灾民拉家常聊天,问人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几亩地,种什么粮食,收成怎么样,有什么收入来源等等琐碎的问题,甚至问到以前灾年是怎么渡过难关的,官府又有怎样的赈灾手段。 总之,这位年轻的夫人的言谈举止,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年轻稚嫩,甚至有些问题问得很是老道毒辣,也许回答问题的人并不会察觉。 她是真的很关心灾民们的生活,甚至以后如何安身立命她都想到了。她不只是说说而已,还让一个会写字的衙役跟着记录了一些情况和问题。 她在登记造册时,查看了每处灾民的住宿环境,问了大家的感受,提了一些改进的建议,还特别提出什么“环境卫生”,甚而垃圾如何收集处理。 登记人员姓名时,会询问是否生病或者不舒服的地方,也会一一登记备注。 甚至有人说夫人今天来的时候,就拉了几车粮食过来。 夫人人美心善,大人真是娶了一门贤妻。 这些事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就变了样子。出入灾民安置点,是不顾身份;给灾民捐赠粮食是沽名钓誉;果真是小小商户女,登不得大雅之堂。当然这是后话,当事人也未必会听到这些难听的话。 当赵大人来到教堂时,看到他夫人正在和洋教士说话,知春跟在旁边。 她衣衫沾了些泥点,精神头不错。笑颜熠熠,美丽夺目。他的夫人长得不差,只是素来遵循礼仪,有大家风范。少有如今这般开怀。 她竟然会过来帮忙,布置的事情还有条有理,甚至考虑周全。 若说他来的路上,心中有怒,现在看,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心中很是复杂:惊讶、敬佩、疑惑交织。 “如此,还要教士多加费心了。”苏惟眇浅浅一笑,转头,就看到了隔着人海,立在门口的赵海潮。 她对他露出一个笑,又偏头和哈登教士说话,“这不?大人来验收工作了。” “我想赵大人定会满意的。”哈登教士拍了怕手,面色愉悦。 “希望如此。”苏惟眇点点头,看到赵海潮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苏惟眇自知自己今天的行为,在这个大环境下不可谓不出格,城中的官家太太小姐若是得知了,免不了又要讥笑嘲讽她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商户女,还自甘下贱和灾民为伍。 管他们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只是心中仍有担忧疑虑,不知赵海潮会是个什么反应,斥责还是赞扬? “赵大人。”哈登教士稽首,他昨天专门去了解了这个新任布政使大人的情况,年纪轻轻就担了高级官职,前途不可限量,而且风评不错,是一位肯干实事的难得的官员。而且还在极力促成记起织布局的筹建。 “哈登教士,”赵海潮颔首带笑,“安置工作进展快速,成果很好。我代表官府感谢你!” “赵大人客气了,能力所能及地出一份力,我也很高兴。”哈登客气连连,一点也不居功,转头夸起了苏惟眇,倒是密斯苏,出谋划策,很是能干。” “夫人着实辛苦了。”赵海潮转眼看她,上前一步,竟是拉住了她的手。 他这是神经错乱了?素来熟读儒家典籍,明经文章的一阶儒生竟然当众拉住了她的手!他不知道这是大庭广众的场景吗? 不,他当然知道,他又不是傻子。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想不通原因的苏惟眇想要挣脱被握住的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挣脱。 “这位是,我夫君。”苏惟眇朝面带笑容的哈登教士说。 “原来密斯苏就是布政使大人的夫人。”哈登教士点点头,他就说嘛,昨天他猜测她是某个高级别官员的夫人,毕竟连布政使大人都称呼她“夫人“,今天官府来的衙役小吏们也这么称呼她,他就隐约有些猜测,他当然不会觉得一个普通官员的夫人会受到这般礼遇。却原来正是布政使夫人。 “非是我故意隐瞒,只是行走在外,不好事事都用大人的名头,还望教士见谅。”苏惟眇解释,只怕过了今天,闵安城里的人就都会知道布政使大人的夫人混迹灾民安置营了。 “好说,好说。”哈登教士笑眯眯回答。 “只是过了今日,大人怕是要为此担些风言风语了。”苏惟眇转头,笑眯眯地看着赵海潮。 “夫人莫怕,担了又何妨?”赵海潮竟体贴地安慰她,还拍了拍她的手。在外人看来,正是一副夫妻情深的画面。 第 19 章 “大人,今天还真是格外体贴呢。”大人,莫不是烧坏了脑子?苏惟眇笑呵呵的。 哈登教士走到书案处,取了一本书,递给苏惟眇,“密斯苏,这是你说的那本书,你今天就可以带回去看。”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苏惟眇登时很高兴,接过那本书,拿在手里翻看了两页,就藏在了袖子里,“多谢教士了。” “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哈登教士点点头。 辞别哈登教士,登上回府的马车。赵海潮也钻进了马车,于是知春只有坐在车夫旁边了。 “夫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赵海潮笑笑。 “我就当大人夸我了。”苏惟眇抿唇,又担心赵海潮想太多,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其实我提的那几点,和举办酒宴是一样的道理,客人名单,礼物名单,采买清单,做事的人的职责分工清单,所有的事情都是由这些清单组成,只要拟好单子,增减人手,就能大致把事情做好了。” 当然,这些话她就是拿来糊弄一下赵海潮,举办大型宴会对承办从来要求高,哪里是耍几句嘴皮子就能办好了的。何况她最烦办宴会。 “当然,主要是大人安排的人手,都很利索,办事可靠,才有这下的局面。大家通力合作嘛。”苏惟眇这会儿忘记了一句话,叫做:多说多错。 “我竟不知夫人还会洋文,从未听人提起。”赵海潮理了理衣袍,笑着说。 “此等小事,无人问及又未使用,也就没必要张扬。”苏惟眇早已想好了说词。 赵海潮想:也是。若是被人知道她一个富商小姐会洋文,在这不通商贸的内陆地区,褒贬不一,徒然惹人非议。 苏惟眇见他没有继续问,认为敷衍过去了,稍微放下心来。 “夫人也能看懂一些洋文?”赵海潮沉吟片刻,又出声问。 “也就能看懂一些简单的,这不还在向哈登教士请教学习呢。”苏惟眇刻意强调自己只会一点点,为了以后能看懂大篇洋文,还要点名在向教士继续学习,这样以后一切才说得通啊。 “夫人倒是勤敏好学,”赵海潮点头,“夫人为何要继续学习洋文呢?” “这个嘛,”苏惟眇的脑袋高速运转,在组织语句, “现在全国,已经有涌进许多舶来品,洋人来我国做生意的,不在少数,和洋人打交道,自然要懂一些他们的语言才好,不然被人诓了都晓得。岂不麻烦。况且,国内其他地方已经建好机器局、船务局、报刊、学校,使用的不少资料都是洋文,若无人翻译,怕是大多数国人都是看不明白的。由此可见,语言相通是商贸往来的必需桥梁。” “夫人果真是博览群书,涉猎颇广。”赵海潮听了她这番话,倒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小觑了她。 “比不得大人。”苏惟眇赶紧摇手否认。您可别再这么说了,她可担不得“博览群书”一词,若是如此,那他读书几十年且读的都是经史典籍又该用何词形容? “不知夫人将《朱子家训》读得如何了?” 面对赵海潮的突然提问,苏惟眇真的是懵圈了。什么《朱子家训》?她可从未读过这书,也没有兴趣读。 等等!这书名似乎有些耳熟。她记起了,他曾给她塞了一本《朱子家训》,让她熟读,且还要考她。 “尚且读了几页,只是去莱阳又耽搁了。”苏惟眇勉勉强强解释道。 “不妨,夫人既能习得艰深难学的洋文,读薄薄一本《朱子家训》定不是什么难事。且过些日子,考一考夫人。”赵海潮语气淡淡带笑。 “我回去空了,定然好好读,不枉费大人的一番苦心。”苏惟眇这场面话说得漂亮。 “夫人记得就好。”赵海潮眸光明暗交替,辩不明其中真实情绪。 苏惟眇嘿嘿嘿笑着应了,赶紧转移话题,“大人你工作了一天,还来验收工作,实在是太敬业了。” “唔。”赵海潮应了一声,靠着车壁,闭了眼睛养神。 苏惟眇见他闭眼休息,心知他定是极度疲惫的,他□□凡胎非神仙,奔波劳碌这么多天,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于是闭口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看着他。 唔,眼睫毛比她的都长都卷,真是个睫毛精。 哈哈,赵大人不仅是“天真鬼”,还是“睫毛精”。 她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胳膊腿儿都酸痛,看来晚上回去要让人给捏捏肩膀捶捶背才行。 要说赵大人的忙碌,是苏惟眇从未见过的。马车才刚刚停在府邸门外,知春朝众人嘘声,马车里一直没有动静,多半是两个主子都累到了,睡着了,于是她体贴地准备让主子们多休息一下。 可是知春的好意很快被打破了,两个官兵骑着马停在了布政使官邸门前,说要找大人。 赵海潮听到马蹄声就醒了,可是苏惟眇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很是香甜,他鬼使神差地静默不语,就这么看着她,心底仍有疑惑。 知春不敢耽误大人的公事,赶紧通报了,“夫人,有人来找大人。” 苏惟眇揉着酸胀的脖子醒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把头靠在赵海潮肩膀上睡着了,赶紧直起身,还摸了摸嘴角,怕自己睡觉流口水了,嘴角和脸都是干燥的,她放下心来。 赵海潮将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置一词,起身下了马车,随后带着那两人进府去了书房。 苏惟眇也不打算继续在马车里睡,她扶着知春的手下了马车。一进屋,就吩咐人去准备艾草叶烧水,准备沐浴。 她脱了外衫,挂在外间的衣架上,去了人多的地方,她总是要在外间屏风处脱了外套,换上居家服,才进卧房,外间就当做她的衣帽间吧。 知春也被她赶去自己房间换衣衫去了。 苏惟眇一边穿外袍,一边捶打肩部、手臂,这干了一天活,果真是极为累人的。她先走到圆桌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仰着脖子一口喝光,然后几步走到矮榻边,一下倒在软塌上,伸展四肢,长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具身体也不是很健壮啊。她是有必要制定一个锻炼规则来。 或许是因为白天太过劳累,她躺在软塌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知春进屋,摇了她半天,才将她摇醒了。 即便苏惟眇再怎么不想起来,也还是得起来去沐浴梳洗,她可受不了自己在外奔波了一整天不沐浴就去睡。 用艾草烧的水泡了澡,才舒坦了,浑身的酸疼也减轻了,在沐浴时,她用布巾将头发包裹起来了,免得头发打湿了,晚上又晾不干,现在又没有吹风机可以用,所以她一般晚上不洗头发,尤其是沐浴后就要即刻入睡的。 知春站在她身后给她摘包裹头发的布巾,“夫人,厨房煮了热的橘皮茶,你睡前喝点吧。” “好,你也早点去休息吧,还有记得擦药。”苏惟眇眼皮子都快合上了。 “夫人,大人还在书房。”知春将布巾搭在臂弯。 “知道了,也别管了,你自去休息吧,我也要去会周公了。”苏惟眇起身,哈欠连了,把知春往外推。看样子,赵海潮还是会宿在书房,卧房依旧是属于她一人的,欧耶! 关好了门,苏惟眇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去检查了窗户是否关严实了,直到确认一切都已妥当,才愉快地钻进被窝,几乎是脑袋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这夜赵海潮在书房处理公事直至深夜。 本来这夜也会如往常一样安然度过,可是苏惟眇却没能睡个安生觉。 门被拍得震天响,可苏惟眇迟迟没有醒来,她心大,素来睡得很沉,加上白天太过劳累。 “夫人,醒一醒啊……”知春差点把手都拍断,才把苏惟眇叫醒。 苏惟眇只梦到有人敲鼓,可鼓声实在太过密集,其中又夹杂着呼喊声。陡然从梦中醒来,才知道确是有人在敲门。 “什么事啊?”苏惟眇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要是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她一定要将敲门的人打一顿。 “夫人,我是知春,你开门啊。”知春深知要叫醒自家夫人是很不容易的,一听到里面在问话,赶紧回答。她声音不敢太大,也怕小了屋里人听不到。 “知春,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情。”苏惟眇半穿着鞋子,哈欠连连地走着去开门。 “夫人,大人生病了。”门刚开,知春劈头就是这句话。 “大人?大人怎么了?”苏惟眇还没彻底醒过来,睡眼惺忪,她还弯着手指按摩额头,一副深深缺觉的模样。 “书房的小厮过来说,大人生病了。”知春脸色凝重。 苏惟眇揉了半天的脑袋,才听进了这句话,然后被这个消息吓得瞌睡虫都跑掉了。顿时有些头大,夜里急症怕是棘手,也不知道能不能连夜请来大夫,这个时代的医术不怎么发达,挂掉的几率很大啊。 她又觉得疑惑,这赵海潮素来身体健壮,不是什么柔弱男子,怎么会突然夜里病了?实在没有道理。 事实证明,并不时所有的事情都有道理可讲的。素来身强体壮的赵大人就是病倒了。 “管家呢?着人去请大夫了吗?”苏惟眇一边弯腰穿鞋一边问。 “不是很清楚,小厮只急匆匆来说大人病了。”知春忙着给苏惟眇整理她的外袍。 哎,这都是什么事啊!苏惟眇穿好了鞋子,就往书房的方向跑去了。 他是男二号,怎么也是主要角色,应该不会就这么挂掉了吧。 第 20 章 苏惟眇来到赵海潮的书房时,书房伺候的小厮侍卫都在,屋里有三人,其他人都在屋外。一见到苏惟眇,纷纷行礼。 “夫人,你来了。”管家正满面焦急,站在床边,束手无策,一看到苏惟眇,心定了一下。 “大人怎么样了?可去请大夫了?”苏惟眇走到床边。 “已经着人去请了,”管家忧心忡忡,“夜里大人处理公事很久,小厮来添茶剪烛,发现大人面色潮红,高烧不止。才着人去请夫人过来。” 只见赵大人躺在床榻上,面色异常的潮红,气息不稳,眉头时不时皱起。苏惟眇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真烫得不行,就这么烧下去,可了不得。 “大人,大人,你能听到吗?”苏惟眇俯身,凑近了问道。 可是赵海潮昏昏沉沉的,并不能回答她的问话。 苏惟眇伸手,翻了翻他的眼皮子,探了探他的鼻息,摸了摸他的手心,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她想打哈欠,可是看到站了一屋的人,她伸手遮住嘴巴,堪堪打了个哈欠,真是瞌睡虫又回来了。 “知春,再去取些蜡烛来,点亮一点。”苏惟眇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来,“白叔,你也坐着等吧。” 等了些时候,大夫才来了,去请他的侍卫帮他拎着药箱。 那大夫一看病患症状,连连摇头,说恐是疟疾。 苏惟眇吓了一跳,这病在现代社会要医治并不困难,但这是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啊。 纵使留着大夫,他也看不出什么。念他年纪大,又是深夜打搅他,遂着人送他回去了。 苏惟眇让人将房间里点上许多蜡烛,仔细观察赵大人的症状,觉得并非是疟疾。应该只是一般感冒,只是来势汹汹,才让素来强壮的赵大人都倒下了。 她让管家回去休息,其他人留几个在外候着,其他人也去休息,还有天亮着人再去请大夫。她的一番安排,妥当又有条理。 “去打一桶冷水来,还要两罐酒,布巾多拿几条,盆儿两个。”苏惟眇吩咐。 知春带人下去置办了,很快就将东西都备齐了送了进来。 苏惟眇将赵海潮的衣衫都解开了,把留下来伺候的知春吓了一跳。 说实话也将苏惟渺吓了一跳,即使她事先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并且也知道男子的肌肤不同于女子,只是没想到差别会这么大,硬邦邦的,她还悄悄用手指戳了戳。 噫!以前只是在杂志上或者电视上看过肌肉线条这么美好的□□,这会儿竟然亲眼所见。 想不到赵大人看起来瘦精精的,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男子。看来赵大人虽是书生,却并不文弱。 不过她感叹归感叹,心中还是记着救人为重。 “把水倒进一个盆里,再把酒倒另一个盆里。”苏惟眇决定使用物理疗法给他降温。用清水和酒打湿的帕子,轮流给他擦拭身体四肢。 擦拭的时候,赵海潮时不时哼哼两声,苏惟眇便轻声安慰:“没事,擦了你就舒服了。” 在一旁处理帕子的知春,已是瞌睡连连,完全没有见到自家夫人的温柔模样。 主仆二人几乎一夜没闲着,折腾得够呛,直至天亮。 赵海潮的高温已经降了下来,只是还没醒过来,苏惟眇觉得是他太累了。 苏惟眇趴在床沿睡着了,直到敲门声响起。原来是管家着人又请来了大夫。 大夫诊断结果:病人已无大碍,应是身体劳累,虚邪入体。于是开了草药方子,让人煮了草药水,给病人泡澡。 “白叔,那你好好送一下大夫,另外大人就交给你们了。”苏惟眇满脸疲惫,这一夜她几乎没睡,昨天又累得慌,她需要躺回去好好睡个觉,让自己恢复体力和精力。 “是,夫人请放心。”管家对于夫人亲自照顾大人一夜很是欣慰,尤其是在大夫诊断大人可能是疟疾时,夫人竟然不顾自身安危,整夜照顾大人。 苏惟眇此刻并无心情解释什么,因为无论怎么解释,他们现在是夫妇。 苏惟眇再次醒来时已是下午,窗外鸟雀鸣叫声清脆悦耳,阳光洒在地板上。窗台上的茉莉花亭亭开放着,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 她起身,走到窗边,坐在扶手椅子上,望着眼前的洁白花朵,觉得心里很是宁静。 “知春,知春!你进来一下。”苏惟眇偏头朝门的方向喊道。 “来了,夫人!”知春应声,接着很快就进屋来了,她语气惊喜,手里端着装着茶壶的托盘,“夫人你醒了啊。” “嗯,”苏惟眇点点头,“你也一夜没睡,休息好了?” “嗯,我晌午就醒了,多谢夫人关心。”知春站在圆桌旁,斟茶倒水。 “大人情况如何了?”苏惟眇少不得要关心一下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大夫开了药方子,着人抓了药熬了给大人喝,说是没有大碍,但是要服药休养几日。”关于大人的情况,知春醒来洗漱好了,安排好夫人的饭食,就亲去书房问明了情况,就等着苏惟眇问呢。 “很好。用饭情况如何?”苏惟眇起身,走到圆桌边,端起一杯茶慢慢喝。 “说是用了些蔬菜粥。”知春说完就出门去,带着小丫鬟端着洗脸水进来了,伺候苏惟眇梳洗完毕,她还是自己给夫人梳头,虽然苏惟眇体谅她受了伤,但她觉得梳头还是可以的。 苏惟眇自认为也算是心灵手巧的人了,叠纸折星星折纸鹤,穿针引线缝补衣服。可是这时的发型,她真是不会梳,原来自己也有手残的一面。这个认知令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最终也接受了,她要承认自己的缺点。 “能用饭便好,吃饱了饭,才好恢复体力和精神。”苏惟眇看了镜子,对知春给自己梳的头很是满意。 “夫人,饭菜都给你备着呢,我马上去拿来。”知春放下梳子,脚步轻快的出门去了。 苏惟眇慢条斯理用饭,顺便安排晚餐菜单,以及给赵海潮准备的病号餐,她虽爱吃,但也不大讲究一日三餐定要吃什么饭菜,所以决定索性和赵海潮吃一样的,懒得去安排其他菜单了。 吃了饭她在屋里转悠了两圈,还是换了衣衫走出了房门。 苏惟眇刚走进书房所在的院落,一个正在洒扫院子的小厮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夫人您来了,大人已经醒了。夫人进去即可。” 苏惟眇笑着点头,看来是被专门吩咐过了。她不过是衣带不解的照顾了一宿,院子里的人就对她刮目相待了? 她这般辛苦照顾他,一来是认为撇开立场他确实是个好人,这是来自读者视角;二来么,怎么着他和原主夫妻一场,她现在顶替了人家的躯壳,还是要帮着尽一尽义务;三来她有过一些医务经验,又恰巧研究过疟疾,是以懂得稍微多一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就算是陌生人也要救一救的。 故而,她也没想过旁人要因着这事,就将她捧得高高的。她耸耸肩,敲了门得到屋里人的许可才跨了进去。 “夫人来了,”赵海潮倚在床头上看文书,“夫人进来即可,何须这般客气?” 这不是客气,这是礼貌!礼貌!苏惟眇在心里纠正。 “大人怎的看起文书来了?莫不是忘了昨夜急症来势汹汹,吓坏了满屋子的人。”苏惟眇不接他的话茬,走近了,脸色不善地说。 ”夫人教训得是。“赵海潮从善如流地放下了手中的文书,拿眼睛望着她笑。 苏惟眇只是不想自己昨夜的辛苦付诸东流,见他这般不好好休养不免脸色不愉,但也没想他能就这么放下。 他病容稍减,脸部及脖颈皮肤已恢复正常色调,只是唇血色稍淡,眼睛明亮,看来精神状态不错,亦证明治疗起了效果,好吃好喝再加上稍微锻炼,恢复如初是迟早的事情。 “也吓坏了夫人?” “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请摸着你的良心再发言。”苏惟眇不答反问。 笑话,她当然被吓到了,他可是以后女主崛起之路的重要角色,怎么能在此刻挂掉?再说了,他是完美男配,活到书中完结都没挂,肯定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挂掉啊。 赵海潮在闵安是否生病,书中毫无描写,甚至如何开展抗洪抢险赈灾工作,也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如果她没记错,现在江瑜正在努力打理苏家的生意,而且十分艰难。 “夫人莫气。昨夜多亏夫人的悉心照料,多谢夫人了。”赵海潮见苏惟眇生气了,赶紧端正态度。 “大人这么说就见外了。”苏惟眇笑笑,她又不是真的生气,当然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歉意“。 “你休息得可好?”赵海潮语气关切。 “还不错,”苏惟眇走近一些,“我看你还发烧没。” 说着话也不等人家点头答应,坐在床沿上,倾身直接伸手摸上了人家的额头,手心手背分别感知温度,后颈、手心处都分别摸了,情况确实不错,没有高烧也没有低烧,看他还在看书,乏力应该减轻不少。 “温度都是正常的,大人好好养着即可。你那些个文书,”苏惟眇直起身,看了眼书案,“还是暂时放一放,你是布政使,底下那么多人,此刻不拿来用,什么时候才用?” “夫人说得是。”赵海潮放在被子上的手,手指摩挲着,没有动。 “那大人好好养病。”苏惟眇点头,准备结束探病,回自个儿的院子,好好放松放松,顺便着人去教堂看看情况。 她准备起身的时候,手被拉住了,复又坐在的床沿上。 “夫人,不若再和我说会儿话?”拉住她手的某人笑问。 第 21 章 “大人,想要说什么?”苏惟眇笑得温温和和的。 “夫人为何要帮助那些灾民?”赵海潮清楚的记得,之前的苏惟眇可从来没有去过教堂,更没有去帮助灾民,她只是待在家里,打理家中庶务和做饭等他回来吃。 这时的苏惟眇还是关注饮食,甚至整理了一些菜单,让厨房按着她排好的单子来做菜,一日三餐都不带重样的,只一点不同,她不再洗手做羹汤,更是少有定要等他一起吃饭的。 难道因为他的重生,事情的发展甚至人的行为处事都发生了改变? 比如上一世,他也是负责安置灾民、治理水患的,可是他并没有累得病倒。又或许是因为他提前知晓事情,更加卖力布置,希望更大地减少损失,才劳累过度而病倒? “难道不该帮助他们吗?”苏惟眇歪着头问。 “并不是,只是……”赵海潮似乎被问倒了,他斟酌词汇语句,“夫人怎会去教堂呢?又是如何识得洋教士的?” “自从我摔伤,在家养伤数日,快被闷坏了,所以出门四处逛逛,见到一尖顶建筑,从未见过这样的房子,一路寻去,才知是一座教堂,故而识得哈登教士。”苏惟眇并不打算掩盖,大大方方照实说了。 赵海潮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咳嗽起来。 苏惟眇见状,立即起身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倒了水,端给赵海潮喝了。 “大人正在吃药,怎的还是泡了茶水喝?”苏惟眇怪道,“知春,知春,进来一下。” “夫人,大人。”候在门外的知春来得很快,进了屋,给两位行礼。 “去换一壶开水来,不要泡茶了。把茶壶里剩下的茶都倒掉。还有,取一个柠檬过来。”苏惟眇指了指桌上的茶壶。 “好的,夫人。”知春端起托盘出去了。 “回头,我给小五嘱咐一下这事。”苏惟眇转头对赵海潮说道。 这也太快速了吧。赵海潮看得有点瞠目结舌,他这个夫人真是想到就要做到啊。 “大人,可是不愿我在外结识朋友?”苏惟眇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 “夫人多虑了。在外行事,注意分寸即可。”按着赵海潮的儒生为官的设定,他应该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是这是有着丰富经历的赵海潮,他原先也看不惯江瑜,只觉得她聪慧狡黠,又觉得她虽然家境没落,但不该抛头露面去做生意,可是江瑜一步一步走到那个位置,何其德才兼备,何其眼界高远,何其令人钦佩。 苏惟眇是与她截然不同的,可是天天困居在家宅中,眼界日益狭窄,耽于情情爱爱,最后竟然辨不清是非黑白,沦为敌人的棋子。 这一世,他想,或许让她也去外面走动走动,见识见识,或许不会再走上老路,也算他对她一片深情的报答吧。 “那是自然,我尽量不丢大人的脸面。”苏惟眇很是吃惊赵海潮的回答,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夫人在外抛头露面呢? “听说你还给教堂捐银子捐粮食的?”赵海潮又问,他知这消息应是无误的,只是她竟然一个字也没同他讲。 “嗯,不过我是从我嫁妆中出的,又因事情急迫,所以没能和大人说这事。还望大人见谅我的善做主张了,”苏惟眇点头,这事没啥好瞒的,“以后再有这等事,我都会找大人商量的。” “夫人做的很好。”赵海潮点头。 “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理个菜单让厨房做。”苏惟眇又说起饮食。 “鸡汤很好喝。”赵海潮点评了今天的汤,小五说了,这也是夫人拟好的菜单。 “晚上换一个香煎豆腐,和糖醋里脊怎么样?”苏惟眇记得赵海潮这个完美男配,私下是个爱吃甜食的,可是他从不说,觉得外人可能会认为吃甜食的人软弱,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官,就像他从不说喜欢。 “很好。”赵海潮笑着点头,怎么办,这个夫人好贴心的感觉。 知春端了半热的开水过来,还用一只盘子装着一只柠檬并一把小刀,她知道夫人怎么食用这能酸掉牙齿的柠檬果。她尝过,还真好喝,酸酸甜甜的。 苏惟眇起身,过去净了手,走到桌旁,亲自动手切起了柠檬,切了三片放进茶壶,然后舀了两匙蜂蜜,用小汤匙搅拌,一壶蜂蜜柠檬茶就算泡好了。 “大人尝一尝这茶水。” 她亲自倒了一杯,端给赵海潮。 酸酸甜甜,很是爽口。赵海潮表示很满意。连泡茶都这么心思巧妙。 “夫人,好手艺。”赵海潮喝完了整杯茶。 “大人喜欢就好。”苏惟眇神情淡淡,她并不觉得会泡个茶就是好了不起的事情,不过此茶胜在新奇少见而已。 “过几天就是我娘的生日,我是要回去祝寿的,大人工作这般繁忙,不去也是没有问题的。想来爹娘也不会怪罪。”苏惟眇是看到原主留下的笔记,才知道苏二夫人的生日,她正好回去,也和江瑜往来。 “岳母的生辰就快到了?”赵海潮手指摩挲着杯身,似问非问的语气。 “正是。”苏惟眇点头,若是她记得不错,苏二夫人生辰后不久,就会发生那件事情,她正好借此机会在苏家住些日子,定要保全女主。 夫妇二人正在说话,忽然听得外间小五禀报:“大人,衙署的几位大人来看望大人了。” 赵海潮就要起身更衣,苏惟眇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中接过茶杯,顺手扶住了他的手肘。 “大人身体方才恢复一些,要当心才对,我扶你去书案那里。”苏惟眇轻声细语地说。 赵海潮欲言又止,随苏惟眇扶着他,绕过屏风,走到书案旁,在圈椅上坐下来。 苏惟眇又去找了件披风,拿过来给赵海潮披上,系好带子,然后又绕到屏风后将茶水端了过来,复又回到了屏风后,收拾起软榻上的薄被和枕头,并几件衣衫,一并收好了塞进一旁的柜子里。 小五进了屋,正在和赵海潮说来了哪些访客。 不多时赵海潮就看到苏惟眇从屏风后出来了,“既然大人要会客,我先走了。” “夫人好走。”赵海潮点头,眉眼带着几分笑意。 “夫人好。”小五后退两步,面带喜悦,自从昨夜夫人不合眼地照顾了大人一整晚,他就决定要尊敬夫人了。 苏惟眇略一颔首,走出了书房。她也不打算过问赵大人和同僚下属关系如何,结交什么样的朋友。 她甚至想够没想过,带着知春火速回了自己房间,途中还去了一趟厨房,巡视了院子,觉得大家的工作都开展得还不错,表示满意。 另外在厨房着重强调了卫生,她坚持一点,宁愿要一个卫生干净做菜味道一般的厨子,也不要一个做菜好吃但不讲卫生的厨子。 就在苏惟眇在想是不是要准备客人的饭菜时,小五来报说是来探病的大人们都已经走了。她听了点点头,挥手让小五走了,也没问其他。 小五心底还在想:以为夫人会问几句关于大人的事情,以前夫人是挺爱问的,可是这些日子,夫人从未问过一句,他有些疑惑。 可是看夫人对大人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帖帖,心里又很是宽慰,替大人高兴。只盼着大人也能看到夫人的好啊。 苏惟眇才不管小五是怎么想的,她对待赵海潮,就像是对待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一般,你对我客客气气的,我也就投桃报李罢了。何况苏惟眇并不打算得罪赵海潮这个现成的大腿,虽然她不准备抱这个大腿。 第二天苏惟眇睡了个懒觉,吃饱了饭,也没过问其他事情,让知春去吩咐人套车,她要出门。 正当她在屋里换外出衣衫时,一个小丫鬟来报:“夫人,古小姐来了,已经在花厅。” 这是苏惟眇定下的规矩,凡是她的访客,都引到花厅招待。她可不喜欢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她的卧房,给她卧房守门的是一个叫绿水的结实丫头。凡她出门,她的卧房定是锁上的,由绿水看守。 “来得这么早。”苏惟眇嘀咕道。 “夫人,不晓得古小姐这个时候来作甚。”知春道。 苏惟眇很是不喜欢应酬访客,之前还庆幸城中的官家太太千金小姐看不起苏惟眇这个商户女,但凡个宴请也不会下帖子请她的,她还暗喜: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她就宅在屋里也能怡然自得。 严格来说,这位古小姐是她醒来后的第一位访客呢,这么些日子没见,不知她登门所为何事。 等到苏惟眇步履姗姗走进花厅时,才发现坐在椅子上正在打量屋里陈设的女子,并不是她曾见过的古宁。 那这个古小姐又是谁?苏惟眇慢慢挪着步子,脑袋里在使劲回忆书中情节。 要是她没有记错,这个应该就是古宁的妹妹——古筝,书中描写古家姐妹俩都和苏惟眇有交情,至于是到底有多深的交情,就无从得知了。 “苏姐姐,你终于来啦,”在椅子上把玩手帕的古筝,一看到苏惟眇,脸上扬起一个明丽的笑,起身来迎,“你身体怎么样了?我刚回家,就听姐姐说你之前摔下楼梯的事情了,对不起啊,没能第一时间陪在你身边。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面对来客炮弹似的发问,苏惟眇的脸部肌肉抖了抖,走过去,脸上笑着。 “快快请坐,摔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你的关心。”直觉不喜欢来人,客气话苏惟眇还是会说的。 “那就很好了,我从京城给你带了礼物,”古筝笑容满满,将桌几上的一只盒子,推到苏惟眇面前,“看看,你 第 22 章 “你真是有心了,”苏惟眇打开盒子,里面是黑色的皮质手套,还是两双,稍小一双还有一圈毛毛,外面罩了一层蕾丝花纹,“实在有心!多谢你。” “算是祝贺你成亲。”古筝抿唇笑着,眉眼弯弯,似是极其为苏惟眇开心。 若不是苏惟眇知道剧情发展,都要以为对方是真心相贺了。话说回来,古筝现在也没有黑化,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看到昔日闺中好友傻傻呆呆,越走越高,日子越过越好,反观她自身艰难处境,更是愤懑难平。所以说,人心啊,最是难测。 “我很喜欢。”苏惟眇拿出手套,观看了一番。 “这是舶来品,洋人从遥远的海外运来的,我敢说咱们闵安城里还没人有这个呢。”古筝笑嘻嘻的说,她敢打赌苏惟眇没有见过这个玩意儿。 “那可真是沾了你的光了。”笑话,不就是一双皮手套,更华丽更漂亮的手套她又不是没见过,她自己就有一双柔软保暖的小羊皮手套呢。若是原主,大约真没见过。 “哎呀,苏姐姐,你就不要客气了。安心的收下吧。你和赵大人一人一双,正好呢。”古筝说起俏皮话来,也是诚意满满。 “行啊,”苏惟眇笑着点头,“你姐姐最近忙什么呢?” “她啊,就是做生意咯。你知道她的,以后要接我爹的衣钵,天天都在外边忙着。听姐姐说洋布销得很好,她就更忙了。最近又听说咱们这儿也要建什么织布局,看姐姐的意思,很是想要参与。” 古筝说起自己那位异常忙碌的姐姐,语气颇为无奈。她就搞不懂为什么姐姐对做生意那么上心,生意简直比她这个妹妹还重要。 “这样挺好啊,你们家就你和你姐,若你姐不接手,难不成要便宜外人?”苏惟眇了解现在这个社会,只有女儿没有儿子是个什么大致情形,就连在现代都有父亲家的亲戚吃绝户呢,何况是现在,怕是更甚于现代。古宁能接下古家的摊子,对姐妹俩有益无害。 “姐姐接手生意,也正出于这个考虑,现在我们家的叔伯亲戚都还时常上门打秋风呢,”古筝很是讨厌那群如吸血鬼一般的亲戚,可惜父亲念及旧情,每每都要接济一番的,“算了,不说他们了,说了就来气。” “那你说说你出门一趟,是个什么情形?”苏惟眇笑着建议,她倒是想要了解了解旁人眼中的世界,她自己老是一副读者视角。 “去直隶,自然要经过京城,所以在京城玩了一些日子。京城很大很大,估计有是个闵城大吧,吃的玩的也都和这里不同的。还有,皇城真的太大气磅礴了!甚为壮观。”古筝兴致勃勃说起途中见闻。 据苏惟眇所知,现在的京城并没有现代的大,毕竟后面这么几十年,扩展得不是一星半点,都挨着湖北的地界了。当然古筝是不会知道的。 东拉西扯一番下来,苏惟眇觉得这个小丫头也不算讨厌,只是处处都要显摆自己见多识广,吃了从未吃过的东西,得了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见到了广袤无垠的大海,归根结底,都要显出她的与众不同来。 附和之词,苏惟眇自是信手拈来,一派宾主尽欢的乐呵景象。 “苏姐姐,我发现你成亲后,变得更为风趣活泼了呢。不若以前那般……端方。”古筝笑眯眯的总结道。 “是这样吗?!”苏惟眇摆出一副不信的模样。 “就是这样,以前你多半要劝我静心学习,未来好帮一帮姐姐的。可是今天这么久了,你一个字都没说。赵大人的魔力也太大了吧!”古筝语气再正经不过。 “这个嘛,”苏惟眇叹了口气,开始胡说八道了, “以前做姑娘时,事事要听爹娘的教导,一刻也不得分心,事事都有人盯着。现在成亲了,我自己当家作主,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了。你既不爱听那些话,我何苦再说?何况你登门是客,我怎么好教导客人呢?这传出去啊,还要说我是个多么爱训人的人呢。” “竟是这样吗?”古筝听得瞠目结舌,“那,苏姐姐,你之前做姑娘时的日子,还真是艰难啊。” “谁说不是呢?”苏惟眇同情地点点头。 “赵大人好相处吗?之前听外界传闻,他可是冷心冷面,固执迂腐,额,不是,是刚正不阿!”古筝诚恳发问。 这个小丫头的脑筋是离家出走了吗?当着人家夫人的面儿,说人家固执迂腐,这合适吗? 如果古宁在场,估计要瞪她一眼,让她闭嘴了。 “还不错,他很忙的,我也不常见到他。”苏惟眇这话相当于啥也没说。 “你们不是夜夜都睡在一起吗?如何不常见到他?”古筝有些吃惊,因为她听说成亲了的夫妻,是要睡在一张床榻上的。而苏姐姐竟然说她不常见到赵大人。 “……你一个姑娘家,把这话挂在嘴边,当心你姐罚没你的零花钱。”苏惟眇扶额,她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没心没肺的。她以为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该是含蓄的。 “我是不懂就问嘛,为何要罚没我的零花钱?”古筝噘嘴,很是不忿,她的零花钱可是有许多用处呢,胭脂水粉自不必说,她还酷爱看戏听曲子。 “这话你可别当着你姐或者你爹的面儿说,否则……”苏惟眇摇摇头。 “孔子说过要不耻下问,我这问了,还不对了?”古筝很是不明白。 “你问的又不是学问,而是隐私,别人可以选择不回答。”苏惟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知春刚刚倒的茶水。 “苏姐姐,你好像更能言善辩了呢。” “是吗?那一定是大人给我作了良好的示范,对我产生了正面的影响。”苏惟眇仍旧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古筝好像并不关心那些弯弯道道,脑回路好像也与众不同。 “奇怪,难道一个人的脑袋摔了后,反倒更聪明了?”古筝摸了摸鼻子,表示不解。 “你如果想试验一下,也可以啊。回去后,从楼梯上滚下去,保管你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痛苦。”苏惟眇点头建议。 “我才不要,我已经够聪明了,才不需要呢。”古筝竖起右手食指,摇了摇。 苏惟眇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小丫头有点儿趣啊。 “明天有一出戏,不知能不能请得动咱们的布政使夫人赏脸光临啊?”古筝问道。 “什么戏啊?” “反正你明天来看就知道了。“古筝神神秘秘的说,也不知道她卖的什么关子。 赵海潮大人病倒的第二天下午,又来了一拨大小官员前来探病。苏惟眇连面都没有露,反正是来看赵海潮的,她只是吩咐人准备好茶水糕点。 其实照苏惟眇的看法,现下正是抢险救灾工作的重头时刻,各级官员们撸起袖子加油工作,就是为赵大人分忧了,比来探病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她总不能借此不让那些人登门。 苏惟眇倒是带着知春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奔教堂,她在家的这几天,也是挂心教堂的安置工作是否做到位了,是否有遗漏,能不能做得更完善。这些事情总要眼见为实,她也不放心全然听信别人的说辞。 不过第二天苏惟眇还是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白梨苑,地处繁华地段,进进出出的人很多。 “夫人,听说这白梨苑是咱们这儿头几号的戏园子,遇上他们的角儿登台,一票难求呢。”知春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随着苏惟眇站在白梨苑大门外。 看戏她没有看过现场的,于是古筝邀请她来看戏,她就愉快的答应了。既然她现在生活在这个世界,她势必要了解周围人的生活状况。 书中压根没有具体写苏惟眇嫁给赵海潮之后是怎么过日子的,出现的剧情都是她整好一大桌菜,等着赵海潮回来吃,而赵海潮却对她的作为视而不见。 甚至有些情节只是为了体现男配的完美和完美男配对女主忠贞不渝的情意,至于苏惟眇其他时间是怎么度过的,书中没有任何文字描写,偶尔从侧面可以窥见几分,也极为有限。 苏惟眇看着手帕上多的一划,想她来到这个世界不足一个月,之前一门心思的回忆剧情,或者遇到各种事情,她还没有过什么社交活动。 待她一进门,就被张望着大门口许久的古筝看到了,对方连连朝她挥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可来啦,苏姐姐,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古筝挽着苏惟眇的手臂,吐吐舌头。 “怎么会,我答应要来的。”苏惟眇自认为是个诚实守信的人。 “哎,你不是和姐姐一样认为,出入戏园子是不入流的事情嘛。”古筝撇撇嘴。 那不是她说的啊。但苏惟眇没办法对之前的事情进行否认,因为她压根不知道,不知道原主是不是个戏迷还是厌恶看戏。 “行了,我这不都来了吗?”苏惟眇和古筝说说笑笑地走进了戏院大堂。 宽阔的一楼大堂被一张张方桌圈椅搭配占满了,已然坐下了不少人,堂倌在各个桌子之间穿梭为客人服务。 古筝是个戏迷,早就是白梨苑的座上宾客,这次也早早定了前排的座位。两人携手而来,落座。知春和古筝的小丫鬟在方桌后的条凳上坐下,凑在一处说话。 还没开戏,大堂里人声鼎沸,就连二楼的的几个包厢都点起了灯,今天来的客人真不少。 古筝正悄声说着城里有哪些人爱听戏,时常来白梨苑听戏,哪个角最受欢迎,哪个角唱的最是好听,哪个角的扮相最美,总之都是关于戏的。 苏惟眇暗道看不出古筝竟是个戏迷,不过有这么个爱好,是挺好的。不过也是个砸钱的爱好,不过这对古筝来说都不算什么事。 “话说当日灾民如潮水涌入城中,城中各级官员都忙个不停,就连教堂都给灾民发放粮食。虽然是洋人,也有一副慈悲心肠!” “什么洋人慈悲心肠,还不是将人送进大牢关起来了?” “还有这等事情?何人将那人送进大牢?” “正是布政使赵大人的夫人!” “她一介妇人,还管起了抓捕之事!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第 23 章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那天教堂外的情况描述得绘声绘色,好似他就在当场一样,同时也极尽所能地明嘲暗讽新任布政使大人管教不严,竟然容得女眷在公事上指手画脚。 “夫人,这些人好好一张嘴却乱说话!我去……”知春皱起眉,双手捏成拳,就要起身冲上去找他们理论。 “知春,”苏惟眇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按回了凳子上,“听我的话,好好坐着。” 知春一脸愤愤,可是夫人的手劲儿有些大,按得她不能动弹一丝,只能点点头,待夫人收回了手,她就只能揪着帕子出气。 “他们说的事是真的啊?你当真在大街上怒斥了那个贼人?然后还帮着教堂安置灾民?”古筝凑近了轻声问道,她那仿佛盛放了星光的亮晶晶的眼睛里,夹杂着种种情绪:期待、震惊、佩服、高兴。 “快点回答我啊。”古筝扯了扯苏惟眇放在桌上的袖子,语气虽低,却饱含兴奋。 “是,也不是。”苏惟眇点点头,又摇摇头。 “诶!我说,你们这些个老少爷们儿,满嘴仁义道德,一口一个一介妇人如何如何,怎的不见你们到街上去帮助帮助灾民?啥事也不做,数落起别人来,倒是头头头是道啊!”突然间,从二楼一个包厢里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 大堂里说闲话的被这么一打断,都有不满。 “你何文越不是老少爷们儿,怎的也来这白梨苑消磨?”一个圆圆胖胖的男子,戴着一顶瓜皮小帽,硬生生将他的脑袋削的扁了,和他圆滚滚的脸相对,平白生出滑稽感。 “我消磨归消磨,可不像有些人,长了一张嘴,说的却不是人话,也不知吃的是什么东西?”被称作何文越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穿一身光鲜的锦衣,靠在栏杆上,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手里捏着一柄锦扇,一忽儿张开一忽儿收起。 “何文越,你好歹是个读书人,怎的说话这般没有高低?”一个瘦瘦的男子,一袭长衫,同样的一顶瓜皮帽子,戴着他的头上,显得有些大,他一手扶着帽子,连连摇头叹息。 “何文越,你脑子抽风了啊?作什么为一个女子说话?难不成是听说这位夫人容貌妍丽过人?”又一个阴阳怪气道。 “你说话当心点,搬弄是非也就罢了,还敢说赵大人的事,难道你也想去和那位贼人作伴啊?”何文越收拢的扇子,一下一下拍着左手。 “我们不过是在讨论水灾一事,提及几句而已,你莫要含血喷人啊!”先前那个戴瓜皮小帽的胖子指着二楼的何文越道。 “大伙儿都有耳朵呢。”何文越呵呵笑道。 “好了好了,各位!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大伙儿都入座了啊,入座了!”白梨苑的管事出来,拍拍手,笑呵呵的说。 随着他的话音,戏台一边的锣鼓班子弹奏起来,将刚才的争吵声掩盖了。 “哟呵,今天这个二世祖还有点良心嘛。”古筝嘀嘀咕咕。 “怎么了?”苏惟眇饶有兴致的看着戏台,听到古筝似乎在说话,便随口问道。 “一会儿要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啊,苏姐姐,别忘了。”古筝也知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况且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苏惟眇一边嗑瓜子,一边看台上演员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戏服色彩鲜艳,生旦扮相俊俏秀美,唱腔大气磅礴,是典型的秦腔戏班子。底下时不时响起喝彩声。 苏惟眇观看全程带笑,时不时动作文静的鼓掌。一节唱毕,演员退到后台,舞台空了出来,主持人登台报幕。 “苏姐姐,这戏好听吧?咱们这秦腔可有历史传统了,在本朝最为鼎盛时,光是咱们城就有三十多个戏班子呢。就是现在,城里也都有十多个呢。”古筝先喝了两口茶水,看着苏惟眇,喜滋滋地问。 “确是不错。”苏惟眇点头,她以为古筝这种小姑娘会更喜欢黄梅戏一类的,唱词唱腔更柔美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姐才会和我一起看戏。”古筝语气有些落寞。 “我想总有一天会的。”苏惟眇觉得世事无绝对,事情演化中,会出现很多分叉,就会导致不同的结果。就像她来到了这里,一定是某个环节出现了错误。 “哟,古二小姐又来听戏了啊?”突然有人朝古筝说起话来。 “关你什么事?”古筝白了那人一眼。 “你家姐姐说了,这戏园子乱糟糟的,可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那人摇着一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锦扇,遭了白眼也不以为意,反倒笑眯眯的劝解。 “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一天就知道对别人的事情唧唧歪歪的,我告诉你,要是你再到我姐面前告状,我就把你的扇子烧了。”古筝狠狠道。 “暴力狂,我好怕怕哦。”那人将扇子挡在胸前,故意吊着嗓子。 “滚开!死娘娘腔!”古筝挥了挥拳头。 旁观两人斗嘴的苏惟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只叹两人怎么不再斗上个百八十回合,料想不比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差。 “这位夫人是?从来没见过呢。”那人眼睛一转,看向苏惟眇,很有兴致的样子。 “如果我劝你不要在这位夫人面前自露丑态,你一定是不信的。没办法,我说真话的时候,永远没人信。”古筝撇撇嘴,耸耸肩。 古筝的这番话,更令那人对这位陌生的夫人生出了兴趣。 “苏姐姐,你别理他,他就是个不学无术只吃饭不长脑子的二世祖。”古筝转开身子,不看那人了。 很可惜,这位二世祖不仅长了脑子,还蛮聪明。他仅仅凭借姓氏就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夫人,失敬失敬!”那人扇子一收,语气放轻,朝苏惟眇拜了一拜,“在下是闵城何家的何文越。” 古筝转身,瞪大了眼睛,看了何文越一眼,他他他......是怎么知道苏姐姐的身份的? “客气。多谢你为我说话。”经过刚才的事,苏惟眇瞧这个年轻人很是顺眼。 “夫人言重了,在下不过实话实说。”何文越说话很客气,全然不见刚才和人互怼的刻薄。 “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望你莫要外传。” “听到了没有?”古筝扬了扬拳头,低声威胁。 在屋里养病的赵海潮,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工作,紧急的公文会被送到府邸书房,给他批示,还有僚属人员前来商讨救灾的章程,故他也不算闲。 “夫人回来了没?”赵海潮放下手中的文书,问进来添茶的小五。 “还没有。”小五轻轻放下茶壶,心道:大人您都问了两遍了。 赵海潮不言语,小五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 他又看了会儿文书,丢开在一旁,觉得心里无端有些烦闷,起身走出了书房。 候在屋外廊下的小五,听到声响,立刻起身,一边拍衣服一边转头,“大人有吩咐?” “我随便走走。”赵海潮略摇头,沉静的面容呈现出一些疲惫之色。 于是乎,赵海潮就逛起了院子,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小五不近不远地跟着,心里嘀咕大人怎么想着逛起了花园,要知道大人可从不逛院子,他每天都很忙很忙,在府中的时间,大部分都呆在书房看书写字或者处理公务,再不然就是在院子里练功。 他敢肯定大人连眼前花圃里开的是什么花都不知道。就是成亲后,大人的作息时间也无什么变化,好在夫人温良贤淑,处理府中事务井井有条,又对大人一心一意,不曾为大人添一丝一毫的困扰。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苏惟眇的院子外,从游廊望过去,可以看到她的寝房。 “你觉不觉得夫人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怎么不一样了?” “诶,我也感觉到了,比如夫人现在出门比以前多了。” “那确实。夫人比以前更宽容了,我上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精美的瓷器,夫人也没多责骂,只说按照以往规矩办。” “嗯,上次洗澡水稍微凉了些,夫人也没有责骂我,只是被知春姐姐教训了一顿。” “可是你们说,大人什么时候会回正屋啊?” “哎呀!你这个死丫头,害不害臊啊?!” “哎呀,我没有,我这是说的实话嘛。” “我看不回也没什么啊,至少夫人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啊。” “夫人没有不高兴,我们底下的人日子也好过啊。” “哎,快别说了,走了走了,一会儿夫人就要回来了,快去准备准备。” 几个小丫鬟坐在花圃后面的石阶上,背对着院门,悄声议论着府里男女主人的事情。 初初听到这些话,赵海潮皱眉,脸色沉得跟块寒冰一样,跟在后面的小五要出去呵斥那些闲言碎语的丫鬟侍女,被赵海潮抬手制止了。 瞧着几个丫鬟步履匆匆地消失在翠绿的树枝后面。赵海潮袖子一甩,转身走了。 小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赶紧快步跟了上去。心里哀嚎:这这这……大人指不定会如何生气。主子一生气,倒霉的就是下面伺候的人。他瞬间觉得乌云罩顶。 赵海潮一路脚下生风,回到外书房,越想越生气。 “大人,您喝水。”小五战战兢兢地倒了水放到赵海潮的手边桌上。 “茶呢?!”赵海潮一喝水,舌头尝到的不是往常的味道,杯子在桌上重重一放。 “是……是夫人吩咐……大人你在喝药……才换了白开水的。”小五磕磕巴巴说道,他心里几乎要哭了。 “哼!”赵海潮虽然记起了这回事,心中气仍旧未平复,相反更是旺盛了一些。 “……”小五静默不语,悄悄往后退了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去把我的衣衫收拾好。”赵海潮指了指屏风后,小五自是立刻就按照吩咐办事了,他看着茶盏里的白开水,一口像是刚剥了皮的杏仁一样白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 好啊,他的夫人竟然乐得他睡在外书房! ※※※※※※※※※※※※※※※※※※※※ 求~收藏呀 第 24 章 古筝这个小丫头太会缠人了,苏惟眇无力地靠着车壁,她硬是被古筝拖着手,在云来楼吃了两碟糕点,四盏茶,将那天在教堂的事情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彻彻底底的,甚至没有遗漏一句围观者的话,她才得以脱身。 什么啊?简直比古宁难缠多了。被迫当了说书人的苏惟眇筋疲力尽。 “夫人,这古筝小姐还真是无赖,夫人你看戏都看得累了,还去云来楼坐了这么久。”知春坐近一些,给苏惟眇捏起了肩膀。 “这边,这边。”苏惟眇换了个姿势,闭着眼睛,任由知春给她按摩。 马车一路摇晃回去,苏惟眇觉得浑身都更不舒服了,瞌睡虫也找上来了,只想赶快回到房间,沐浴更衣然后去会周公。 “叫人准备沐浴,饭食后面再用。”苏惟眇一走进外间,习惯地开始脱外衫,换上家居棉袍,一边打哈欠伸懒腰走进里间。 她的哈欠凝固了,看着堂而皇之坐在圆桌边的人,她面露疑惑,难道她走错房间了?看了看房间的布置摆设,确是是她的房间啊,挨着窗户的边几上还有她自制的桌旗呢。 “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啊?这是……怎么了啊?”苏惟眇拉了拉棉袍的衣襟,退到屏风后将衣衫拾掇整齐了才重新走出来。 “夫人看到我竟然这般吃惊?难道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吗?”赵海潮面带微笑。 你当然不该出现在这里啊,这是我的卧室!我的!苏惟眇心里在狂喊,可是脸上只能挤出一个尽量不那么尴尬的笑。这实在令她很是措手不及,毕竟在她的预演里,没有这一出戏。 因为完美男配爱的是女主啊,虽然被迫娶了女配,那个啥夫妻生活也不见得多和谐啊。 “自然是因为大人突然出现,我……很是欣喜啊,”苏惟眇变身假笑女孩,“大人能搬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呢,只是大人也该提前给我说一声,我也好叫人,好好将屋子收拾一番,你看这乱得很。” “不妨事,都由夫人做主。夫人不是要沐浴吗?已经准备好了。”赵海潮指了指和卧房有一门相通的浴房,笑容和煦。 “是,”苏惟眇垂在身侧的手,捏着棉袍,“大人请便。” 赵海潮抿唇颔首,在灯下看起书来。 苏惟眇正要往浴房走,走了两步,脚步一转走向了衣柜,她抱着衣服穿过屋子时,对上赵海潮的温和无害的目光,艰难地笑笑,小跑着钻进了浴房。 她将浴房和卧房之间的门栓好,觉得无力极了。方才她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强颜欢笑。 偏偏她不能阻止赵海潮搬回卧房,对方无过无错,双方又没有因为什么矛盾冲突闹翻脸。而且他们才成亲几个月,正是新婚燕尔。 浴房里已经准备得再妥当不过,胰子、布巾、室内拖鞋、放置衣服的架子,都按往常一样摆放着。 她走过去,将衣衫放在凳子一头,自己在旁边坐下来。 苏惟眇痛苦地抓头发,她也太命苦了,刚刚被古筝折腾着说书已经是筋疲力尽,现在回来了还要对着一尊送不走的神。 面对赵海潮她要打起精神,谨慎应对,万一出了纰漏就麻烦了。 更重要的是,万一他要找她履行夫妻义务,她怎么办啊? 真是越想越绝望,早知有今日,她就该把事情挑破了,借故和他大吵一架。能合离最好,再不济也是他睡他的书房,卧房仍旧由她独享。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抓头发的时候,抓到发簪,才记起自己太过慌张,竟然忘记取下头饰了。 都怪赵海潮,他搬回来干什么啊?为什么这个时候搬回来啊? 她真想尖叫两声,吐吐心中的郁气,下一秒又记起一墙之隔的赵海潮,苦着一张脸,卸了钗环,脱了衣衫,沉入浴桶水中。 “夫人……夫人!”断断续续的呼喊声,远远近近,听不甚真切。 苏惟眇动了动眼皮,陡然睁开眼,差点滑到水下,她赶紧伸手抓住了桶沿。 糟糕,她怎么在浴桶里睡着了,水已经快凉了。 “我没事,别敲了。”她朝门的方向喊了一句。 敲门声和呼喊声都停下了。 苏惟眇闭了闭眼睛,还是没起身,她心里抵触回房间。 这都叫什么事啊?她忍不住拍了拍水,才起身擦水穿衣。 苏惟眇磨磨蹭蹭了半柱香的功夫,才从浴房出来了,她的头发用一块布巾包着。 不知是因为被打断睡眠,还是沐浴,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从浴房出来的苏惟眇,眼底眉梢染了几分冷霜的气息,也不搭理仍旧在圆桌边坐着看书的赵海潮,径直从他身旁经过,走到梳妆桌边上,在圆凳上坐下来。 知春轻手轻脚地进屋,手里拿着干净的布巾,走到苏惟眇身后,先取下包着头发的已经湿掉的布巾,然后用干布巾擦起了苏惟眇的黑羽毛般的长发。 坐着的苏惟眇闭着眼睛,任由身后的人给她擦头发。 赵海潮擦头发的手艺很是笨拙,他才刚从知春手中接过布巾,擦了两下,头发的主人就哼哼:“轻点儿。” 她真是在哪里都能睡着啊,赵海潮心底叹气,连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柔软。 知春领着两个丫鬟,将饭食轻手轻脚地摆放在圆桌上,然后静悄悄地退出了房屋。 知春福一福,也退出了房间。 “饭食来了?!”一直闭眼睡觉的苏惟眇皱了皱鼻子,砸吧了两下嘴巴,然后睁开了眼睛。 “行了,不擦了,我要吃饭。”苏惟眇摇摇左手,右手摸着肚子,看来糕点什么的果真不能饱腹,只能当做零嘴吃着玩。 身后的人果真停了下来,走到一旁将布巾搭在衣架上。 “给我梳头啊。”半天不见梳子落在头发上,苏惟眇转头抗议。 “大……大人!”她正好看见往衣架上晾布巾的赵海潮,所以刚刚给她擦头发的不是知春,而是赵海潮?她扫视一眼屋子,早没有知春的身影。才明白眼下屋子里只有她和赵海潮。 “大人怎么……”苏惟眇抓起书桌上的梳子,自己梳起了头发。 “夫人不高兴?”赵海潮和颜悦色地问。 “怎……么会?只是大人,这等事情,知春来做就好了。”苏惟眇尬笑,不再看他,对着镜子梳头,可好巧不巧,在镜子里也能看到某人的笑脸。 按理说,赵海潮长相英俊,笑起来更是格外好看。可今儿瞧着的苏惟眇,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夫人,我来?”不知何时赵海潮已经走到她身后,伸手要取她手中的梳子。 “不用不用,我马上就好,马上,”苏惟眇避开他的手,“大人,你先坐,稍等一下。” 看着加快速度梳头发的苏惟眇,赵海潮嘴角浅浅一弯,收回手,走到圆桌边坐下来。 食不知味,味同嚼蜡。如果可以,苏惟眇永远不想体会这两个惨烈的词,她一向都是吃嘛嘛香,可旁边坐着一个时不时朝她笑一下的赵海潮,她真的心里突突突的,看着饭菜都没什么胃口。 “夫人多吃点,夜还长着呢。”赵海潮用公筷夹了菜到她碗里,语气温和地劝解道。 听了这话的苏惟眇,更是一哆嗦,她觉得头更痛了。 “大人也是。”她努力巴拉碗里的饭菜,眉眼间布满愁思。 此时的苏惟眇的内心很矛盾,她希望这顿饭赶紧结束,可又怕结束。 于是她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斯文优雅。 直到赵海潮按下她的手,“夫人莫要贪食,小心积食,夜里睡不舒坦。” 苏惟眇愣了愣,心里叹口气,放下筷子。 望着眼前的人,这干净俊俏的面庞,漆黑明亮的眼睛,墨黑有型的眉毛,面带微微的笑,正是曾经的苏惟眇渴盼已久的人,期望已久的关切,可是那个苏惟眇已经不在这里了。 只有她这个不知何故出现在这里的异乡人。 想及此,她的心情有些复杂,垂下眼睛,想这些做什么?她拍了拍手,招呼知春进来收拾碗筷。 知春带着绿水一起进来,悄无声息的收走碗碟,并退出了房间。 苏惟眇盯着跳跃的明亮烛火,突然微笑起来。 “大人,你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赵海潮倒茶的手顿了一下,抬眼看她,睫毛扑闪,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我相信。”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我不信。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事情不是努力就行的。”苏惟眇摸了摸仍然湿润的头发,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 赵海潮一边喝茶,一边思考。她的确有些奇怪,这情绪转变得也太快了。 从一进屋直到吃饭,她的慌张和故作微笑,他都看在眼里,即便她刻意掩盖,也一目了然。吃完饭后,她的情绪就不同了,仿佛从中悟到了什么。 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她当时说这话的意味,她已经堪破幻想,而他仍在其中。原来早在那时,就注定了他之后的欢愉和痛苦。 苏惟眇又找了干净的布巾,坐在圈椅上,继续擦头发。 赵海潮看着反复擦头发的苏惟眇,突然笑了笑,脱了外衫,先倒在床上。 头发最终都会擦干的,苏惟眇磨蹭许久,连每寸头皮都干了,慢吞吞的爬上床,拖拖拉拉的拉被子过来盖住。 睡在外间的赵海潮笑出了声。 “不许笑。”苏惟眇瞪眼睛。 谁知旁边的赵海潮笑得更大声了。 苏惟眇“切”了一声,瞪着床顶。 “睡吧,夫人。” 第 25 章 次日苏惟眇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昨晚是听着旁边的呼吸声逐渐绵长,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只是身体仍旧紧绷着。 她伸了个懒腰,昨夜她半梦半醒,没有睡踏实。 “夫人,你醒了。”知春端着洗脸盆进来了,张罗着洗漱事宜。 苏惟眇下了地,知春拿了衣衫过来,服侍她穿戴,洗脸净手,坐在梳妆镜前,让知春给梳头发。 “夫人昨夜没睡好?”知春见她眼底有青色,还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回答她的是苏惟眇的哈欠。 知春偷偷笑着,被苏惟眇瞪了一眼,“好好给我梳头。” 梳头的时候,苏惟眇还是哈欠连连。 “夫人醒了!”赵海潮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柄剑,额头上都是汗水,走到圆桌边,将已经入鞘的剑放在圆桌上,倒了水仰脖子就喝。 “早。”苏惟眇看他一系列动作,以及屋里多出来的东西,只觉得自己的地盘被冒犯了。 这种日子简直……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夫人今天有事要忙?”赵海潮从衣架上抽条布巾,擦汗水。 “是,今天十五,铺子和庄子的管事都要来汇报工作。”苏惟眇道,在梳妆桌上的首饰匣子里掂量戴哪个珠钗环佩。 “夫人辛苦。”赵海潮擦了汗水,转身往浴房走去。 “比不得大人。”苏惟眇笑笑。 夫妇二人在三食厅用早饭,将近结束时,管家过来了。 “夫人,诸位管事都已经到梨花厅了。” “成,白叔,都布置好了吧?”苏惟眇搁下筷子,捡起搁置在桌面上的叠成方块状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巴,然后抬头望着管家。 “是,都按夫人的吩咐布置的。”白管家点头,不知道夫人肚子里卖的什么关子。 “很好,有劳了,咱们这就去梨花厅,”苏惟眇起身,笑眯眯的看着赵海潮,“大人,你慢用。” “夫人自去忙,若有问题,只管让人来府衙找我。”赵海潮唇角一弯,也是个笑。 “那就先谢过大人了。”苏惟眇福了福身,往外走去。 知春对着赵海潮福了福身,紧跟着苏惟眇而去。 “大人,那老奴就去了。”白管家对着赵海潮说。 “白叔,多看着点夫人,别受了委屈。”赵海潮叮嘱。 “是,明白了,大人您放心。”白管家笑呵呵地说,然后脚步轻快地走出了三食厅。昨晚大人搬回主屋,看来夫妻二人是和好了,善哉! 工作汇报地点就在梨花厅,平时苏惟眇也在这里会客,之前都叫花厅,这是苏惟眇给取的名字。 她查账和接受管事汇报工作,这些和以前上班的工作内容比起来,简直不要太少了。 她制定了规章制度,几乎是照抄之前公司的了,只是做了因地制宜的消减,铺子每七天汇总账本和经营问题送到府里,她查看账本以及对经营问题,每个月十五庄子和铺子的管事带着账本儿来赵府找她当面汇报工作。这是第一次见所有的管事,不可马虎。 虽然三个铺子的人手都是苏家二老爷给配置的,一般陪嫁的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了的,这不是易主了嘛,苏惟眇也得见一见众人。 汇报结束,已经近午时。 “夫人,汇报终于结束啦。”知春捶了捶肩膀,站到苏惟眇身旁,看着管事们离开的背影。 “辛苦我们知春了,走吧,咱们回去吃午饭。”苏惟眇耸动肩膀,坐久了真是浑身不舒服。 “夫人辛苦,夫人辛苦。”知春抡起小拳头给苏惟眇捶肩。 苏惟眇笑着摇摇头,今天的汇报工作还算顺利,只是仍然有一些经营问题,只有慢慢来。 “我瞧着管事们的脸色,都不是太好诶,”知春笑眯眯的,“看他们敢小看夫人!” “你呀,收起你那得意的样子,”苏惟眇摇了摇头,“今天不过是见一见众位管事,了解了解大家的工作情况。” 知春笑着,反正夫人今天可威风了,几个问题就把几个管事问得脸都红了,而且夫人好聪明啊。 “我不管,反正夫人就是很厉害!”知春笑着跟在苏惟眇身旁,走出了梨花厅。 苏惟眇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净了手,坐在案几边儿上,知春正在摆放碗碟。一荤一素一汤,一人食,足矣。 她这儿正吃着一半呢,有人从门外撩开帘子进来了。 “大人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苏惟眇夹菜的动作停住了,她抬眼望着进来的人。 “看来夫人处理的很顺利啊。”赵海潮走过来,在案几另一边儿坐下。 “还行吧,”苏惟眇继续夹菜,“大人吃了吗?” “还没。”赵海潮摇头。 “知春,去吩咐厨房给大人……”苏惟眇偏头喊道。 “不必,取一副碗筷来,”却被赵海潮打断了,“我和你一起吃。” “可是,这些菜……我”苏惟眇面对这个突然出现和她抢食的人,偏她还不能拒绝。 “夫人也吃不完吧。”赵海潮仿佛没有看到苏惟眇的惊慌或者尴尬。 苏惟眇笑眯眯的,捧着饭碗。赵大人坏人胃口的技能还真是满点啊! 知春快速的取了一副干净碗筷用漆盘端了来,心中喜悦:啊啊啊,大人又和夫人一起吃饭了!赵大人真是太贴心了。 看着赵海潮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苏惟眇颇为无奈,慢吞吞的吃着饭。 真是可疑,太可疑了。 赵海潮的脸皮没这么厚的啊。 “怎么了?”赵海潮发现她一直盯着他看,笑问。 “大人你……胃口不错,药吃了吗?”苏惟眇放下碗筷。 “饭后吃。”赵海潮回答利落。 苏惟眇点点头,她也就是随口问问,并不是要多贴心提醒。 饭吃罢,知春和绿水撤了碗碟出去。屋里吃饭的两人都还坐着没挪动。 “眼下灾民大多已经安置下来,只是缺衣少食的,夫人以为如何?”赵海潮问道。 “给他们粮食啊。”苏惟眇愣了愣回答。 “哪里来的粮食给?”赵海潮又问。 “大人已经有了法子,偏还来问我。”苏惟眇哼了一声。 赵海潮笑起来。 “不错,我确是有个法子。” 一辆马车停在莱阳苏家大门外,后面跟着几个骑马的人,马车上一前一后下了两人,苏府看门的小厮,连忙迎了上来,帮忙提东西。 来的正是离开没多少时日的苏惟眇,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会儿,才大步往里走去。 苏二夫人对于自己女儿短时间内的再次回来,先是有些疑惑,待苏惟眇说明来意。 “怎的回来的这般早,到时提前两天回来就行啦。”苏二夫人心里很高兴,嘴上还是埋怨女儿回来得过早。 “我这坐一趟马车要休养好几天,所以还是提早回来,到时才有精神给娘祝寿啊!”苏惟眇又说了几句俏皮话,把苏二夫人逗得直乐呵,心里感叹还是女儿贴心啊。 儿子一天就知道埋着脑袋读书,更不要说什么贴心话了。儿媳妇哪里比得过女儿贴心。 当苏二夫人知道此次回来的苏惟眇,还带了几个侍卫时,心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哦,那几个侍卫呀,是大人让护送我回来的,这不是正值水灾,又有匪患,恐路途不安全。”苏惟眇早已编好了应对说辞。 其实是她要带的,她说了两句,赵海潮立马点了几人随行。 “那就好,”苏二夫人放心地点头,随即担心又浮上面容,“女儿,那些你和洋人往来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苏惟眇心里哀嚎,她这又是要解释一遍吗? “没有,不过是教堂安置灾民,我恰好经过,就帮了一点小忙。旁的事没有,这事大人也知道。”苏惟眇不打算说细节,含糊的一概而论。 不知是不是苏二夫人对当官的姑爷很是放心,反正她一说赵海潮也知道,苏二夫人的忧愁便消散了,只是抓着她的手,叮嘱她要“恪守妇道”。 苏惟眇听到这四个字,差点当场呕吐了,其实心里已经呕吐了,但是呢,脸上竭力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我晓得的,娘。” “娘,您好好在家,我去找嫂子玩耍了。”苏惟眇站起来,愉快地开溜了。 苏惟眇在梅院并没有找到江瑜,院子里的丫鬟说少夫人去了主屋。此时的苏家已经分家,梅院两个寡妇,支撑已经破败的梅院很是不易。 江瑜这个时候在主屋做什么?主屋是苏家议事的地方,除了各房当家理事之人,闲杂人等概不能入内。就连身为苏家大小姐的苏惟眇,也没有资格进主屋议事厅。 他们在商量什么事情?苏惟眇很好奇,脚步一转,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去哪里啊?”一回到苏家,知春就改口叫她“小姐”了,没办法苏家的夫人太多了。 “你跟着就是,别废话。”苏惟眇回头瞪了知春一眼,她这是要悄悄过去看情况,咋咋呼呼的,大家不就都知道她到了吗? 谁知道她刚刚摸到议事厅外窗下,就听到屋里爆出一声怒吼: “江瑜,我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事门儿都没有!” ※※※※※※※※※※※※※※※※※※※※ 小剧场: 某日,赵大人加班回到家中。 小五:夫人真是冰雪聪明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肉!(端着一盅红酒炖牛腩,吃得很陶醉!) 赵大人:是吗?(为什么小五都有我没有?生气!) 第 26 章 突然爆出的吼声把偷听的苏惟眇吓得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哟!”苏惟眇脸都皱成酸梅干了,幸好屋里的吵架声盖过了她的痛呼声。 “小姐,你没事吧?”一直猫在转角那边的知春一见自家小姐摔了,飞奔过来扶人。 “哎......”苏惟眇在知春的帮扶下,勉强从地上起来了,她靠着墙壁,摸着痛得很的屁股,眉头皱得像是吃下一只酸柠檬一样,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了,还不忘朝知春打手势,“嘘,噤声!” 苏惟眇趴在窗边,还想听清楚点,谁知议事厅帘子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手里捏着一串珠子,气冲冲地奔下台阶,往外走了。 主仆二人刚刚连拖带挪的藏到了转角处,就看到又有两个人走出来了。 “二哥,我觉得老三说的也有道理啊。这个事本来就风险很大,咱们苏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苏家了啊!经不起咯!” “唉!这个事情我再想想。” 两人说着话,一起越走越远。 苏惟眇靠在墙壁上,心里在琢磨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事情,竟然还吵了起来,最后不欢而散。 在被苏惟渺瞪了两次后,知春也不敢再催她走了,扶着她的胳膊,沉默不语。 正在苏惟眇疑惑的时候,又有人从议事厅大门走出来了,正是江瑜,她神情落寞,垂头丧气的慢慢往外走着。 苏惟眇没有立刻冲上去,有她摔到地上现在不便奔跑的原因,也有其他的原因。总之来找江瑜的苏惟眇,眼睁睁看着江瑜慢慢走出了她的视线。 “小姐,你不是要找少夫人吗?她已经走了。”知春小声说。 “没关系,梅院又不远。”苏惟眇笑一笑。 她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刻,至少她认为这个时刻应该独处,一小会儿。 苏惟眇回到兰院时,苏二爷正在花厅和苏二夫人说话,他已经知道女儿回家的事情,所以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苏惟眇,他一点也不奇怪。 “你过来。”苏二爷将手里的核桃放在桌上的漆盘里,朝苏惟眇招招手。 “爹,什么事啊?”苏惟眇姿态乖巧,走过去寻了一张椅子坐下。 “听说你见了闵城里的几个掌柜管事?”苏二爷刚得到这个消息时,心里很是困惑,他这个素来乖巧听话的女儿,怎么还知道管理铺子的事情? “是的。”苏惟眇点头,这事她爹迟早会知道,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说你还新订了一些规矩?”苏二爷又问。 “是的。”苏惟眇仍旧点头。 “是你自己想到的,还是有人给你出主意?”苏二爷有些迟疑,毕竟他女儿从未表现出什么做生意的天赋。 “我自己想的,毕竟不能再事事来烦扰爹娘。”苏惟眇想表现自己的贴心。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苏二爷最疑惑的就是这点。 “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了呢,我又琢磨了许久,想着先试验一下。”苏惟眇把这归于多年沉淀。 “我给你配置的人,都是经过挑选了的,而且也会定期向我汇报工作,你大可不必过问,你那点手法还不够看。”苏二爷不想让女儿抛头露面,虽然江瑜在做生意,但那是形势所迫,他的女儿不需要做这些。 “那我多多向爹你学习呗。”苏惟眇乐呵呵的说。 “老爷,既然女儿有心学,用她的嫁妆铺子试试手,也不是不可以嘛。”苏二夫人笑着劝道。 苏二爷没吭声,伸手拿了漆盘的核桃,在手里转悠了起来。 “你还让人去外地收了不少粮食,这是怎么回事?”苏二爷盘着核桃又问。 “是有这么回事。”苏惟眇有些心虚。不过她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还买了一千担?”苏二爷敲了敲桌面,眯着眼睛问,面露不悦。其实已经很不悦了。 “是的。”苏惟眇坦然点头,不知道这事怎么没有报到苏二爷面前,按理说粮店掌柜是要给主家报的。这是苏惟眇早前就让人去买的,这会儿应该刚刚运回来吧。 “这次水灾,粮价上涨了不少,你是如何提前知道的?”苏二爷不信这是苏惟眇的决定,“是姑爷告诉你的?” “不是,此事大人全然不知情。”苏惟眇也没打算赖在赵海潮头上,他要是知道苏惟眇提前屯粮,怕是要大骂她奸商了。 苏二爷此时心中有些得意,一千担粮食盈利也不会太低,只是此事苏惟眇没有提前知会他,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很是不悦。 “这事不算小,你怎么不同我商量?就算那是你的嫁妆铺子,可是你对生意一窍不通,怎的就胡乱做主了?”苏二爷将桌子拍得直响。 “我......也不算胡乱做主,而是每年雨季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灾,只是今天特别严重。此事是我不对,以后我都向爹请教!爹你就别生气了。” 苏惟眇斟茶请罪,加上苏二夫人在一旁劝解,说看到女儿做事有主见,心里很欣慰。苏二爷又吃了苏惟眇的请罪茶,此事方才算过了。 不知道等他知道那件事情时,是不是要拿起大棒将她揍一顿。苏惟眇抿唇,决定还是不要在此时将事情说出来,他晚点知道才好,到时她在不在苏家都未可知。 自从苏惟眇回来,她就满院子的转悠,苏家各院的丫鬟小厮都能时不时的看到这位大小姐。 有人猜测这位刚嫁人的大小姐是想家了,才短短时间就第二次回娘家。 关于这位新任布政使大人的新夫人在闵城的行事,也传回了莱阳,各种说法都有,甚至苏二爷在和人谈生意的时候还被问到,搞得苏二爷觉得挺没面子的,又不好翻脸。回来看到笑眯眯问好的女儿,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苏家兰院的苏二夫人过生辰,自是要请一众亲戚来看戏吃酒席的,兰院的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十分忙碌,苏惟眇也在一旁帮着清点查看物品,安排诸多事宜。 苏二夫人还私下对苏二爷说女儿自出嫁以来,懂事不少,各种安排也很是妥当,她原本还担心女儿在夫家不熟于料理庶务,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心中很是安慰。 总之苏惟眇在苏二夫人的寿宴操办事宜上出力不少,得到兰院二老的一致好评,连一向闭门读书的苏骞都说要专门感谢小妹。 寿宴这天,宾客如云,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苏家几房及一众亲戚齐齐聚在苏家的大院里,人声鼎沸。 苏惟眇陪江瑜坐在一处,说了会儿话,被江瑜赶去帮苏二夫人招待客人。苏惟眇推辞不得,只得去了,在苏二夫人身边当一个假笑娃娃。 宾客几乎都已经入席,各种菜肴都陆陆续续上桌,只听得一个小厮匆匆跑过来,在苏二爷耳朵边说了几句。 苏惟眇暗自捏了捏腰,准备去江瑜那桌入座,她早就安排好了的。谁知被苏二夫人一把拉住了。 “怎么啦?”苏惟眇悄声问,其实她想说:有话好好说,不要拉拉扯扯。 苏二夫人悄悄瞪了她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一下令苏惟渺不明所以,她想或许不方便在这个场合讲,没有再问,自顾笑笑,没有走开,环视满场宾客,只觉乌压压的一片。而且朝这边看过来的目光还不少,她只有规规矩矩地站着。 苏二夫人对自己女儿的表现很是着急,直到今天姑爷都没露面,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虽然她也知道姑爷公务繁忙,尤其是此时此刻。难道女儿就不会和姑爷说说,怎么着也来露个面,免得一干人以为女儿婚姻不幸福,才成亲没多久,连丈母娘的寿宴都不登门祝贺了。 可是女儿偏偏对别人的询问毫不在意,只说姑爷忙于公事,如此云云。也不知她是真不介意,还是装作不在意。 苏惟眇巴不得赵海潮不要出现,她才不想和他装什么夫妻,没准有些眼尖的人已经看透了,还暗地里嘲笑她呢。 “娘,没事,我就入席啦。”苏惟眇偏过头,在苏二夫人耳边说悄悄话。 却见此时,有几人走进了院子,正朝着这边走来,几个侍从手里抱着木盒子跟着。为首的正是被大家问候了无数次的赵海潮。 他面带笑容,穿一身深蓝刺绣锦袍,阔步而来,先和苏二爷请了安,然后给苏二夫人祝寿,并奉上贺礼。 众人纷纷往这边瞧,都想看看苏家这个当大官的女婿。 作壁上观的苏惟眇,笑眯眯的看着,也不说话。 “辛苦夫人了。”最后赵海潮才望向苏惟渺,走到她的身边。 “大人一路奔波才是。”苏惟眇笑呵呵。 “你不是不来吗?”趁着苏二爷招呼众人入席,苏惟眇悄声问。 “夫人莫气,我这不是来了嘛。”赵海潮拍拍她的手臂。 我呸,老娘才没有生气好吗。腹诽只为出气,嘴里说出的话还是客客气气的,“大人言重了。” “贤婿啊,过来这边。”苏二爷迫不及待地要将姑爷介绍给家族亲友了。 “夫人,那我先过去,一会儿去找你。”赵海潮笑得如开在春风里的花儿。 苏惟眇微微含笑瞧着他,轻轻点头,赵海潮方才放开她的手臂,往人群里去了。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埋头悄声交谈,说新婚夫妇感情好,蜜里调油的。 ※※※※※※※※※※※※※※※※※※※※ 小剧场: 众人:瞧瞧这对小夫妻真是恩爱呀! 赵大人笑得如沐春风。 苏惟眇:我不是,我没有。(哑巴吃黄连) 感谢在2020-03-30 12:57:39~2020-04-02 12: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kachen22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7 章 宴席结束,就是看戏。一堆妇人围着苏二夫人这个寿星,众星拱月一般,都说苏惟眇嫁得好,赵大人不仅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公正的好官,关键是位高权重,对苏惟眇又是极好的。 苏惟眇不耐烦听七大姑八大姨的吹捧,假装脸皮薄,遮着脸在众人的调笑声中钻出了人群,找到正在嗑瓜子喝茶看戏的江瑜,在她旁边坐下来。 “怎么,被说得脸红了?”江瑜一脸揶揄的笑。 “连嫂子也取笑我!”苏惟眇瘪着嘴巴,很是伤心的说。 “哪里是取笑了?你和赵大人感情好,我是为你高兴呢。”江瑜赶紧澄清。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感情好了?苏惟眇咂舌,真想一吐为快,可是最后也只有埋着头,默默嗑瓜子,假装害羞。装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埋着头脖子痛。她支着下巴,望着戏台。 “诶,我说,苏姐姐,我都找你半天了!”古筝不知从那里蹦了出来。 “倒是你,跑哪儿去了?”苏惟眇直起身坐端正了。 “我刚刚去戏班的后台瞧了瞧,看他们怎么化妆扮相。”古筝在丫鬟搬来的圆凳上坐下来。 “这个人家会让你瞧?” “这有什么不能瞧的?”古筝得意一笑,探出身子,朝江瑜笑,“江姐姐好!” 江瑜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笑着点点头。 “那你是瞧会了?”苏惟眇故意逗她。 “怎么可能瞧着就瞧会了嘛,那一罐一罐的胭脂水粉哟,可难弄了。”古筝撇撇嘴。 几人凑在一处聊天,气氛融洽。直到一个小丫鬟找过来,说二夫人找苏惟眇过去。 这有什么事啊?非得叫她过去?苏惟眇心里犯嘀咕,跟着小丫鬟去了。 原是赵大人衣袍上洒了酒,要去厢房换衣衫,故着人去请了苏惟眇陪着赵大人。 他又不是小孩子,自个儿回房换了就行,难不成还指望着她亲自给他换衣衫?苏惟眇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在众多的目光注视下,只好陪着赵海潮回厢房换衣衫。 苏惟眇偏头打量由小五扶着的赵海潮,他脸色潮红,显然喝酒过多且上头。 “大人,你这是喝多了吧!”苏惟眇啧啧,“小五,好好扶着你家大人。” 喝不了就不要喝啊,逞什么能啊?况且这个场合就你位高权重,你要不喝,别人也不敢强劝啊。苏惟眇理解不了,她平生最是厌恶劝酒。 回到房间,苏惟眇还在向是不是已经着人去哥哥那里拿衣衫去了,却看到床上有一包衣服,拆开看,正是赵海潮的衣衫。这个来吃个寿宴,还自带包袱啊? 赵海潮双目沉静,面颊潮红,不胡言乱语,亦不动手动脚发酒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可是小五要伸手给他解扣子,他就挥手打掉小五的手,两次如此,小五不知所措的望着苏惟眇。 “去帮忙打热水来吧。”苏惟眇摆摆手,小五一溜烟的跑出了房间。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苏惟眇抱着胳膊站在一旁问。 “不知道。”似是神游状态的赵海潮回答。 “你吃药了吗?” “没有。” “你是谁?” “赵海潮。” “你今天怎么来了?” “参加岳母寿宴。” “你醉了吗?” “嗯。” “你喜欢江瑜吗?”她凑近了悄声问。 他嘴里咕哝了一句,待她要贴近挺清楚时。门被推开了,她赶紧起身,退两步坐在圆凳上。 等小五端着热水盆进屋时,他看到他家大人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而她家夫人坐在桌边的圆凳上,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托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身上仍旧穿着湿哒哒的衣衫,他以为夫人会帮大人更衣呢,谁知夫人只在自顾发呆。他好容易帮着大人褪去外衫,夫人摆摆手让他将大人扶上床,又在一旁看着他给大人擦了脸和手。 知春在一旁负责拧帕子,待收拾得差不多,夫人姿势未变,让他们出去。 小五偷偷问知春:夫人这是怎么了? 知春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也猜不到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更令小五想不到的是,夫人后脚就出来了,命他在此候着,她自己带着知春潇潇洒洒去了前院看戏去了。令小五哭笑不得,大人和夫人不是和好了吗?怎么夫人不顾醉酒的大人还自己看戏去了? 醉酒醒来的赵海潮,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一看房间布置也不怎么熟悉,脑袋转了转才想起身在何处。房间里别无他人,他没有唤来人进屋伺候,自己换了一身衣衫,然后坐在圆凳上,慢慢喝水。 其实他今天来,有自己的私心,这私心却不能说。 他远远看到她,她瘦了许多,只是眼睛仍然清亮,笑起来令他移不开眼睛。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绽放万丈光芒,他敬她亦爱她,可是她爱的是他人。 这一次是不是要重蹈上一次的覆辙,是不是要做出同样的选择,而他是不是还会得到同样的结果呢? 若说这次重生有什么遗憾,那便是重生在了成亲后。他已然失去许多先机,甚至还娶亲了。可是苏惟眇的种种行为,皆因他而起,叫他如何去责怪她? 前生种种遗憾,这次是不是可以弥补? 不论如何,这次他已经占了先机。他顿时信心大增,放下茶杯,出门去了。 他很容易就找到了苏惟眇所在,她穿一身蓝色绣花衣衫,明亮显眼。江瑜坐在同一桌,穿着橘色衣衫,一桌几人正在聊得开心。 他立在廊下,没有立即过去。 “我嫉妒她,恨她,甚至想要将她从我们之间除去!”这句话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可是此刻两个人坐在一桌,聊天看戏,亲密无间。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一刻能永远延续,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苏惟眇迟早会知道他的心思。可是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他不知道。 苏惟眇没发现赵海潮的出现,她听古筝给她普及秦腔的各种知识,觉得自己是长了见识。 直到江瑜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说:“你不过去看看?去吧去吧。” 她顺着江瑜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了站在廊下发呆的赵海潮,不知他在看哪里、想些什么,就好像一颗长着黑漆漆枝干的树一样,矗立在那里。 其实苏惟渺想说,其实不用去看的。在江瑜鼓励的眼光和古筝挤眉弄眼下,她起身慢步走了过去。 “大人醒了,休息得可好?”苏惟渺站在石阶下,仰面笑问。 “尚好,看的什么戏?”赵海潮点头道,语气温和。 “唱的蛮好听的,快要结束了。”苏惟渺朝戏台方向看去。 “过去看一看?”她直觉赵海潮看起来心事重重,颇是困扰的样子,不过她不会问。 赵海潮没说话,从台阶上走下来,两人并肩往院子中走去。 因为有赵海潮的加入,原本的聊天话题没有继续,大家都望着戏台,一本正经地看起戏来。 晚上的宴席不像中午的那般正式,就着看戏时摆放茶水果碟的桌子,大家挪动椅子围桌而坐,丫鬟小厮忙碌地上菜。就这样,赵海潮坐在了江瑜的左手边,而苏惟眇坐在他的左手边,再左边是古筝,两个人头凑在一处,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还没专门向赵大人道喜呢。”江瑜朝赵海潮举杯,赵海潮成亲的时候,江瑜是寡妇需要避讳,不能出现在喜宴上,所以她并没有去赵府吃喜酒,而是窝在梅院自己屋里,“还有多谢上次赵大人的搭救之恩。” 当时苏大夫人说要设宴好好感谢赵大人,可是赵大人公务实在繁忙,没能抽得开身,是以感谢宴自然没有设成了。但江瑜心里一直记着赵海潮的恩情,这次苏二夫人办寿宴,她就借着这个机会向赵海潮表示感谢了。 “多谢,客气了,救人是我应做的。”赵海潮也举杯,看着江瑜坦坦荡荡的笑脸,不禁心下黯然。 “我听说闵城也要筹建织布局了,是真的吗?”江瑜眼睛亮晶晶的,她觉得这个洋布很有前景,机器织布应该比人力手工织要快得多,这样就提高了生产力,不仅能降低售价,还能有更多利润。 “确有此事,怎么,对织布局感兴趣?”赵海潮点头,这事已经有些眉目,他最近这么忙,一是救灾安置灾民,二就是织布局筹办事宜了。 “确实,听说这洋机器织布,织得又快又好,成本还比土布低上不少,同样的棉花能织更多的布,我当然感兴趣,有很大的兴趣。”说起生意,江瑜是眉飞色舞,一扫数日来的阴霾心情。 “正是如此,我国已经建成几个织布局,运行情况良好,产值是大大高于土布。”赵海潮直言相告,他此次负责筹备机器织布局,这方面的资料看得不少。 “那真是很好,不知道这次机器织布局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办呢?”江瑜更是兴致勃勃,洋布在闵城莱阳都有销售,买的人还不少,要是能做成这个生意,对苏家的生意必定有所助益。 “应是官督民办。”赵海潮直言,这是目前所有官府创办的机器局、船务局,基本沿用官督民办的模式,除了火器兵工厂。 一旁原本和苏惟眇说看戏趣闻的古筝都竖起了耳朵听了一耳朵。 “怎么,你对做生意感兴趣?”苏惟眇笑问。 “咱们这要真是办了,那倒是好,不用去外地进洋布了。”古筝笑眯眯的说,她姐有时也会在她耳边念叨几句生意上的事情,为的就是避免古筝啥也不知道。 苏惟眇淡然一笑,不置可否,自顾端起茶壶给自己斟茶,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强烈的感情,甚至有嘲讽一闪而过。喝了两口茶,吃起饭来。 古筝又不是真的对做生意感兴趣,又同苏惟眇继续说起在直隶港口见到的大船来,跟个庞然大物一般停在码头上,好多人去海边看稀奇。苏惟眇附和几句,有时提出几个刁钻的问题。 在苏惟眇再次端起茶杯时,被赵海潮拦住了。 怎的,我连喝杯茶都不能自己做主了?苏惟眇偏头看赵海潮,示意他松开。 “夫人,不要喝这么多茶,当心晚上睡不着。”赵海潮用有些生硬的语气说着关切的话。 “不妨事。”苏惟眇稍微一用劲,就推开了赵海潮拦着的手,然后一口将茶饮尽了。 晚宴结束,送走宾客,苏惟眇还要帮着安置留宿的宾客,忙得脚不沾地,期间她频频悄悄打哈欠,本已极为困乏,奈何又要装贴心乖巧的女儿,直到赵海潮来了,苏二夫人让她回屋去歇着。 你怎么不早说啊?非得等到你女婿来了才说。苏惟眇边打哈欠边腹诽。 极为困乏又哈欠连连的苏惟眇,跨门槛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被赵海潮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夫人小心脚下。”他揽着她的肩膀。 “太困了,太困了。”苏惟眇嘟囔道,还要忙着打哈欠。 “咱们这就回去歇着,你慢点儿走。”赵海潮在一旁扶着她。 苏二夫人看着女婿扶着女儿走远的身影,满意地笑着点点头。 ※※※※※※※※※※※※※※※※※※※※ 小剧场: 受访者:赵大人、苏惟眇。采访者:小安 小安:请问两位在开始相处的恩爱表现怎么看? 赵海潮:......挺好的(有些不自在) 苏惟眇:这个嘛,装得挺辛苦的(小小声) 赵海潮:(怒目以对) 苏惟眇:我这说的实话嘛,这不是#真心问答#时间吗?(无辜状) 第 28 章 苏惟眇困倦得很,抓着赵海潮的手肘,哈欠连连地往自己卧房走。她不知为何自己一下子就好像被瞌睡虫上身了一样,哈欠不停,昏昏欲睡。 她定是太累了,才这般。要知道之前苏惟眇从未在赵海潮面前表现这幅模样。 知春几步远地跟着,低着头,心里为小姐高兴。 苏惟眇定是不稀罕她的高兴,她理解知春的心思,却不能认同。 因为她压根不打算完全按照原主的行为做事。 进了屋,苏惟眇直奔床铺,倒下来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住,就不愿意动了,任旁边人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反应。 赵海潮无奈一笑,这样的苏惟眇,他从未见过。 知春端着水盆进来时,只看到她家夫人搁床上躺着了,睡得甚是香甜,她只有过去帮她取下珠钗首饰,解了外裳,洗脸擦手。 小五另外端了盆水给赵海潮泡脚,就退到外间去了。毕竟夫人也在卧房里,他再留着多有不妥。 洗了脸脱了外衫的苏惟眇,顿觉舒爽许多,翻个身,抱着被子满足的睡去。 赵海潮费了点劲儿,才将她挪到里间。这一夜赵海潮才发现他家夫人睡相并不算好,可明明之前都睡得规规矩矩的,他很是不解。 踢被子、翻身、将腿搭在他身上,令他不能安然入睡。 这一夜没睡好的换人了,苏惟眇算是阴差阳错的为自己之前的委屈报了仇,只此刻睡得正香甜的某人不自知。 备受折磨的赵海潮只睡了两个时辰天就亮了,然后就听到小五在外轻轻敲门的声音,语气焦急的喊他。 他拿开搭在他胸膛上的手臂,起身下地,穿衣出门。 这一夜睡得很踏实的苏惟眇醒得挺早,旁边的床铺没有一点暖气,看来某人已经起床好一会儿了。 她起床,换了衣衫,走出门,打算去大院里跑步,没办法这个千金小姐的身体真的娇弱得很,光靠食补是不行的,绝对要进行有氧运动,加强锻炼,待身体强健了,去学会骑马,马车又颠簸又慢,骑马快多了。 当她在院子里跑第十圈的时候,知春跑来找她了。她一早起来端着水盆去伺候小姐洗漱,可是推门进屋,没找见人。她在兰院找了一圈没找着,问了一个小丫鬟,才找到这里。 “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啊?”跑得气喘吁吁的知春,叉腰喊在院子里绕圈跑的小姐。 “跑步啊。”苏惟眇也有些喘,决定今天就跑十圈吧,一口是不能吃成一个胖子的。 小姐在闵城赵家时,也时不时跑步,只是想不到回了苏家,小姐还在跑。 “找我什么事啊?”苏惟眇放慢脚步。 “听说,大人已经回闵城了。”大人怎么自己走了?知春不解。 “嗯,咱们还要在这住几天。”我好不容易跑一趟,多不容易啊。 知春点点头,小姐素来有主见,她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在莱阳逛了一下午的苏惟眇刚回到兰院,就被苏二夫人逮着了,说要同她说说体己话。 此时转头闪人已经来不及,苏惟渺硬着头皮跟着进了花厅,苏二夫人要说什么话,她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不外乎又是讲夫妻相处之道啊巴拉巴拉的。 “这次不是说姑爷不来吗?怎的又来了?”苏二夫人昨晚想了很久,还是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决定还是问一问女儿。 “最近因为水灾,他忙得很,本来是来不了的,最后又来了,估计挺赶时间的。”苏惟眇语气平和,她明白苏二夫人想要知道内情的心情,可她也不知道啊。 “知道他忙。” “你啊,他不仅是你的丈夫,还是朝廷大员。要敬重他,爱戴他。”苏二夫人说得语重心长,这是她这么些年从婚姻中得来的经验,男人,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是需要女人的仰慕、爱戴和敬重的,这样夫妻关系才能走得更长久。 “我知道了,娘,多谢你的教诲啦。”苏惟眇咧着嘴笑,关于夫妻相处之道,她知道的理论知识可不比苏母少。 这么说是全了苏母的一片爱女之心。 两人叙话,一盏茶都尚未喝完,就听到外间仆人们闹哄哄的,接着传来苏父的怒喝声。 母女二人相视一眼,出了花厅。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苏惟眇有些摸不着头脑。扶着苏母的手臂,走到了主屋。 “二爷,大夫人遣小的来请二爷和二夫人前去主屋,有事情要说。”那人是梅院的仆人,吐字清楚,有礼有貌。 “发生了什么事?”苏二爷沉声问。 “小的也不清楚,大夫人只说了请二位过去就知。”仆人要么半点不知情,要么事情尚未有定论不好说。 “那我们现在过去。”苏二爷站起来,手里捏着一串珠,就要往外走。 “爹,哥哥不在家中,我陪你们过去。”虽不知具体是什么事情,苏惟眇打定主意要多多见到主角。 苏二爷看了一脸笑的女儿,看着倒是比在家做姑娘时要稳重不少,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点点头,先出门去了。 “我们走吧,娘。”苏惟眇挽着苏二夫人的手,往主屋去了。 暮色时分,风在夹道里刮来刮去,凉飕飕的。 走在前面的梅院的仆人,神情焦急,走得很快。 苏惟眇陡然想起书中的情节来,那些情节就突然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女主被人陷害偷情,当时场面极度混乱,导致女主流产了。完了,这怕是一场针对女主的戏码啊! 书中没有明确说此事何事发生,想不到竟然是发生在此时。 “知春,你扶着娘。”苏惟眇丢开苏二夫人的手,拔腿就跑。 等她越过她爹率先冲向主屋时,苏二爷看着跑的比兔子还快的女儿,摇摇头,决定收回刚才的话,什么稳重?他一定是误解了这个词的意思!瞧瞧她,哪里和稳重沾了半分钱的关系? 主屋里站了不少人,苏家竹院的人都到齐了,闹哄哄的,屋子中间跪了两个人。 “江瑜,捉奸成双,你还敢狡辩?”说这话的是苏三夫人,她义正言辞,再公正不过。 “我没有,当时王成来找我,说三叔约我谈织布局的事情。”江瑜站在屋中央为自己辩驳。只可惜她说什么,他们也不听。只是揪着一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搂搂抱抱,还被这么多人亲眼撞破。 “你,你简直气死我了!”苏大夫人听说了情况,颤抖着手指着江瑜,“我儿苏碏才过世多久?你就敢偷汉子。” “娘,你相信我,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江瑜连连摇头,丈夫苏碏早逝对她的打击非常深,如今她却被人诬陷,这么辩解都无人听。她走过去抓住苏大夫人的衣袖,连连辩解。 “你太令我失望了!”苏大夫人一把推开江瑜,江瑜接连遭受儿子夭折、丈夫早逝的重击,加上连日为入股织布局的事情操心,身体很是虚弱,不防被苏大夫人推开退了几步,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从门口冲了进来,一个箭步扶住了江瑜。 “嫂子,没事吧?”对上江瑜的一双泪眼,苏惟眇关切地问。 江瑜轻轻摇头,借着苏惟眇的手站了起来。 她看着周围那些熟悉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要置他于死地,心中很是愤怒,可是她已然处于劣势了,百口莫辩。 满堂人,七嘴八舌,众口铄金,就想将江瑜的罪名定下来。甄渠一口咬定大少夫人江瑜与学徒房管事汪成有私情。 “江瑜,你一个寡妇,不知道为亡夫守贞,竟胆敢在热孝时就做出这种龌龊事!你还要不要脸了?说起来,你们江家也曾是关中的大户人家,怎么没落到教养出这样的女儿?你怎么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怎么对得起护你疼你的苏確?怎么对得起信任你让你当家的苏家?” “你自甘下贱,有辱门楣,我们苏家的脸面哪里搁?莱阳、闵城乃至整个关中地区的人会怎么看待苏家?苏家的生意要怎么做下去?你这等不守妇道,要沉塘!”苏三夫人说得头头是道,义愤填膺,字字句句全然是为了苏家,都怪江瑜毁了苏家的体面和生意,仿佛江瑜的罪名已经被定下了。 苏大夫人听了这番话,更是被气得直发抖,她也是大家小姐长大的,后来嫁入苏家,夫婿、儿子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苏家上下,谁人有那个胆子在苏大夫人的面前造次? 在她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之前,她的生活都是一帆风顺的,如今这番恶言恶语,真是差点晕过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苏二爷觉得有些莫名,这都是个什么事情?怎么大房就出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是孤儿寡母,两个寡妇相依为命,如今怎么还出了这等事? “这个事啊,确是大家有目共睹,作不得假的。”苏三爷捏着他的一撇胡子,虽不像苏三夫人那般口出恶言,可他这般平和又冷酷的语气,却在为这件事下定论。 “我没有,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江瑜红肿的眼里有泪,脸也脏了,她伤心,是因为苏大夫人不肯相信她。 旁人说的,只能伤她的皮毛,只有她在意的人不信她,才会伤到内里。 她自问从进门起,侍奉公婆也是勤勤恳恳,一路走来经过这么多事,她的婆婆竟然不信她。宁愿听信旁人的言语,这如何不伤她的心? “小的有罪,小的罪该万死!”汪成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头都不敢抬一下,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江瑜看一眼汪成,想不到这个平时忠厚老实的人,平日的生意事务,也打理得有条有理,自己也对他信任有加,谁曾料到他今天竟然做出这种事。 “如今奸夫已然认罪,江瑜你还要如何狡辩?”苏三夫人振振有词。 苏惟眇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很是生气,手捏成拳,恨不得上去给苏三夫人一个大耳刮子,她以前素来是忍不下这种气的。正要上去理论一番,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苏惟眇转眼看到江瑜软倒了,正要往地上倒,她赶紧伸出双手扶住了。 ※※※※※※※※※※※※※※※※※※※※ 小可爱们动动手指,戳一戳收藏呀~~鞠躬 小剧场: 某一日两人吵架。 苏惟眇:大人脸皮薄,定会去书房睡,这下卧室专属她了。 脸皮薄的赵大人:哼哼哼......先让你得意一小会儿。感谢在2020-04-02 13:07:44~2020-04-03 12:42: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kachen22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29 章 主屋里的人愣了愣,没想到江瑜就这么晕倒了。 苏三夫人看着这一幕,想着这不会江瑜在演戏吧?装晕也甭想逃过这劫! “快来人,”苏惟眇稳稳扶住了江瑜,“知春,让人快马去请大夫!” 一时之间,江瑜的丫鬟桃英也已经冲到旁边,几人扶着江瑜往外走。 “事情还没了结,要往哪里去?”苏三夫人不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上前两步喊道。 “且等着吧。”苏惟眇回头,冷眼扫了一圈正屋里众人的表情。 她脚步不停,扶着江瑜到了隔壁的软塌上躺下。 “桃英,你去打盆热水来。”苏惟眇在软塌边上的圈椅上坐下,一手靠着扶手,语气淡淡地吩咐。 桃英听了吩咐去了。 不出片刻,知春就来回禀:“夫人,请大夫的人已经快马出府了。” “好,其他人都过来了吗?”苏惟眇点头,抬眼看知春。 “是的,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办理了。”知春点点头,心中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夫人这么安排是有什么用处。反正她按照夫人的吩咐做事就行了。 软塌上的江瑜还昏迷着,脸色苍白,连唇色都不再嫣红,和脸上的脏污,让她看起来格外凄凄惨惨。 这大少夫人真是可怜,太命苦了。 “知春,你觉得我嫂子会做那种事吗?”苏惟眇突然出声问。 陡然被问及的知春,有些呐呐,抬眼望着苏惟眇,不知她的用意。 在苏惟眇眼神的鼓励下,才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少夫人,不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而且大少夫人和大少爷的感情很好的。” “她当然不会做那种事,只是如今她和大伯母孤儿寡母,两个女人相依为命,人人都觉得好欺负。”苏惟眇望着躺在榻上的江瑜,语气有些悲慨。 桃英端来了热水,她和知春两人帮江瑜擦脸擦手。 “人怎么样了?”苏二夫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还没醒,”苏惟眇望向来人,“娘,外边怎么样了?” “哎,他们都还在呢。”苏二夫人忍不住叹气,外间刚刚说谁来看下情况,大嫂还气着,不愿意来,竹院刚刚那般模样,料想也不愿来看的,索性她进来看看。 苏惟眇听了没有做声,这主屋经历了多少的审判和冤屈?怕是没有人说得清楚了。 据她所知,苏家的生意是在苏大爷的手里发扬光大的,苏家其他几房在经商一途,都没有什么天赋,不过是跟着大房过好日子罢了。如今大房父子二人相继离世,他们就开始朝着孤儿寡母下手了,真是不要脸至极。 “娘,你觉得外面的事到底有什么玄机呢?”苏惟眇直言问道。 苏二夫人仍旧是叹口气,在苏惟眇旁边的圈椅上坐下,埋头想了片刻,摇头叹气,“这些事,我哪里知道呢?我又说得上什么话呢?” “怎么不能说了?就许三婶大放厥词,我们都不能言语了?”苏惟眇有点恨苏二夫人的认命和不知反抗,二房基本是苏二爷当家作主,苏二夫人半点外面的事情都不管的。 “你莫要惹你三婶,她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又爱记仇。”苏二夫人声音低了下来。 “我知道了。你别担心。”苏惟眇缓缓露出一个笑。 这时听得外面起喧哗,苏惟眇皱起眉,朝知春示意,知春会意,立刻转身去外面看情况。 须臾,喧哗更甚先前。 这些人是苍蝇投胎吗?片刻也不让人安静。苏惟眇伸出手指捏了捏眉心,显然已是极为不耐烦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做这个动作,代表她内心完全不想忍住了,发作就在片刻之间。一手拍在桌上,就要起身。 “我出去给他们说下情况。”苏二夫人起身往外走。在她看来,女儿这次回家,和之前就有些不同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似乎比之前更大胆了,更敢说出自己的看法。 大夫来得很快,去请的人是骑马带着大夫回来的。 苏惟眇向大夫简单说了下情况,就站在一边看大夫诊脉。一时之间,屋里一派安静气氛。 大夫诊脉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众人,一手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恭喜啊,这位少夫人是有身孕了。” 喜脉?!有喜了!! 众人都有些晕,包括苏惟眇,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刚刚在正屋里,那群人吵吵闹闹,闹得她心里很烦躁,压根儿没有心思想剧情。 “这位夫人有身孕一阵子了,但气血略有不足,伤神焦虑,可不利于保胎。我给开个养气血保胎的方子,照着抓药吃几个疗程。” “大夫,那我家夫人什么时候会醒来啊?”桃英连忙问,她最关心自家夫人的身体,至于喜脉,那也得夫人醒来养好身体才行啊。 “她这是气急攻心,又加上太过劳累、焦虑,才会晕倒。等她睡醒了就行。”大夫答。 “谢谢大夫,”苏惟眇扬起一个笑,“桃英带大夫去写方子,然后按方子去抓药。” “是,”桃英应下,“大夫请。” “知春,去吩咐我们院里的厨房,把鸡汤熬上备着。” “诶,夫人,我这就去。”知春应声而去。 苏二夫人在一旁,看苏惟眇将事情安排得有条有理,心中有些欣慰,女儿出嫁不过数月,就能将事情料理得明明白白,是极好的。 苏惟眇带着大夫到正屋里,将事情给众人说了一遍。 苏大夫人听了消息,先是一喜,又是一忧,也不知这胎儿有几个月了,是不是当真是確儿的骨血? 苏三夫人的脸色就不好了,可以说沉如水了。 “有劳大夫了,”苏惟眇微颔首,“知春,着人送大夫回家。” 这个大夫自是知道莱阳苏家的,听闻现在苏家是大少夫人当家的,料想就是眼前的女子了,冷静自若,不愧是当家人。苏家主屋里几房的老爷夫人都在场,必定是在商议事情,大户人家,哪家没有点儿私隐?他拱了拱手,随知春出去了。 苏二爷坐在左首的椅子上,没挪窝,心想:我闺女做了官夫人,果真还是有些派头的。有几分镇定! “父亲,三叔,”苏惟眇朝两人行礼,“此事必有蹊跷,当查清楚了再定夺。苏家没道理相信一个仆人的话,而不信自家大少夫人的话。” “你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要掺和这些事情了。”苏三爷取下烟枪,在桌子边上磕了磕。 “就是啊,惟眇,你是刚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就不要操心这些事了,没得劳累了身体。”苏三夫人脸上堆起笑。 心中暗恨这个死丫头这个时候跳出来为江瑜出头,是几个意思?都是出姓之女了,还想管娘家的事情,真是没教养!之前那个死丫头的冷眼如刀,还真是有点唬人。 苏惟眇站在屋中间,看着两人的嘴脸,胸中怒气慢慢升腾。 “再说了,奸情被这么多人撞破了,怎么就有蹊跷了?众目睽睽之下,还想狡辩不成?当这么些人的眼睛都瞎了?她江瑜与人勾搭成奸,不要脸皮,是大家都看到了的。” “不只是我,你三叔也是见到了的。况且揭发奸情的也是大房的甄渠,他可是大少爷的小厮,怎么可能做出背主的事情?对于这种败坏的女人,自然要沉塘!”苏三夫人作痛心疾首状。 “三婶,你含血喷人起来,真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啊!你们见到了什么呀?你这么说嫂子,何来凭据?单凭一个下人的只言片语?这等恶奴,胆敢攀咬少夫人,要我说,还是打一顿板子,再扭送去官府!” “而你,身为一个长辈,这等事情不说查清楚始末真相,只想着沉塘,沉塘,池塘惹到你了?你就是这么当人长辈的?”苏惟眇翻了个白眼,一番话全然不将苏三夫人放在眼中。 苏惟眇这话一出,吵吵嚷嚷的大厅霎时间安静下来,都望向她,面色惊骇不在少数,万万不敢相信苏家大小姐竟然在这种场合,这般说身为她长辈的苏三夫人,一副全不把她当做长辈的姿态。 毕竟整个莱阳谁不知道苏家大小姐素来知书识礼,莫说当众顶撞长辈,就是厉声训斥奴仆也未曾有。 这苏大小姐是疯了,还是吃错药了? “你……你竟然这般和我说话,”苏三夫人用手绢抹眼角,扑向苏三爷,“看你侄女……” “放肆!苏惟眇,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苏二爷“啪”一声拍桌子,“给你三婶认个错。” 眼下江瑜怀有身孕,他们竟然还想着将她置于死地,何其狠毒的心。 “嫂子怀有身孕,三婶竟然口口声声要把人沉塘,”苏惟眇梗着脖子不认错,“这是□□裸的谋杀!” 苏三夫人俯身趴在桌子上,见苏惟眇不肯认错,抽抽噎噎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让我如何有脸面再见人啊?” 苏惟眇不理会苏三夫人的哭闹,继续质疑:“三婶先不要急着哭。我看这两个刁仆敢攀咬少夫人,焉知背后无人指使?此间众人皆不准离开!” “都给我把门守好了!禁止往外传递消息!”她侧身朝门口高声喊了一句。 “是,夫人!”一个带刀侍卫立在门口应了一声。 这才令屋里的众人惊醒过来,纷纷朝门口望去,才发现门口早已被苏惟眇从赵家带来的人给守住了。 ※※※※※※※※※※※※※※※※※※※※ 啊,今天没有小剧场。 第 30 章 跪在地上的两个仆人,一个是甄渠,另一个就是汪成,没想到本来板上钉钉的事情,竟然被突然回家的大小姐搅乱了。 甄渠是不太相信大少夫人会对不起少爷的,只是当时确有个黑影闯入了梅院的院子,令他不得不怀疑有外男进了院子。 “胡闹!”苏三爷气得跳脚,把烟枪在桌子上敲得直响。 “眇儿!”苏二夫人喊了一句,她真没想到苏惟眇竟然让人把守门口,禁止进出。这如何像是一个大家闺秀做的事情。 这会儿苏三夫人也不哭了,当即跳起来,指着苏惟眇:“你一个外嫁之女,几时竟敢回娘家撒泼?” 苏惟眇冷笑:“我外嫁又如何?无论如何我都是苏家的女儿,而你才是外人!你一个商人妇胆敢指着朝廷二品大员的夫人叫骂,又是谁给你的胆呢?” 苏三夫人气得不行,她嫁入苏家这么些年,丈夫对她言听计从,何时受过这些等气?以前看二房的苏惟眇文文弱弱的,谁知如今竟然这般凶悍。 她喊道:“苏惟眇,你仗着做了官夫人,就回娘家耍威风?就这么给长辈说话?他二叔,你倒是管教管教你的好女儿啊。” 苏二爷也有些懵逼,她女儿几个月不见,竟然这般剽悍了?这在闵城城受了多少苦啊?不过她今天也确是过分了,叔伯婶娘都在场呢,实在不像话了。刚刚与长辈对骂,这会儿还让人把门守住禁止进出了。 “太胡闹了!你把人撤走!”苏二爷又拍了一下桌子,脸色沉下来。 苏惟眇听了,只想问一句:爹,你手疼不? 知道赢得她爹的支持很重要,当即道:“梅院两个仆人如今看着梅院无男子,就想攀咬一口,仆人的话可信,偏偏不信堂嫂说话,是什么道理?难道他们对于梅院的仆人的了解胜过对堂嫂的了解? 堂嫂嫁入苏家至今,是什么样的人,大家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一问。如果你们还有良心的话。再说,江家兄嫂尚未到场,你们就想直接将江家的女儿沉塘?” 苏二爷觉得女儿说的有些道理,有所松动。 苏惟眇暗觉有戏,进一步说:“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怎可轻信一家之言,就下定论?自古以来,查案子也是要多方举证,交互验证,以证双方证词的真假,为何又不采纳嫂子的陈述呢?难道就因为江家没落了?” 苏三夫人本想看到苏惟眇吃瘪,可人家说得头头是道,偏还说动了苏二爷的样子,跳脚骂道:“江家的女儿又如何?做出这等有辱门楣的事情,还好意思提江家?不怕抹黑江家的脸面?” 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菊院叔婶,一改之前的沉默不语,竟然认为苏三夫人说的有道理。反正他们只关心苏家的声誉和生意,至于其他就无暇顾及了。 苏惟眇道:“既是这样,那不如报官好了。” 苏三爷顿时不同意了:“苏家的家事自有苏家的规矩,就算闹到衙门大人跟前,大人也是不能管的。你把我们关在这里,才是要报官处理的!”继而吵着要离开。 苏惟眇耸耸肩,无所谓:“那就报官好了,拿我的名帖,或许还会快些受理呢。” 苏三爷拿烟枪指着苏惟眇:“荒唐!我苏家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不帮着苏家,反倒帮着一个外人。” 他转头望着苏二爷:“二哥,你看看她,看看她。” 苏三夫人接着说:“且不说完全没有把我和当家的当做长辈看待,你和二嫂还坐在这里呢,她这般行事,目无尊长,不敬父母,她是要做什么?” 苏惟眇不为所动,“我只是要为嫂子讨一个公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事有规矩者,都是要查明真相,才按规矩办事。如今你们偏听偏信,实不公允。若是衙门查明是构陷,相关人等都是要受罚的。” “她说得对。”正此时,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苏惟眇正要为来人的话拍掌,总算有个明事理的人,她一个人坚持己见,真是说得嘴巴都酸了。虽然不及古代那些舌战群雄的大佬,也是打了不少口水仗。 却听知春欣喜的声音:“大人来了。” 苏惟眇还在纳闷:什么大人?却见一前一后走进两人,没有被拦在外面。 走在前的人留有胡须,年龄稍长,着朱红绸衣。 后面那人,穿着一身蓝绸衣衫,更为年轻。 有胡须的男子沉声道:“本官正同赵大人谈事,竟然有人夜击鼓报案,一问是赵大人岳家,便邀赵大人同来。” 旁边的年轻男子称是,随后看向苏惟眇,颔首示意:“夫人。” 正是之前已经回闵城处理公事的赵海潮,苏惟眇朝她露出一个放松的笑,点点头。这下江瑜有救了,且不用她再据理力争,孤身对抗一群蛮不讲理的人了。 想着既然官府来人了,那她暂时休息一下吧,毕竟嘴仗也不好打,她可累了。 她早就想好了,要是他们不顾她的阻挠,非要把江瑜拿去沉塘或者给江瑜头上扣个不贞不孝的罪名,她也要死死守住的,除了上次路遇匪徒,她还没大打出手过呢。 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知春马上贴心地为她倒了茶水,她喝着茶,暗想:自己之前还大放厥词,说什么律例规矩,真是班门弄斧。 苏三爷此刻也收了长烟枪,道:“劳烦两位大人星夜造访,这个是苏家的家事,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就不给官府添乱了。” 知府孙大人料想赵大人肯同他一路来,说明示意他管这个事情。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是清官断不了,而是官员们不愿意干这事。干这事,尽得罪人啊。 苏二爷也起身,向来客见礼,然后引人入座,吩咐丫鬟上茶。 孙大人看了一圈屋里的人,笑问:“是哪位着人去报的案啊?” 苏惟眇起身:“是我。” 孙大人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这位就是赵大人新娶进门的妻子?他倒是头一回见,之前只听说过莱阳苏家只有这么一位大小姐,颇为知书识礼,想不到竟然有这等魄力。 苏惟眇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当然着重强调了没有实际的证据就给人草草定罪,无视国纪王法,轻视人命。如此这般,才遣人去报官。 赵海潮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能言善辩的苏惟眇,早在教堂外的街上,他就有幸见识过她的伶牙俐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识到了。 苏三夫人见苏惟眇得了陈述的先机,暗叫不好,一等苏惟眇才说完话,她迫不及待开口:“孙大人,我们好几个人亲眼所见,都是人证呀,可不是编造的。人证都在这屋里呢。” 孙大人没有接话,而是看着赵海潮,“此事大人可有指示?” 赵海潮全程面无表情,就连此刻也只是抬眼,“此乃孙大人辖区事务,秉公办理即可。” 孙大人闻言,缓缓点头,“大人说得是。” 全程保持沉默喝茶的苏惟眇,听了这话,很是不解,她放下茶杯,抿唇,心里狂喊:喂喂喂,赵大人,你的心上人正在吃苦受罪诶?你不是应该趁此机会为她出头,然后抓住她的芳心吗? 你竟然表现得如此平淡?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吧? 她盯着赵海潮看,可人家端着茶,就是不接她的眼神,她只有白白着急。 孙大人于是大手一挥,决定在苏府主屋夜审此案。 苏家正屋被当成了临时公堂。孙大人如今坐在知府大人的位置上,不知审了多少的案子,审问起来,威严不减,一时之间,正屋里安静地不得了。 审案过程中,大房仆人甄渠一口咬定汪成与江瑜有奸情,并且某夜亲眼撞见有个黑影潜入院子。竹院所说的人证也口口声声说亲眼见到江瑜与汪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奸夫”汪成垂着脑袋亲口承认了。 苏惟眇没有忍住,上前抬手就给了“奸夫”一巴掌,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的力气实在太大,尽管她已经练了一整天如何控制手上的力气,可此时实在愤怒,力气稍微大了点,将汪成一巴掌拍倒在地上,还吐了血。 一时之间,众人都吓呆了。这是什么手法?这这这……大小姐也太凶残了吧?! 赵海潮也惊呆了,他夫人何时这般彪悍了? 苏惟眇也有点儿吓到,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朝尖叫声最大的苏三夫人望去:“三婶,我打的可不是你啊。” “少夫人醒了。”这时桃英进来了,她直奔到苏惟眇跟前,回禀这个好消息。 “她怎么样?”苏惟眇脸上露出笑,轻轻拍了拍手,完全看不出来她刚刚才把一个壮硕的男人打的吐血。 “喝了汤,知道大人在审案,欲自陈事情经过。”桃英这话是江瑜教的。 苏惟眇笑着点点头,转身问:“孙大人,还有一人尚未问话。请大人准允她来回话。” 第 31 章 江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条理清楚地说了事情经过。她脸色仍旧很白,只是较之前红润了一些,说到气愤处,语气还是不能平静。 端坐主位的赵海潮,将江瑜的状态看在眼中,方才在门外,护院头领就给他汇报了情况,他自然也知道云舒晕倒的事情。想到屋里这些人竟然要将江瑜沉塘,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所幸被突然回苏家的苏惟眇拦住了。 她什么时候生了这些魄力,竟将苏家几房老爷都镇住了?这是赵海潮不知道的,他现在当然没有心思去思考这些内里,现在最重要的替江瑜洗刷冤屈,还她清白。 江瑜是什么样的人,他自问还是了解一些的。首先她和亡故的苏家大少爷苏確感情深厚,她爱他至深,怎会做出背叛感情的事情? 其次,江瑜性子大大咧咧的,对感情方面说是迟钝也不为过,就算他这个旁人能一窥学徒房管事汪成的情思,她也是看不出来的,不然为何如今都对他的情意不知一分呢? 再次,江瑜虽不拘世俗,也是有道德感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人人唾弃的事情。 如上三点足够让他相信江瑜是清白的,那陷害她的人该怎么办呢? “以上所述,绝无半点虚言,望大人明察秋毫,还我清白。”江瑜说话的时候,苏惟眇一直站在她旁边,给她鼓励。 江瑜抬头朝苏惟眇笑笑,真是多谢她。虽然她嫁到苏家才三年,和一直喜欢到梅院找苏確的苏惟眇还算熟悉,她方才出嫁不久,正是新妇,如今为了她,怕是要落一个“彪悍泼辣、目无尊长”的名声了。真是难为她了。 “嫂子,不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苏惟眇俯身在江瑜耳边轻声说。 这一番简单直白的话语,却令江瑜莫名红了眼眶,苏家满门,如今竟只有这个小了她许多的堂妹信她支持她,连相依为命的婆婆都不信她,她望向苏大夫人所在,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嫂子,我说这些话,可不是为了让你哭啊。”苏惟眇悄声凑过去。 这是尚未长成的女首富啊,现在还会因为这些话热泪盈眶。多么鲜活,不再只是纸上的文字描述。 “苏江氏,你所说可有人证物证?”孙大人又问。 “人证就是甄渠,是他给我说,三叔约我过去谈铺子的事情。”江瑜答,甄渠现在反咬一口,当然不可能亲口说出实话。 “可还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孙大人继续问,其实从之前的各方供词中,已可以得知她没有其他的证人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想翻盘何其困难。 当然了,他也可以判苏家证据不足,不能设私刑。本来么,沉塘就是民间习俗,并无任何法律依据。 眼看着事情已成定局,江瑜“通奸”的罪名洗脱不了了。 苏三夫人打着厚粉的脸,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哼!报官又如何?也洗脱不了“通奸”的罪名,到头来还是要按照族规家法处置。 “孙大人,我能提几个问题吗?”苏惟眇抬头望着主位的方向,脸上带着浅笑。 “当然可以。”孙大人点头,巡抚夫人要提问,莫说几个了,就是几十上百个都行的。 “第一点,甄渠和汪成都是梅院的管事仆人,梅院现在是苏大少夫人当家,他们两人也都分别被委以重任,本来有大好的前途,他们为何要咬定和苏大少夫人有私情呢?如果真的有私情,岂不是更易获利?为何要向竹院告发呢? 第二点,汪成咬定私情,他拿什么证明和苏大少夫人的私情确实存在呢?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第三点,为什么恰恰撞破奸情的是竹院呢?据我所知,前阵子竹院因为玉石铺子的事情和苏大少夫人闹得不可开交,当时竹院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还砸坏了一只雍正朝的青花瓷瓶。 且今日,竹院咄咄逼人,一口咬定要沉塘,那是不是可以怀疑是他们挟私报复,设计陷害苏大少夫人?”苏惟眇咬字清楚,一口气说完,很是流畅。 还不等苏惟眇说完,苏三夫人忍不住了,“你你……含血喷人!一派胡言!” “据以上,此案疑点重重,还需彻查清楚。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苏惟眇不受苏三夫人影响,她说完看着苏三夫人,露出一个笑。 发怒吧,怒火可能会让你露出马脚。 “我说的疑点,查清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三婶,不必在这个时候上火。”毕竟以后上火的时间多了去。 “他二叔,你女儿真是巧舌如簧,伶牙俐齿啊。”苏三夫人咬牙切齿。 苏二爷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也没见过自己女儿的这一面啊。 就在现场陷入安静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赵海潮开口了:“夫人说得在理。” 他当然看出了苏惟眇在极力帮助江瑜,只是不知她们姑嫂二人的关系原来这么好。发生这种事情,苏家满门上下,只有苏惟眇还在为江瑜说话。 苏二爷本想再拍桌子让苏惟眇住口,可是赵海潮刚刚才出口赞她说得对。他要再这样,岂不是不顾女婿的脸面? 赵海潮虽身为他女婿,可人家是身居高位的巡抚大人啊,二品大员,是闵城的父母官。他怎么能只把他当做普通的女婿呢? 听了这话的苏惟眇朝赵海潮笑了,就是嘛,怎么也要为身为女主的江瑜说话啊。不然她都会以为自己记错剧情了,女主身陷困境,既然心里喜欢人家,那就要真心实意地帮助她啊。 “禀告二爷,有客人登门拜访。”一个苏府的仆人快步进来,递了名帖给苏二爷看。 苏二爷一看名帖,心道:他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难道又是苏惟眇让人去报信的? “去请客人过来。”苏二爷手里捏着名帖,吩咐仆人。 屋里的都有些好奇此时登门拜访的是什么客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门口瞧。 苏惟眇也有些疑惑,来得会是谁呢?她从江瑜的眼睛里也看到了疑问。 不过片刻,就有两人走了进来。 “哥哥!嫂嫂!”先坐不住的是江瑜,他们怎么来了?谁通知他们的? 江琪向孙大人自我介绍了身份,两人陈情泣泪:“我妹子与妹夫伉俪情深,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望大人明鉴。还她一个清白。我夫妇二人前来,带来了一个人,还请大人准允她进来。” 孙大人愣了愣,这是出现转机了?他看向旁边的赵大人,只是赵大人没有任何示意。 “准允。” 现场的人几乎都不认识这个走进来的老妇人,她头发花白,穿着一身旧衣,神色有些凝重,走到屋中,看到跪在一边的人,有些动容。不过还是朝主位上的大人们磕头行礼。 “民妇汪贾氏,是汪成的老娘。前天我在街上,遇到两个人,说是民妇儿子的朋友,将我诓骗至一处屋子后,把我关了起来。我嘴里被塞着布团,喊叫不得,过了些时间,他们就带着汪成来了,当着我面,威胁他要帮他们做一件事情,做好了就把我放了,不做,就将我母子二人一起杀了。 汪成于是昧着良心,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当初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让他做什么事情,直到我被好心人救了出来。我怕汪成已经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就是来苏府找他,才知道发生了这等事情。民妇可以发誓,汪成绝对与少夫人之间是清白的。”汪贾氏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将事情经过讲述得清楚明了。 她说完,回头看汪成,汪成埋着头,不敢看他老娘。 “孽子,你还不肯说出实话?”汪贾氏咬牙,恨铁不成钢。 汪成才慢慢抬起头,他脸上和衣服前襟上还沾了些血迹,脸上露出悔恨的神色,若不是因为他们抓了老娘来威胁他,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等忘恩负义、背弃良心的事情,又怎么会这么对待少夫人? 他深深伏地扣头,“我有罪。” 随后他承认玉石铺子里的马掌柜,抓了他老娘,威胁他陷害苏少夫人。他不得以才做下这等错事,甘愿领罚。 苏三夫人脸色很不好,她紧咬着牙关,没有吭声。 苏惟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看来和竹院脱不了干系。 孙大人立即着人前去拿马掌柜来问话。抓住了正准备逃走的马掌柜,遂拿了人前来。 掌柜被带到苏家主屋时,矢口否认,还口口声声自称冤枉,说他们含血喷人。 “不要考验本官的耐性,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一遍,或者你更想去衙署被审问?”孙大人凭着多年审案的经验,断定此人定然知晓一些事情。 “大人,属下等在这人的包袱里搜出不少金银玉石。”一个捕头走上来,将包袱里的东西呈给两位大人过目。 “这这……是苏家玉石铺子的东西。”苏二爷哆哆嗦嗦,这个马掌柜竟然私吞了铺子这么多东西。 孙大人示意捕快,“去他家走一趟。” 捕快点头,领命而去,他跟随大人已久,自然知道大人吩咐的意思。 苏三爷也起身过来,凑近了看金银玉石,脸色越来越沉,“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些都是他家的钱财啊,竟然被这么个恶仆私吞了。 赵海潮神色晦暗莫辩,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汪成将与马掌柜见面的前后经过讲得清清楚楚,先前还咬死不认马掌柜,夸下双肩,伏地认罪,承认抓了汪成老娘并以此威胁他陷害江瑜的事情。 “你为何要陷害江瑜?你们有什么过节?”孙大人紧追着问。 第 32 章 马掌柜抬头,望向主位,忽然转头看着坐在一边的江瑜,神色愤恨,“我管理玉石铺子多年,大少夫人接印掌管生意后,忽然要查玉石铺的账单,说账有问题,要赶我走。 账面上缺数不过几百两银子,她就要赶我走,全然不顾我为苏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过冷血无情,我气不过,才想了这个计策。” “你监守自盗,只是赶你走,已然是网开一面,看在你为苏家效力多年的份上,你却不知好歹,用此毒计谋害主家。吃里扒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说的就是你这号人。”苏惟眇冷笑,居高临下看着马掌柜。 马掌柜气得直哆嗦,他当然认识眼前人正是苏家唯一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温婉知礼的大小姐竟然这么犀利毒辣? “至此案情已然明了,玉石铺掌柜不满江瑜赶他走,抓了汪成的母亲威胁汪成陷害江瑜,江瑜,你是清白的。”孙大人作总结陈词。 “下官就告退了。待案子了结,到时再将结案呈给大人过目。”孙大人起身,朝赵海潮行礼,也没同其他人寒暄,就着人带着相关人等,离开了苏家主屋。 苏惟眇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个掌柜就敢陷害苏家梅院少夫人?就算梅院目前两个寡妇,可还有其他几房啊。 其他几房但凡对梅院多有照顾,底下的人也不敢这么做的。那么这件事情必定是和其他竹院有关的。梅院一旦彻底垮掉,得利的就是其他几房了。 她再看屋中众人时,竟不知其中有多少鬼又有多少人,瞬间不寒而栗。人心啊,可以是最明亮的,也可以是最黑暗的。 从案发的薄暮时分,至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屋里的人基本上都紧绷着神经,此刻才得以放松。 苏三夫人率先气冲冲地走了,紧接着苏三爷同赵海潮和苏二爷拱手,也走了。 菊院的人也紧跟着苏三爷后面走了。几个来当目击证人的仆人也纷纷退下了,出了门才觉腿软。 江瑜的冤屈被洗清,苏大夫人有些羞愧,她竟然不相信江瑜,却信了几个外人的话。婆媳二人差点抱头痛哭。 苏惟眇走过去,笑道:“嫂子,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瑜望着这个以前跟着她玩耍的小丫头,此刻笑吟吟地站在面前,竟然有光芒在闪耀。小丫头长大了,今天竟然在众人皆不信她的情况下,不仅信她还帮助她。 竟然把一个男人打得倒地,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力气。以前这个堂妹总是文弱了点,自从去她外祖家住了一年回来,后来又嫁给赵海潮,整个人更稳重更活泼了。 江瑜握着苏惟眇的手:“惟眇,今天谢谢你。” 苏惟眇笑得更盛了,心道:你不仅今天会谢谢我,以后谢我的机会还很多的。 不过她不忘给某人刷好感,“也要多谢赵大人来得及时。” 赵海潮缓步走过来,“无事就好。以后有事,可以找夫人商量。” 江瑜笑望着苏惟眇,点头,“多谢赵大人。” 江琪夫妇也郑重地给苏惟眇道了谢,她倒是大大方方受了,“好说好说,她是我嫂子,我当然要护着她呀。” 苏二爷却在这时过来了,乐呵呵的,“海潮,咱们去书房聊。” 苏惟眇在心里对她老爹翻了个白眼:你急吼吼地把赵大人拉走干啥,殊不知人就喜欢在这儿多待一阵儿呢。 苏二夫人走过来,叮嘱江瑜好好养身体,也将院子里的人过滤过滤,添些新人。 苏惟眇撇嘴:添新人不要钱啊,这会儿梅院哪里有多少钱,何况按照剧情,江瑜还准备入股织布局呢。 苏二夫人准备带着女儿回院子,谁知苏惟眇却说要送江瑜回去。 苏二夫人叹气,以前女儿就喜欢去梅院找苏碏玩,后来苏碏成亲,她才去得少了些。后来和江瑜关系还不错,时常走动。便由着她去了,只让她早点回去。苏惟眇当然笑眯眯的应了。 送江瑜回梅院的院子,进了屋,江瑜在桃英的搀扶下,在床上坐着。 苏大夫人去安排江琪夫妇的住处,已经不早了,苏大夫人邀请两人住下来。江琪夫妇也放心不下江瑜,就点头同意了。 待桃英出门去打热水去了,原本东张西望的苏惟眇才走近江瑜,“嫂子,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一定要仔细点啊,不论是饮食还是出行,亦或是屋里的花草香料,都要特别留意,最好请了可靠的人来看看。” 江瑜靠着床框挂着的帐子,笑眯眯看着苏惟眇,她今天情绪起伏很大,此刻放松下来,空荡荡的,听苏惟眇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心中好像没那么空了。 苏惟眇略作迟疑,还是决定说一下,“嫂子,从今天的事情看,三婶他们明显脱不了干系。就算在苏家院子里,也需得当心。” 虽然她是二房的女儿,说这话有些没有立场,可是她是真这么想的。信不信就看江瑜的了。 江瑜叹口气,“我会的。”她自问和竹院素来无过节,对三叔和三婶也是以礼相待,偏发生了这种事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快别叹气了,孕妇就要开开心心的,这样有利于胎儿的发育。”苏惟眇拍了拍江瑜的手。 “好,我会记着你这个美丽的小麻雀的话的。你赶紧回去吧,二叔二婶,还有赵大人肯定都在等你。别让他们等久了。”江瑜反过来抓住苏惟眇的胳膊,把她往外推。 苏惟眇大笑,“好了,我这就回去。再说,他们等我干嘛呀。” “好好的,我明天再来看你。”苏惟眇回身,挥挥手,大步往外走去。 在门口遇到桃英打水回来,知春提着一只热茶壶,看到苏惟眇,“夫人,要回去了?等我把茶壶拿进去。” 苏惟眇点点头,站在廊下等知春。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光芒真是温柔啊。 主仆二人出了梅院院子,走在夹道里。 苏惟眇虽然蛮开心赵海潮来救场了,虽然他也没说什么话,可有他盯着,知府大人是万万不敢徇私的。 只是赵海潮为何去而复返?而且是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来得有些巧了吧?! “小姐,走啊。”知春快步走进了大门,才发现自家小姐没有跟上来,忙回头。 “来了来了。”苏惟眇抬手想要卷一卷头发,没有摸到原本该垂在肩膀处的头发,才记起自己现在是个已婚妇女,头发已经被梳了起来,盘成了发髻,压根儿就没有垂发给她卷手指了。 真是尴尬的身份啊,穿越成什么不好,偏偏成了一个已婚妇女。 虽然这个苏惟眇的身高令她满意,约莫有一米七,真的感觉很好,视线都不一样了。相貌也是顶好的,就这两点,她比较中意。至于夫君什么的,她都没好好谈个恋爱呢。 知春在看到自家小姐走得慢了,以为是今天累到了,就走回去扶着她。 苏惟眇看着知春,叹口气,真不知该说知春什么好了,实在是太贴心了吧!!可是她此刻不想消受。 即便她走得再慢,偏路只有那么一截,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苏家二老和赵海潮都端坐在花厅里呢,只有两个仆人在屋里端茶递水。 气氛还算融洽,苏惟眇心里放松了点,走过去,朝坐在上首的苏家二老,福了福身,“爹,娘,我回来了。” “可算回来了,你嫂子怎么样?”苏二夫人殷切地问,面上还有几分紧张。 “已经安置,遵照医嘱,应是无碍。”苏惟眇走到赵海潮旁边的位置坐下。 面对赵大人投过来的目光,苏惟眇抿唇微微一笑,嗯,话不要多说,免得再次让大家想起她刚才的凶悍。 赵海潮看着苏惟眇,他竟不知她是这样言辞毒辣的主儿,这是素来温文知礼的苏家大小姐?她竟然像是疯了一样,胆敢对抗整个苏家的长辈!这勇气实在罕见! 就算是他,面对阖府家族长辈的威压,也不会应对轻松,何况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看来他对她知之甚少啊。 也幸亏她今天强势地站在江瑜这边,才没有酿成大错。苏家的这潭水真是不浅。 苏惟眇今天这么做,她当然想到了旁人会怎样评判她,会怎样议论她,她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和议论吗?她当然在意,只是保住女主才是正事。 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帮助江瑜,自然是越早越好。她毕竟是占了身份的便宜,如今女主是她的堂嫂呢。 谁也不能妨碍她抱紧女主的大腿!毕竟她不想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眼前的赵海潮大人也是女主江瑜的爱慕者呢。 偏偏赵大人还不知道她已经是洞悉一切的那个人,知悉全局的感觉真是好爽! 要是她不能扭转与女主为敌的局面,只怕自己还是逃不了惨死的结局。 苏二爷看着自家女婿女儿当着他们的面眉来眼去,也不知该是喜是怒。 咳嗽一声,引来苏惟眇的注视,“爹,嗓子不舒服?快给我爹添茶。” 一个仆人立刻走过去添茶。 苏惟眇笑了,转头问赵海潮,“你们方才在聊什么?” 赵海潮露出几分笑,“就说起刚才在主屋的事情。” 苏惟眇了然一笑,“大人以为如何?” 赵海潮一弯唇,“方才孙大人已经判案了。” 看来赵大人不打算透露自己的想法了,苏惟眇端起茶喝了一口,杯盖还捏在手里,“大人说得是,竹院是□□裸的构陷嘛。” “要是没有竹院的首肯,区区一个玉器行的掌柜,就胆敢构陷我苏家的大少夫人?那他真是胆大包天啊!就算他胆大包天,他冒这么大的风险,就没想过事情败露,自己会是什么下场吗?” “再想一下,此事若成,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苏惟眇说完,还点点头,对自己的分析表示满意,满足地喝了一口茶。 苏二爷对赵海潮这个高官女婿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对女儿就没有必要这么客气了。 苏二爷骂道:“苏惟眇,你是要造反啦?目无尊长,不遵礼法,口出狂言,竟然还和你三婶互呛,还动手打人。我是这样教你的?啊?你自己说说看错在哪里了?啊!?” 第 33 章 苏惟眇真不耐烦听这些,心里狂翻白眼,嘴上说得好听多了:“是的,父亲说得对,我不该这么做。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三婶这么激动?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将堂嫂沉塘?为什么偏偏是她带人撞见的?” “我记得隆记玉器行在竹院手里,现在又不肯让出梅院的份子,不就是仗着梅院无子想独吞玉器行吗?亦或者说是想要苏家的大印?” 苏二爷气得不行,这个逆女,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和场所吗?这些弯弯绕绕怎么能在官爷女婿面前说呢?道:“你这个逆女,瞧瞧你都说的什么话?编排长辈,你还有理了?” 苏惟眇瞬间火大,心道:长辈?竹院有个长辈的样子吗?“我只是合理怀疑,何来编排一说?这些都是疑点,父亲就没有怀疑过吗?还是说您对三叔和三婶是满心信任?” 苏二爷被问住了,愣了片刻,“你说的这些事,都是没有证据的。你一个晚辈,还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和长辈呛声,让人怎么看我们苏家?怎么看你?怎么看……”他想说赵家,临到嘴边又收住了,看了眼赵海潮。 赵海潮没有说话,他也没想到父女俩当场就吵了起来。夫人真是霸气啊,竟然就这么和亲爹争论起来了,若是换了他,也未必敢直接和父亲争执。 父女俩争执起来,苏二爷声音洪亮,苏惟眇听得直耳鸣。她扶着头:“哎哟,我头痛!” 苏二爷以为她又要装,没有理会,结果苏惟眇却晕倒了。幸亏赵海潮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避免了她直接摔到地上。 苏二夫人连忙站起来,奔过去,“眇儿,你这是怎么了?” 因着苏惟渺晕倒,一时之间有些兵荒马乱,去给自家主子端糕点的知春一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吓得她赶紧奔过去,糕点都差点扔地上。 赵海潮看着他手上扶着的某人,咬了咬牙关,对上苏家父母着急的神情,咬牙将苏惟眇打横抱起来,往她以前的寝室走去,知春在前引路。 星夜时分,那个倒霉悲催的大夫又被抗来了,他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心里那个气哟,这苏府真是欺人太甚了,大晚上的请了他登门看病一次,他这才刚刚回到家中歇下,又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撬了起来,可怜他一把瘦弱的老骨头哟,怎么吃得消?! “这位夫人,是脑中有淤血未完全消散,才晕倒的。”大夫捏着自己的山羊胡。 “怎么脑中还有淤血?上次不是说快要好了吗?”听了大夫诊断的苏二爷在一旁坐不住了。 知春“扑通”一声跪下来,“回老爷,小姐还在吃药呢。” “把吃的药给我看看。”大夫又说。 苏二爷点头,示意知春去取药。她才起身,转身去屋里的箱笼处拿药。 大夫取药看了看,闻了闻,又细细分辨药丸中含有哪些药材,方才点头,“这药丸是极好的,按照医嘱吃这个要就行,不要动怒生气,好好养着。” 一直站一旁的赵海潮,心里有些愧疚,她上次摔伤还没痊愈? 苏家父母听了大夫的话,稍微宽心一些,命人送大夫回家。 “知春,你接着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苏二夫人没有忘记刚才的问题。她多少有些觉得是知春没有照顾好小姐,只是没有说出口。 知春在苏二夫人颇为严厉的神情下,还有些害怕。 恰在此时,躺在床上的苏惟眇醒转过来,赵海潮是最先发现她醒过来的人,“夫人醒了。” 苏惟眇还觉着头有些晕,伸了伸手,“知春,水。” 知春一见自家小姐醒了要喝水,望了望苏惟眇的方向,又看苏二夫人,苏二夫人摆手。 “我就是不小心,脚滑,就摔下了楼梯,医……大夫已经看过了,只要按时吃药,不日即可康复。”苏惟眇坐起来,说得轻描淡写,还带着几分笑。现在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然比旁人都关心的。 “你这孩子,平日都是仔细可靠的,怎么现在倒毛毛躁躁的?”苏二夫人又是痛心又是欣慰。 “主要是今天用脑过度了,我自己会留心的。”苏惟眇咧嘴一笑,从知春手里接过茶盏,慢慢喝了两口。 “这时候也不早了,爹娘早些安置吧。我这头晕,就睡了。”苏惟眇作势就躺了下来。 “可要好好歇着,”苏二夫人还是放心不下,“知春,让她按时吃药。” “知道了,夫人。”知春给苏惟眇盖被子。 吃药睡下的苏惟眇,睡得很沉,没有像那晚一样翻来覆去,搭在他身上的不是她的腿就是手臂,她规规矩矩睡在里侧,歪着头。 他曾有负于她,她为他吃了许多苦。 放心,这一次不会了!赵海潮伸手,轻轻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 有些事情可以被预料到,而有些事料想不到。 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的雾气还挂在树梢上没有散去,苏二夫人身边的丫鬟红梅就来到了苏惟眇的院子里,只见苏大小姐闺阁房门紧闭,四下也不见洒扫的丫鬟仆人,安安静静的。 她奉夫人的命,来看看小姐今早是否好了些,谁知却是这个场景,她东张西望,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红梅姐姐来了。”红梅都没有听到脚步声,有一个人靠近了。 红梅赶忙循声望去,来的正是小姐的贴身丫鬟知春,“这大早上,院子里怎么没个人影?他们莫不是到哪里躲懒去了?” “不是的,是小姐还未起身,我就让大家伙先别来这院子里,可不敢打扰小姐休息。”知春放轻了声音,好像生怕打搅了屋里的人。 红梅有些吃不准,以前小姐尚待字闺中时,也不是这么不经打扰的,怎的出嫁了,倒还不经打扰了?“小姐可是近来睡不安稳?” “也不是……”就是起得晚了些。知春摇头。 “你快过来,我给你说个事情。”红梅拉着知春快步穿过了月亮门。 “什么事啊?”知春忙问。 红梅和知春在月亮门边的翠竹下,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了。两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我……要告诉小姐去。”知春很是不平。 “哎呀,你告诉小姐,不是让小姐徒增烦恼吗?”红梅拉住知春。 知春一脸气愤,但又觉得红梅说得有道理。当初小姐嫁给大人时,多少人眼红嫉妒啊,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说了一大箩筐。什么命好才能嫁给赵大人那种青年才俊,什么知书识礼、真真的大家闺秀啊。 经过昨天的事情,就将她家小姐说得一文不值了,真是太见风使舵了。 苏惟眇就没有料到流言传播的速度会这么快。她第二天一早就从知春口中知道自己在整个苏府都出名了,只是出的是恶名——目无尊长,和长辈呛声,教养全无。 知春为自己家小姐抱不平,她家小姐救下了大少夫人啊。 苏惟眇在心中哀嚎:诶诶欸,我那是在救女主啊。说就说吧,她也不可能管住所有人的嘴巴。 “小姐,你不生气吗?”知春放下茶壶,“那些个碎嘴的,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苏惟眇托着下巴,望着桌上的新鲜的插花,“这种事情,生气有什么用?不理会他们即可。” 知春想她家小姐,最近开阔了不少,外面那些人说得那么难听,她家小姐还不甚在意的模样。 “大人一早就出门去衙署了。”知春还不忘向自家小姐通报姑爷的去向。 苏惟眇点点头,其实她对赵大人的去向还真不怎么在意。 “夫人一早就派人来看小姐怎么样了呢?”知春倒好茶,就站在一边。 “什么时候来的?你是怎么回话的?”苏惟眇喝了一口热茶,抬头看知春。 “我就说小姐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所以起得晚了。”知春笑着回答,邀功的语气。 “很好。你也别在这儿忙了,去吃饭吧。”苏惟眇开始埋头吃饭。 “好的,小姐。”知春笑着出去了,她家小姐最近吃饭的时候都不爱有人在边上。 昨天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没有想这么多,今天想到了,但是她还是会做那些事,因为那是她认为正确的事情。 流言蜚语又如何?那些人关她什么事情呢? 江瑜正在房里休息,她听丫鬟桃英说了外面的传言,心里又是觉得对不住惟眇,又是感激惟眇。 江瑜的嫂子道:“你那个堂妹,还真是护着你。” 江瑜点头,“这次多亏了惟眇回来了。” 正说着话,苏惟眇就来了,她精神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受到了流言影响。 三人聊了一会儿,苏惟眇问:“江嫂子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汪成的娘的?” 江瑜的嫂子愣了片刻,拿眼睛看向江瑜。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苏惟眇笑一笑,看了看两人。 “嫂子,在这里都可以说的。”江瑜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是一位姓陈的少爷把人交到我们手里的,他让我们赶紧带人来苏家,还叮嘱我们不要同外人讲这个事。” 江瑜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苏惟眇心里一喜:是陈长青吗?就是男主啊!瞬间很开心,这下好了。 “你说说详细情况呗。”苏惟眇凑近了一些。 苏惟眇又想到江瑜现在是处在低谷期,距离成为女首富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现在最要紧的呢,就是努力抱紧女主的大腿,在女主面前刷存在感,与大佬相互扶助于微时。 流言什么的,就让它慢慢飞吧,就看它能飞多久,飞多远。 第 34 章 十人中,若有一人不在乎流言,另外九个都是在乎的。 苏惟眇不在乎流言,本质上是因为她从不把自己当做其中一员,而始终抱着旁观者或者读者的态度。 她在扮演角色的同时,从未忘记过自己本身的来处。 换句话说,她不会顾及旁人的生死和痛苦。 她要做成的事情,不管有多少困难,她都不会放弃。 赵海潮主动提及让苏惟眇在莱阳再住些日子,休养身体,她自然一口答应,就算赵海潮不说,她也会提出来。退一步讲,若有人阻止她留在莱阳,她也有法子应对。 她觉得自己此刻无所畏惧。 “昨天的情形,夫人,不怕吗?”赵海潮问。 “怕,怎么不怕?光凭我一人,说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苏惟眇剥橘子吃,“可是有大人派给我侍卫在啊,心里有了底气,就不那么害怕了。” 你可知你对抗的是什么?不仅仅是一场故意谋划的偷□□件,亦不仅仅是苏家的长辈宗族,更是整个宗族社会的权力。 看着悠闲吃橘子的苏惟眇,赵海潮心里默默叹气,若他不是重生而来,只怕早已跳起脚来,他一定会制止她不守礼法的行为。 “大人也觉得我做得不对?”苏惟眇见赵海潮沉默不语,轻飘飘的问。 “不是。”赵海潮摇头,她做得很好,保护了江瑜。 “不论大人是否认同,此事已成定局。若大人有想法,早同我说便是,随便什么都行!”苏惟眇看了他一眼,她名声都这般臭了,这下他应该会提离婚了吧。 今天在莱阳传,很快就能传到闵城去。 “夫人,你养好身体就行,别的不用担心。”赵海潮竟然在安慰她。 “大人,你不生气吗?”苏惟眇丢开橘子皮,偏头问。 坏消息不胫而走,很快闵城的太太小姐们就都知道了布政使夫人大闹娘家,乐得看了个热闹。 “瞧瞧,我就说,小家子气的商户女,就是眼皮子浅,这才当了几天官夫人?就敢回娘家撒泼了?” “可不是嘛?听说啊,她牙尖嘴利,可是当场与她那三婶对骂呢,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她爹娘俱在,如何不管教她?” “她爹娘倒是在场,可也管不住她啊,可真真是个疯子!” “这......她爹娘都管束不了她,那赵大人呢?传说赵大人可是在场啊!” “那就不知道了。她活脱脱一个悍妇,你说赵大人会不会休了她这般伍德行的啊?” “赵大人的心思,我怎么猜得到?不过听说苏惟眇还在娘家,没有回闵城。” “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赵大人啊,要我说,赵大人就该趁此将她休弃!让这样的女子做夫人,没得污了赵大人的名声。” 这样的对话,不知道从多少人的嘴里说出,又传进多少人的耳朵。 苏惟眇头上的“忤逆不孝,凶悍无德”的帽子,就这样被众人安上了。 可以说人人都在盼着听到赵大人休妻的消息。 苏家兰院的老爷夫人倒是气得不得了,苏二爷跑到女儿房里把她骂了一通,苏二夫人就只知道垂泪了。 苏惟眇借口头痛,卧在床上,听了父母的哭诉,挤出几滴泪,说怪自己太鲁莽。 苏二夫人本不愿女儿继续在家住,她就是担心赵海潮借此休妻,可是姑爷又开口让女儿留在家里住些日子,养好身体再回去。她又不好不顾女儿的身体,非得赶她回闵城。 “你呀,真是,我是怎么给你说的?你不听我的话也就罢了,连你爹的话也不听,如今闹成这般,该如何收场?你三婶睚眦必报,你三叔又惯是听她的。”苏二夫人在苏惟眇的床边,絮絮叨叨,她总是担忧,不是担忧女儿婚后生活过得不顺利,就是担忧女儿被休弃回家。 如今看来更是担忧第二点。用一双满是忧虑的眼睛看着苏惟渺,直看得苏惟眇撇开眼,不与她对视。 “你这个死丫头,我给你说的时候,你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怎的转头就抛在了脑后?”苏二夫人恨恨道。 “......”苏惟眇沉默,只管听着训话。 “如今姑爷让你在莱阳住,不让你回闵城,莫不是存了别的心思?”苏二夫人越想越觉得不该留下女儿,要是姑爷一直不来接人,又如何是好? 他能存什么心思?苏惟眇腹诽。 “娘,你就别着急了。去忙吧,我也歇一会儿,爹骂得我头疼。”苏惟眇拍拍苏二夫人的手。 “你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啊!”苏二夫人恨铁不成钢,想着去和苏二爷商量看看姑爷的想法。 苏二夫人说的对,她一点都不担心,赵大人最好趁此休妻,以免以后影响他的仕途。 她暗戳戳的激动地搓了搓小手手,心想距离自己第一个目标不远了。 你看,只要肯坚持,肯努力,就没有离不了的婚(不是)做不成的事。 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达成第一个目标,真是太好了。 不仅救下女主,还能离婚,真是一举两得,她真是太聪明了,忍不住为自己点赞。 她沉浸在完成目标指日可待的激动情绪中,完全没料想到事情已经出现了变化。 苏惟眇在苏家,没事的时候就去找江瑜,也不说以前的事,就捡着让她养好身体和日常饮食上说。 这次事件对江瑜的打击很大,她从未料到他们竟然想弄死她,本来她因丧夫而消沉,可又不甘心梅院就这么败落,所以鼓起劲儿致力于梅院的复起。困难重重,她也从未想过要放弃。 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实在太过分了!江瑜想不通,还悄悄哭了两场。 桃英看在眼里,也劝过少夫人,可是没什么用。她一见到苏惟眇来了,连忙去迎,经过此事,她对兰院已经出嫁的大小姐敬佩得不得了,觉得她漂亮聪慧,无人能敌。 “眇小姐,你来啦,少夫人在里面。”桃英面色有异。 “嫂子怎么了?”苏惟眇停下脚步。 桃英将事情说了,苏惟眇听了蛮焦急,可她不擅劝解,在桃英饱含期待的目光中,她慢吞吞的进了屋。 “少夫人,眇小姐来了。”桃英疾走两步,到了门口,朝里面喊。 江瑜眼睛红红的,在苏惟眇进来前才用手帕擦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 “嫂子,我来看看你。”苏惟眇咧嘴笑笑。 “快过来坐吧。”江瑜朝她招招手,让苏惟眇在挨着的圈椅上坐下来。 “嫂子,我嘴笨,也想劝你两句。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肚子里有个小宝贝呢,所以切不要过度伤悲,那样对孩子不好。你现在要放宽心,把自己和胎儿养的健健康康的。”苏惟眇用最真诚的语气说。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好。”江瑜憔悴的脸露出个笑。 “那是自然,至于生意上的事,我虽不擅此道,但给嫂子打下手许是还有点用。”苏惟眇腆着脸毛遂自荐。 “你呀,”江瑜被她认真的神情和率直的语气给逗笑了,“听说你因为多买了一千石粮食,被二叔痛骂了一顿?” “不不不,”苏惟眇连连摇手,理直气壮地纠正,“哪里是一顿?分明是三顿!” “现在粮食价格上涨,多买了,也是赚了。二叔竟然还骂了你三顿!这样说来,二叔之前对我还算和气了。”江瑜摇头笑着,语气揶揄。 “我觉得自己正在走往被骂三十次的道路。”苏惟眇苦着脸,比吃了黄连还要苦的样子。 “为何这样说?你又做了什么事?”江瑜笑问。 “我把那一千石粮食捐给灾民了。”苏惟眇小声说,这事就赵海潮知道,没敢告诉别人。 “啊?”江瑜这回事真被惊讶到了,她全完没想到苏惟眇竟然瞒着二叔做出这等事情。 也是了,她在主屋不惜和苏家长辈撕破脸,孤身一人为她辩论,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情,她觉得不论赵大人孙大人是否及时出现,并审明案件,苏惟眇都会护着她。 为她得罪竹院的叔叔婶婶,甚至连二叔二婶的话也全然不听,她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哪里来的勇气。 这两件事情,都足以证明苏惟眇不再是那个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她能够明辨是非,能够看清黑白,能够鼓足勇气,能够做出决断,她已然不是原来那个苏惟眇了。 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她的转变,但她无疑是成长了。 “我爹还不知道呢。”苏惟眇更小声的说。 “你呀你,真是胆大包天啊!”江瑜爽朗的笑起来。 “……我也不忍心看着那些灾民……饿死呀。”苏惟眇摸了摸鬓边发,讪讪的说。 “你在闵城的事,我已经听说啦。真是想不到我们眇妹妹还有一副侠肝义胆!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江瑜语气昂扬。 “我……那不是没遇到过这些事吗,以前我都是躲在爹娘哥哥的身后,哪里有机会遇到这种事啊,就算遇到了,也不会让我说怎么处理的。”苏惟眇把这些都归到兰院父母身上,何况她说的是实情。 “你给嫂子说句实话,成亲后过得舒心吗?”江瑜担心苏惟眇过得不是很如意,才有了这种转变。 “还不错。”苏惟眇早就想好了说词。 “那就好,看得出来赵大人对你颇为上心,为你高兴。”江瑜放下心来。 “嫂子,机器织布局应该没多久就要成立了,你打算入股多少啊?” “我问了下赵大人,一千股怕是至少都要十万两。”江瑜说起这个,情绪又低落下来,主要是她现在手上没多少银子,十万两对现在的她来说不蜇是个庞大的数字。 “嫂子,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凑齐十万两。”苏惟眇轻轻说。 ※※※※※※※※※※※※※※※※※※※※ 小可爱们,求~收藏呀 第 35 章 苏惟眇在娘家小住,本来没有碍着其他人什么事情,可是关于苏惟眇与赵大人新婚三月就关系破灭,苏小姐疑似被休住回娘家的消息,几乎传得莱阳县人人皆知。 到底是谁在背后中伤她呢?她本不欲将此事告知父母,但又想查明流言的源头。矛盾之下,有些苦恼。 江瑜却帮她打听到了,原来传言是从闵安城传来的。 苏惟眇心道:难道她不在闵安的时候,赵大人有了新的追求者?赵海潮不笑的时候,脸再黑一点,就是活脱脱的黑面神,关键是赵海潮不黑不白,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怎么会有这样的流言从闵安城中传出呢?”江瑜有些疑惑,又问及苏惟眇与赵大人相处如何,赵大人是否在外拈花惹草? 苏惟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大人拈花惹草?我可谢谢你哟,堂嫂啊堂嫂,这赵大人心里可是只有你啊。 当然苏惟眇不会说这话,赵大人不是男主,江瑜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就算全部人都知道了,江瑜也不要知道。 女主是要和男主发展感情的喂。 “惟眇,我在好好同你说话呢。这个夫妻相处呢?不管外人怎么看怎么说,最主要的是两个人坦诚相对,多沟通,才不会被外界的流言破坏。”江瑜不明就里,劝慰道。 “嫂子说的对,我会记住的。我要相信赵大人,也要问问赵大人。”苏惟眇呐呐,无奈地笑了笑,点头说道。 江瑜都被她逗笑了。 苏惟眇还不知道这话被赵大人听了一耳朵,赵海潮听了这天真的话,心里更是愧疚,为他那不可不能不会言说的心思。 等桃英和知春两人端着果盘过来,看到赵大人,连忙喊了声:“赵大人。” 屋里两人听着丫鬟们清脆的声音,面面相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看吧,赵大人来接你了。”江瑜揶揄地笑。 苏惟眇垂下眼睛,作娇羞状,内心台词:其实他是来看你的。 赵海潮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姑嫂两人笑得很开心,他多久没见到过江瑜展颜了,如今能笑就好。 “这是什么情况?”他看到屋里的摆件、器具上都贴了小纸条,纸条上写了字,细看了下才知上面写的人名以及银两数目。 刚才还叽叽喳喳说的苏惟眇这会儿闭嘴了,等江瑜解释具体情况。 “这个呀,就是入股登记,我把我们院儿里的东西物件抵押给苏家的丫鬟小厮们,若到时盈利了,就给他们分红,如果不幸亏了,他们就搬东西回家。反正这买卖他们不会吃亏。”江瑜道。 她没说是苏惟眇出的主意,因为苏惟眇专门托她保密,苏惟眇的原话是:“要是让我爹知道这主意是我出的,铁定要扒了我的皮,所以嫂子,求你千万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苏惟眇只知道提出点子,实际怎么操作她也两眼一抓黑,可江瑜是女主啊,拥有主角光环,听了苏惟眇的话,脑海中迅速布置了框架以及具体怎么实行。 苏惟眇听了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未来大佬果真是大佬。苏惟眇立刻表示自己要当第一个入股的人,叫来知春当场数银票,江瑜也给她立了票据。 赵海潮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操作,可是说是目瞪口呆,闻所未闻。 “惟眇帮了不少忙呢。”江瑜说。 苏惟眇面上笑着,内心:夸我吧,我在帮江瑜哦。 江瑜顺道又问起机器织布局筹建入股的事情。 “现在募股明细尚未确定,到时会出公告。”赵海潮回答得有些公事公办。 苏惟眇面上保持着笑容,在旁边干着急,内心戏:你说说具体情况给江瑜,对公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啊。 你这样,实在太轴了,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要是赵大人听到此话可能会说:我已经有老婆了,不需要找女朋友。当然,前提条件是赵大人知道女朋友为何物。 苏惟眇一面想促进赵大人与江瑜的交流,一面又想赵大人不是男主。在一旁傻呵呵的喝茶吃点心。 其实赵海潮此次来找江瑜,是因为收到了江瑜着人送来的一千两银子,说是要捐给灾民。 他原先还担心,江瑜准备要入股机器织布局,此刻正是缺钱的时候,怎么还能拿出一千两用于赈灾。 如今看到眼下的情形,心中松了口气。 梅院里热热闹闹,其他几院都伸长了脖子打听是什么事情。 实际情况也瞒不了人,苏三夫人知道后,撇嘴冷哼:一个寡妇一天整这么多幺蛾子,一点都不安分。不过玉器行她是不会给江瑜的。菊院的人也只是看着不说话。梅院要败他们梅院的东西,不关他们什么事情。 苏惟眇这几天都往长房跑,天黑了才回来,苏二爷在花厅等她,问她梅院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苏惟眇简直想翻白眼,不过克制了,如果能从她老爹这里拿些银两也是不错的,实际上苏惟眇想多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二爷骂道,心道梅院真的不行了,连家伙什都抵押出去。 苏惟眇心想还是要扭转她爹这个想法,和女主对着干是没有好下场滴!她心平气和地和她爹聊了聊,关于机器织布局的事情。 大概是机器是怎么工作的,是怎么提高效益的,而且是未来发展的趋势,如果不在现在下水,就吃不到头期利好了。如今制度不允许民间办机器局,都是官方督办,民营企业家协办的模式。 她爹听了问道:“若都用机器织布了,那些靠手工织布的织户怎么养活自己?机器效益高,织出那么多布卖到哪里去?” 苏惟眇回答:“手工织布迟早会被淘汰,有远见的人应该想着怎么转变方式去养活自己,而不是一味地守着自己手中的家伙什吃饭,时代变化万千,跟不上的人是要多吃些苦走些弯路的。” “至于洋布卖到哪里去?土布卖到哪里去,洋布就能卖到哪里去。而且机器织布降低了成本,洋布的售价会低于土布的售价,你是买物美价廉还是买贵的?爹,新事物涌进来了,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苏二爷被他女儿这番话震得目瞪口呆,这个是她的女儿? 他若有所思:这个女儿当时去搬家至武汉的外祖家住了一年,武汉作为通商口岸开放多年,商业很是发达。 “爹,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前途?苏家在闵安地界经营多年,各种生意都有涉及,布庄是经营最久的,我相信以苏家的招牌,肯定可以走得更远。” 苏惟眇再接再厉地问,而且她很看好苏家的。 “行行行,我考虑考虑。”她爹摆摆手说,他算是看出来了,他女儿就是想骗他出钱入股机器织布局。 如今看到赵海潮来了,心思一动,不若去让这个完美女婿向苏二爷说项,没准还能成功。 自梅院出来,走在苏家的廊道上。 苏惟眇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有些心不在焉,差点平地摔跟头。 幸好赵海潮长臂一伸,将她搂扶住了。 跟在后面的知春松了一口气,默默垂着眼睛看地面。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赵海潮问。 “没什么。”苏惟眇这时回过神了,摇头回答。浑然不觉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的。 赵海潮松开手,有些伤神。 “你怎么来了?”她又问。 “你忘了,我说过要来接你回家的。”赵海潮答。 苏惟眇内心戏:回什么家?她的家就在这里。恍然间才想起之前他确实说过这话。不过她这些日子在苏家住得舒畅,压根忘了这回事。 “当然没有,”苏惟眇笑,“大人你公事繁忙,哪里用得到你亲自来接嘛。” 赵海潮却从这话当中品出了几分端倪:他夫人不太愿意回家。这个认知令赵大人不由自主地皱眉。于是落后了几步,走在前的苏惟眇转身看他:“大人,有何不妥?” 赵海潮摇头。 “我倒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苏惟眇正儿八经的说。 “有何不妥,说来听听!”赵海潮道。 “哎,虽然不少伙计小厮丫鬟来入股,可还差一截呢,也不知道嫂子最后能不能凑齐十万两,这可是她带着梅院翻盘的好机会啊!”苏惟眇很是忧愁的感叹。 赵海潮看了她一眼,笑笑没有说话。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此行他虽有意找苏二爷谈一谈,但绝不能表现出是他的意思。 “大人,你就没什么说的吗?”苏惟眇悄悄瞪了他一眼。 “夫人是希望我去劝一劝岳父?”赵海潮漆黑的眼里,冒出几分笑意。 “是的,”苏惟眇欣喜地点点头,“那你去吗?”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自是如夫人所愿。”赵海潮微微一笑,完全看不出正中下怀的得意。 两人回了兰院,正好听到苏二爷的怒吼:“去把小姐给我叫回来!现在就去!” 完了,那件事被老爹知道了!苏惟眇暗叫不好,停下脚步,怎么这个时候知道了啊?她这还没走呢。 ※※※※※※※※※※※※※※※※※※※※ 小可爱,求~戳一下收藏啊(手动卖萌:) 第 36 章 “大人!”苏惟眇一把抓住赵海潮的手腕,“是不是你给我爹说了?” “我一直和夫人在一块儿,如何去告诉岳父?”赵海潮看她神情慌张,觉得有些想笑。 “不是你派人去说的?那会是谁?”苏惟眇疑惑。 “苏惟眇!你给我过来!”苏二爷站在花厅大门口,一张长满褶子的脸沉得如冷湖的水。 苏惟眇还没被人这般咆哮过呢,她吓得一抖,抓赵海潮手腕的手不由得更紧了。 “夫人莫怕,你先松松手。”赵海潮觉得手腕有点疼了,想不到他家夫人手劲儿这么大。 这个老头子,脾气太不好了!她回来几天,都被骂了多少回了?苏惟眇看到赵海潮面上的忍耐,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大力神附身了,万一她把赵大人的手腕给捏出个好歹,也不太好吧。听说有残疾的是不能当官呢。 “我这都被骂了多少回了?我们赶紧回闵城去。”她赶紧松了手,搓着手,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她倒不是怕苏二爷,只是真受不了有人骂自己,她有一颗玻璃心。 “好,不过在回去之前,还是要先进去。”赵海潮点头。 “你走前面。”苏惟眇轻轻推了推赵海潮。 赵海潮看她几秒,在她催促的目光中,先往花厅走去。 苏惟眇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后。 “苏惟眇,你给我过来,别躲在后面!”苏二爷手里的鸡毛掸子敲着桌面,发出巨大的声音。 “爹,有话好好说。”苏惟眇躲在赵海潮身后,只敢露出半个脑袋,扬起个笑,小声说道。 “你真是胆大包天啊!我竟不知道你的胆子何时这般大了!两千石粮食,背着我说捐就捐,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啊?!过来!”苏二爷气得差点昏过去。 他今天见到一个从闵城来的朋友,人家赞他慷慨,悄悄捐赠了两千石粮食给灾民,还是他从一个关系要好的官员那里知道的。要不然他还被蒙在鼓里呢。 “大人,”苏惟眇扯了扯赵海潮的衣袖,“帮我说说话啊~” 赵海潮握着苏惟眇的手,走到了苏二爷的跟前。 “岳父,这事我可以解释。”赵海潮拍了拍苏惟眇的手,目光温和。 “她做的事,你解释什么?”苏二爷的怒气正盛,对着高官女婿也没有了往常的和颜悦色。 “正好此事,我是知情者,”赵海潮正色道,“正好还有其他事情要和岳父商量,不知是否可移到书房。” 苏惟眇捏了捏他的手,无声地问:去书房做什么?你要怎么劝? 赵海潮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二爷看着女婿女儿眉来眼去,也不知该继续发怒还是该高兴小两口感情好。 既然赵海潮都说话了,苏二爷还是很给女婿面子的,把鸡毛掸子狠狠往地上一掷,瞪了苏惟眇一眼,衣袖一甩出了花厅去。 “大人,加油!”苏惟眇挥了挥小拳头。 “你在这里等我。”赵海潮薄唇轻抿,一双引人注目的漂亮眼睛,带着温和亲切的光芒,对着苏惟眇笑。 “好吧。”苏惟眇垂下眼睛,她的眼睫毛又长又黑,宛如描出来的一般,而当她垂下眼睛的时候,乌黑的睫毛就在雪白的面颊上投下一层浓密的阴影。 她无疑是很漂亮的,只是赵海潮不曾这般细致的近距离的看着她。 他本想说她要是打算再住些日子,也是无妨的,可是这话都到他嘴边了,还是被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给咽下了。 苏骞回来,就看到自家妹妹坐在花厅的椅子上,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他走近了,才发现某人睡着了,他恶作剧地吓醒了苏惟眇。 “哥,你怎么回来了?你在书院怎么样?”苏惟眇捏了捏脸,想让自己清醒点,她本是坐在椅子上等赵海潮,谁知不知不觉睡着了。 “尚好。你怎么还没回家去?”苏骞纳闷,他这个妹妹并不喜欢读书——就是他考试要读的那些书,对野史杂书倒是很感兴趣。 “我就不能在家里多住几天吗?”苏惟眇撅着嘴巴问。 “能能能……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只怕我那妹夫不乐意吧。”苏骞笑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乐意。”苏惟眇翻白眼。 “你呀,还这么孩子气!”苏骞摇头叹道。 “你真不打算回来帮爹经营生意?” 苏惟眇问。 “我是要走读书科举的。”苏骞道。 苏惟眇点头没有继续问,她将前几天发生的闹剧告诉给了苏骞,当然尽量弱化了自己的彪悍言辞。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苏骞听得一愣一愣的,很是纳闷。 “就是不知道啊,很是莫名其妙的。”苏惟眇摇头。 苏骞一直以来都将重心放在读书上面,家中的其他事情,几乎不过问,何况是其他几房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你是怎么做到的?帮着江瑜对抗家中一众长辈?”苏骞很是惊诧。 “那个,我这次回来,不是带了几个侍卫嘛,有人给我镇场子呢。”苏惟眇搓着手指,回答尽量减省。 “好家伙!”苏骞点头,一个弱女子护着另一个弱女子,那是何等艰难,赵府的侍卫都是会武功的,正好派上了震慑的用场。 “妹夫没说什么?”苏骞问。 “没有,他后来在场嘛,情况也是知道的。若不是他们欺人太甚,我靠一张嘴也说不过他们,双拳难敌四腿,哪里会叫侍卫出来嘛。”苏惟眇委委屈屈的说。 “勇敢,太勇敢了!”苏骞鼓掌,和竹院长辈对骂,质问父亲,他都不敢这么干。 “我怎么觉得,你都不像是在夸我啊。”苏惟眇皱眉道。 “虽然事情办对了,但你这次实在鲁莽,”苏骞正色道,“常言道: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你这番怕是把三叔三婶得罪狠了!” 谁知苏惟眇却吃吃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在跟你好好说话呢。”苏骞眉毛一竖,瞪她。 “哥,你说三叔三婶是小人,他们要知道了,你也把他们得罪了!哈哈哈……”苏惟眇忍不住笑得更大声。 “你……你还笑?!”苏骞佯怒。 “不过,哥,你说的对!”苏惟眇朝他竖起大拇指。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骞辩解。 “你就是这个意思!”苏惟眇笑着点头。 一个要辩解,一个又不听,兄妹俩在花厅里闹作一团。 突闻“咳、咳”两声,笑闹的两人停了下来,纷纷起身。 “爹!”苏骞大声喊。 “爹。”苏惟眇小声喊。 不知道赵海潮到底和苏二爷说了什么话,反正翁婿俩走出书房时,已经是云消雾散,雨过天晴,暖风习习。 “以后诸事,多问问女婿,不可擅自做主!”苏二爷手里两颗核桃转得滴溜滴溜的,“说你呢,苏惟眇,听到了吗?” “是的,爹,我听清楚了。”苏惟眇作乖巧状态。勇敢承认错误,但打死不改。 苏二爷看了儿子一眼,冲他招招手,然后转身走了。 “我先去,”苏骞会意,“海潮,一会儿去我那书斋聊一聊。” “好。”赵海潮点头。 等苏骞也出去了,花厅只剩下二人。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为什么老头子出来就春风满面啊?明明刚才还电闪雷鸣的。 苏惟眇很是好奇赵海潮到底是怎么降服她这个暴躁老爹的,走过去抓着赵海潮的衣袖问。 “这等事情,就不劳烦夫人费心了。”可是赵海潮只是冲她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不说就不说。”不稀罕!苏惟眇撒开手,耸耸肩,去椅子上坐下来。 很有眼力见的知春,送了一盏茶过来,就退出去了。 赵海潮看苏惟眇气鼓鼓的样子,埋头喝茶时,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可惜不打算给赵大人眼神的苏惟眇没瞧见。 她知道要是赵海潮打定主意不告诉她,那她休想从他嘴巴里撬出一个字。 苏骞很快就从书房出来了,笑嘻嘻的同苏惟眇说:“妹妹,就将海潮借给我吧。” 然后两人就去了苏骞的书斋,留下苏惟眇一个在花厅枯坐着。 晚餐桌上,苏二夫人一听赵海潮说是来接苏惟眇回闵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与苏二爷相视一眼,满意了,放心了。 对于他们好像巴不得现在就将她扫地出门,让赵大人领走,苏惟眇嗤之以鼻。 结婚真是没意思,以前的家就不是自己的家了,父母也不是自己的父母了。苏惟眇心里有些难过。 但苏家父母哥哥都是为她开心的样子。她想说:她和赵大人真的不和,好吗?比真金还真。 可是她说出来应该会被打死,原主费尽心机才嫁给了并不算喜欢她的赵大人,这会儿又转性了?她可能会被大师拉到太阳下做法。 “夫人伤还没养好?要不再住上几日?” 赵海潮看她有些消沉,问道。 苏惟眇连忙想要点头,可是苏母已经先她一步投出反对票了:“快好了,回去养是一样的。明儿准备大马车给你。” 苏惟眇简直想哭,真想问苏二夫人一句:苏惟眇真的是你亲生女儿吗?这么急着把她扫地出门? 第 37 章 “也好,明儿再请大夫过来看看,药方子带回去即可。”赵海潮点头道。 这一行为博得了众人的一致好感,除了苏惟眇。 她化悲愤为食欲,埋头吃饭。 吃了晚饭,苏母果真没有安排赵大人住宿,叫苏惟眇领着赵海潮回去歇着。 “我这些天吃了药才睡,总是睡的不踏实,怕扰了大人好眠,不如母亲让人把隔壁收拾一下给大人住?” 苏惟眇觉得自己甚是体贴。 苏母正要斥责,谁知赵海潮说:“不妨事,夫人若夜里要喝水,我在也好照应。” 瞧瞧这话,多么令人熨帖啊。苏母笑得合不拢嘴。 “大人,我们走吧。”苏惟眇气得不行,又不好表现,只得说。 回到房间,知春正在铺床。 “夫人,药温在炉子上呢,一会儿就可以喝了。”知春道。 “水准备好了吗?大人要沐浴。”苏惟眇问,他从闵城骑马风尘仆仆来,沾染了一身灰尘,当是要沐浴的。 “已经准备好了。”知春整理好床铺,应道。 苏惟眇趁着赵大人去沐浴的时候,火速将睡衣换上,洗漱完毕,正在喝药的时候,沐浴后的赵大人进来了,受到惊吓的苏惟眇顿时呛住了,实在难受。 赵大人递了水杯给她,她一股脑灌下去,道了谢,先爬上了床。 幸好有两条被子,可以一人一条,盖同一条被子该是多尴尬。 苏惟眇把自己裹得只剩个脸在外面,好是天热还不热哦,要是六月天估计得把她热死。 赵海□□了灯,上了床,钻进棉被里。 “夫人怕我?”黑暗中响起赵大人的声音,近在耳畔。 苏惟眇心道:完了完了,要被识破了,一点情真意切也没有对吧? “怎么会?大人又不是洪水猛兽。”她清了清嗓子。 “那夫人躲那么远干什么?”赵海潮轻笑一声。 苏惟眇当然不肯承认,不再说话。 幸好赵海潮未追问,也没有其他动作,一夜安然过去,可怜苏惟眇紧绷着,仍旧一夜未睡踏实。 半夜她爬起来要喝水,枕边人正是酣眠时候,她还是只有自己抹黑,爬下床去自己倒水喝。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夜里她要喝水,他会照应。照应个屁哦!苏惟眇灌了一肚子冷水,搓了搓凉冰冰的手指,往床上爬。 谁知睡梦中的赵海潮突然翻身,导致苏惟眇一滑,摔在了他身上。 “你没事翻什么身啊?”苏惟眇嘀咕。 “夫人?怎么了?”赵海潮的声音饱含睡意,但他倒是手快的扶住了苏惟眇,火热的大手,不偏不倚的搁在她的腰肢上。 “没事,你松手。”苏惟眇动弹不得。 “松手你就掉下去了。”赵海潮倒是醒了,笑出声,手臂一动,瞬间将她挪到了里间。 苏惟眇腹诽:要不是你翻身,我也不会差点掉到床底下去。 紧接着,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可是放在她腰上的大手并没有挪开。 居然吃我豆腐!苏惟眇伸手去推紧紧贴在她腰上的大手,大手纹丝不动。 “赵大人,我要睡觉。”苏惟眇拍了拍大手。 “夫人,难道我们不是在睡觉吗?”赵海潮陡然手臂一弯,将她轻轻松松的揽进了怀里,嘴唇贴近她的耳边,轻声问。 苏惟眇双手弯曲,挡在胸前,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你这样,我怎么睡啊?”苏惟眇挣扎了几下。 “夫人不是说我不是洪水猛兽吗?既然如此,躲那么远做什么?”赵海潮哼笑道。 “我这样睡,不舒服。”黑暗中,苏惟眇直觉得自己的脸滚烫不已,他的身躯像火热的炉子,歪着头,拼命想离炉子远一点。 “不要动,”赵海潮的声音更低沉了,一只腿就轻松的压住了她的双腿,“还是说,夫人,想做点别的事?” 啊啊啊啊……这是饱读圣贤书的赵大人会说的话吗?赵大人,你的剧本呢?台词都念错啦!! 赵海潮见怀里的人,果真消停了,满意的睡了。 是要使出大力将他推开压制?还是继续扮演文弱的富家千金?苏惟眇枕着火热的胸膛,心里陷入了天人交战。 没等她纠结出个结果,耳边响起轻微的呼吸声,声音绵长,显示主人已经入睡。 最终自己也败给瞌睡虫了。 次晨,吃过早饭,苏家兰院就准备送大小姐出门。 苏二夫人很高兴赵大人来接苏惟眇了,毕竟成亲了,女儿老是回娘家的话,会被视为夫妻关系不睦的。 当苏惟眇看到父母兄长都喜气洋洋的时候,心里哀叹:难道原主是捡来的? 从莱阳回到闵城,其实苏惟眇心里不愿意回去,她就想呆在莱阳,抱女主的大腿。 奈何父母都赶她回闵城。 她真的是被命运捉弄,为啥穿成已婚的呢?那种未婚时候的策马奔腾的潇洒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情绪不高的苏惟眇,一上了马车,就靠着车壁打起盹儿。知春默默无语地坐一旁,不多时也开始打瞌睡。 这次为了避免苏惟眇再晕车,赵海潮专门告诉车夫赶车稳当点,慢慢走。她上次晕车吐成那样,让他刻骨铭心。 赵海潮骑马,都觉得和郊游差不多了,他一次马鞭都没有扬,只凭缰绳控马。 这回,她应该不会再吐了吧。他想。 “停车!停车!”传来知春惊慌失措的喊声。 马车还没停稳当,苏惟眇扶着知春的手臂,跳下马车,奔到路边狂吐。 简直太惨了吧!她坐个马车,就跟受刑差不多。苏惟眇蹲在路边,觉得自己太丢脸了,晕马车,晕了一回还晕二回。 赵海潮见她这幅形状,下令原地休息。 苏惟眇在知春的搀扶下起身,挪到旁边一块石头处歇息,知春扶着她坐下后,又去取了水袋来,让她漱口。 “夫人,你如何?”赵海潮走过来问。 苏惟眇漱口了几次,朝他摇手。 有人说晕车就经常坐车,坐多了,就不会晕了。苏惟眇想,她或许还坐得不够多。 “我也太惨了。”苏惟眇双臂环抱膝盖,把脸贴着膝盖,呜咽道。 赵海潮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开了。不多时又走了回来。 “来,吃点橘子,可能会好点。”一个红彤彤的橘子递到了苏惟眇的眼前。 “是吗?”苏惟眇抬眼看他,然后接过橘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果真有一股清新的气味。 她正剥着橘子吃呢,突然天空下起雨来。一行人匆匆上马车的上马车,上马的上马,冒雨找到一间破庙躲雨。 几个侍卫在破庙里生了火堆,苏惟眇坐在火堆边,尽管已经披上了一件斗篷,还是有些瑟瑟发抖。 她枕着自己的膝盖,埋着脸,看着有些可怜。 赵海潮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来,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的膝盖,她哼哼了两声,撇开脸继续闭着眼睛。 待雨停了,一行人开始赶路。 苏惟眇已经睡着了,脸红红的,赵海潮探了探她的额头,觉得她有些发烧。 抱着她钻进了马车,瞧她歪坐着靠着车壁角落的可怜模样,赵海潮叹口气,坐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 今天起来她瞧着就不甚自在,还躲着他,难不成是她昨晚害羞了?确实,自他重生以来,他们就不曾亲近过。 之前躲他如洪水猛兽,这会她倒是甚为依恋地趴在他的怀里,他偏头看了看,若有所思。 苏惟眇私自以苏家的名义捐赠粮食两千石,这事倒叫他刮目相看,原本以为她就是一普通富家千金,虽不骄纵奢侈,但她从未表现过会做出这种事情的魄力。 关键是她有一腔扶弱济贫的侠义之心。这是他远远未曾料到的。 苏惟眇睡得不安稳,小声嘀咕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偏有语句含糊不清。 赵府梨花厅,在家养病的苏惟眇不得不在这里接待登门拜访的古筝,她名为探病,实际就是来八卦的。 瞧着古筝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呵样子,苏惟眇突然有些理解古宁的忧愁了,要是她有这么一懒散不务正业喜好八卦的妹子,估计姐妹都没得做了,不是她被气疯,就是她妹被她弄疯。 怀着对古宁的深切同情的苏惟眇,对着古筝那对燃烧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眼睛,扶着脑袋称头晕,拒绝再给她当说书先生。 “瞧你不说话,那些传闻大致不假了。你也太厉害了,连你三婶都敢骂!你三婶可是莱阳顶顶厉害的,管你三叔管得死死的。”古筝几乎是抚掌大笑了。 “怎么不假了?首先关于江瑜的,那都是诬陷,是不实的。至于我和我三婶对骂,那是不存在的,我就和她讲道理,怎么可能骂人嘛?这不是坏我名声嘛。”苏惟眇不依了,敲着桌子反驳道。 “没有对骂?闵城传得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古筝表示不信。 “我怎么可能对长辈不敬嘛?我是那种人吗?”苏惟眇大言不惭。 你就是这样的人,惹急了你,啥话都敢说。古筝抿嘴,郑重地点头。 “你说你这,怎么就不信我说的了呢?”苏惟眇直摇头。 “那样才解气啊,这个从戏剧上来讲,就是人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大家都爱看呢。”古筝笑嘻嘻的说。 “这不是戏剧,这是生活。”苏惟眇偏头打了个哈欠。 “现在闵城有好多人,都等着你看你的好戏呢。”古筝气愤的说。 “我有什么好戏看?”苏惟眇百无聊赖地剥瓜子。 “看你什么时候被赵大人休弃。”古筝撇撇嘴,觉得那些人就是不安好心,见不得人好。 “是吗?”苏惟眇顿时来了兴致,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呢。 “是啊。我这是听别人说的,满城多少太太小姐盯着你,就等你的笑话呢,”古筝极不情愿点头,“你可不能如了他们的愿啊。” “他们有一定的几率看到这个的。”虽然她苏惟眇也不知道这个几率有多大。 “什么?!”古筝吃惊的跳起来。 “我是说有一定的几率,毕竟万事皆有可能嘛。”苏惟眇耸耸肩。 “不行!”古筝叫道,“你可是我们的标杆,是我们商人家族中出的官夫人。可不能就这么被她们打倒了。” 她什么时候成标杆了?怕是很快就要成为污点标杆了。苏惟眇嗑瓜子。 “夫人,有你的信。”知春手持一封信,走到了苏惟眇的身旁。 谁会给她写信啊?苏惟眇很是疑惑,拆开信一看,脸色瞬间大变。 第 38 章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苏惟眇只觉得此刻头是真的痛,是了,她早该料到的。 只是她去了莱阳,难免就把教堂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那送信之人可还在?”苏惟眇将信装进信奉,抬头问知春。 “送信来的是蔡大婶家的小子,还在门房呢。”知春回答。 “你去请他到这里,我有话要问他。”苏惟眇点头,走到处于梨花厅一旁的书案处。 “诶诶诶……苏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这着急忙慌的。”被冷落在一旁的古筝问道。 “这是要紧的事,我怕是没时间招待你了,你且回家去,这几天最后不要出门走动了,也告诉你姐姐。”苏惟眇自己研起磨来。 古筝有些懵逼,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惟眇呢,由是愣在椅子上,没有动身。 “快些个去吧!”苏惟眇拿起羽毛笔,抬头看着古筝。 “什么要紧事啊?”古筝想要问个明白。 “可能是瘟疫。”苏惟眇神情凝重,言罢还叹了口气。 这两个字何其深重,击中了古筝的神经,她愣住了。 “你在开玩笑吧?”古筝喃喃。 “都说了可能是,这要等大夫诊断了才知道。你千万要记住,不要声张此事,待出了结果,我会让人去你家里给你送消息。记住了!”苏惟眇语气郑重。 她忽然有些后悔告诉古筝这个事情,毕竟她不能仅仅通过哈登教士的信作为判断依据,有失谨慎了。 “哦哦哦……那我现在回家去,你要记得给我送消息啊。”古筝半天才反应过来,瘟疫是什么概念,人人都知道。她拔腿就往外走,还不住回头叮嘱苏惟眇给她送确切消息。 “我知道,快去吧,记住我的话。”苏惟眇目送古筝走出梨花厅,然后埋头写起信件来,她想写简体字,又担心哈登教士不认识,索性就写英文了,她一边写一边想,要从那些方面做好防范措施。 她的回信还没写完,知春就领着蔡大婶的儿子进来了。 “小的蔡小二拜见夫人。”来人规规矩矩鞠躬行礼。 “行,你把那情况再给我说一说,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吧。”苏惟眇直奔主题。 这场谈话也不久,就五分钟以内,旁的他也不甚清楚。立在一旁的知春,听的是云里雾里的,不晓得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只是夫人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惟眇问完了话,又埋头将信写好,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交给蔡小二,嘱咐他快快给哈登教士送去。 此事宜早不宜迟。 “大人回来了吗?” 苏惟眇捏了捏后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不曾听说,我去书房问一下。”知春作势就要往外走。 “不用去问了。”苏惟眇摆摆手,他总会回来的。 小五看着知春的背影,心中纳闷:今儿个知春都过来问了两次大人是否回来。 一定是夫人想念大人了!想了半天的小五这样告诉自己。 再说了,现在大人回来也不一定是先回书房啊?他看多半都是直接回主屋的。 你说这人吧,不想他出现的时候,他非要出现,这指望他出现时,他却迟迟不出现。 没错,说的就是咱们的赵大人。 这天苏惟眇将信送出后,心里一直不安,她遇到事情比较悲观,总是做最坏的打算。 直至傍晚时分,知春才来回话:“大人从外间回来了,直接去了书房,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 “什么人?”苏惟眇问道。 “我远远看着,好像是宋老板。”知春语有迟疑。 他来做什么?苏惟眇面露疑惑。不过听知春说这个宋老板是赵海潮的同门师兄,那也就不奇怪了。 苏惟眇想了一下,就将此事放下,手里捏着一本书,埋头看了起来。 “去问问,大人是否要留客用饭。”盯着书上的字看了一会儿,苏惟眇又叮嘱道。 知春应声出去了,苏惟眇觉得手里的书看起来也颇为无聊,索性丢开,埋头趴桌上,闭着眼睛养神。 “最近尊夫人行事,倒令人耳目一新。”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穿月白圆领长衫,白净的面皮,带着三分笑。 “宋兄还关注这些事情”坐在对面的穿绛紫色长衫,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露出和煦的笑意,手中捏着一只白瓷茶杯。 “名动全城,总有耳闻。”宋銘谦笑意更深。 “夫人她乃性情中人。”赵海潮微笑道。 “你不生气”宋銘谦含笑问道,他记得自己这个同门师弟,素来迂腐固执,哪里会容许自己夫人做出这般出格事情,现在满城谁不知道新任布政使夫人是何等肆意妄为。 “开初确实吃惊,”赵海潮浅饮一口茶,放下白瓷茶杯,“后来,便知她做得对。纵是行为激烈了些。” “这可不大像是你会说出的话。”宋銘谦笑意更甚,手持白瓷杯喝水的动作,优雅美观。 “事实如此,我亦不能罔顾。”赵海潮道。 “若是老师知道,你已然懂得变通,定会极为高兴的。”宋銘谦感慨道。 “能得老师高兴,也算幸事一桩,”赵海潮略微点头,“只是不知师兄有何打算真的不走仕途了” “于仕途,我已然全无机会,怕只能在这商场上尔虞我诈了。”宋銘谦语气低沉了几分。 赵海潮面露忧色,不言语,只好喝茶。 “老师有你这般出色的学生,已然足矣。” 宋銘谦放下白瓷茶杯,起身,侧看身旁人一眼,衣袖一抖,大步往外走去。 “不必相送,来日再见。”那人走到门口是,扬起手臂。 彼时他初入老师门下,师兄先他入门几年,一袭圆领月白长衫的师兄站在廊下。 “这就是先生新收的弟子了吧。”师兄笑宴宴。 “见过宋师兄。”赵海潮连忙行拱手礼。他早听闻师父门中有一弟子,最是温和宽厚,常穿一袭月白衣衫,温温润润如暖玉。 后来在师父门下念书,他也确实受到宋师兄的照顾。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赵海潮的回忆。 他循声望去,只见穿一袭淡蓝色衣衫的苏惟眇立在门边,目中带笑。 “夫人进来吧。”赵海潮放下白瓷茶杯,杯里澄净茶水已然冷却。 苏惟眇慢步走近,看着空位,“客人走了” 赵海潮点头。 “夫人,找我有事” “确有一事。”苏惟眇在空位坐下。 赵海潮看她,示意她继续说。 “今天教堂报信给我,说灾民安置点出现批量生病的情况。”苏惟眇直话直说。 她刚知道消息时,蛮急的,后来慢慢冷静下来。 许多事情,她去做名不正言不顺,赵大人就不一样了。 “消息可靠”赵海潮有些诧异,她人在家中坐,也能知道外面的消息。 “应该可靠,哈登教士那里来的。”苏惟眇点头。 以她对哈登教士的接触了解,还有书中对这个洋教士的只言片语的介绍,他应当是可靠的。 他的夫人还和洋人有往来。也是了,上次她还从洋教士那里借了书。 “若是如此就麻烦了。”赵海潮沉吟,他在灾民安置时,就已经配置了大夫,还让人特别注意营地的卫生,就是怕水灾过后出现时疫。 “大人,杨先生来了。”小五在门口报。 “请他进来。”赵海潮扬声。 “大人,那我先走了。”苏惟眇起身,这个杨先生是赵海潮的一个幕僚,为政务献言献策。 赵海潮点头。 杨先生穿一身棕褐色布衫,在门口见到苏惟眇,向她拱手行礼,“夫人。” 苏惟眇笑颔首,没有多言,自顾走了。 杨先生觉得近些时间,城中的传言实在太过夸张,把夫人说得跟个五大三粗的河东狮一样子,其实夫人本人瞧着倒是温婉。 情况不乐观,赵海潮匆匆吃了晚饭,就出门去了衙署。直至后半夜,才回了家。 赵海潮看了看主屋的方向,一片漆黑,当夜就宿在了书房的软塌上。 他疲惫至极,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接下来几天几乎都是如此,这是后话。 苏惟眇倒是有点儿高兴,这下卧室又是属于她的了。第二天一早她就收到了哈登教士的信,看了信的她又去找赵海潮。 “大人?你起来了吗?”苏惟眇直接进了书房。 许是赵海潮实在累,苏惟眇竟然没能把他喊醒,当她走到榻边,看到熟睡的赵海潮,眉清目秀,面容恬静,不复冷凝,她竟然起了捉弄之心。 她动作轻轻地靠近,伸出食指,轻轻的、轻轻的戳了戳赵海潮的脸。 戳了一下,人没醒,又戳了两下。 唔,皮肤手感挺不错的。 还长得这么好看!她想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赵海潮一般都要冷着一张脸了,只怪他长了一张实在清秀无害的脸,若不是冷面冷眼,怕是毫无威严可言。 不足三十岁的布政使大人,确实是年轻有为。 好儿郎是好儿郎,可惜心里念的是别人。 苏惟眇想到这里,觉得颇有些无趣,下手不由得重了一些,正要收回手时,却有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本是弯着腰俯身的,被这么一拉,重心不稳,顿时向着榻上之人扑去。 四唇相接,两双眼睛都瞪大了。这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局面。 “哐当”端着水盆进来的知春将水盆掉到地上了。 “大人恕罪,夫人恕罪,我什么也没看见。”知春捂着眼睛,也不管地上的水盆了,转身跑了出去。 ※※※※※※※※※※※※※※※※※※※※ 小可爱们,戳一戳收藏呗。 第 39 章 这一刻仿佛十分漫长,漫长的像时间静止了。其实,时间过得很快。 他们在彼此的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玻璃球一样的眼珠子,像一个吸力十足的漩涡,似乎随时会把人吸进去。 然后苏维秒开始动了,她迅速爬起来,背对着榻站着。 她捂着自己的左心房,心跳如鹿撞,脸颊灼热。 她倒是想要拔足奔出房间,但此刻她这般布满红云的模样,也不好叫人瞧着。 赵海潮也起身,坐在榻上,他耳根泛红,脸色冷清清的如秋天早晨将化未化的薄霜,眼黑沉沉的像夜里即将滴落叶尖的露珠。 他觉得嗓子眼发干,舔了舔唇瓣,不由记起方才那柔软触感,带着几分冷香。 撑在榻沿的手,不由得抓紧了。 那一刻他觉得眩晕,又甘愿沉沦。 她站着没有动,心中千头万绪,又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不就是不小心亲了一下嘛,何必比一个古代人还要羞涩? 赵海潮这个读圣贤书的迂腐书生,才是应该羞涩的那个吧? 她偷偷偏头去看他,却见他一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眼眸,她瞬间觉得自己的气势弱了一截。 “那个,情况怎么样?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苏惟眇偏头,移开了目光,清了清嗓子问道。 “要等几个大夫诊断后,才能下结论。”赵海潮回答,故作镇定。 “好吧,我去让人重新打水。”苏惟眇不待他回答,快步走出了房间 他盯着地板上的那滩水迹,还有孤零零的铜盆,不由得露出一个像月光一样温柔的笑。 奔出房间的苏惟眇,风拂过,她觉得脸颊不那么烫了,瞪了一眼躲在一旁的知春和小五。 “还不去重新打水?”苏惟眇斥道。 “是是,我马上去。”知春笑得有些促狭,她觉得夫人一定是在不好意思,其实她撞见那个场面,也怪不好意思的。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知春朝小五使眼色。 苏惟眇站在廊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或许她就不该跑出来?既然都跑了出来,那索性就不回去了,径直走掉了。 苏惟眇不会再进书房,这在赵海潮的意料之中,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她确是一个在这方面羞怯的女子。 接下来的时间,赵海潮又忙碌了起来,早出晚归,不在话下。 苏惟眇看在眼里,也帮不上其他忙,只有在饮食上多费心思。 小鸡炖蘑菇、清蒸鲈鱼、茄盒子、白灼青菜、豆腐回锅肉等等,轮流着来,变着花样来。 赵海潮看到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丰盛饭食,面上虽不显,心里是高兴的,吃得心满意足。 苏惟眇倒不像从前那般,时不时关切地给他布菜,或是轻声询问饭菜是否合他的胃口。 她对那桌菜的兴趣,比对他的兴趣大,只顾着闷头吃,吃相文雅秀气,但绝不是小鸟胃。 那天的事情仿佛对她毫无影响,她既不躲着他,也不对他表现出多殷勤。至少赵海潮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时疫,就再不好不过了。”苏惟眇放下碗筷,端起白瓷茶杯,垂首喝了一小口,放下茶杯时才说话。 “教堂此次情况甚好,只有几个病例。”赵海潮也放下筷子。 苏惟眇点头,确是,哈登教士在这方面安排得很周到,当时出安置方案时,她也添了些,虽说执行起来,可能会打折扣,但总胜过没有。 这次十几个人接连腹痛呕吐,以为是时疫,当时大家都惊慌失措,幸好官府及时派大夫前往,诊断为食物中毒引起的急性肠胃炎,并非时疫,众人才堪堪放下心来。 赵海潮为此紧急安排人手清查各个安置点的住宿、饮用水和厨房清洁卫生,及时查漏补缺,忙得不可开交。 “饮食从来就是重中之重,尤其是近来,雨水泛滥,细菌滋生,饮食住宿就更要注意清洁卫生,何况安置点人员众多,更是困难重重。”苏惟眇再认同不过,这些在现代社会,几乎都是常识。 可在不同的时空里,人们未必知道几百年后的常识。 赵海潮频频点头,她说的再正确不过,侃侃而谈,很是自若。 当初她在书房见到那份最新的安置手册,还补充了几条,他都不得不赞一句“夫人真是博学”。 苏惟眇睇他一眼,他这个神情,让她觉得自己多言了。 天晴朗,风和煦。 苏惟眇带着知春又来到了教堂,屋前的空地上搭建了一排帐篷,被安置在这里的妇女儿童和老人,几人在打扫庭院,几人在浆洗晾晒衣衫,还有人在厨房帮忙,劈柴烧火择菜。 一群小孩儿在树底下玩游戏,还有读书声从屋里传来。 那是一个自告奋勇来教孩子们读书的年轻秀才,在领着孩子们读书背诗。 沿途走来,遇到的人,都会和苏惟眇打招呼。他们听说这个年轻女子是个大官的夫人,他们能在此落脚,这位年轻的官夫人出力不少,是以都很是敬重她。 苏惟眇也笑呵呵的搭话,与众人家长里短,毫无架子。 “夫人来啦!”蔡大婶从厨房出来,就看到了苏惟眇,脸上堆着笑,上前打招呼。 “蔡大婶。”苏惟眇笑盈盈。 “按照夫人说的法子,熬了汤水分与众人,大伙儿都感谢夫人呢。”蔡大婶笑呵呵。 “那便好,有劳蔡大婶安排了。”苏惟眇点头。 “哎呦!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婆子就只是跑跑腿而已。”蔡大婶谦虚地一笑,心里很是受用。 原本想着官太太,要么高高在上瞧不起穷苦人,要么端着架子言语冷淡。可这位布政使夫人,不仅年轻漂亮,又心地善良,还擅言辞,和谁都能聊上几句。 “这里突然安置了这么多人,蔡大婶肩上担子重啊。可也要保重身体才是。”苏惟眇浅笑如拂面的微风,让听了的人倍感舒服。 “多谢夫人挂心,老婆子晓得的。”蔡大婶笑得更是开怀。瞧瞧赵夫人多么关切她这个老婆子。 “夫人是来找教士的吧,教士正在屋里待客呢。夫人可以去看一看读书的孩子们。”蔡大婶轻声说。 又闲聊几句,蔡大婶就被一个中年女子叫走了,安置营地里的事情不少,蔡大婶瞬间从一个帮佣的仆妇变成了一个小管事,负责组织安排灾民们的伙食住宿,许多事情都要过问她,她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知春尽职尽责地跟在苏惟眇身旁,瞧着她家小姐利落活泛了不少,俏皮话也说得很溜,自从小姐摔了醒过来,似乎哪里就有了变化。 苏惟眇立在门口,听屋里的孩子们读书。 不多时候,另一侧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人。 “密斯苏,你来啦。”哈登教士朝她招手。 苏惟眇走过去,“哈登教士,陈少爷。” 陈长青拱手,“赵夫人。” 他穿一件银灰色衣衫,袖口和领口都绣了竹枝,风度翩翩,公子如玉,带着温和的笑容。 “原来两位认识啊!”哈登教士笑道。 原来陈长青是来给安置在教堂的灾民送温暖的,哈登教士对他的善行大大赞扬了一番,末了,赞道:“二位真是同道中人。” “略尽绵力,当不得教士的盛赞。”陈长青很是谦虚。 “绝对当得起。”哈登教士朗声笑道。 “密斯苏,你不是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吗?这位陈先生可是去过申城的,见多识广。”哈登教士道。 “还未有机会请教。”苏惟眇客气笑。 她若是不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好好向他请教,如何解释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她也是被逼无奈去勤学好问。 两人一同离开教堂。 “还未曾感谢你,护着江瑜。”陈长青正色道。 “她是我嫂子,我自当护着她。”苏惟眇浅笑,不论陈长青心里怎么想,她都表现出一副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是,赵夫人的高义,某记下了。”陈长青向她拱手行礼。她的言行举止,跌破了一众人的眼睛。如果她尚待字闺中,这般对抗长辈,只怕嫁个好人家都难。不仅得罪了苏家长辈,还被人说得很难听。 “你是我堂嫂什么人啊?我护着她,你记什么恩情?”苏惟眇见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故意笑问。 “总之,如赵夫人有什么用得着陈某的地方,陈某定当全力以赴。”陈长青颔首。 “那就择日不撞日吧,你把在申城的见闻,讲给我听,就算报了这恩情了。”苏惟眇洒脱地说。 “这……”陈长青愣了愣,还可以这样吗?苏家大小姐还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呢。 “怎么?不行啊?”苏惟眇疑惑地问,她自认为这个报恩算是非常合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自是可行的。只是你确定只要听我在申城的见闻?”陈长青点头,觉得苏惟眇提出的条件,实在是小,怎么可以和她帮助江瑜的事情相提并论? 哦,太简单了吗?苏惟眇漆黑的眼珠子左右上下地转溜了几圈。 “那我再加一样?”苏惟眇笑笑。 陈长青含笑点头。 “那就委托你在申城,帮我采购一些东西,当然不是一次就买好,怎么样?”苏惟眇觉得最好是有个购物清单,可以让她选择。 “当然没问题。”陈长青笑着应下了。 “好吧,那就先讲一讲见闻吧。”苏惟眇点头。 跟在后面的知春,心里有些惴惴,不知道小姐怎么就要听申城的见闻了。小姐以前不是挺不喜欢陈少爷板着一张脸嘛,怎么现在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 小可爱们,中午好!求个收藏呀~ 第 40 章 小五觉得最近大人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在大人问夫人是否回来的第三次,他的回答还是否定的,大人的脸色就沉得跟冰刀子一样了。 他轻手轻脚放下茶壶,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夫人这些天早出晚归的,有时候甚至比大人回来得还晚。 也不知道夫人在外面做些什么,他偷偷问了知春,知春棱着一双眼睛盯着他:“是大人让你来问的?” “没没没,我就只是问一下,免得大人到时问起我,我又不知道。”小五连连摇手。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啊。”知春瞪他一眼,拔腿就走了。 小五只好垂头丧气回去了,反正大人一般不会问,就算问了,他如实回答就行了,他一个小厮,去哪里知道夫人去哪里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看着大人冷冰冰的脸色,他心里只是祈祷夫人早点儿回来。 赵海潮手里握着书卷,却半天也没有翻一页。 他记得,以前夫人都是在家做好饭菜,只等着他回来。他回来了,她就给他更衣擦脸。似乎不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她都在家中。 现在不知道哪里出了变化,她竟然整日不在家中,甚至有时回得比他还要晚。 他竟然,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可他明明喜欢的另有其人,怎么会对一个他曾经一直漠视的人,这般在意? 难道他竟是个朝秦暮楚的人? 要说苏惟眇自己,她对这些天倒是比较满意,通过陈长青,她对外面的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通过自身所学知识和书中的背景设定,可以判断出现在大致的社会环境。 而且她每天锻炼身体,并注重饮食营养的搭配,重新骑上马背,她感觉很好,只等她再学些日子,应该就可以骑马到处走了。那样她就可以避免再在长途马车上吐得天昏地暗了。 她觉得自己这些天很充足,终于不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米虫,一个每天只会在家绣花做菜等着丈夫回家的家庭主妇,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 她终于和之前相比,有所不同了。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充满了力量,精神蓬勃,有用不完的精力。 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试图摆脱苏惟眇原本的身份限制,要全由着自己的本性来做事,就算轻狂又何妨?就算背负骂名,就算势单力孤,她也无法畏畏缩缩、遮遮掩掩,含糊地活着。 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重获生命,何须再畏首畏尾?只管放开了手脚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就连哈登教士都说她更开朗爽快了。 苏惟眇笑笑,她岂止是开朗爽快?简直可以称作得意忘形了。 “大人也太忙了些!”尽管苏惟眇之前叮嘱过她少说大人的事,但最近大人又时常晚归,大多时候宿在书房。有时会忍不住叨叨两句。 “唔。”正在吃樱桃的苏惟眇含糊应了一声。 他自然忙得很,在原书中筹建机器织布局是贯穿全书的重要剧情,几乎所有的重要人物都会与此事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苏惟眇抽时间去了一趟莱阳,看望江瑜,也和她聊了聊织布局的事情。 江瑜看苏惟眇对生意变得挺上心,心中也有忧虑。 “惟眇,二叔怕是不会让你抛头露面做生意吧”江瑜问。 “他不允许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苏惟眇撇撇嘴,“我听哈登教士说,他们那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去学校念书,当老师授课,在工厂铺子里做活的,我们怎么就不能了我瞧着嫂子就很好啊。” “若说读书做事没用,那天底下怎么那么多男子苦读寒窗十年甚至几十年,天南地北往来买卖货物,挣下许多财富,在家里作威作福的。”苏惟眇表示不服。 “你这张嘴,何时这般能说会道了”江瑜听得目瞪口呆,她出来做生意,是因为她家道中落,哥嫂又不善做生意,她才接下这个担子的。 非是她放着好好的富裕生活不过,跑出去做生意的。 如今听了苏惟眇的这番话,她觉得有些道理。 城里的洋教堂,她早有耳闻。不曾想到苏惟眇还结交了洋教士。 “掌握财权才是当家做主,我想嫂子定是再明白不过。”苏惟眇笑道。 苏家几房一直以梅院为尊,是因梅院的老爷少爷是做生意的好手,挣下了不少财富,其他几房也跟着受惠,是以苏家大事几乎都是由梅院拍板的。 当然也会开会,只是其他几房的人做生意都不太擅长,都跟着梅院干,一般没多大的意见。 江瑜嫁到苏家三年,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奥秘,谁手里有钱,谁出钱就谁说了算。 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希望可以过那种世俗的幸福的生活。 可是老天没有给她选择,她不过成婚三年,先是幼子夭折,接着丈夫又过世。接二连三的我打击,让她都失去了幸福生活的能力。 如今她只想着重振苏家的生意,不枉费爹和丈夫对她的悉心教导。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她摸着尚不凸现的肚子,脸上浮现温柔的神情。 梅院的人都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至少将江瑜从丧夫之痛中暂时拉了出来。 苏大夫人有些后怕,万一当时将江瑜沉了塘,江瑜没了,孩子也没了。 事后她每天都去佛龛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她苏家梅院血脉不绝。 自是事事都看顾着江瑜,不消苏惟眇来说,她都带着罗妈,誓要将梅院守好了。 最终苏惟眇厚着脸皮表示想要去跟着学习怎么做生意,学徒房有好几个苗子,此时还闲置在家。 她相信一旦江瑜重新树立起梅院的招牌,一定会找那些人回来干活儿的。 她不能跟着江瑜学的话,也可以跟着那几个未来大管事学的。 经过苏家竹院的大肆渲染,苏惟眇在莱阳的名声臭得很,把兰院的老爷夫人差点急坏了。 幸好儿子已经成亲,不然怕是人家看着苏家兰院的门楣,怕是求不到一门好亲事。 苏二爷直呼苏惟眇是忤逆子孙,气得胡子都在抖。 苏二夫人心中暗自不满竹院,本来只是苏家的事情,关起门来,大家都能好好说,现在捅出去,闹得满城风雨。生生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每每想起,几乎咬碎银牙。 当然她也认为女儿做得不对,彪悍强硬,连她都为之震惊。 她那乖巧善良的女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子。 她私以为是苏惟眇婚后生活过得并不如意,虽说上无高堂需要伺候,但闵城里官员众多,富豪不知凡几,出身商户的女儿不知遭了多少罪。 被认为遭了罪的苏惟眇,此刻正骑着马儿,在郊外的草地上跑得正欢腾。 至于苏惟眇这个在城市生活的现代人为何骑马学得如此快,那归功于她前生家里有一匹马,虽说是一匹饱做苦力的马儿,但她自小就时常在马背上,骑马很溜。 只是这具身体太过娇贵,需要时间适应。从知春那里套话得知,原身并不会骑马。 所以她自是要学一学,还要好好学一学。 连陈长青都赞她学得很快。 这天夕阳西下,她骑马回到家,先下了马背,然后将知春扶下来,将缰绳和马鞭交小厮。 知春站都站不直,只觉腿软身颤,紧紧抓着苏惟眇的手臂,皱着一张脸,又不敢叫苦。 “这马儿还没跑起来呢。”苏惟眇打趣地笑道,真是个娇弱的姑娘啊。 “哪里可以和夫人相比”知春挤出一个笑。 “下次带你跑马一圈,怎么样”苏惟眇故意道。 “夫人,你……”知春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恰值此时,马蹄声渐近,苏惟眇扶着知春,往旁边走了两步。 谁知马儿却在近前停了下来,门口的另一个小厮立马跑过去,从翻身下马的赵海潮手里接过了缰绳。 “大人?”苏惟眇笑着他。 赵海潮目光含着打量,看来她刚从外面回来。 “夫人今天回来得早啊。”他笑笑。 “是比大人早一点。”苏惟眇装作完全听不出他话里的嘲笑之意。 “不知夫人都在忙些什么啊?”赵海潮面带和煦的笑。 “也没做什么,就是去郊外骑马,然后去云来楼吃点心喝茶。”苏惟眇坦然道。 她倒是毫无隐瞒!赵海潮不作声,往大门走去。 “诶,大人,你等我一下。”苏惟眇正要撒手追上去,又想起知春腿软走不动路,回头看她,谁知那丫头扒拉开她的手,示意她走。 “那你慢一点啊。”苏惟眇笑道,然后去追赵海潮去了。 听了苏惟眇的喊声,赵海潮的脚步没停。 可惜苏惟眇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天锻炼身体也初见成效,她几个箭步就追上了人。 “诶,大人,让你等等我呢。”苏惟眇追上去,先抓住了赵海潮的手臂。 赵海潮不理,想要挣脱手臂的限制,岂料竟然没有挣脱。 “夫人这是做什么?”他瞪她一眼。 “我有事要问你。”苏惟眇仍旧没有松手。 “你要说便说,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仍旧瞪她。 “这又不是在外面,拉拉扯扯怎么啦?”苏惟眇不以为意。 “不可理喻!”赵海潮火气有些大,撇开眼睛。 “你今天是吃了火//】药了?啧啧,这暴脾气!”苏惟眇偏头去看他的眼睛。 “松开,好好说话。”赵海潮不甘,又瞪了她一眼。没办法,谁让他竟然无法挣脱她的控制呢?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那好,你保证不会走那么快。”苏惟眇点头,手里仍然没松。 赵海潮没好气地点点头。 苏惟眇满意地松开手,然后笑了。 “你要问什么?”他问。 “织布局的入股人定下了吗?是谁啊?”苏惟眇饱含期盼地问。 “定下了,陈家和苏家,各持股一半。”赵海潮一边理袖子一边回答。 耶!这个剧情还没有变化,虽然她感觉江瑜定可以入股织布局,然后重振苏家梅院的生意,但还是要有了确定的结果,心里方才踏实些。 而且陈家也入股织布局,主理人应该是陈长青没跑了,那他倒是可以经常和江瑜见面了,不知道两个人的感情会不会进一步发展? 赵海潮瞧着眼前的人,一副开心极了的样子,眉梢眼角俱是笑意,明眸皓齿,像是迎着太阳初开的花朵般美丽。 “那个,就是上次在教堂外抓的那个小贼,人放了吗?”她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就像上次在兰院花厅,她被她爹训斥时,她向他寻求帮助的模样。 可怜又可爱的小眼神,他极为受用。 这是苏惟眇第二次问他,关于那个小贼。不知道她如何可以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 “不知道,这些天我没来得及过问。”赵海潮如实回答。 “这么久了都还没过问啊?人在牢里怎么样了啊?”苏惟眇感叹官府的办事效率。 “应该还在牢里。” “你什么时候过问啊?” “这个事有专门的人审理。”他是布政使,不会天天去审理案件。 “那你明天去问一下呀,本也不是什么大罪,没得把人折腾得起劲。”毕竟牢狱之灾没有好受的。她又揪着他的衣袖。 可怜赵大人的官服衣袖,短时间内被揪了好几次。 ※※※※※※※※※※※※※※※※※※※※ 小可爱们,周末愉快~求个收藏呀~ 第 41 章 最近赵大人有点儿怪怪的。 这是苏惟眇乃至整个赵府的人的认知,不过苏惟眇觉得天底下只要是人就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有自己的或大或小烦恼。 她只是觉得赵海潮竟然对她颇为不耐,要知道原有剧情中,就算苏惟眇做错了事情,赵海潮顶多冷漠对待,从未想过休妻。 赵海潮现在已经对她不耐烦了,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朝着休妻的方向又进了一步 于是在赵府上至管家,下至庭院洒扫仆从,都绷紧了皮,好好做事,甚至连闲话都少了的情况下,苏惟眇心里还偷偷乐着,照样出门会友玩耍。 这一天晌午,新建成的机器织布局厂房外。 赵海潮正在听监造房屋的一众人汇报工作,兼巡查宅院房屋各处,一群人正围绕在大门口,说新造的大门如何如何,守卫安排的计划已久车辆停放所在。 却瞧见两人骑马而来,到了门口方才停下来。众人纷纷看向来人。 “这里就是新建的机器织布局?”苏惟眇看着宽阔的大门,上面空荡荡的,还没有挂上匾额。 “正是,这将是我们闵城第一座机器织布局。”陈长青自豪不已。 “修建得蛮气派嘛。”苏惟眇笑眯眯的打量这座新宅院的门面。 这不是陈少爷嘛?怎么和赵夫人一起出现在这里?其中有人认识两人,心中有些诧异。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偷偷伸长了脖子,一副吃瓜看戏的模样。 “咳咳”有人假意咳嗽,试图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本来纷纷看好戏的众人,纷纷收回眼睛,继续汇报起工作来,“大人,这处大门打算设置两个守卫,再设置一个门房,登记来访人员和车辆……” “门房安排几人?守卫几班倒?”赵海潮问道,眼睛还望着那个方向。 众人只觉得赵大人的声音冷了几分,明明在呈报的文书里有写的。 “门房安排两人,和守卫一样,都是三班倒。”那人连忙回答。 “那些机器已经运到了吗?”苏惟眇问道。 “三天后机器就会运到码头。”陈长青笑,在机器采办环节,他亦帮了忙的。 “是吗?看来织布局很快就可以开业了!”苏惟眇也很开心,这代表着她踏上了投资的第一步,希望不会令她失望。 “可能要一阵子,毕竟还要教织工们如何机器。”陈长青说。 “那倒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功。织工们都已经招好了吗?” “已经从土布厂挑选好了,只待机器安装好,培训上岗。”陈长青很有信心,他对外国的机器厂房多有了解,知道会带来的巨大产能,对闵城甚至整个省份都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那就太好了。关于机器,我有一点想法,织土布的纺织机若出了故障,大把的人都会修,但这个洋机器,怕是没有几个人会修。” “所以可以让机器工厂的师傅也教一教我们的人,不求全部织工学会,挑选几个脑袋灵活、手脚灵活的人,来做这个活。如果以后出现机器故障,也不至于要让机器工厂派人过来修,一来耗时,二来往来也有路费成本。”苏惟眇笑着说。 “你这个想法,非常好。我会亲自安排这个事情。”陈长青听了非常赞同。 “如此便好,你办事,我放心。”苏惟眇笑哈哈。 两人都骑在马上,短暂了说了一会儿话,还能听到两人爽朗的笑声。不多时,就见一人骑马离去,另一人下马走过来。 “原来赵大人在这里啊。”陈长青冲赵海潮拱手行礼,笑得坦荡。 “是,看一下房屋的情况。”赵海潮脸色平和,只是语气和平时相比,冷淡了几分。 “我是来看看厂房情况,机器安装布置图是否需要修改。正好赵大人在,就一起看一看吧。”陈长青道。 “也好。”赵海潮点头。 “行了,就这些了,拿去给厨房的掌勺师傅。”苏惟眇在一张纸上勾勾画画,然后交给知春。 “是。”知春接了纸张,转身出了房间。 她方才走出主屋,在廊下就遇到迎面走来的赵海潮,只一眼瞧见他面色冷凝,赶紧退到一边,“大人!” 这回赵大人啥话也没说,甩着袖子径直走过。 知春回身瞧了瞧赵大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纸张,心想赶紧办好小姐交代的事情,赶紧往厨房去了。 苏惟眇正在灯下看那本英文书,听到珠帘脆响声,还以为是知春,眼睛都没抬,“这么快就回来了?” 直到来人在圆桌一旁坐下,她抬头一看,微微一笑,“大人回来得早。” “夫人今天没出门?”赵海潮问。 “出门了,怎么了?”苏惟眇又将目光移到了书页上。 “做什么了?”他又问,声调毫无波澜,像是在盘问犯罪嫌疑人。 苏惟眇没答话,缓缓抬起眼睛,看向旁边的人,慢条斯理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在盘问我?” 他没有回答,沉默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将书合上,放到一边,手放在桌上,屈起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扣着桌面。 美丽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绝不愉快的笑,她活了两辈子,还从未遭人盘问过呢。 “所以,你去做什么了?和谁在一起?”赵海潮偏头,冷漠的看她。 “哼哼!有点儿意思!”原本告诉他也无妨,但她突然间不想说了。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你可以查呀,”苏惟眇的手指仍旧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面,毫无规律,面上带着嘲弄的笑,“我想,凭着你手段,没有什么是你查不到的。” 苏惟眇嘲弄的漫不经心的笑脸,大大的刺激了赵海潮的神经。今天亲眼目睹的一幕幕,历历在目,她爽朗又纯真的笑,不知为何格外的刺耳。 “怎么?你一个已婚妇人和旁的男人来往密切,不应该解释解释?”赵海潮的声音,冷得像是冬天雪原上吹过的夹杂着雪粒子的风。 “什么叫来往密切了?”苏惟眇皱起眉,两手合拢,十指交叉,“合着我嫁给了你,连出门结交朋友都不行了?” “从现在起,夫人身体不适,闭门谢客,在家休养。”赵海潮猛地起身,丢下这句话,抬脚就往外走。 我去你丫的,还敢禁我足?苏惟眇猛的一拍桌子。 “赵海潮,你给我站住!”她喊了一嗓子,可是赵海潮头也没回,苏惟眇顺手将桌上的茶杯丢了出去,茶杯飞到院子里,砸得稀碎。 知春从厨房回来,就看到大人黑着脸,气冲冲的走了。她被吓得都没敢行礼,紧接着她看到从洞开的门里飞出一个东西,砸在地面上,声音格外清脆。 完了!砸碎的是那套很漂亮的老贵老贵的白瓷茶具!知春在心里哀嚎。 夫人又和大人吵架了吗?答案是肯定的。 接着又有几样东西哗啦哗啦地一个接一个地从屋里飞出来,砸出清脆无比的碎裂声音。 整套茶具都洗白了!知春缩在屋外的走廊下,没敢进屋。其他丫鬟个个都缩在抱厦屋里,面面相觑,都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 屋里的苏惟眇在砸了几只杯子后,看着桌上硕果仅存的一只茶杯,叹口气,为什么要砸漂亮的杯子? 生了一会儿气的苏惟眇,气消了,冷哼一声:你说禁足就禁足?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毫不意外的,赵大人又住回了书房,并且当晚两人都没有一起吃晚饭。 可把管家白大叔愁坏了,也不知道大人和夫人因何吵架,因着苏惟渺在屋里素来不喜多人在屋里伺候,当时无人在门外值守,一向在主屋里干活的知春,又正好去了厨房,是以无人听得吵架的一鳞半爪。 众人都只看到大人气冲冲的走了,接着夫人砸了几个杯子。 后来进屋伺候的丫鬟仆从都格外小心,生怕惹得夫人不高兴。 苏惟眇倒仿若无事一般,该干嘛干嘛,当晚让知春将饭食端到主屋吃的,休息时间也和平常无异。 你不让我出门,我偏要出门。人在不同的年龄或者面对不同的事情时,有时候总会生出点逆反心理。很不巧,苏惟眇就生了这种逆反的心思。 她决定明天照样出门练习骑马,早点达到骑术精湛的地步。 哼,等她明天出门,看要禁足她的赵海潮会是什么反应。 她怀着这样得意的心情,美美的会周公去了。 赵海潮一夜都没睡好,天刚亮,他就起身了。 他素来待人还算和气,只是冷颜少语,他甚至在想昨天和她说得话是不是太重了,她素来坦荡,不会无缘无故的喝陈长青往来。可他昨天就像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心中邪火丛生,无从浇灭。 罢了,希望她在家休养的日子,能够反思自己的行为过失。 虽然他现在不像以往那样在意人言,可是他也确实不赞成她的行为。 小五当然也知道了昨天傍晚大人和夫人吵架的事情,于是从昨儿晚餐开始,他都绷紧了皮,干活格外仔细小心,绝不多说一句废话,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次晨,他也早早起了,洗漱穿戴整齐后,就去了书房外的廊下,坐在椅子上守着,这两把椅子还是夫人让放置的呢。 哎,好好的吵什么架啊?若非如此,他此刻还在温暖的被窝里酣眠呢。 果不其然,他刚刚轻手轻脚的在椅子上坐下,不过一刻钟,书房的门就开了,大人走了出来。 “大人,早!”小五赶紧起身。 赵海潮瞥了他一眼。 “我去打水!”小五麻溜的走了。 赵海潮望着蒋蒋开亮的天空,静谧深邃,广袤无垠。 人心也当如此,可为何有时候人心那么小,竟然容不得她对别人笑得那般天真愉悦? ※※※※※※※※※※※※※※※※※※※※ 小可爱们,晚上好!原谅我今天回来晚了,一章奉上~求个收藏呀~ 第 42 章 最近在赵大人手底下做事的官员小吏们,都觉得心里有些苦。本来性子就比较冷淡的赵大人,不知道是怎么了,疯狂地工作起来。 找负责筹建机器织布局的各个环节的人,汇报工作,写工作计划,银钱预算修改,达成目标值设定等等,搞得一众人都苦不堪言。不仅不能准时下班,还要陪着上级领导加班。 赵海潮这天又回去得很晚,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哒哒的马蹄声格外大。 “夫人今天也没出门。”小五不等他问,自动报告消息。 “哦夫人在屋里做什么”赵海潮一边解扣子,一边问。 “没有出门,都在主屋里呢。”小五也觉得疑惑,夫人这几天连主屋的门都没迈出过。 倒像是真的在履行大人禁足的决定。 赵海潮心中疑惑更甚,根据他对苏惟眇的了解,她不像是会乖乖禁足在家的人。 当时他走出主屋的时候,她那声大嗓门的喊声,他都是全听到了。 她当时气得很,听闻还砸了不少东西。 怎么第二天竟然好端端的在家里呆着,哪里也没去? 瞧她说那话的气势,都能想到她第二天会做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呢? 赵海潮想不通,上一世苏惟眇几乎没有体现出这些特质,她娴静守礼,除了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禁她足这一世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变化? “大人,要去看看夫人吗?”小五瞧着他神情变化,小声问道。 苏惟眇坐在床上,靠在架子上,正看一本书,面有倦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唉,她都在屋里躺了几天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骑马过度,她这次来例假,颇为不舒服,小肚子坠疼坠疼的,又加上这时候没有卫生巾可以用,草木灰垫进布条中,这让她极为不适应。 啊呜!好想念七度空间和自由点,还有护舒宝。 这个时代有什么好啊? 没有汽车、火车和飞机也就算了,连卫生巾都没有,这可难坏了她。 这个时候出门就各种不方便,所以她决定就宅在屋里,这几天与床铺为伍,尽量降低自己的不舒适感觉。 可恨,赵海潮刚说了要禁她足,她还想着正大光明破了他的禁足令,谁知亲戚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她是有心无力啊,只是心里还有些郁结。 等她亲戚一走,她……应该最好不要骑马。 唉!她把书丢到一边,长长地叹口气。 又过了几天,苏惟眇仍旧宅在屋里,进进出出的也只有知春和其他几个丫鬟。 疑惑的人,远远不止赵海潮一人,甚至连主屋的几个丫鬟都在悄悄议论。 “大人这次有些过分了,居然禁夫人的足。”一个丫鬟偷听到赵大人和管家的对话。 “什么?夫人被禁足啦?” “是啊。我亲耳听到大人和管家说的。” “不会吧?” “所以夫人这些天才没有出门?” “应该是这样。” “夫人也太可怜了!” 众人议论了一番,觉得不敢置信,府里这两位最近不是关系变好了吗?大人看着温温和和的,竟然这样对待夫人。纷纷为苏惟眇感到难过,更是悉心伺候。 苏惟眇觉得进出屋子的丫鬟神色都很奇怪,看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可怜的味道,甚至连知春都是如此。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坐在垫子上看书,问正在收拾屋子的知春。 “没有啊。”知春摇头。 “那你和其他几个丫头,怎么奇奇怪怪的?”苏惟眇不信。 “这个......”知春迟疑。 “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苏惟眇瞪她。 “就是夫人被禁足的事情,大家伙都为夫人不平呢。”知春抿了抿嘴巴,一鼓作气说了。 竟是这事?她宅在屋里又不是遵循禁足令啊!苏惟眇心里的念头转了又转。 “大家都怎么说的?”苏惟眇颇有兴致的问。 知春将众人的看法说了一通,只等着夫人降下处罚。夫人治家向来严格,妄议嚼舌根,是要被罚的。 所以,众人都觉得她可怜得很!是了,这个时代还是那套说法,丈夫是天是地,是一个女人的一切。 我呸!这种说法太恶臭了!苏惟眇心中很是不屑,直翻白眼。 “这些话就不要传出去了。”苏惟眇皱眉道。 知春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去做事了。 苏惟眇骑着马顺利出门,她回身望去,觉得很奇怪,不是说她被禁足了吗? 那她出门的时候,门房的人怎么没有拦她? 算了,管他的呢。若真有人拦,怕是也拦不住她啊。 现在苏惟渺已经熟悉了整个闵城的地图,她这些天宅在屋里,就是在看这些。她经常去的练习骑马的地方、机器织布局所在地、衙署的地址,到她住的地方的路线,她已然再熟悉不过。 她外出骑马时,就穿着更方便利落的裤装和短上衣。 经过集市的时候,她看到有人在耍胸口碎巨石的把戏,看得她自己都觉得疼。已经围了不少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还真有人表演这个啊?她有点好奇那个巨石是什么做的,当然不可能是石头,那砸下去,躺着那人还会有命啊? 于是她骑着马在人群外围观看,随着锤子往下落,把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最终这场表演顺利结束,随着众人的喝彩声,有个人牵着衣衫的下摆,在捡人们仍在地上的铜钱。 人群渐渐散去,苏惟眇驱马靠近了一些。 “那是真的石头吗?”她扬了扬下巴。 表演杂技的几人,顿时警惕起来,交换了眼色。 “自然是真的。”其中一人道。他们也看出眼前骑马的女子,不是寻常人家的。 “你们在这里表演多久了?从哪里来的?”苏惟眇随口问起来。 这时却瞧见两个衙役大摇大摆的过来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摆摊卖艺的几人,顿时神色有些紧张。 “官爷,您们来了。小的正准备送过去呢。”方才回话的那人笑着迎了上去,从怀里摸出了一只荷包。 这是明目张胆的收取保护费啊。苏惟眇在一旁不言不语地看着。 虽然官府有收取税金的权力,但也不该是这样的吧。 两个衙役收了荷包,也没有多说,转身就走了。刚才递荷包的那人唯唯诺诺笑脸相送。 “诶,我瞧你方才耍的那一套剑法不错。”苏惟眇从钱袋里摸出一块银子,掷出去,落在了方才耍剑的男子怀里。 随后她也不听人的谢语,驱马离开了。 赵海潮正在边看文书,边听僚属汇报工作。 忽见一小吏进来禀报:“大人,外间有人求见,自称您的夫人。” 汇报工作的那人没有再继续,而是等着主位上的赵大人发话。其中有人没有见过这位闻名闵城的赵夫人。 “请夫人进来。”赵海潮放下文书,挥挥手让众人散了,众人鱼贯而出。 苏惟眇是第一次来衙署,她将马缰绳交给一个衙役,随人大摇大摆地进了衙署大门。 进了一间屋子,格外的宽阔,两边有不少椅子,一侧则是书案,两边靠墙的架子上,放了许多文书卷宗、书籍等等。 赵海潮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书,正在看。 “大人。”领她进来那人朝案几后的人行礼,然后退出了房间。 “坐。”赵海潮看她一眼。 苏惟眇依言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手边的桌上已放置了一杯热茶,她看了一眼,没有动。 “上次说的那个人,已经放了吗?”两人自从上次莫名其妙的吵了一架后,就再也没见过面,就算是同住一个屋檐下。 “放了。”赵海潮语调平平回答。 “如此便好,那人现下安排在哪个安置营呢?”苏惟眇本就不打算和他闲话家常。 赵海潮有些气,所以她登门就是为了问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连这都要问清楚?”赵海潮脸色依旧不甚好。 “我这不是要秉持着有始有终嘛。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苏惟眇一笑。 他沉默。 “听说机器织布局的机器已经安装好了,你去看过了吗?”苏惟眇觉得自己话太多了,既然他不愿意说,那她也就不强人所难。 “尚未。”赵海潮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还没有完全消气,可是听到她来了,心底有点儿雀跃。 听了赵海潮说的那个名字,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幻听了。 “那好吧,这是我在云来楼买的白桃酥,给你搁这儿了。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苏惟眇起身,将一只纸袋子放在桌上。 “对了,我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听说嫂子来了,我要去见一见她。”走出两步的苏惟眇,又回身道。 看着桌上一丝不动的茶杯,和那一袋儿糕点,赵海潮心情有些复杂,继续埋头看起了文书。 对于闷葫芦状态的赵海潮,苏惟眇没觉得有啥好奇怪的,沿着原路走出了衙署,只是途中有人探头探脑的打量。 一出了衙署大门,从衙役手里接过缰绳,踩着马镫翻身上了马背。 “谢了。”苏惟眇丢给刚才给她牵马的人一块银子,调转马头,走了。 那人捏着手里的银子,目瞪口呆,他在这衙署当守卫多年,给不少人牵过马,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银子呢。 自此闵城开始流传布政使夫人出手阔绰,喜好赏赐,帮她牵个马都能得一两银子。 ※※※※※※※※※※※※※※※※※※※※ 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43 章 苏惟眇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一个富豪。 虽然她一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富豪,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当然此一消息传出去,大把人私下吐槽奚落,说她行为高调,一定是没有听过“蹦得越高,摔得越惨”这句古话。 我tm只是出门勤快了些,就叫蹦得越高了?苏惟眇觉得那些风言风语,槽多无口。 当然这是后话了,她当下骑马离开衙署,直奔机器织布局而去。 两者相去不远,就隔了几条街。 原本机器运来安装时,江瑜便是要来的,只是苏大夫人不放心她出门,哭哭啼啼的,生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加上陈长青来信告知,机器悉数运齐,他先亲自看着让人安装,待好了她亲自来机器织布局看一看。 苏惟眇来的时候,厂房里热闹得很,一排排机器已经安置好,两个机器厂配置的工程师,在教织工们如何使用。 江瑜和程长青也坐在一旁听工程师的讲解。 “嫂子!”苏惟眇悄悄跑过去,轻声喊道。 “惟眇来啦!”江瑜惊喜不已,“快过来坐。” “眇小姐。”桃英笑眯眯的打招呼,连忙去搬了一张条凳过来,挨着江瑜放着。 苏惟眇笑着落座,听工程师讲课。他使用实物进行讲解,指着机器的各个组成部分,开关按钮,机器的工作原理,诸如此类的。 江瑜听得很高兴,她对织布局的未来充满希望。 听了一会儿,江瑜起身,桃英连忙上前扶着她。 “嫂子,你慢点。”苏惟眇也起身,扶住江瑜的另一只胳膊。 “你们呀,不要这么紧张,”江瑜笑道,“我就是不能久坐,坐久了不舒服,要起来走两圈。” “小心些总是无妨的。”苏惟眇眨巴着眼睛,再活泼不过。 江瑜知道她也是一片好心,她总不能枉顾周围人的真心实意。 三人慢慢往外走去,在机器厂房旁边的屋子,就是会办们办公的地方,几张桌案,若干椅子,简单大方。 “嫂子,这些机器织布的速度比人工纺织要快很多吧?”苏惟眇悄声问。 “嗯,快了十倍不止。”江瑜点头。 “若是洋布在市场上流通,织布耗时且售价高于的洋布的土布,恐怕就没有多大的生存空间了。 这筹建机器织布局,也算是闵城的一件大事,很多人都知道。那些土布织工会不会认为机器织布局抢了他们的饭碗,闹事啊?”苏惟眇慢条斯理的说。 江瑜听了,沉思片刻,略略点头,“确是有这个风险,不过机器织布局是官府办的,他们也没那个胆子去官府闹事吧?” “他们闹事,何须去官府?直奔着机器织布局而来就成。”苏惟眇并不认为毫无此等风险,若说是几个织工,怕是没有那个胆量来闹事,怕就怕后头有人指使并组织。 书中就有这个剧情啊,而且随着这个剧情的展开,男主和男配都帮女主挡了刀棍,情意满满呢。 是不是要让这个剧情按照原有的开展下去,苏惟眇内心有过纠结。 “这个事我同他们商量商量。”江瑜又想了想,觉得苏惟眇提的点很对,确实,不说省内有多少织工,光是闵城里的织工就不知凡几了,若被竞争对手加以利用,形成规模,可就麻烦了。 “嫂子,你最近怎么样?饮食如何?”苏惟眇开始闲话家常了。 “近来吐得厉害,胃口不怎么好。”江瑜也不打算隐瞒。 “那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或者偏好什么口味啊?”苏惟眇又问,若有的话,她能出一出力气,那也是很好的。 “少夫人最近吃什么都吐,喜好辣的食物。”一直不吭声的桃英说。 “嫂子,吐也要吃啊,这样身体的营养才跟得上,肚里的孩儿也能好好发育。”苏惟眇眼里亮晶晶的。 “我也只有尽量吃了。只是时常吐,都不怎么好出门,幸好这几天有所缓解了。”江瑜笑着点头。 “如此便好。”苏惟眇庆幸的说。 “听闻你最近在学习骑马?”江瑜笑问。 “是啊,不过嫂子是从哪里听说的?不会是又有我的什么传闻都传回莱阳了吧?”苏惟眇皱眉道。 如若是真的,那她也太惨了点,都快赶上绯闻女孩了。 “你还怕人说?我以为你是不怕的呢。”江瑜打趣她。 “怕是不怕,可是我是一个低调的人,不喜欢自己做点儿啥都被传得人尽皆知。”苏惟眇这话说得毫不心虚。 三人说说笑笑在织布局的院子里散步,新栽种的树还没恢复生机,耷拉着叶子。 江瑜走了一会儿就累了,要回屋歇脚。 于是桃英去置办茶水了,屋里只有江瑜和苏惟眇闲话家常。 不一会儿,陈长青走了进来。 “你怎么今天才来?我以为机器到码头那天,你就要来呢。”陈长青笑道。他现在和苏惟眇还蛮熟的,也不讲究虚礼。 “有事绊住了脚,故没有来成。”苏惟眇摇摇手,颇为无奈。 “他们教得很仔细,我觉得再学些日子,织工们就能上岗了。”陈长青评价机器厂派来的两个工程师。 “如此甚好。”江瑜笑得温婉。 “那他们答应教怎么修理机器了吗?”苏惟眇没有忘记这一茬。 “他们原本不是很乐意答应,但经过我好好的沟通,他们同意教了。只是那使用说明书和修理说明书都是洋文,职工们都看不懂。”就连他自己也不甚明白洋文,陈长青有些苦恼。 “不是还有哈登教士可以请教吗?我觉得完全可以请哈登教士来将洋文说明书翻译成中文,那样就很好理解了。”苏惟眇又道。 “诶!我怎么忘记了?”陈长青和江瑜都觉得甚好,而陈长青起身,打算立刻就去请哈登教士。 还是江瑜发话,“也不急在这一时三刻的。”他才暂时歇了心思。 陈长青和江瑜商量机器织布局如何运作,苏惟眇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喝茶,原身本不会多少做生意的事情,就是要多听多看。 而且这两人都是未来的大佬呢,怀着向未来大佬好好学习的心,她听的是专心致志。 赵海潮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江瑜、陈长青、苏惟眇三人围桌而坐,饮茶谈笑,好不惬意。 他的眼神不由得沉了沉,心里的火气蹭的一下破土而出。 真的是哪里都有陈长青的身影,上一世江瑜和他两情相悦,虽然迫于各种原因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但这一世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比如江瑜的孩子保住了,还比如对他一往情深的苏惟眇竟然也和陈长青有往来。 看样子都相处得不错。 “赵大人来啦。”先看到赵海潮的是江瑜,她面带微笑,起身。 待赵海潮走了进来,陈长青也起身朝他行礼,“赵大人。” 最后站起来的苏惟眇,眼睛不看他,轻声道:“大人。” 只是她交握的手,轻轻相扣,露出了她的心情——看戏的心情!看吧,一听说江瑜在这里,就巴巴的赶来了!不知道赵大人有没有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感觉?可惜江瑜的心里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 怕是赵大人的一腔深情只能枉付了。 “既然都在,就谈一谈机器织布局的运营,毕竟织布局的实际管理是两位在负责。”赵海潮略点头,径自走到主位坐下。 “当然没问题。”江瑜笑道。 陈长青也是点头称是,两人各自落座,独留苏惟眇一人站着。 “夫人也要在这里听?”赵海潮声音浅淡如溪流。 “不可以吗?”苏惟眇歪着头问。 “不可以。”赵海潮断然拒绝。 好吧,反正她也没什么立场在这里听,苏惟眇撇撇嘴,转身慢吞吞的往外走。 “赵大人,其实赵夫人对织布局提出了一些颇为有益的建议,留下来,也是无妨的。”陈长青道。 “是啊,赵大人。”江瑜也觉得苏惟渺留下来也无妨,反正刚刚他们已经聊了很多。 听到这话的苏惟渺放慢了脚步,若说陈长青的话不顶用,江瑜的话,赵海潮总不会不听吧,她觉得自己留下来的几率挺大的。 她竖起耳朵听的结果是。 “不行。”赵海潮硬邦邦的说。 苏惟渺忍不住回头看他,难不成是觉得自己在这里碍了他的眼,影响他和心上人相处? 可是旁边有陈长青这么大个电灯泡啊,也不多自己这个电灯泡,她保证自己将灯泡瓦数调整到最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毕竟这种三个大佬商谈的场合不多,她或许又能学到点什么呢。 当然还可以看看赵大人会不会露出马脚。 两人见赵大人坚持,不好再劝。只道赵大人太过刚直了,连这点都不通融。不过也许赵大人有他自己的考量,两人对官场不甚了解,于是闭了嘴。 苏惟眇对上赵海潮冷冰冰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转身甩着袖子走了。 好歹做了这么些日子的挂名夫妻嘛,这么小气!苏惟眇在心里骂赵海潮。 不让听就不让听,哼!她还不稀罕听了。她倚着柱子,望着明亮湛蓝的天空,脑袋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知道在陈长青的刺激下,赵海潮会不会鼓起勇气向江瑜表白啊?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 第 44 章 苏惟眇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赵海潮迂腐固执,读的是圣贤书,怎么会将情情爱爱诉诸于口。 大约仍旧是深埋心底,但是处处为心上人着想。就算周围人都洞悉了他的心意,只怕他仍旧是要做那个掩耳盗铃之徒。 也不知道她当初提及的典故,他是否还记得,是否会反思己身。 当然这些就不是她可以知道的了。 她倚着柱子,站了一会儿,被旁边厂房的喧闹声吸引走了注意力。 于是她抬脚走进了厂房,崭新的机器一排排陈列,旁边的现场教学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看着都让人心怀希望。 就让她跟着江瑜走上挣钱的大道吧。 苏惟眇正在向一个工程师请教机器动力问题时,忽然间周围的声音歇了下来,她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抬眼,只见众人散开,纷纷向来人行礼,“赵大人!” 同她讲话的工程师自然也是认识筹办机器织布局的赵大人,拱手行礼。 苏惟眇袖手,看着赵海潮的冷淡面孔,垂下的眼睛转得滴溜溜的,暗道:怎么这么快就聊完了?难道和江瑜他们聊得不开心? 赵海潮没有理会她,问起了现场的情况,他主导筹办事宜,花费许多心血,几乎是方方面面都会过问。 他问了几个问题,都很是切中要害,倒令机器厂的两个工程师心下有些佩服,没想到还能遇到这般务实的官员,由是在接下来的培训教授工作更为尽心。 “机器织布局开业在即,大家加把劲,好好学。”末了,赵海潮对众人说。 应和声此起彼伏,苏惟眇已经悄悄退到了人群外围,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溜走了。 赵海潮不过和旁人多说了两句,转眼看,苏惟眇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江瑜正在和陈长青说话,就看到苏惟眇快步的跑了过来。 “嫂子,要回去了吗?”她笑得俏皮。 “嗯,这边的事情看得差不多,后续按照计划开展,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何况还有陈少爷看着呢。”江瑜点头,她在外跑久了会觉得有些累。 “陈少爷,你要送嫂子回去吗?”苏惟眇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在两人之间逡巡。 “是。” “不是。”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答,只是江瑜是否定回答。 陈长青有几分尴尬,江瑜则眼睛望向旁边。 “嫂子,就让陈少爷送你吧,我也去送你,现在我会骑马了。”苏惟眇说起这个有些得意。 “这,怕是多有不便。”江瑜有些迟疑。 “你现在大着肚子,身边又只有桃英一个丫头,和一个车夫,万一再遇到歹人,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难道你忘了上次?”苏惟眇本意是不想提上次遇到匪徒那一茬的,可又怕说服不了江瑜,只有说得严重些了。 “正是如此。”说起上次的匪徒事件,陈长青心有余悸,连忙对苏惟渺的话表示赞同。 这时赵海潮走了过来,他见几人面有难色,问道:“怎么了?” “那再不是让赵大人也一起去?”苏惟渺笑宴宴,拉住了赵海潮的手臂。 若是平时,赵海潮大抵要挣开她的手,说大庭广众之下不应当拉拉扯扯。 可是这一次他没有动,任由她抓着,她的手修长纤细,指甲剪得短短的,与他深蓝官服相映衬,更显得她的手白皙漂亮。 这这这......不太好吧?江瑜错愕,让一个从二品的布政使送自己回家,也太不合适了吧!虽然名义上,他当管她叫一声堂嫂。可谁都知道赵大人将近而立之年,比她大了好几岁。 最终江瑜拒绝了苏惟眇的好意,同一让陈长青送她回去。 苏惟眇只好笑呵呵的应了,这样也好,多多相处,和陈长青促进促进感情嘛。 赵海潮在一旁看着苏惟渺高高兴兴地将人送出了门,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和马,越走越远了。 苏惟眇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抓着赵海潮的手腕儿呢,她呵呵两声,心想:赵大人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亦步亦趋跟着她穿过院子走到了大门口? 在自己的心上人面前秀恩爱?那样你只会更没有机会啊!她表示搞不懂赵海潮的心里在想些啥。人说女人的心思难猜,殊不知人的心思就难猜,不分性别。 她大大方方松了手,两手搓了搓,脑子里在回想:我刚刚应该没有用力吧?应该没有吧!看赵海潮面色无异,也没有挣扎,那就是没有捏痛他了。 “那个,大人,咱们也回家吧?”苏惟眇拍了拍手,准备去院子里牵自己的马。 赵海潮愣愣的,没有回话,也没有动。 苏惟眇偏头看他,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难道是不舍得江瑜走了? 不过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大人你就不要表露出这种情绪了吧。 “走走走,咱们回家。”苏惟眇直接上手,拉住他的衣袖,往里走去。 自从两人一同从外面回来,关系缓和了不少,至少一起用饭食了。只是赵大人依然住在书房。苏惟眇啥也不说,就好像上次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 这一天,赵海潮照样在衙署里处理公务。 谁知外间有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禀报:“苏家大少夫人被人劫走了。” 赵海潮倏地起身,手里的笔掉到了铺开在桌上的纸上。 “备马!”他像风一样地冲了出去,途中遇到他的下属。 “大人,何事如此匆忙?”那下属急忙跟上问道。 “即刻点人,跟我出城捉拿盗匪。”赵海潮脚下速度不减。 “是,大人。”下属抱拳道。 顷刻之间,骑马的兵丁侍卫,鱼贯出了府衙,往城外奔去。 赵海潮不停让马儿加快速度,心乱如麻,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的来了吗?只是时间点和上一世对不上。 - “嫂子,这是我新做卤味,有鸡爪、鸭掌、鸡翅、鸭翅、茶叶蛋、卤肉……”苏惟眇笑眯眯的拍了拍漆木食盒,对自己的手艺成品如数家珍。 “这么多?你怎么想到要做这个?”江瑜很是吃惊。 “上次你不是说嗜辣吗?所以我专门给你做了辣乎乎的卤味,在上面浇了一层辣油,很是入味!”苏惟眇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眇小姐,你太好了!”桃英笑呵呵的说。虽然眇小姐和以前有所不同,但给人的感觉是更好了。更活泼开朗,更坦诚直接。 “哎呀,送点卤味就太好了?你的标准也太低了吧?”苏惟眇故意打趣桃英。 “反正眇小姐就是好。”桃英也不懂什么标准不标准的,反正她看的是事实。 “瞧瞧这个丫头,惯是会说话的。”苏惟眇笑道。 “你好好伺候嫂子,我把东西放到马车上,然后再去云来楼拿糕点,再回来。”苏惟眇说完这话,脚步轻快的走出了机器织布局,上了马车,对车夫说了去云来楼。 马车轱辘轱辘走起来,苏惟眇这几天为了把卤味做出自己吃过的那种味道,费了不少劲,尤其是昨夜,她睡得晚。因着她特意给车夫说了驾车慢一点。 慢悠悠的,她倒是不晕车了,只是一会儿瞌睡虫就找上她了,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就靠着车壁闭眼睡着了。 直到她醒来,马车还在走,速度快了不少,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哪里了。 “还有多久到云来楼?”苏惟眇问。 “快了。”外面的车夫回答。 耳朵没有听到街市上应有的喧闹声,太过安静了,甚至只有风声。她直觉哪里不对,偷偷撩开帘子,发现外面是山林草地。 完了!苏惟眇暗道不好。 对方是些什么人?劫持她做什么?原身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千金,难道是为了勒索赎金?那些人难道不知道她嫁的是当官的吗?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停车!这不是去云来楼的路!”苏惟眇说话前捏了捏拳头。 “夫人莫慌,只是请夫人去做客。”车外那人道,只是将马车驾驶得更快了。 “谁请我去做客?”苏惟眇问。 “到了夫人自然知道。我劝夫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夫人怀有身孕。”车外的人回答。 她怀有身孕?她怎么不知道?苏惟眇登时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一定是将她当做了江瑜! 在原书中,江瑜确是被绑架至土匪窝,关了好些天,才在赵海潮带兵大破贼帮,成功解救。 所以剧情已经开始了吗? 车外那人见马车里没有动静,以为自己的威胁起到了作用。 不出片刻,他闻到了一股特别香的味道,是卤菜的味道,车夫忍不住咽了淹口水。 苏惟眇打开食盒,一手拿着一只鸡爪啃,一手拿盒子里的卤味,悄悄往车外丢,希望有人能够聪明的发现她留下的线索。 他们是不是要将她抓到贼窝去?那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打他个片甲不留? 算了吧,她空有力气,毫无战斗经验,若真的因此受伤,那好痛哦! 她趁着丢卤的翅膀爪子时,偷偷观察到外面并没有其他人。 顺手将一只鸡爪捏碎了丢到窗外,她又大口吃起来,吃的很快,粗略的将肉啃掉,骨头扔到窗外。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我是孕妇,经常要吃零嘴才行的。”苏惟眇哼道。 她手里捏着一只鸭爪,掀开车帘子,才看到车外有两个人。 “要吃吗?”苏惟眇笑问。 那人嘿嘿一笑,正要接,苏惟眇趁此机会将那人轻轻松松推下了马车。 驾车的那人,神色巨变,就要拔刀,却发现自己也飞了出去。 苏惟眇赶紧抓住缰绳,架着马车朝前狂奔。 她当然知道应该掉转车头才是回去的路,可是她本不会驾马车,更何况是掉转车头了。 “妈的!臭女人!给我站住!”跌倒在路边草丛里的匪徒爬起来,狂吐嘴里的泥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被女人拍飞的一天。他愤恨不已,誓要将场子找补回来,追着马车而去。 至于另外一个匪徒,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直接飞到荆棘丛里,动与不动,被刺笼罩着,嘴里哀叫连连,“大哥,大哥,快拉我出去!救救我!”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45 章 苏惟眇倒是想要解开车架,直接骑马往回赶,可是她骑不了没有马鞍的马。 她驾马车在前面跑,后面俩匪徒在追。 她心里还祈祷路上能遇到个什么人,搭救她一把。 前方倒是真出现了几个骑马的人,几人来势汹汹,看到驾驶马车的是个女人。 “哟呵!看来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其中一人哈哈大笑,其他几人也都附和。 “那就跟我们走吧!”另一人道。 “两个蠢货,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让他们自己走回来!”开始那人看到追在马车后的两个匪徒,骂道。 不知为何,苏惟眇的马就不听指挥了,跟着前面的马,小跑了起来。 这是什么情况?苏惟眇很是吃惊。她用正常力气,扯了扯缰绳,马儿不为所动,照旧往前走。 且看几个匪徒面色轻松,说话随意,她估计他们的老窝就在附近。 “我给你们提个醒,现在送我回去,我不会报官,也不会让家人请人来收拾你们。”苏惟眇没有怎么打过架,万一到了匪徒窝,人家人多势众,还有刀啊剑啊箭啊的冷兵器,她会不会吃亏还真不好说。 “呵!真是大言那个什么啊!你以为我们怕你报官吗?官府来剿了多少次了?哪一次成功了?” “就是,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我们老大可厉害了呢!” 面对苏惟眇的好心劝解。那群匪徒并不以为意,还纷纷的大笑起来,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苏惟眇翻了个白眼。有些人就是这样,永远的以为别人在说笑话。他们瞧着她是个弱女子,不论她说什么话,他们都不以为意。 苏惟眇叹气,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她的相貌实在太过文弱,毫无武力值的样子,完全不值得担心。所以甚至还派了两个蠢货去劫持她的马车。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把我绑走。”苏惟眇问道。 其中有一个绑匪心中有疑惑。难道他们真的绑错了人?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这就是苏家江瑜的马车。 “我管你是谁!反正到了我们的地盘就由不得你了。”这个绑匪说道。 苏惟眇被绑匪们嚣张的态度给气到了,手都捏成了拳头,不过她面上还是笑着的,心道:你们能这样想,也不算有错。有你们哭的时候,就让你们再天真一会儿吧。 “你们的地盘?口气真是大呀!”苏惟眇笑呵呵地说。 “口气大不大,我不知道,但地盘是蛮大的。你见了自然就会知道,很快就到。”那个绑匪笑道。 “我是真心诚意建议你们赶紧给我放了的。”苏惟眇又说。 “你还是真心诚意的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吧。”绑匪的神态很轻松。 不消片刻,又有几匹马出现在了路上,迎面奔来。 这边的绑匪欢呼起来,哟呵,来接应他们的人来了。 两边的人挥舞着手里的刀剑长棍什么的,相互打招呼。 哎,糟了,这么多人,打起来可真的很费劲。苏惟眇有些忧心。 不如就此发难吧。苏惟眇捏了捏拳头。 忽然间一个匪徒伸出手,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背,俯身把耳朵贴在地上,似乎在听着什么东西。 “我们赶紧走回寨子里!”他飞快地爬上马背,大声对着众人喊道。 听闻此言的众人,都飞快地赶起马来。 眼看着马儿就要加快速度。苏惟眇赶紧拉住了缰绳。于是马儿只能原地踏步。 肯定是有大队的人马朝这边赶来。所以匪徒们才急着赶回寨子。 一定是他们发现,她不见了,所以来救她的。那真是太好了! 苏惟眇决定将时间拖一拖,怎么着都不能跟他们进了山寨。 哪曾想马儿忽然狂奔起来,苏惟眇只来得及将缰绳紧紧握在手里,不让自己从高速奔跑的马车上掉下去。 糟了!这样她完全没有办法揍那些匪徒嘛。她心想。 看来她对于古代的交通工具的使用方法掌握得还不熟练,甚至出现紧急情况怎么排除故障都不知道,比如现在,她不知道自己的马怎么就突然狂奔起来。 几个绑匪骑着马,围绕在她的马车的前后左右。 风吹得她的头发都乱了!她吐了吐被风吹到嘴巴里的发丝,她怎么不会轻功啥的啊?直接嗖嗖嗖的飞下去,再好不过。 她咬紧牙关,手里紧紧攥着缰绳,突然将缰绳往旁边抖过去,将右侧一个骑在马背上匪徒扫下了马背,同时也使用同样的方法将左边的一个匪徒也扫了下去。 伴随着落地声和叫声,其余的匪徒纷纷拿起武器,朝苏惟眇攻过来。 苏惟眇一把握住刺向她的长..枪,用力一转,将长..枪从匪徒手里生生夺走,再顺着这个方向,将长..枪送回去,再将一匪徒逼下马背。 一柄长..枪在苏惟眇的手里,被她使得毫无章法,可是却轻轻松松将七八个匪徒全都打得哭爹喊娘,哇哇乱叫,一个个东倒西歪瘫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惨叫连连,□□不断。 “我提前给你们说过的,放我回去,什么事都不会有。可是你们呢?偏偏不信邪,对别人良好的建议充耳不闻,所以啊,你们是活该!”苏惟眇将长..枪抗在肩膀上,觉得这个长..枪实在好用,她摊开手,用很是无奈的语气说。 这些倒地的匪徒,都是在外面跑得,过的是刀口上添血的生活,甚至有些人还有打仗的经验,此刻也只能捂着自己的痛处,手痛、脚痛、腿痛、背痛、肩膀痛、脸痛,总之能痛的地方都在痛。 倒在地上哀嚎连连的匪徒们,实在想不出来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厉害,将他们一干人等,纷纷收拾了。 他们还从没被打成这样过呢。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恶狠狠得盯着苏惟眇。 “我本来是不想动手的,谁叫你们这么过分呢?非要逼着我揍人。不过你们应该要感到荣幸,因为你们是我揍得第二批人。”苏惟眇连连叹气,其实她觉得打人也不大好,因为手会痛。 这可是一双很少沾阳春水、保养得当的柔滑细腻的千金小姐之手,哪里用过长..枪呢。 “你不是苏家大少夫人江瑜!”其中一个匪徒说,听闻江瑜是有些功夫,不过都是花拳绣腿,在他们这里完全不够看的。 “我当然不是。你们的业务能力实在太差了吧,人都没有弄对就抓走了。”苏惟眇啧啧道。 “你是谁?”匪徒问道。 “你管我是谁!快说你们要抓江瑜做什么?谁让你们抓的?”苏惟眇朝那人走了两步,伸出□□,戳了戳那人的脸。 “啊啊!”直戳得那匪徒哇哇叫,没办法,他的脸被揍得不轻,又红又肿。 “不说的话我就再让你尝一尝,什么叫做分经错骨手。”苏惟眇出言威胁,手里的长..枪又动了动。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们就算做匪徒,也有自己的节气。绝对不会出卖我们的老大和客户。”那个匪徒梗着脖子,一副忠义的模样。 “那就最好不过了,”苏惟眇露出一个微笑,“像你这么忠心的人,知道的消息肯定多。你不说可以,我就打到你说为止。” 那个匪徒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苏惟眇正蹲在地上和这个匪徒说话,有一个匪徒悄悄地爬了起来,手里拿着刀,在悄悄地靠近苏维妙。 可惜苏惟眇就好像脑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似的,长..枪一扫,将那名匪徒扫飞到一边,砸在另外几个匪徒的身上,又引得众人连连嚎叫。 “你们这些家伙真的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谓。好歹都分不出。活该被揍啊。”苏惟眇撇撇嘴,将长..枪一头搭在肩上,一头握在手里。 谁知此时又突然冲出了几个人,朝着这边来了。 来了三四人,一见这个场景,有些六神无主,他们平时能打善斗的兄弟们,此刻瘫倒在地上,哀哀叫唤。 “兄弟!是谁下的手!是谁敢打我们青石寨的人?”一个骑在马上的匪徒从马背上翻滚下来,跑到一个匪徒面前,急切的问道。 “就是?谁这么不长眼,敢惹我们青石寨?”另一个匪徒怒喝。 苏惟眇已经躲在马车后面,在不明敌人的实际情况时,把自己隐藏在暗处才是王道。 “就就就……是躲……在马车……后的那人!”被问话的匪徒断断续续的回话,费力的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马车。 后来的四个匪徒,相互看一眼,拔出了挂在腰上的弯刀或马刀,一步一步以形成包围之势靠近马车。 苏惟眇又不傻不聋,她躲在后面,看准时机出手,将先探出头的那个匪徒打飞到一边地上,又将从后面包抄而来的匪徒揍趴在地。 她处于紧张状态,下手也不克制收敛,一击即中,两个匪徒都没能爬起来。 一根长..枪被她用得大有横扫千军之势。 还有两个要解决,谁知那两人一露面,见到她,瞬间惊讶,都掉头就跑。 “啊啊!就是那个女魔头!” “怎么又是那个女魔头?啊啊啊!太可怕了!”两个匪徒惊叫连连,抱头鼠窜,哆哆嗦嗦爬上马背,沿着来路狂奔而去。 女魔头?女魔头在哪里?苏惟眇朝四周看了看,什么人都没有,除了绿油油的草丛和绿意盎然的树木,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难道他们嘴里的女魔头是她吗?可是这两个家伙又是谁? 哦!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苏惟眇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朝着那两人逃跑的方向使劲儿扔出去。 “咚”一个人跌下了马背,滚到了路边上,马儿径直往前跑了,另一人见状,死命扬起马鞭抽打身下的马儿,马儿吃痛跑得更快。 苏惟眇翻身上马,追上去。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感谢在2020-04-21 16:44:21~2020-04-22 22: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蔚然成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46 章 赵海潮把马骑得飞快。他的内心很是焦急,担心事情发生突变。担心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他们都是骑马的好手,一路问下来都说有看到过这一辆马车,直到后来出现了几个岔路。领头的赵海潮一马当先地选择了一条路,其余的人都跟着他。 一时之间,泥土道路尘土扬扬。 突然间路中出现了啃过的卤鸡爪鸭掌,还残留着卤香味。 是苏惟眇做的卤味,这几天家里时常飘着这种香气,她做得很高兴,说要多做一些给江瑜送去。赵海潮的鼻子动了动。 “这边,加快速度!”赵海潮沉声道。 “是!”下属的答话被淹没在嘈杂的马蹄声中。 “大人!前面路上有马车,还有人!”一个眼尖的官兵指着前方。 “快过去看看!”赵海潮心急如焚,御马超级快。 他是最先赶到的人,只见十来个身份不明的男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人已经晕过去了,有人在哼哼唧唧的叫唤。 那辆马车,他一看就知道是江瑜惯常乘坐的那辆。马儿伸长脖子在吃路边的青草,帘子翻动,里面毫无动静。 赵海潮他冲到了马车边,喊道:“江瑜,你没事吧?” 他等了须臾,都没有听到回应,他撩开帘子,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江瑜!江瑜!”他连着朝四周喊了好几声,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大人!四周没有人!”随行的官兵已然在附近查看了一番。 难道江瑜已经被掳走了?赵海潮心里更是着急。 已有官兵去问倒在地上还没昏过去的人。 “马车上的人哪里去了?”官兵揪着那人的衣衫问道。 “救救我!”那个匪徒气若游丝。 “问你话呢,马车上的人哪里去了?你们是什么人?”官兵毫不手软。 “救救我!”匪徒咕哝着这句话,然后双眼一闭,不省人事。 官兵以为人就这么挂了,一探颈脉,才知道人只是晕过去了。 “大人,这些人应该就是时常活动在附近几个县的青石寨的匪徒!”官兵们通过对那些人的兵器以及服饰,大致判断出了他们的身份。 又是青石寨!青石寨是活动在闵城附件几个县的最大的匪帮,他们占领了几个山头,做些打家劫舍、拦截路过的客商、绑架勒索的非法勾当。 官府屡次派人清剿,可是青石寨人多势众,能打善斗,凶狠彪悍。不勤加训练且人手不足的衙役们哪里是匪徒们的对手? 附近的几个县曾经联合起来,打退过好多次匪徒,匪徒们都是骑马来去,速度很快,往往是抢了东西就走,衙役们追上去,连个影子都瞧不见,从未打进过人家的老窝,还是没能绝了匪患。 上级府衙又不肯派驻军进行剿匪,由是匪患不绝。 “留几个人将这些人捆了,押回去。其他人跟我走!”赵海潮一挥手,骑着马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一众官兵自然是紧紧追了上去。 - “啊啊啊!女魔头追来了!快关门!快关门!”一个人颤着声音尖叫着,匍匐在马背上,冲进了青石寨的木头大门。 守门的几个匪徒,闻言纷纷如临大敌,手里捏紧了刀。 “你瞎叫唤什么呢?什么女魔头?”一个人骂骂咧咧的。 “就是啊!后面追你的怕是个女鬼吧?瞧把你吓成什么样了?”另一人幸灾乐祸的笑道。 “不是叫你们去接应洪哥了吗?怎的你一个人回来了?他们人呢?”开头那人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家伙,自从上次被揍得鼻青脸肿回来后,就留在寨子里养伤,没怎么出过门。今天不过是让他去山下接应一下,却这般闹闹嚷嚷的回来了。 他正要再训斥几句。就听得大当家面前的红人,寨子里人称“刀爷”的阔步走了过来,叱骂道:“闹闹什么呢?” “回刀爷的话,这个小子,办事忒不靠谱了!”开先那人脸上堆着笑,对刀爷恭敬有礼。又将事情说了一遍。 - “快点走!不要给我耍花样!不然我就打折你的腿,让你不用走路。”山道上,一个女子骑在马背上,手里牵着一根绳子。 绳子另一端绑着一个瘦卡卡花脸男子,他满脸不情愿,又透着害怕,瑟瑟缩缩的跟在马后面。 拷问了这个家伙半天,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又不愿下狠手,怕将人弄死了,也是造孽。 青石寨应当就在这附近了,和书里描写得景致和地形差不多。 成,先将这个家伙带回闵城,交给衙门有司,然后再将青石寨的所在告知赵大人,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 “走吧!”苏惟眇掉转马头,往回走。 诶诶诶……!怎么往回走了?花脸男子满脸焦急,到了寨子里他就有救了,虽然这个女魔头是很厉害,但是寨子里高手如云,尤其是大当家的功夫更是高超。 这都快到青石寨了,女魔头怎么又要往回走了? 她不是说要去青石寨吗? “你以为我傻呀?带你去青石寨,然后放你回去吗?想太多!”苏惟眇看着花脸男的神情,就猜得出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嗤笑道。 “救命啊!救命啊!”花脸男突然扯起嗓子高声喊起来,声音有些凄惨。 “我给你说过要安静的,真是太不听话了!”苏惟眇正要扯过绳子,打算揍一顿不听话的匪徒。 恰值此时,忽闻纷纷马蹄声渐近。 从方才她前进的方向,来了一队人马,乌央乌央的。 “刀爷!刀爷!救命!”花脸男一扫方才的郁卒和害怕,笑逐颜开,高声冲来人喊道。 他们的速度极快!苏惟眇要走已然来不及,有人从两边包抄,断了她的去路。 “就是她!她就是女魔头!”苏惟眇瞧见方才跑掉的那人指着她喊道。 苏惟眇看过去,那人扬了扬脸,满是得意,全然不复之前的害怕。 “你还敢回来啊?有点儿胆量!”苏惟眇手里的绳子没松,“不过刚才跑得好像被鬼追的人是谁啊?” “你……你个女魔头休要得意!”那人梗着脖子叫骂道。 “难道是自己挨了打,觉得不够,也要让你的兄弟们尝一尝挨打的滋味?”苏惟眇歪着头,她早就将周围的地势打量清楚了,附近没什么高处,也不好埋伏。 “你……不要高兴太早!我们刀爷,是寨子里数一数二的高手!你今天死定了!”那人笑哈哈的搓手。 “刀爷救我!”被捆着手的花脸男求救道。 “敢问姑娘是哪条道上的?”刀爷已将对面马上的年轻女子打量了一通,穿戴俱是好料子,弯眉毛圆眼睛,皮肤白净,容貌姝丽,乍一看不像是混道上的人。 可是手下说她武艺不俗,将派出去的三批十几个人,都撂倒了。 她手里的那杆长..枪,是青石寨一个兄弟的,刀爷的眼睛不由得闪了闪。 “你管我是哪条道上的?”苏惟眇翻了个白眼,不喜欢那个所谓的刀爷,看她的眼神。 “如若姑娘自报家门,今日便算是一场误会,此事就此揭过,否则,就要请姑娘走一趟我们青石寨了。”刀爷笑道。 他也拿不准对方是什么来路,只是此人几次三番坏他们青石寨的事,怕是留不得了。 “误会?这里面没有误会!你们劫持了我和我的马车是因,他们挨揍是果。有因就有果,你可不要误会了!现下我要将劫持我的贼人,送到府衙。”苏惟眇摇摇头。 “姑娘怕是外地来的,没有听过我们青石寨的名头吧?”刀爷冷笑道。 “我听过青石寨,打家劫舍、绑架勒索、抢夺过往客商的钱财货物,还有要补充的吗?”苏惟眇神色自若。 “看来今儿是不能善了了。”刀爷冷哼道。 “确实如此。”苏惟眇点点头。 刀爷本就打算让众人瞧一瞧自己的手段,他知道自己是大当家眼前的红人,这令不少人不爽他,觉得他得位不正,没有什么真本事,不过是靠着溜须拍马吹捧大当家,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如果今天将那个撂倒他们十几个兄弟的女魔头收拾了,自然又是一份功劳。 所以他并不打算让手下出手,而是要自己亲自动手。 虽然说和一个女子对打,说出去不甚光彩,可对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一个有“女魔头”之称的女子。 刀爷被称为刀爷,是因为他使一把锋利的短柄朴刀。 他单手持刀,驱马向前,直奔苏惟眇面门。 苏惟眇反应极快,握着长..枪去格挡。对方一击不成,迅速变换招式,又朝她攻来。她堪堪躲过一击,目光一转,下手攻击对方的马。马儿不堪一击,倒地不起,连带这将刀爷也带倒在地。 刀爷倒地后,一个翻滚,就站了起来,他目光喷火,没想到对方一下子竟然将他的马撂倒了。 他双手握刀,朝苏惟眇冲过去。这回他也想砍苏惟眇的马,可是她的长..枪有优势,在他靠近马匹之前,长..枪就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并顺势往下压,他不敌,竟然跪在了地上。 他双手握着刀,使劲儿往上抬,可是压制在他肩膀上的□□纹丝不动,急得他涨红了脸,继而额头冒汗。 这时有人从苏惟眇的背后偷袭,她驱马避让,长..枪顺势一抖,将刀爷扫倒在地,然后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正好打中身后的偷袭之人,将那人也扫下马背,飞身过去,砸中了几个他们自己人。 刀爷被巨大的力量拍飞出去,扑在地上,沾了一身一头的尘土。 “刀爷!” “刀爷!”他的手下急急喊道。 有两个人下了马,飞奔过去,将刀爷扶了起来。 他被几个手下扶起来,脸色极为难看,他行走在刀口剑锋上多年,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闪开!”刀爷双臂一抖,满脸凶狠,双手紧握朴刀,朝苏惟眇冲过去。 “哐当!”朴刀与长..枪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接下来的这一幕,让现场目睹的人终生难忘,那把跟了刀爷几十年的朴刀,竟然在一柄普通铁杆长..枪下,断成了两截。 刀爷脸色铁青,这本该是他长威风的时刻,可是他却这么容易的败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女子手里,叫他往后如何在青石寨立足?如何在道上混? “给我宰了她!”刀爷双眼血红,咬牙切齿地喊道。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47 章 刀爷从青石寨带来的弟兄们,刀枪棍棒,齐齐上阵,朝着苏惟眇而去。 苏惟眇很是无奈,跑又跑不过,而且跑起来还容易被当成靶子,况她不擅长在马背上对敌。她索性下了马,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打起来也更为稳当。 十几个人一起上,苏惟眇下手就重了些,没道理在这里和这些匪徒们打车轮战,当务之急还是往回跑。 一个又一个人飞出去,砸到了人或者马,再不是就滚到路边的草丛里,也有飞到树杈上下不来的。 她回去了就要去报官,把这些匪徒都抓起来,她打起来也累了些。 率先赶到的是赵海潮,他左手攥着缰绳,右手紧握着长..枪,冲过来,长..枪一伸出来,将一人撂倒在地。 接着他眼看着背对着他的女子,手里铁长..枪一甩出,就将一个匪徒扫倒了。 那人很是警觉,立刻转过身,一双眼睛警惕地望向他。 “大人!你终于来啦?”那人立马露出笑。 “你怎么在这里?江瑜呢?”赵海潮看着眼前人,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果真是心上人呀,一听到心上人出了事,赶来的速度太快了。苏惟眇眯着眼睛,脸上带着笑。 “她不在这里,”苏惟眇将长..枪柱在地上,“这群人劫持了苏府的马车。很不巧,我在马车里。” 赵海潮环视四周倒在地上的人,和方才看到的如出一辙。 “嘿!你要往哪里跑?”耳朵很尖的苏惟眇霍的转身,掷出了手里的长..枪,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掷出长..枪后,苏惟眇才反应过来,完了,被赵海潮看见了,她怎么解释啊? “夫人好身手!”赵海潮忍不住为这漂亮的投掷动作喝彩。 苏惟眇面色尴尬,讷讷不语。她只是担心,看到自己突然间这么能打,会不会被怀疑鬼上身? 这时一群官兵才蜂拥而至,也被眼前的情形吓得不轻。 到底是什么绝世高手,将这群令人闻风丧胆的匪徒,揍成了这幅模样? 赵海潮下马,走到她的身旁,“夫人,你可有受伤?” 苏惟眇神色有些恹恹,摇了摇头。她就是累得慌,好像被透支了体力。 “我就是累。”苏惟眇伸手遮在嘴边,打了个哈欠。 她并不打算解释自己刚刚的行为,觉得多说多错,还不如不说。 赵海潮看着眼前人,她的衣衫、脸上、头发上都沾了些灰尘,有几率碎发散落在脸颊上,素来富有神采的眼睛,此刻半眯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在苏惟眇软倒的一瞬间,赵海潮连忙伸手将她接住了。 “夫人!夫人!”赵海潮焦急地喊了两声。 苏惟眇扑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很安心的睡了过去。 - 赵海潮觉得自己看到的这一幕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一方面他觉得被劫持的不是江瑜心里有所宽慰,另一方面看到是苏惟眇他心里的担心并没有平复,细细咂摸其实有些复杂,当然第一就是担心她有没有受伤,其次是很疑惑为什么是苏惟眇被劫持到这里了。 赵海潮本来就不打算去剿匪,只是带了这么多人过来,希望能把江瑜找回去,如今人找到了,虽然不是江瑜。众人就骑着马往回走。 回去的途中,为了能让苏惟眇睡得更安稳些,赵海潮选择了马车,他在马车里,发现了那一食盒卤味都还在,不由得想起那些被丢在路上的鸡爪鸭掌。她还是有些小聪明的,自知境况危险,还悄悄留下标记物。 苏惟眇枕在赵海潮怀里,睡得还算安稳。 他埋头看着脸颊红扑扑的苏惟眇,她呼吸平稳,睫毛弯弯,在她的眼下投出一抹阴影。 不同于苏惟眇的平静,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此刻才非常的后怕,发现不论是被抓走的是江瑜还是苏惟眇,他都没有办法不担心。甚至是在看到被抓走的是苏惟眇的时候,他心里的担心更为深重。 不过没有留给他更多胡思乱想的时间。 “幸好你们还在!”苏惟眇一醒过来,就直扑向食盒,她在睡梦中都闻到了这该死的香味,把她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抵不过口腹之欲,她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她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此刻急需补充能量。 她弯腰拉开坐垫下的抽屉,找出了一条帕子和一壶水,用水将帕子打浸湿,仔仔细细的擦了手掌、手指、手腕,然后再从抽屉里扯出了一条帕子,垫着手,从食盒里拿了一只卤鸡爪。 “大人,你要吃吗?”苏惟眇举着一只卤鸡爪,朝赵海潮的方向伸了伸。 此刻心绪不宁的赵海潮,毫无吃鸡爪的心情,他想不到苏惟眇此刻竟然还有心情去吃卤鸡爪。 一面又为苏惟眇似乎没有觉察出任何不妥而宽慰几分。 “不吃就算了。”苏维妙拿回了鸡爪,自己啃了起来。 对于赵海潮表现出来的对江瑜的担心,苏惟眇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她自己在看书的时候,就深知完美男配赵海潮对女主江瑜的情深意重。 他被她深深的吸引,甚至后来为了拯救女主,不惜破坏自己的一贯做事原则,由此可见,女主江瑜在完美男配赵海潮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 苏惟眇吃卤味吃的津津有味,赵海潮想心事想得愁眉不展。 - 闵城里的众人,也都急得一锅粥。 先是江瑜发觉苏惟眇迟迟未回来,派人去云来楼问,才知道苏惟眇根本没去过云来楼拿东西。 陈长青去衙署找赵海潮,却听人说苏家大少夫人被劫走了,陈长青慌得六神无主,他知道今天江瑜会在机器织布局,于是跑到机器织布局,见到江瑜,才知道她并没有被劫走。 完了!被劫走的很可能是苏惟眇!江瑜被吓得不轻,陈长青和桃英在一旁温言相劝,也没能减轻几分江瑜的焦急。 “衙署的人说,赵大人已经带人去追了!赵大人出马,你还不放心吗?他武艺高强,就算是碰上青石寨的大当家,也未必会吃亏。”陈长青说。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江瑜瞪他一眼。 “我这是实话实说,再说了,我们只有干着急!若是赵大人就拿不下,我们就更没啥机了。” 陈长青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他吃喝玩乐肯定比得过赵海潮,可是当官打架就比不过了。 他和赵海潮同为男子,也能窥到对方的心思。 若照陈长青的性子,你赵海潮都娶了一门妻子了,就好好过日子,别没事往江瑜跟前凑。 当然了这不妨碍他自己往人家跟前凑。 - 苏家大少夫人被劫走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赵海潮急忙带人去救,救回的却是他自个儿的夫人。 这令城里看热闹的人颇为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只是看到衙门捉回了不少青石寨的匪徒。 苏惟眇完好无损地回到闵城,江瑜对她更为亲切,陈长青还送了几个西洋玩意儿给她,因为他们都认为是苏惟眇替江瑜遭了难。 但是旁人并不会这么以为。当然被救回来的竟然是他自己的夫人,那么众人也都觉得,这个布政使夫妇的感情也是特别深厚,果真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 令赵海潮不解的是,经过这件事情,苏惟眇好像并没有什么触动,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找他质问,她仿佛当做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而是照样做自己的事情的同时,出入机器织布局,和江瑜往来也是十分密切,这在张海潮看来是有一些不同的。 因为上一世的情况是,苏惟眇在在得知赵海潮心里爱的是江瑜的时候,她非常痛苦,然后做出了报复的行为,但是这一次,苏惟眇好像并没有那么在意。 他困惑于自己的内心,因为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他上一世确是深爱江瑜不假。 可是这一次,事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他忍不住因为上一世的情分对于江瑜多有关照,他也以为自己就是喜欢江瑜的。 通过这次事情,他觉得好像自己的内心有了一些改变,但是变化在哪里,他目前还没有自我清晰的感觉到。 于是一切就好像回到了平常的生活一样,只是说这件事情经过赵海潮上报以及斡旋,然后朝廷准备派驻军对南青石寨的土匪进行一个围剿。 这对闵城附近的老百姓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也有利于民间的商业发展,因为之前有很多往来的客商被劫货物和钱财。 对于青石寨的人为何要劫持江瑜,官府也在一个审讯的过程当中,但是底下这些人都不是特别清楚,上面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称只是奉命行事。 苏惟眇得知这个审讯工作进展的不是很顺利,她心里有点气,因为她这次确实遭了不少的罪,首先就是她因为自己身体的状况,就是身娇肉贵没有怎么锻炼过,所以她回来后,浑身痛了大概有七八天,行动不便。 而且她更想查清楚此事的幕后主使是谁,当然她心中是有人选的,但是这件事这个不能用她说出来,正相反,是要由官府去审讯这些匪徒,查出幕后主使。 ※※※※※※※※※※※※※※※※※※※※ 看文的小仙女们,周六愉快~戳一戳收藏呀~ 第 48 章 刀爷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了青石寨。 旁人问起刀爷是咋回事,他竖着眉毛,眼睛一瞪,只说是遇到了赵海潮带着官兵来了。 对着大当家,他满脸悔恨,将事情照实说了,谁知道却被大当家骂了一顿。 “一个年轻面嫩的女子,将你们二十多个人全揍趴下了?”大当家不相信他的说辞。他山南山北的道上走了这么些年,从未听说过谁的武功能高超到如此地步。 “是啊,是啊。”刀爷连连点头。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儿?拿这种话忽悠我。我知道赵海潮确实是个人才,武艺高强。败给官兵也没什么丢脸的,就别怪到什么武艺超绝的陌生女子身上了。” 大当家皱眉,最后连连摇头,这个老刀怕不是喝酒上头了,还没醒过来? “大当家,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派人去城里查一查就知道了。”刀爷急急地争辩道。 大当家不耐烦地摇头,就要往外走。 “大当家!你听我说,那个女子能坐进江瑜的马车里,定是和她认识的。只要派人盯着江瑜,何愁找不到那女子?” 大当家也有些头疼,有人给他送银子,让他派人去绑走江瑜,两次都没有成功,心里觉得底下的人做事不力。 既然已经收了人银子,没道理事情几次都办不好。 但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人家肯定会加强防范,短期内暂时不宜再动手,但总要派人去城里盯着才行。 可恨这次损失了这么些兄弟,这个仇他定要找赵海潮报回来。 - 江瑜问苏惟眇经过,她只是含糊地说自己在马车里睡着了,后来才发现有异常,她当然没有和土匪们硬拼了,还没到土匪的山寨呢,赵大人就带着人赶到了,于是顺利被救了回来。 江瑜很是贴心,怕苏惟眇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也就没有多问。 苏惟眇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土里,生怕赵海潮来问她为啥会武艺。 但是这些天,赵海潮早出晚归的,她基本上没怎么见过他。 一般来说,两人在饭桌上总要见到的,可是苏惟眇回来后就病了,加上四肢酸痛,饭食都是端到她房间用的。 不见面挺好的,万一他要问起来,她还得抓破脑袋想。 - 筹备已久的机器织布局,这一天终于开业了。 机器织布局的大门外街上,挤满了人,锣鼓喧天,彩带飘飘。鲜红的绸布将大门上方的牌匾盖住,只等着来人将其扯下,宣告本省第一家机器织布局的成立。 讲话、掀红布、放鞭炮,热热闹闹,街上但凡路过的人,总要停下脚,围观看上几眼。 纵然苏惟眇不爱热闹,这种场合,她也出现了,当然她没有资格和立场上台讲话,但不妨碍她在台下鼓掌。 知春和桃英站在苏惟眇身后,两人相互看一眼,俱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高兴。 前几天,苏惟眇就在想这天穿哪件衣裳,她还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郑重的样子呢。 倒是赵海潮没料到苏惟眇会来,他甚至没有听她说起过这件事。 “夫人怎么来了?”赵海潮也在间隙问过苏惟眇。 “我是跟着嫂子来的。”苏惟眇面带微笑,看着在前面讲话的江瑜,眼神都没丢给赵大人一个。 弄得赵海潮竟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 苏惟眇经过对现场的观察,她来得早,就在织布局院子里转悠了一圈,发现多了不少兵丁,尤其是前门外。 奇怪,据书中的描写,机器织布局开业只有十来个兵丁充门面,面对来势汹汹的土布织工,一时之间没能拦住。 愤怒机器织布局抢了自己饭碗的职工们,手里拿着铁球、木棍、铁棍或者其他工具,冲进机器所在的厂房,一通乱砸,仿佛对方是杀他父母的仇敌。 甚至当时赵海潮和陈长青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尤其是陈长青受伤较重,江瑜还为此颇为挂念。 苏惟眇问了江瑜,才知道这些都是赵海潮安排的人。 甚至由赵海潮提出,江瑜程长青照办的提前安抚土布织工,为土布织工们想好了出路,要么去机器织布局做工,要么继续纺织土布,纺织出的土布根据平均市场价格由苏陈两家收购,但是有时间限制。 这些都是苏惟眇不知道的,她这些天连大门都出不得,没办法,浑身骨头痛,剧烈体育运动的后遗症。 哦~所以这一切都是赵海潮安排的!苏惟眇恍然。 他怎么会提前安排好这些?书中没有这个剧情啊。 她对这个剧情记得很清楚,完美男配赵海潮还为女主挡了一下攻击,虽然没有陈长青受伤重,但到底受伤了,可是江瑜抱着重伤的陈长青,伤心难过得近乎肝胆俱裂。 当赵海潮见到这一幕时,他的黯然神伤,怕是只有一众读者可以知晓了吧。 不错,苏惟眇正是这个读者。 看来今天不会有英雄救美的戏码了!苏惟眇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 机器织布局对面的茶楼上,有几个人手里端着茶碗,眼睛却盯着对面热闹的场景。 “看!女魔头也在!” “嘘!你小声点!在哪里?” “那个穿蓝色衣裳的,站在赵海潮旁边的那个。” “女魔头终于出现了!” 几人摩拳擦掌,这些天大当家派他们乔装潜入城里,打探女魔头的消息,可是过了这么些天,他们连她的影子都没看到,如今她竟然出现在了机器织布局。 看来果真是和江瑜相熟的人。 “快,回去告诉大当家!我们要继续盯着女魔头。” - 仪式结束,城中的乡绅富户、各级官员纷纷走近新落成的机器织布局参观,江瑜和陈长青忙着给众人介绍。 苏惟眇看着大腹便便的江瑜忙前忙后,有些忧心,孕妇就该好好歇着嘛! 这里人多,还真不是孕妇该来的地方。所以她把知春也派去照看江瑜了。 一群人在厂房里参观得津津有味,毕竟这么多台机器摆在宽敞的厂房里,这群没见过的人看着确实壮观,苏惟眇是见惯不怪了,她见过更壮观的厂房好伐。 就在苏惟眇以为今天会平静的过去时,她看到有人跑到赵海潮身旁,耳语几句,赵海潮脸色不变,眼神却变了。 糟糕,怕是事情有变!苏惟眇直觉。 接着有几个兵丁去关厂房的门窗了,今天因开业参观,厂房里的门窗都是开着的。 苏惟眇拍拍江瑜的手,小声道:“嫂子,你就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江瑜拉住她,“你出去做什么?待在这里。” 苏惟眇挣脱她的手并悄声说,“我会小心的。”然后像是一条泥鳅一样哗一下从人群里窜了出去。 厂房距离大门也不算远,吵闹声传进来,大家都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江瑜带领众人继续参观。 苏惟眇来到外面,她从院墙上悄悄看大门外面,织户们手持棍棒铁钎已经冲破了手持□□的兵丁们组成的人墙,冲到了紧闭的大门口,那个阵仗还是将她吓了一跳,她确实没有机会见识这种暴力场面。 部分兵丁退回大门内,也有人跑回衙署拉救兵,眼看着大门已经快守不住了,她走过去帮忙。 众位兵丁有些没好气,赵夫人一介女流之辈,跑来凑什么热闹?可又没工夫让人滚蛋,他们忙着抵住大门,哪里有多的精力想这些。 可是抵门的兵丁们,明显感受到大门的晃动渐渐停止了,只听到一门之隔的吵闹声,大门呈现出一副坚不可破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哪路神仙相助啊?兵丁们有些疑惑。 没过多久,赵海潮忽然出现,把苏惟眇拉走,让守门的众人撤走,作乱的人冲进来,被从后门包抄进来的官兵来了个瓮中捉鳖,闹事的人悉数被带走。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很危险!”赵大人对苏惟眇有些无语,虽然他知道她似乎会些功夫,可这是什么场合?一群已经愤怒到失去理智的人,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一场乱事在大门口的天井内就被消弭了,厂房内的参观还在继续。 “你不是在里面陪客?跑出来干什么?”苏惟眇问。 赵海潮皱眉:陪客是个什么鬼? 苏惟眇跑进去,对着江瑜笑眯眯,“嫂子,已经没事了。” “你真是的,外面那么危险,你作什么跑出去?”江瑜捏着苏惟眇的手,低声质问。 “没事的,不是还有赵大人吗。赵大人会保护我的!”苏惟眇有些不好意思,保护她个鬼,完美男配只会保护女主!她饰演的角色是女配。 “那也不成,刀剑无眼,赵大人万一没护住你呢。”江瑜摇头,经过上次的绑架事件,她虽然相信赵海潮的武艺,还是觉得应该避免暴露在危险中。 尤其是苏惟眇最远就去过汉城,省内也就去过闵城和莱阳,她不像时常在外经商的她,对有些危险识别不了。 额!赵大人你听到了吗?女主在质疑你哦! “你再这样,不听我的劝告,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你就不要再说什么跟着我学习的话了。你入股的银子,我回去让账房给你送来。”江瑜沉着脸说。 “诶……嫂子,别别别!我听你的就是了,保证不让自己陷于危险当中,除了来织布局,去云来楼还有教堂,其他地方我都不去,要是回莱阳,也让人护送!你看怎么样啊?”苏惟眇连忙拉着江瑜的手,撒娇道。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一心要跟着未来女首富发财的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股?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啊~戳一戳收藏呗:) 第 49 章 这时赵海潮进来了。 “赵大人,你来得正好!惟眇不懂事,你要看着她啊!怎么能就让她这么跑出去啦?”江瑜怒气尚未消。 她觉得丈夫有劝解妻子的责任。你明知有危险,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陷于危险呢? 苏惟眇咬着下嘴唇,腹诽:我的江瑜姐姐诶,你这是往他心上扎刀子啊! 赵海潮愣了愣,没料到这劈头盖脸的质问。 若是旁人,不对,一般人不敢这么质问他。 可质问他的是江瑜,他上一世喜欢的江瑜,即便现在,他也未能完全看清自己的内心,他是否仍旧喜欢她? 他把目光移向站在江瑜旁边的苏惟眇身上,只见她面带几分笑,一言不发。 他甚至有种错觉:他的夫人似乎大有看戏的架势。 联想起之前的种种,他忽然间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 “江瑜,事情已经处置好了,除了大门外需要修整,没有其他损失。”陈长青从外面进来,将外面的情况说给江瑜听。 江瑜听了,心里松了口气,她好不容易筹集了银子,还和陈家搭伙,才购置了这些机器,若是真就这么被一群人打砸了,她岂不是要呕血!这是她目前全部的心血啊!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是想说新事物的出现,必定会迎来与之相对的旧势力的反扑,哪怕他们不能改变最终结局,也要使绊子让这个结局的到来晚一点。所以我们更应该注意这方面的问题。” 她露出浑不在意的笑容。 苏惟眇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安保问题,关于织布局的,还有几个主事者的人身安全。 江瑜没想到苏惟眇竟然想到了这么多,陈长青也觉得颇有些道理,只有赵大人没有表态。 “那咱们就着手出一个安保方案。”苏惟眇拍拍手,眼见江、陈两人都看赵大人,她才后知后觉:“赵大人以为如何?” 赵大人才意识到:他夫人这是参与织布局的管理了? 苏惟眇笑呵呵,给自己安了一个职位:“我是嫂子的助理。” 陈长青、苏惟眇都是说干就干的人,于是决定今天就草拟方案,打算让人去酒楼买吃食回来,就在织布局加班。 江瑜也认为这事宜早不宜迟。 苏惟眇写字是用的从哈登教士那里得来的羽毛水笔,比不上现代的钢笔,比毛笔好写多了。她没有原主写簪花小楷的功力,写出来就露陷了。 所以她一在哈登教士那里看到羽毛笔,说什么也弄了同样的。 几人坐在会桌边,就开始忙碌起来,苏惟眇在纸上写写画画,还把织布局的布局简单地画了出来,每写一条就和江、陈二人商议一番,赵大人就在一旁看着,他从不知苏惟眇对这些事情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苏惟眇一抬头发现赵大人在发呆,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赵大人,回神。” 她心想:就算想看人家江瑜也不用这样吧,很容易被发现诶。 几人吃了饭才散去,各自回家,苏惟眇在回去的马车中睡着了。 到家了也迟迟不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子空中,竟是被人抱着在走。 她大惊,挣扎之下差点摔到地上,赶紧就近随手一抱,回过神才发现赵海潮近在咫尺的脸,她的手正搭在他的脖颈上,她屏住呼吸,撇开眼:“大人放我下来吧。” 心道怎么不叫醒她啊? 她如愿被放下来,赶紧退开一点,“多谢大人,我自己可以走。” 扫了一眼四周,知春也不在,然后她摸着脑袋走了。 赵海潮看着她脚步不甚平稳地走着,途中还扶了柱子,他心里有些堵,说不上为什么。 他回到书房,看书也看不进去,心中躁得慌。 苏惟眇回了屋,草草梳洗了,换了衣衫睡了。全然不知道赵大人在这座宅院里的书房里不能入睡。 - 闵城中,某处宅子里。 “全都被抓了关起来了。” “废物!”那人冷斥一声,手重重拍在桌子上。 “那接下来怎么办?银子要发给他们家属吗?” “你蠢啊!这个时候发银子给他们家属?你是怕官府找不到你吗?” “是是……”屋外那人诺诺退了。 这么多人怎么大半天连个大门都没冲进去?好不容冲进去了还很快就被擒了?他们计划了这么久,竟然就这么被平息了。 组织这次冲击织布局事件的幕后主使者很是愤怒。 好你个赵海潮! - 自织布局正式开业,苏惟眇时常去那里,看江瑜怎么做事,再力所能及地帮忙做点什么。由是去得比总办赵大人还要多。 织布局的人几乎都知道常常来找江瑜的是总办布政使大人的夫人。 只是她很少和布政使大人同时出现,一度被人猜测两人感情不好。 赵海潮很看重织布局,为了筹建织布局,花了很多精力,又逢着开业发生这样的事情。审问闹事者是要处理的事情,他也决定多去织布局看看。 发现苏惟眇和织布局的人都很熟的样子,走近了才看到她挽起袖子在修理机器。 赵海潮:她一个富家小姐怎么还会修理机器?才知道她竟然和洋教士一起翻译了机器使用说明书和修理说明书。这两件事情都令赵大人对苏惟眇刮目相待。 苏惟眇去洗了手回来,听到江瑜在对赵海潮夸她,赵海潮笑得很开心。 她本着不打扰男配与心爱的女主接触就悄悄退到门外,恰好看到陈长青来了,说起安保方案的投入使用情况,两人在廊下聊了起来。 有人来找江瑜谈洋布的销售事情,赵大人就走开了,他心道:这个去洗手的人怎么大半天都没有回来? 却看到苏惟眇和陈长青在廊下相谈甚欢的场景,心里顿时有些起火,就算他们成亲以来他一直冷落她,可是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来织布局帮忙就算了,还和别的男子聊得如此开心? 他心里又联想起上次的事情,火气更大了。 陈长青看到赵海潮,打算简单汇报下工作,可瞧着赵大人神情冷淡,似是不甚高兴的模样。 苏惟眇有些懵,猜测他怎么这幅表情?难道江瑜被人叫走了?男配没能和女主好好相处心里不高兴?她心道赵大人这个样子有些萌。 她决定不要接触不高兴的人,朝陈长青挥挥小手,笑眯眯地先溜了。 这一幕看得赵大人更起火。 苏惟眇跑去找江瑜了,她现在双身子,要多留意。 赵海潮当然不会一直呆在织布局,他还有其他公务要处理,未在织布局多停留,便回了衙署。 - 晚上苏惟眇回到家中,却遇到赵海潮在亭子里喝酒。 他这是在借酒浇愁吗?难道是今天在织布局和江瑜聊得不愉快?或者是看到江陈二人相处愉快而吃醋不高兴?苏惟眇胡乱猜了一通。 “夫人,你可回来了。”小五看到她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 “有什么事吗?”苏惟眇问,小五是在书房伺候的小厮,有啥事也直接汇报给赵海潮,一般轮不到她来管。 “大人今天自衙署回来,关在书房看书。”小五苦着脸说。 赵海潮看书不是挺正常的事嘛,你一个书房小厮干嘛这幅神情?苏惟眇没说话。 “看了也没多久,就让我去酒窖取酒,然后坐在亭子里喝了起来。以前大人也喝酒,可是一般喝几杯,最多喝一罐,可是今天……”小五回身瞧了瞧亭子,“大人已经喝了三罐了。” 喝就喝呗,据她所知,现在蒸馏酿酒技术还没大规模推广,酿出来的酒度数不高,没那么容易醉人的。 “哦?你没有劝一劝大人别喝了嘛?”苏惟眇觉得这个小厮不大称职,明知对方继续喝酒不利于身心健康,就要劝一劝啊,何况你还是他的小厮。 “我劝了,可是大人不听啊。”小五表示很无辜,也很心酸,他劝得是苦口婆心啊,可是大人只吩咐他取酒,旁的一概不听。 “那就没办法了,都不听劝的。”苏惟眇瘪嘴。 “夫人,你去劝一劝嘛,大人一贯都听夫人劝得。”小五劝道。 呸!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听她的劝了?苏惟眇都要摇头叹气了。 若是叫江瑜来劝一劝,多半是会听吧。可惜,现在这个时候,江瑜已经回莱阳了。 她素来不擅长劝人,更何况还是一个醉酒的男人。 就算那人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也不行。 “那你去取披风过来,夜里凉。”苏惟眇道。 小五一听,喜笑颜开地跑开了。 - 苏惟眇慢吞吞的走到亭子里,看到石桌上五六只酒罐,乱七八糟地摆着,还有一些酒迹蔓延。 酒气太重了!苏惟眇嫌恶地用手在鼻端扇了扇。 赵海潮伏在桌上,枕着左胳膊,右手里还攥着一只酒罐子。 天知道这个榆木脑袋布政使到底喝了多少酒! “诶,大人,”苏惟眇伸出手指,戳了戳赵海潮的胳膊,“大人?赵大人?” 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啊?非要喝成这幅德行?苏惟眇耸耸肩,她自己永远也理解不了这种买醉的行为。 清醒时都想不清楚的,难道喝醉了就能想明白?何其荒谬啊! 苏惟眇伸手想将酒罐子从他的右手中取出来,谁知道他虽然人不清醒,手里的劲儿倒是没有松的。 她倒是可以毫不费力的将他的手掰开,可又不想伤了他。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控制好力道,终于从他的手里拿走了酒罐子,惊得她一身薄汗。 谁知道酒罐子倒是拿走了,她的左手就成了替代品,被他紧紧握着不放。 她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右手支着脑袋,偏着头盯着赵海潮看。 所以她为什么要管一个醉鬼?就算他长得好看,身形挺拔,都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可是有一点就足以否决一切,那就是他的心上人是别人。 她可不准备喜欢一个心里揣着别人的人,就算这个人条件再好,再是她的菜。就算她此时还占着身份上的便宜,这都不能改变她的想法。 也幸好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内情,没有被他的温和体贴所打动,否则等到了她一腔真心都付与他,才知道他爱的不是她,才是真惨。 那一瞬间,她好像能够理解为什么原主的嫉妒会那么强烈,甚至想毁了女主。 幸好,她不是原主,她知道一切,她可以保护好自己。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就说出真相吧。让我们都放过彼此。 ※※※※※※※※※※※※※※※※※※※※ 小仙女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50 章 忽听得醉酒的赵海潮嘴里嘀咕着什么。 苏惟眇撇嘴,表示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撇开眼睛望向一边。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倾身过去,想要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知道平时一本正经的赵大人在醉酒后会说出什么话?还是一本正经,亦或是其它? “不要离开我……”赵海潮嘀咕道。 “夫人,披风来了。”苏惟眇正要继续听,岂料小五这时捧着披风奔来了。 后面是什么呢?她猜测应该是个人名。是江瑜? 不应该,江瑜从未来到他的身边,又何来离开之说? 啧!她干嘛对一个醉鬼的话较真? “愣着干嘛呀?搭把手,扶大人回去。”苏惟眇道。 “是是……”小五麻溜地给赵海潮披上披风,系上带子。 扶他回房的途中,全程赵海潮都抓着她的手,在回书房还是卧房的问题上,苏惟眇几乎没有迟疑,果断地往书房走。 好容易扶回房间,往下放的时候,还把她带倒了,正好倒在他的身上。 小五掩嘴笑着就要走,她喊道:“还不过来给大人更衣打水洗漱?” 小五手脚麻利地打来了水,赶来的知春也进来了,顺带服侍苏惟眇洗了脸。 赵海潮躺在床上,像一只幼猪仔一样哼哼唧唧的。 知春和小厮都笑着退出了房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苏惟眇坐在床边,又挣扎着想摆脱他的手,结果不仅没有挣脱,还把自己手腕给弄红了,真是皮糙肉厚!什么破毛病啊? 她捏了捏他的手臂,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凑近了看,赵海潮大人并不算大众意义上的帅哥,他浓眉大眼高鼻梁,脸型偏方偏圆,反正没有半点儿雕刻般的轮廓,嘴唇不厚不薄。 因喝酒的缘故,他的脸颊泛着潮红,啊,羞涩的赵大人。 她还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平时一脸沉重的赵大人此刻任她搓扁揉圆。 她走又走不掉,有不能砍掉他的手或者她的手,观察了一会儿赵大人,她的瞌睡也来了,躺倒空的一侧很快就睡着了。 反正他们又不是第一回睡一块儿。 - 第二天醒来,苏惟眇睁着惺忪的睡眼同他打招呼,“早啊。” 随即她揉着一晚上都没有动弹的手臂翻了个身。 这件事情对赵海潮大人是一个不小的冲击,他一早醒来就看到近在咫尺的人。 一动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她的手腕,她本来皮肤白皙,手腕上的红印特别醒目,这刺痛了赵大人的眼睛,他……竟然抓着她的手腕一晚上没松开。 不知是宿醉让他头痛还是此刻的情形让他更头痛。其实他们同榻次数不少,可他以前未明晰自己的心意,倒不觉得什么。 如今他心意已明,反倒不如从前镇定。 赵海潮有些惊慌失措地跑去了隔壁的浴房,沐浴回来,他发现她竟然还睡在他的床上,完全没有要起床的迹象。 他躲在屏风后面穿戴官服,准备去衙署。 苏惟眇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瓮声瓮气问道:“你要去衙署了?” 屏风后的赵大人停下了穿衣的动作,听着外面的声音。他愣了下,回答:“是。” 她打了个哈欠,又说:“不要忘了吃了早饭再出门。” 继续穿衣的赵大人答:“是。” 随后他匆匆忙忙地跑出了自己的书房。 赵大人在衙门办公这一天都有些神不守舍,老是出神,吓得他的下属们以为他病了。他想起她娇媚的睡颜,就心跳加快,脸色发红。 师爷说:“大人可是身体有恙?卑职派人去请个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当然被赵大人拒绝了。 - 傍晚出了衙门回家的路上,赵大人还有些担心她还在他的房里。 一进门,房里空无一人,被褥都被收拾好了,完全没有一点她存在过的痕迹,他的心顿时有些空落落的,说不上是放松还是失望。 问了小厮,才知道她今天晌午才起来,用了饭就带着知春出门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他顿时有些生气,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她以前也是惯常出门的。 他独自去绿水厅吃晚饭,不多时就听仆人来报:“夫人回来了。” 苏惟眇喜气洋洋地回来了,知春手里还提着一个盒子,她问:“大人回来了?” 仆人答:“大人在绿水厅用饭。” 苏惟眇带着知春往绿水厅去,她正想向赵大人介绍介绍怎么喝红酒,赵大人虽然对西洋事物不排斥,但也绝对不会主动尝试,这是她观察得出的结论。 她刚刚到绿水厅,就听仆人说大人已经用完饭,回房去了。 罢了,她也不是一定要讲解的,带着知春回了自己屋,然后又让知春送了一瓶红酒过去给赵大人,知春送去了很快就回来了,说没有见到大人,大人在书房处理公务。 苏惟眇不甚在意地摆摆手,随后就洗漱睡了。 赵大人确实在书房,却没有处理公务,而是坐在书桌前发起了呆,方才他听到仆人来报说她回来了,他下意识地不想见她,匆匆吃了饭逃也似地走了。 书桌上摆着一瓶红酒,是她让人送来的。他当然见过红酒,只是并不喜欢那个口感,不如二锅头带劲,也不如汾酒绵软。 苏惟眇本就不关注赵大人的行程,自然也就不知道赵大人在躲她,应该说她完全没有想到。 - 却说莱阳苏家,自从上回的事情后,竹院虽然折了马掌柜,但竹院自家人没有事,只是因牵连之过,受了些罚,然后就被放回家了。 但是还是一门心思想要将江瑜搞下去,只是如今兰院和菊院,三房合并入股机器织布局,他们也不好再明着来,只是暗地里打坏主意。 当时菊院的苏四爷,还专门去竹院问他们是否愿意入股,苏三夫人一口回绝了,刚要置江瑜与死地不成,转眼又和泼出去的苏惟眇死丫头大吵一架,她才不相信他们会愿意让他们竹院好过呢。 苏四爷见劝不动,只有黯然回去了,这是他好不容易腆着老脸去和苏二爷和江瑜求来的机会,奈何竹院并不领他的情。 他回去后又被苏四夫人拉着吹了几句枕头风,便歇了再去搭理竹院的心思。 苏三夫人冷眼看着其他几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里气得很。 只是她逢人便说兰院的苏家大小姐,如何盛气凌人,如何不将她当做长辈,她如何心酸,云云。 苏家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不在少数,可竹院也总有一些朋友,总有人愿意听苏三夫人说, 苏家大小姐——如今的布政使夫人的名声,就总和嚣张跋扈沾了几分边,这其中苏三夫人的功劳可不小。 且不说莱阳,就是闵城都有不少人都听闻的。 - 为机器织布局的事情忙里忙外的,还要看账本的苏惟眇,这天终于被知春说动出门去逛街了。 “夫人,那就是花容,现在城里卖胭脂水粉最红的铺子。”知春指着一个人头攒动的铺子说。 人气是蛮高的,店铺进进出出的人多得很。 虽然这间店铺不算多当道的好铺子,可是装修得很别致,清雅又古韵。 苏惟眇带着知春踏进了店铺,只见店里陈列货品的架子,都是竹制品,精巧雅致,配上漂亮别致的胭脂水粉盒子,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这间铺子的掌柜和小二都是女的,也是逛胭脂水粉铺子的绝大多数都是女子,鲜少有男子逛的。 很不错的购物环境!苏惟眇环视店内布置摆设,表示很满意。 她和知春两个正在看最新一季的胭脂,照苏惟眇的想法,看准了就付钱即可。 “掌柜,把这几个给我包起来。”苏惟眇指了指货架。 “好呢!夫人您稍等。” “哟!这不是赵夫人吗?”忽听得一个带笑的女声。 本来店里人就不少,苏惟眇也不会觉得就是在说她,毕竟天底下唤作赵夫人的何其多,但那人的声音有些尖锐,愣是拔高地超越了店里的其他声音。 她循声望去,见一女子穿着芙蓉色上衣,下着百花曳地裙,鹅蛋脸,丹凤眼,眉梢翘着,带着一股子笑意。 她是谁?苏惟眇心道,可都对上人的眼睛了,她只能微微一笑了。 “是都指挥使庄大人的夫人。”知春悄声在她身后说。 那女子笑着,已经走近了。 “庄夫人。”苏惟眇微微颔首。 “赵夫人可好?之前夫人在家休养,于是没有登门打扰,后来我又去了乡下,才回来,不想就在这里遇到赵夫人了。”庄夫人笑道。 她倒蛮开心见到赵夫人的,因为在闵城的高官夫人中,就赵夫人是出身底下的商户女,庄夫人自己原先因着自己只是一个小县令的女儿,被城里的夫人们暗地里嗤笑了多少回。 可是自打赵夫人来了闵城,她们嗤笑的对象就变成了赵夫人,庄夫人倒是松快了不少。 只是最近她回到城里,才知道赵夫人自己玩自己的,从未和各家的夫人们聚过会,而且闹出了不少笑话,惹得大家都去聊赵夫人的八卦。 她是真心感谢赵夫人将她从众人之口解救了出来,于是见到苏惟眇,脸上的笑是真诚的。 “挺好的,多谢庄夫人挂心。”苏惟眇语气平和,面带浅笑。 “如此便好。刚得了一筐鲜虾,明天打算宴请几位夫人吃虾,不知赵夫人可有空来啊?”庄夫人笑眯眯的点头。 “是吗?”苏惟眇又是浅淡一笑,“真是多谢庄夫人的美意,那我就厚着脸皮登门了。” 庄夫人又拉着她的手,聊了几句,买了几盒胭脂水粉,方才带着丫鬟离去。 苏惟眇从胭脂铺子出来,看着庄夫人登上马车离去,庄夫人为啥要请她赴宴? “夫人,你明天真要去赴庄夫人的宴啊?”知春有些担心,她知道城里的官夫人们都很是瞧不起小姐,只因着她商户出身,便好似天生比她们矮了一截。 之前夫人去赴宴回来,总是心情低沉许久。 “去,怎么不去?”苏惟眇回答。 ※※※※※※※※※※※※※※※※※※※※ 看文的小可爱们~中午好~欢迎小仙女们踊跃留言鸭!戳一戳收藏呗:) 第 51 章 苏惟眇这天从外面回来,衣衫都没有换呢,古筝就小脸带愁着急忙慌找上门了。 “这是怎么了”苏惟眇仍旧在梨花厅待客,端着茶杯,痛痛快快饮了两杯茶水。 “唉,我爹和我姐吵架了,然后我姐被禁足了。”古筝唉声叹气,全无往日的欢乐。 “怎么会”苏惟眇疑惑不解。 古宁素来得古老爷的喜爱,不仅带着长女做生意,还手把手教。而且古宁素来能洞悉古老爷的心思,断不可能到轻易和父亲吵架的地步。 能让父女俩吵得这么厉害,古宁还被禁足了,定然不是什么小事。 “可不就是嘛,我也没想到。当时我不在家,回来后听下人说他们吵得可凶了,然后我姐就被禁足了。”古筝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很是担忧。 “那你问了你姐吗”苏惟眇咋舌。 “问了,就因为我姐要入股织布局,然后我爹不同意。就这个事情。”古筝显然觉得这是件小事,不值得姐姐和爹吵成那样。 入股织布局,显然不是小事。但对于对生意没兴趣也不了解的古筝来说,是小事。 “你觉得我姐做得对吗?”古筝又问,“是了,筹建织布局的是你家赵大人,你定然觉得织布局是个好东西。” “我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显然你们家还是你爹说了算。”苏惟眇把玩着空空如也的白瓷茶杯。 “啊……你能去看看我姐吗?”古筝迟疑。 - 马车停下来,苏惟眇下了马车,看到的却是人来人往的云来楼,她以为是去古府。 她对古筝投以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姐她,一被解除禁足,然后就来了这里。”古筝面有忧虑,姐自从被禁足,心情就很不好。 苏惟眇点头,跟着古筝进了云来楼,直奔二楼包间。 推门进去,只见一桃红衣衫的年轻女子,坐在圆桌旁,一只手肘支在桌面上,面向窗口。 走近一看,圆桌上摆放了满满一桌菜和几瓶酒罐。 “姐,你怎么喝上了”古筝走近,看着桌上的好几只酒罐子,有些忧心。她这个姐姐一心情不好,就爱喝上两口酒。 虽说她跟着父亲在外做生意,吃饭应酬少不了,喝酒也是家常便饭。可是也不带这么喝的。 古宁没有应声,又喝了两口。 “你怎么来了”古宁睇她一眼。 苏惟眇见此情景,一时半会儿没有开腔。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和苏姐姐来云来楼吃点心喝茶。”古筝看苏惟眇,示意她不要说漏嘴。 “惟眇也来了”古宁掀了掀眼皮子,看着苏惟眇。 苏惟眇神色轻松地点头,径自在一张圆凳坐下。她也不劝古宁,拿起一只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的喝起来。 古筝瞧着她也加入了喝酒的行列,在一旁急得不行,这这这……她是请苏姐姐来劝姐姐的啊,怎么苏姐姐也喝上了? 难不成苏姐姐表面上是个千金小姐,内里是个酒鬼? 要不她斟酒的姿势,如何这般娴熟,仿佛做了千百遍这个动作。 古筝疯狂朝苏惟眇使眼色,苏惟眇面带笑,点点头,“这酒不错!” 哎!看来她找错了人!古筝垂头丧气地在古宁的左手边坐下来。 她姐姐性格强势,素来不怎么听人劝,她自己劝了很多次,一丁点儿用都没有,所以才请了苏惟眇过来,谁能料到两人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这是有名的杏花酒。”古宁点头,两人无视屋里的其他人,推杯换盏,好不融洽。 跟着一起来的知春,欲言又止了很多次,想要劝苏惟眇不要喝酒,可是小姐素来有自己的主意,断不会因她的几句劝解,就放下酒杯的。 看着一旁满脸郁卒的古筝小姐,心里讨厌得不行,都怪她非要拉着小姐来这云来楼。 以前小姐也常来云来楼,都是吃点心喝茶的,从未像这般饮酒。知春心里急得不行,可是苏惟眇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她也不好断然去拦。 古宁满脸愁绪,神情低落,把自己妹妹古筝和丫鬟都轰了出去。 苏惟眇给知春使眼色,让她也出去。 “我原本以为在我爹心里,我还是有一定的发言权的,通过这件事情,我才发现,我毫无话语权,一切都是我父亲做主,虽然让我跟着他做生意,也不过是因着无子,才让我去做生意。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觉得让我出去做生意,丢了他的面子。” “所以我什么也做不了,古家还是我爹说了算。他因循守旧,不愿意去改变,我觉得洋布、洋机器是一个很好东西,又更好更快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呢?摆在的眼前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布庄以后的日子,将何其艰难!” 古宁一边喝酒,一边语调平静的陈述自己的想法。 “我真的很失望。做了这么多得不到承认,还被关在屋子里。”古宁脸色漠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我们女子做事,本就比男子艰难数倍,做出点成绩还轻易被否决。只恨我怎么不是男儿身,那样就可以做许多事了。” “以后会的,女子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做生意、出远门、当官,会有这一天的。”苏惟眇没想到古宁内心有着这样不同于当下普遍人的想法。 “会吗?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古宁满腹愁绪。 “会的。”苏惟眇重重点头,就是因为有古宁和江瑜这样的女子的努力做事,才有了后来女性受教育和出门工作的机会。 “那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啊。”古宁很向往,不像她辛苦为家族生意忙前忙后,她爹不仅断然否决她的提议,还为了避免她暗中搞事情将她禁足。 她认为这一次否决和禁足,是对她做事能力以及之前做的事情的否认。 她爹只想让她早日嫁人。可是她怎么会轻易嫁人? 苏惟眇不语,手执酒杯,慢慢抿一口酒。 “那你打算怎么办?”苏惟眇放下酒杯问。 “我打算去申城走走。那边是对外贸易港口,应该有不少机会。”古宁回答。 看看古宁,一个身受封建礼教桎梏的女子,就有这样的反抗觉悟了。 “去申城?你自己去吗?”苏惟眇吃惊的问。 “当然不止我自己,还有丫鬟小厮啊。”古宁一笑。 “哦~你爹会同意你去?山高水远的。”苏惟眇觉得有些悬。 “我有个舅舅在那边做生意,我过去,可以投奔他的。”古宁笑,她当然不会一个女子,孤身去那么遥远又陌生的城市。 “哦。”苏惟眇恍然,难怪如此。 “你最近常去机器织布局?”古宁问。 “去过几次,也不算常去。”苏惟眇不知道她问这做什么。 “陈长青也经常在织布局?” “大部分时间都在吧。” “他倒是惬意。”古宁冷哼一声。 噢!她竟然忘记了这个重要剧情!苏惟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古宁和陈长青是青梅竹马,两家的长辈曾经定下两人的口头婚约。 古宁把程长青当做未来夫婿,芳心暗许,借着两家故交,时常去陈家找陈长青玩,陈长青喜欢什么,她就做什么。可是陈长青不喜欢她,说只把她当邻家妹妹。 可她对陈长青的喜欢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直到某一天她得知陈长青喜欢江瑜,将江瑜视为情敌。 “你还喜欢他吗?”苏惟眇鬼使神差的问。 “喜欢吧,我用心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记呢。”古宁道。 那倒也是!苏惟眇心里认同,要忘记一个人,大约是要费些时间的。 “我大概永远都忘不了他吧。”古宁打了个酒嗝。 怎么能轻易说永远呢?苏惟眇心中轻哂。 “有时真是特别羡慕你,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古宁冲她笑。 “你们都觉得我特别喜欢他吗?”苏惟眇喃喃道。 “难道不是吗?我永远都记得你当时的开心劲儿,就是你知道他来提亲的消息时。”古宁又笑。 “那你觉得我喜欢他什么呢?”苏惟眇其实到现在也没怎么明白这事儿。 “大约是因为他救了你?我也说不上什么原因。你说人的喜欢有没有期限呢?什么时候失效?为什么会失效?”古宁显然已经喝得不少了。平时她很少或者说几乎不会用这样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 “会有期限吧。那你觉得赵大人喜欢我吗?”从没有人对苏惟眇说过这个。 “应该是没有你喜欢他那般喜欢吧,大婚的时候,没觉得他有多高兴。”古宁慢慢回忆慢慢说。 不知为何,她就回想起了,骑马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不像是高兴喜悦的样子,她参加过一些婚礼,新郎官都是喜气洋洋的,可是赵大人太冷淡了。 “不过你喜欢他就好了。”末了,古宁又补充。 “如果我不喜欢他了,该怎么办呢?”苏惟眇左手支在桌面上,托着脑袋,继续喝酒,她觉得这酒不辛辣刺喉,味道带着点清甜,喝得很是尽兴。 “你在说什么啊?你喝多了吗?”古宁趴在桌面上。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当该追求内心所思啊~”古宁直起身,直接端着酒壶开始喝。 可笑她一现代人,竟然还没有一个古人想得开,真是多年受的教育白受了。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关于剧情开展,男主一言难尽的评论,在此说明一下,因剧情开展较慢,前面男主是比较坑,因为他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沉湎于上一世的感情(自我感情哈,江瑜不 第 52 章 苏惟眇哈欠连连,任由知春扶着下了马车。 她和古宁喝了不少酒,古宁还要喝得多些,幸好云来的醒酒汤也是一绝,她吐了一回后,又连着喝了两碗醒酒汤,在云来楼里休息到傍晚,才乘坐马车回来了。 “夫人,你小心脚下。”知春一边叮嘱,一边小心扶着她往里走。 “没事,摔不了。”苏惟眇哈哈一笑。 走到主屋外,她朝知春挥挥手,“你去让人打水过来吧。” “那你小心点啊!”知春不放心。 苏惟眇进了屋,脱了外裳,将其搭在衣架上,四下嗅了嗅觉得自己一身都是酒味儿。 看来还是要沐浴才成了。她这般想着,撩开帘子,走进了里间。 只见屋里灯亮着,赵海潮坐在圆桌旁,脸色冷清。 “你怎么在这里?”苏惟眇问,今天才吐槽了他,晚上回来就看到他在她屋里。 “有些事要求证。”赵海潮语气毫无起伏。 “什么事儿?”苏惟眇走过去,才看到圆桌上摆着几样东西。 正是她的手书,英文信件以及简笔字写的安保方案。 哦,她忘记烧掉这些了。 “这些东西,恐怕要解释一下吧。据我所知,夫人是不会洋文的,可是据哈登教士说,你能流畅地说洋文,而且那些机械说明书也是出自你的手。”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字?” “你先前可是很喜欢刺绣的,可是最近却突然不绣了,还把那些绣线什么的给了丫鬟。” “苏惟眇从未习武,而你却武艺高强,撂倒了一群土匪。” “所以,你到底是谁?” 终于来了,这一刻,她想象了无数次,会是哪种场景下自己掩盖已久的东西被挑破。 她心中先是惊慌,接着就是平静,在圆凳上坐下。 “你明明在三源县救灾,如何会出现在关庙村救了江瑜?” “上坟的时候,你又为何非要留下来?难道你一早就知道有人要劫走江瑜?” “你明明在三源县,为何那天又正好在莱阳县令府?” “还有在机器织布局,你为何会早早安排那么多兵丁,一等他们打进来,就来个瓮中捉鳖?” “这些,都是为什么呢?” 苏惟眇不答反问,不同于赵海潮的语调冷清,她的声音甚为悦耳轻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何人惬意谈天呢。 赵海潮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容柔和甚于以往,但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轻飘飘,仿佛毫不在意。 “难道所有的一切,你都提前知道?还是说事情的背后,也有你的一份?”苏惟眇唇角勾起,说完冷哼一声。 “所以,你又是谁呢?”她笑晏晏地问。 赵海潮面若寒冰,他显然未料到苏惟眇观察入微,连这些事情背后的联系都能猜到,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他的事情,从未与任何人提及。 两两相对,苏惟眇面色平静带着浅笑,赵海潮面沉如水眼如寒星。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赵海潮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要我回答你的问题,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情,如何?”苏惟眇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轻柔笑言。 “什么事?”赵海潮警惕的问。 “别那么紧张。不是杀人放火,也不会伤天害理,是你绝对可以做到的事情。再说了,我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吗?”苏惟眇笑着安抚。 “你说。”赵海潮心里绷得发紧。 “咱们合离吧。”苏惟眇仍旧是面带笑意,语气平平。 “你说什么?”赵海潮不信。 “你听得很清楚。”苏惟眇不信他没有听清楚,他可能只是有些吃惊罢了,或者没想过她会提出这种条件。 “这就是你的条件?”赵海潮仔细打量她的神情,她神态如常,没有不安,没有苦衷,仿佛在说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是。”苏惟眇点头。 “为什么?”赵海潮不死心的问。苏惟眇有多喜欢他,他自然知道,就算他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沾沾自喜被人喜爱。 “既然你问了,那今天就一并说了吧,”苏惟眇点点头,“你还记得在莱阳上坟时,我说过的典故吗?负钟者,乃是掩耳盗铃之徒,大人也是负钟者啊。不知道这样说,你明了没有?” 苏惟眇也不打算将赵海潮得罪狠了,一则他确实非大奸大恶之徒,二则机器织布局人家还管着呢。 她果真知道了!赵海潮的脸色霎时苍白,他读书几十年,为官十年,还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是自欺欺人之辈。 “我确实不是原来的苏惟眇,但你又何尝是原来的赵海潮呢?”苏惟眇轻声道。 - 看着赵海潮失魂落魄的走了,苏惟眇看着桌面上的东西,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起身,放在火烛上,烧了。 她了解赵海潮,如果说是她犯了什么过错,他为了她的名声,也定然不会休了她。可若是他的过错,她又提了要求,料想他定然不会拒绝。 “夫人,大人怎么走了啊?”知春掀开帘子进来了。 正在看着火盆里被火苗焚化的纸张的苏惟眇,眼皮子都没有抬,“给我卸钗环。” 知春直觉发生了什么事情,夫人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方才回来时的神态,截然不同,她也不敢多问,走过去给苏惟眇卸钗环。 卸掉妆发的苏惟眇,起身走进了隔壁浴房。 泡进水中时,她想着:距离第一个目标的实现,更近了。 - 自此以后,赵府仆人似乎都觉察到了某种变化。 夫人不再过问府中庶务,只交给白管家全权打理。偶尔去厨房巡视一圈,也少言少语。 大人和夫人几乎都每天出门,早出晚归,也不再一起用餐。 大人仍旧住在书房,夫人仍旧住在主屋,两人几乎不再有任何交集。 苏惟眇当然不会以为和离书,第二天就能被她拿在手中。 她在等,等赵海潮如何处理。 - 江瑜在闵城赁了一座小宅子,她现在身子越来越重,不方便在进行长途跋涉,偏偏机器织布局的生意又离开不了她,索性就暂时在闵城住下了。 苏惟眇知晓后,大呼早该如此,免去了往返路途折腾,让一早让人去云来楼置办了席面,送到宅子里,也作乔迁暖房之酒。 江瑜颇为不好意思,只觉得苏惟眇太过隆重了。 “这算什么隆重啊,嫂子你让我多赚点就行啦。”苏惟眇笑眯眯的,一副财迷的样子。 “你什么是变成小财迷啦?”江瑜取笑道。 “财迷不好吗?没钱寸步难行啊。而且,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投偷不抢,靠自己的脑袋挣钱!”苏惟眇沾沾自喜,“当然,这也要感谢嫂子给我挣钱的机会!” “说得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江瑜点头。 两人正在说笑,谁知道后脚陈长青就拎着礼物登门了。 “你们又在讨论什么生财之道?”陈长青笑问,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女子,一到堆就巴拉巴拉讲如何做生意。 近日,织布局出的第一批洋布,已经悉数售完,客商们都带着洋布回家了。在售卖方面,苏家和陈家联手,很有成效。 加上江瑜的脑袋瓜子实在聪明,为了体现洋布的结实耐用,用了洋布去现场试验,打下了口碑。 “席面这么丰盛!赵大人要来吗?”陈长青将礼物递给桃英后,盯着桌上摆着的菜碟子看。 这几天都没怎么见赵大人来机器织布局,他想着赵大人定然是公务繁忙。 “不来。”苏惟眇简短地回答。 “云来楼的席面果然有排场!”陈长青笑道。 “快别说了,咱们入席吧。”江瑜道。 几人吃完了饭,然后参观了宅子,此宅邸虽然不大,但堂屋正房厨房厢房和院子都没少。 “嫂子,稳婆可请好了?要早几日请到家里来住着,免得到时发作了,再去找人。”苏惟眇瞧着江瑜圆圆的肚子,关切的问。 “已经请好了,请了两个。就按你说的,提前请来住着。”江瑜觉得苏惟眇虽然年纪比她小,但想得很是周全。 “如此再好不过了。”苏惟眇笑着点头。女人生孩子,在哪个年代都是关口。再是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倒是你呢?”江瑜瞧了瞧苏惟眇的肚子,明显想要打趣她。 “我还早着呢。”苏惟眇也不害羞,大大方方的说。 “诶,我瞧着隔壁院子是哪家?到时给邻居们备个礼,登门拜访一下。”陈长青伸长了脖子,往隔壁院子瞧。 “已经备下了,到时就着人送过去。”江瑜回道。 “这里还是蛮宽敞的嘛,到时我也来嫂子这里住一住?”苏惟眇笑嘻嘻的说。 江瑜只当她在讲笑话,一笑了之。 苏惟眇也没有再深说,到时候,一切自然会明了。 “你放着好好的官邸不住,跑到这里住什么?”陈长青不解。 “我就那么一说。”苏惟眇回答得理直气壮。 陈长青摇摇头,他觉得越和苏惟眇接触,就发现她毫无大家闺秀的诗书礼仪,相反,她的鬼点子很多。 几人正说着话,忽一人从外间进来。 “好消息!好消息!赵大人又升官啦!”那人喜笑颜开。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53 章 赵海潮最近工作顺畅,因为有着前世的经验,此次抢险救灾以及灾民安置工作较之前更为周到有效,朝廷在邸报上表扬闵城的抗灾救灾工作,总督大人亲自嘉奖了他。 上面觉得提拔这个官员提拔得很好,赵海潮较之前世,圆滑了些,不少事情都学会了融会变通,这是前世的他花了很长时间和遇到了许多事才学会的,他毫不居功,只说是大人们指导有方。 至于那些诋毁他的风言风语,此刻也不足为惧。 诋毁赵海潮的由头,无非是他管家不严,导致妻子飞扬跋扈。说她跋扈也就是因着她大闹娘家,被一群讲究孝道、礼仪人伦的人所不喜。 他对诋毁之言,不闻不问。 机器织布局的闹事者,统统都被关进了大牢中,调查工作正在开展。 江瑜和陈长青见没有实际损失,便不欲追究到底。 升职的旨意下来后,闵城的众位官员都虚伪地恭喜了赵海潮一番,这般年轻的巡抚大人,着实少见啊。 赵海潮辞别众人,翻身上马,离开了衙署。 他回到家中,白管家携着众仆役已经等着了,他也是刚得知消息,府里众人俱是高兴不已。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众人朝着赵海潮行礼。 赵海潮扫视众人,没有看到苏惟眇的身影,自从那晚后,他就没有见过她了,就算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他从不知一个人可以这般冷酷无情,前一刻还笑盈盈的和他说话,自从那件事后,她仍旧笑得温婉,可一双漆黑黑的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对他再不放在心上。 “大人,夫人出门去了,料想还不知道这事呢。”白管家一看赵海潮的眼神,就知道他在看谁。 大人和夫人最近的状态,白管家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两人啥也不说,他也不知道两人出啥问题了。 赵海潮黑漆漆的眼睛如一池深潭,他点点头,一挥袖子走掉了。 众人见赵海潮啥话也没说就走掉了,面面相觑。 大人这是想着夫人呢。 - “惟眇,恭喜啊!”江瑜笑道。 “看来要改口叫巡抚夫人了。”陈长青点头道。 “嘿嘿嘿……多谢!”苏惟眇心里苦,可是面上还得笑着回应他们的恭贺之词。 “行!我也不留你了,你快点回去吧。回去见赵大人!”江瑜抿嘴笑。 “没事儿!我……”苏惟眇笑。 “行了,回去吧。我这儿又不会跑,你随时可以来。”江瑜推推她的手臂。 “行!那我先回去了。”苏惟眇点头。也没多说啥,随即带着知春走了。 两人上了马车。 “夫人!”知春喊道,面色高兴。 “恭喜夫人!”知春暗想看谁以后还敢给夫人脸色看,现在大人可是闵城排名第二的大官了。 “多大点事儿啊,瞧瞧!”苏惟眇撇撇嘴,随手抓起瓜子嗑起来。 路过云来楼的时候,苏惟眇喊道:“诶,停车!” - 赵海潮在书房里看书,他看着平时惯看的书,可是书页半天也没翻一页。 “大人,夫人往这边来了。”小五端着茶壶进来,将其放在桌上,笑眯眯的说。 “嗯。”赵海潮冷淡颔首。 小五瞧不准大人此刻的心情,摸了摸耳朵,端着托盘出去了。 赵海潮放下书,又抓在手里,一贯冷峻的脸竟然浮现出几分忐忑。 不多时,门被敲响了,他倏地抬眼看去,只见苏惟眇,一身深蓝绣花衣衫,立在门口,面带浅笑。 她对上他的眼睛,然后跨进了门槛,朝他走了过来。 “恭喜赵大人。”她将一包纸袋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夫人。”赵海潮轻声,话一出口,又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心里黯然。 “那事儿,想得怎么样了?”苏惟眇状似随口问。 “你真的想好了,要合离?”赵海潮放下书卷。 “你可知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本就要求严苛,更何况是合离的女子。”他继续说。 苏惟眇倒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这层担心。所以在书中,苏惟眇就算犯了大错,赵海潮也允诺不会休妻,她永远是赵夫人。 “我知道。”她点头,他能有这份心,也算是个良善之人。 “就算你父母家人会因此遭人非议?被别人指指点点?”他又问,声音很轻。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人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嘴里,别人的眼中。生活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至于我父母,我想他们活了几十年,也至于就被人说几句,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再说了,我也不能全为他们而活啊。”苏惟眇神色淡淡,甚为豁达。 “我选的路,我会自己负责。”末了,她语气坚定。 她的这些话,把赵海潮那两句话,全都给堵回去了。 赵海潮看着眼前人,只觉得她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芒,她坚定不移。 通过这些日子的事情,他竟然真的有点相信她能够过好自己的日子。 那你当初为何要煞费苦心嫁给我呢? 这句话,赵海潮心底想了几番,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都说了,她不是原来的苏惟眇了。 看赵海潮默然不语,苏惟眇心里有些没底了,他素来好面子,注重名声,不会就为着这个,不同意合离吧? “赵大人,你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苏惟眇强调。 赵海潮神色变了变,没有答话。 苏惟眇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 赵海潮升官这事儿,很快就传回了莱阳。苏家兰院上下是高兴得很,特别是苏二夫人,她瞧着姑爷和女儿感情好,姑爷升官了,自家女儿以后就是巡抚夫人了。 至于苏家其他人,就心情复杂了,尤其是竹院的。 那个死丫头名声已经成那样了,现在偏偏还做了巡抚夫人。苏三夫人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至于菊院的苏四夫人,还备了点东西送到兰院,见着苏二夫人,又把苏惟眇人好命好嫁得好的话说了一通,极尽赞美之词。将苏二夫人说得内心受用极了。 自家的女儿被夸赞,就跟夸她自己似的。 苏三夫人得知了,咬着牙齿骂了一句,“马屁精!” 转头对丫鬟道:“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她决定不再忍受梅院和兰院了,她眼看着他们发了财,心里恨得要死,完全忘记了菊院的苏四爷登门请他们入股的事情了。 - 这天苏二夫人正在叫人清点东西,都是要送去闵城给苏惟眇的。 “夫人,小姐和姑爷回来了。”李妈从外面进来,喜气洋洋的说。 “怎的回来了?到哪里了?”苏二夫人又惊又喜。 “已经进大门了。”李妈欢喜的回答。 “老爷请夫人去书房。”一个丫鬟进来说。 “什么事儿?”苏二夫人问。 “姑爷和小姐,都去了书房。”丫鬟回答。 苏二夫人满面疑惑,还是带着李妈往书房去了。 - 苏惟眇只在书房露了个面,就被赵海潮打发去了花厅等。 她坐在花厅椅子上,不言不语,也不喝茶。 今天一早,赵海潮就着人来叫她去绿水厅,说要一起用早饭。 来叫她的小五,眉开眼笑的,想着大人和夫人就要和好了。 他在用饭完毕时,才说:“我们现在就去莱阳,把事情告诉你父母。” 苏惟眇自然点头同意,她巴不得此事速战速决。 她大不了被骂一顿,然后再回闵城,反正她不会回莱阳生活的。 于是她此刻独坐花厅,本来她想要现场听听赵海潮要怎么说这事,可是人不让她在现场。 也罢,她真的不耐烦听苏二爷的雷霆怒吼,索性就在花厅躲懒。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走了进来。 苏惟眇循声望去,头一个是苏二夫人,旁边是苏二爷。 苏二夫人满面泪水,扑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嘴里喊道:“我的儿哟!你怎么这般……原想着是门好亲事,没想到!没想到啊!” 苏二爷面色铁青,啥话也没说。 赵海潮神色冷清,站在后面。 赵海潮他到底和他们怎么说的啊?他们怎么这样? 被苏二夫人紧紧抱着的苏惟眇,心里懵逼得很,她原想着逃不脱被大骂一顿的,却是这样? 苏二夫人泣不成声,悲伤得不能再悲伤了。 “没事,眇儿,回家来,回到娘身边来。啊,别伤心。”苏二夫人拍着她的背。 她不伤心啊,只是看着赵海潮有些黯然的神情,心里有那么一点点觉得对不住他。 “娘,我没事。”苏惟眇轻声说。 后来苏惟眇听李妈说,当时屋里没人伺候,他们都是候在门外的,屋里人说话也听不清楚。 只听得老爷的怒吼:“你!混账!混账!你当初是怎么给我说的?啊?” 然后就听到老爷把手里的核桃砸了的声音,知道被砸的是核桃,还是后来他们进屋收拾时,发现核桃的碎片,才知道的。 接着就听到夫人在哭。 照苏二爷的话说,“我苏家还没有过合离的女儿。” 可是现在提出合离的是赵海潮,他现在又官至巡抚,他们苏家也惹不起。 好在,他提出的条件还算丰厚,对苏惟眇也算不得薄情寡义。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五一节快乐呀! 第 54 章 “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刚刚升任巡抚的赵大人,休妻啦!” “真的?那个彪悍粗俗的商户女当真被休弃了?” “那还有假?怕是满城人都知道啦?听说今儿个苏惟眇就要被扫地出门啦!” 一时之间,刚刚升任巡抚的赵大人休妻的消息,传遍了闵城。 城里的从前就不待见苏惟眇的夫人小姐们,看成了这个笑话,乐得很。 也有人感叹,可怜苏惟眇成亲不到一年,就被休弃! 这巡抚夫人的位置还没做热和呢,就被赶下来了! 都指挥使家的庄夫人,心里就有些失望,哎,她又要成为那个最不受待见的官夫人了。 - “你这不是胡闹吗?”江瑜眉头紧紧皱着,她刚刚才听说了消息,转头苏惟眇就登门了。 “我没有胡闹,嫂子!”苏惟眇摸着额头,“我们是和离。” “那结果不都一样吗?”江瑜气不打一处来。 “你当真是没过过苦日子!你们之前不都是还恩恩爱爱的吗?怎的转头就和离了?”江瑜是真心替苏惟眇着急。 不说休弃,就算是和离,这个世道对女子如何?一个和离回娘家的女子,又会有怎样的苦头要吃?就算父母包容,旁的人指指点点,如何能过平常日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就算他是高官大人,我也给你讨个理!”江瑜觉得苏惟眇可心可人,再好不过,赵海潮是瞎了眼要和她和离? “不是的,嫂子,”苏惟眇摇头,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说实话,“是我提出的。” “什么?你提出的?”江瑜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呀?” “我……发现他不喜欢我。”苏惟眇迟疑道。 “不喜欢你?怎么会?明明……”江瑜更是吃惊。 “我素来羡慕嫂子和堂兄,感情深厚,相亲相爱。”苏惟眇开始编造理由。 “可你不是喜欢他吗?当初你要嫁他时,可是当真开心得紧。”江瑜疑惑,觉得前后说不通。 “我那时,不知道他不喜欢我。我想要的感情,是彼此相爱的,而不是单方面的。”苏惟眇说罢,垂下眼眸。 “那赵大人怎么会同意?”江瑜觉得奇怪,赵海潮刚刚升任巡抚,此时和离对他的名声和他的仕途,都不是好的影响。 “他为何不同意?”苏惟眇反问。 不管如何,反正她已经和赵海潮和离了。她已经让人收拾好东西,搬离了赵府。 “不说了,反正,我会好好过日子的。嫂子,你不用担心,”苏惟眇又笑起来,“从此我就要和嫂子做邻居啦。” “做邻居?”江瑜懵了。 直到她走出院门,看到对面院门大开着,门口堆放了许多东西,知春在指挥人搬东西。 “你怎么搬到这里了?”江瑜觉得事情超过她的想象,“你不回莱阳了?” “对呀,暂时不回莱阳了。回去了,爹娘天天瞧着我,怕也觉得心烦。索性就过来和嫂子作伴,只希望嫂子不要嫌弃我。”苏惟眇笑道。 事后江瑜在想这件事情时,恍然发现这些时日,苏惟眇所表现出的决断力、思考力、执行力,都是以前在闺阁时没有的,她的主意大得很,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 时间往前推半年,她完全不敢想象苏惟眇今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此时的苏惟眇不仅仅是一个千金小姐,也不仅仅是一个官员的夫人。而是作为一个人,有自己的判断、想法,并为实现自己的想法而努力。 同时,这也意味着,她并不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当心点啊,按我画的图纸摆放就行。”苏惟眇对着搬东西的人说。 “是,夫人。”搬东西的人应答。 听到这个称呼的苏惟眇,扶额叹气,她不想再听到这个称呼了。 “你也过去帮知春看着点。”江瑜对桃英说。 “是的,少夫人。”桃英甜甜笑着,跑去找知春了。 “嫂子,咱回屋去吧。”苏惟眇快步走过来,扶着江瑜的胳膊。 - 苏惟眇本来还想问一问赵海潮到底是怎么和苏家二老说的,可是她想着都和离了,这些贴心话也就不必说了。 直到她搬家完成,在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时,发现一个箱子里有一个木盒子,有点儿眼生,这不是她的。 她伸手拿起来,端详盒子外观,好料子,还蛮沉的,放在桌上,打开一看。 里面是一叠叠纸张,都是文书样的,还有盖章和红手印,竟然是一些银票和店铺契书,还有账本几册。 “知春!知春!”她高声喊道。 “来了,来了,”知春应着声,往屋里跑来了,“小姐,什么事啊?” “这是谁给的?”苏惟眇指着木盒子问。 “是大人身边的小五送来的。”知春低下头,她就是怕小姐生气。 “你不经我允许,就敢随便收东西啊?”苏惟眇冷声道。 “我是想着,小姐搬出来,总是有许多花费的,银钱多一点,也是好的。”知春小声道。 “下回可不准随便收东西回来啊,给我记住了。”苏惟眇仍旧冷着脸。 “是的,小姐。”知春应道。 “好吧,出去忙吧。”苏惟眇摆摆手。 不是说赵海潮穷得很嘛,他哪里来的店铺?而且还给的不是一间,给了三间铺子并一处庄子。 他的俸禄有多少,她是知道的。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和铺子田庄?难道是贪污受贿的? 本来打算收下这些东西的,就当做分手费了。 一想到可能是贪污受贿的,她所接受的教育又令她心有不安了。 不过她从心底不相信赵海潮会是这种人。 - 苏惟眇刚刚住进新居,所有的东西都尚未完全归置好。就有客人登门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登门的是一向流连于各大戏园子的古筝。 她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一定是有人在造谣,所以她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跑到赵府了找苏惟眇了,可是门房为难的告诉她:夫人已经搬走了。 搬走?那就是说不是传言!古筝都懵了。 她又问了门房苏惟眇的新住址,门房说不知道。她还是找到白管家,才知道了苏惟眇的新住址。 苏惟眇看到满头大汗的古筝,让知春去取泡在后院井里的冰西瓜和李子来,在这之前,她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古筝。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苏惟眇穿着一身藕粉色衣衫,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袍子,很是居家休闲。 古筝将整杯水喝完,才说:“我去赵府找你,才知道你搬了出来。” “你为什么搬到这……”古筝打量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实在不够宽敞,甚至不足梨花厅的一半大。 “我和赵大人和离了。”苏惟眇斟酌了一下,如实而直接说了。 “为……为啥呀?”古筝很不理解,她就是去邻近的县城听了几场戏,闵城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是因为你之前被匪徒劫走吗?”古筝又问。 “不是,”苏惟眇摇头,“你别问了,这是我和赵海潮之间的事情,我们已经商量妥当。你还是个小姑娘,管这些做什么?” 她认为鼓掌还是个没长大的姑娘,有些事她知道了也不算是好事。 “是不是他……对不起你啊?”古筝喃喃道。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苏惟眇哭笑不得。 “我猜的。”古筝有些讪讪,摸着头发。 “别瞎猜。我还说等我这里安顿好了,再请你过来做客呢。”苏惟眇拉着她在圆桌旁坐下来。 “是吗?”古筝没想到这一层。 “自然。”苏惟眇点头。 这时知春端着果盘进来了,切好的西瓜和李子,红红绿绿一片,清爽极了。 同时绿水端了水和帕子进来。 “先洗手。”苏惟眇拍了一下正准备那西瓜片的古筝的手。 古筝摸了摸被打的手背,听话地去洗手了。 苏姐姐有时候比她姐姐还要严苛些。 “知春,给阿筝的随从们送些茶水去吧。”苏惟眇对知春说。 “那这里现在有多少人伺候啊?”古筝一边吃西瓜一边问。 这宅子这般小,也不知道住不住得下。 “也就七八人吧。”苏惟眇想了想回答。 “啊?这么少!”古筝惊讶。 “不少了。”苏惟眇淡然,当时她陪嫁的人统共也就十多人,她搬到这间宅子里后,分了些人手给江瑜,毕竟梅院分派过来的人不多,江瑜现在又正是用人的时候。 分过去的人,苏惟眇也是好好敲打了一番的,当然这里离得近,也不怕底下人不听话。 她现在手里这些人,使唤足够用了。门房马夫住在前院,她和丫鬟厨娘们住后院,住着也不算打挤,当然自是不能和在赵府相比较。 “你姐姐怎么样?”苏惟眇问,也不知古宁打算什么时候去申城。 “我爹又将一些生意交到姐姐手里,姐姐又忙得不见人影,”古筝语气有些落寞,随即语气开朗起来,“不过,姐姐开心就好啦。” “如此就好。父女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嘛。”苏惟眇轻轻摇着团扇。 “不知道,反正爹和姐姐以前从没这样吵过的,更别说禁足了。爹从来都说姐姐是他的掌上明珠,逢人就夸赞姐姐呢。”古筝觉得莫名,反正她的脑袋瓜子没想出个啥来。 “都过去了。你姐姐心里有数,等她空了,请你们姐妹俩同来玩,怎么样?”苏惟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团扇。 “这西瓜真甜,凉凉的,太爽口舒心了!”古筝又拿了一块西瓜咬起来。 “别贪嘴,现在天热了,就更不要多吃凉性的东西。”苏惟眇劝道。 “和姐姐一样……唠叨。”古筝埋头吃瓜,最后两个字吐字不清。 “再给我嘀嘀咕咕,就立马回家去。”苏惟眇斜她一眼。 “哎呀,苏姐姐,上回的红酒炖牛腩,实在太好吃了!这次再做这个菜,好不好?” “你以为牛腩天天有卖啊?”苏惟眇翻了个白眼。 “那卤肥肠总有得吃了吧?”古筝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苏惟眇,又可怜又萌萌的。 “真是个小吃货!”苏惟眇点点她的脸蛋儿。 “那不都是苏姐姐好手艺啊!”古筝拍马屁拍得贼溜。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欢迎踊跃留言并戳一戳收藏呀~ 第 55 章 古筝厚着脸皮在苏惟眇这里蹭饭吃,苏惟眇决定看在她这么为她担心的份儿上,亲自下厨做菜给这个小吃货。 这可把古筝给高兴坏了,自从她得知苏姐姐手艺好以后,时常去赵府蹭饭,可是苏姐姐自己很少下厨,除非她心情特别好。 备菜这些都是苏惟眇指挥厨娘做的,她只要掌勺就好。 苏惟眇让人去对门问了,才知道今天江瑜去了机器织布局,于是就备了三四个菜。 凉拌卤肥肠、凉拌鸡、凉拌黄瓜、青菜丸子汤。菜端上桌的时候,古筝手里捏着筷子,跃跃欲试。 “闻着就好香!”古筝深深吸口气。 “行了,开动吧。”苏惟眇在竹椅子上坐下来,抓起一旁的棕扇,扇个不停。 “哇!真的好好吃!”古筝吃了一口凉拌鸡,只觉得麻辣酸甜在舌尖跑过,鸡肉嫩滑不柴,又入味。 凉拌菜的精髓就在于红油和调料,这个苏惟眇深谙其中的道理,并且熟练掌握。 她前生就是个饕餮,哪里有好吃的馆子,她都能寻过去吃一顿,一顿不够就两顿。 不仅如此,她还会做不少美食,只要她感兴趣,就能放手一试,且成果都还不错。 古筝在苏惟眇这里酒足饭饱,还赖在凉床上躺了两刻钟,才登上马车,施施然走了。 - 却说赵海潮升任巡抚后,他曾经的同年同门,或者下属,有不少人约他喝酒赴宴。 他能推的都推了,不能推的就赴宴了。 宴席中的闲聊,众人见赵大人兴致不高,只顾着慢慢喝酒,席间众人,相对而视,联想起赵大人最近的传言,心照不宣。 “听闻大人休妻了,不知此言是否为真啊?”有人借着喝酒,问出了这话。 “未曾休妻,乃是和离。”赵海潮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又带着几分低沉。 “哦~”那人意味深长,接着端起酒杯自饮一杯。 总之,闵城曾经的单身汉,又恢复单身了!而且还是位高权重的单身汉,又膝下无子女,于是有人就往这方面动心思了。 这晚赵海潮从外间赴宴回来,喝了不少酒,颧骨和眼角都红红的。 他从马上下来,路都走不稳,一早等在门口的小五上去扶着。 “大人回来了。”白管家跟上去。 “夫人今天来过,见大人不在,留了样东西,就走了。”白管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说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在哪里?”赵海潮醉醺醺的,停下脚步,偏头看着白管家。 “酉时来的,坐了两刻钟,见大人未归,便走了。”白管家轻声回答。 “她可有说什么?”赵海潮问。 “未曾说什么,老奴问了夫人可有话带给大人,夫人摇头。”白管家觉得这次见到的夫人,和以往不同,客气了许多。 “她留了什么东西?”赵海潮觉得心里有了答案,但是他又不愿意接受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一只木盒子,夫人没说是什么,但是叮嘱老奴定要当面交给大人。”白管家回答。 当赵海潮坐在书案旁的圈椅上,看着面前的那只他再眼熟不过的木盒子,心里沉甸甸的。 他伸手打开木盒子时,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在看到这只盒子时,心里还抱有幻想,可是盒子打开的瞬间,将他的所有幻想打破了。 他送出去的东西,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他闭了眼睛,手指捏着眉心,她怎么……怎么如此顽固? 他记着她素来爱财,怎的还将东西退回来了? 她离开不过几日,他竟然觉得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他沐浴更衣后,提着灯笼走出了房间,脚步不受控制的来到了主屋外,曾经那里灯火辉煌,吵闹嘈杂,富有烟火气息。如今那里,漆黑一片,无声无息。 当他推开那扇门,屋里黑漆漆的,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亮,可以看到屋里空空荡荡的,屏风、软塌、衣架、多宝阁、圆桌、梳妆桌、梨花木架子床,甚至圈椅,都没有了。 那些是她的嫁妆,一并随着她搬走了。 这间屋子里,再无一丝一毫她的气息。 除了珠帘相撞的清脆声响,她曾经说过,那声音清脆好听。 这屋里有什么东西,扑面而来,深深的攫住了他的心脏,令他觉得呼吸不畅,头脑发晕。 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内心,他后悔了,后悔放她走。 可是,他必须放她走啊。 -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忽然听到有人在叫。 “大人!大人!”那声音清脆悦耳。 “大人,你发什么呆呢?”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竟令他的手指有触电的感觉,他冷不丁一退缩,谁知那只手紧追而来,紧紧捏着他的手。 他的心,奇异地跳得咚咚如敲鼓。 “咱们去云来楼,吃你最喜欢的白桃酥,好不好呀?”那女子巧笑嫣然,依偎着他的手臂。 她怎么知道他喜欢吃白桃酥?他心中升起疑惑,望着她。 “我请你吃,要不要吃?”她赫然是苏惟眇,她扯着他的手臂,状似撒娇。 “好。”他鬼使神差答应了。 紧接着,画面一转,来到了人来人往的码头。 她穿一身香芋色衣衫,发髻梳得整齐漂亮,簪着一支珠钗,脚边放着一只小皮箱,站在那里,冲他笑。 “大人,我要走了。珍重!”她笑眯眯的说,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仿佛盛放了星光。 “你要去哪里?”赵海潮拼命往她走去,可是怎么也走不到她跟前。 她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站在那里,冲他笑,嘴里只说着那句“我要走了”。 “不要!不要!”赵海潮大喊。 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知道,她此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不要!不要!”赵海潮大叫着从梦里醒来,他坐起来,大口喘气,梦境里的感觉太真实了! “大人,您怎么了?要水吗?”在外面守夜的小五一个激灵,醒了,听到屋里的动静,隔着门问道。 “不用。”赵海潮回答。 他摸着胸腔,感受到自己砰砰有力的心跳。 还在回味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了。那种被难过深深攫住的感觉。 他又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仍旧无心睡眠,索性披衣起身,点了灯,走到书案后坐下,处理起文书来。 屋外的小五,见到屋里的灯亮了,以为大人会有吩咐,于是也一宿没睡好。 虽然赵海潮并没有要水要吃食,但小五还是时刻警醒着。第二天盯着两只厚厚的黑眼圈,端洗脸水进屋。 天将亮未亮时,赵海潮就换了衣衫,走出房间,在院子里练起功夫来。 接下来几天都是如此,把小五搞得差点郁卒了。 大人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啊?他心里狂叫道。 白管家曾经劝过大人要注意身体,早睡早起,不要熬夜,可劝谏效果甚微,大人依旧我行我素。 要是夫人还在就好了,大人向来听夫人的劝的。小五想道。 - 被人念叨的苏惟眇,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心道:难不成有人在骂我? “夫人,夜里凉爽,还是要用毯子盖着肚子啊,这种天,多容易中暑啥的。”在一旁做针线活的知春道。 “中暑就是太热了啊。”苏惟眇笑道,觉得知春没说对。 天气热了,她都不爱出门了。 不出门的时候,就或躺或坐在竹躺椅上,饮茶吃瓜,再惬意不过。 这个竹躺椅,是她画了图纸,专门让人制作的,还给江瑜、陈长青、哈登教士各送了一把。 然后把图纸卖给了一个家具铺子,反正她暂时不打算开家具铺子,图纸卖了也无妨,反正她脑袋里装的图纸还多着呢。 卖图纸也是一项进项,银子收进荷包时,她捏着鼓鼓胀胀的荷包,心里很是满意。 她陪嫁的铺子和庄子,都还在她手里,只是日常经营,苏二爷也会过问,担心她万一将嫁妆糟蹋光了。 她将那些东西给赵海潮送回去后,没有下文,想着他收下便好,此事就此揭过。 - 苏惟眇从陈长青处得知他订购了申城等地的报纸,每次随着货物送来,也还算方便。 于是苏惟眇时常去找陈长青借阅报纸,后来陈长青读完报纸就直接让人送到她的住处,省了不少事情。 这一天,苏惟眇照常泡了一壶老鹰茶,倒了一杯,正在嗅茶香。 只见绿水快步从外间走进来,手里捧着一份东西。 “小姐,陈家送来的报纸。”绿水双手奉给苏惟眇。 “嗯。”苏惟眇应了声,接过报纸,翻阅了起来。 不多时,屋里传来苏惟眇的喊声,“知春!” 知春应声而入。 “嫂子今天在家吗?”苏惟眇问。 “没有,少夫人今天去机器织布局了。”知春早上还看见江瑜上马车呢。 “让人套马车,我要出门。”苏惟眇起身。 “哦,好的!”知春觉得奇怪,小姐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了,她怕热。她出去吩咐了事情,又转回来帮苏惟眇整理头发。 “小姐,去哪里啊?”车夫轻声问。 “去机器织布局。”马车里的人回答。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 第 56 章 陈长青正在处理事务,就听人来报苏惟眇来了。 “陈少爷,我找你有事儿。”苏惟眇进来就说。 “什么事?”陈长青微笑,想着报纸才刚给她送过去吧,怎么人就登门了? “我看这报纸上,说有商行在卖缝纫机,不知道是否可以帮我采购啊?”苏惟眇手里还捏着报纸呢。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来意。 “你要采购缝纫机?”陈长青吃惊。 “是啊,我看报纸上登的广告,说是缝制衣服很快的。你知道我有一间成衣铺子,这不是洋布已经产出上市了嘛?我可以用洋布裁衣,有广告效应啊。”苏惟眇点头,将报纸上那块登广告的地方指出来。 “这个想法不错。”陈长青点头。 两人正在谈论缝纫机的造价成本和使用成本,就见一人从外面进来了。 “赵大人!”先发现来人的是陈长青。 “我来看看情况。”赵海潮语气淡淡的,像是没有甜味的枇杷般寡淡。 自从赵海潮升任巡抚,仍旧担任机器织布局总办一职。 这是自苏惟眇搬离赵府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赵大人。”苏惟眇露出一个拘谨又短暂的笑,对赵海潮客客气气道。 赵海潮盯着她,没有说话。 陈长青霎时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顿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尴尬。 “方才机房的师傅找我有事,我先去看看。”陈长青溜之大吉。 这让本来就打算告辞的苏惟眇,觉得有些难做。 “为什么把东西送回来?”赵海潮轻声问。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你也不需要对我做出额外补偿。”苏惟眇手里拿着报纸,垂下眼睛,轻声回答。 “那是我的承诺。”赵海潮道。 “我不需要,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苏惟眇快速说,她准备要走了。 “你父亲知道吗?”赵海潮又问。 “既然说是给我的,那我就有权处理。赵大人若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苏惟眇朝他微微鞠躬,绕开两步就要走。 “我希望你能收下。”赵海潮没有转身,这句话却成功令苏惟眇停下了脚步。 “恐怕你的期望落空了。”其实苏惟眇想要问他那些铺子和庄子是怎么回事,以她有限的信息来看,赵海潮并不富裕。 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决定要分开,就不要再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话头在她的舌尖翻来转去,还是咽了回去。说出来的还是这句无足轻重的话。 赵海潮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他觉得有些头痛。 她比他想象的要固执许多。 - 稍晚些时候,苏惟眇将这件事告诉给了江瑜,当然得到了江瑜的赞同。 正好陈长青最近会去一趟申城,处理商贸行的事情,苏惟眇便托他购买两台缝纫机。 因着购买缝纫机的钱不够,苏惟眇去了铺子上收钱,结果被巡查铺子的苏二爷碰了正着。 于是苏惟眇被逮着训话。 父女二人坐在铺子内堂里,掌柜让人奉上热茶就退出去了。 “听说你时常去机器织布局?”苏二爷手里把玩着核桃。 “偶尔,偶尔。”苏惟眇笑着打哈哈,她倒不是怕苏二爷,只是听不得人聒噪。 “来铺子上拿钱做什么?钱不够用?每个月的银子和账本没交给你?”苏二爷觉得自己养了的纨绔女儿,人家都是纨绔儿子。 “要买东西。”苏惟眇含糊其辞。 “买什么?”苏二爷追根问底。 “我打算给成衣店添置两件东西。”苏惟眇这么说,只是想说自己没有乱花钱。 “什么东西?”苏二爷不觉得成衣店还需要添置什么。 “缝纫机。”苏惟眇还是说了,因为她东西肯定是要买回来的,她爹今天不知道,总有一天要知道的。 “什么机?”苏二爷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这个。 “缝纫机,就是缝制衣服的,它有固定的针脚,缝制衣裳很快的。和机器织布局的纺织机一个道理,”苏惟眇将正好带在身上的报纸拿出来,递给苏二爷看,“喏,就这个图片。” “这么贵!”苏二爷睁大了眼睛,将那广告看了几遍,只惊叹其价格之高。 “你这个败家子!之前买了两千石粮食,一声不吭的全捐了,现在又买这个劳什子机器?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苏二爷将报纸一丢,气得不行。 “爹,这个机器做好一件衣裳的速度,比人手工快多了。”苏惟眇在现代会使用缝纫机,她念大学时去羊毛外贸工厂兼职打工,就学过。 “快多少你知道?谁会用这个机器?什么时候可以收回成本,你这些都不了解清楚就买?”苏二爷劈头盖脸就将苏惟眇训斥了一顿。 哎,她这是倒了什么霉?每每都能被这个老头子骂得惨不忍睹。 “还有,你现在和离了,就不要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了,回莱阳,爹还是养得起你的。”苏二爷语重心长地说。这时他还不知道苏惟眇将赵海潮的补偿退了回去。 “爹能养我一辈子吗?”苏惟眇笑嘻嘻的问。 这倒是把苏二爷给问住了,按理说照兰院的财产,让自己女儿安安稳稳度过富足的一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是他心里明白,女儿现在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有了长远的目光,会为了自己的将来作打算。 这些转变让他这个当爹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嘴上骂的厉害,细思女儿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 “我知道,按我们家的财产,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爹,世道变化太大了。我现在又是这种状态,人总是要朝前看的。”苏惟眇没有激烈地反驳,而是语气淡淡的说这些话。 她现在已经摸准了这个老头子的脾气了。 “女婿……不是,海潮不是给了几处产业,说是补偿,这样,钱还有盈余。产业都交到你手里了?”苏二爷忽然想起这事。 苏惟眇端着茶杯埋头喝茶,假装没有听到这话。 “问你话呢,苏惟眇!”苏二爷斜她一眼,拍了拍桌子,“别想糊弄我!” 她摇了摇头。 “没给你?”苏二爷的声音陡然拔高,“这个赵海潮!我要找他说道说道!” 苏二爷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 “诶诶诶……爹,你听我说。”苏惟眇连忙丢开茶杯,一把抓住了苏二爷的袖子。 “你松开!”苏二爷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竟然挣脱不掉抓住他衣袖的手。 “你先坐下,咱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急红脸。”苏惟眇将人拉回来,按坐在椅子上。 苏二爷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好好说”的神情,盯着苏惟眇。 苏惟眇立在一旁,搓了搓手,心里在组织语言。 “快说!”苏二爷又拍了拍桌面。 “那东西我给退回去了。”苏惟眇快速而小声的说。 “你说啥?”苏二爷又拔高了声音,桌子拍得咚咚响。 苏惟眇腹诽:你明明听到了,桌子都拍得震天响了,还装没听清楚。 看样子她不再说一遍,她爹是不会罢休的,于是她只能再重复一次了。 “逆女!逆女!败家!败家!”苏二爷连连痛呼。 在苏二爷看来,既然是男方的错误,男方给出补偿是应当的,这东西他们苏家收下,一点也不为过。 “你你你……倒是大方啊!那么多产业,说不要就不要!现下倒是缺了银钱用了!”苏二爷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权威又被挑战了。 之前说也不说就捐了两千石粮食,这回又是不知会一声就将东西给退回赵家了。 “苏惟眇!你胆儿够肥啊!”苏二爷骂道,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打。 “爹,你别激动,别激动!”苏惟眇又不是傻子,当然是赶紧躲了。 她飞也似的从楼梯上窜下来,直奔等在门外的马车,一边往马车里钻一边喊道:“快快快!立刻走!” 正在伞下和人唠嗑的马车夫闻声,赶紧跳上马车,掉转马头。 他知道在后面追的准时苏二爷。 - 苏二爷追到楼梯口就没有再追了,直接将手里的鸡毛掸子投掷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霉,原本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谁知女儿嫁了人过后,就像只皮猴,没大没小,胆大包天,转了性。 难道婚姻生活会对一个人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他看着自家女儿的马车逃之夭夭,心中叹气。 “老爷,赵大人来了。”忽听掌柜说。 “快请。”苏二爷回身。 也不知这个前女婿找上门有什么事。 赵海潮被指引上楼。 “海潮……赵大人……”苏二爷话一出口,就觉得这么喊不是很合适,就改了口。 “伯父,还是喊我海潮即可。”赵海潮语气平和,面带微笑。 “那好,”苏二爷点头,“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我是专门来找伯父的。”两人各自落座,店铺里的掌柜送了茶水来,就悄悄咪咪下了楼。 “有事,但说无妨。”苏二爷一副明事理的样子。 “这些东西,夫人……她不肯收,所以我想交给伯父保管,她以后想做什么事,我希望伯父可以让她自己做选择。”赵海潮将那只木盒子放在桌面上。 “你这是……既然惟眇都拒绝了,你又何必……”苏二爷虽然内心觉得收下没问题,但自己女儿都送了回去,他再收下,有些说不过去。 “这是我的心意。”赵海潮语调克制,他说完这些话,没有再继续聊苏惟眇,也没有立刻离开,相反,还和苏二爷聊起了别的事情。 好儿郎,好容易成了他苏家的女婿,又飞走了。 苏二爷实在喜欢这个年轻人,就算当初他提出和离时,他怒火冲天,发了好大一通火,也仍然无法令他对赵海潮的欣赏减损多少。 ※※※※※※※※※※※※※※※※※※※※ 小仙女们,日安~ 第 57 章 夏日炎炎,苏惟眇摇着蒲扇,心里在为怎么筹钱而发愁。 难道她真的要卖掉那些漂漂亮亮的首饰吗? 就在苏惟眇几番纠结后,决定卖掉一些首饰时。 当初骂她骂得很厉害的苏二爷,让成衣铺的掌柜给她送银子来了。 苏惟眇收了银子,心情大好,问还没走得掌柜,“王掌柜,我爹怎么又同意给我钱啦?” “老爷自然是心疼小姐,只是嘴上说的厉害罢了。”王掌柜笑眯眯回答。怎么说话讨人欢心,他深谙此道。 “成,那就劳王掌柜走一趟了。对了我之前请你将制衣的学徒伙计造一份名册,还有哪些在我们店铺里寄卖帕子绣品之类的姑娘。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苏惟眇顺道就问起了工作。 “学徒伙计的名册已经造好,只是寄卖人的名册还差一点。”王掌柜据实答了,现在他负责的成衣店,实际所有人正是苏惟眇,他原本以为苏大小姐,千金小姐做惯了,哪里会这些生意上的事情。 谁知这个认知后来差点将他坑惨了。通过这些时日的接触,他深知眼前这个笑吟吟的大小姐,不仅会做生意,还相当与时俱进。 “成,这事儿七天内搞定,没问题吧?”苏惟眇心里琢磨了一下缝纫机啥时候可以买回来,投入使用之前,还是要对使用者做一个调查。 “没问题。”王掌柜回答,大小姐安排的事情,都规定了完成时间,长期的工作也规定了固定的回顾进度时间。 为此苏惟眇还单独制定了一份工作进度回顾手册,一份工作交接手册,册子里哪些事项,当前处理进度,谁经手的,谁交接的,谁承接的,都记录在册,一目了然。 - 一个人只要还生活在这个社会中,就无可避免地同人打交道,被人所议论。 即便苏惟眇在和离并搬离赵府后,她减少了相当一部分的外出行程,还是不可避免地遇到一些想看她热闹的熟人。 当然她减少外出,不是说怕见人,主要是天气炎热,她不耐热,还是在屋里躲阴凉。 这天苏惟眇从布庄查看生意,从里间出来,掌柜相送。 店里有几人正在挑选布匹。 “哟!这不是前巡抚夫人吗?”一个黄衫女子,拿着团扇,掩面而笑道。 “什么前巡抚夫人啊?她不过做了几天巡抚夫人,就被休弃了。”另一个粉衣女子笑着反驳道。 “原是这样啊!不是听闻赵大人夫妇感情和睦,怎么突然就被休弃了呢?”先前那黄衫女子轻摇着团扇,露出吃惊的神情,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是啊,有些人啊,就是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官夫人不做,偏偏抛头露面做起了生意!” “不是她堂嫂也是做生意吗?听说还是机器织布局的会办呢?” “是个会办,谁不知道是怎么入的织布局啊?” “听说还挺着大肚子呢,也不知道是谁的。” “听说当时还被抓奸了呢! ” 那两人一唱一和,好不得意,幸灾乐祸。因着店里人不算多,氛围安静,两人说话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大。 苏惟眇原本打算听听就算了,不管被外人认为她是被休弃还是和离,都不重要,反正她知道是什么情况就行。 她放着官夫人不做,跑来做生意,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们说得也不算错,只是语气尖酸了些。 可是她们竟然说江瑜肚子里的孩子,言谈之间,竟然觉得孩子来路不明。这就是□□裸的诬陷了。 都走到门口了,苏惟眇折返回来,走到两个女子面前。 “两位是吃了狗屎出门的吗?不然为何满嘴喷粪?”苏惟眇也懒得和她们讲道理,说人闲话的才不会同人讲道理的。 “你!” “你这个!”两个女子气得脸都变形了,她们从没被人这样说过。 “我好歹是做过几天巡抚夫人的。只是你们怕是永远都不会有做巡抚夫人的机会。” “还有,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俩满嘴喷粪,我不介意赏你几个大嘴巴的。”苏惟眇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知春赶紧小跑着跟上去,她觉得夫人今天好厉害,几句话就将那两个碎嘴胡言的女子说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店铺里的活计见东家把人说得哑口无言,就没再上前殷勤介绍布匹了,若是可以,他们只怕要拿了扫帚将人赶出店铺去了。 现在连阿猫阿狗都敢当着她的面儿,阴阳怪气的诋毁她了。 不过是一群狗仗人势的家伙,现在看她不是巡抚夫人了,就可以随意欺辱了。 她们也不打听打听她苏惟眇何时怕过人的,连青石寨的土匪她都敢骂敢打的。 - 教堂里的学堂仍旧开着,一些人返回了故乡,一些人留了下来,留在城里讨生活。 至于为何学堂还开着,而起还有两位老师授课,这是苏惟眇和哈登教士商量的结果,程长青听说了,也非要掺和进来。 一位便是之前的那位秀才,聘请他继续担任老师,他高兴的留了下来,在教堂旁边的排屋里分得了一间屋子住,饭食由蔡大婶负责。 至于另一位老师,则是哈登教士,他教数学,有时候也讲讲别的东西。 本来哈登教士还请苏惟眇来教课,苏惟眇连连摆手,她耐心有限,若是教了几遍孩子们都不会,她就会忍不住打手板的。她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哈登教士劝了几回,苏惟眇仍旧拒绝,哈登教士才罢手。 这也就是苏惟眇为啥会出现银钱短缺的情况,教堂学校的学生们大多是灾民的孩子,穷苦得很,就算教堂只收取非常少的学费,还是有学生买不起笔墨和书本,于是苏惟眇掏钱买了书,又买了写工具。 她在买那些东西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价,买了后才知道为啥穷人家养不起书生了,因为书本、笔墨纸砚无一不贵的。 可是她话都说出去了,银子也花了,虽觉肉疼却无法。 到底,苏惟眇还是给孩子们授课了几次,若说是授课,不若说是讲故事。 她讲的就是《战国策》中的《触龙说赵太后》一章,她先教学生们读了一遍课文,然后用通俗大白话把这个故事讲了一遍。 “触龙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想问一下同学们,你们觉得自己的父母爱你们吗?”苏惟眇笑眯眯的问。 底下的同学们,相互对视,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觉得爱的,就举手!”苏惟眇面带鼓励的微笑,举起自己的右手示意。 结果只有寥寥几个学生颤颤巍巍、迟疑不绝地举起了右手。有人悄悄举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说说为什么你觉得父母不爱你呢?”苏惟眇点了一个没有举手的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我爹曾经经常抽水烟,抽了就时常打我,我娘在一旁默不作声。所以……我觉得他们是不爱我的。”那个学生摸摸索索站起来,挠了挠脑袋,才小声回答。 若是平常,小声回答问题会被老师斥责,因为课堂要求就是回答问题一定要大声。 他的回答引得不少人的赞同,看来挨打的孩子还不少。 “对,我也是!”有不少学生举手赞同。 苏惟眇点点头,拍了拍手掌,指了一个先前举手的学生,“你刚才举手了。说说看,为什么觉得你父母是爱你的。” “我们家遭了水灾,流浪到闵城。我们家的房子没了,带出来的钱也不多,可是到了闵城,我爹就去找活干,他现在在码头上搬货,早出晚归,很是辛苦,衣衫都是湿了干了,反反复复,回来时,衣衫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送我来念书,他说了念书才有出路,我觉得,我爹辛苦挣钱都要送我念书,希望我有一个很好的未来,所以是爱我的。”那个学生开始语调平静,到后半段,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得非常好!”苏惟眇鼓掌,环视众位学生,“你们今天能够坐在这里,都是因为你们的父母是爱你们的。在吃穿都很紧张的情况下,还是愿意缩衣节食供你们念书,这是最好的爱了。” “文中的赵太后,爱她的小儿子长安君,即便暂时会令长安君处于一种不自由的甚至危险的境地,可这也是在锻炼长安君的能力,一旦赵太后百年,长安君也是曾经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的,他也能够借此自立。” “至于你们,虽然读书很辛苦,但是想想父母挣钱又何尝不辛苦,所以各位同学,更应该谨记于心,努力学习,争取做一个有用的人,争取对社会对国家做出贡献。”苏惟眇笑容明亮,但凡讲课,她总要以勉励总结陈词。 恰值此时,铃声响起。 “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下课!”苏惟眇收拾起书卷。 “起立,老师再见!”有人带头喊。 “同学们再见。”苏惟眇想若是她老妈看到这一幕,也算心满意足了,她老妈曾经就一心希望她做老师的,可是她念了商科,毕业后进了公司。 如今也算是偿了她老妈的心愿吧。 - “努力学习,争取做一个有用的人,争取对社会对国家做出贡献。”教室外面立着两人,他们已旁听了许久,其中一人重复这段话。 “怎么样,密斯苏讲课讲得很好吧?善于将书本和实际情况相结合,让学生们能更好的理解文中的意思。”哈登教士笑眯眯的对身旁的人说,不吝夸赞之词。 苏惟眇拿着书本,脚步轻松的走出了教室。 “赵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她笑着,望着来人问。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 第 58 章 她脸上的笑容实在过于明亮耀眼,令赵海潮无法移开目光。 她更开朗了,甚至对着他都是一张笑脸。似乎瘦了一些,眼底有几分青色,看样子没有休息好。 “我过来看看学堂的情况。”赵海潮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是吗?学生们刚刚下课。”苏惟眇自从上次在机器织布局见过他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撇开前夫的身份,赵海潮做朋友的话,还是不错的。 说起来建这所学堂,当初还多亏了赵海潮从中帮忙呢。 想不到他来会碰到她在上课,他记得她曾说过,不会下场教学生,怕误人子弟。 是什么令她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呢? 既然她的想法并不是一成不变,那他……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哈登教士没有陪同?”苏惟眇有些诧异,据她所知,巡抚大人莅临,哈登教士是要作陪的。何况哈登教士是这所学校的校长。 “他有事被叫走了。”赵海潮不甚自然的说,他才不会说是自己将人打发走的。 苏惟眇点点头,哈登教士确是不是个闲人,有不少事情要忙。 “你近来可好?”他轻声问。 “还不错,你呢?”她神态轻松。 “尚好。”和她相比,他是紧绷的,他在竭力掩饰。 “那就很好,”她点头,“我要回家了。” 她把那座宅子称之为家吗?这个认知,令他的心沉了沉。 “我送你。”他的话脱口而出。 “不用麻烦了,我是坐马车来的。”苏惟眇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手。 “......”他沉默。 “这种天气,这么热,赵大人就早些回去吧,我们又不顺路。”苏惟眇瞧着天空,即便夕阳西下,热气未散,外面还像个蒸笼。 “顺路,我要去机器织布局。”他语气肯定。 这个时候去机器织布局?太阳都落山了啊。 “赵大人,真是矜矜业业啊。”她干笑两声。 - 出了门去,苏惟眇登上马车后,赵海潮才翻身上马。 “赵大人。”苏惟眇掀开帘子,探出脸喊他。 “嗯?”赵海潮勒住缰绳,侧身回应。 “你没带随从吗?”她没有看到一个他的随从。 “没有。”他垂眸回答。 “青石寨被剿了?”她又问,近来她忙于生意和学堂等事宜,没怎么关注青石寨的事情。 “暂未达成。”他有些赫然,原本朝廷已经准备派驻军清剿,不知为何清剿文书迟迟未下达,他曾去问过,其中水不浅。 “哦。”她点头,青石寨能在闵城外屹立不倒多年,料想不只是简单的土匪。 他再转眼看,她却已经放下了帘子,帘子被风轻轻吹动。 马车轱辘前行,一骑随行一侧。 她变了不少,似乎长高了一些,苗条了一些,笑得更真切了些。 那座宅子他不是没去过,只是他都是悄悄去的,只是都远远站着,不曾靠近。 他知她过得很好,心里为她高兴,又止不住失落。 她离开了他,过得更快乐了,反观他,心里空了一大块。 从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他知道自己有时脾气变得古怪,可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马车晃晃悠悠的,最终到了目的地。 马车夫牵着缰绳,回身道:“小姐,到了。” 马车里毫无动静,他正准备敲车门,被一只手拦住了。 他看到手的主人,跳下了马车。 赵海潮伸手,轻轻撩开帘子,看到某人靠着车壁,睡得正香。 她睡得真甜,他露出一个笑,随即笑又消失在了嘴角,她定是没有休息好,才会这般就睡着了。 - 恰值此时,对面的门开了,桃英走出来,看见苏惟眇的马车。 “眇小姐回来啦!”她欢快地走过来。 直到走近了,才看到马车旁还站着一人。 “赵大人!”桃英赶紧立住脚,鞠躬行礼。 马车里的苏惟眇睁开了眼睛,嘴里咕哝道:“到了啊!” 她说完话,伸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 她还没睡够呢。苏惟眇磨磨蹭蹭的钻出马车,才看到给她掀帘子的竟然是赵大人。 “赵大人还没走?”她睇他一眼。 “……”赵海潮腹诽:不是自己要走,就是赶他走。她到底是多不待见他? 其实这回他错怪苏惟眇了,她问这话没毛病啊。 前夫什么的,不敬而远之,难道还上赶着凑上去? “眇小姐,少夫人请你一块儿用晚饭呢。”桃英对着苏惟眇笑说。 “哦,我先回去梳洗换个衣衫就过去。”苏惟眇耸肩,伸手捏了捏刚才靠着车壁靠麻了的手臂。 桃英听了,行礼回了对门。 “赵大人不是要去机器织布局吗?赶紧去吧,免得天晚了。”苏惟眇真诚建议。 赵海潮才记起方才他想的借口,他就算去机器织布局,也不用赶在这个时候。 看着赵海潮上马,驱马离去。 苏惟眇打着哈欠往自家大门里走,心想:难道赵大人还想去江瑜家吃晚饭? 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呸了两下,喊知春备水,她要梳洗。 - 最近古家布庄从外面进了一批洋布,也在闵城里销售。偏陈长青此时又去了申城,织布局的事情都压在了江瑜头上,让江瑜忙了起来。 这天苏惟眇又在对门吃饭,她听闻此事,忍不住抱怨怎么能让一个孕妇忙成这样。 “也不是很累,只是要想法子,去解决问题。”江瑜安抚道,她知道苏惟眇是为她着想。 “嫂子,明儿起,出门的事情我替你去办,”苏惟眇看着她,皱起眉,“你挺着个大肚子,我也不放心啊。” 江瑜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上露出柔和的笑。 “就这么说定了。”苏惟眇拍板定了。 江瑜看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真的是越来越会拍板定事了呢。 “嫂子,你笑什么?”苏惟眇疑惑。 “我是开心啊,为你开心。”江瑜笑言。 “少夫人,江夫人来了呢。”桃英笑着从外面进来。 “快请进来。”江瑜扶着腰就要起身。 苏惟眇赶紧一个箭步,窜到她身边,一把扶住了江瑜的手臂和背,嘴里叫道:“哎哟,我的嫂子耶,你就好好坐着别动。江大嫂马上就进来了!” “就是就是,快坐下!你身子重,不要起来迎我,那些虚礼就不要了。”说话间,江瑜的嫂子走了进来。 自从江瑜搬到闵城住,她的哥哥嫂嫂时常登门看她,尤其是江大嫂来得很勤,每回来都要带几样新鲜的食材。 “江大嫂这回又带了什么啊?”苏惟眇笑眯眯的问。 “惟眇也在啊,这回事新鲜的笋,今儿早上才从竹林里挖的,最是新鲜不过。”江大嫂很是爽快。 “那可真好。”苏惟眇扶着江瑜重新坐下来。 桃英和知春端了茶水瓜果进来,摆放好,也在屋里的小杌子坐下。 “晚上可以吃腊肉炒笋了!”苏惟眇笑道。 “你呀,就知道吃。”江瑜笑她。 “人生都离不开吃喝二字啊。”苏惟眇理直气壮。 “惟眇说得对!”江大嫂觉得这个苏家大小姐,真是个可人儿,人长得美,风趣活泼,没有架子,又帮着江瑜,还自己管理铺子。 原先也是一桩好姻缘,只是不知怎么突然就和离了。 她和江瑜说过这事,“惟眇就是太年轻了!赵大人长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身居高位,又无妾室通房,也没有外室,两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 “赵大人又升了官,该是好好抓在手里,赶紧生个孩子,她怎么就同意和离了?” 江大嫂的这番话,可以说是问出了大多数人的疑惑,撇开那些看笑话的人不说。 “这话你可别当着她说了,我劝过了的,没用。”江瑜摇头,她自然没讲苏惟眇的原话。 “她真心对你好,你能眼睁睁看着她往错路上走,而不劝劝她?”江大嫂急了,她现在是把苏惟眇当做自家妹子看待。 “现在说这些没用的。”江瑜倒觉得未必是条错路,至少在她看来,赵大人对惟眇是有情的。 后来江大嫂登门时,看到苏惟眇自己小日子过的挺好的,没有憔悴不堪,也没有伤心抹眼泪,反倒更随性了些。 她也就不提那话了,心里慢慢将这事忘了。 “这日子该近了吧。”江大嫂瞧着江瑜圆溜溜的肚子。 “是呢。”江瑜点头。 “那你就少出门了,虽然说是出门坐马车,可万一要是在外面发作了,如何了得?”江大嫂有些担忧。 “我刚刚才和嫂子说了呢,从明儿起,我替她出门,她就好好在家养胎。”一旁的苏惟眇狂点头。 “是吗?那就麻烦惟眇啦。”江大嫂笑起来,宽心不少。 机器织布局的事情,苏惟眇不算陌生,就算这些日子她没怎么去过,江瑜也是将生意讲给她听了的,有时候还丢给她几层账本看看。 “说什么麻烦,都是自家人!”苏惟眇浑不在意的摇手。 “稳婆呢?找人去看了,近些日子都不会出远门?”江大嫂事事都要操心的。 “看了的,过些日子就会请人住进来。”江瑜回答。 “还要请人住进来?”江大嫂有些吃惊,“也是,这样稳妥些。” “这也是惟眇建议的。”江瑜笑。 “哦?惟眇真是厉害啊!”江大嫂叹道,没生过孩子的苏大小姐竟然还懂这些门道。 “哪里哪里。”苏惟眇谦虚。 几人喝茶吃瓜,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忽听得外面吵闹起来,知春和桃英赶紧起身出去看情况了。 不多时,知春撩开帘子进来焦急地说: “小姐,不好了!少爷打人给抓起来了!”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59 章 “哪个少爷啊?”正在吃西瓜的苏惟眇抬头,轻飘飘问。 “就是骞少爷啊!”知春焦急的很,偏自家小姐不急。 打的什么人啊,就被抓起来了?苏惟眇颇为不解。 照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打架斗殴一般不会被抓,当然除非导致的后果严重,官府才会抓人。 “打了谁啊?打得怎么样?”江瑜忙问。 “来报信的是成衣铺的伙计,说不清楚。”知春回答。 苏惟眇和江瑜,相视一眼。 苏惟眇丢开西瓜皮,拿起布巾擦手,起身,“嫂子莫急,我去看看情况。” “我让杜账房去找你,有些事他出面处理会比较好。”江瑜道。 “好,多谢嫂子,”苏惟眇放下布巾,“江大嫂,那你陪嫂子吧。” 等苏惟眇出门时,知春已经吩咐马夫套好马车,登车即可出发。 知春提着苏惟眇出门用的布包,跟着钻进了马车。 马车奔走,苏惟眇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这正值烈日当空,热得很,本是在家吃瓜饮茶的纳凉时刻。 偏她还得出门去看她那个被关起来的嫡亲哥哥。 苏骞不好好在书院念书,跑到闵城打什么人啊? 说实话,苏惟眇从不觉得打架斗殴有什么乐趣可言,她上次将一帮土匪揍得东倒西歪,可她竟然觉得手被铁枪磨破了皮痛得很。 - 苏惟眇来到衙门的牢房外,竟然没能进去见到苏骞,守门的衙役看到奉上的银子,愣是没收,当然也不让探望。 银子竟然不好使?苏惟眇颇为奇怪。 难道苏骞揍得是哪个了不得的大官?他怎么会和大官有交集?还有分歧到打人的地步? 苏惟眇来到衙署外,竟然遇到杨先生携一人往里走。 “杨先生,请留步!”苏惟眇硬着头皮叫住了赵大人的幕僚,希望人家还记得她长啥样。 穿深灰色布衫的杨先生循声望去,看到来人,眼底浮现笑意,他让同行那人等一等,走过去。 “夫人来了。”杨先生客客气气的拱手拜礼。 “赵大人在吗?”苏惟眇此时没有纠结称呼。 “在的,夫人请随我来。”杨先生作请状。 不经通传,就直接带她进去。这么好见?苏惟眇有些诧异,按理说她现在又不是赵海潮的夫人了,他的幕僚下属也不必这般恭敬客气。 不过旁人对她客客气气的,不管是因着什么原因,她乐得接受这种客气。毕竟没人愿意被人恶意对待。 只是观看同行的胡须中年人,肩挎一个木箱子,她猜测应该是个大夫。 可是为什么要请大夫来衙署?哪位大人受伤了? 不过她还是有点眼力见的,没有多问。 谁知这大夫竟然是一路随行。 这座巡抚衙门,是苏惟眇第一次来,穿堂两廊,大门、仪门各若干。穹堂峻宇,规制壮丽。 “夫人,请稍后,我进去通传。”杨先生回首道,虽然他觉得不用通传,大人很乐意见到夫人的,可是面子上要过得去嘛。 其实两扇门大开着,只是看不见屋里人。杨先生上了台阶,轻轻扣了扣门,随即进去了。 不过片刻,杨先生就出来了,面上带着笑,请人进去。 - 苏惟眇一踏进去,就看到了侧对着门坐在椅子上的赵海潮,他听到动静望过来。 哎哟!这谁下的手啊?瞧瞧一张俊脸,嘴角、颧骨都挂了彩。苏惟眇登时觉得自己的脸都痛起来了。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她走近了些,觉得脸上的伤更醒目了。 “这谁下的手啊?”她瞬间明了后面的大夫是来干嘛的了。 赵海潮没作声,偏开脸。 “诶,让我看看!”苏惟眇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制止他转开脸。 这个动作令在场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啊啊啊,小姐在做什么?小姐竟然捏着赵大人的下巴!一旁的知春抿着嘴,心里狂喊。 哈哈哈哈,大人这是被调戏了?!一把年纪的杨先生摸着胡子,觉得赵大人还是蛮有希望的。 这女子是谁啊?胆敢对正二品的巡抚大人上下其手!大夫赶紧垂下眼睛,非礼勿视! “大夫,你快来看看开什么药,”苏惟眇转头看大夫,“可千万别留疤啊。” 她对这种外伤毫无经验,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赵海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的手还捏着他的下巴颌呢,他的喉结轻轻滑动。 苏惟眇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甚是不妥,他们已经和离了,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干嘛这么关心他的伤势啊? “大夫快来看看吧。”她有些不自在,收了手,背在身后,退开两步。 大夫很快就查验伤势并开了药方,随后被杨先生送出去了,知春也被杨先生给叫出去了。 “你以为是谁下的手?”赵海潮一手搭在扶手上,不冷不淡的问。 不不不……会吧?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苏惟眇心里升起巨大的不安感觉。 “你来找我有事?”他又问。 “揍你的人不会就是我哥吧?”苏惟眇觉得自己要哭了。 千万别啊!千万别啊!苏骞还要参加科举考试,可不能有案底。 苏骞的功夫如何,她是不知道的,难不成苏骞的功夫超过了赵海潮?据她所知,赵海潮文武兼备,武艺高强。 尽管微乎其微,苏惟眇还是抱着能够听到否定回答的希望。 他点头,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为什么打你啊?”苏惟眇扶额。 “因为你。”他轻声回答。 “因为我?!”苏惟眇不敢置信,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她也没给苏骞诉苦,让他去揍人啊。 “不会是因为咱们合离的事吧?”苏惟眇脑子转得快,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他颔首,撇开视线。 哎!这不是给她找事情吗?苏惟眇现在只想将苏骞揍一顿解气。 她一路坐马车奔波,天气又热,又被苏骞的莽撞行为给气得不轻,手里的团扇使劲儿摇着,也还是觉得闷热。 “先坐下喝口水。”他起身拿起茶壶,才发现茶壶里是茶水,而她素来爱和白水。 “来人,”他扬声喊,立刻有人进来听吩咐,“去取一壶白开水来。” “是。”那人垂手而去。 “你不会躲开啊?”苏惟眇使劲儿摇着团扇,“你不是武功很高吗?” 他没有说话,全然不见方才吩咐人的气势。 “他一冲上来就动手,我……”他总不能说自己故意不还手,故意挨揍的吧。 “你的随从呢?也不知道将人拉开?”苏惟眇呛声。 “事情太突然,都没反应过来。”他轻声说。 苏骞当街暴揍一省行政长官巡抚大人,这样的案底要是写进形状,他怕是这辈子都别想考上了。 没反应过来?他们到底是做什么吃的?苏惟眇刚要说,又觉得自己这样指责他的随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还有为苏骞开脱的嫌疑。 当然,她确实想帮苏骞开脱,但也不是这种开脱法。 “我哥他被关在哪里啊?”苏惟眇问。 “我现在去揍他一顿!”她又补充。 他毫不怀疑她能将苏骞揍一顿,但是,“你不担心会将他打得没命?” 毕竟她的武力值,他是见识过的。 “嘿嘿。”苏惟眇尴尬,还真有这个可能。 “你能放了他吗?” “也不是不行。”没有人发现此时他的耳根还泛着红。 - 也不知苏骞的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他竟然当着一众官员的面儿将赵海潮揍了一顿。 你说就算你要揍人,那也挑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无人的小巷子,给他套一麻袋揍一顿就解气了嘛。 偏要众目睽睽下揍了他,还把自己给揍进牢房了。 所以他念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孙子兵法》就没有读一读吗? 巡抚府衙一众官员都在场呢,你将人家的主官揍得鼻青脸肿的,人家不抓你抓谁? 众人都十分气愤,当场就将人投进了大牢。 后来才知道他们将赵大人的大舅子,不是,前大舅子给抓了起来。 本要立马将人放了的,谁知人嚷嚷着不肯走,非要赵大人来见他。 这要是被苏惟眇知道了,她肯定得将苏骞大骂一顿。 苏惟眇走到牢房外,准备接苏骞回去。 牢门打开了,几个捆手绑脚的人被推推搡搡出来了。 苏惟眇退开几步,撇开眼睛,没打算看一堆犯人。 “嘿!洪哥,那不是女魔头吗?!”忽然有人大叫起来。 “嚷嚷什么?闭嘴!”押解他们的狱卒叱道。 听到“女魔头”三个字的苏惟眇,抬眼望去。 “真的是女魔头!” “女魔头怎么在这里?!” “快走,别叫女魔头看见我们!”不等狱卒再骂,几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了。 “原来是你们啊!”苏惟眇抱着手臂,踱步过去。 那些人正是上次被擒获的匪徒,他们伤得很重,在牢房里养了这些日子,才堪堪可以走路,于是他们要被押解去做苦力。 几人见她走过去,反倒低着头,或者举手遮住脸。 “你们恢复得不错嘛!这是要去哪里啊?”苏惟眇笑着问。 匪徒们抖着抖着,要往前面走。 “他们要去采石场做活。”一个狱卒回答。 他们已经听说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啧啧,就算是前夫人,还是和夫人的待遇没什么两样。 “可要好好做活啊,不要再沦落为土匪哦!”苏惟眇笑眯眯的叮嘱。 匪徒们怯怯的,脚下的步子加快了。仿佛快点离开,女魔头就不能伤害他们了。 这群家伙,为什么叫夫人“女魔头”?他们一定是中邪了! 嗯,一定是的,他们关进来时伤的很重,嘴里嚷嚷着被“女魔头”打的。 可是夫人,弱不禁风的富家千金,怎么能将这伙穷凶极恶的匪徒打成那副样子? 他们一定是疯了。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欢迎大家踊跃留言讨论呀~ 第 60 章 看到苏骞手上和脸上都有伤,只是不严重,都是擦伤。 苏惟眇抿着嘴,想笑又生生忍住了。 “哥。”她迎上去,知春奉上一只钱袋给送出来的衙役。 两个衙役相视一眼,没有接。 “多谢两位的照顾。”苏惟眇客客气气道。 “应该的,夫人。”两个衙役拱手,行礼后,就直接走了。 知春看看捧着的钱袋,又看看苏惟眇。 苏惟眇摆手,示意她收起来。 兄妹二人上了马车。 “哥,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没有受伤吧?”苏惟眇连忙问。 “没有。”苏骞摇头。 “你为什么要去揍赵大人啊?” “他欺负我妹子,我怎么不能揍他?”苏骞说着又捏起了拳头。 苏惟眇心里一暖,她以前没有哥哥,没有堂哥,也没有走得近的表哥,在父母两边她都算排在前面的,凡事她都冲在前面,护着底下的各家弟弟妹妹。从来没有一个冲在她前面,说要保护她的哥哥。 “下次见了他,我还得揍他!言而无信的小人,当初信誓旦旦说会照顾好你的,这才多久啊?我妹子这么好,他……”苏骞说,仿佛此刻若是赵海潮在他面前,他的拳头已经招呼到他脸上去了。 “诶诶,小妹,你别哭啊……那咱们下次不见他了!你……心里还想着他啊?”苏骞看到苏惟眇眼里闪着泪光,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不是,”苏惟眇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哥,我这是有些感动!” “感动啥啊?你是我妹子,我就该护着你啊。”苏骞见她笑了,也笑了。 “你下次可别这样,你是要考科举的。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就揍了巡抚大人?要背上这条,你以后的科举之路怎么走?”苏惟眇正色道。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在通过不少方法了解这个社会,不算不食人间烟火。天底下多少人读不起书,而读得起书的,出头的又有多少?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点也不为过。简直比现代的高考还要难上许多。 “是,我这次莽撞了。”苏骞自省,但他不后悔揍了赵海潮,亏他还将他引为知己呢,简直就是幻灭嘛。 苏惟眇将苏骞接到自己的宅子,供他洗漱更衣。苏骞脸色不咋好,他妹子就住这么寒碜的宅子啊? 一回来,苏惟眇先喝了两杯水,洗了手,才去了对门见江瑜。 -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当然忽略她捏着赵海潮的下巴翻来覆去看人家脸上的伤。 “所以赵大人还给你讲了条件,才放了苏骞的?”江瑜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我的谈判能力不怎么样,可是嫂子,你也不用这么笑我吧。”苏惟眇嘟着嘴,幽怨的说。 要不是看你是个孕妇,她说什么也要将你拉上,反正在说服赵大人这件事上,江瑜肯定比她的胜算大。 “什么条件?”江瑜兴致勃勃的问。 “两个月的晚饭。”苏惟眇垂头丧气的回答。苏骞真的是她亲哥吗?简直就是来坑她的嘛。 若非他惹出这档子事情,她怎么就会沦落成小厨娘?招待已经离婚的前夫上门吃饭! 虽然苏骞是本着给她出气的心去做这件事的,但是还债的还是她自己啊。 “意思是从明天起,他每天都要过来吃晚饭,直至两个月后?”江瑜复述自己理解的意思。 “嗯。”苏惟眇生无可恋地埋头在桌上,她这才过了多久的潇洒日子啊?简直不要太惨了! 江瑜想笑,可又竭力憋住,她觉得如果她笑了,苏惟眇一定会难过的。 “嫂子,我怎么觉得你笑得,有点儿……幸灾乐祸呢?”苏惟眇陡然直起身,看到了江瑜的憋笑,她语气不是很确定地问。 “哪有?你看错了。”江瑜坚决不肯承认。 “也许是我今天太累了,眼花了吧。嫂子,那我先过去了,吃点儿东西,就歇着了。明儿再过来听你吩咐。”苏惟眇喃喃道,起身,垂着双臂,无精打采地往外走。 “好呢,你慢点儿啊。桃英,送送惟眇。”江瑜叮嘱道。 她轻摇着团扇,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她倒是觉得赵大人未必如惟眇说得那般——不喜欢她。 - 次日清晨,苏骞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才记起昨晚的事情。 太寒碜了!比他拿苦读的书斋都还要小还要旧。他直摇头。 他睡在昨夜才收拾出来的前院的一间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并两张椅子一张桌案,旁的就没有了,甚至连个衣架都没有。 早饭桌上,兄妹二人各坐一方。 馒头、包子、小菜、白粥、白水蛋,简单又不失营养。 “小妹啊,你昨天好像没说他们为啥把我放了?”苏骞问。 “没说吗?说了吧?哥,快别想这么多,吃了早饭,你就回莱阳。我也要出门去做事。”苏惟眇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说起这个,你搬回莱阳吧,看看这宅子,多小啊,多的人都住不下。还没有咱们家的别院大。你也住不习惯吧。”苏骞劝道。 “我觉得住的挺好的啊。搬回莱阳,一来是距离闵城太远,我又受不了长途坐马车,天天奔波我也受不了啊。二来,回去了那些风言风语更甚,爹娘听着心里也不好受,我不在跟前,他们说着说着就没啥意思了。”苏惟眇如实回答。她当初也是凭这两条说服苏二爷的。 吃了早饭,苏骞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苦口婆心劝苏惟眇回莱阳,不论他说得动听也好难听也罢,苏惟眇就是不为所动,坚持不搬回莱阳。 直到在苏惟眇的再三催促下,苏骞才出了门,跟着苏惟眇去了对门,见江瑜。 苏骞见了江瑜,无外乎说些珍重身体的话,寒暄一阵,就被苏惟眇催着出门,登上马车回莱阳去了。 哎,可算走了。苏惟眇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嫂子,你尽管吩咐我吧。”她转头对江瑜笑道。 不多时候,杜账房带着一个人来了,几人立在屋里,听江瑜的吩咐。 接下来苏惟眇代替江瑜去盯着机器织布局,杜账房等人负责其他工作。 - 苏惟眇精神抖擞,拿出了以前上班的劲儿,坐着马车去了机器织布局。 第一天上班的苏惟眇,很是敬业,不仅到厂房查看织布操作,检查成品布,查看原材料的质量,各种采购交接工具。 她从厂房里出来,顿感饥肠辘辘。早上出门出得急,她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呆这么久。 午饭怎么解决?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她正要叫知春去云来楼买些吃食回来,就看到知春从外面进来了。 知春手里拎着一只食盒,面色喜悦。 这个小丫头这么会做事,连午饭都准备好了?苏惟眇正要出口称赞她呢。 “小姐,这是陈少爷让人送来的。”知春将食盒放在桌上。 这个食盒原本是送给江瑜的,可陈府的人不知道今天来机器织布局的是苏惟眇,还是照样送来了食盒。 好吧,那她就帮嫂子吃了吧。懒得让人再出去买饭食了,她正饿得慌呢。 她招呼知春一起过来用饭,吃了饭继续在机器织布局处理事情。 直到快要到傍晚,苏惟眇才起身,捏了捏肩颈,又喝了剩下的半盏茶。 又和厂房里的管事交代了事情,才带着知春出门登上马车回去了。 - 马车停在院子门口,知春叫醒靠着车壁打瞌睡的苏惟眇,两人下了车。 努力工作真的很累啊。苏惟眇打了个哈欠,然后进了对门的院子。 她还得给江瑜汇报工作呢。 等她汇报完毕,进了自家院子。 “小姐,赵大人来了。”知春小声说。 他来做什么啊?苏惟眇暗想。 待她跨进屋,看到赵海潮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边的桌上摆放着瓜果和茶水,他正在喝茶,脸微微向下垂着。 这时她已经想起了昨天答应的事情,说实话,要不是他真的登门了,她可能就把这事忘了。 “赵大人,来得准时嘛。”苏惟眇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 “你回来了。”他偏头看向她,语气温和。 他脸上的伤搽了药,比昨天要好一些。想着他就顶着这张脸去衙署办公,有些想笑,不过她忍住了。 “那你稍坐片刻,厨房里已经在准备了。”苏惟眇说。 “好。”他点头。 她进屋说了没几句话,就出去了。 - 他过来吃晚饭,是掐着时间来的。当然他还是提前了一点点时间,照他对她的了解,她是个尺度分明的人,到得太早或太晚都会惹她不快。 尤其是这个时候,他断不能惹她不快的。 她时常外出,他是知道的,只是听说她最近出门的次数变少了。 这是她搬进来后,他第一次踏足这座宅子。 宅子无疑是小的,前面的院子也不大,但她布置得很好,沿着墙根种了一排花,马车停放在前院一个角落。 她比他想的要回来得晚,他想象的是什么呢?一来到这里,饭菜就已经备好,她坐在桌边,笑脸相迎? 是,开始他是这么想的,但实际情况与之截然相反。 仆人对他冷淡,但还算有礼,请他入客厅落座,奉上瓜果茶水,便都消失了。 他不禁嗤笑自己,都和离了,你还想她把你当夫君伺候着? ※※※※※※※※※※※※※※※※※※※※ 看文的小仙女们,中午好呀~ 第 61 章 说是客厅的屋子也不大,方桌一张并数张圈椅,靠窗的一侧,摆放了软塌和躺椅,一端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摆放着几册书,四壁也不是空空荡荡的,挂了几幅画。 傲雪红梅图、绽放的水仙花、蝶恋花、孔雀图,画的张幅都不大,他一一看过去,细看才知道蝶恋花和孔雀图,不是画的,而是两幅绣品,不论是花朵还是孔雀,都栩栩如生。 她竟然把绣品裱了挂在墙上当画作,和纸画穿插,难辨真假。 知春领着丫鬟们将饭食摆上方桌后,苏惟眇才姗姗来了,她换了一身衣衫,素淡的绿色,衣襟、袖口处绣了些花朵。 “赵大人,请坐!”她看他,指了指椅子。 一旁的木架子上已经放了装着清水的铜盆,他走过去净了手,用搭在一旁的干布巾擦了手,才走过去在她的左手一方坐下来。 凉拌黄瓜木耳、白灼菜心、魔芋烧鸭子、竹笋炒肉丝。 很家常的菜,就像从前一样。 他有多久没有同她一起同桌吃饭了? 上一次还是在府中,时隔许久了。 “怎么?菜不合口味?”苏惟眇看他盯着面前的菜,半天不动。 “没有,很好。”他回过神,立刻摇头,拿起筷子。 “你脸上有伤口,魔芋烧鸭子少吃点,里面放了不少姜蒜香料,凉拌菜里放了不少蒜,可以酌量,其他的但吃无妨。”苏惟眇说完,举筷夹菜,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好。”他应道。 他夫人真是太贴心了,有没有?他心里起了波澜。 吃饭过程中,无人言语,倒也不算怪异,因之前两人用餐时,也不怎么说话。 寂静地吃过饭,苏惟眇摸了摸肚皮,觉得自己吃太多了。 哎呀,比平时她一个人吃饭要吃得多啊。这样下去,非得长胖不可。 “怎么了?”他放下筷子,见她脸上浮现愁绪,当即问道。 “没事,”苏惟眇脸上的愁绪瞬间消退,起身,“那我就不送大人了。” “饭后不宜立刻走动,容我稍坐一会儿了?”他语气柔和,如春天的和风。 也是,苏惟眇没再反驳。容人家再多休息一会儿。 知春带着两个丫鬟进来收拾桌面,他二人起身走到窗前的矮榻和凉床边。 苏惟眇动作随意地在摇椅上坐下来,掩嘴打哈欠。 哎,一吃饱就犯困! 赵海潮在一边的凉床上坐下,看到矮几上几本书,其中一本正是《朱子家训》,他伸手取来,果真是他想的那一本。 “今晚竟然没有月亮!”苏惟眇望着洞开的窗外的夜空,只有璀璨群星闪耀着,忍不住感叹。 她看了会儿星空,偏头,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是《朱子家训》啊,”她凑近看一眼,“正好,你一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吧,这就是你那本。当时搬走的时候,没找出来还你。” 那几本书都是游记话本之类的杂书,只有这本《朱子家训》是个另类,与其它书格格不入。 “你看到哪里了?”他翻开书页,想看看有没有书签什么的,谁知空无一物。 她一个字也没看,除了封面上那几个字,索性闭嘴不答。 他睇她一眼,她坦然自若。 你管我读不读?你管得着吗?她移开目光,望着窗外,翻了个白眼。 到赵海潮离开时,苏惟眇盯着他,要他将《朱子家训》带走。 他没有拒绝,拿着书,出门走了。 这才对嘛,苏惟眇抱着胳膊,倒在软塌上。 躺了一会儿,叫知春来给她捏肩膀。 - 次日,苏惟眇回来得比较早,照例去江瑜那儿汇报工作,然后回到自己屋里,洗手洗脸,衣衫也没换,倒在软塌上睡着了。 驱蚊香点着,一点一点弥漫在房间里。 她枕着右臂,酣然入睡。 赵海潮走进屋子,就看到了躺在软塌上的人。 知春正要去叫醒,被赵海潮拦住了。 “让她睡吧。”他轻声说。 知春有些纠结,一方面觉得小姐就这么睡在这里,不大好;另一面又觉得两人怎么着曾经也是夫妻,应是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吧? 迫于赵大人的威势,她放下茶水瓜果后,就出去了。 只盼着小姐早点醒过来吧。 他在方桌边靠墙的圈椅上,坐了一会儿,眼光总是不受控制的瞟向某个方向。 反复几次,他起身,轻手轻脚走过去,倾身瞧她安静睡颜。 苏惟眇醒来时,入眼是昏黄的灯光,她起床向来不肯利索的爬起来,总是要磨磨蹭蹭的,尤其是现在她独自居住,更是随心所欲。 她翻了个身,打哈欠,伸懒腰,才堪堪清醒过来。 当她看到端坐在一旁的凉床上,看书的赵海潮,她确实有些被吓到。 “你来多久了?”她揉了揉眼睛。 “来了一会儿。”他的目光从书页上移开,对上她的目光。他的语气温和,如同被阳光照得温热的湖水,不冷不烫,恰到好处。 这人还真是!虽他以前说话语气泰半都是温和的,但总透着几分不自知的冷漠,这点她深有感触。 如今嘛,又是另一种温和,冷漠悉数卸掉,甚至带着几分温柔。 这是受刺激了,还是转性了? 她本想说“你别动我的书”,又想着他昨天在这屋,今天又来了一会儿,没准早就把她那几本书的书名都知道了,索性闭嘴。 天气太热了,总是瞌睡连连,又很难睡得好。 她起身,埋头找鞋子穿上,径自出去了。 - 今天的晚餐,照旧四个菜:凉拌鸡、虎皮青椒、香菇油菜、海带豆腐汤。 香气扑鼻而来,苏惟眇觉得更饿了,招呼赵海潮赶紧入席。 “你今天去机器织布局了?”他慢吞吞的走过来,轻声问道。 “是。”苏惟眇诧异他问她的行程,转念一想,她去织布局这事,他很好知道。毕竟他是机器织布局的总办。 他以为她会再说些什么,可是她开始吃饭了。 他垂下眼睛,举筷用餐。 寂静无声,只有筷子与碗碟相碰撞的声音。 苏惟眇还是觉得困乏,吃饭的速度不由得加快了。 “赵大人,我可以问个事吗?”她丢下了筷子,看向他。 “当然。”他咽下口中食物,竟然有些紧张。 “当初江瑜被陷害一事,后来有查出什么吗?我还是觉得竹院有问题。”说起此事,苏惟眇不由得皱起眉。 “没有证据,亦没有相关线索。”他回答。 “不可能毫无痕迹,一定有哪个环节不对。”她左手托着下巴,右手屈指轻轻扣着桌面。这是她思考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她手指纤细白皙,一下一下扣着桌面,他看在眼里,仿佛扣在他的心弦上。 - 苏惟眇替江瑜上机器织布局做事,她做得很顺手,原本江瑜就制定好了各项规矩制度,照章办事即可,她也不过是盯着些,不让出什么纰漏。 机器织布局上下的人,都知道这位替江瑜做事的是赵大人的前夫人。 赵海潮也每天准时去吃晚饭,苏惟眇也没有多费心,反正每日三餐都是厨娘按照她开的单子来做的。 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道新任巡抚大人赵海潮的三把火会从哪里烧起来。 巡抚衙门的官员们,心都吊着呢,虽然他们中有些人对赵海潮也算认识,只知道他刚正不阿,铁面无私,赏罚分明,这样的官,对百姓对国家,无疑是好的,只是对下属官员们,恐怕就未必了。 赵海潮在担任布政使期间,着力于抢救安置灾民,亲自在前线指挥工作,在水灾退去后,大力抓水患治理和灾民返乡安家方面的工作。许多事情都要亲自过目,方才准允。 在安置灾民方面,邀请城中乡绅富商,亲自游说他们捐粮捐物。 他自己以身作则,捐了大笔银子,他的岳家不仅捐银子,还捐粮食,给他挣足了面子里子。 凡事皆有利弊,主政官员大事小事都抓在手里,不放权,底下的官吏也不好开展工作。 相反,赵海潮又让他们失望了,在水患治理、灾民返乡安家的工作初步落实后,他也征求各衙门有司的人商讨长治久安之策,令行禁止,绝无怠慢。 他实在是会做官,会做事,该他年纪轻轻就当了巡抚大人。 - 这天赵海潮来到巡抚衙门,召集幕僚属官开会,在座的众人,心里都突突的,巡抚大人上任已经有些日子,一来忙于与上一位的事务交接,二来关注重点在机器织布局。 虽然机器织布局所产生的利润,官府只占两分,可这是省内头一份的,必定要做出个榜样来,一来好对上有个交代,二来也是希望机器能带来发展,三来也不枉费他辛苦筹划。 故而,新任巡抚赵大人,一把火都没有烧。 今儿把众人叫来,怕是要开始烧火了。 “今天请各位来,开这个会。第一个,青石寨匪帮为祸已久,不能再任其发展,须当商量个对策来;第二,如何给返乡灾民减免税赋。”赵海潮坐在主位上,面容沉静,声音洪亮而清朗,言罢环视众人。 “大人说的是,青石寨确是危害极大,许多过路的商人被打劫,”一个官员道,“只是青石寨的匪徒,大多都穷凶极恶,武艺高强,之前有几个县的衙门联合起来,剿了几次,都没能成。结果,青石寨的匪徒愈加嚣张。” “是啊,大人,几十几百个衙役哪里是那些匪徒的对手,定要上报朝廷,派驻军出动,方可一举剿灭。”又一个官员说。 两人说完,引得不少人附和。 “不过青石寨匪徒众多,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贸然出兵剿灭,恐怕不能一网打尽。可先探其实际情况,再次上报朝廷,或许更为妥当。”一个官员提出建议。 有人开始献言如何刺探青石寨的实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好生热闹。仿佛下一刻就要亲自挽起袖子,上青石寨剿匪去。 “看来众位的意见,都是剿灭了?”赵海潮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今儿不就是商量如何剿匪吗? ※※※※※※※※※※※※※※※※※※※※ 看文的小可爱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62 章 赵海潮瞧出了众人的疑惑,放下茶杯。 “我且问一问众位,可有人知道这青石寨的匪徒,是从何处来的?”赵海潮抛出问题,观看众人的反应。 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大人准备招降青石寨的匪徒? 众人又是一番此起彼伏的讨论。 “兵不刃血,乃是上策。众位就先朝着这个方向想一想法子吧,”赵海潮说,“接下来,说说灾民减少赋税的事情。” 会议仍在进行,阳光在不断的移动。 不知今天她是否会收下?看向窗外的间隙,他忍不住想到。 - 苏惟眇正坐在书案后面,看账册,就看到知春拎着个食盒进来了。 “小姐,又送来了!”知春为难的说。 这些天赵大人不知道怎么了,每天都让小五送午饭过来,说是衙署食堂的饭菜,小姐不愿意要,每回都让她送回去,可小五每天准时送过来。 哟!这么执着?都送了好几天了。苏惟眇掀了掀眼皮子,继续看账册。 她在某次晚饭的时候,给赵海潮说了,让他不要送食盒过来。 他当时没有表态,只说:“你总是要吃饭的吧。” 苏惟眇腹诽:我是要吃饭,可不一定要吃你的饭啊。 “你就当做,投桃报李吧。”他沉吟片刻,这样说。 要不是她的亲哥落到他手里了,她怎么会同意前夫来吃晚饭? 这是哪门子的投桃报李?被迫投桃,还要被迫接受人家的“报李”? 照苏惟眇对原书的了解,对男配角色的了解,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素来心高气傲,脸皮子薄,此事算是揭开了。 哪知道还是照旧收到食盒,只要她去机器织布局,食盒一定会准时送到。 而且还是她熟识的小五送来的。 “夫人,你就收下吧,不然回去了,大人会打断我的腿的!求求夫人可怜可怜我吧!”小五说得可怜兮兮的。 “打断的是你的腿,关我什么事?”苏惟眇语气凉凉的说。 小五又是哭又是求,整个人哭哭啼啼,婆婆妈妈,让路过的人还以为她在怎么收拾人家呢。 “行行行,走走走,赶紧走。”苏惟眇最是不耐烦这个,满脸嫌恶地挥手,让人滚蛋了。 食盒仍旧送来,她也暂时收下,可是只是放在那里,回去的时候又原封不动的让人给送回赵府。 “小姐,还是照旧处理吗?”知春期期艾艾的问。 “嗯。”苏惟眇头都没抬。 知春将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她抓了抓头发,实在理解不了,为何小姐就是不收赵大人送来的食盒,明明每天两人都一起吃晚饭啊。 吃晚饭的时候,两人也是说说笑笑的,看起来没有半点隔阂。 可是转眼,小姐就将人送来的食盒搁置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对于当时收下,转头就让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知春也问过苏惟眇,她说:“我要是不收下,小五又要哭哭啼啼的,我懒得听!” 亏得她以为小姐有一点点被赵大人打动了呢。 - 在屋里养胎的江瑜,正在和江大嫂聊天,却听桃英来报有人登门。 来的正是苏大夫人,她当初就不是很赞成江瑜住到闵城,可她又被江瑜说服了,可心底的不赞成仍旧存在,只是暂时退一步。 “娘,你怎么来了?”江瑜笑问。 “我就不能来看看你?”苏大夫人故意瘪嘴做出一副不痛快的样子,“住在这么小小的房子里,如何舒心?” “大夫人来啦。”江大嫂笑眯眯的。 “亲家嫂子。”苏大夫人点点头。 几人各自落座,开启闲谈模式。 “我孙子乖不乖啊?”苏大夫人直瞧着江瑜硕大的肚子,面色愉悦。 “大部分时间都挺乖的,有时候比较皮实,老是伸手蹬脚。”江瑜神色温柔地轻抚肚子。 “那你饮食怎样?睡得好吗?瞧你写来的信,都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什么细节都没有。”苏大夫人接连发问,也表达了对于江瑜信件内容的不满。 “胃口还不错,什么都能吃。”江瑜笑。 “就是呢,她是我见过的少有的胃口这么好的孕妇。”一旁的江大嫂点头笑道。 “我听说惟眇也挨着你住的?”苏大夫人压低了声音问。 “是啊。”江瑜点头。 “这个丫头主意也太大了!和离了就该回娘家啊,兰院又不是养不起她,干什么独门独户的住在闵城?”虽然苏大夫人很感激苏惟眇当初奋不顾身、背负恶名救下江瑜,也救下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梅院的血脉未来。但她还是不能认同赞成苏惟眇的所有行为。 “娘,这点,我想眇妹妹心里有自己的想法,要不是她主意大,今天或许不是这番光景了。”江瑜拍拍苏大夫人的手。 “我……不是说不好,而是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住,多不方便啊。你二叔二婶只她一个女儿,就算她回家也不会亏待了她的。”苏大夫人只是不想苏惟眇一个和离的女子流离在外,过苦日子。 “大夫人,不是我说,要我看,惟眇妹子,不是个吃亏的性子,她也不会让自己过苦日子。就说如今吧,她就住在对门的宅子里,虽说房子不大,可门房、家丁护院、丫鬟小厮厨娘,都有人手,也都规规矩矩的。她手里又管着铺子,不缺银子,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舒心,都让我好生羡慕呢。”江大嫂说得绘声绘色。 “是这样吗?”苏大夫人疑惑了。 “只是说和离了,名声上不好听,可我瞧惟眇妹子不是看重面子名声的人。”江大嫂笃定地说。 “她若是看重面子和名声,当初就不该为护着我,得罪苏家竹院,背了个剽悍无德的骂名。”江瑜点头,深以为然。 若是在意名声面子,也不会放在好好的巡抚夫人不做,和离了当个抛头露面的女商人。 说起往事,苏大夫人觉得恍如在昨日,心有戚戚焉。回想起当日的苏惟眇,多么鲜活泼辣!多么口齿伶俐! “我也只盼着她过得好。”苏大夫人道。 “夫人,少夫人。东西都归置好了。”这时罗妈从外面进来。 “娘,你来就来,何必还带东西呢?”江瑜一听便知道苏大夫人此行给她带了不少东西来。 “我就爱带,怎么了?”苏大夫人瞪眼睛。 “多谢娘。”江瑜笑道。 “要我说,你就跟我回莱阳去,在家里生产,这里又小又窄,现在天气又热,如何住的宽心呢?”苏大夫人还是想劝说江瑜回莱阳。 “是啊,少夫人。现下也快中秋了,中秋节总要回家去过吧。等中秋过了,产期也快到了。家里的东西都备置妥当了,再说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出门巡查铺子和谈生意啊。”罗妈在一旁劝道。 “是啊,我也觉得你回莱阳,会住得更舒心,有大夫人在一旁照看,我和你哥哥也更放心。”这回江大嫂没有帮江瑜说话,相反她还反过来帮着苏大夫人劝江瑜回莱阳。 - 三人正在劝江瑜呢,只见帘子撩开,一月白衣衫女子笑着走了进来。 “这么热闹啊?” “惟眇,你来得正好!”被围在中间的江瑜朝她伸手。 “大伯母来啦。”苏惟眇向苏大夫人行礼,“江大嫂也来啦!” “惟眇,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一劝你嫂子。”苏大夫人将事情经过说了。 几双眼睛都盯着苏惟眇,她瞬间觉得压力有点大。 “这个嘛,主要看嫂子的实际情况和她的意愿啊。”她摸了摸鬓角。 “我是让你帮忙劝她回莱阳,不是让你来评理的。”苏大夫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众人瞧苏大夫人着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他们说得有道理,莱阳苏家梅院,地方宽敞,人手充足,又是江瑜住惯了的地方,在那里生产再好不过。反观此地,确实又小又破,狭窄陈旧,人多了就显得拥挤。 “我不管,我是你娘,你就回苏家生产,让苏確和他爹也看一看,咱们苏家梅院有血脉相承了。”最后苏大夫人忍不住拿出了长辈的权威。 - 江瑜搬走比搬来的时候要快速许多,不仅有罗妈帮着张罗收拾东西,苏惟眇也派知春带人去帮忙。 几个女人在屋里喝茶聊天,屋子外面人进进出出,收拾东西,很快就将东西打包好了。 “嫂子,”苏惟眇站起来,“我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和你们一起回莱阳。” “好。”江瑜点头。 这下好了,苏惟眇竟然肯一起回苏家,兰院的两口子也会高兴的。苏大夫人这样想。 只能说她还不了解苏惟眇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江大嫂在絮絮叨叨地叮嘱江瑜各种事宜,无外乎是生孩子这事。 论做生意,她和丈夫两个人加起来,也比不上江瑜;可是论生孩子,她可是生过三个孩子的人,对这方面有不少经验。原本她以为江瑜会在闵城生产,距离近,她还可以时常登门看看。 这下回了莱阳,就远了,要登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 小仙女们,中午好~ 第 63 章 赵海潮的心情很不好。 他这天兴致勃勃的出了衙署,去苏惟眇的宅子吃晚饭。 谁知道敲了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 “赵大人,您来了。”门房恭恭敬敬给他行礼。 屋檐下、屋里的灯都没点,只有院子里点了两盏灯。和往常灯火通明的景象截然不同。赵海潮不由得心生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小姐今儿不在家中,不过小姐列了菜单子,大人是否要在此用晚餐?若用,小的这就去吩咐厨房做。”门房语气客客气气的。 “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小姐今儿应该不会回来。”门房答。 “她去了何处?”他袖子里的手不由握紧了。 “小姐今儿回莱阳去了。大人不知道吗?”门房看着面前的赵大人的脸色变化,后一句话的声音轻了许多。 “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问。 “小姐没说。只吩咐我等守好宅院。”门房摇头。 “小姐是和苏少夫人一起回去的。”门房补充道。 赵海潮没再问话,只是点点头,转头,才看到对门,大门紧闭着,不见灯火,黑漆漆的一片。 “大人要用晚饭吗?”门房又问。 他摇摇头,转身走了。 人都不在,独他一人吃,有什么趣味? 她一句话都没有捎带给他的,明明下午她还让人把食盒送回给他。 告诉他又怎么样?他难道还能追着去莱阳苏家和她吃一顿晚饭吗? 她撇开他,如此干净利落!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简直是铁石心肠! 偏偏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赵海潮慢吞吞的往回走,全然不复来路上的眉开眼笑。 - 赵海潮嘴里的铁石心肠的女人,此时正蹲在地上铺着茅草和断砖的地上。 不错,她此刻就在又脏又破的牢房里。 她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一天。反正原书中是没有这个剧情的,恶毒女配从来没有蹲过牢房,不管是公家牢房还是私人牢房。 又脏又乱,还有苍蝇嗡嗡飞的牢房,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这种地方。 事情要从几个时辰前说起。 她带着几个护院,护送江瑜回莱阳。三辆马车,七八匹马,也不算特别显眼。 而且他们走的是官道,匪徒一向不怎么在这一带活动。 按照原计划,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回到莱阳苏家,坐在宽敞明亮的房间里,吃着热腾腾的爽口饭菜,喝着烹香的茶水,然后再沐浴,洗去一身尘土,好好坐在窗口,对着庭院和月亮,摇着扇子纳凉。 可是很不幸,先是他们的一辆马车在路上出了问题,修理马车费了些时间,加上他们又走得慢,邻近傍晚时,他们在将要进到莱阳的地界上,遇到了埋伏已久的匪徒。 一时之间,场面乱糟糟的。对于怎么搞乱场面,让人心生恐惧,是匪徒们的拿手好戏。 本来苏惟眇带着护院,带着江瑜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但是他们人多,又拿住了苏大夫人的马车,江瑜如何能撇下苏大夫人,自己逃命? 于是乎,他们一行人,悉数被劫上了青石寨。 看着江瑜挺着个大肚子,苏惟眇心惊胆战的。 桃英和知春搀扶着江瑜,在铺了衣衫的茅草上坐下来。罗妈扶着苏大夫也挨着坐下来。 苏大夫人受了很大的惊吓,差点昏了过去,多亏罗妈在一旁,扶持着她的身体,也扶持着她的心。 “嫂子,你还好吗?”苏惟眇此时很关心江瑜的身体,这个时候,她要是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我还好。”江瑜点头,露出几丝笑,安慰苏惟眇。 “放宽心,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的。”苏惟眇只能这样宽慰他人,也宽慰自己。 “他们可不会这么容易就将我们放了。”江瑜一笑,当初她被抓到这里,不仅有苏家给的赎金两万两银子,陈长青还使了些手段,他们俩才得以平安出去。 这一回,他们不仅绑架了她,还绑了娘和眇妹妹,如何肯轻易放了他们? 怕是要把投入到机器织布局的银子都花了。 - 青石寨的大厅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恭喜大当家,贺喜大当家!大当家果真是英勇无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他们全数擒获!”刀爷拍马屁很是顺溜。 “行了!将人都关起来了吧?”何偃青大手一挥,很有气势。 “是的,已经关起来了。男人和女人分开关的。”刀爷连忙点头。 “好!弟兄们都辛苦了,开始吃喝吧。” 何偃青点头,他今天很开心,事情很是顺利。 众人高高兴兴落座,开始吃喝起来。 “大当家,我们这次赚翻了。”刀爷等何偃青落座了,他才在其旁边坐下,大肆吹捧。 “嗯。”何偃青端起碗,大口喝酒。这次筹划许久,总算成功了。 这次人在他手里,就是他说了算。 “那明儿一早就给苏家送信去?”刀爷问道。 “你来安排这个事。”何偃青道。 “是的,大当家。”刀爷开心的接下了这个事差事。 “大哥,喝酒!”桌上另一个汉子,端起碗,向何偃青敬酒。 “好!”何偃青豪爽举碗。 大厅的欢声笑语,和牢房的凄清冷落,两相对照。 - 夜色降临,街上人烟稀少,冷冷清清的。 “大人!大人!”赵海潮有些浑浑噩噩,他还在为苏惟眇一声不吭的回了莱阳不高兴。一路走回赵府。 忽然听得马蹄声和叫喊声,也没觉得是在喊他。 “大人!赵大人!”他看向来人,只见来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衣衫上还沾染了血迹。 “大人!快去救救小姐,青石寨的匪徒将他们掳走了。”骑在马背上的人翻身下马时,摔倒在地。 来人是苏惟眇宅院里的一个护卫,他见过的。 “到底怎么回事?”赵海潮心中的伤感霎时间飞走了,他快步走过去,抓住那人的肩膀,急急问道。 “小姐带着我们几人,和少夫人一起回莱阳,在接近莱阳的地界,被埋伏已久的匪徒袭击了,我们的人都受了伤,小姐让我回来给大人报信。”护卫喘着气。 她被匪徒劫走了!他心里轰的一下,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多久了?事情发生多久了?”赵海潮急忙又问。 “两个时辰了,”护卫回答,他都要哭了,“大人,快去救救小姐他们吧!” 她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上次还把一众匪徒揍得满地找牙呢。可若是他们抓了江瑜来威胁她呢? 赵海潮不敢再想会发生什么。 他的心倏地绷紧了。 - 苏惟眇当然不会认为救兵马上就能到,明天早上能到都算不错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尽量不说话,门口还有带刀的匪徒把守着呢。 “给我们食物和水!”苏惟眇抱着双臂,走到门口,对两个守卫说。 虽然在别人的地盘上,贸然喝水就食,有很大的风险,可是几个人折腾了这么久,滴水未进,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虽然说把我们关在这里,但没有说不给食物和水吧?这天这么热,我们若有个好歹,你们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吧。去取干净的食物和水给我们,这些银子就是你的了。”苏惟眇拿出一块银子,递过去。 “你这个女人!给我乖乖滚回去。”一个抱着刀的匪徒接过银子,在手里颠了颠,丢给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语气不善的说。 前面在大鱼大肉的好吃好喝,他们苦命的在这里守着,一点油水都没有。 啊!果真是不能沟通的人呢!苏惟眇捏着眉头,看吧,和一帮野蛮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她真想拆了那几根木头,打碎他们的牙齿,可是回头看缩在草垛上的几个人,她又被迫把这个想法放下了。 还是应该保存实力,不轻易表露出能力,万一匪徒在食物里或者水里下毒,那就完蛋了。 “你们知道上一个和我这样说话的人,现在在哪里吗?”苏惟眇耸耸肩,用闲聊的语气说。 这时一个人从过道那边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两位哥哥,这是我特地给两位哥哥送的酒菜!”那人笑着说,嘴巴甜得很。 “你这小子真有心啊!” 那人在看到苏惟眇时,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女魔头……女魔头怎么在这里?”那人伸手指着苏惟眇,说话哆哆嗦嗦的。 另外两个匪徒相互看一看,又看看苏惟眇。 “这个是女魔头?不像啊!”匪徒甲说。 “是啊,完全看不出来啊。”匪徒乙点头。 “你吃多了酒,眼花了吧?”匪徒甲转头问那个匪徒。 “真的是她!就是她!”那人狂点头,还条件反射的捂住自己的脸,当时他脸肿了好久,痛了好久,幸亏他机灵,跟着刀爷跑回来了,否则只怕此时也在采石场做苦力呢。 “哦!你是那个漏网之鱼啊!”苏惟眇意味深长的说,“话说,你们那位刀爷还好吗?” “女魔头!”那人大叫一声,转身风一般的跑掉了。 “疯疯癫癫的!”匪徒乙嗤笑一声。 “女魔头真有那么厉害,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匪徒甲摇摇头。 女魔头确实在他们寨子里比较有名,就说这人武艺十分高强,甚至可能连大当家都打不过她。被她揍过的人,简直是生不如死。 不过他们也只是听说,没有在女魔头手底下挨过揍,也没有见过女魔头。 “你也认识我们刀爷?”匪徒乙问。 “有过一面之缘。”苏惟眇点头。算了,识破了她的身份也好,这样他们也会对她有所顾忌,至于要下手黑她,她观察了这个牢房的构造,外人确实很难从外面进来。 “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突然响起桃英的尖锐喊叫声。 ※※※※※※※※※※※※※※※※※※※※ 看文的小仙女们,日安~戳一戳收藏呀~ 第 64 章 听到桃英的尖叫声,苏惟眇没工夫再和这两个匪徒磨叽,她转身跑过去查看江瑜的情况。 看着江瑜衣衫上的那抹红色,苏惟眇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儿里了。 见红了!情况怕是不好!虽然她没生过孩子,现代社会有许多科普知识资料啊。 苏大夫人吓得不行,嘴里念着“菩萨保佑”,又念叨自己不该非要江瑜回莱阳,好好呆在闵城,就不会遇到匪徒,然后被劫上山寨,也不会动了胎气,见了红。 罗妈一边要宽慰苏大夫人,一边要查看江瑜的情况。 “见红了,羊水没有破。”罗妈轻声道。 “嫂子,你感觉怎么样啊?”苏惟眇颤声问道。 “肚子有些疼。”江瑜竭力隐忍,咬着牙齿小声回答。 “你们扶着她,保持一个舒适的姿势。我去同他们交涉。”苏惟眇吩咐众人,起身就要走。 江瑜抓住了她的手,她眼里含着水光,“小心点。” “我会的。”苏惟眇点点头,觉得鼻子酸酸的。 江瑜心里也绷着,此时竟然要惟眇一个小姑娘去同那帮凶恶的匪徒交涉,她心里真不好受。 可看一看一旁垂泪的苏大夫人,两个惴惴不安的小丫鬟,除了惟眇,竟无人去做这事。 - “我要见何偃青,去把你们的大当家何偃青叫来!”苏惟眇走到门口。 两个正蹲在地上吃菜喝酒的匪徒,没有吱声,也没有理会,径自喝酒吃菜,充耳不闻。 “我再说一遍,去叫何偃青过来见我!”苏惟眇一字一句地说。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在说话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将铁门撕开了。 对,撕开了,像是撕开一张药膏一样。 两个匪徒看着一向牢固的加厚铁门在那个女人手里,轻轻松松被撕开了。 “快去!不然这个门就是你们的下场。”苏惟眇的手仍旧扶着门,仿佛那门还好好长在门框上。 两个匪徒目瞪口呆,吓得屁滚尿流,飞快跑了。 啊啊啊!看来真的是女魔头! - 正在好酒好肉吃着的何偃青,在看到一个人溜进来,在和刀爷咬耳朵,他眼光一闪,垂下眼眸,继续喝碗里的酒。 “大当家!大当家!女魔头来了!女魔头来了!”不多时,两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刀爷的脸色唰的白了。 “何事如此慌张?好好说话!”刀爷站起来,叱骂道。 “大当家!”两人跪倒在何偃青面前,“女魔头说要见你!” “对对对!”另一个点头如捣蒜。 单枪匹马,夜闯青石寨!真的是比汉子还汉子!在座的众人闻言,很是吃惊。女魔头的传言,在青石寨流传,他们也听说过一些。 “哈哈哈,该不会是想给我们大当家当压寨夫人吧!”一个人哈哈笑道。 “就是啊!这深夜送上门的,多不容易!” “大当家,你就去见一见吧!” “她在哪里?”何偃青放下碗。 “在牢房里。”两人哆哆嗦嗦的。 众人一默,这是什么情况?女魔头怎么会跑到他们的牢房里去? 难不成是挖地道过来的? “说清楚!”何偃青沉下脸。 - 何偃青双手背在背后,带着人,气势汹汹来到牢房,在看到立在墙上的铁门时,他的眼睛闪了闪。 “何偃青,我有笔交易要同你谈。”一个穿着月蓝色蜀锦刺绣衣衫的女子,面色平静地看着他。 “你觉得你这样有资格和我谈交易吗?”何偃青忍住发笑,冷着脸问。 “要是没有,你不会出现在这里。”苏惟眇才不会为对方的匪气所震慑,她冷着一张脸,语调平静。 牢房门口挤满了想要一睹女魔头风采的人,他们的目光在苏惟眇身上和靠着墙的大铁门之间,来回着看。 “你想谈什么?”何偃青问。 “生死和前程。”苏惟眇答。 “落草为寇,实非你们的本意。都是逼不得已,为了活下去。但是这条路长久不了,你要说青石寨都在此处扎根多年,覆灭是早晚的事,只是时间的问题。你就没想过要走别的路吗?难道你打算一生为匪,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是贼吗?”不错,苏惟眇想要凭借已知的剧情,说服他。 “你又有什么明路可指吗?”何偃青一笑。 “江瑜是苏家的当家,她生意做得很大,未来还会做得更大。你跟着她做事,稳赚不赔。”苏惟眇扬了扬下巴。 何偃青看坐在稻草上皱着眉的江瑜,很是怀疑苏惟眇的说辞。 诚然,苏惟眇的话说到他的心坎里了。青石寨不知道哪天就被官府剿灭了,届时他是不是只有身死刀下或者逃出去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你有什么条件?”何偃青问。 “现在派人快马去请大夫,然后我要你的房间,”苏惟眇回答,“给我的人治伤。” - 当江瑜等人从牢房挪到何偃青的房间时,她们几人还有不真实的感觉。 怎么凭着眇小姐的一番嘴皮子,人家就悉数答应了? 这么好说话的话,在山下被抓时,怎么不和这土匪头子说做交易呢。 何偃青先叫了个寨子里的老大夫过来给江瑜诊脉,只说是受了惊吓,动了胎气,卧床静养即可。 知春和桃英服侍江瑜在床上躺下,苏大夫人则坐在一旁愁眉不展。 照苏惟眇的想法,她这会儿就想出去将那帮子人给狠狠揍一顿。 江瑜这怀个孩子容易吗?还没诊出脉时,先是差点被泥石流冲走,然后又被劫走,接着差点被沉了塘。这会儿又遇到土匪绑架。真是太不顺畅了! 真是太令人生气了。 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也不是发火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江瑜好好养着,不担惊受怕,努力给她创造静养的环境。 - “让我来说一说,看我说的对不对,怎么样?”苏惟眇坐在椅子上。 何偃青点头。 “你们之所以次次都能逃脱官府的追捕,不过是因为有人提前给你们递了消息。”苏惟眇慢慢说。 何偃青脸色不变,心里道:难道官府已经查出了内鬼? “而这个消息是递给你们的三当家的。若有一天青石寨真被官府端了,他也能以卧底在此,由人保下来,性命无虞不说,还能衣食无忧。而你,和你的兄弟们呢,只有做刀下亡魂的份了。” 何偃青脸色不变,心里道:是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你手底下的人,不都是个个武艺好吗?去给江瑜做事多好?不用打家劫舍杀人性命,还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难道你就不想娶个老婆生孩子?” 何偃青脸色不变,其实已经意动。 “你怎么就敢说江瑜生意会越做越大,并且会给我们差事做?”何偃青问。 “我当然敢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吗?”苏惟眇笑问。 何偃青蹙眉,他自然知道眼前人的身份,曾经的巡抚夫人。 “她是我嫂子,有我的举荐,哪里会不成?”苏惟眇胸有成竹地说。 何偃青也知这个苏惟眇和她堂嫂江瑜,关系亲近,两人在闵城比邻而居,走动异常频繁,甚至苏惟眇还替江瑜去机器织布局坐镇。 而且他还听了些苏惟眇的传言,传言说在她成亲前,她是个知书识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千金,可是成亲后,不知为何变得跋扈剽悍,带着人在娘家堵门,与苏家长辈在祠堂前对骂,好不威风。 他当时听了觉得有些意思,一个女人怎么成亲后变化这么大? 今天见了真人,他觉得确实有点儿意思。 果真是个胆大的! “若他用你的项上人头,倒是可以换一个不错的前程。”苏惟眇微笑。 何偃青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即便是微小的变化,他坐直了身体,把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看向了别处。 “你何不为自己谋取一个前程呢?”苏惟眇不紧不慢的说。 - “大当家,她说什么?”刀爷一见到何偃青出来,立刻迎上去问道。 他是生怕何偃青信了苏惟眇的话,要他说,这个女子满嘴谎话,但是他被苏惟眇揍得太惨了,可能是心理阴影太大了。 苏惟眇听到了这话,撇撇嘴,看了刀爷一眼。 刀爷恨得不行,可又不能冲上去打苏惟眇一顿。 两扇门被关上了,两个带刀的壮汉守在门口。 何偃青看了刀爷一眼,“派去请大夫的人出发了吗?” “是的,已经出发一刻钟了。”刀爷回答,不知道这个时候能去哪里请到大夫来。 “把门给我看住了,不许人进出。”何偃青看一眼紧闭的大门。 “是,大当家!”两个守卫朗声回答。 “大当家,那你同意她的交易的了吗?”刀爷换了个问法。 “她让我们去谋取个前程,你觉得如何?”何偃青笑问。 “我们能谋什么前程?”刀爷喃喃,都落草为寇了,难不成要下山做个良民? “你自己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何偃青冷哼一声,走掉了。 突然被训斥的刀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大当家真的被那个女人说动了? 若真是这样,那他怕是要另做打算了。 他和这个女人结了仇,怕是无法善了。 ※※※※※※※※※※※※※※※※※※※※ 看文小仙女们,中午好! 第 65 章 再次见到何燕青的众人都有些瑟瑟发抖,想起了先前在山下时掳走他们的凶恶形象。 看到何燕青走了出去,之春赶紧过来问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苏惟眇回头看了一圈屋里的众人。 “现在就是照顾好嫂子,其他的只有等着了。”苏惟眇语气很冷静。 她在心里祈祷,但愿那个跑去找救兵的人能够顺利找到赵海潮,然后尽快来救他们。 江瑜躺着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始终紧皱着。 若她非怀有身孕,倒也不至于如此后怕,紧张只是怀有身孕的她心肠变得更加柔软,有些多愁善感,更经不得什么惊吓。 至于苏大夫人,她紧紧地坐在床边紧紧抓住罗妈的手,两个人都吓得不轻。 苏惟眇在椅子上坐下来,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竖起耳朵听屋外的动静。 尽管何偃青已经答应和他做交易,可是她的内心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下来,她仍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尽管这一天的经历已经令她十分疲惫,可是她仍然一丝一毫都不敢放松。 她闭起眼睛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有蟋蟀声、鸟叫声、犬吠声、蝉鸣声。偶尔有几有会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 知春看着苏惟眇安然坐在那里,面容平静,眉宇宁和,她的心也慢慢的平静下来,尽管仍然害怕和恐惧。 苏惟眇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那样平静,她的心情很复杂。 一面担心,何偃青是否会信守承诺。一面又担心,派去派出去的请大夫的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可是她也知道,光是担心毫无办法。 她不能撇下屋里的人独自逃走,她只能和他们待在一起,尽己所能地保护她们。 “你们不要太紧张,好好休息一下,今天大家都累。”苏惟眇睁开眼睛,安抚众人。 “有我在这儿来,大家放心吧。”他又是一笑。 她们几人方才在牢房里看到了,苏惟眇就像是被大力神仙附身了一样,轻轻松松将那个铁门给摘了下来,他们都吓得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什么时候苏惟眇竟然这么厉害了。 他们一面吃惊,一面又庆幸,觉得有救了。 桃英一直都守在江瑜的身旁。 “小姐,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替你看着。”知春轻轻走到苏惟眇身边轻声说道。 “好,我睡一刻钟。准时叫醒我。”苏惟眇拿出怀表交到知春手里。 “小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守着。”知春看着苏惟眇,手里紧紧地捏着怀表。 苏惟眇闭着眼睛,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其实他根本没有睡着,他只是闭着眼睛养神。 知春在苏惟眇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睛紧紧盯着门口,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怀表的时针。 - 何偃青回到大厅的时候,不少人都在等他。大厅里灯火通明,一些人还在划拳喝酒。 看到他进来纷纷喊到“大当家”。 “大当家,那个女人的话可信吗?”一个穿着黑色锦衣的男子,走到何偃青身旁问。 “她说的话未必可信,不过江瑜的话,倒有几分可信。”何燕青慢慢说道。 “她现在是苏家的当家人。”黑色锦衣男子点头道。 “那应当值不少赎金啊,”他又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他说着笑起来,仿佛看着一大笔银子跑进了他的怀抱。 “明天先让人去打探打探消息。”何偃青不置可否,只这么说道。 “大当家,听说那个女魔头可是巡抚大人的老婆,会不会有官兵打上门?”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傻呀,什么巡抚大人的老婆,她早就不是了。”又一个人反驳道。 不是现在的老婆,也是曾经的老婆呀,那个人心里嘀咕道。碍于对方是三当家的心腹,他没敢继续说。 “就是啊,听说那个女人一和离,立刻就搬走了。”有人附和道。 那个女人居然这么容易就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何燕青心里疑惑。 这些想法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以三当家为首的一拨人,觉得苏惟眇不可信,放着好好的肥羊不宰,还当祖宗一样供着? “我自有用处。”何偃青一抬手,打断众人的纷纷议论。 “各处务必严格把守,在外小心行事。”他又对众人说。 “是。”虽然有人暗中不服大当家的,但明面上还是整齐划一地应声。 何偃青把自己房间贡献出去了,纵然心里有点不爽,然后他就住在了原来房子的旁边的屋子。 刀爷也觉得,何偃青就这么把房子让给那几个肥羊,心里其实不赞同,但也不好明着再反对大当家。 何燕青拎着自己的长柄马刀,住进了旁边的屋子,大大咧咧的。 他的一众属下,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 何偃青躺在自己不熟悉的榻上,抱着手臂,正准备睡觉。他的长刀放在他的枕头旁边。 夜半十分,忽然间听到了急促的号角声。 他霎时坐了起来,身躯紧绷着。一把将他旁边的长柄马刀抓在手里。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官兵攻上了山门口!”他的一个手下急急忙忙的跑过来禀报。 “真的是官兵?来了多少人?”何燕青沉声问道。 “是的,不知道来了多少人,反正也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来势汹汹。”手下回禀道,声音里有些恐惧和担忧。 “领头的是谁?”何燕青问道。 “不知道,官兵没有自报家门。”手下回答。 没有自报家门,会是谁呢?旁边几个县的,应该不可能这么晚过来,那就是从闵城来的,到底是谁去报的信?官兵这么快就打上门来了! 既然是闵城来的,那为何没有提前报消息过来? 何偃青的心里有很多疑惑。 “三当家呢?”何偃青问道。 “应该已经有人去通报三当家了。”手下回答。 “叫醒弟兄们随我出去迎敌。”何燕青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人拱手说完就走了。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带人攻打。何偃青脸色铁青,握着长柄马刀,起身出门而去。 - 寂静的夜里,突然间喧闹起来。 声音有近又有远,奔跑声,喊叫声,夹杂着涌来,听不太真切。 一直没有睡着的苏惟眇,瞬间惊醒了,瞌睡虫跑得一干二净。 她跑到门边上去听了一下动静,发现外面吵闹得很。 隐隐约约在说什么有人攻上山寨了。 苏惟眇心中一喜,难道是赵大人过来救他们了? 她跑过去,轻声叫醒几人,让大家警惕起来,自己找了一根棍子,然后到门边守着。 不多时候就有人来敲门。 苏惟眇隔着门问是谁,来人说是大当家让她们出去,跟他走。 “你让何偃青自己过来跟我说。”苏惟眇这样回答。 “让你走就走,费这么多话干什么?”门外的人不耐烦了。 接着就响起了踹门声。 屋里众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全都盯着苏惟眇看。 “不论发生什么事,呆在屋子里。”苏惟眇叮嘱众人。 她出生在太平盛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是怕的,可是看着众人害怕的眼睛和惊恐的神情,她的内心竟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她现在是这里最有武力值的人,她得保护她们。 她有神力在手,何须惧怕屋外的匪徒们? - 门口来了更多的人,一波一波的想要冲进屋里,可是都不得其所,都被苏惟眇打了回去。 这个人才知道女魔头的名声不是盖的。 “怎么办?攻不进去。”一个人说道。 “对啊!想不到女魔头真这么厉害!”有人叹道。 “你去再叫些人过来。”另一个人说。他就不信了,车轮战也打不趴下女魔头。 一个一个匪徒们从门里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爬不起来,只能东倒西歪的惨叫连连。 苏惟眇本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的信念,愣是没有让一个匪徒冲进屋里。 她的脸红扑扑的,头发有一些散乱。 可是她双眸明亮,手里捏着长棍。稳稳的守在门口,守在她们的前面。 - 知春觉得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场景。 她从不知道小姐的身影可以这么高大,可以这么坚强。 她仿佛像一座山一样矗立在他们的面前,保护着她们。 江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场景。肚子不停的抽动,令她难以集中精力想一些事情。 她汗水淋漓。打湿了衣裳。 “少夫人,你怎么样?” 桃英的声音又轻又紧张。 江瑜直冒冷汗,无力回答问题。 她的手指紧紧地揪着桃英的衣袖。 一双秀眉蹙着,黑眼睛湿漉漉的。 惟眇,她只是个千金小姐啊!如今却站在危险的前端,保护她们。 她望着苏惟眇的背影,心里又酸涩、感动、害怕,五味纷杂,杂乱无章。 “江瑜,你怎么样了?”苏大夫人的声音颤颤巍巍的,转头看罗妈,“这是不是要生了啊?” “可是,刚刚大夫诊脉,说卧床静养就行啊。怎么会?”罗妈不敢置信。 “这山寨里的大夫,谁知道医术怎么样。”苏大夫人紧张道。 “那现下如何是好?”罗妈忧心忡忡,走过去摸了摸江瑜身下的被褥。 ※※※※※※※※※※※※※※※※※※※※ 看文的小可爱们,晚上好~奉上今天的更新,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