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棠市逃出来的男人》 第1节 ============ 书名:要你寡[穿书]/从海棠市逃出来的男人 作者:莲鹤夫人 文案 易真睁开眼,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身下是只在海棠文里见过的八百平米大床,头顶是光芒四射的意大利吊灯。他身上烫得似乎是发了高烧,脚上……哦,脚上还拴了个大金链子。 什么情况? 他还没反应过来,床前就嗡地出现了个男人的影像。 “终于开口了。” 苍白英俊的男人露出温和微笑,关切地端详易真: “我还以为,嫂子永远不会求我了呢。” - 容鸿雪,海棠寡嫂文知名参与用户,资深冷酷无情小叔子,人生存在的意义唯有复仇二字。性格狂放不羁,为人神经病,不将任何嫂子放在眼里。 自从他当家做主之后,时时沉浸在成功复仇,自己是个带孝子的喜悦中。某天一时兴起,决定探望一下被他得手的,身娇体软的小嫂子—— ——那天他后院起火,被苏醒的寡嫂一套连招,掏到吐血三升。 普通的寡嫂:人格和人生只有一个能够保全,面对强势小叔子毫无还手之力,每天忍气吞声,以泪洗面。 特殊的寡嫂:刺客大师,制毒王者,八百里开外一箭爆掉敌人的飞艇,生嚼活蝎而面不改色。 普通的小叔子:恃强凌弱,禽兽不如,视世俗道德如草芥。 特殊的小叔子:恃强凌弱,禽兽不如,视世俗道德如草芥,嫂……然后被嫂子抡起拳头一顿毒打。 —————— 阅读指南:大改了主线,不土也不雷了,但还是爽文; 星际背景,这次玩古风赛博; 攻和受都挺不要脸的,都不是正常人; 谢谢各位老铁的支持! 感谢酒肉朋友@星球酥的文案修正!这个女的实在是有点东西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系统 穿书 主角:易真,容鸿雪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要努力改变,这个黄书的世界! 立意:建设精神文明,争做精神小伙。 ============ 第1章 易真面色木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身体板得像具尸体。 耳边的机械音还在喋喋不休。 [……男主既然是个狼心狗肺之人,那么他看上自己的寡嫂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从这点上说,角色的行为逻辑倒不算太难理解。而从寡嫂的角度来看,这个角色的人物设定,就是性格上软弱、缺乏决断……] 易真有气无力:“大哥,别念了。” [……以及身体上容易出水。]那个声音固执地朗诵完了下一句,[他无力反抗强势的小叔子,身边没有任何人能帮助他,他只有用胴体!诱惑的胴体,在黑暗的人生中挣扎出一条路。此处突出的是他内心的背德感,以及负罪感。] 抑扬顿挫,可谓抑扬顿挫。 易真委实快要崩溃:“大哥!别念了,算我求你,好不?” 那个电子音却不管他,硬是维持着毫无起伏的声线持续棒读,直到整段说完,才停下来,冷冰冰地说:[你好,玩家,我是你的指引系统,太阿。] “阿哥,”易真立刻改口,“我错了,行不?我刚才不该跟您老人家出言不逊,你放我回去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真的没空陪您在这玩什么高科技游戏……” 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觉睡醒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晚上起夜都得爬上半天的豪华大床上这种事的,易真也不例外。 他慢慢坐起来,怀着一种做梦般的心态扫描四周,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身体,终于能够确定,这张陌生的脸不是自己的脸,这具陌生的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身体。 “我还没睡醒。”易真掀开被子,想下去走一圈,“我还在梦里。” 哗啦一声,他的脚腕突然一紧,感觉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易真回头一看,只见他现在的脚腕细白纤长,上面还栓了一根亮闪闪的金链子,在光润柔软的锦被下一路蜿蜒,终点在床尾柱绕了一圈,上面还挂了一把同色小金锁。 ……大金链子,小金锁。 这都什么跟什么?囚禁、失忆、豪华大房间,五百年了,怎么还有这种烂俗到极点的开场方式,老天爷,我求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活在什么狗血小说里! 面对此情此景,易真终于开始慌了,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一个奇异的声音,吭都不打一下,就在他耳边开始徐徐朗诵什么世界剧情…… 易真遂重新坐回床上,声情并茂地问候了一番诡异声音的血脉双亲,还有它双亲的双亲。 回想到这,易真忽然恍惚了一下。 上有老,下有小……吗?奇了怪了,他以前是什么情况来着,为何一点也想不起关于过去的事情了? [我认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太阿的语调没有一点起伏,[来到书中世界,就意味着忘却前尘,过往的一切再与你无关。凭一个普通人类的精神和灵魂,你也无法穿越世界之间的屏障,回到出生的故乡。] “书中世界,”易真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结合刚才听见的所谓故事梗概,他忍不住就开始揪上嘴唇的干燥死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在一本书里?这本书还是个黄书?” [我认为这很好。]太阿说,[你终于抓住了重点,这就是我接下来要和你介绍的事情。] 易真将信将疑地从床上坐起来,他的面前正悬浮着一本书,封皮上赫然写着《欲闯情关:小叔放过我》这九个不堪入目的大字,易真皱着脸盯了一会,书页便徐徐翻开,字迹也随之一行行显现。 太阿说:[也许把你这样的人,称为世界的入侵者会更加直观,但按照大多数人的意愿,更乐意称呼自己为玩家,或者穿书者。] 易真犹豫地伸手,胡乱在书上翻了两页:“你是说,现在我成了穿书者,而你就是来指导我的?” [我认为这很正确。] “不行,我还是不明白,”易真怀疑地扫描虚空,试图抓住一个监视器,或者话筒什么的东西,再用自己犀利的眼神锁定它,“我是穿书者,然后呢,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你们又凭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我本人同意了?你们这是侵犯人权!你懂什么是人权吗底特律人?” 太阿不为所动,毫无波澜的语气,莫名叫易真听出几分嘲讽:[那么,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力吧,玩家?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你认为,你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易真低头,使劲拽了拽那细细的脚链,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整出来的,看着一扯就断,实则坚固无比,倒把他现在嫩生生的手心勒得生疼。环顾四周,一个硬东西都没有,也别说砸开锁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吭声了,眼下他记忆全无,又被困在这,还是先听这鬼东西的话比较好。 太阿说:[我认为这很好。那么接下来,请玩家接取当前世界的身份卡、卡、卡……] ——它卡住了。 ai的合成人声呈现出诡异的交错感,杂音断断续续地穿插在其间,发出刺耳的嗡鸣,易真顿时心生不妙。 事实就是,眼下他人生地不熟,能够依靠的东西也只剩下这个完全可以被归类进超自然现象的引导系统,万一它再出什么幺蛾子…… 易真委实不敢再想,他小声呼喊:“太阿,阿哥?怎么回事,没问题吧你?” 一阵漫长的死寂,易真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间装饰奢华的大床房越来越热,空气也越来越干燥,他吐着舌头喘气,又咽了咽喉咙。 好想喝水。 “咋回事啊到底……”易真开始不停拿手给自己扇风,这股热力来得极快,几乎在上一秒,他还盖着厚厚软软的被子,下一秒他就手动将被子搡下了床,“突然热成这样,搁我这蒸桑拿呢?” “小真。” [请玩家注意!当前已触发第一个剧情点!] 太阿的声音和半空中忽然传出的男声重合,易真一脸懵地抬头,一道莹蓝的光屏在他面前忽然展开,显示出一个男人的半身像。 哇靠,视频通话什么时候先进到这程度了? 按照正常人的审美,眼前这个乍然出现,面目陌生的男人,无疑挺好看的。 这人的五官深,眉骨鼻梁都过于高挺,石膏般的苍白肌肤,衬得眼睫和眉毛都黑得像碳墨。尤其是,他长了一双暗绿的眼珠子,犹如幽幽的寒潭,将一切摇曳的波光都锁在最深处。 易真的目光缓缓下移,发觉他穿着高领的紧身黑衣,那材质居然反射着鳞片般的光泽,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看着就…… ……就不是好人。 易真不敢冒然吭声,那本书名脱俗不凡的原著还在他手里攥着,没来得及细品。他想到太阿的警告,它说这是第一个触发的剧情点,那这男的是谁,书里的哪个主要角色? “嫂子。”男人又叫了一声。 如此朴实无华的称呼,站在象牙山村喊上一嗓,想来谢大脚都会挽着土鸡蛋篮子喜笑开颜,但不知为何,被眼前这男的笑吟吟地一叫,易真却觉得……他实在是叫出了内涵,叫出了意味,叫出了背德感,叫出了五十度灰。 ……等一下。 易真猛地抬起头,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汗珠,呆道:“你……你在叫我?” 这个嫂子,是叫我的? 不妙的预感增加了。 男人似乎被他给逗乐了:“不叫你,那还叫谁呢?” 易真傻眼了,这……这不好吧!不要男嫂子啊! “管家说你傻了,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男人的嘴角噙着温和的微笑,颇有几分关切地端详易真,“所以,这不是一回家,就赶来看你了?” 看,你看什么看?连个慰问品都不带,就隔着视频通话远程看一看啊?知道的你是在塑料关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活在赛博世界,电子慰问品已经用代码给我输过来了呢。 易真忍着高温默默腹诽,此时他确实有些后悔,早知道会遇见这破黄书的剧情人物,太阿跟他强行灌剧情的时候就好好听了,辣耳朵也好过现在抓瞎啊。 不过,这男的叫他嫂子……好耳熟,之前太阿好像确实棒读过这段剧情,但是太热了,他妈的脑子都要被烤干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那……那你已经看过了……”易真喘了口气,“能不能帮我……帮我把这个链子解开,再顺便……” 他刚想说再顺便帮我送个水开个冷气什么的,就听见男人噗嗤一笑,说:“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嫂子永远不会求我了呢。” 他的声音、语气,无不春风化雨,极尽温情,说出来的话却叫易真一愣,快裂开的舌头也有点打结巴了。 这链子是你栓的?你不是,你叫我嫂子,那你不是我的……你…… 第2节 易真低头,看了一眼书名,这一刻,易真木然了。 一股日狗的冲动在他心中翻蹄亮掌地扑腾着,叫他只想响亮地咆哮一声—— ——男主,你笑甚么!原来那个有悖人伦、强逼寡嫂的畜生就是你! 第2章 易真吞了吞干痛的嗓子,自然明白身上这股猛烈的燥热是谁的手笔了。 “你想做什么?”他哑声问。 男人笑了起来。 明明感觉张嘴就能喷出地狱烈焰来了,可看见他的笑容,易真仍旧感觉背后发毛,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和以前一样,小真。”男人笑着说,“来,到我这来。” 话音刚落,卧室的磨砂雕花玻璃门就悄无声息地提高了透明度,继而平滑地向两边分开——一个诡异中又掺了十足科幻感的场景。 男人的笑容那么和煦,语气那么正经,但易真一下变了脸色:“我叼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光屏便关闭了,空荡荡的卧房,只留下一个脸色难看到要吃人的易真。 “太阿,”易真嘴唇微张,过高的体温已经令他的四肢开始发软,更兼手脚无力,“他能不能听见……” [系统和玩家之间的交流,无法被第三方所知。] 太阿姗姗来迟,终于说了从方才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那你打算怎么帮我?”易真咬紧牙关,“他在这具身体上做了什么手脚?这男的就是所谓的男主吧,那我的身份岂不是……这小畜生还叫我嫂子!” 太阿说:[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目前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的运算逻辑。] 它顿了顿,郑重地说:[世界不会选择一个穿书者作为自己的主要角色,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并且我的检测系统也没有观察到你的身份。刚才我不在,是因为进行了紧急自检,临时输入了你的信息……] “你不是会开挂吗?”易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眼下的状况,“现在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把我变成超人也好,变成奥特曼也行,再不济……再不济还有个叫汉尼拔的,你把我变成他,我发誓等我爬到之时就是这孙子出锅之日!” 太阿的口吻难得带了点无可奈何:[我认为这是当前无法打开的权限,我的作用是引导,而非带领玩家……开挂。] “……太好了,”易真面无表情地喘气,“要问我把手伸进搅拌机里有没有这个好,我还得犹豫一下呢。” [但是,]太阿补充,[时效性短暂的头脑清明buff,系统可以作为新人保护福利,现在兑现给玩家。时长90秒,是否选择兑换?] “换!”易真纵身一跃,从那张大床上蹦哒下去,“说不定我还得再申请一个量子速读的功能,我得尽快摸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阿冷静道:[无需量子速读,为了帮助所有玩家快速了解所在世界,原著自带五百倍超速输入设定。] 一股刺脑的凉意席卷了易真的全身,作用堪比在他的脑仁上直接倒了一瓶清凉油,刚才他还热的五内俱焚,现在就差冷得打摆子,可谓真实的冰火两重天。 但易真没有功夫抱怨,他手里拿着原著,在确认了监控会被太阿糊弄过去之后,便抓紧翻阅了起来。 易真:“………………” 易真瞪着书本上发光的字,脸色极其难看。 他双手狂舞,将书页翻得跟雪浪一般,极速看完了全书的剧情,总结一下,只有四个大字:没有剧情。 本书男主之一,易真,本书男主之二,容鸿雪,这两位青年英才甫一相遇——很遗憾,并未碰撞出什么健康向上的火花,反倒是一位刚死了老公,另一位满脑子都想着颜色废料。 主线剧情?没有的。 角色成长?没有的。 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倒是有个爱情故事然而易真只能从中瞧出弱智,哪有人是这样就能爱上对方携手共进迎向光明未来的! [……综上所述,玩家所处的世界,剧情简单——男主在大哥死后对大哥的配偶强取豪夺,最终两人日久生情;逻辑粗糙——所有故事转折都是为了两人互动而存在;主角数量匮乏——仅有两个。由于该世界完全符合优质标准,因而引起大量其他穿书者争相前来。不过无须担心,在世界所有权争夺战中,我会全力支持你……玩家,你怎么不说话?] 易真深吸一口气:“我要离开这里。” 太阿疑惑地停顿了一下。 [我认为这是不可能……] 纵使现在还是清凉油上身的状态,易真依旧气得脑门发热:“这是我,这是我啊!” 易真将书摔在地上:“你看看这个名字,主角之一是我!易真,我就是易真!你们这破小黄书拎人之前也不核对一下,我寻思我一个玩家怎么就成主角了呢?” 早在那男的——容鸿雪,带着一脸平静又隐隐透出鬼畜的笑容喊他嫂子的时候,他就猜到了这是一个什么万恶的局面,但亲眼所见到底是不一样的,看着书里那个顶着“易真”名字的柔弱寡夫被翻来覆去、涂来涂去的感觉,更是大不一样。 易真觉得,此刻自己还没有崩溃,是因为自己的心智委实坚韧不拔,超出常人许多。 “我要离开这里。” [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玩家,]太阿的口吻依然冷静,[不过——] 它话风一转:[90秒时限已到,你该爬了,玩家。] 【主线任务:初始已触发 任务内容:我爬,我最会爬了 我现在是《欲闯情关:小叔放过我》的主角之一了,虽然太阿说穿书者当主角没有前例,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眼下,我必须爬到容鸿雪的所在处,才能做下一步打算。 人生自古谁不爬,爬。 任务奖励:初始三大属性选择权,10秒无双buff】 看着任务详情,易真欲哭无泪,事实上,他也确实站不起来了……他只能爬。 热浪滚滚而来,比先前似乎还要炽烈几分,易真走也走不了,唯有忍气吞声,在冰冷的地面上徐徐蠕动。 “太阿,”易真有气无力地问,“这具身体到底中了什么毒?” [事实上,这是一种提纯过后的生物毒素,能够导致人体荷尔蒙分泌紊乱,将你的性激素短暂提高至超出常人的水平,由于毒性猛烈,很难一次清除。] “……那种叫清纯男大学生难以启齿的药是吧,我猜就是。”易真面无表情,实则在心中将那个叫容鸿雪的小畜生宰了十万八千遍,“可要是这种药,我现在难道不该丧失理智、烈火焚身,抱着他的大腿哀嚎给我一个痛快吗?为什么我只觉得热……也没什么别的症状啊?” [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发作多次,已经有了耐药性,又或者是因为你的身份。]太阿回答,[你既是身具指引系统的穿书者,同时也是这本书的主角,从这方面看,你确实是十分特殊的存在。] 易真哼笑了一声:“那真是万幸。” 就原著剧情来说,易真现在是男主容鸿雪的寡嫂,他哥容怀宇的遗孀。除开那满坑满谷的肢体纠缠情节,书里倒也不是没有值得琢磨的信息点。 容鸿雪这个人,听名字就像个小姑娘似的,秀气得不得了。然而名字越秀气,个性越变态,从易真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是个不好对付的人。 像狼,易真心想,还是头养不熟的狼。 容鸿雪此人,来历不长,书里的几段话就能概括。 私生子,偷情产物,不被看好的人生。 他的母亲是星盗的情妇,但却对他的父亲——当时已经结婚,育有一子的容父一见钟情,不声不响地让星盗的洗头水带了点绿,容父更是争气的一发入魂。怀了容鸿雪之后,情妇不愿打掉腹中的孩子,她认为那是一个逃脱流亡生活的契机,于是她找到容父,要求他带她走。 但容父根本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以及她根本就不重要的孩子去开罪一个星盗集团,又不想留下这个麻烦等待事情败露,于是就先用花言巧语骗得容鸿雪他妈相信自己,然后直接一张单程票,将她发卖到了流放罪人,有去无回的边缘荒星。 多少年的时光,容鸿雪颠沛流离,一直在吃苦,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中央星域享受锦衣玉食,手握世家财富。 还好他的大儿子是个先天有缺的病鬼。 还好他没有其它儿子。 容鸿雪的母亲去世后,他心中最后一丝温暖的牵绊也被死亡斩断,他用尽手段,从荒星逃脱,同时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在这条路上,他第一个盯上的,就是容家父子的命,第二个盯上的,就是容家的产业,第三个盯上的,就是他腼腆温柔的嫂子,他同父异母兄长的男妻。 容父被他搞死了,他哥哥也跟着一命呜呼,这个柔弱无助的美人就像失去倚仗的菟丝花,现在,他只好来依靠自己了。 ——他是他复仇道路上的最后一环。 易真口干舌燥,也没有心情去观赏周围的环境,只知道顺着走廊前进,好在周围没有别人。 他喘着气,面前一扇紧闭的,半透明的门,拦住了他的去路。 或许这不能叫门,只能叫门形状的墙,易真去扒拉,连一道逢都没有,仿佛一面嵌在银白金属上的圆镜。 这他妈…… “小真。”门上又出现了容鸿雪的影像,他还是笑着,连表情都没怎么变化,“还是你更喜欢我叫你嫂子?” 易真眯起眼睛盯他,你等着,等我到了,我必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对你的无限毒打中去。 “你今天好像格外安静,不哭,也不闹了,”容鸿雪的语气有着微微的叹息,“而且,也好像忘了事情。” “……什么事情?”易真问。 易真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水盆。 容器是银白色的质地,似银非银,似钢非钢,光华内敛,衬得里面微微摇晃的清水有如琼浆玉液。倘若是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必定会为它大打出手,抢得不死不休。 “渴了吗?这是给你的。”容鸿雪斯斯文文地笑,“喝吧。” 第3章 易真:“……” 易真平复心中杀意:“我不渴。” “快,小真,”容鸿雪轻声催促,“既然我回来了,房间里的佣人也该活动起来了,你也不想让他们看见你这副样子的,对不对?” 易真冷笑,索性以一个扭曲的姿势瘫在了地上:“看,尽管看,有什么不能看的?我一没当众裸奔,二没满大街拉屎,看一看又怎么了?我长得不美么?能看我是他们的荣幸,我能让他们看是我慷慨!” 还想跟我玩羞辱play?不好意思了,只要我没有底线,那任何人都羞辱不到我。 容鸿雪:“……” 茶色镜片下,他的目光凝聚起来,也不再是刚才浑不在意的模样了,他将易真盯了好一会,才笑着问:“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易真满脸燥红,也笑,“易真。” 两人隔空对视,彼此都没有开口,易真面前的圆门忽然向下平移,露出一个开口。 “来,”他听见容鸿雪说,“到我这里来,让我看看小真都变了多少。” 成,您瞧好嘞,易真一边吭哧吭哧地爬,一边在心里将容鸿雪的死相模拟了数遍。 [玩家,你杀不了他。]太阿忽然开口,[不用费心思了。] “为什么?”易真的动作一滞,“就因为我也是主角?” 第3节 太阿说:[就因为你也是主角。在没有继任者的情况下,主角之间的相互残杀会导致世界线严重崩坏,从而毁灭整个书中世界。] 易真没说话。 太阿谆谆劝导:[如果这是一部剧情复杂,世界宏大,人物繁多的群像小说,或许你还有下手的可能。但在这个世界,主要角色只有你们两个,试想一下,一张桌子,仅有两根支撑的桌腿,你自然不能抽掉其中一根。] “一根桌腿的桌子也不是没有。”易真低声道。 容鸿雪毫不掩饰的恶意和阴冷,以及他在原著中表现出来的性格,已经令易真十分排斥。或许他童年颠沛,身世坎坷,或许这一切都是容父铸成的大错,可他的性格无疑早已扭曲……从弑父杀兄,再到对大哥遗孀的侵害,复仇的毒液浸透了他的灵魂,易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扭转这个人的一生。 什么救赎,什么治愈,那都是局外人才有资格说的话了,置身局内,易真清晰地看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对他而言,容父和容怀宇都死的太早,也太轻巧,易真就是容家残留的遗产,最大的作用是让他发泄意犹未尽的报复之心。 [这是你成长到独当一面的时候才能说的话了,在这之前,你赢不了他。] 冰凉凉的地板没有一丝缝隙,蛋壳样洁白光滑,好歹降低了点易真身体表面的热度,使他的头脑不至于太糨糊,而太阿的提醒,则给他指明了一个方向。 变强,强到什么程度另说,总之不能再被这小畜生摆布。 “太阿,”易真问,“我一直想知道,这个主线任务的初始属性选择权,到底是什么?” 太阿回答:[那代表玩家日后发展的三个大方向:力量、技巧、精神。] “继续,我在听。”爬累了,喘口气。 [请看人物卡。] 易真勉强抬眼,看见自己的人物属性。 【姓名:易真 性别:男 年龄:23 职业:无 特殊身份:主角 力量:11(评判级别:d) 精神:22(评判级别:c-) 敏捷:10(评判级别:e) 综合评价:标准的菜狗,童叟无欺的弱鸡,就差把“我很好欺负”写在脸上印在脚心,怎么讲,大千世界对你来说很可怕,兄弟!】 易真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噎着。 [力量所代表的东西,是你的体质;技巧所代表的东西,是你的技艺以及武艺;精神所代表的东西,是你的精神力。]太阿慢悠悠地解释,[三个主要发展方向,决定的是你日后的道路,通俗点说——你是想当战士,还是刺客,还是法师?] “……还能这么类比,”易真又问,“那小畜生呢,又是什么级别?” [我认为这是你现在不用思考的事情。]太阿回答,[原著中没有关于容鸿雪在三大项方面的记载,不过作为主角应该知道的情报,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身为驾驭者,他在体质方面也许略有逊色,但在精神方面造诣不凡,级别起码超过s。] ……何止是天堑,这委实是马里亚纳海沟和珠穆朗玛顶峰的差距了。如果说易真是差生中的差生,那容鸿雪则不负他龙傲天男主的威名,一根小指头就能把易真按在地上反复碾压。 易真闭嘴了,过了一会,“什么是驾驭者?” [即操纵大型单兵作战平台——俗称机甲的人。]太阿回答,[与之相对的,就是机械师——制作武器、防具,组装单兵作战平台的人。] [你快到了。]太阿提醒他。 易真喘着粗气,这段路其实不能算很长,他要是用走的,两三分钟就能走到,可惜他四肢无力,只能在地上摸爬滚打过去。易真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看人蠕动真有这么好玩,还是容鸿雪内心已然扭成九曲十八弯,因此看人也要歪七扭八才舒坦? 如果是后者,那他的房间装饰以及审美应该都挺爆笑的。 眼前的门开了,大而明亮的房间,容鸿雪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同时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朝他轻轻一招。 “来,小真。” 【主线任务:初始已完成 任务奖励:初始属性选择权,10秒无双buff 请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选择一项进行强化,初始强化点数:5】 “力量。”易真看着与他相隔数米的容鸿雪,在胸腔里喘出两个字。 [请允许我提出建议,你在精神方面更有天赋,确定强化力量?] “力量……我要力量。”易真坚定地重复,“再给我准备上那个10秒的无双buff……不不不,不是现在,等一会,我说开始你再开始。” 奇妙的异变开始了。 仿佛虚空中有什么坚实的、刚毅的东西,正在被一点一滴地注入他的肌肉和骨骼,洗涤他的四肢百骸。 平心而论,这具身体的素质属实拉胯,四肢细细瘦瘦,雪皮嫩肉,底气还不足。才滚了几步路,易真的手心和膝盖已经又红又肿。直到有了这5点强化,易真明显感到,原本像柳枝一样只能迎风摆的腰腿,居然结结实实地向下沉了几分。 什么叫底盘稳当,什么叫八风不动,易真此时此刻也算是略有体会了。 容鸿雪定定地看着他,看着易真咬紧牙关,使劲支起颤抖的膝盖,往他的方向蹒跚而来。 他的小嫂子确实和以往不同了,无论是之前的说的那番话,还是现在他的眼神——原本已经开始无聊的游戏,居然又变得令人期待了。 “你是谁?”容鸿雪又问了一遍,态度颇有几分玩味,“还是我的小真吗?” 【主线任务:相识已触发 任务内容:我是谁? 容鸿雪向我提出了唯心主义三大终极问题之一:我是谁。那么,我该如何回答,才算一次印象深刻的自我介绍?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3,“灰兔”解毒剂x1】 易真没有回答。 四米。 他提起虚软无力的腿脚,一步步地往前数。 三米。 “怎么不说话?”容鸿雪眉头微皱,有点担忧地望着他,“你看看,之前叫你喝水,你也不喝。” ……两米,快了。 易真哑声开口:“初……” 容鸿雪抬起的手指尖已经能撩到他的下巴,“初?” 一米。 可以了,就是现在。 [——10秒无双buff,请玩家注意接收。] “……初次见面,我是你妈!” 八个字,犹如八枚小刀,迎面冲着容鸿雪脸上钉过去。 这一刻,易真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妙的空间内,时间的流速变慢了,一切在他眼中都是蜗牛爬行般的东西。风变慢了,光变慢了,甚至容鸿雪瞬间睁大的眼睛,也像生锈的门窗,开合艰难。 什么体弱,什么热毒,易真左手提起拳头,带着风雷之势一拳掏中容鸿雪的心窝,骨裂的声音清脆悦耳;右手顺势张开,一把拽住男人的后颈,轻飘飘地往地上一掼,摔出惊天一声巨响。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而被打的那个毫无还手之力,不仅毫无还手之力,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无双buff,永远的神。 空气中荡起一阵透明的涟漪,在这石破天惊的痛打被安排到容鸿雪身上的瞬间,某种无法感知的,但又确确实实发生的轻微变动,偏移了世界的轨道。 容鸿雪的表情,已经完全僵死在了脸上。 他想要还手反抗,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易真的一拳一手就像压顶的泰山……不,即便是泰山,以他的能力也能拼着一挣,这更像是某种无法抵抗的铁则,在这样的力量之下,他脆弱不堪,唯有呆滞地承受一顿毒打。 “……我操。”他恍惚地说。 世上的确有种东西,叫作不按常理出牌。 正如世界观严谨、逻辑线严密,正儿八经比拼战力的作品角色永远都干不过搞笑系作品角色一样,假使你是一个第二天就要跟商业对手谈判的总裁,经过长时间的摸底打探,你已经将对手的爱憎和优缺点都了如指掌,你运筹帷幄,你胜券在握,你对命运的咽喉握了又握。你在谈判室内陈列对手喜爱的摆设,空气中弥漫着对手老家特产的栀子花香,十几个业界精英等着一拥而上制定对你方有利的合约,你西装革履,毫无破绽,从头发丝儿武装到脚趾甲盖儿,坐在谈判桌的另一端,只觉得地球尽在你手中旋转。 然后你的对手来了,身后背着他老娘的棺材板,沉沉的。见了你,二话不说,先嗷地一嗓子:“我那命苦的娘诶——你怎么就走了诶——” 气动山河,你能怎么办? 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了,你满脑子乱糟糟的,也只能恍惚地感慨道:“……我操。 此刻的容鸿雪就是这个满脑子乱糟糟的人,他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也许还要加上人生观,似乎被什么东西砸出了一道裂缝儿。 我是在做梦,还是……? 他一边往外吐血,一边奇怪地想。 第4章 十秒有多长? 十秒钟,足够普通人看完一段话,喝完一杯水,拍下一张照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但是对于易真来说,十秒钟,足够他将容鸿雪尽情殴打。 因为在这十秒内,他是完全无敌的。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容鸿雪一拳捶到呕血;他做的第二件事,是干脆地折断了容鸿雪的右手手腕;第三件事,是将容鸿雪松开右手时落下的精细针管抄进自己的睡衣口袋。剩下的数秒,则尽是毫无章法,但如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只要我出拳够快,时间就追不上我! 他的思绪同时在无双buff的加持下变得异常明晰,等到十秒钟过去,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容鸿雪会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做,自己以什么样的方式应对是最佳,又该怎么和他讨价还价…… 诸多念头皆在他心中一闪而逝了,最后一秒,易真及时收势,单手将半死不活的男主提起摔在椅子上,以免被他察觉到自己力道的衰退程度。 【主线任务:相识已完成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3,“灰兔”解毒剂x1 由于玩家在三大初始属性中选择力量,用于强化力量的点数将得到10%的额外增幅。 请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选择一项进行强化,剩余强化点数:3】 “他给我下的药,不会就叫灰兔吧?”易真喘着粗气问,“再全部强化力量……不用留。” [是的。好的。] 一场酣畅淋漓的无双,到底还是有副作用,他的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去,浑身热血沸腾,身体犹自发着抖。易真试着合拢十指,试了好几次,没成功。 当然,再怎么有后遗症,比起眼前攥着手腕,佝偻着身体吐血的男主,那还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第4节 增幅过后的3.3个强化点快速改造着他的身体,易真极力平复呼吸,想了想,也不用瞒着容鸿雪了,就手让太阿兑换出解毒剂,借着方才一腔冲动,将短针头猛地扎进胳膊。 [其实也不用那么狠,]太阿的提示姗姗来迟,[解毒剂遇血见效,稍微扎一下,破皮就行了。] 易真呲牙咧嘴:“么个不早说!” 高科技时代,就连针筒也习惯搞幺蛾子,那针尖并不是蚊子嘴样的细细长长,而是类似圆形的usb接口,里头三枚寒光闪烁的晶刺,一针下去,易真的小臂就像被水蛭撕了一口,疼得他差点走火入魔。 好在见效十分迅速,几息之内,易真身上的滔天热浪就消停了。 容鸿雪一边咳血,一边抬起头看他。 易真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学着他的样子,不慌不忙地笑了笑。 “来,我们谈谈?” 容鸿雪捏着断骨,下巴上染着血,更显得他脸色苍白,鬼魅一般。 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腕,虽然刚才的毒打只持续了十秒,但他却完全来不及反应,更不用说抵抗。 他清楚地记得,易真一手叉开五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呈爪状,扣住自己的右手手腕,拇指和小指从下面夹过去——正常人可以试一下,单手做这个手势,只能别断腐朽的枯枝,或者酥脆的薯条,但易真却用这个手势,单手别断了他的腕骨。 一个体质超s级,精神力逼近双s级的,驾驭者的腕骨。 他深深吸气,易真惊讶地抬起眉毛,因为容鸿雪身上那件紧身的黑衣居然活了一样起伏着,犹如真正的蛇,或者龙,在呼吸间推移自己的鳞片,耷拉下去的断骨同时被细密的鳞甲飞速正位,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着十分牙酸。 好家伙,还真是高科技…… 容鸿雪有气无力地爬起来,用完好的左手撑着坐下。 “你是谁?” 他又问了一遍。 只是这一次,容鸿雪脸上再无半分玩味之色。 他用精神力来回扫描着易真的身体,依然是羸弱到一步三喘的体质,毫不设防的精神屏障。到了现在,他完全可以用意念将易真的大脑搅成一摊浆糊,可是刚才那一刻,他连一根精神触须都探不出去。 ——有什么他无法理解,并且超出预设范畴的事情发生了。 “我是易真。”易真轻轻一笑,“随你怎么试探,验血也好,看指纹虹膜也好,我就是易真,不是别人。” 容鸿雪的目光下移,在他小臂上的针孔处绕了一圈。 “什么意思?”他缓缓擦去下巴上的血,“这么说,前些天被我压着掰开大腿的人,也是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越是从容不迫,羞辱的意味就越强,但易真却不如他的意,盯着他的眼睛,尖锐道:“所以,我为这个先揍你一顿,再折你一只手,你服是不服?” 容鸿雪笑了笑,喃喃道:“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几天之内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人么?” 不等易真回答,他又问:“你用了什么药?” 似乎比起被痛殴、被活活折断骨头的痛苦,他对易真忽然的大发神威更感兴趣。 易真不理会他的跑题,说:“我是独立的个体,容怀宇死了,我跟他就算有关系,那也是过去的关系。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小叔子?” 容鸿雪的表情没有变化,他依然在思考易真的底牌,以及他动手的倚仗究竟是什么,听见易真的问题,他点点头,那笑容居然有几分乖巧:“我懂,改变你体质的药剂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你的基因,效果也并非永久,它只是短暂地大幅提升了你的体能,让你具有超人般的……” “你懂个屁!”易真坐直身体,猛地将打空的针管飞摔出去,容鸿雪微一偏头,坚硬的针头擦过他的脸,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我告诉你,”易真阴森森地道,“我能捶你第一次,就能捶第二次、第三次,我没有在刚才就折断你的脖子,是因为杀了你的后果实在很麻烦,而我不想承担这样的麻烦。” 容鸿雪静默片刻,笑了起来。 “继续说。” “只断你一只手,是因为你确实该吃点教训。不过,跟你上床我也爽到了,还不要钱,算一算,我也不是很亏。”易真心说开玩笑了!那一百多页嗯嗯啊啊的内容浏览下来,做你嫂子何止是不亏,简直是每次都爽到翻白眼……唉这种虎狼之词,不提也罢。 容鸿雪的笑容微敛,脸色终于变得有点困惑。 “哪怕事情传出去,你也不在意,不怕背上荡妇的下三滥名声?”容鸿雪挑起眉毛,“刚死了丈夫,就和他弟弟勾搭成奸——” 易真诧异地瞅着他,那眼神,仿佛看见了一个在大街上载歌载舞的神经病。 “你……”他欲言又止,“今年是哪一年?” “星历3680年,怎么?” “人类在太空定居了吗?” “帝国的版图扩展出银河系,运转着大约十万个住人星球,怎么?” “人类进化出超能力了吗?” “探索宇宙的过程中,精神力的作用被首先发现,而后人类的体质逐渐分级,s级人类的骨骼硬度甚至接近次合金……怎么?” “有发现其他生命文明吗?” “……” 易真问一句,容鸿雪答一句,答到后面,他自己也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然而到底不对劲在哪里,他却抓不住关键。 “——所以,这位朋友,”易真嘲笑地注视他,“世界不停发展,科技每一天都在淘汰旧日的零件和技术,人类的步伐超越国界与星球,在太阳和月亮之间行走,你们还发现了地外文明!也许那是硅基生命,也许那是超越碳基和硅基的维度生命,不管怎么说,太空广袤无垠,星空浩瀚深邃,这个时代早已能够回答遂古之初,上下未形的天问。” 他观赏容鸿雪的表情,语速十分舒缓:“可现在,你却用……荡妇的下三滥名声,来威胁我。” 易真笑了起来,他望着容鸿雪急剧变化的脸色,总算扬眉吐气,将之前的不爽一扫而空。 打他一顿,是身体上的舒坦,说的他心神大乱,则是精神上的舒坦,这下总算齐活了。 有一点,易真想的不错,这本黄文里的星际背景没有其它作用,就是为了俩青年才俊肢体纠缠的时候能多几个地方,失重状态下可以搞一搞,异星上也可以搞一搞,至于精神内涵是没什么变动的,依旧走“在欲望和人伦间辗转纠结”那一挂。 俗话说得好,在虚拟创作里寻找真实感的人脑子都有毛病,可当易真也成了虚拟创作里的人物,才体会到其中有多少致命的bug。 “我觉得,做人还是不要那么狭隘吧?时代变了,人和ai都可以结婚的年头,你还搁我这玩封建宅院play呢,什么寡嫂勾引小叔子的……感情你叫武松,我叫潘金莲啊?”易真长叹一口气,忽然有点同情这小畜生。 即便你在力量体能上挂一排数不清的s,骨骼硬度堪比合金,手断了也能瞬间接起,言谈举止间运筹帷幄云淡风轻看着委实变态又牛逼,到头来,还不是难以逃脱世界观的藩篱? 也许你真的很强大,很高傲,手握着天下的权柄,一句话,一个笑,就能决定很多人的生死,但遗憾的是,你无法超脱你所在的“现实”……你依旧是困在笼中的金鸟。 【突发!隐藏主线任务:世界进化1 任务内容:仿生纸片人会梦见电子次元墙吗? 糟糕,我的一番话好像让容鸿雪的三观又碎了一次。作为主角之一,他的观念变化又会对这个书中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我现在仍然不得而知,看来,这需要慢慢探索。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3 特殊任务奖励:修行体系x1】 易真一愣。 【隐藏主线任务:世界进化1已完成 隐藏主线任务:世界进化2已触发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3,修行体系x1 请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选择一项进行强化,剩余强化点数:3】 第5章 修行体系……这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奇奇怪怪的突发隐藏任务,难道自己把男主嘴炮了一顿,就能改变世界了吗? 那这看起来就很复杂的隐藏任务,未免也太容易达成了…… [厉害,玩家。]太阿开口说话,[如此轻易地动摇了男主角的信念,而且还拿到了修行体系的选择权,你确实有成为高玩的潜质。] 易真发现了,在他跟容鸿雪对话的时候,太阿是不会出声打扰的,只有在他们的交锋告一段落之后,它才会发表评价。 单从这一点上看,这指引系统还怪专业的。 容鸿雪半天没有说话。 他正陷在深切的怀疑中,对自己,也对他人。 太古之初,人们说黑暗是不可战胜的,数千年前,人们说天灾是不可战胜的,一千年前,人们说太阳是不可战胜的……而现在,人已经战胜了黑暗、天灾与太阳,步行的足迹跨越最深的海,最高的山。 漂泊动荡的少年时期,容鸿雪见识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生命,不同的外表,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文明和语言。他曾经隔着几千光年的距离,扫描到名为利维坦的星间巨兽,它以吞噬宇宙风暴为生;也见过个体仅有微米大小的联合生命,只在指肚大小的王国上过活。 人类的社会从未如此繁荣和多元,可究竟是为什么,他会认定,一个“放荡”的名声,能够用来威胁生活在星历3680年的人? ……不对,他从未隐瞒过这件事,但凡知道他和易真关系的人——那些宫廷显贵,那些商业伙伴,那些和他同一梯队的驾驭者,都不禁对易真抱有一些鄙夷的念头,认为他的伴侣刚刚去世,他就攀上小叔子这条线,实在过于水性杨花、不甘寂寞。 对于流言,容鸿雪并不搭理,也不反驳,而是带着放纵的恶意去欣赏易真听见时的难堪表情。毕竟,作为容怀宇留下的遗产,他也只配得到这种待遇。 ……难道那些人也想错了? 假如自己和他们都没错,那这确实是一个显眼的悖论:星际时代,人类可以和ai,和地外生命结合,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的现象起码在三千多个住人星球上是合法的,婚姻不过是脆弱的双向契约,开放性关系随处可见……而自己居然用“荡妇”的名声威胁易真,还成功了? “你……”容鸿雪罕见地语塞了,他盯着易真,文雅的伪装逐渐从他脸上消弭。 他逐渐想到了更诡异的事情。 他的人生充斥着什么? 复仇、死亡、滔滔不绝的恨意。眼下容擎死了,容擎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也死了,他取代了容氏的一切。可是完成这些目标,自己好像就没了前行的动力,只剩一个易真,还算有点意思,可以叫他提起一丝兴致…… 除此之外呢? 他现在该做什么,想做什么,细思之下,竟然得不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不是他的作风,他野心勃勃,贪欲永远饥饿,迄今为止他吞掉了容家,将来还会吞掉更多东西,怎么可能连一个关于未来的规划都想不出? 他已经摸到了什么东西……矛盾,他摸到了矛盾的边缘! [快打断他!]太阿的语速骤然加快,[他就要触及世界观的秘密了,现在还没到时候,再不打断,剧情线会崩塌的!] 易真吃惊:“这家伙脑回路怎么长的,跳这么快?” 眼下不是啰嗦的时候,他跳起来,用力在容鸿雪面前拍了个响亮的掌:“喂,回神了!” 容鸿雪浑身一震,他出手如电,揸住了易真的手腕,易真只觉得骨头要被他捏碎了,疼得面部肌肉抽搐不已,将那尖锐的剧痛忍了又忍,好歹没从嘴里喷出骂娘的声音。 传说绝顶的高手,哪怕只是随便抓住人的一根小指头,也能迫使一个最凶恶的亡命之徒乖乖就范,易真原先还觉得这话有不实之处,等到亲身体验了,才知道这话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你到底是谁?”容鸿雪盯着他,目光毒厉。 想来有的人天生就是需要笑容做遮掩的,一个杀人狂,未必需要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来伪装自己,但一个变态杀人狂,自然是笑得越人畜无害,越能达成自己的目的。 此刻的容鸿雪就是后者。 第5节 这个问题,他问了易真三遍,问第一遍时,他温柔可亲,就像吃饱的狼在懒洋洋地安慰猎物;问第二遍时,他灰头土脸,虽然狼狈,却奇迹般地没有多少杀意,反而是好奇占了上风;问第三遍时,易真已经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无双buff护体,容鸿雪想捏死他,确实易如反掌。 “突然的体质爆发,还有解毒剂……你真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他一双眼睛宛如幽暗燃烧的鬼火,“你都知道什么?” 易真喘气都费力,但还是露出一个笑:“俗话说长嫂如母,乖儿子,你真要用这么大力气提着你娘么?” 容鸿雪眼皮子一跳,差点把易真当场摁死,听见易真又接着说:“俗话又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容怀宇死了,你可以看不起他,但不能看不起他留给我的东西。不过,这都是夫妻间的私人馈赠了,你总不能又要人,又要财吧?” “容怀宇?”容鸿雪的嘴唇缓缓贴近易真的耳朵,灼热的吐息打在他的肌肤上,“如果有这种好东西,那个废物早就自己用来对付我了,还轮得着你?小真,你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他?” 他的声线带着浓烈的恶意,易真哼笑道:“看不起自己,看不起他,难道还要看得起你这种爱玩连坐的小畜生?过去我确实软弱好欺负,但今天想一想,索性豁出去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下次我还想折你左手试试看,你想不想试?” 话音刚落,他全身的骨头都在被不知名的外力往里挤压,发出血肉被攥紧的吱吱颤响。易真嘴唇惨白,眼珠爆红,只剩下鼻腔雪雪出气,连痛苦的惨叫也被锁在了嗓子眼里。 虽说风水轮流转……但这转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你当别人都是白痴,体质爆发的次数,还有冷却时长究竟是多少,我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如果真能让你想用就用,容怀宇何必把它留给你,直接让容家入主阿佐特王都,这不是更好?” “你还想说什么,”容鸿雪轻声笑,“我等你求饶。” “我……”易真勉强挤出一个字,身上的压力便松了松,“我还想说……” 容鸿雪:“嗯哼。” “得亏你爹妈死的都早,以后我这个做嫂子的就勉强兼职你妈来查漏补缺一下你遗失的家教……呃!” 容鸿雪面无表情,四周漆黑一片,是他暗如海渊的精神力,从虚空下降到尘间。 干脆杀了他好了,他心不在焉地想。 真要说起来,容鸿雪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许多体质接近a级的驾驭者,都要忍不住在他的威压下哀嚎示弱,这个体质比普通人还要差的多的小嫂子,倒突然生出一把硬骨头,不仅不求饶,甚至还有心力继续激怒他。 ……杀,还是等他亲口吐出未知强化剂的秘密之后,再杀? 难得的犹豫,就在这时,他腰侧的通讯器忽然一闪。 “容先生,”副官紧急接入他的通讯频道,“由于意外第三方介入,关于猩红斗篷星系的生物矿开采权,陨星辰女士提出了新的要求!” 容鸿雪的手指不由一松,易真扑通落地,在地板上撞出一声闷响。 “你还真是好运啊……小真。” 他打量着易真,重新绽开笑容,从旁边抽出一张洁白的手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双手,“有什么事,就等我回来再说吧,好吗?” 易真艰难地聚集力气,想要爬起来。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必然是眼球凸起,口鼻溢血的死鬼样。 容鸿雪目视前方,从他身上跨过去,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一路走远了。 [他走了,玩家。] 随着容鸿雪的离开,白亮的光线逐渐重新占据了他的视野。易真蜷在地上缓了好久,颤巍巍地掀衣服一看,又薄又白的皮肤上,已经浮现出了可怖红胀的大片淤紫。 他喃喃地骂了声什么,咽下满嘴的血,说:“小畜生,太耐打了。” 又是折手,又是饱以老拳,结果人几句话的功夫就缓过劲来了,还有力气再把自己削一顿,这复原能力,说句金刚狼也不为过啊。 [如果觉得不够,下次可以试试砍手,]太阿冷静地提出建议,[肢体的部分缺失,比单纯的断骨要难痊愈得多。] “……谢谢,但我实在没兴趣搞得血呼啦擦的。”易真摇摇晃晃地爬起来,“而且他说得对,无双buff不是我想用就能用,下一次再拿到这种任务奖励,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了。” 容鸿雪想杀他——刚才有过那么一个瞬间,他清晰明了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想法。 这次就算他命大,下次呢?毕竟容鸿雪不是自己,主角之间不得互相残杀的规矩,对他可不起效果。 易真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和容鸿雪斗智斗勇的时光无异于对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他此刻非常需要补充营养,非常。 “还有,你刚刚听见了吗?”他问太阿,“那个名字,还有什么生物矿……” [听见了。] “陨星辰,对吧?”易真边走边思索,“原著可没有这号人物,她会是玩家之一吗?” [我不能确定。] “知道你不能确定,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下次忘了。”易真慢慢地走,“如果来的穿书者很多,那么有多少人要容鸿雪死,就有多少人要我死……想想还真是不甘心啊,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他联手,可他会跟我乖乖合作么?” [很明显,不会。] 易真很无奈:“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要老是拆我的台好不好……” 他忽然站定了。 “太阿,”易真慢慢开口,“你……你再把那个,什么优质世界定律说给我听听?” [优质的书中世界,需要符合三个条件:剧情简单,逻辑粗糙,主角数量稀少。而玩家所处的世界,主线剧情不过是男主在大哥死后,对大哥的配偶强取豪夺,最终两人日久生情;所有波澜转折都是为了两人互动而存在,约等于没有逻辑;最后,只有两个主角。因此,《欲闯情关:小叔放过我》这部作品,完全符合优质世界的标准。] “也就是说,这只是对需要夺取世界所有权的穿书者制定的标准。”易真说。 [是的。] 易真沉默半晌,一下捂住了额头。 ……他早该反应过来的! 一本不带脑子的黄书,偏偏为了刷时髦值,安了个高科技的星际背景,这是什么人傻钱多速来的配置?好比一个婴儿,手里却拿着核武器的开关,谁不想争,谁不想要? 平心而论,倘若易真不是易真,是其他无关紧要的穿书者,面对这么大个馅饼,他也是很想来啃一口的。偌大的星际,只要干掉两个人,整个宇宙,所有的科技,一切的资源就全是他的,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好事! 前有群狼,后有独虎,别人都走光明大道,易真倒好,走了个黑洞。 “我早该想到的……”易真有气无力地拖着步子,“苍天啊,我还真是前途无亮啊……” [不要气馁,玩家,]太阿及时鼓劲,[你已经触发了隐藏任务,并且促进了男主的第一次觉醒。更何况,你还能拥有一个特殊的修行体系,这是许多穿书者都比不上的。] “……对啊,”易真来了精神,“那个修行体系,又是个什么东西?” 第6章 他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间,也顾不得许多了,先往床上一瘫。 [请看。] 易真眼前,徐徐展开了一副半透明的画卷。 说是画卷,其实也并不准确,易真看见数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在画上来回比划,这更像是一种全息影像的载体。 [选择了专属的修行体系之后,除主线任务之外,玩家将开启独特的支线任务,支线任务无关剧情,只为你个人的能力提升。] [当前世界的修行体系,大多以提高精神力为主,提高体质为辅,最好的职业就是驾驭者,其次,还有机械师、药剂师、治疗师等附属职业。而玩家,你可以独立于这个修行体系之外,选择适合自己的道路。] 太阿不慌不忙地说:[一,魔法修行体系。] 画卷上的小人之一蹦哒起来,挥动法杖,一个大火球轰出去;小人之二左手持剑,右手拿斧,背上扛着弓,原地乱舞了一番;小人之三拿着匕首,瞬间化作一团黑烟,隐匿在空气中。 [修习此体系,玩家可以选择成为战士、法师,或者刺客,这和三大系的特点也是相符的。]太阿说,[这一系走到尽头,与之对应的也有三个职业:战争领袖、神之双手,以及暗影大师。] 易真:“哇……” [二,武侠修行体系。] 这回动起来的小人就多多了,十八般武艺齐齐上阵,易真看得目不暇接,只觉眼前一团热闹。 [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如果选择修习此体系,你的路将复杂许多。]太阿直言,[选择适合的武技、兵器,磨砺你的身体和内力,点穴、制毒、暗器、轻功……以武犯禁。并且,武侠体系最大的优点,就在于它不显眼,能够极大限度地容纳进当前世界的背景。] 易真:“喔……” [三,修真修行体系。] 画中小人盘腿打坐,脑袋上氤氲一团气体,气体逐渐转成一丸滴溜溜的金丹,继而金丹破开,化出婴孩像,婴孩像又重归气体。 不等太阿解释,易真已经惊道:“修仙,这个牛逼啊!” [实际上,任何体系学到最后,都是向着苍穹的神位而去。]太阿回答,[人世何德何能,可以容纳升天的权杖?修真体系的磅礴之处,确实是其它体系难以企及的,它以漫长的时光作为地基,支撑人类以血肉之躯叩问天命。然而,它的缺点同时也在这里。玩家,你真的能忍受十年入门,五十年打底,一百年才踏上第一个台阶的过程吗?] 易真皱起眉头,细细思索了一会。 “我看看下一个。” [四,信徒修行体系。] 画面上的小人翻身一跪,对着神像纳头便拜,拜完了头顶太阳的,再去拜头顶月亮的,拜完了火神,再去拜水神,拜完了长得美的,再去拜长得丑的……拜来拜去,最后还对着个章鱼头长翅膀的丑玩意儿拜了拜。 易真嘴角抽搐:“这……这什么东西啊!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到处认爹,然后打不过了就喊爹你过来帮我一下的体系吧!这破玩意儿有选择的必要吗!” [通俗讲,确实是这样没错。]太阿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承认了,[但是,信徒修行是最容易上手的一种体系,那些超越人类,超越群星,乃至超越法则的生命,自太古至今,被赋予过各种各样的职位与使命。祂们高于众生,俯瞰宇宙,同时又是众生的意志为祂们加冕。如果你能呼唤其中一位,并且得到祂的支持……] “我会怎么样?” [曾经有一位玩家,像你一样得到了选择修行体系的奖励,于是她选择成为信徒,并且成功呼唤了象征诡术、野心和奴役的魔神。]太阿另起话头,[现在她是裁决十二席中的一位,手握五十四个书中世界。] 顿了顿,太阿补充:[完整地说,是五十四个群像主角,剧情庞杂,逻辑缜密的大世界。] 易真:“……万一我选了这个,但是叫不出神来呢?” 太阿回答:[那我也只能说声,多么遗憾。] 易真:“滚蛋吧你。” [除此之外,还有蒸汽科技体系、废土生存体系、虫族生物科技体系等等,不过,按照我的运算结果,最适合你的,还是以上四种。] 易真皱着眉,手指头在画卷上点来点去。 还真是难选。 他试探道:“我觉得,小孩子才做选择,而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太阿漠然道:[是的,玩家。只有小孩子才配做选择,而成年人,连选都没得选。] 易真:“……你看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不是。” 贫归贫,他还是掰着手指甲,好好思索了一番。 “我选……唉算了做个排除法吧!” 他开始盘算:“首先排除信徒,太看脸了,赌命的,而且叫我跪这个跪那个,我偏不想跪。” [作为世界主角,你被高位神明回应的可能性很大,起码在80%以上。]太阿指出,[这可以算是系统给你的特殊福利,只要选了,就能一步登天。] 易真冷笑:“你当我傻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拿了多少好处,日后就要还回多少代价。运气这东西,和物质一样,都是守恒的,神又凭什么给我额外的优待,就凭我长得好看?那我更愿意白手起家,自食其力。” 太阿沉默片刻:[你很理性,这是个优秀的品质。] 第6节 易真接着盘算:“再排除……排除修真吧。” 太阿没有发表意见,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说得对,修仙是一个太漫长的过程,我依稀看过什么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之类的口诀,这是一场和天地,和内心和自我的沟通。我可以选择自己的道,但是我未必有这样的耐心,走这条虚无缥缈的路。” 他的神情平静,语气也平静,太阿没说话,修真的选项已然自动隐去了。 “武侠体系吧。”易真吸了口气,“我其实很想当暗影大师,但是……” 他端详着那些拿着刀枪剑戟的小人:“这个体系里,有我很想要的东西。” [决定好了,不再更改?] “不改了。” 【专属支线任务:入门已触发 任务内容:江湖菜鸟 我已经正式选择了武学的修习方向,我是要行侠仗义,还是危害一方呢?毕竟,也不一定非要当大侠嘛,什么暗器蛊毒的,剑走偏锋好像也不错啊。 但——在入门之前,我不能拖着这具孱弱的身体,我想,我得找个洗经伐髓的法子。 任务奖励:《兵刃百解图》or《毒经》】 易真看了一会:“你们这个系统任务还怪会省事儿的,到头来让我自己找什么洗经伐髓的方法,这种跟听上去就跟世界观不匹配的东西,你让我怎么找?” 太阿回答:[标准只是在于改善体质,至于怎么达成的,系统不会多加干涉。] 易真说:“那就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了?很危险啊,你们这个引导的想法。” [那不然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是好是坏,自己承担吧。] 太阿居然回了这么一句,易真觉得,如果它是个人,此刻必定耸了耸肩膀。 易真叹了口气,摸了摸肚子:“饿了。” “走,我们去找吃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在四周晃悠了一圈,这房间看着富丽堂皇,然而连个衣柜都找不到,易真翻箱倒柜许久,还是太阿默不作声地接通了家庭ai,从墙里移出数排金属衣架。 易真:“……谢了。” 他挑挑拣拣一番,“易真”的衣物,多以轻薄飘逸、闪闪发亮的衣料为主,他好不容易翻出来一件奶灰色,带点绒的质朴外套,赶紧穿上了。 旁边就是镜子,他看了一眼,和容鸿雪缠斗完,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现在的长相。 好一张白生生的嫩脸,易真心说。 也不知这小嫂子年岁几何,但看着确实不太大,秀眉俊眼,又兼唇珠圆润,显得两边嘴角微微上翘,不笑时,也像是噙了三分笑意。雪白的皮肤,衬得他头发愈黑,嘴唇愈红,三种色彩的反差是如此强烈,又如此融洽地组合在一起。 是个显眼的人物。 “姓容的看上你……看上我,算他眼光好啊。”易真孤芳自赏一番,闪身出去了。 很难说现实中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建筑风格,能将欧式的雍容和星际时代那简练、流畅,极具秩序感的特点结合在一起,但容家的设计师显然是个鬼才,易真肉眼看见的每一处细节,他都做到了融合逻辑上的自洽。 按照太阿的地图,他渐渐走出了无人的长廊,沿路见到的佣人,都以异样的目光悄悄打量他,间或窃窃私语,动静大到在十米开外都能被易真察觉。 [很不专业的雇员。]太阿以一个从业ai的严苛目光批评道。 “不,”易真正经地反驳他,“为了让我感到羞愤,强烈的羞愤,身为原著里的配角,他们必须牺牲专业素养,来达成这一目标。” 离得近了,易真还能听见他们八卦的声音。 “……快看啊,他今天怎么下来了?” “这还用说?容先生走了才从床上爬下来的呗……” “嘘,小心被他听到……” 易真:“……” 大哥大姐们,你们就差拿个喇叭在我耳朵跟前放声朗诵了,想必你们音量的标准不是“小声点他会听见的”,而是“再大声点小心他听不见”吧! 易真走过去了,谈论声还没停止。 “……快看啊,他今天怎么下来了?” “这还用说?容先生走了才从床上爬下来的呗……” “嘘,小心被他听到……” 好家伙,感情你们还真是设定好的npc,连台词都是固定循环播放的。 他不再理睬佣人们的议论,径直进了餐厅,顶上的吊灯发出太阳般的明光——抑或那就是真实的太阳光线。老管家匆匆领着几个佣人穿过厅堂,愁眉苦脸地叫道:“易先生——” 是的,愁眉苦脸,老管家万年不变的人设。一个优柔寡断的好人,一个看不惯容鸿雪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多少话语权的管家,原著一直没有提及他的名字,所以易真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怎么了,”易真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老管家愁苦着一张挂满褶子的面庞,两撇白胡子不住颤抖。在这个强者满天飞,挂逼多如狗的世界,大家都挺驻颜有方的,他倒是不落俗套,苍老得别出心裁,想来也是人物设定的锅,毕竟整天皱着额头,堆着眉头,长此以往,谁能不显老。 “您……是要做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观察易真,“容先生刚走不久,这次是公事,可能要好久都回不来,您可不要……” “好久都回不来?那敢情好。”易真随意道,“我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 老管家如释重负,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请您稍坐,”他拉开一张椅子,“马上就好。” “记得多加点肉!”易真叫道,“别太素。” 老管家似乎有点惊讶,但没有多说什么,白胡子抖了抖,易真就当他说了一个无声的“好的”。 没过多久,易真望着面前摆盘精致,热气腾腾的一桌子菜,眉毛拧成了一个诧异的形状。 “这是……牛排?”他用叉子挑起一块,“是牛排吗,是牛排吧?” 管家的胡子一动一动,颇为自豪:“没错,顶尖的和牛,来自虹神星的专属牧场,特殊的气候使牧草场就生长在雪原上,这也造就了虹神星和牛的地位。这盘牛肉经过适当的温度炙烤,肉的脂肪已经均匀融化在肌理间,每切一刀,都会在刀尖感受到丝绸或者软黄油般绝佳的触感……” 易真跟太阿小声逼逼:“我没听错吧,他是不是说了和牛两个字?几千年过去了这种所谓上等人的食材怎么还没有绝种,居然又在大宇宙时代发扬光大了?” 太阿说:[那你在期待什么?一盆异星食人花的沙拉,清蒸辐射虫族的前螯,还是爆炒钻地蠕虫的肠衣?] 易真:“即便你说的食材很猎奇,但我依然坚信它们才是眼下人们的正常食物,而不是……和牛、天鹅蛋,还有这个,饱含冒险故事的海胆黄。” [你还是不能理解,]太阿说,[在超前的时代,还能完好无损地保存,并且一丝不苟地重现旧日的传统景象,这本身就是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钞能力,一种豪强的作派。] 正当易真举着和牛,欲与太阿展开一场世纪大辩论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走路声,像鸟嘴敲地,轻盈地朝餐厅点过来。 “管叔,我饿了!”少女活泼肆意的招呼声,先于她本人来到易真面前,“快给我来点吃的,少做甜的,不做咸的,多酸多辣,不要鱼肉,我要吃一桌子!”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除了酒水和煲汤,炒一整本菜单”的吃法? “这谁,”易真纳罕道,“哪个配角?” [初登场在原著第14页。她是艾灵,容鸿雪的表妹。]太阿提醒。 易真明白了:“喔,原来是她。” 前期一个比较醒目的脸谱型反面人物,她的爸是容鸿雪的妈还未流落荒星之前认下的干弟弟,容鸿雪成了容家的主人,她也跟着来了,算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根据原作剧情,这个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姑娘内心自卑又自负,年纪轻轻,就已经是b级的驾驭者,又是男主的表妹,可长年累月的边缘星生活,难免要令她被人贴上“乡下人”的标签,在中央星的同龄人间亦不受欢迎,很少有朋友。 “所以,我这个不守妇德的寡夫,就成了一面她对照自己,在道德上提升优越感的镜子。”易真若有所思地说。 [我认为这是正确的剖析。] “那么,她姓艾?”易真好奇,“这个姓还怪少见的。” 太阿沉默了一会,才说:[不,她不姓艾。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相当一部分人会选择袭承先祖的姓氏,那些探索宇宙的开拓者,那些最开始的原住民,他们是如何选择姓氏的?以星辰,以地貌,以矿物……以山川湖海。] [她的全名,叫艾灵·天心石。] 易真叉着一块牛肉:“……原著没说,那这就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第7章 艾灵·天心石已经与易真打了个照面,红发将她的容貌衬出几分明艳,白皙的脸颊上长着一片淡淡的雀斑。她的作战服污渍斑驳,像是刚结束完一场苦斗。 少女的脸上原本还带着略显疲惫的笑容,不过,看见易真之后,这笑便沉下去了。 “管叔,他怎么在这啊?”艾灵满脸嫌恶,没好气地问易真:“你不在自己的房间,怎么跑出来了?” 餐厅一瞬间变得很静,佣人们的眼神若有若无,全在两人身上打转。 “奇怪,”易真没再看她,而是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牛排,“我是腿断了,还是空气里有毒,我一出门就会死无葬身之地?都不是,是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今天居然还敢回嘴了!艾灵大为震惊,老管家急忙为易真辩护:“易先生很少出房间的,今天能出来吃饭,我也很为他高兴……” “管叔,你就会做好人。”艾灵冷冷地说,“他有脸吃,我还没脸看呢,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明明知道我的同学都是怎么传他的,我躲着他走还来不及,你还把他放出来!” 易真:“……” 说实话,他对这个妖艳寡夫人人得而羞辱之的世界真的心累不已……该死的黄书!你这里欠我的拿什么来还! 不过牛肉很好吃,易真点点头,把叉着的牛排端正地放在盘子里,对于美食,人应当抱有感激之情。 “你听好了,接下来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二遍。”易真转向她,盯着她的眼睛说。 “——第一,闭嘴。” 艾灵惊怒道:“你好大的……” “——第二,我虽然不是这房子的主人,但我仍然拥有一部分家庭ai的权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假如我现在动动手指,把你标记成入侵者,你连转身的时间都没有,就会被扫射成一摊肉酱。啊,也不用急着召唤你的机甲,你俩共同的结局,只有一块被打到稀巴烂。” 艾灵惊住了,老管家更是哑口无言。 “你……”艾灵瞪着易真,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虚张声势的迹象。 但她失望了,易真静静地看着她,她就知道他是认真的……真正决定去做某件事的人,绝不会大张旗鼓,嚷到人尽皆知,他只会异常平静,一如易真眼下的神情。 “……你疯了是不是,”尽管目光依然充满厌恶,艾灵的声音却不自觉地小了很多,“你敢动我一指头,你看我哥会怎么对你。而且我可是登记过的b级驾驭者,比你这个累赘……” “死后万事消,你要是再惹我这个疯子,我可真的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易真还不是很习惯用刀叉,比划起来束手束脚的,“所以,消停点,好吗?” 他望着艾灵,露出一个笑容,洁白的牙齿在红润的嘴唇间显露一隙,如此艳色,却无端让人觉得阴森。 艾灵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没能当场想出回击的话来。她不可置信地打量易真,仿佛在看一个八只手的外星生物。 老管家杀鸡抹脖子地对她打手势,示意她别再刺激易真了,艾灵僵持半晌,只得又气又恨地坐下。 易真不满意地放下刀叉,对一旁的佣人说:“麻烦帮忙切成小块,然后给我来个……勺子吧,舀着吃方便。” 第7节 佣人接过盘子,用备用餐具熟练地切割。 艾灵赶紧抓住机会,见缝插针地刻薄道:“连用餐礼仪都不会了,真不知道废物活着还有什么价值。” “你很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易真饶有兴趣地看她,不得不说,这种斗嘴小游戏,实在充满了一种欺压熊孩子的乐趣。 艾灵似乎被这一句刺痛了,她捏着拳头跳起来:“你说什么!” 易真笑了笑,自顾自地接过盘子,将切好的牛排块倒进碗里,开始拿勺子舀进嘴里。 “在自己家吃自己盘子里的东西,当然是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就算我边跳脱衣舞边动筷子,也跟外面的人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啊。” “你先穿件衣服吧你!”艾灵气急败坏,恶狠狠地讥讽道,“……不对,所以活该他们笑话死你!” “正如对于丁克家庭来说,一切针对断子绝孙的诅咒都是很可笑的,”易真头也不抬地说,“所以我猜,你自己就是那种,会因为别人的闲话而哭鼻子的人。” 艾灵这回没有哭鼻子,她的鼻子已经被易真气歪了。 [玩家,你欺负小孩子。] “我这叫欺负小孩子么?”易真义正言辞,“我这叫言传身教,言传身教的事情,怎么能叫欺负?” 吃的差不多了,易真才转向老管家:“对了,那个……管叔,你知道哪有比较大的交易市场吗?我想换点东西。” 完成四个主线任务,易真一共从系统那得到了8.3的强化点数,体质总算从差到可怜的d级,上升到了普通人水准的c-级,一下连饭量都大了很多。老管家看得惊疑不定,权当他今天的一切异常都是由于在容鸿雪那里受了刺激,望着他的眼神反倒越加慈悯起来。 “交易……市场?”老管家想了想,“或许,您可以去线上的商城里看看,走专用的安全通道就可以。” “好的,知道了。”易真放下碗,“晚餐很好吃,谢谢。” 他向老管家点点头,没有管一旁呆坐的艾灵,走回自己的房间。 这一路上,他似乎再没有听见佣人们的重复低语了。 “太阿,”关上房门,易真抓紧时间问,“你知道这里的网该怎么上吗?” [星网,又名超巨型全息交互式联通宇宙新星网络,]太阿介绍道,[请上床躺好,确保身体处于不会被轻易挪动的平稳状态。] “现在就?”易真有点紧张,“我第一次上这玩意儿,实在没有经验……啊!” 他的眼前一黑,意识仿佛突然坠进了凝滞的海底,等到易真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他已置身于一个交错着庞大可视数据流的空间。 易真:“……你可真够快的。” 太阿:[过奖,毕竟你们人类常说真男人就是要快。是否使用安全通道?] 易真问:“我们人类没有常说真男人就是……算了,你说的这个安全通道,它安全吗?” 太阿回答:[安全通道专为精神力c级以下的网络用户准备,与之相对的,每一条安全通道,都连接着监护人的终端。安全通道用户的足迹、购物记录、交友记录等,监护人都有权知晓。目前,你的监护人是:容鸿雪。] 易真:“以后都不要再问我关于这个安全通道的问题了,我选择终生弃用,谢谢。” 太阿又问:[是否改变样貌?] “改啊,”易真想都不想,“谁用证件照网上冲浪啊?” 他看了看面部数值,随手下调50%,变作一个面目平平的青年,开始了平生第一次体验网络购物。 全息网络的环境绚丽且真实,走在流淌着莹蓝色流光的街道上,抬头仰视天幕折射的七彩霓虹灯光,以及川流不息的剔透飞船,活像行走在传说中兼具原生态和高技术的海底古国,亚特兰蒂斯。 想来这个时代的科技,早已进化到能够混淆虚拟和现实的程度。 “问题来了,”易真站在形形色色的路人中间,观赏一番景色,低声询问太阿,“我有多少钱?” [一方面,你很有钱。]太阿回答,[身为容怀宇的遗孀,留给你的部分就算再少,也足够普通人富足地活一辈子;但另一方面——你总该不会忘记,这个家族最终的继承人是谁。] 易真瞬间垮起个批脸:“容鸿雪,不要告诉我连这个钱他都要克扣!” [克扣,我认为这个词语的指控有失偏颇。]太阿说,[只不过,你名下每一笔资金的流向,都会有专人向他汇报。毕竟,他是家主,而得罪你的代价确实近乎于无。] 易真哼哼两声:“幸好我早有准备。” 他打开终端,让太阿帮忙下载了一份附近地图,自己则按图索骥,摸索到了最近的一家交易所。 “让我看看……”易真咕哝,“如果我想去以物易物,似乎也不是没有门路。” 太阿说:[你想用容鸿雪给你的解药,置换一个体能强化的配方。] “不错,”易真说,“不用白不用,反正我的毒已经解了,这玩意留在手上也是占地方。” 街上行人熙攘,全息大屏环绕整个天际,上面的内容吸引了易真的注意力。 光粒子闪烁,构造出一台狰狞凶暴的黑色机甲,形如张开利爪的巨龙,龙尾节节跳跃电光;它对面的机甲则线条简练,装饰素净,头戴古朴如老僧的遮面斗笠。 二者激战不休,背后星海涌动,交锋中迸出的火花犹如被施加了慢镜头的魔法,在漆黑的真空环境里,映亮了一行笔锋凌厉的字。 “帝国英雄争霸赛——9月10日至11月20日,为你而来!” 易真纳罕道:“帝国英雄争霸赛……这都谁啊,怎么搞得跟征兵广告一样?” 路过的行人听见他的自言自语,忍不住问:“小兄弟,边缘星来的吧?” 易真:“啊?啊……是啊!你就当我是吧。” “左边那个就是‘黑龙的刽子手’,超s级驾驭者,听说过没有?右边儿那个呢,就是咱们中央星阿佐特大学的前任校长,受封过‘风雪客’的黎泽宇先生!” 旁边的人听见他说,立马加入讨论组:“今天的宣传片是他们两个拍的,昨天还有一番星和白银雷火,比这个更精彩!” 易真听的莫名其妙,慢慢从队伍越来越大的讨论人群中退了出来。 “我记得,书里有讲过帝国争霸赛,”易真说,“但只是作为一个重要背景线提了一下,主要剧情还是走我和……那个谁的肢体纠缠。” [没错。帝国英雄争霸赛的背景设定,出现在原著第35章 到第48章之间,但你作为主角,并未报名参赛,而是……] “……而是被容鸿雪带到参赛星球野战玩公共场所play是的这段我们就跳过吧毕竟它实在没什么价值好吗?”易真捏着鼻梁,“给我说说那个英雄争霸赛就行了,谢谢。” [帝国英雄争霸赛,你可以理解为星际时代三年一次的奥运会。]太阿说,[参赛者分为内外两组,内组的选手从全星际的大学里选拔,外组的选手由报名赛选拔,经过三个月的角逐,最终得胜者,除了获得丰厚奖励以外,还将被直接赋予世袭的爵位。鉴于活动的盛大性和重要性,开幕的前几个月,阿佐特帝国都会邀请知名的s级驾驭者轮流宣传。] 易真:“我猜,上一届的最终获胜者就是容鸿雪?” [很遗憾,猜错了。]太阿说,[容鸿雪是上上届的第二名,上一届的魁首,现在已经是s级机甲‘虹之爱丽丝’的驾驭者了。当时,容鸿雪驾驶的机甲‘大黑天’同六年前的魁首‘圣四元德’在展开激烈决战的时候,原本占据上风的大黑天却忽然停下,将胜利拱手让了圣四元德,至于大黑天为什么这样做,至今仍是一个未解之谜……] 易真:“……你在读什么呢?” [星系百科——细数历届英雄争霸赛的爆冷时刻。]太阿回答。 易真:“……” 第8章 易真:“算了,里面还说了什么,我看看有没有可以收集的情报线索。” 于是太阿继续毫无感情地朗诵:[有的朋友可能就要问了,六年前大黑天放弃争夺冠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黑天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大黑天放弃冠军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大黑天放弃冠军,其实就是大黑天最后收手了,大家可能会感到很惊讶,大黑天怎么会在最后关头突然收手?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 易真陷入深深的沉默。 “……行吧。”他微笑着说。 你妈的,破黄书。 说话时,目的地已经到了。易真走近交易所,半透明的门犹如水波,在他面前轻柔地漾开,易真犹豫了一下,这才试探性地踏上光洁地板。 “您好,客人。”一道问候在他耳边荡起涟漪,它出现得如此悄无声息,因此仿佛是直接折射在他心里的声音,“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易真被吓了一跳:“啊、谁?” “在这里,客人。” 他转头寻觅,一个浅蓝色的生物正对他颔首微笑——以人类的礼仪。 它……她应当是女性,因为易真看见了她凹凸有致的身躯包裹在白色的衣料之下,她的肌肤是发着微光的浅蓝,五官姣好,却没有头发,光滑的颅骨同样是半透明的,本应是大脑的位置,放射出许多……星团般的光辉。 [别盯着那里看。]太阿说,[我在三秒钟前动用权限查了资料,这是交易所的客服,智能生命种族,网络就是他们生活的国度。看她的眼睛就行,对于智能生命来说,大脑是他们的中枢,也是最重要的繁殖器官,观察的时间过长,当心引发外交事故。] 易真迅猛眨眼,将目光紧急跳跃到客服脸上。 “谁会用繁殖器官思考啊,”他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这也太容易产生误会了。” [用繁殖器官思考,不是你们雄性动物最擅长做的吗?]太阿反问。 易真:“……谢谢,虽然莫名的无从反驳,但我还是要说,我是男寡妇和男嫂子,严格来讲,早已超脱了臭男人的范畴……感觉还有点自豪是怎么回事。” 他咳了一声:“你好!我来是想……换点东西,你们这里接受以物易物的业务吗?” 客服保持微笑,带领易真穿过形态各异的人群,来到一个空旷的小房间。 “请问您要交换的商品种类是?” 易真注意到,她的手上有六根手指,宛如灵活的触须。 “药剂?”他不确定地说,“是某种……解毒剂,但是只能做到阶段性地解毒,因为这种毒很难做到一次清除。” “您可以叫我塔米亚,”客服微笑,“请问毒药的种类学名?” 易真回答:“灰兔。” “灰兔,”客服琉璃色的眼珠流淌着密集的数据流,“来自猩红斗篷星系,是目前该星系公布可查的361种新型毒素之一,提取自原生物种‘星间灰兔’的毒腺。请问您的商品来源?” “赠送。”易真不假思索,“别人送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单方面从容鸿雪手里夺过来,约等于容鸿雪送给他的,没毛病。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偷不抢,清白的很。” “请签署一下合约,然后这边就会为您安排买家了。”客服塔米亚保持笑容,“必须再跟您解释一下,因为您是第一次来交易所,再加上您的交易物品特殊,所以您只能签署最初级的合约,即交易所只向您和买家提供交易场所,不为您的信用做担保,交易过程中出现的一切触犯明文条例的行为,交易所不加以干涉;交易结束之后可能出现的第三方的追责,全由买卖双方承担,可以么?” 易真听懂了:“啊,意思就是,你们这边只提供地方,如果交易途中对方要抢我,你们不管,后续出现什么问题,都是我和买家的事,跟你们无关?” 塔米亚微笑颔首。 “那你们抽多少钱当服务费?” “同样是最低档的费用,”塔米亚伸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最终交易总额的3%。” 易真略一思索:“成交。” 塔米亚加大笑容,灵活的手指在光屏上来回跳跃:“那么,您要交易什么商品类型?” “强化体质……之类的药剂,”易真说,“或者配方也行,但最好是成品。” “请稍等……”塔米亚沉吟,“目前您房间排队的人数是23,该数字还在不断增长,是否需要提升交易门槛?” 易真皱眉:“你才刚发出去吧,就这么多人?” 第8节 “新星热而已,”塔米亚附赠一个微笑,“一个刚被发现的大型星系,总会激起人们最大限度的好奇心和探索欲,这时候,所有和新星系有关的商品,都能引来大量的关注。” 易真有点后悔,自己好像有点高调了。 “这倒是超出我的认知了……”他犹豫,“如果我说,我需要适用于c级体质的强化药剂,要求副作用小,并且最好不会引起药效反弹,满足条件者可以和我私下联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塔米亚微微一笑:“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现在就有一位满足您要求的顾客,您是否想与他会面?” “这么快?”易真沉吟,“行,来的早也来的巧,就他了。” “请慢聊,”塔米亚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叫我。” 一个人形被投影在易真对面的座椅上,同样是个面目平凡,扔在人堆里三秒钟就会消失的长相。 “你好,你好!”来人搓搓手,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快就得到了会面的许可,“我是……” “啊,不用说名字,”易真举起一只手,“萍水相逢的交易关系而已。谈谈你的出价?” “……其实告诉你的也是假名字。”来人讪讪一笑,“你说你想要强化体质的药剂,我手上一共有两种。第一种见效比较快,但是药效反弹的也比较快……你懂的,就像所有号称三天瘦身的减肥药一样;第二种见效比较慢,但是很稳定,不容易反弹……” 易真看着他:“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条件了,为什么还要给我介绍第一种?” 来人的笑容带了点尴尬:“呃,因为第二种,与其说是药剂,不如说是一种……药汤。它是我在破晓星系旅行的时候发现的,那个星球的原住民用它来增强体质,并且称呼它为……嗯那个发音太难了我实在做不到将声带撕成两半,总之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脱胎水’。只要你用药方上的药材烫开水,并且将身体浸泡进去,就像铁锅煮自己那样……” 他深吸一口气:“拜托了,别那么看着我。我知道这个方式又慢又愚蠢,还很迷信,但是我真的需要灰兔的解毒剂。我不怕告诉你实话,其实我是个黑市药贩子,如果我拿不到雇主要求的东西,我真的只能关门大吉,被人排挤出这个市场了。所以求你,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哪怕千分之一的可能性,考虑考虑我,考虑考虑脱胎水……” 到了星际时代,由于对精神力的开发和利用,使得一个崭新的职业逐渐崛起,那就是被人称为炼金术士的药剂师。 提炼原料,配制药水,精神力使人类在另一个领域认识了世界的构成。一千多年前,大药剂师梅鲁哈·曙色从险些失传的典籍中找到了一份石板书,经过研究破译,发现那是一部古代炼金术的记载文献。 曾经世人眼中的天方夜谭,却在人类进化出精神力的当下,突破性地提高了他对药剂的理解和运用。自此,药剂师重新拾起了那个古老的职业称谓,增强力量、治愈疾病,炼金术士的兴起不仅为世界提供了新的发展方向,同时催动了黑市的繁荣。 “药方需要药材,帮我配齐,我就给你灰兔解毒剂。”易真冷静地拍板,“一手交……货,一手交货。” 不得不说,系统任务的达成条件还真是有些玄奥莫测,就四个大字:洗经伐髓,也不告诉人究竟什么标准才算洗经伐髓。原本易真还有些担心,自己到底能不能在这个人类殖民外太空的时代找到所谓洗经伐髓的办法,没想到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药浴,浸泡全身的药浴,试问还有什么方式,能比这更武侠小说? 药贩子愣住了:“真的?你接受这个交易?我有点不敢相信……” 他忽然回过神来:“不,不行,脱胎水的药方里,有两种十分稀缺的原料,它们的价值已经大大超过了灰兔的价值,我……” 他欲言又止,犹豫再三。 易真劝诱道:“帮我配齐药方,我这里还会有稀缺药剂的,到时候一定给你打半价。” 他说这话,倒不是存心要骗这个药贩子,而是早就做好打算,决定放弃《兵刃百解图》,选择另一本《毒经》的系统奖励。 药贩子问:“你就不怕我糊弄你?” 易真笑道:“你糊弄我,我就去联系你的竞争对手,打听打听是谁在找灰兔的解毒剂。哪怕我手上没有第二支解药,也有其它的好货。到时候,你就算拿到了自己需要的,也不过是延长了挣扎的时日而已。” 药贩子闭唇不语。 易真微笑:“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可以交换联络方式,然后在合同上签字了。” 药贩子考虑再三,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好!记住你的承诺,我会再联系你的。” “合作愉快?”易真签下自己的星网id,“加个好友吧。” “合作愉快!”药贩子签名,“对了,虽然不是真名,不过你还是可以叫我沙百天,以免我们下次见面互相叫对方‘喂,那个谁’。” 好友申请发来了,易真凝视他一会,默默在沙百天的头像旁边写下备注:傻白甜。 然后抬头一笑:“好的,我姓容,你可以叫我……容付。” 在这个世界我就是主角,谁敢扣我谐音梗的钱,爽啦! · 事实证明,沙百天虽然傻白甜,不过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很快,易真便收到了他配齐的药材。 [你好像不担心他可能是隐匿的另一个玩家。]在易真翻捡药材堆的时候,太阿插话。 易真摇头:“他给我的感觉不像。” [那你知道像的感觉吗?] 易真停下手上的动作:“好吧,我直说。他给我的感觉很自然,浑然天成,不是那种伪装过后像套了一层面具的人。相信我,我好歹是主角,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太阿没吭声,易真左手继续在光脑上划拉,右手拿着药材比对:“白棘树油……呕,怎么一股腥味;巨蜈蚣的板甲……苍天啊;地蜘蛛毒腺……太阿,你再把这个药方检测一遍,它真的无害又健康吗?我怎么总感觉被人驴了?” [你不是主角吗?]太阿幽幽地说,[不如再感觉一下自己有没有被人驴吧。] 易真:“……” 太阿:[是的,我第二次对你重复,脱胎水的药方经过了数个世纪的流传和改进,或许它会在浸泡的过程中对被改造者的身体素质设置严苛的考验,但它确确实实是无害的——经过药材的融合和突变,你的体质也将面临一场真正的试炼。] “好吧。”易真吸了一口气,“那我们开始熬药吧。” 第9章 易真站在盥洗室里,面前是一口巨大的浴缸,沸腾的热水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从水管中倾泄而下。 “首先倒入树油……”易真撕开胶质的囊,将鲜红的油脂倒入浴缸,一边倒,一边混合着沸水搅拌,“知道吗,我这样好像在霍格沃茨的魔药课上教学。” [哦,霍格沃茨魔法学院,出自一个超巨型书中世界的设定,该书被历代玩家列为‘至今无法攻克的堡垒之一’,我知道。] 易真:“……谢谢,没问你这个。” 他忍着升腾而起的刺鼻气味,让树油在持续加热的水中翻滚,按照之前练习的步骤,快速将巨蜈蚣板甲掰成碎块,然后捣碾成粉末状,这时候,树油已经逐渐被煮得褪色了。 易真接着抓起海胆形的毒腺,小心翼翼地将其刺破,一股一股地挤出毒液,混入黑褐色的粉末中。 蛛毒的味道诡异无比,且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易真不得不穿上防毒面罩来处理它。 “真奇怪……”他皱着眉头,“我好像在毒液里看见了墨绿色,破晓星系百科上不是说,它是纯黑色的吗?” [事实如此,你手中抓握的毒腺确实是纯黑色的粘稠液体。]太阿回答,[也许是你看错了。] 易真挤挤眼睛,这时候他不敢用手揉,他的手正忙着做顺时针搅拌的动作,待到毒液和板甲粉末混合完成之后,再放置于一旁,等待那污秽的膏体被水蒸气浸润得松软膨胀。 “煎药。”哪怕浴室的面积很大,眼下的温度也已经很高了,汗水正在易真额上汇聚成溪,随后从下巴滴落在地。他在浴室的另一角架起小陶锅,用尚且微弱的精神力拧成触须,分拣用来解毒的异星植株,一芽一叶地放进沸水中煎煮。 这一步是用来中和过于酷烈的毒性的,可以说最重要的步骤就是这个,假如没有将毒性控制在人体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易真怕是再难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边看管火候,一边还要观察树油沸腾的状态,时刻搅动几下,两头奔走,他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已是忙得团团转。 光脑定下的计时器发出“叮”的一声,易真匆匆甩头:“好了,毒膏应该泡发……嗯?” 盯着小碗,他一时间有些困惑。 “这是……什么东西?”易真眯起眼睛,端详着毒膏。 黑褐色的板甲粉末,纯黑色的浆液,二者混在一起的状态,本应不会出现其它任何色泽,然而易真却看见了比原先还要显眼的墨绿,如同流淌的烟雾,在膏体间丝丝缕缕地蒸腾。 “太阿,你看见了吗?”易真难以置信地说,“这个墨绿色,墨绿色的……” [我是没有感官的智能生命,所以我认为我不能‘看见’。]太阿冷静地说,[我没有观测到墨绿的颜色,以及,你的药要煎过头了。] “靠!”易真急忙奔过去救场,火速再舀一勺冷水,加进去激发药性。 “这不对劲,”他说,“我很清楚我看见了一种……墨绿色的东西,像烟一样流动,你怎么会没发现?就算是幻觉,也不该连着出现两次。” 太阿建议:[也许使用精神力感知,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易真:“有道理。” 放下药勺,他重新拿起小碗,精神力在半空中扭紧,探出触须,去试探着触碰那墨绿色的雾气。 他“碰”到了某种实体。 也许说实体并不算妥当,可他的精神力确实摸到了那雾的形状,那一刻,仿佛有什么阴狠、残酷而粘腻的东西,从他大脑皮层上拂过。 室温如同蒸桑拿,易真还是打了个大大的寒颤。他情不自禁地退缩了一下,但没有放弃,他尝试缠绕,并且一点一点地把它从毒膏上“抽”出来。 他实验得很艰难,一开始,那些抽出来的烟雾立刻便消散在温度过高的空气里。很快,易真想到了个法子,他笨拙地操纵精神力,编织了一个简陋的井字网,用来承载那些墨绿色的雾。 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耗空了他所有的心力,他的身体打抖,冷汗迭着热汗不停往下淌,可易真的双眼却是前所未有的亮,他感到自己即将揭开一个未知的事物,发现一个极其重要的奥秘。 雾气渐渐被他驱赶、抽离、裹挟出来,落在精神力编织成的小网中,累积成氤氲的一团。太阿沉默了很久,此刻终于开口,语气凝重。 [是的。]它沉声说,[我看到了,在你的精神领域里,我确实看到了。] “是什么?”易真喘的厉害,整个人像是被汗浇湿了,水淋淋的,他难掩兴奋和好奇,“这是什么?” [是元素,是概念。]太阿回答,[你看见,并且抽取了一个概念。] 与此同时,那碗腥恶乌润,毒性足以夺取数十人性命的漆黑膏体,就在易真的眼皮子底下干涸龟裂,慢慢褪为灰褐色,最后“啪嗒”一声,崩散成了碎末。 [——‘毒’的概念。] “概念……”易真喃喃观察被精神力网罗起来的雾气,“真的吗,听起来逼格好高噢……” “哔哔哔哔哔——!”身后的小陶锅发出被水蒸气掀翻的尖叫,易真的精神网差点溃散当场,他急忙回头,一把掀开锅盖。 ……果然,这锅药煎废了。 [已经无需解药控制毒性了。]太阿忽然说,[该说真不愧是世界的主角吗?你已经可以参透物质的本质,并且抽取它们依存的概念,有了这个天赋,你会超越一切,也不存在其余任何比你更加强大的个体。] 说着,太阿居然叹了口气:[你将成为神啊,玩家。或许此世真有那么大的权柄给予你交握,但那也是远远不够的。你还不明白这是何等可怖的能力,足以让群星中俯瞰众生的法则也低下头颅,为你将膝盖堕入凡间的泥土……不管怎么说,我恭喜你。] 易真有些懵:“……你干嘛要学人类叹气。” [因为我认为‘ai模仿人类叹气’这一行为完美贴合恐怖谷理论,能让你在觉得合情合理的前提下生出类似毛骨悚然的情绪,进而重视我的言论。]太阿回答,[所以你重视了吗?] 易真:“……没有,谢谢!我才不认为我是神,我要真像你说的这么牛逼,我还需要借助系统奖励的无双buff吗?我大可以直接把容鸿雪作为‘人’的概念抽取出来啊!虽然我也不知道抽取完之后他会变成什么鬼样子就是了……” 太阿默然了。 [你是对的。]它的口吻居然带上了如释重负的意味,[是我小题大做了,所以我在此收回56秒之前对你发布的全部评价,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谢谢。] 易真翻了个白眼:“不客气。” 这时候,树油已经在持续加温的沸水中彻底褪去鲜艳而危险的红,呈现出一种粉白色。易真转头,深深吸进一口热气。 解毒剂制作失败,他也不想因为这个失误放弃唯一的机会,他看向自己的精神网,名为“毒”的概念就在其中蠢蠢欲动,流转不休。 精神力纤毫毕现地向他反馈了所有能探知到的讯息,易真稳定心神,毅然扯下面罩,脱掉上衣。 就拼这一把好了,他操纵着精神网,站在浴缸面前,鼓起腮帮子,轻轻吹出一口气。 墨绿色的雾气泛起薄薄一层,飘落在热气弥漫的水面上,没有风,那里却自发旋转起了微小的漩涡,继而带动的整缸水都翻江倒海的扑腾起来。 第9节 有效果,易真放下心,小心控制着精神网,再往下倾倒了一些,雾气如一线,洇在漩涡之中。 没有天平,没有量杯,此刻他只能全然依赖自己的直觉。除了控制毒的用量,他手上动作还不能停,易真掰开一枚玉色如桃的果实,将汁液和柔软的果肉压榨进浴缸的另一端,浓郁香甜的气味如云弥漫,不由令人精神一振。 “百解草的果实,”易真把果核包在果皮里扔掉,转身打开密封的盒子,“还有杏露蜂王浆。” 除了巨棘树油,这是所有材料当中最为昂贵的,以易真现在的资产来看,根本不敢怠慢。他小心用指头捏起这块饱满的蜂巢,乳黄色的甜浆颤颤巍巍,滴落在水里。 根据破晓星系百科记载,树油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介质,温和而稳定的属性导致它可以按加入时间来依次挥发材料的药性。那些被称作炼金术士的药剂师们在很长时间内都视它为万能的溶剂,甚至一度导致原生巨棘树绝迹。 沙百天虽然瞧着傻白甜,但药方中两味异常珍贵的原料都能搞来,倒是让易真对他刮目相看了。 直到蜂王浆挤得一滴不剩,易真将干瘪的蜂巢丢进嘴里,嚼嚼吃掉,终于算万事俱备。 唇齿间残余着浓厚芬芳的滋味,易真做足心理准备,踩进浴缸,虽然已经停止加热,不过水温还是很高。他缓缓坐下,只觉那热是顺着毛孔往里钻的。 易真呼吸急促起来,很快,他全身发红,像是狂饮过十斤烈酒,到处都火辣辣地发着烫。无形的火焰淬炼着他的血肉与骨骼,源源不断的热力奔涌进四肢百骸,几乎要从七窍内满撑出来。 概念级别的纯毒使得药性翻倍猛烈,他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汗出如浆,手脚全都使不上力,虚软如面条。 那尖锐灼热的痛楚如此强有力地奔流在骨髓里,易真几乎可以通过热流经过的方向辨别出自己的每一条血管,也许这就是名为经脉的东西,而所谓的洗经伐髓便需要强行拓宽它们的容量,打碎其中淤堵的杂质,使人能更加敏锐地感知天地,与万物沟通。 易真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团放置时间过长的硬面团,正被人揉碎了,一点一块地剔掉硬壳,再拉来拽去地重新变柔软。与此同时,他还要尽力用昏聩的神智去留心毒素的使用状况……简直就是酷刑的磨难,唯有渴望力量的野心,至始至终支撑他的脊梁。 压抑的痛叫在咽喉中翻滚成了古怪的咕噜声,污血混着汗,从毛孔里不停往外淌。 好像也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往事,让人为之流泪的前尘,值得他去这样要命的死撑,可不知为何,对掌握自身命运的欲求,竟压倒性地超越了剧痛,凌驾于一切之上。 我要超过容鸿雪,易真模糊地想,我要击败那些虎视眈眈的穿书者,我要更加强大,直到没有人能够威胁我的生死,叫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我要他人的目光都化为齑粉,他人的看法都零落尘埃……是的,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何这股冲动如此强烈,但我必须做到这一步。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借口,能让我向后退缩。 【专属支线任务:入门已完成 任务奖励:《兵刃百解图》or《毒经》 请玩家进行选择】 “毒经!”纵使易真痛得神魂昏聩,在听见系统奖励的第一时间,依旧毫不犹豫,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 【专属支线任务2:内家子弟已触发 任务内容:修炼进行时 终于洗髓成功了!我摸着刚到手的《毒经》,心里真是美滋滋。翻开看看……全篇怎么只有一种心法?啥意思啊,合着我只能学这个呗? 任务奖励:桃花瘴x1,寒潭蝮蛇x1,玉蟾涎x1,内力自循环系统x1】 【是否学习《毒经》心法:《东海化玉诀》? 是/否】 “学啊!”易真疼得视线模糊,几乎是扯着嗓子喊的,“学!” 耳边隐约传来“叮”的一声,经脉内冲撞的狂暴力量逐渐蒸发,化作清凉柔润的气息,顺着易真的周身开始流走。 刚开始,只是头发丝儿粗细的一缕,随着流转的次数增多,逐渐聚集作一线,一遍遍地冲刷着易真饱经摧残的身躯,同时也浇熄了灼烧的火毒。 就像在三伏天暴晒一小时之后忽然泡进了冰水,最尖锐的剧痛首先被徐徐消解了,东海化玉诀带起的清流涤荡着他撕裂的经脉,而后百解草和蜂王浆的药效也开始挥发,仿佛易真的每一寸血肉,都尝到了那馥郁的甜香,并且在这样抚慰中得到了全面的温养。 ——考验结束了,他成功地度过了难关。 【专属支线任务2:内家子弟已完成 任务奖励:桃花瘴x1,寒潭蝮蛇x1,玉蟾涎x1,内力自循环系统x1】 太阿说:[你做的很好,玩家。现在你可以站起来了。] 易真第一次接触内功心法这样的东西,他费力地从浴缸里坐起来,尝试着用精神力调动了一下经脉中流淌的清气,似乎不需要他背诵什么口诀,或者按照穴道的位置运功,东海化玉诀就开始绵延不绝地转动。 洗髓结束之后,犹如脱胎换骨,易真的五感比先前灵敏了数倍不止,他能察觉出来,清气每游走一周,他的耳目便更清晰一些。 “我这是……哇,好臭。”易真立刻闭气,他低头看浴缸,好家伙,这哪里还是药汤,泥塘还差不多。 身上覆盖着一层腥臭的暗色油泥,是个人都忍不下去。他踉踉跄跄地站到一旁的淋浴设施底下,放开了水狠狠洗刷,洗足五遍,甚至用上了号称“能像洗走顽固恶习那样洗走你的肮脏”的强效沐浴露,才算把自己收拾清爽。 换上崭新柔软的衣物,易真发觉自己好像轻了。 这不是他的错觉,此时的他几乎可以一下跳到天花板上去,因为周身清气充沛,走路亦轻盈了。照照镜子,整个人就像被拂去了陈年旧灰那般明亮起来。 易真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原先的他也很白,但那是带着病弱的白皙,而这一刻,他剔透如一捧月,原本有些暗沉的眉宇,也泛起如玉的容光。 易真与镜子对视半晌,毅然转头。 “好了不能再看了,再看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 他难掩喜色,顺手点开自己的人物卡瞄了一眼。 【姓名:易真 性别:男 年龄:23 职业:无 特殊身份:主角 力量:31.3(评判级别:c+) 精神:30(评判级别:c) 敏捷:22(评判级别:c-) 综合评价:你变强了,不过没有变秃。标准成年人的体力足以让你驾驶机甲,标准成年人的精神力则让你在面对高级别的驾驭者时更不容易受操控,至于敏捷度,现在的你已经可以躲开一条小型猎犬的袭击了,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爽! 三个c,令易真扬眉吐气,想到自己两周前还是个体力d,敏捷更是只有e的弱鸡,不由得更爽了。 变强的感觉真好。 他翻开毒经,仔细研究,发现整篇统共分成三个大类,暗器、蛊毒和心法,最后一项的心法仅有一个分支,就是眼下在易真体内自动运转的东海化玉诀。 解释倒不是十分晦涩,都是白话:“东海化玉诀,研习此心法,能使内息如波浪海潮,循环往复、生生不倦。亦能使人闭气敛息,不声不响、不言不动,如化石玉雕,与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继而隐匿行踪,不被外界探知。” 他思索了一下:“很好,一个隐身的刺客技能。” 再往下翻,发现上头还附了一篇名为《折桂十二指》的暗器投掷手法,以及一溜烟的毒药配方和解药配方。 剩下的暗器篇和蛊毒篇,易真怀着激动的心情,翻开第一页。 “血蒺藜……”他摩挲着光滑的书页,揣摩着暗器篇第一项的入门教程,“形如荷苞,亭亭玉立。一颗血蒺藜由十三瓣精铁叶子拼凑而成,至多可以淬炼十三种不同的剧毒,一旦爆开,诸毒入体,神仙难救……” 文字解说和制作教程旁边,还手绘了一幅血蒺藜的三维素描,确实像一朵包得紧紧的、未开的初荷,然而每一片花瓣,都沾染着刺目的血色。 【专属支线任务3:血蒺藜已触发 任务内容:蛇蝎美人 开始了,我的武侠生涯!只是,我似乎没有选择当一个光明磊落的大侠,而是走上了另一条路——一条更加阴暗、直接,也更加不择手段的路。 是时候该制作第一件属于我的暗器了,不过在这之前,我应该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任务奖励:轻功身法x1,芥子豹囊x1,天狼弓制作图纸x1】 第10章 [玩家,起来,你该歇够了。] 冰冷冷的电子音响彻耳畔,易真浑身酸痛,大汗淋漓,倒在地上就像死狗。 “再……再给我点时间……”他耷拉着舌头猛喘,“我可是刚刚跑完七公里,别逼太紧了你!” 太阿说:[你也休息了七分钟,我觉得够本了,你觉得呢?] 易真:“我……” 太阿:[算了,你的意见并不重要。快起来,不然系统就要真正克扣你的奖励了。] 洗髓成功之后,易真已算作正式步入内家子弟的门槛,武侠体系并不像修真体系,拥有明确清晰的等级划分,最多也就是分一分三流高手、二流高手、一流和超一流高手之类,一切都要靠感觉,唯心主义的很。 不过,按照评判标准,即便是最次的三流高手,也能做到日行数十里,身具一套成型的拳脚功夫,肩扛手提上百斤的重量。因此,即便易真学会了上乘心法,又以药浴洗髓,仍然无法入此行列,目前依旧只是炮灰级别。 一周前的晚上,易真得了大笔的系统奖励,不由喜不自胜,把那些桃花瘴、寒潭蝮蛇等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十几遍,好晚才睡着。谁知大喜完了就是大悲,休养了两天后,系统忽然甩出来一份精确到分钟的修行计划表,由太阿负责严格督办。 表上的内容委实包罗万象,从每天超过十公里的负重长跑,再到负重攀岩、负重搏击、负重引体向上,总之一切都得负重着来。易真日日背着15公斤的重量在泥土里摸爬滚打,只觉自己的整个人生似乎都被这15公斤给拖得无限下沉了。 除了这些,易真还需学习精准狙击、野外求生、箭术、机关术、暗器投掷、易容,甚至打铁冶炼和雕刻。当然,这都不算完,身体受过折磨,接着就是精神:第一个月,他需要学会在战地模拟环境中,利用强化过的精神直觉躲避流弹和冷箭。 易真撑了七天,就快坚持不下去了。 “阿佐特大学的特训,只怕都没有这么累。”易真用颤抖的手臂支起身体,东海化玉诀疯狂运转,一遍遍地刷过酸痛不堪的肌肉。 [你用中央星第一军校来对比我们的训练计划,我认为这很上进。]太阿说,[但实际上我们还差得很远,你个新兵。] 其实易真心里清楚,到了3680年,人们驾驶机甲,穿行宇宙星间,用具象化的精神力武装自己,一发反物质轨道炮,就可以将一颗半径三百公里的小行星轰成氢气团。武侠体系内的东西,在此地则显得如此古老、艰涩而不合时宜。 他必须从头学起,从最基础的地方学起,才能在自己的大脑中兼容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观,并且将它运用至得心应手。 太阿平静地道:[你得到了丰厚的奖励,自然也要承担辛苦的准备训练。毕竟,知名人类文学家鲁迅曾经说过,盛宴过后,泪流满面。我认为……] “我见了你的鬼了,鲁迅才没说过这种非主流子语录好不好!”易真边骂边爬起来,继续拖着又麻又软的腿往前磨蹭,高科技时代的训练室到底不同凡响,连绊倒在泥坑里的感官都给人模拟的明明白白,像是真的被烂泥糊过一脸。 [是吗?]太阿不咸不淡地反问,[我认为这不能怪我,时间过去太久,许多真相和文献都遗失在了文明洪流的深处。现在,快跑。] 负重长跑考验的其实是身法和内力的配合,若是顶级的高手,运气于足尖,转眼便能掠出上百米的距离,然而易真只是个刚刚入门的小菜鸟,什么轻功都不会,只能尽量用内力在腿部肌肉和脚腕脚趾间流动运行,努力模仿出一点轻功的意思。 说起来,这还是托了东海化玉诀的大,如果他真的置身于数千年前的江湖武林,光是内力储备就是个难题。太阿曾经为他做过计算,一个普通的内家弟子,要么资质差劲,压根无法引气入体;要么不敢胡来,即便修习出内力,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毕竟人是通窍的生物,稍有不慎,那点真气就会散的干干净净。 正因为是这样,易真方敢一上来就挑战十公里的负重长跑。有自动恢复的内力支撑,前三分之一的路程,他都能奔跑如飞,一步跨出三步的距离,直到后三分之二的路程,负重带来的压力,与肌肉长时间的机械运动,才算真正开始磨练他的身心。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室内瓢泼着一场豪雨,打在皮肤上,噼里啪啦的作痛。易真提着沙袋的手臂酸得直抖,腿也在打颤,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蹒跚在水坑里。 到了这时,内力能提供的帮助已经不多了,体能跟不上就是跟不上。大凡武林高手,无不膂力过人、体魄强健,易真既没有力扛千斤的手臂,也没有一日千里的腿脚,难免要多吃不少苦头。 [还剩下五分之一的路程。]太阿说,[完成负重长跑之后的项目,是基础箭术与毒物属性的分辨课程,请玩家做好准备。] 易真说:“我……我擦……” 长跑结束了,手上的沙袋还不能放下,要继续绑在小臂上。易真只能短暂地休息半个小时,补充水分,等待训练室的场景转换完成。 在太阿的控制下,泥地逐渐消解,露出光洁的地板,排水系统同步开启,模拟暴雨产生的积水渗透下去,很快,一个宽阔的箭术训练场所便出现在易真面前。 第10节 [如果能占用容鸿雪的专属训练场,你的进度将比现在还要加快30%。]太阿说。 “想都别想。”易真扯掉湿透的上衣,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泥水和汗,换上训练服,“他的人才不会让我进去呢,哪怕可以进,我也不想和他有什么瓜葛。” 太阿沉吟道:[相较而言,你们之前已经发生过了多次dna交融的瓜葛,使用训练室不过是……] 易真:“……你的意见并不重要,好吗!快开始吧,我歇够了。” 太阿说:[很好,现在,持弓。] 易真冷肃面色,使劲一捆腰背上的箭带,提起一把反曲弓。为了适应初学者,目前使用的弓是最基础的20磅。 [举弓。] 易真举起反曲弓,背肌舒展,同时寻找准确的重心位置,为充分开弓作准备条件。 [拉弓,开弓停时。] 易真快速抽出一支箭,箭杆搭在弓弣右侧,开弓。弓弦轻靠于下颔偏侧的地方,瞳孔、弓弦边缘与靶心呈现出一条无形的直线——这个动作持续过60秒,太阿才说: [放箭。] 箭去如流星,倏然钉在七十米开外的靶子上,雪白箭羽兀自微微颤抖。 [7环,换靶。] 易真舒了口气,第一次接触射箭时,他连靶子都打不中,现在能射中7环,已经是个飞一般的进步了。 等到完整的举弓、开弓停时、靠弦、瞄准、射出一套流程走完三十遍,易真的手臂再次开始发抖。他停下来,内力流转,稍微歇了一会。 射箭是一项不需要太大动作的训练项目,活动最多的无非是手臂和后背肌群。东海化玉诀一刻不停地运作,于是易真的气息也像是与这空旷的训练室融为一体。他的呼吸近乎于无,神情无悲无喜,肌肤同时泛出玉石般坚硬的光泽。 太阿默默测算,此刻易真的体温也下降到了室内的平均值,27.6c。 一百二十遍走完之后,太阿说:[准备一下,移动靶射击练习。] 易真更换箭袋,略一点头。 [倒计时——] [——3、2、1,开始。] 眼前的靶子突然增多,持续在七十米处胡乱游走,易真疾速抽箭又射出,五十步开外,他经过强化的感官笼罩方圆,空气中飞舞的微小尘埃,飙射的箭杆有来回摇晃的箭羽,包括远方无秩序游走的靶心,皆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时间仿佛加倍拉长,一箭、五箭、十箭、二十箭,直至箭筒内的二十二支都用尽,易真才慢慢放下弓。 虽然手上的力气已经快吃不住了,但击杀移动靶的紧迫感还是令他忘记了疲累,一心一意地完成了这次练习。 [中靶数:16;脱靶数:7;5环以内:7箭;5环以外:9箭。]太阿做出总结,[对于新手来说,进步很快。] 易真:“谢谢。” 太阿说:[我认为还是需要再提醒你一次:箭的初速度与箭的质量成反比,弓弦作用于箭的力,和弓弦作用于箭的时间长短乘积成正比。要使箭的射速最为稳定,除了风向和地心引力等客观条件影响,射手本人也需要使弓弦作用力和弓弦作用时间保持一致,明白了吗?] 易真:“……就是我每次拉弓的距离角度必须一样,明白了谢谢。” 太阿:[嗯,很好。再进行两轮移动靶射击练习,就可以进入下一个项目了。] 易真松了口气。 结束箭术训练之后,总算来到了易真最轻松,也是最喜欢的课程之一:毒物的属性分辨。 主要这门课是坐着上的,而且他还会抽取概念这种逆天的能力,连解药都不用吃,不小心中毒了,只要不是那种溶解人体,见血封喉的奇毒烈毒,他只需一抽就完事,甚至比解药还快。 现在,他的桌子上就摆放着一个手掌大小的水晶瓶,其中装载着一整瓶流连变幻的雾气,折射出许多粉嫩绮靡的瑰丽云光,犹如春风中摇曳的茂盛桃花。 “桃花瘴,中等慢毒,性温热,气香甜。在空气中的能见度低于三百米时,就能使闻到的人神志恍惚,产生幻觉。如果无法用内力排毒,不吃解药,一直处于桃花瘴的笼罩范围内,三天后就会七窍溢血,在狂乱的幻觉中死去……”易真默背资料,继续自己前六天的工作,概念抽取。 《毒经》将毒物的毒性分为五等,微毒、低毒、中毒、高毒和剧毒,剧毒又单独列出一个排行榜。之前那条系统奖励的寒潭蝮蛇,便是榜上排行第八十五的知名毒物。易真在恶补了解剖知识,又拿仿真蛇演练过好几次之后,终于完好无损地解出了毒腺,又开出一个蛇胆。 寒潭蝮蛇极不好惹,根据毒经记载,被它咬过一口的人,会在三息之内心肺俱裂而死,死时口唇青紫,肤色发黑,就像在寒冬腊月的天气里冻过一般。 易真想了半天,实在找不到容器盛装,最后没办法,把死去老公生前送给他的一个翡翠的盒子吊坠给翻出来了,好在密封性不错,才能完好容纳那颗冰晶透亮的蓝黑色概念块。 不考虑能不能打中的问题,有了蛇毒的概念体,就是对上容鸿雪,应该也点底气了,易真心想。 他拔掉瓶塞,如云般的瘴气立刻逸散出来,他的精神力探出触须,精准打进云雾中央,扯出一丝绯红的细线,那是名为“瘴毒”的概念体。失去了自身的概念,四周的桃花瘴气顿时变得苍白枯败,分崩离析。 熟能生巧,对精神力的运用也不例外。眼下易真已经可以同时控制四根触须,就像猫爪扯毛线团那样,不消一会的功夫,那瓶靡丽的瘴气已然消失在了空气中,只留下一团色泽更深的绯红色线形概念体,温顺地流淌进空荡荡的水晶瓶。 至此,上午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 易真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问太阿:“你怎么不点评我这门课了?” [你知道的,]太阿说,[这门课你是a+,即便是无所不知的ai,也不能教你更多更好的东西了。] 易真笑了起来。 “谢谢夸奖。现在,我该去洗澡……然后吃饭了。” 第11章 易真坐在餐桌边,吃饭时还不忘思索血蒺藜到底要怎么做。 显然,这是一个类似爆裂弹一样的暗器,但是比爆裂弹落后许多,也阴毒许多。经过历代的加强和实验,最终成型的血蒺藜可以拥有十三瓣削铁如泥的刀刃,也可以淬炼十三种沾之即死的剧毒,这种血蒺藜也被称为十三毒血蒺藜。 按照易真手上有限的资源储备,他只能做出三毒血蒺藜,离最终版本的十三毒还差得很远。 怎么整?现在他手上的一切好东西,都是系统奖励的,容家……唉容家不提也罢,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容家是干什么的,盖因原著只是本黄书所以毫无这方面的设定。那么,他还能去哪里寻找可爱的毒物们呢? 真没想到啊,易真暗自感慨,有的人虽然穿金戴银,吃香喝辣,但实际上,打开的钱包居然比脸还要干净耶。 他想过去星网采购,但主账户又被容鸿雪派来的人密切监管着;去找沙百天呢,自己之前承诺过要给他的好货又拿不出来——甚至连原料都没找着;不去正规渠道采购,也不去找沙百天,找其它黑市商人,他又没钱。 难道真要把桃花瘴玉蟾涎这些分出一部分卖了?易真心里委实不愉快的很,他手里的毒物,可都是大宇宙时代没有的珍品孤品,如此仓促转手,实在太不值当了。 或许,翻翻毒经,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制作简单的暗器毒药,转手倒腾出去?毕竟他能够自由支配的副账户只有6320块整的余额,对于一个豪门贵妇而言,这还真够凄惨的…… “易真……?” 疑惑的问话声,易真一抬头,看见艾灵站在不远处,脸色很不好看,嘴唇也青紫紫的。 艾灵盯着易真的脸孔,像见鬼了一样说不出话。 ……这谁,这他妈谁? 她两周前看见的易真,苍白细瘦,用指头都能捏住,可是眼下,他身上的羸弱之气一扫而空,眉目舒展,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时,有种温润而冰冷的东西在他的眼瞳中流转。 艾灵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她是b级的驾驭者,升上a级之后,就可以将精神力具象化,使实力更上一层楼。她给自己选择的具象化目标是血狮,这种獠牙上寒光凛冽的强大生物是丛林与荒原的霸主,她一心想成为如此壮丽的存在,以此来摆脱自己受到的偏见和轻视。 她不该为某一个人……某一个弱小的,连驾驭者都不是的人而感到害怕的,然而这一刻,她分明从易真身上发觉出一种东西,一种值得她胆寒的东西。 “艾灵?”还是易真率先打破了僵局,“怎么站在那,出什么事了?” 他挑起眉梢,细细端视女孩的周身,见她面色惨白,额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颊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一阵一阵哆嗦,嘴唇也青的发紫。 再往下看……易真的目光凝固在她破损的作战服上,她背着手,有丝丝缕缕的腥气,从空气中游曳过来。 艾灵又不由得恍惚了,好轻巧的语气,好无事发生过的口吻,就像他们之间从未闹过矛盾,她也从未羞辱过这个容氏的遗孀一样…… “艾灵小姐,”老管家急匆匆地过来,“怎么回来了都不说……哦!” 艾灵勉强扯了扯嘴角,往前几步,从大理石圆柱的阴影中走出来。 易真的目力不同以往,他稍微一扫,已经将艾灵全身尽收眼底。 老管家的嘴巴张了张,急促地吩咐佣人:“快带小姐去治疗舱,快去!” 艾灵声音微弱地道:“不用了管叔,我真没事,只是受了点小伤……军校训练就是这么严格,作战系更严,我……” “手指甲。”易真道。 艾灵一愣:“……什么?” 易真说:“手指甲,拿出来。” 艾灵睁大眼睛望着他,她青紫的唇微颤,忽地勃然大怒:“你还敢来指使我命令我,你以为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我都是……你……” 她嚷到一半,声音变调,已是哆嗦得不成样子,更像是要嚎啕一场似的。 易真轻声说:“别给我窝里横,你不伸,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伸。” 他甩手打了个响指。 艾灵离他十几米远,蓦然闻到一缕暖香,如春风般醉人心脾,在她眼前绽开了大片深深浅浅的粉红。 这一刻,她恍惚了,那些屈辱、愤怒、无力和恐惧……全部消散在鸟语花香的春天。再没有任何值得牵挂的事情了,她的大脑惬意地放空,很长一段时间,她完全处于梦游的状态里。 直到一阵尖锐的剧痛将她唤醒。 “嘶,你干什么!”艾灵下意识痛呼出声,垂眼一看,她竟然已经走到了易真面前,双手平展着任人查看,而她本人记忆全无,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艾灵瞬间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经过一上午的特训,易真的手臂犹自不受控制地轻颤,因此碰疼了艾灵的伤口。他面不改色地把胳膊放下去,和艾灵对视。 “……你做了什么,”她声音嘶哑,“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不可能!” “安静。”易真皱着眉头,端详着艾灵的手,这双十指的指甲破碎外翻,血痕淋漓的手,“谁干的?” 艾灵哽了一下,喉头上下滑动,硬梆梆地回:“不关你事。” 易真抬眼看她,辉煌日光下,她的红发宛如燃烧,每一丝发梢的顶端,都如火舌般微微跳跃。 “疼得发抖,还不说实话?” “我没有撒谎!”艾灵咬牙切齿,“作战系就是艰苦,你一个外人又懂什么!我现在才下课,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我的课表!” “嘴唇、指甲、侧脸、凸出来的血管,全是青紫的,这是严重缺氧的症状。”易真说,“加上指关节溃烂,体温低于平均值……你们在上什么课,模拟真空环境下的作战?” “……” 易真慢慢地说:“你上的诸星联合大学虽然不是阿佐特大学,但综合实力丝毫不逊于中央星最好的军校。我听说,容鸿雪就是联合大学的名誉校董之一,每年资助不菲,你们用的模拟真空环境作战室,也是最先进的,能做到百分百的场景还原,是不是?” 艾灵呆呆的,没说一个字。 “谁对你的模拟室动手脚了?”易真问,“对方把你关在里面,没关掉真空环境,于是氧气耗尽之后,你挣扎着想出去……对吗?” 艾灵呼吸急促,但依旧死撑着不开口。 易真叹了口气:“管叔,麻烦给她做点吃的。你——” 被他点到的女仆一脸惊慌。 第11节 “到这来,喂你家小姐吃东西,她的手不能动。” 他再转向闻讯赶来的治疗师:“先让她填饱肚子,再处理手上的伤,好吗?” 他神色沉静,面庞蕴着雪玉样的光华,治疗师却直觉不敢多看,只是点头答应。 “明天带我去一趟你们大学,”易真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开容鸿雪的车子去。” 艾灵心乱如麻,她凝视易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你,你去干什么?” “找你的同学谈谈。” “他们都是王侯的子女,皇帝的近亲,生下来就带着爵位,你想干什么?”艾灵扯了扯嘴角。 易真默然了下:“告诉容鸿雪了没有?” 艾灵的声音更加低沉:“没必要告诉我哥哥,我自己能解决。” 易真一听就笑了,并且在艾灵看过来之前,尽量把冷笑转换成一个客气的表情。 “那就请你的同学们吃个饭吧,”他说,“我听说,联合大学附近,有一家非常有名的餐厅,在顶层用餐时,能看见好几亿年前恒星死亡的光辉——约在那里,怎么样?就后天。” “是七亿年前,”艾灵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星凋的票可不好订,尤其是顶层。” 易真挥挥手:“无论是七亿还是十亿抑或一百亿——不用在乎细节,只管去约。后天晚上八点半,可以吗?” 艾灵好半天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她说:“我只是担心……” “担心,”易真重复,“担心闲言碎语,担心不好的风评,担心他人异样的目光,然后呢,还有什么?” “你……你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你和我哥……你们的关系的!”艾灵咬牙瞪他,眼眶通红,“难道是我想玻璃心,是我想小家子气的吗?我的朋友拿这个和我取笑,而我什么都不敢反驳,只好跟着他们一起笑,等到他们开始取笑我这个人了,我也什么都说不出口!” “然后呢,”易真看着她,“每当你想抵抗,想挽回一点自尊,他们都拿我和容鸿雪上过床的事情来堵你的嘴,是吧?你觉得这个玩笑不妥,那个行为不当,他们就跟你说,哈哈,你哥和他寡嫂睡过啦!是吧?” 艾灵哑口无言,听见易真接着道:“不明白吗?他们想欺负的,看不起的,至始至终也只有你这个人而已。我和容鸿雪的事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的同学这么喜欢说,叫他们直接来找我本人多好,我保证让他们说个够,一直说到死为止。” 艾灵的嘴唇张了又张,微弱地说:“我只是……” “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没做。” 易真冷冷地说:“那你为什么这么在乎别人的议论?真正杀人放火的罪犯还不一定担心大众的指指点点呢,你一不偷二不抢,问心无愧,挺直腰杆做人,何必害怕与你无关的人发出的噪音!” 艾灵浑身一哆嗦,竟避开了他陡然凌厉起来的眼神。 “明天早上去约人,”他说,“就这么定了,其它的事我来处理。” 他没有再看艾灵,转身对呆立不远处的老管家点点头,就离开了餐厅。 太阿说:[你好像很关注艾灵·天心石的事情。] “我只是在想,”易真在走廊里晃悠,“既然容鸿雪的特殊任务叫世界觉醒,没道理配角就不用觉醒了。而且艾灵作为书里有名有姓的角色,你觉得她身边少得了其它穿书者吗?” [你要钓鱼执法。] “算是吧,”易真晃进卧房,“现在,帮我接小畜生的通讯,我要给他来一场爱的教育。” [那么,注意时间,不要错过下午的课程。] 【主线任务:交涉已触发 任务内容:抵制校园欺凌,拒绝校园暴力 虽然只与艾灵短暂接触过一次,但我当时就预见了,她一定会因为过于强盛的自尊心和自卑心而吃苦。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出身边缘荒星,却太想融入那个不属于自己的,高高在上的小团体。容鸿雪身为她名义上的靠山,也从未给予她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和援手。 我想,我该和容鸿雪谈谈了。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2,血线虫x10】 距离纺车座—月神星1.2个天文单位的无垠真空中,游曳着一艘体积庞大,外形流畅的重型宇宙飞船,在它身侧,十几艘护卫舰环绕跟随,犹如深海中浮动的绚烂鱼群。 “容先生,陨星辰女士再次建议,将会面时间改至72小时后的清晨,我相信,当晨曦升起时,陨星辰女士的心情也会随之好转的。” 容鸿雪穿着纯黑色的作战服,他的机甲头顶命轮,暗金的铭文隐隐环绕周身,犹如一尊伟岸的漆黑神祗,静静停在控制室中央。 全息投影出的使臣有着类人的修长身躯,他的脸孔消瘦,皮肤是灿烂的白金色,只是没有鼻子,一个呼吸孔和细长的支骨代替了鼻子的位置。此刻,使臣以蓝黑色的眼瞳注视容鸿雪,虹膜里仿佛缓缓转动着活的星光。 “你知道,我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而来,我的朋友。” 他轻轻摇晃头颅,没有头发,只有数十根白金色触须从前额整齐后拢,垂在脑后,触须的末端散发着淡淡的蓝光。 容鸿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么,究竟是陨星辰女士的72小时,还是我作为人类的72小时?”他问,“告诉我,塞西尔,我的朋友,我该怎么理解?” “身为一个外交人员,我认为我在人类情绪学和修辞学上的造诣是优秀的,”塞西尔点点头,“你在反讽吗?” 容鸿雪轻声说:“希望我的反讽没有伤害到我们的友谊,同时我也希望,我跨越一整个星系的距离,从中央星来到这里所付出的成本,并不是白费。” 塞西尔活动三根手指,他慢慢地踱步:“朋友,你为什么要为难我?阿佐特帝国所拥有的资源里,矿石能源占据多数;矿石能源的帝国里,你的双手又抓住了一半的版图,何不见好就收,放弃猩红斗篷星系的生物矿产开采权?陨星辰女士似乎决心已定,须知她的心愿,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有能力更改的。” “在这之前,陨星辰女士已与我达成共识,”容鸿雪不为所动,“我拿到首发开采权,她得到她所需的。至于现在为什么变卦,我还蒙在鼓里。” 塞西尔进退两难,他的手指敲在坚硬挺括的衣料上,发出扑扑的轻响。 “这样好了,塞西尔。”容鸿雪说,“我退一步,请你告诉我,是什么导致陨星辰女士改变了心意,然后我再决定要不要求见她,好吗?” 塞西尔的虹膜一闪一闪:“多谢你,我的朋友!很高兴你没有勉强我们的友情,我愿意答应你的要求!” 使臣的全息投影消失在雪白的地板上,副官之一的伊斯塔·罗兰鸟站在容鸿雪身后,悄无声息地开口:“您认为,捣鬼的人会来自宫廷吗?” “宫廷和内阁,看不惯我的人不都多的很吗?”容鸿雪回过头,亲切地望着紫发紫眼的副官,“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啊,伊斯塔。” 这时,他的私人光脑忽然响了起来,容鸿雪垂眼,一道通话屏幕弹出在他面前。 谁会在大黑天的工作时间内给他打私人视讯? ——或者说,谁敢在大黑天的工作时间内冒然打扰? 伊斯塔十分惊讶,控制室里忙忙碌碌的舰队高级官员也不自觉地停下了动作。 易真懒懒地抬起手,兴致盎然地打了个招呼。 “嗨!” 第12章 容鸿雪看着易真,易真也回看容鸿雪。 舷窗后并非黑暗冰冷的太空,月神星橘红色的大气层仿佛燃烧正盛,超级风暴气旋形成的大红斑在视野内缓慢移动,将宇宙中最极端的冷酷同最炽热的联想完美融合在一起。 容鸿雪就站在月神星的背景前,寂静持续了好几秒,他才露出一个微妙的笑,问:“你的变化很大。有事?” “当然没有啦!”易真也笑,“我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今日小甜事而已,比如阳光多么灿烂花朵多么芬芳看见你这黑心种子的脸我睡觉都能睡得香——你觉得可能吗?” 好肥的胆子,今天吃错药了还是怎的?伊斯塔·罗兰鸟大惊失色,她悄悄盯着上司不动如山的背影,猜测这个蝰蛇一样狠毒的男人,将会如何处置他大哥的遗孀。 这些年,她时常听见易真的名字,提及者的口吻大多轻蔑又暧昧,菟丝花、淫物、兄弟共妻……偏偏其中强势的一方不以为忤,几乎是以赞许的态度旁听这些颇具侮辱性的流言蜚语——即便他自己也在议论中被冠以弑亲者的恶名,许多人通常以惋惜的口吻,评价容父是“养虎为患”。 “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易真收敛笑容,“别装傻,装傻没意思。” 容鸿雪轻轻地笑,他另起话头:“我听说,你借用了容家的训练室?” 易真:“是啊。” “我还听说,有一支‘灰兔’解毒剂流出市面,是被一个黑市商人用脱胎水的药方换得的。”容鸿雪说,“很老旧,也很低劣的体质强化剂。” 易真:“不错,还有呢?” 容鸿雪的神情很温柔:“我得说,是交换的人太心急了。如果他愿意等一等,别那么倔,我这里还有更多,更好的药可以给他。也许他还不明白,脱胎水最重要的环节就是毒的提纯,越精纯的毒素,越能最大程度上打碎受洗者的基础,这样重塑起来的身体,也越强韧。” “可惜,”他叹了口气,“这个药方太老,毒素提纯的技术,也只有专为学术研究的大药剂师才会收藏了。毕竟,有了尖端的科技结晶,谁还会自讨苦吃呢?” 易真:“嗯……多谢提醒?还有没有听说其它新鲜事了,比如我早餐喝的是奶,午餐吃了肉,晚餐尝了汤之类的?或者再大一点的事……比如你妹妹被人关进真空模拟室,在氧气耗光之后,把十个指甲挠断才逃出来,之类的?” 容鸿雪有点意外:“艾灵,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因为她来找我。” 易真盯着他:“别给我装,我俩是负距离接触过的关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艾灵在大学的人际关系糟糕到什么程度,你心知肚明,就像每天定期有人跟你汇报容家的事情一样,她在学校的表现也必定会让你第一时间了解,但你从来没管过她,为什么?” 伊斯塔悄无声息地向后挪到控制台跟前,与舰载工程师之一的同僚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怎么回事?换作以前,这小寡夫每次听到他和上司的私情,要么脸白得像死人,要么又羞又气,脸红得充血,说不定还得屈辱得大哭一场。今天这是怎么了,转性了?简直堪称胆大包天和游刃有余的结合体啊! “因为她从来没和我说过,”容鸿雪眉峰微抬,一副无辜的模样,“如果她觉得,靠自己就能解决和同学之间的矛盾,我再去插手,岂不是会伤害她的自尊心?” 易真说:“她之所以落到今天,就是因为她过于有自尊。她太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也不愿意拉下脸来跟你求助。在她心里,你这个名义上的哥哥带她离开边缘星,推荐她进入帝国最好的大学之一,她已经欠你很多东西了。” “所以呢?”容鸿雪问。 “所以她的处境才那么尴尬。艾灵身边都是王公贵族的子嗣,这是她融不进也融不起的圈子,她没有那么强的政治敏感度,反而是你的树敌和容忍,让她成了一个人人都能打一箭的靶子。”易真冷冷地盯着他,“都是你的错,明白吗?这一切,全部都是你的错。” 伊斯塔和同僚小心翼翼,倒吸一口气。 何等大逆不道,容鸿雪却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笑容。 “你挺好心的,为了艾灵跑来跟我大动干戈。”他好笑地打量易真,“我记得她也羞辱过你很多次,因为她的言论,你躲进卧室里悄悄流眼泪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你真要帮她出头?” 易真断然承认:“不错!我确实没有这么好心,所以我坦白讲,我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拿来骂你的机会的,毕竟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骂人实在是师出有名,太爽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鸿雪:“……” 容鸿雪注视他,面上带出一丝讥讽:“只有又天真又愚蠢的人,才会习惯把弱者的不自量力和死要面子归咎给强者的忽视和不作为。边缘星上还有数以亿计的乞丐、残废、拾荒者,他们过那么惨,你是不是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非常典型的滑坡谬误,可惜我没认乞丐残废和拾荒者当妹妹。”易真说,“既然你拿她和这些人相比,那现在去跟艾灵断绝关系呗,去啊,顺便再把你妈生前认的亲也扔了。你把她从荒星上领回来,又把她扔到一个完全不适合的陌生环境里自生自灭,你以为这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你让她上公立大学都算你积德行善,可是你没有,你让一个乡下来的女孩进到王宫,还不教给她任何自保或者维持心态的手段,也不在她受到侮辱和打击的时候站出来支持她,谢谢啊,你真是个好哥哥,你有心了!” 容鸿雪目光阴冷,听到易真接着说:“——容鸿雪,你受过的苦,未必要别人也跟着受一遍,你能明白吗?” “噢……”伊斯塔和同僚目瞪口呆,刚飘出一声不由自主的感慨,便急忙回神住嘴,生怕上司听见之后给自己好看……不过多虑了!控制室四处是低低起伏的抽气声,他们的声音混入其中,谁也分不出来。 很早之前,易真就看出了容鸿雪的态度。 他常年在外,很少回去,容家冷冷清清,没有请柬,没有晚宴,没有客人来访,就像一座被主人抛弃的孤屿。容鸿雪继承了容氏,却不想要它,他洗牌出了自己的势力,就丢掉了容氏祖辈曾经造就的一切,包括这座宅邸。 他已经走到高高在上的位置了,还执意要容家留下来的一切待在原地等死。同时,他对亲缘亦极其淡薄,哪怕是名义上他最该亲近的艾灵,他也保持着三不管的对待方式,漠视她一次又一次地被人踩下去。 小畜生,易真想,真该打。 被易真如此挑衅,容鸿雪也动了真火,他毫不留情地道:“她年纪轻轻就是b级驾驭者,你以为是她天赋卓绝?诸星联合大学的起步平台,成千上万个公立大学加起来都比不过,就算在那被人往死里打,也好过和一群废物做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美梦!” “真的吗,这就是你的教育方式?我太好奇了,你到底指望她长成什么样子啊,不如您劳动大驾,跟我描述一下怎么样?” 第12节 容鸿雪淡淡道:“好说,封王拜相是她无能,一统星系做宇宙女帝勉强凑合。我这个没本事的长兄可就指着她万古流芳,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好你妈阴阳怪气!易真的火也冲到脑门了:“既然想让她在联合大学好好学本事,就别把我跟你在床上那点破事让人到处乱传!他妈的到底有什么好八卦的,是我有两个穴还是你有两个几把,传的沸沸扬扬你就开心了?也不知道传闲话的人有没有顺带夸赞一下你的性能力,别传着传着把你传成阳痿了,那才叫真的精彩!” “噢——!”伊斯塔和同僚大声惊叹,这等巅峰时刻,也顾不得上司会不会事后修理她们了,盖因眼前两人对话的信息量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料想,恐怖如斯,属实恐怖如斯。 “你觉得……像不像……”同僚小声比划,“父母为孩子的教育问题……那个,你懂的……” 伊斯塔凝重地缓缓点头:“……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可以回答的问题吗但是……像。” 战争趋近白热化,容鸿雪稳定心神,作为精神力处于帝国尖端的强者之一,他很快恢复平静,并且妄图再度掌控全局。 他发现,进行这样的远程对话,吃亏的是自己。一是他没法用压倒性的力量威慑易真,二是现如今的易真实在使人捉摸不透,他熟悉的那一套再也不起作用,反而会被对方拿过话头,大肆嘲笑一番。 事情究竟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容鸿雪难得有些烦躁,早知如此,走之前就该把他杀了,现在也能省心许多。 “好了,”他沉声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终于拐到正题上了。 易真在室内转了几个圈,平复呼吸。 “……我后天会开你的车撑场子,再给我包下星凋的顶层,我要请艾灵的同学们吃饭。” 他着重强调了“吃饭”这个词,“怎么样,以你的地位,很轻松就能办到。” 对于那些看中他的权财而接近他的卑贱鬣狗,容鸿雪一向以对待消耗品的态度肆意挥霍他们的性命。但不知为何,明明易真如此光明正大地宣称了他要借用自己的权势,容鸿雪发火归发火,内心却奇异地提不起什么反感之情。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想干什么?” “她的问题,你不管,我来管,好吧?”易真说,“放心,好歹是一群王嗣,不会把人搞死的。” “说大话呢……”同僚小声逼逼,“诸星联合大学虽然比阿佐特大学稍差一点,可里头的学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欺负艾灵小姐那一拨就更别提了……” “艾灵的实力,在他们中并非最强,”另一个工程师插话进来,“大概中下游的位置,否则也不会被整那么惨。” 同僚其三加入讨论:“你们觉得易先生大概是什么等级?长得是怪好看,跟个玉人似的……” “这就叫上易先生了?” “有什么好质疑的?经过今天这场战役,他完全赢得了我的敬意,我愿永远尊重!respect!” 灯光全灭,飞船就像霎时沉入了无垠的真空,所有光源吞没,所有声源吞没,现场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原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工程师们毛骨悚然,已经具象化的精神体全部在恐惧中下意识地浮现出体表,又紧接着被庞然的黑暗瞬间压迫至溃散。 寒冷和死寂……仿佛数万年前,茹毛饮血的人类还未能找寻出照亮文明的火种,他们就是在这样漫长的时光中,相拥熬过每一个没有星星的夤夜。 “下次,我会尽量不打扰大家的雅兴,让你们看完一整场好戏的。”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秒钟,也可能拉长到一天一夜,黑暗终于缓缓消散,容鸿雪的声音柔和如丝绸,滑过所有人的耳畔。 “……诸位,大约9.7个宇宙时之后,飞船就要抵达位于萨莉亚星的第四补给站,”伊斯塔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容鸿雪身侧,“请不要浪费时间。” 容鸿雪转过目光,那点笑意已是冰消雪融,他淡漠地环顾四周,继而面对舷窗外火光熊熊的月神星,没有再开口。 第13章 【主线任务:交涉已完成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2,血线虫x10 请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选择一项进行强化,剩余强化点数:2】 “强化精神吧,”易真捏了捏鼻子,“我的精神力等级就能提升到c+了。” 点数兑换成功,滴滴冰爽沁凉的东西渗进他的大脑,犹如拂尘去灰,精神力等级更上一阶的同时,易真的视野也变得更加明净,居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主线任务:对峙已触发 任务内容:没你们好果子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我出色的交涉技巧下,容鸿雪答应包下星凋餐厅的顶层,艾灵也会去邀请她身份尊贵的恶劣同学们。现在,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整治这群恶劣的王子王孙了。 我无产阶级战士誓要打烂统治阶级的狗头!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2,蚀骨灵蝎x1,夺魂玉蜂x3】 易真看见最新的任务奖励,不由怦然心动。 太好了,是新的可爱毒物! [恭喜,]太阿适时送上祝贺,[交涉全程共计26分钟,你的精神等级提升,也拿到了包场餐厅的承诺,一箭双雕。] “谢谢,”易真没好气地说,“跟小畜生谈话真是折寿,我背上的汗把衣服都打湿了。” 太阿说:[他拥有超s级的精神力,而你才刚刚晋升c+。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导致即便相隔一个星系的距离,容鸿雪依旧能对你造成严重的压迫感,我认为这很正常。] 易真脱掉外套,问:“算了,不说这个了……阿哥,下午的课程是什么?” [炼金冶炼、雕刻。] “能申请换课吗?把明天早上的毒属性分辨换到下午,我想研究一下这个血线虫。” 他的指尖旋转着一个半透明的石盒,里面用蜡封着一团缠绕的红线。 太阿回答:[可以加课,但是不能换课。] 易真一咬牙:“行,加课就加课!” · [……值得注意的是,炼金术士虽然意识到了金属的‘形式’,或者说灵魂,所采用所谓的点金术,依旧是十分落后且愚昧的。通常,他们将四种卑金属,铁、铜、锡、铅熔合,得到一种接近合金的物质。然后,为了赋予它金的形式,或者灵魂,他们会想方设法给这种物质表面增添金色——] 太阿的授课声回荡在训练室里。 “即使得到了答案,看见了最本质的所在,他们也无法达到最终的目的地。所以古代炼金术士尝试的是一种反推,他们想要用结果得出过程。”易真转着笔插话。 [十分正确。]太阿说,同时控制着易真面前的全息画面进行变化,[从公元一世纪左右,一位无名氏假籍古希腊先贤德谟克利特的名字发表了第一篇炼金术专学开始,人们就一直在万物中追寻着黄金的幻影。] 易真问:“你也不知道这个无名氏是谁么?” [是的,任何记载中都没有他的名字。]太阿回答,[但无论他是疯子,是天才,还是魔鬼,是神明,他都为世界带来了一个荒诞又奇迹的学科,其遗泽一直绵延到数千年后的至今。] 全息影像变幻,出现了燃烧的火焰、澎湃的海水、呼啸的狂风、坚实的土地四种形象。 太阿接着道:[炼金术士尝试了几百年,始终无法从其它物质中得到黄金。为了破解这种困局,第8世纪,一位来自波斯的炼金术士贾比尔,通过解析先贤恩培多勒克的四根说理论,公开宣布所有金属都是四种特性的结合:热与干、冷与干、热与湿、冷与湿,其中两个是金属的外部特征,剩下两个就是金属的内部特征。] 易真的笔记不停,太阿的声音也没有停:[而根据恩氏四根说,热与干是火,热与湿是风,冷与干是土,冷与湿是水。一切的物质,包括金属,都是由这四种元素构成的。] “这不是标准的古代朴素唯物主义么,”易真停下记笔记的手,“这有什么价值?” 太阿说:[唯一的价值,在于贾比尔的理论,是现代化学置换反应的雏形。] 全息投影再度变化,火土水风如沙砾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金属原矿。 [一种金属经过燃烧、腐蚀或者冶炼,转化成另一种金属的过程,被命名为这四种基本特质的重组。]太阿说,[贾比尔认为,通过这四种基本特质的重组,能够将最卑贱的钢铁,重组为最高贵的黄金。] 易真沉思:“有趣……这算不算是误打误撞?”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太阿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当终点相同,即便是走在两条截然相反的道路上的人们,也可能偶然地遇见彼此。] 易真忽然问道:“黄金,为什么总是黄金?” [什么总是黄金?] “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易真眉心蹙起,低头猛翻笔记,将书页打得哗啦响,“你说,‘一种神赐的灵光,或是命运中无法躲避的命运,在人类还用火驱赶野兽的年代,炼金术士却已经懵懂而准确地捕捉到了最关键的所在,一如婴儿在还没降生之际,察觉到母体外的危险:他们发现了金属是拥有灵魂的,并且立刻明白,这是打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 [嗯,我说了,怎么了。] “钥匙啊!”易真划出那行字,“他们发现了金属是有灵魂,换句话说,是有概念的,还知道那概念是能够提取出来的,并且一直在尝试提取物质的概念。都明白到这份儿上了,他们还如此执着于黄金是为了什么?很明显,黄金就是他们眼里的钥匙,可是,为什么?” 太阿慢悠悠地说:[是啊,为什么呢?] 易真:“……你是老师还是我是老师?我在问你诶。” [那就把这当成是一个课后思考题,好好想想,如何?] 易真犯了难。 他冥思苦想许久未果,还搬出了从博物馆搞出来的古籍资料,一页一页地在光脑上划动阅览。 “说不通啊,”易真喃喃自语,“一个贵金属而已……试试这个……不对,还是没有……” “找到了!”他精神一振,“伴随着崇敬与智慧,你应愉快地从烈火中分离泥土……不对,还是不对……” 这时,光脑上的通话请求忽地闪烁起来,易真心不在焉:“谁?” 容鸿雪的半身像在空中弹出展开,俊美苍白的面容,仿佛天生携带阴郁的魔力,挡住了一部分资料页面。 易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和他再见,倒是愣了一下。 怎么,中午被骂狠了,晚上就找场子来了? “哦,这是在学习。”容鸿雪悠闲地望了一圈,早已看不出他在前几个小时对易真杀心大动的模样,“学的什么?” 易真不怕他发现,太阿屏蔽的速度一向是最快的。 “母猪的产后护理。”易真边说,边把资料页往边上挪了挪,“大哥,有事说事,不要撩闲。我很忙,你的事应该也挺多的吧?” 容鸿雪状似好脾气地一笑:“小真,老实讲,容家现在是靠着我活的,你也是。既然这样,不妨把态度放好一点。毕竟,我要是一句话,他们就把你赶到大街上去了,也怪不好看的,是不是?” 易真不耐烦地叹了口气,突然抬头直视他,认真道:“我要问你个问题。” 容鸿雪这会儿愿意对他正眼相待,脑筋一转,早已想出他能拿来反击的十多种角度,此刻自认运筹帷幄,决胜万万里之外,不由好整以暇,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问。” “从公元一世纪开始,炼金术士认为金属是活的,有灵魂的,而黄金则是其中完美无瑕的顶点。”易真拿起一页笔记,上面圈圈点点,标注密集,“波斯炼金术士贾比尔的四原结合论,法国炼金术士弗拉梅尔对贤者之石的研究,以及中国陶弘景著书《真诰》,孙思邈著书《丹房诀要》……不同时期,不同国度的学者,所集中研究的焦点,全部是针对黄金的转化。” 容鸿雪:“……………” 易真:“为什么?黄金只不过是最常见的贵金属,能够替代它的还有很多,为什么它的地位在炼金学中这么特殊?你看,连炼金学这个名字,都带了个金。” 容鸿雪:“我……” 易真专注地同他对视,漆黑晶亮的眼珠子眨也不眨,等着他的回答。容鸿雪发现,他居然是来真的,他是真的想要自己来解答这个问题。 “……等等,”说不憋屈那是假的,容鸿雪保持住笑容,问,“怎么想到问我这个,你在学炼金术?” “你比我大,知道的也应该比我多吧。”虽然易真平时小畜生小畜生叫的开心,但还是知道自己和男主的年龄差有多少的,“怎么样,有头绪吗?” ……这他妈鬼能想明白啊。 说不知道,不想回答,感觉立刻就要被扣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帽子;要是回答,现代炼金术还好说,他船上就养了不知道几十个药剂师,偏易真问的是拿腐朽晦涩当特点的古代炼金术…… 第13节 他沉默半晌,抬手按在桌子上,磅礴如海的精神力直接穿透了重达万吨的舰体,呈波动状在真空中传递,顷刻间抵达至护卫舰之一。 “李闻歌,过来一趟。” 那艘护卫舰立即脱离航线,驶向主舰侧方的接驳口,过了大约十分钟——安静到让人尴尬的十分钟,一个穿着实验服的男人急匆匆地赶到容鸿雪处,擦汗道:“容先生,你找我?” 看清房间里的情形,李闻歌十分惊讶,容鸿雪一声不吭地坐在那,倒有些闷气似的,面前是一个秀丽青年的通话屏幕。 想起中午开始疯传的八卦,那这个青年就是…… “重复你的问题。”容鸿雪淡淡地说。 易真也不挑刺,原话重复了一遍。 听见是易真问问题,李闻歌先前还有些不以为意,觉得上司是小题大做,易真问到一半,他的神情已经不对劲了,完整叙述完,李闻歌眉头紧锁,半晌,也只能为难地摇摇头。 “抱歉,易先生。”他先很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直到人类进化出精神力,古代炼金术的一部分学说才得以运用并发扬,但那已经是进入大宇宙时代两千年以后的事情了。你说的问题……实在对不起,涉及到的已失传古籍太多,深奥的理念也太多,根本不是应用炼金学能够回答的领域,恐怕我帮不了你。” 第一次见,第一次交谈,这个男人就对易真连续道了两次歉。 “我记得,当年你晋升a级药剂师的职称时,阿佐特帝国注册在案的a级药剂师都不超过一千个,”容鸿雪说,“以你的积累和多年来的见识,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么?” 李闻歌低下头,似乎还在苦苦思索,易真不愿难为他,急忙说:“算了算了,不麻烦你,我再自己想想。” “不!”不料李闻歌一口回绝,“易先生这个问题很好,很有水平,请您允许我抄写下来,如果可以,我愿意去咨询我的老师,或者其他大奇迹者,请求他们的帮助!” 易真知道“大奇迹”是什么,在炼金学里,最初的大奇迹指的就是贤者之石,后来,也将能够炼制出贤者之石的炼金术士称为大奇迹。到了这里,李闻歌所说的大奇迹者,应该就是公认实力高强的大药剂师了。 得到了易真的准许,李闻歌如获至宝,急忙匆匆记录了一遍。 “那么,你还有别的事吗?”易真看向容鸿雪,“没事我就先挂了,好多问题要研究呢。” 容鸿雪忽然觉得有点心累。 他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被猩红斗篷星系的事情搞得神经错乱,以至于打了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视讯。 “……我就是通知你,餐厅那边打过招呼了。” “不错啊!谢谢,还有别的吗?” 容鸿雪静默片刻:“没了。” 这次,他不等易真再说什么,就先关闭了通讯。 第14章 易真愣了一下,摇摇头:“奇奇怪怪的。” 求知欲压过了对容鸿雪行为的疑惑,他很快抛开刚才的事,继续翻阅资料,兴致勃勃地对太阿说:“在中国古代,炼金术又称黄白术,《淮南子》中有所记载,说‘神丹既成,不但长生,又可以作黄金’……东西方的炼金术士都认为,服食通过特殊手法处理过的黄金,可以长生不死。” 太阿:[没错。] “可你我都知道,黄金没有这种功效,哪怕我现在对黄金做出概念抽取,所得到的金元素也无法让人长生不老,连治病也不行。”易真顺手拿起一枚事先向老管家讨要的金坠子——想来也是死去老公昔日送给他的,“喏,你看。” 他的精神力探进金块,小心向外剥离。金属不同于毒物,如果说毒的概念犹如一根脊骨,轻轻一抽就好,那么富集的金属元素则令易真的抽取过程像是在剥桃子,剔除不需要的杂质果皮,留下饱满干净的纯粹果肉。 由于工作量远超过抽取毒物,易真聚精会神,到后来已是满头大汗,眼睛都盯得发酸。 废余的黄金扑簌簌地落了一片,如同烧剩下的香灰,酥脆得一捻就碎。易真用精神力举着那团沉重且璀璨的金元素,被他剥离出来的金属概念极其不稳定,甚至会自动在表面生成一层隔绝外物的真空带,只能用精神力托举。 [是的,我观测到了,纯粹的金,散发着十分剧烈的元素波动。] “它要如何炼成长生不老药?”易真问,“既不能促进细胞再生,也不能缓解衰老,更不能加快人体生长……” 脑海中有个念头,有如白驹过隙,极快地一闪而过。 “……等等。”易真僵住了,“加快人体生长……加快……生长,对,生长……” 他牢牢盯住面前的金元素,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奇观。 这是真正的纯金,理论上来说,纯净的金是不可能被冶炼出来的,自开采到加工,金属中涵盖的杂质无法拔除,哪怕是星历3680年的今天,也没有任何技术可以把任何元素提纯到绝对的100%,甚至连“绝对”,也是哲学中不存在的错误概念。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金原子才是人类认知中的纯金,然而易真用几乎不可能的方式,得到了理论意义上的百分百真金。 现在它就在这里,悬浮空中,做有规律的顺时针自转运动。夺目、灿烂、金黄美丽,犹如一枚微缩的太阳。 ……太阳。 “ ‘人们见了这金子,便以为它是落在凡尘的阳光’……”易真缓缓道,“太阳,古代炼金术士……不,应该是人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黄金的色泽,视它为万物依赖的,太阳的象征,视白银为月亮的象征。” 那个秘密就在眼前,等待易真揭开帷幕,重现天日。 “——古代的炼金术士,想要得到的,并非黄金本身,而是黄金所象征的生命的意义!”他猛地站起来,将书本纸张带的散了一地,“他们要提取的是人类的念力,因为人类相信黄金能够治病于是它就真的有了治病的意义,人们相信黄金就是天上的太阳于是它就真的像太阳一般能够使万物生长,是这个,是这个!所以黄金是长生不老药的原料!” 他焦躁地来回转圈:“真的能做到吗……能做到这种地步吗?除了物质本身之外,将人类赋予物质的第二层意义,也提取出来……?太强了,太强了!你能想象吗太阿,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一扇全新的大门徐徐开启,易真满腹的倾诉欲无处发泄,转圈的速度也越发快:“上古的炼金术士,在还没有进化出精神力,对世界的认知都懵懵懂懂的情况下,直接越过了提取物质本身的概念这一命题,来到了更高的阶段。即便只是假说,即便只是设想,即便他们努力了上千年都没能做到,但……!” 易真不说话了,他渐渐停下了转圈的动作。 他呆怔了好一会,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但想想……还真是痛苦啊。” 他轻声说:“这些人的思维超越了时空的局限,疯子般预言了几千年以后,人类进化出精神力才能触碰到的领域,可他们的身体却仍然困在黑暗拙知的年代不得离开。每当他们从狂喜忘我的构想中醒过来的时候,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训练室内一片沉寂,过了很久,太阿才发出声音:[解答正确,恭喜,玩家,你理论课结业的速度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 易真回过神来:“啊?可是我还有好几本书没学……” [已经不需要了。]太阿说,[原本炼金理论课对你来说就是虚设,古代炼金术士设想的第一目标是提取概念,第二目标就是提取概念之上的意义。他们困在第一步已有近万年的时光,而你无需踌躇,轻易便能做到。] 易真:“那我……” [可以开始炼金实践课了。]太阿说,[余下的炼金学常识,在实践课上补充也是一样的。] 易真怔怔想了一会,才慢慢坐下。 “还挺……还挺奇怪的,是不是?”他干笑了两声,“传说中沃麦亚的炼金术士哈立德,哪怕贵为王子,晚年也没能逃脱疯癫的结局。他将双眼剜瞎,蘸着滚烫的鲜血,在羊皮纸上狂乱书写对于命运的诅咒,那字迹颠倒潦草,无人能看出写的是什么……” 易真轻声说:“现在我猜到了,他写的是一生的不甘和屈辱啊。与生俱来的天赋使他放眼未来,他因此沉浸在那辉煌的美景中无法自拔,等到他低下头颅,看见的却是不得挣脱的时代枷锁,和镜子中自己那状若疯狂的倒影……上天入地,无处可逃。” “一个人,他知道的越多,就越无力,越痛苦,越为个人的渺小和命运的无常感到咬牙切齿的痛恨。”易真喃喃低语,“太阿,我好像有点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想得到力量了。” ——因为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知道这世界最初只是一本好笑的黄书,知道我必须和诸多强盗小偷抗争,必须走一条独步天下的路……早在故事刚开始时,我就已经知道了太多太多。 【突发!隐藏主线任务:世界进化2 任务内容:如梦之梦 当一切都醒来的那天,我也要跟着睁开眼睛吗? ……易真,我怎么会是易真。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3 特殊任务奖励:鹰眼弓设计图纸x1】 【隐藏主线任务:世界进化2已完成 隐藏主线任务:世界进化3已触发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3,鹰眼弓设计图纸x1 请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选择一项进行强化,剩余强化点数:3】 易真被提示音吓了一跳,旋即回过神:“是了,我也是主角,世界进化的任务,自然有我的一份。” 思来想去,心中究竟不是滋味,尤其是其后完成任务的提示音,简直类似一种“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的挑衅。 太阿很贴心地没有说话,让他缓了一会。 “……加敏捷吧,”他说,“跟其它两项比起来,技巧项太低了。” [好的。]太阿应道,[还要继续接下来的课程吗?] 此刻,天边已经泛起了金色的晚霞,易真调整心态,深吸一口气,说:“上,为了学习知识而996,不算背叛工人阶级!” [想多了。]太阿慢吞吞地说,[我只是礼貌性地咨询一下,实际上你的意见并不能对加课的结果造成什么影响。] 易真:“……” 为了摆脱方才又不爽又伤感的复杂情绪,易真放空大脑,将仅剩的力气全部用在机械化的手工里。 正好刚刚又拿到了一张弓的图纸,太复杂的他现在还做不了,不过配套的箭还是可以做做的。 易真一边用小刀削木头,一边打量这份结构图,如果在冷兵器时代拥有一把弓,那确实是大杀器了,可时代变了,现在给他设计图纸,又能有什么作用? 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一不留神,小刀从手指上切过去,发出一声撞击到硬物的声响。 易真低头一看,不以为意地搓了搓切到的地方。 自修习东海化玉诀开始,每每运起心法,他的肌肤都会转化为光滑坚硬的玉石质地,但四肢关节依旧活动灵敏,与之前别无一二,倒是奇妙得很。 象征性地做了十枝箭当热身,接下来的训练才是重头戏。易真提起一口小箱子,打开,摸出其中的零部件,却是一只小小的木制手臂,长短粗细,都与人的食指相仿。虽然比例和雕工都十分拙劣,不过关节里却安装着十分袖珍的机括,转动时精细无比,隐约可见。 从入门到练习,易真花了七天的时间,才拿小刀刻出这样一只手。 这门课上,太阿给他的要求就是,刻出一尊不超过小臂长的人像,可以长得难看,但身体构造和内部器官要一应俱全,连手指关节和脚趾关节都可以活动。 易真用三天的时间,将人体骨骼和每一束肌肉的排列位置倒背如流,第四天的时候开始动刀。所幸他现在算是脱胎换骨,悟性和记忆力都大幅提升,下手也稳当,即使还是个初学者,也没有绘画基础,几天练下来,倒也刻得有模有样了。 他小心地运力于刀尖,将小块的木头擦成米珠大小的关节球,这是要用在手指上的。 木屑如细绒飘落,很快在桌上落了浅浅一层。易真屏住呼吸,专心致志地雕琢,一直到天完全黑了,他才削出一只手掌,五根零零碎碎,比铅笔芯还细的手指头。 这是考验眼神和对力道把握程度的活计,正如顶级的厨师能够在一块水当当的嫩豆腐上横竖连切一百来刀而不散,顶级的高手,也能在震碎人体每一寸骨骼之后,仍旧令对方的遗容完好无损,一如生前。 这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就先到这吧,”易真仔细放下小刀,用手指把那些琐碎的小部件粘起来,放进无尘箱中。他抻了个懒腰,等到整个人都放松了,他才感到饥肠辘辘,“吃饭,吃完饭再战!” 他冲出待了一下午的训练室,扑向容家那张长到宇宙边缘的餐桌,老管家看顾他,知道他现如今给自己安排了大量的课程,于是这张桌子上总有热气腾腾的汤,保持温度不散的高营养饭菜。 易真匆匆擦手,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阵,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忽然发现餐厅的柱子边上站了个男的,正目光不错地盯着他扒食。 易真:“?” 天可怜见,这破书的作者也不知道是怎么想那些有钱人家的佣人的,写出来的都是帮大爷,天天闲着没事干,就知道在易真眼前来回晃悠,用自以为易真听不到的声音交头接耳,大声逼逼他和容鸿雪的桃色八卦;等到易真把艾灵一顿收拾之后,晃悠的人倒少了,然而有一回,易真路过花园,听见几个人聊天。 一个说:“在这朵月露玫瑰剪下来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觉得,真少爷去见容先生的时候,穿的裤子后面有拉链吗?” 另一个回答:“那在你动剪刀之前,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真少爷所有的裤子,后面都可以拉开,而且还带锁,恐怖的很!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说了。” 第14节 第三人参与讨论:“注意点,这朵要是剪坏了你半年工资都赔不起,我跟你们保证,我表哥的阿姨的干姐姐亲眼见过,是真的,容先生手上就有钥匙。” 易真:“………………” 从此以后,他连走路都躲着容家的佣人走。 就像比格将欺男霸女作为自己一生的实践活动,在这本破书里,佣人的使命就是不停讨论雇主的情感纠葛乃至性生活……那易真还能怎么办,只好眼不见心不烦,省的自己经常性心梗。 因此,这就导致了眼下的尴尬局面,易真扑进来、擦手、吃、狂吃,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来提醒他,你看,那里站了个人耶。 易真咽下满嘴的米饭,呆滞道:“呃……请问你是?” 来人倒是个十分俊秀的青年,只是头上长了个小触角一样的东西。他穿着裁剪合体的简练西服,朝易真微一躬身。 “您好,我是安吉·桃瑞丝·提多尔,容先生派来的助手。”青年微笑着说,“虽然我是未成年的海利纳星人,但我还是希望,在我的两个名字中,易先生可以称呼我为安吉。当然,您要是叫我桃瑞丝,我也可以接受啦。” [海利纳星人,在人类年龄的50岁左右步入成熟期。进入成熟期前,可以自由选择性别,所以未成年时,大多数海利纳星人会拥有不同性别的两个名字。]太阿及时送上提醒,[我认为他选择了雄性性别,因此让你称呼他的男性化名字。] 易者:“……好的,我知道了,安吉。” 第15章 “等到后天傍晚,您将与艾灵小姐的同学们共进晚餐。”安吉对易真说,“毋须怀疑,那都是帝国实权者们的子女,即便他们还不是家族钦定的继承人,也绝非一般人能应对。” “艾灵怎么会和这帮人结识?”易真擦了擦嘴,索性这顿饭也吃不下去了,不如把仪容打理的好一点。 安吉沉吟了一下:“想必,您应该知道,容先生的事业……” “我不知道。”易真干脆利落地说,“也不感兴趣。” 安吉有些错愕:“啊哦,这还真让人意外……” 一边说,他背在身后的手指按住光脑,精神力输入,然后发送。 【哇哦,食人花说他对黑漆漆不感兴趣。】 寂静的聊天室瞬间沸腾起来。 【好耶!快进到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爱你的狗血环节!】 【前方记者持续播报搞快点,不要枉费我们偷来的摸鱼时间!】 【食人花!喝彩/ 食人花!喝彩/】 【冲啊!干翻剥削资本家,重回一周48小时工龄制!】 不理会瞬间刷屏的奇奇怪怪的消息,安吉神色不变,解释道:“因为容先生控制着阿佐特帝国近乎一半的矿石能源开采权,所拥有的集团被人称作帝国中的帝国,他本人更是受过封的超s级驾驭者,所以,身为容先生唯一的妹妹……” 安吉欲言又止,留了个不言而喻的尾音。 “那他们怎么还敢做成这样?”易真挑起眉梢,“可以控告这些学生蓄意谋杀吗?” 安吉摇头:“在大人物眼里,这不过是一个玩脱了的恶作剧,至于指控谋杀,自然是不可以的。虽然他们在关闭模拟室之前,就用电磁设备屏蔽了监控的信号,艾灵小姐的光脑倒是配了紧急求救系统,但因为电磁设备的干扰,求救讯息迟了四分二十一秒才发送出去……” “这就是蓄意谋杀。”易真断言,“说吧,容鸿雪叫你来干嘛?” 安吉语塞。 不知为何,明明自身的武力值比眼前这个被同事戏称为“食人花”的上司绯闻对象还要高出一大截,可面对他直白粗暴……或者说一针见血的结论,还是有种“秀才遇上兵”的无力感。 “不,事实上就是,您不能用对待杀人犯的态度去对待王侯和阁员大臣的子女,虽然您完全可以在心里这么……” “行,我知道他们是杀人未遂,他们也知道自己是杀人未遂,他们也知道我知道他们是杀人未遂,我也知道他们知道我知道他们是杀人未遂——但就是不能挑明,你们杀人未遂。很好,我明白了,容鸿雪还有什么要提点我的?” 安吉张着嘴:“……” 【快点实时转播啊!怎么没声儿啦?】 【不会被食人花吃了吧?啊哦,可怜的小东西……】 【因为黑漆漆很有可能真的被食人花揍过,所以我实在分不清楼上那位同仁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幸灾乐祸……】 【什么……!】 【什么……?】 【别乱扯,上次那个号称帝国启明星的虹之爱丽丝,不是没两下就被黑漆漆打烂了机翼,逃得跟狗一样?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食人花才什么级别,就一普通人,别什么八卦都相信。】 【记者,记者你说句话啊记者!】 【小——记——者——】 【冲啊!干翻剥削资本家,重回一周48小时工龄制!】 安吉定定神,缓慢输入:【别吵了,让我缓缓先……】 他正了正容色,谨慎地说:“是这样的,容先生叫我把后天晚上会出席晚宴的人员名单,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在家族中的地位,包括他们的关系网能涉及到谁……这些信息,一一对您告知,不得遗漏。” 易真默默沉思。 如果不是确认太阿的隐瞒工作做的很好,容鸿雪派来监视容家的眼线至今以为他每天关在训练室是在进修母猪的产后护理教程,按照那小畜生不做人的惯性,这些内容翔实的情报,还真像极了一份暗杀名单…… 手痒。 “好,明天再说吧,今天先让管家给你安排住宿,辛苦你特地过来一趟了。”易真点点头,“我还有课,先去上课。” 安吉:“啊,可是,按容先生安排,现在就……” “可是?我已经跟他说过谢谢了,他还要怎么样,真指望我乖乖听话?”易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你应该知道的吧,按照我和他的关系,就是我一见面会往他脸上吐口水,他会直接砍了我的头,而我即便知道这个人格扭曲的变态会砍掉我的头,也绝不改变往他脸上吐口水的行为——理解了吗?” 他望着安吉:“现在,你去睡觉。已经很晚了,你的工作内容应该不包括到了该下班的时间,还要继续给他卖命吧?” 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了,安吉震撼地望着易真,此刻语言是那么的苍白且无力……他忍不住喃喃道:“冲啊,干翻剥削资本家,重回一周48小时工龄制……” 易真:“?” 安吉:“我明白,我只是……很感动!乌乌!” 易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呃,谢谢?” 他站起来,犹疑地往训练室走,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他实在有点想不明白,容鸿雪应该不会幼稚到这份上,派个会抽风的助手来拖他的后腿吧? 身后,安吉正持续激情输出:【食人花,神!这种顽强反抗,勇于拼搏的精神,是天底下所有打工人都需要学习的!】 【打工人,雄起!】 【雄起!】 【雄……啊啊啊我的二十三个妈啊黑漆漆来视察工作了对不住家人们同仁们我先下了!!】 【搞什么,你个懦……我操啊我听见那群副官的声音了快关聊天室!!】 训练室里,太阿淡淡道:[你知道容鸿雪派来的助手,在你们进行谈话的时候,也在同时和另一方进行对接吗?] 易真的手一顿:“什么意思,他在同步把我的话汇报给容鸿雪?” 这么一想,方才还面目清俊的外星友人,忽然就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不是。]太阿说,[他在和他的同僚们私下讨论你,容鸿雪不知道——或者知道,但懒得知道。] “哦,”易真松懈下来,“这个啊,说去吧,无所谓。” [你不好奇他们是怎么看待你的吗?] “完全——不。”易真等待训练室内的设施置换完毕,“鉴于这个世界npc的特性,和某种扯淡然而确实存在的定律,他们刚才必然在谈论我和容鸿雪的感情生活乃至床上生活,除非他们不是npc,是玩家。” 这么一说,易真僵住了:“稍等,和他谈话的人里有玩家?” [你多虑了,按照讨论文本的字面意思判断,没有。]太阿说,[并且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对,他们不是在说容鸿雪,就是在说你,抑或同时说你们两个。] 易真耸肩,取出蜡封的血线虫盒子,端详了一阵。 他不再理会其它事情,翻出《毒经》,沿着目录下滑,找到血线虫那一页。 “血线虫,昼伏夜出,秋冬伏,春夏出……喜欢黑暗且温暖的环境……贴近肤体,如水渗砂石,缓缓入……嗯,我猜猜,它应该兼具麻醉和腐蚀两种功能的体表黏液,因此可以直接从皮肤进入人的身体……有趣。” 他接着往下看:“毒性呢?哦,甚微,只是会随血流入心肺……心肺?等等。” 易真快速往后翻:“找到了,摧心蛊!不对,炼制时长为一月有余……算了,哪有那么多时间。” 他停下阅读,静静思索,半晌,他打开石盒,控制内力,稍稍融开一层蜡封,最外边的血线虫很快抽动了一下,如蛛丝一般,开始游离变幻。 易真修炼过东海化玉诀,这本是顶级的心法,也是顶级的克毒圣典,修习过之后,肌肤坚硬如玉,手抓活蛛活蝎尚且不在话下,自然不会怕一条小小的虫子。 他将手指递过去,那虫感应到活人的气息,赶紧扬起针尖一样的脑袋,往易真的指甲盖上搭。远远看去,就像易真挑了一根细细的红线,色彩对比之际,竟还有几分绮丽。 “我想想……虽然不能炼成摧心蛊,不过,强化速成一下,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打开另一口小箱子,白气腾腾流泄,他不惧低温,从里面取出一个冷藏的玉瓶。 ——系统奖励的奇毒之一,玉蟾涎。 和寒潭蝮蛇一样,玉蟾涎也是寒性的毒药,只是比起前者触之即死的霸道烈性,玉蟾涎要温和许多,不仅如此,它还是提高蛊毒活性的极好温养物,许多毒物都喜欢吞食它,以此来提纯自身的毒性。 正因为这样,易真没有提取它的概念。 他用玻璃碗盛装了半升蒸馏水,再用精神力小心地分离出半滴乳白色的玉蟾涎,滴进蒸馏水里搅拌稀释。 “来,喝!” 他用滴管抽出一些,然后仔细触在自己的指甲盖上,点出一个小小的圆弧。即便只稀释了那么一丁点儿,碗里的水还是微微发着寒气似的。 血线虫感应到好东西的存在,也不执着于往易真皮肤里钻了,它努力浸在水滴上,以易真如今的眼力,分明看出它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细长身体,正缓慢地膨胀起来。 一滴吸干,再来一滴,渐渐的,小半个滴管都快空了。易真屏息,连声音都轻轻的,生怕稍微大喘气一点,就把这小虫子吹飞了。 “这么能吃。我看毒经上说,血线虫没有雌雄的分别,人体内超过两条以上,就会相互繁殖,如此下去,不出十天,这个人就会被吸干……我还不太信,没想到,食量倒是大。” [你喜欢这种东西?]太阿问。 易真摇摇头:“假如是我此生最痛恨的人,说不定我会用这种方式慢慢结束他的性命,但是绝大多数时间,我是不会用这种……弱毒的,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说话间,那条血线虫已经吸不进去水了,它在易真的手指尖僵直片刻,忽地蜷作一团,摔在桌上剧烈翻滚起来,滚了一阵,便一动不动了。易真吃了一惊:“我靠,不会这点药性就撑爆了吧,直接给毒死了?” [再观察一下。] 易真内力和精神力齐齐上阵,探测着血线虫的生机。好半天过去,他才松了口气:“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你想用强化过的血线虫怎么做?] 易真说:“我有个……很有趣的设想,打算在那些人身上试一下。” 第15节 他掐着时间,默默等待血线虫完成蜕变,或者直接死亡。 “数量还是太少了,”易真说,“再给我翻一倍,我就能开三个实验对照组,还能剩下两条给我备用。” [你确定那个小团体的所有人都会来吗?] “我认为是99%的可能性,剩下1%,留给他们在来的路上突然出车祸或者被高空坠物砸到脑袋。”易真说,“容鸿雪的身份摆在这,他们的家长一定命令他们参加这次晚餐来赔罪,我用这根垂死血线虫的脑袋都能想到。” 太阿:[在你用垂死血线虫的脑袋思考之前,先把它身上的混合溶液擦干净,否则它很快就不是垂死,而是真死了。] 易真:“哇靠!” 第16章 漫长的等待,易真又重新分配了药量,缩小药水体积的四分之一,喂给另一条血线虫。 这次,它没有它的前辈翻滚得那么厉害了,不过最后依然僵在桌子上,没了反应。 见此情形,易真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有十条血线虫,而对面来了六个人,他的容错率并不高。 他抹匀蜡块的破损处,重新关上石盒,将室温调至适宜血线虫生存的26c,然后用防护罩笼住桌面,确保日出后的自然光线不会惊扰到这两只实验品,末了,把密封玻璃碗一端,走出训练室,正式结束一天的课程。 “睡觉吧。”他叹了口气,“明早再来看它们怎么样了。” 今天确实累狠了,易真回到房间,又叫了一碗热腾腾的小汤圆,风卷残云地往嘴里一倒,吃完洗完,上了床就沉沉安眠,一觉直到天亮。 早上一睁眼,易真连脸都顾不得擦,先从床上蹦哒起来,东拐西拐地奔到训练室,去观察那两只血线虫的情况。 “咦?”他将眼睛凑近防护罩,“情况……好像还不错啊!” 昨晚还要死要活的,经过几个小时的等待,血线虫的体表已经凝结出了薄白的,类似于茧的东西,细细一线,凝在桌上。第二条的药性稍弱一些,此刻,外壳上已经出现了裂开的征兆。 易真终于放心了。 待他收拾妥当,安心吃完早餐,再来看时,第二条血线虫破壳而出,正在碎片上停驻,身上的血色被冲淡了不少,转换为近乎于霞云的色泽。 易真用精神触须稍微一探,感到血线虫的生命迹象较之前更为旺盛,身体也强韧了许多。 “整挺好!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转身,搬出一盆枝叶茂盛的红花,花叶累累垂着,一嘟噜一嘟噜,形如翩跹蝴蝶。 [这是双子叶植物纲、无患子目、凤仙花科、凤仙花属一年生草本花卉,又名急性子、指甲花的变种凤仙花。]太阿说。 “嗯……”易真观察片刻,“我去星网上买的,因为有个原生地球种的祖先,这花可是贵的很,花了我整整两千六百宇宙币。也不知道它还有没有祖先的功能了……” [你指什么功能?] “给指甲染色啊!”易真说,“要不是化学用剂不太好做精神融合,我何必费这么大功夫,直接买指甲油不是更好,一瓶幻彩斯隆长城色才五块钱呢。” 他摘下一串凤仙花,放进瓷钵中捣烂,等到花汁尽出,花瓣也碾成膏脂般的泥状,再洒进雪片般晶莹洁白的明矾,融化后均匀混合在一起。 赤红色的花泥搅成一团,安置在小碟子里,易真探出精神触须,念叨道:“你是指甲油,你是指甲油,你是指甲油……啊,找到了!颜色的概念!” 这次,他没有做概念抽取,而是引导血线虫的精神体,与这概念相触,进而缓慢融在一起。 之后,他用小拇指轻轻沾了一丝花膏,在桌上点了点。 犹如条件反射一般,血线虫在桌上猝然一扭,他再加大敲打的力气,于是血线虫翻滚的幅度也更大。 “成功!”易真双手举高,欢呼,“果然,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懂得变通的忍人!” · 到了约定的日期,安吉作为陪同,也跟随在易真身侧。 艾灵中午从学校赶回来,事情已经过去两天,她的脸色仍旧憔悴,眼神也黯淡无光,好在有专业团队打理,化完妆之后也看不太出来。 化妆师特地取出个珐琅填金的精致小盒子,以化妆刷蘸着,在她的颧骨上轻轻一拂,顷刻拂出一道波光粼粼的星河。 “钻粉天河高光,”化妆师满意地说,“战争天马星系专产的天河钻石作为它的主要原料,距离全线发售日还有三天。小姐,您是世上第一个以装饰为目的使用它的尊贵客人,请自信起来!” 艾灵勉强笑了一下:“……好的。” 易真也跟着换上了正装,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眼下怯懦之气全消,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他一走进来,风姿慑人,眉宇间如玉生晕,所有人的眼睛都仿佛被他点亮了一瞬。 “都收拾好了……怎么还穿了个黄色?”易真奇怪地打量艾灵,“这颜色衬你么,不如去换个红的?” “因为诺尔斯特·赤红龙大公的最小的孙女——娜塔莉娅·赤红龙,这个小团体的核心人物最喜欢穿红色,整个大学里也没有多少女孩敢穿着红裙出现在她面前。”安吉在他身后侧小声提醒,“这位金枝玉叶是阿佐特皇室直系分支的后裔,如果不出意外,在她晋升a级驾驭者那天,就会将‘红龙的女武神’这个封号继承给她。” “我知道,”易真说,“你给我的资料,我昨天下午都看了。” 安吉一愣:“啊,那您……” “所以,她喜欢什么颜色,跟别人有一毛钱关系吗?”易真冷漠地反问,“我还喜欢呼吸呢,她以后都最好不要给我再呼吸了,你觉得怎么样?” 安吉立刻闭口不言,一时不知作何感想。 从某些方面看,他实在是个跟上司很像的人——鬼使神差地,他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 “去换红裙子。”易真对艾灵说,“你有一头红发,选择的精神具象化是血狮,我不相信你不喜欢红色。” 艾灵瞪着他,倔强的大眼睛却逐渐蓄了一层水光。 她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穿过空旷的会客厅,高挑的橙黄色身影飘忽地消失在了高大的石柱背后。 “我无意揣测您的心理,”安吉说,“但我注意到,您似乎非常讨厌……上流阶级的人。” “我不讨厌。”易真说,“人活着就是要分出高低上下的,这点谁都不能否认。更何况我住在豪宅,不愁吃穿,说不定也是一些人眼里的上流阶级。我只是非常厌恶这种作风。” 安吉若有所思:“是吗……” “也许有的人,在站上高位之后,就会产生出类似于‘我特殊,我不可冒犯’的错觉——比如你提到的这位娜塔莉娅·赤红龙小姐。”易真转过眼睛,对安吉说,“而他们为了维持这种特殊,通常喜欢利用世俗的权力去压制他人的行为与爱好,以此彰显自己高于平凡人的身份,并得意地自诩独一无二。” 易真露出平和的笑容:“因此,在我眼里,独一无二的动植物,需要保护;而这种独一无二的人,适合灭绝。” 安吉内心骇然。 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体能才过c级,连驾驭者都不是的普通人而已,但安吉却有种直觉,连他自己都畏惧的直觉。 ——他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好像世界的王座也被他踩在脚下,任何盛装的君主都要在他面前伏低头颅似的。 这时,艾灵慢慢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身更耀眼,也更合身的红裙,引来满室的惊叹。那红层层叠叠,绚烂如永不凋零的烈火,深红的绶带沿着腰侧流淌,一直垂到裙摆上。 她将红发挽起,一滴鸽血红的宝石闪烁在白皙修长的颈间,她像是从火中生出来的,最终也将回归到火中去。 “非常完美,”易真赞美道,“只是差了点装饰。来,我给你包指甲。” 她破碎的指甲早就痊愈了,此刻还微长了一些,犹如一弯白生生的新月。 艾灵很羞涩,同时也很开心,雀跃和些许不安代替了先前的颓唐,她问道:“包指甲?” “一点自然的花红,来吧。”易真让她坐下,揭开一个小瓷盒,“很久以前,在指甲油还没发明出来的年代,女孩子都会用凤仙花包指甲。” 他一边涂,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对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如果我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或者你觉得会冒犯,会失礼,你就用手指敲敲桌面,好吗?” 艾灵抿着嘴笑:“好。” 安吉怀疑了一下。 真的吗,食人花会这么讲礼貌?这简直像恶兽吃人之前居然摆好了刀叉一样诡异啊。 化妆师也凑过来,感兴趣地讨论道:“啊,是凤仙花!我的一位朋友是药剂师,有一次他告诉我,古时地球上的女人染指甲用的就是这种花,除此之外,她们还会用碾碎的孔雀石和黄金来画眼线眼影,真是古朴典雅。” 易真借了一把小刷子,将赤红色的花泥小心敷在艾灵的指甲上,再用苇叶包住手指尖,以麻线缠绕固定。 “别致,别致!”化妆师啧啧感慨,“这简直就像某种仪式,是呼唤指甲油之神的仪式吗?是的吧?” 易真接着点开光脑,将闹钟定在两个小时后,示意艾灵到时候别忘了解开麻线。 “复古,复古!”化妆师啧啧感慨,“虽然用我这瓶红巨星色的印刷甲油,五分钟内也能做到。” 易真:“如果你的话能少一点那我……” 化妆师飞速后退:“ok!我不说了。” 易真:“……感激不尽,谢谢。” “我看你留了点指甲,”易真转过头,继续对着艾灵,“挺好的,染完了更好看,敲起来也更响——啊,忘了补充,如果我没听见,太紧张,注意不到你的提醒,你就拿指甲尖敲,行吗?” 艾灵一无所知,继续轻轻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好,”易真站起来,对安吉笑了笑,“现在,我们去挑车吧?容鸿雪答应过我,因此,我要借他那辆格拉墨。” 格拉墨,安吉在心中暗暗叫苦,坐着格拉墨,去见娜塔莉娅·赤红龙?如果这都不叫来者不善,那他真的再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这更来者不善了! 第17章 坐在特地向容鸿雪借来撑场子的豪车上,易真闭目养神,顺便再复习了一下对面六个人的资料。 诸星联合大学本身的外交性质就很强,战争年代,这里不乏名为交流生,实为人质的外星域王子王女入学。时至今日,联合大学聚集了多个星系的师资力量,如果说阿佐特大学还能称得上有教无类,那么联合大学则拥有严格,甚至严酷的门第之见,是精英贵族子女入学的不二之选。 以娜塔莉娅·赤红龙为首的六个人,就是其中最为显赫的校霸团体之一。 不过,从情报上看,这六个人的家庭背景和生平都很完美,看不出可能是穿书者的破绽……果然还是要接触了才知道啊。 “脑子被驴踢了……”易真坐在前面,艾灵坐在后面,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让太阿在座椅之间升起一面隔音的屏障,“让她来上这个学校。” 安吉坐在他对面,有点尴尬地解释道:“艾灵小姐的面试成绩,距离阿佐特大学还是差了点,当时阿佐特的校长又刚好是以不近人情著称的黎泽宇大人,即便是容先生,也没能请动他。” “我看是人家讨厌他吧。”易真凉凉地说,“我就不信阿佐特大学里没有资质平凡,但是上进刻苦的学生,偏偏跟他妹妹过不去,谁信呢。” 安吉再一次意识到,在食人花面前,一切针对上司的粉饰修辞都可以扔掉了,实话实说就好。起码自己说出来的实话,比对方经过挖苦加工的实话,还是要好听上不少的。 “咳,”他轻咳一声,“主要是,容先生认为,诸星联合大学的环境,能够有效的磨砺艾灵小姐的心性……嗯,就像,挫折使人进步,逆境使人成长。” 易真沉默了片刻,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但凡致胜的绝招,都是由幸存者代代相传下来的保命技巧。” 安吉想了想:“没有,不过,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 “好,”易真点点头,“我现在跟你讲,你回去记得转告容鸿雪——不用无辜地看我,我知道你会的,这就是你的工作内容之一。致胜的绝招是这样,所谓的逆境教育也是这样,只有活下来的人才将此奉为圭臬,而更多被毁掉,被死去的人,已经不会说话了。” “人要长大,除了主动跑去受挫折之外,一定还有其它的路可走。”易真表情无奈,“在这里我想点一句傻逼送给容鸿雪,并且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把这俩字如实转告,所以我就骂了,傻逼。” 安吉呆滞地看着他,举起的手,微微颤抖,手里还捏着一个银色的小耳夹。 “这什么?”易真骂得通体舒泰,好心情地低头。 第16节 “这是耳、耳、耳……” “啊,你给我准备的耳夹,谢啦。”易真接过来,比划了两下,别在自己耳垂上,“你抖什么,这不是挺好看的,刚好配我今天的衣服。” “……这是耳麦。” 易真:“……” “骂的不错,十分精彩。”容鸿雪的声音从易真的左耳处悠悠传出,“对,我都听见了。” 太阿在易真的右耳边说:[啊哦。] 易真顿住好几秒,干笑道:“哈哈!晚上好。” 然后立刻手忙脚乱地扯住耳夹,用初夜开荤的男子高中生给对象扒衣服的速度,妄图将其迅猛拽下。 “嗯,小真晚上好。”容鸿雪依然含着笑似的,分不出任何情绪上的喜怒,毕竟易真记得很清楚,他当初就是用这样的声音,一边笑,一边险些将自己挤成一摊碎沫肉渣,“在想办法摘耳环吗?先不费力气了,回去让提多尔给你涂点药,你要是自己摘,当心把肉撕下来一块,到时候弄得血淋淋的,多不好看。” 易真的动作僵住了,他丝毫不怀疑容鸿雪这番话的真实性,所以他慢慢放下了手,低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了想,觉得你教训得对,”容鸿雪居然还叹息了一声,“我对艾灵的教育,确实太松懈怠慢,所以,我打算跟着你,一起去会会未来的红龙女武神……还有她背后的诺尔斯特大公一派。” 易真客套而虚伪地笑:“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呢?你看看你,走都走了,还跟我客气……” “不用谢,小真。”容鸿雪柔声说,“就像你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按我们的情况看,日字应该是个动词,但这完全不妨碍我帮助你,对吧?” 易真:“……” 你妈的,他这不要脸的劲发作起来,自己还真有点招架不住。 光能悬浮的豪车犹如漆黑的利箭,无声漂游在星凋顶层的入口处,黑衣白手套的侍者殷切地走上前来,居然有点不太敢伸手。 这是容鸿雪的私人收藏,三百年前,闻名于阿佐特星系的大机械师五十岚山生平好赌,最大的赌注来自他和友人的一个约定——在他输了之后,必须遵守十年不能制作机甲的承诺。五十岚山虽然被迫暂时离开自己心爱的工作台,但他的手艺还没有丢,为了维持一掷千金的奢靡生活,他用二十年的时间,以制作顶级机甲的技术,断断续续地打造出六台座驾,并将它们一一抛售给当世最富有的豪强。 因为他的创作拥有超越时空,堪称神性般的美,因此,这六台座驾也被称为六御座,辗转至今,仍然被那些掌控了权与力的人所占有。 容鸿雪借给易真的这辆便是当年的六御座之一,名为格拉墨,取自屠龙英雄齐格弗里德的漆黑魔剑。神话传说中,齐格弗里德正是用这把剑破开了恶龙的胸膛来沐浴龙血,自此刀枪不入,肤如钢铁。 此刻它就停驻在世人眼前,穿越了三百年的光阴。格拉墨的造型仿若剑刃般流畅锋利,它本应黑如永夜,然而完美的打磨工艺和抛光弧线令车身拥有了别样的绚烂光彩。星河下,它璀璨如暗色的钻石。 所以易真觉得,格拉墨这个名字未免有点拗口,他更愿称之为……甲方快乐车。 侍者犹豫了一瞬,易真已经毫不在意地走下来了,他绕到另一侧,帮助艾灵提起流泄的裙摆。 “你应该等侍者来扶你。”容鸿雪忽然说。 “干什么,除了监听器你还安了监视器?” “这两个功能就不能合二为一吗?”容鸿雪懒洋洋地反问,“我猜的,其实你很好猜。” 艾灵听见声音,隐约明白易真在和谁说话,不过这次,她没再吭声,只是心情有点复杂。 穿过黑金双色装潢的长廊,面前是豁然开朗的巨大露台,斑斓的水晶镜面折射装置笼罩在天顶,亿万光年之外的星河因而近在咫尺,晶莹璀璨,仿佛可以伸手掬一捧下来。 差点害死她的,曾经信任的所谓朋友就站在前方,娜塔莉娅、奥利弗、金琦、厄休拉……但她却并不像往常那样,觉得自惭形秽,或者畏缩害怕,正相反,她感到一种复仇的残忍快乐,当中包含隐秘的自豪之情。 我不是独自来的,我有他们陪着我,艾灵心想,很快,你们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易真同时看见了为首的娜塔莉娅,少女的身形高挑丰满,黑色卷发妩媚动人,她也穿着如血的红裙,看见艾灵之后,她美丽的面庞不自觉地向下一沉,唇边的笑容也淡了,仿佛艾灵的穿着刺到了她的眼睛。 “生气吗?”易真嘴唇闭着,内力却裹挟着声音,化作一线,吹到艾灵耳边。 艾灵十分惊讶,她本想问易真是怎么做到的,但转念一想,他做过的奇怪事已经太多,也不差这一件了。 “生气。”她的笑容不变,“但越生气,头脑越冷静。” “非常好,继续保持。”易真说。 “艾灵——”娜塔莉娅笑靥如花,热情地张开双臂,朝艾灵走过来,“听见你要请我们在星凋吃晚餐的时候,我们真是高兴极了!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原谅我们!” 她身边的金琦圆脸圆眼,个头娇小,也仰头看着艾灵:“是啊,实在对不起,那天回家,我妈妈发了好大一通火,幸好有你的请柬帮我解围……” 艾灵勉强与娜塔莉娅抱了一下,“我……” “好了,”金发蓝瞳,样貌英俊的少年走过来,责备道,“你们让艾灵喘口气吧。” 他转向艾灵,关切地问:“艾灵,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被他这么一问,剩下的人立刻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等待艾灵的回答。 易真冷眼旁观。 看起来确实是不太好对付,人多势众不说,各个都精,三言两语、连唱带演的,就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上了。 他开口说:“艾灵,等一会再感受友谊也不迟,先请客人入座吧。” 听见声音,娜塔莉娅好像这才看到有他这么个人似的,她是这里地位最高的淑女,于是率先伸手:“这位先生是谁?” 易真握住她的手,回道:“你好,我是易真。” 原本还算热络的气氛一下子冷了。 娜塔莉娅与对方的皮肤稍微沾了一下,便忙不迭地松开了手。她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只觉自己挨到的几乎不是活人,而是一尊冰冷温润的玉像。 这就是那个传言中的易真? 作为家族中理应受宠的小辈,她自幼跟随外公,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角色,有凌驾于世界巅峰的皇帝,也有走投无路的野狗。娜塔莉娅自傲于她的眼界,谄媚卑贱或是孤高尊贵,她第一面就能准确无误地分辨。 然而眼前这个人竟不属于任何一种,他不过是站在这里,便映亮了周边的夜色。 “原来……是您啊。”她意味深长地说。 四周响起几声低低的讥笑,易真平静地说:“不错,是我。想来以你们平日里对我,以及对我性生活的关注程度,应该很清楚我今天为什么来这里吧?” 安吉差点噎住,好一招开门见山! 娜塔莉娅的笑容微滞:“……不好意思?您刚才说……” “我相信你们都听见,并且听懂了我说的话。难道我是在什么敬老院里吗,还要一遍遍地对诸位耳背的大人物重复?”易真无奈地笑了笑,“请坐!都请坐吧,别站着寒暄了。” 太阿说:[你开始了?] 易真:“怕什么,容鸿雪跟我是共犯,大不了推他出去顶缸。” 太阿说:[唔,那提前祝他好运。] 金琦震惊地看着他:“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你们的胆子也很大,敢做蓄意杀人的恶行。”易真随口道,“相比之下我还真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值得一面锦旗嘉奖。” “站住!”金发的奥利弗·暴风眼皱起浓眉,质问道:“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易真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想要我给你们详细解释?” “您必须为您的愚蠢和污蔑付出代……” 易真的声音很轻,同时在寂静中那么鲜明:“金琦偷了主控制室的钥匙;你负责支开巡逻的教官;厄休拉·暗星摸清了艾灵的模拟室编号,而这本应该是保密的;齐嘉佑威胁其他人立刻离开教室,再用链子栓住模拟室的外门;西川弘树是你们中唯一旁观的,他大约也知道艾灵喜欢过自己,所以他愿意为这喜欢奉还一点廉价的回报。” 易真的手指举起,说一个,点一个,被他指到的人皆不由自主地后退缩,竟无法在第一时间说出反驳的话。 最后,他转向娜塔莉娅:“至于你,娜塔莉娅·赤红龙,你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了。你在背后策划了这场自以为有趣的恶作剧,然后因为你的堂兄阿什泰尔·赤红龙提前完成军令,从猩红斗篷星系回家,过度的狂喜,使你忘记了这个被你关在模拟室的……朋友。” 他环顾四周:“还要我接着说吗?” 大哥,你怎么不讲武德? 这何止是开门见山,这简直就是一记迎面打断了对手鼻梁骨的直球,脑浆子都要给人打出来了啊! 安吉目瞪口呆,已经想不出任何缓和气氛的方法……除非头顶的水晶镜一整个塌方,说不定才能终结眼下这窒息的氛围。 一片死寂中,易真叹了口气。 “你看,我刚刚就说了,大家不要寒暄,先坐下来再说,你们不听我的,结果呢?”他摊开手,“现在搞得多僵啊,一点和谐都没了。” 艾灵咳了一声,尽量绷住表情,缓缓坐在了主位上。 “大家都坐吧,”她字正腔圆地说,“千万别跟我客气啊!” 花香浓郁,安吉望着不远处侍者手举的一盘鲜切玫瑰小布丁,真想把脑袋一头扎进去。 第18章 “你这样不太合规矩。”容鸿雪说,“他们的规矩。” 说着责备的话,然而他的语气确实是愉悦的。 被易真怼是一回事,可是听见易真怼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易真望着在座六个脸色青白的小垃圾,一时间心旷神怡,也不计较容鸿雪在自己耳边说了风凉话。 总归到头来背锅的是他,而我,只是一个柔弱无依、孤苦伶仃的寡夫而已。 沉默中只有银制餐具与大理石桌面清脆碰响的声音,前菜上了,汤和副菜也一道道摆齐,变化万千的星光随烛火一起摇曳,如果不是吃饭的人都心怀鬼胎,这本该是很好的一个夜晚。 艾灵并不开口,在易真身边她逐渐学会了理直气壮的本事。被害者是自己,要赔罪的人是他们,何必递台阶呢? 娜塔莉娅一边味同嚼蜡地进餐,一边与长桌对面的厄休拉对了个眼神。 按照长辈们的意思,这件事本来就不算大,每年的年末学考,光是死在气旋乱流里的学生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只不过因为这次的对象是容鸿雪唯一的妹妹——哪怕他基本不管艾灵的事情,这起玩脱了的恶作剧也陡然变得严重了起来。 所以他们只身赴宴,不带管家,不带如云仆从和卫兵,就是为了把事态压低到一个档次:这是同龄人之间的矛盾,让同龄人自我化解就可以了。 ……谁成想半路杀出个易真,这位传言中的“豪门艳寡”根本不像旁人议论的那般怯懦柔弱,反而像把不按常理出牌的利剑,劈头盖脸地砍开了大家乐于展示的礼仪、客套、高超的交涉技巧……而且还不怕精神压制!至今已是a-级驾驭者的奥利弗刚才都快把眼睛瞪出血来了,他却依然若无其事,举止如常,想来必然是他的奸夫给了他什么防御精神入侵的装置,这下贱的淫妇才敢如此放肆。 厄休拉接到破局的暗号,于是优雅地放下汤匙,轻咳一声,道:“艾灵,你今天穿的裙子很好看。” 厄休拉·暗星,她的父亲托马斯·暗星是内阁的阁员大臣之一,手握弹劾皇帝的特权。这深紫长发的女孩平日里冷傲无比,像今天一样对她说好话,倒还是头一遭。 “是吗?”艾灵微微一笑,“谢谢。” “是真的。”厄休拉诚恳地说,“你看,你平日里总是……我不知道这话说出来是否恰当,但你平时真的跟我们很生分,我们不像朋友,更像是客气的陌生人。” 艾灵一口汤憋在嘴里,她真想说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哪怕在边缘荒星,我也不会交想杀了我的朋友,可话到嘴边,她居然有点犹豫——厄休拉的神情恳切,像是真的想对她掏心掏肺的。 鬼使神差的,她迟疑了,好像冥冥中有只无形的手在拨动她的心弦,蛊惑她说,她应该听一听他们的陈词。 “是真的呀!”金琦也加入进来,“你总是对我们这么……这么有求必应,就像你很害怕我们一样,可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做,有时候,我想跟你说说生活上的事情,到最后都变成我在说,你在一边附和我……朋友不是这么做的。” “我明白,你也许只是不适应和我们的相处方式,”奥利弗温声说,烛火和星光下,他的头发色如流动的黄金,“我保证我们会改的,我们会完全接纳你,和你做真正的朋友。” 东方血统的齐嘉佑今晚第一次对艾灵说话,他摇着头说:“艾灵,我真的非常遗憾,我们……我们只是想跟你更亲近一点。” 艾灵的暗恋对象,那个名叫西川弘树的少年也不安地低下头去,他的皮肤素白,头发黑如墨染,整个人就像落在宣纸上的白描小像那样干净。 第17节 神他妈更亲近一点! 《毒经》里记载了一种暴虐的暗器,名为天魔雨,用特制的竹筒盛装熬炼过的剧毒,再佐以特殊的投掷手法,便能使毒液像绽开的伞面一样罩在敌人头顶,骨消皮化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此刻易真就想把嘴里含的汤作天魔雨状,挨个喷在这些阴阳怪气的小垃圾头上。 更奇怪的是,艾灵居然还有点动容,她怔怔地捏着汤匙,眼中显出挣扎的神色。 [不要忘了,玩家。]太阿说,[她毕竟是性格固定的配角,你想让她做出改变,无异于让她和世界的意志对抗。] 易真一怔,这才想起来。 “是,我居然忘了这一点……”易真低声道,“那也只有我亲自动手了。” 娜塔莉娅见到动摇的艾灵,唇边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蠢货!她不无恶毒地想,根本就是条一点挑战性都没有的野狗,居然还敢学我穿红色?就算这次玩脱了,今年的年终学考——或者争霸赛上也能搞死你,到时候姓容的被困在猩红斗篷,自身都难保,谁敢管一个贱民的死活? 她乘胜追击,轻声叹息。 “其实,你完全不用带易先生来我们的聚会,”娜塔莉娅神情犹豫,“是,我知道我的性格不好,有时候对你也挺坏的……但我们的矛盾,完全可以由我们自己解决,不用其他人插手。” 娜塔莉娅低下头:“而且,我知道你的哥哥很厉害,你学习也很刻苦,可是我家里人对我跟你来往的事情,还是颇有微词。至于原因,我想你明白……” 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声音低沉,但是清晰地说:“……易先生也明白。” 艾灵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急忙辩解:“不,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艾灵。”奥利弗义正言辞地说,“我承认易先生看上去一表人才,可是你能否认那些传闻都是假的吗?” “如果一个女人死了丈夫,没过多久就和她丈夫的弟弟搅在一起——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我只会觉得这个女人不能不守妇道、不安于室,全然不顾道德和节操。”齐嘉佑冷笑着说,尽情为刚才的憋屈找场子,“抱歉,家训严明,家风严谨,这不是我的错。” “拜托,”厄休拉嫌恶地皱起眉头,“我们能不能不要在吃饭的时候谈论这些倒胃口的人和话题了?” 金琦哈哈大笑:“厄休拉,你说话有歧义!你是指话题更倒胃口呢,还是……人更倒胃口呢?” 恶意的,嘻嘻哈哈的笑声逐渐连成一片,易真安静地听完全程,他放下汤匙,鎏金的匙柄同纯银的餐具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此刻已经是月上中天,他仰起头,恒星死亡的景象正穿越无数光年,被水晶镜面所捕捉,尽情倾泄在天顶上。 一万朵倾国的红莲怒放人间,世上从无如此哀艳的烈火,仿佛燃烧了宇宙全部的时光。群星年轻的华彩衬托着恒星,就像年轻的侍女拱卫在垂死的美人身边——美人已经很老了,然而生命最后一刻的回光返照,令她看上去仍是那个以绝代风华君临天下的人。 “知道吗?”他将眼神转回这些人中间,“看那里。” 易真的手指向上方,纵使除了艾灵之外,在场的人都等着看他羞愤交加的表情,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抬头仰望。 “这颗恒星死于七亿年前,那时的地球上还没有人类的痕迹,厚重的冰川封锁陆地和未成形的海洋。但正是在这些光穿过宇宙,穿过时空的同时,生命也在不断进化。” 艾灵诧异地望着易真,他想说什么? “五千万年前,灵长动物开始出现分支,一千万年前,南方古猿在非洲大陆蹒跚求生,二百五十万年前,能人制作石器,点燃火把。语言、文字、绘画、雕塑……一切的文明开始趋向繁荣,生老病死的循环中,我们推动世界的巨轮,直至前行到进入宇宙,在群星间生活的时代。与此同时,漫长的旅途,经过七亿年的跋涉,这颗恒星死亡时盛放的光辉,终于穿过全部人类进化的历史,降落在我们眼前。” 他平静地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世上最奇妙,最能让人体会到自身渺小,而俗世不值一提的景象。所以,闭上嘴好好欣赏,别逼我扇你们。” 壮丽的星河下,艾灵恍惚地望着宇宙,确实如他所说,这光就是人类诞生之前……不对! 她猛地回过神来,惊恐地看着易真,他怎么能说这种近乎宣战般的发言?要知道这六个人全都是天之骄子,精英中的精英,有的人终其一生也不能成为驾驭者,然而他们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摸到了a级的门槛,奥利弗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易真才是什么级别?他甚至都没有自己的机甲,万一打起来,自己连带他逃跑都难! 她的指尖重重在餐盘上敲了几下,打算以紧急暗号提醒易真,金琦已是豁然起身,厉声道:“你以为你在和谁……啊!” 她发出抽搐的尖叫,心脏仿佛被烫红的钢针猛地扎穿。金琦跌回座位,又从座位滚下地板,痉挛的手臂在挣扎中打翻了酒杯,被称作“瑰丽之夜”的名酒犹如鲜血泼洒,染红了她淡金色的小礼服。 “易……易真!”艾灵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她转头看看,其他人都还维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好像并没有听见易真说要扇他们耳光的话,内心松口气之余,不免有些奇怪,“易真!” 她的手从探过去,在桌边敲了好几下,染成绯红的,略长的指甲点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犹如啄木鸟,“你说错话了,快转移话题!” 厄休拉飞扑过去,把金琦抱起来,探测她的生命迹象,娜塔莉娅勃然大怒,精神领域瞬间膨胀出百倍的面积,笼罩了星凋的顶层,她的长发飞舞,裙裾也猎猎翻滚。 “居然敢暗算我们,你这贱种!” 易真喝了一口红酒,意外地转头:“我说错了吗?” 艾灵咬牙:“万一要是打起来,我的机甲有自动导航系统,它会带着你走的,你就赶紧通知我哥……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打不过他们的!” 易真说:“你再敲两下。” 奥利弗的身形化作一道虚影,那是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他的拳风切割黑夜,转瞬朝易真头顶重捶下来。 艾灵不解其意,还是依言敲了两下。 金发少年英俊的面容扭曲了,他就像一只被子弹凌空击中的苍鹰,从半空中猝然坠落,重重撞在盘盏琳琅的大理石桌上,将几只水晶杯砸的粉碎,刀叉杯碗也争相摔到地面。 他本该像风暴那样席卷易真的性命,最终席卷的却只是今晚的餐桌。 “好,”易真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觉得心慌,就多敲几下,镇定镇定。” 艾灵:“……什么?” “你用了什么手段……你对我们下了毒?”齐嘉佑不可置信地大声质问,“你知不知道我们……”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的喉咙里发出骨骼变形的咯吱声。剧痛攫住了齐嘉佑的心神,经过千锤百炼的特训,他的身躯本该比普通人更能承受磨难和历练,可此时正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噬他的神经末梢……唯有死亡,才能结束这样的痛苦。 “如果你们对我了解的再多一点,你们就会明白,和我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才算安全。”易真站起来,挽起袖口,“很遗憾,你们了解的不多。” 娜塔莉娅厉喝道:“别太得意了!你用的这些下贱伎俩,根本算不上是堂堂正正的决斗方式!”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暗杀,她的外公诺尔斯特·赤红龙一生以独断铁腕的名声著称帝国,遇到的刺客数不胜数,只是在真正的强者眼里,那些刺客的手段都弱小到令人发笑。 因此娜塔莉娅拥有绝对的自信,她佩戴的生物湮灭力场能够灭杀一切入侵体内的生物毒素,手上的指环则浸泡过大奇迹者调配出的万用解毒剂,不管对方用了什么下作的毒药,她都有方法应对。而现在,她只需要召唤出她的机甲,那尊曾经跟随历代主人南征北战,名动八方的“红龙的女武神”…… 娜塔莉娅的表情僵在脸上。 重组按钮如同死了般一动不动,她的身体僵直,四肢也像被水泥浇灌过,居然连自己的机甲都召唤不出来。 “所以,把同学关进窒息的真空,就算得上是堂堂正正的决斗方式了?”易真问,“那我可比你们堂堂正正多了。” 背后风声凌厉,一柄长刀闪烁着刺眼的电光,自易真身后呼啸而来! 西川弘树,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却出人意料地忍住了血线虫的钻心之痛,犹如暴起的孤狼,向易真发起了致命一击。 西川弘树的家族并非皇室,也不具备内阁大臣的背景,但他的家族历代为皇室顾问,向统治者提供阴影中的服务。一直有传闻说,过去的战争年代,每遇到一场胶着不下的战役,阿佐特的皇帝就会摘下白手套,垂在无人问津的影子中,用不了三天,敌方将领的头颅就会被盛上金盘,摆放在皇帝的桌案前。 与其说他是这些人的同伴,不如说他同时承担着护卫的职责。 这一刀本该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完美无缺的居合,直斩易真的项上人头。 易真轻声笑道:“那么,你要杀的是你眼前的我,还是你刀下的我?” 西川弘树的瞳孔收缩,易真的后背微微一颤,竟已于瞬间变成了面对他的状态。 他伸手,手掌犹如温润的玉,掌心错开刀光,就像要逆着刀势去抚摸西川弘树的刀锋。 这怎么可能! 他疾速转刀,易真的手臂也像是没了骨头一般柔软旋转,盘绕而上,紧接中指如同闪电,重重钉在他的心口。血线虫得了更大的刺激,不由翻江倒海地一跳,西川弘树当即喷出一口鲜血,长刀咣当坠地。 “一边待着,”易真随意地挥手,将他搡到一旁,“既然你当时没有动手,那我现在也不为难你。” 他走向餐桌,单手提起奥利弗的衣领,将他拽到不远处的露台上,关闭了顶层的防护系统。 夜风呼啸,娜塔莉娅一下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脸色煞白,嘶吼道:“你要干什么?停止,我叫你停止!” 星凋所在的大厦一共有一百四十六层,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人只有变成肉泥这一种可能性,就算有什么变局,那也只有能不能沿途撞上飞行中的悬浮车,然后缓冲留下一块较为完好的骨头而已。 奥利弗面无血色,艰难挣扎,钻心的剧痛穿刺他的大脑,令他连甩脱的力气都没有。 “还不打算道歉吗?”易真把他按在露台护栏的边缘,半身悬空,身后夜色漆黑、星华灿烂,往来如织的悬浮车道发出缤纷的光彩,身下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渊,“或者说,你学过平民的道歉方式吗?” “对……对不起!”奥利弗尽力哀叫,他本来是英武挺拔的少年,诸星联合大学的女孩们甚至为他成立了一个后援会,然而眼下,他的道歉近乎破音,听上去不辨男女,“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了?” “我不该……不该恶作剧,我差点害死艾灵,我错了,我对不起她,不该看不起她,侮辱她……对不起!” “还有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背后说你的坏话!我知道错了,背后说人是……是不好的烂习惯!我错了!” 易真笑道:“非常好,看来逆境教育也不算一无是处?你瞧,你那么快就学会了坦率的表达歉意,而不是拐弯抹角,阴阳怪气。” 他松开手,对方沉重的身躯立刻失衡,连惊叫的机会都没有,瞬间仰面翻倒,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琦放声大哭,娜塔莉娅的大脑一片空白。 “奥……利弗……”她的嘴唇颤抖,“你杀了……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居然敢杀了他你这个贱种!贱种!” 她疯狂地咆哮叫骂,泪水在她通红的脸皮上长流,易真也充耳不闻。他走到齐嘉佑面前,再次拎起了他,然后如法炮制,同样把他按在露台边缘。 “道歉吗,这位家训严明,家风严谨的朋友?”他礼貌地问。 齐嘉佑艰难开口:“别……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么,你是不打算道歉了?”易真问。 “我、我……”齐嘉佑剧烈哆嗦,“你这个……疯子……” 易真说:“哦,那我很抱歉。” 他的手刚要松开,厄休拉便拼命叫道:“我愿意为他道歉!我愿意……放过他吧,求求你,我愿意道歉!” 易真说:“代替的对不起没有用,他只能靠自己换取他人的谅解。” 齐嘉佑哭喊道:“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我……知道错了,差点害死艾灵,我对不起她,妄议和自己无关的人的私生活,我对不起你!行了吧!” 易真笑了一下,再次松手。 “还算凑合吧。” 他转过身,娜塔莉娅眼里,仿佛缓缓转过了一头面目狰狞,獠牙雪亮的恶鬼。 厄休拉咬紧牙关,嘶声说:“我就不信……你能把我们全都扔下去,容家,还有容鸿雪,都保不住你,不仅保不住,他们也要全部完蛋。” “我死了,我哥哥会把你碎尸万段。”娜塔莉娅怨毒地盯着他,“你别指望你的奸夫,他会死在猩红斗篷的,他救不了你。” “哦,水这么深啊。”易真颇为意外地拍了拍手,“所以,你们愿意道歉吗?” “我……我愿意……”金琦强忍哭腔,眼泪早已糊了满脸,“我道歉,你把我扔下去也可以,放过她们吧……” “不……别碰她!”娜塔莉娅双眼充血,对易真怒吼,“如果是对不起,好,我说了!我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承担一切责任后果,我以赤红龙的名誉起誓,只要你别碰她们!” 厄休拉不甘地,死死地盯着易真,慢慢说:“我也愿意道歉,对艾灵,也对你,只求你……别再伤害其他人。” 易真点点头。 ——然后就把她们挨个都扔下去了。 最后一个是西川弘树,易真说:“本来不想扔你的,不过不扔也没办法。所以……别怕,很快就好。” 濒临死亡的下坠过程中,就连凄厉的尖叫也被失重感堵在了嗓子眼里。娜塔莉娅绝望地闭上眼睛,生命中的一幕幕犹如回马灯一般转动而过。她就像流星,砸向必将毁灭的结局…… 第18节 “……小姐,小姐?” 耳边传来小心翼翼的呼唤声,她浑身一震,缓慢睁开双眼。 侍者站在她的身旁,眼前烛火辉煌,精致的餐具闪亮灿烂,“瑰丽之夜”的红酒漾在水晶杯里,弥漫出怡人的芬芳。 同伴们分列而坐,彼此惊惧且茫然地四顾。 “……什么?”她恍惚地问。 “他刚刚问你,要不要餐后甜点。” 娜塔莉娅一抬头,俊秀如玉的青年坐在斜对面,手中捏着一枚小汤匙,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回答了她的问题。 “要么?”他朝她举勺示意,“鲜切玫瑰小布丁,味道很不错呢。” 第19章 场上寂静无声,奥利弗还没有摆脱刚才变成高空坠物的惊魂感,他上下乱摸着自己的身体,又去伸手摸齐嘉佑的。 艾灵颇为迷惑,她问道:“你们……你们怎么了?” 在她看来,就是易真发表了一番惊世的宣战言论之后,她这些趾高气扬的同学们就忽然呆住了,他们的表情和动作凝固了很久很久,然后就开始乱摸自己,活像在检查身体有没有缺了零件似的。 厄休拉哑然,娜塔莉娅呆愣,金琦看着完好无损的同伴,就差喜极而泣了,只有西川弘树盯着易真,从嘴里很轻地吐出两个字。 “幻术。” 站在易真身侧的安吉更懵。 站在他的视角看,这群胎神在入座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只是沉默地吃饭,机械地喝酒,让他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误入什么邪教入会仪式。直到听见西川弘树说出的幻术,他才突然明白过来。 自己究竟在什么时候中了幻术?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易真的后脑勺。 大宇宙时代,幻术和炼金术等诸多复古学科一样,早已不算无稽之谈。许多药剂都有致幻的功效,一些驾驭者在正式晋升a级的时候,也会选择能够施展幻术的生物作为自己的精神力具象体,比如闪电鼬,比如幻市海蜃,比如红鸣蝶。 问题就出在这里,安吉自己的精神具象化生物便是红鸣蝶,这种稀有且美丽的巨型昆虫生活在战争天马星系,当地丰富的宝石矿产使它拥有同样闪亮的鳞粉,强烈致幻的鳞粉。 他自己就是幻术大师了,深谙迷惑与暗示的技巧,在谈判桌上往往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优势,因此大黑天才会派遣他来到易真身边辅助,可是眼下的情况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想……他需要辅助的对象不仅用不着他帮,反而把他也设计进去了! 这场幻术的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安吉的鼻尖动了动,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玫瑰布丁……在前菜还没有上齐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应该最后再上的甜品,同时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是了,现在想想,那香气并不像玫瑰,反而有点像……像什么呢,桃花? “古代中国的哲学家庄周,在做梦时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他因而产生了一个非常有趣的设想,”易真说,“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 “你说我用了幻术,焉知你此刻是否仍旧置身梦中?” 他的指尖缠绕着一缕红线,向所有人举起酒杯:“履行诺言吧,朋友们,希望你们都是言而有信的人。” 娜塔莉娅没有说话,她的眸光中闪动着谁也看不分明的神色,神情也不住变幻。 过了很久,她才缓缓起身。她低头看着杯中的红酒,忽然想起那天艾灵的指尖,就流淌着如此刺目的血色。 娜塔莉娅抬起头,对艾灵说:“我承认……是我策划了那个恶作剧。我平时看不起你,认为你是垃圾星来的贫民,只不过攀上了大黑天的关系,才有资格和我们说话。现在,我正式对你道歉,我愿意为我的恶行做出补偿,请你接受。” 她的声音低沉:“我还是不喜欢你,但我知道我错在哪里:我不该捉弄你,把你留在那个危险的,致命的环境里,我不该……看轻一个人的性命。对不起。” 她又转向易真:“至于你……” 娜塔莉娅的眼神复杂无比,她慢慢说:“一方面,你并非弱者,而是一个极其出色的兄长;另一方面,我向你道歉,为我猜疑过你的人格,否定过你的品质,侮辱过你的言行而道歉。” “期待我们在英雄争霸赛上的相遇。”她盯着易真的双眼,“你一定会来的,对吧?你会证明你自己,而我,也会在你面前证明我自己。” 易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倒是愣了一下。 她起了头,剩下的人都陆续站起来,虽然神态各异,但仍旧向艾灵郑重地道了歉,也朝易真说了对不起。 【主线任务:对峙已完成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2,蚀骨灵蝎x1,夺魂玉蜂x3 请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选择一项进行强化,剩余强化点数:2】 来了,我期待已久的任务奖励! [干得漂亮,玩家。]太阿说,[我认为你堪称出色地完成了这个主线任务。] “谢谢谢谢,”易真兴奋搓手,“主要还是我这个人比较优秀。” 【主线任务:争霸已触发 任务内容:干就完事儿了! 我完美解决了校园暴力事件,使校霸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中,位高权重的诺尔斯特·赤红龙大公的小孙女娜塔莉娅·赤红龙——日了怎么这么长的前缀——向我发出了邀请,也发出了挑战。 我想,经过一段时间的特训,我该去更大的舞台检验一下自己了。毕竟,在英雄争霸赛开赛之前,我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准备。 不过,按照眼前这群精英学生的水平,是一定能进入决赛的吧? 那我也只好向着决赛进发啦。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10,雪足蛛x2,白颊金环蛇x2,红颊银环蛇x2】 安吉已经彻底没话说了。 所以那段空白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简直抓心挠肺的好奇啊! 问易真,易真只是笑而不语,问上司……算了,如果他还想让自己的职业生涯更进一步,那还是不要多跟上司接触比较好。 晚宴得到了一个还算完美的落幕,坐在回程的车里,安吉犹自苦苦思索,一直沉默的容鸿雪终于在此时开口,说:“看来,你已经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艾灵的问题。” “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怎么意外啊。”易真今晚喝的红酒有点多,不过他并未用内力化解,而是难得放纵,让自己保持在微醺的状态。 “因为你给我的意外已经太多,我习惯了。” 易真很想翻白眼:“注意点,说话别那么自信,什么叫‘我给你的意外’?” 艾灵坐在对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是哥哥么?” 易真点头:“是他。” 艾灵低声说:“我一直……一直没跟你说谢谢,谢谢你易真,还有……对不起。” 易真轻噗了一下,挥挥手:“别把我搞得跟冤大头一样,你不用道歉。” “不是,这是我必须要说的!”艾灵看着他,“我知道,我总是不够坚定,也不够坚持,别人一说什么话,我特别容易动摇……我心里也知道这不对劲,可是我一直都改不了。” 易真眉心微皱,没有说话。 是,这确实是原著中艾灵的性格,除了过于自尊自卑之外,她还非常容易受外界言语影响,稍微被人挑唆两句,就来找原著里易真的麻烦,堪称人形雨刷级别的指哪打哪。 没想到,她居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是不是因为这个,容鸿雪才把她放在一个人精扎堆的环境里,想要催化她的心性,任她磕碰? 只不过,真要按照他的教育方式来,艾灵要么彻底脱胎换骨,要么死的很难看,不会再有第三种结局。 “你能想到这一点,就已经很好了。”易真说,“知错就改,知错是必要的前提,你会慢慢变好的。” 艾灵笑了笑,她踌躇片刻,忽然问:“你和我哥哥……是在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一出,安吉的耳朵一抖,手指迅猛按在光脑上,时刻等待分享八卦的机会。 易真:“不是。” 容鸿雪:“不是。” 易真:“……” 如此异口同声,反倒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易真:“……她又没跟你说话,你回答什么?” 容鸿雪静默了一下:“因为我听见了。” 易真捏了捏鼻梁,打算重新再讲一次,就当刚才无事发生过。 “我跟他没有关……” 容鸿雪:“我跟你没有关系。” “大哥你插什么话……” “我只是提醒一下。” “你能不能……” “行你先说。” 易真:“…………” 令人窒息的寂静,充斥了整个空间。 太阿在易真的右耳边轻声说:[啊哦。] 易真沉默良久,说:“我……容鸿雪你要是再跟我同步插话我发誓我必不择手段再揍你一顿!” 易真吃瘪了!容鸿雪心头大悦,也知道见好就收,于是淡然且无奈地道:“好吧。” 易真才对艾灵说:“没有,我跟他不是情侣,没谈恋爱。” 想了想,又补充道:“最近也没上床,下次记得把我和他分开说。” 艾灵:“呃……好的?” 得到了心仪的奖励,易真也不追究艾灵那个可疑的疑问语气了。回到容宅,他才对容鸿雪说:“喂,那谁。” “哪个谁,”容鸿雪反问,“和你不是情侣,没谈恋爱,最近也没上过床的那个谁么?” 易真:“……你吃错药了?” 容鸿雪说:“我哪天吃对过药。” 又发疯了。 易真摇摇头,说:“还你个人情,娜塔莉娅·赤红龙断言你会死在猩红斗篷星系,这是今晚她说的唯一对你有价值的话。” 容鸿雪说:“我知道,我听见了。” 第19节 “你听见……”易真一顿,立刻明白过来,桃花瘴产生的幻觉对在场所有人都有效果,唯独对使用了监听设备的容鸿雪无效,“唔,我倒是忘了这一点,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找安吉把这破玩意摘了去。” “你信吗?”容鸿雪问。 “信什么?” “信我会死在猩红斗篷。” 易真一愣:“不信啊。” 开玩笑,主角身主角魂主角可是人上人,你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在某个未知的犄角旮旯里的好吗。 容鸿雪却没有再说话,易真只能听见他近乎于无的呼吸声——想想还真是羡慕,他什么时候才能修炼成这种气息隐匿的境界…… 结果就真的没声音了,容鸿雪又不声不响地关了通讯。 易真:“……毛病。” 他去找了安吉,安吉见到是他,先将手里的光脑放到一边,然后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易先生,您来了,我帮您把这个……” 易真:“容鸿雪说,这玩意要涂药才能摘掉,要不然就得把肉撕下来……你这有药吗?” 安吉一愣。 他抬手,手指在易真的耳垂后轻轻一按,只听“啪嗒”一声,耳夹便落了下来,掉在安吉的手心里。 “……这样,”他摊开手掌,小心地望着易真,“不用药,也不用……撕掉肉。” 易真:“……” 今天晚上发生的奇怪事委实也太多了点。 他和外星青年相顾无言,半晌,易真说:“这东西就留在你这吧,我平时也不戴,晚安。” 安吉礼貌且克制地微笑:“晚安。” 易真转身离开,房门关上了,安吉犹如饿虎夺食,回身扑向自己的光脑。 【——鬼畜也有情!鬼畜也有爱!鬼畜也有他想拱的大白菜!!前线记者为您实时播报啊!!】 · 自从接到了名为争霸的主线任务,易真便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了。 他的课程布置得又紧又急,课业也繁多无比。原先的修习计划就够重了,还剩下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的时间被无限压缩,课表几乎了增多一倍。 但易真没有叫苦,他像一块缺水的海绵,永不停歇地吸收着知识,磨练着武技。在即将到来的争霸赛中,他相信,这些都是保命,以及致胜的关键。 [玩家,你做的很好,]太阿时常夸赞,[但还不够,继续保持。] 易真汗流浃背,累得半死,不忘挤兑太阿:“不过是……系统的任务罢了!” 又到了周末,总算抽出一天休息的时间,让他能够好好整理自己的储备。 剩余的四条血线虫封在蜡丸里备用,寒潭蝮蛇的概念晶体还是完整的一块,这是目前易真最得力的杀手锏,桃花瘴在晚宴上用去了将近三分之二,玉蟾涎倒是还有很多,不过用在人体上,这不过是慢性的寒毒,不如它对其余毒物的温养作用大。 此刻,易真的目光滞留在面前的钢化玻璃罩子上。 一只成人巴掌大小,双螯狰狞,毒钩锋利的蝎子,正与他一动不动地对视。 它的外观超脱了人类对于节肢动物的认知,绿汪汪的甲壳泛出玻璃的色泽,漆黑的豆豆眼共有三对,呈弧形分列在口器上方。 蚀骨灵蝎,《毒经》剧毒榜排行第四十二,性残暴,喜阴凉,昼伏夜出,独来独往,通身无一不毒。 啊,可爱又棘手的毒物。 易真一边蠢蠢欲动,一边觉得难办。 蚀骨灵蝎并不像寒潭蝮蛇,送过来就是已死亡的状态,这小东西居然是个活的,而且看起来还不好惹的很。他非常需要它的毒素,但又不想要了它的命。 这是武侠体系内的生物,到了星际时代,就是天底下唯一一只,易真忍不住感慨,要是就这么杀了它,实在是焚琴煮鹤的行径啊! [你对焚琴煮鹤的定义到底是什么,我也有点好奇了。]太阿说。 易真摇头:“我已经看见了蝎毒的概念,我也可以抽取,但是抽出来之后,它必死无疑。” 蚀骨灵蝎其实是种暴虐的生灵,寻常人如果挨到它的甲壳,肌肤会立刻肿胀化脓,如果没有当机立断的决心,将腐肉一刀剜下,也没有足够好的财力运气,很快得到解药,那么只有断肢或者死路的结局。 除此之外,倘若是它主动捕猎,它尾针处真正能被称之为蚀骨蝎毒的毒素具有强烈的腐蚀性,不仅能将体积超它百倍的牛羊化成血水,也能侵蚀钢铁,熔断木材。 但即便是如此凶暴的毒物,易真也不想杀蝎取毒。他走了一条世上仅存一条的路,逆着所有人流独自前行,眼前还活着的毒蝎子,就像某个来自故土的信物,无言地对他说,此道不孤。 他叹了口气,分出一线精神力,探进玻璃罩里逗它玩。精神触须在蚀骨灵蝎眼前绕啊绕,蝎子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高高翘起的尾钩也纹丝不动。 易真逗了一会,见它没反应,正欲收回触须,不料眼前一道暗绿的闪电,毒蝎瞬间暴起,扑向易真的脸面,将钢化玻璃罩撞得咚一声巨响,沁出一片细细裂痕。 易真悚然震惊,竟不由后退了一步。 好疯的小东西! 他想了想,却不气馁,打开旁边的玉盒,里面挨个躺着一排三只玉蜂的尸体,保存完好,连绒绒的被毛都没掉一根。 相较而言,夺魂玉蜂比蚀骨灵蝎的毒性虽然低了整整一档,可性情也更加温顺,稍加训练,还能配合蜂笛进攻和防御,怎么就送来了活的蝎子,而不是活的玉蜂呢…… 他一边感慨,一边抽了一只玉蜂的蜂毒,犹如草籽大小的蜜色结晶滚动在精神力里,毒蝎仿佛有所感应,八足嗒嗒点地,朝易真转过来。 易真倒也不为难它,从最上面打开玻璃罩的孔洞,将手探下去。 东海化玉诀流转不息,他的手指坚硬如玉,捏着小小的概念体,送到蝎子眼前。 蚀骨灵蝎盯着他的手指,飞快地把那粒概念结晶裹到口器里,同时尾钩款摆,犹如柳枝随风,极轻,也是极出其不意地在易真指腹上一拂。 按照它的记忆,眼前这个气息危险的人类很快就会融化成满地流淌的香甜血水,但它只感到尾针撞上了什么东西——似乎是坚硬的岩石,发出叮的脆响。 “小没良心的。”易真笑骂了一句,把手收回去,重新盖上盖子。 先养着吧,反正也不是养不起。 他开始尝试着做一枚血蒺藜试水。十三片飞刃很好解决,唯一麻烦的是连接飞刃的机括,那是一个微型的弹射装置,原版图纸虽然工巧,但对于星际时代的科技来说,妥妥落在了下乘,易真不愿用这样落后的暗器来武装自己。 他出了口气,不甘心地放下手头的零件和工具,对太阿说:“走,还是网络购物去吧,祈祷我能捡个大漏。” 太阿提高训练室的锁定权限,确定不会有其他人冒然闯入之后,易真进到星网,熟门熟路地走向一个小型的机甲交易市场。 因为怕被无良商家坑,他之前已经来附近踩过好几次点了,连带着交易规则也了解了不少。 这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市场,大多是新手机械师,以及一些机械师学徒买卖练手作品和机甲零件的地方。易真来这里也是迫于无奈,他完全可以去一些大型的交易所长长见识,但一是没钱,二是担心引起容鸿雪进一步的注意。 像这种交易流程随意的地方,太阿可以轻松抹去易真的交易记录,不用担心被男主角看出端倪。 ——虽然他现在已经够引人注目了。 ——而且这两个原因里最重要的还是第一个。 易真发现一家人最少的废旧零件店,好奇之下,忍不住在里头转悠了一圈,加上他之后,店里才稀稀拉拉地晃着三个人,店主也不管顾客,只顾盖着脸睡觉。 他逛了一阵,随意转头,看见手边一个精致的黄铜色小零件,像是几枚弯弯的弦月拼在一起,不由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 “五十万宇宙币。”店主拿布遮着脸,瓮声瓮气,慢慢吞吞地说。 易真的手指哆嗦了一下,左右看看,发现店里瞬间飞得只剩他一个客人了,店主确实是在和他说话。 五十万,五十万是个什么概念?一台可供精神力c级的驾驭者操纵的小型机甲,再配备一架粒子手炮,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足够普通人省吃俭用,攒上半辈子。 “大哥,”易真认真地看着他,“抹布可以乱盖,话不能乱说。而且我没有想买的意思,你先别激动。” 店主缓缓抬手,露出一张英俊的脸来,他的头发是墨绿的,很长,打着波浪般的卷,眼瞳也是墨绿的。这本该是个很好看的人物,然而他眼中无神,面色迷离,像每一个在网吧开黑到第二天凌晨的社会青年,如果脚上夹一双人字拖鞋,耳朵再别一根华子,那就更齐活了。 “哦,你嫌贵。”他缓缓颔首,继续慢吞吞地说话,“没关系,看你面善,给你捡个大便宜,二百块拿走,好了,快掏钱。” “……”易真无语,“您还是把抹布盖上吧,算我谢谢您了。” “哈,哈。”店主也不生气,不疾不徐地哈哈了两声,“你挺有意思的。” “你说话怎么这么慢,”易真疑惑,“这是某种修炼方式吗,还是你叫闪电?” 店主说:“哦,我不叫闪电。可能因为我是德斯纳星人吧,对我来说,时间很长,世上的一切都慢。” 德斯纳星人,这次不用太阿给他科普了,这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族群,只要听说过一次,就绝不会再忘记。 德斯纳星人属于慢速成长型文明,他们的成熟期极其漫长,往往需要花费几千年的时光学习和生长,才有机会步入成年。人类以龙血树的音译为他们命名,这种最长可活八千年的树种,正好完美契合了这一族群的特性。 而更多的人则习惯叫他们长生星人,因为德斯纳星人的平均寿命在3-4万年左右……这是一群以万年作为衡量单位的宇宙造物! 易真呆住了。 德斯纳星人的繁衍困难,且十分固定,每个个体一生中只能有一名子嗣,然而过慢的成长速度,令幼年的德斯纳星人极其容易陷入危险的境地,毕竟在其他已知的族群里,年龄超过一千岁的成员都算老怪物,只有德斯纳星人,到了一千岁的年纪,还是只会吃手手流口水的小弱智。 这也造成了一个局面……那就是德斯纳星人专门用来养育看护未成年的星球堪称宇宙防御堡垒之最。重型泰坦舰队常年逡巡环绕,几乎将整颗星球的大气层全部笼罩在歼星炮的阴影底下,即便是最穷凶极恶的星盗集团,也不敢为此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在星网上才见第一面的陌生人,突然告诉你他是德斯纳星人,你是什么感受? 谢邀,有个很古老的笑话,说隔着网线,你无法分辨出对面是人是狗,现在这个笑话可以更新换代了,对面还有可能是德斯纳星人哦! 易真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他盯着眼前的店主,问:“别人知道你是……长生星人么?” 店主又笑了两声:“哈,哈,不知道呀。” “那你干嘛告诉我?” “因为,你有意思呀。” 店主缓缓挠头,说:“按照你们人类的年龄算,我今年已经三千六百多岁了,马上就能成年了呢。” 他居然还是个未成年! 易真蹦哒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要知道德斯纳星人的座右铭就是犯我未成年者,虽远必诛!他们泰坦星舰的狙击范围可都是以星系为测量单位的,还取了个名字叫天谴系统……只要眼前这个未成年召唤母星支援,哪怕隔着黑洞,骨灰都能瞬间给你扬喽。 店主憨憨地笑了起来:“哈,哈,你信啦?” 易真狐疑道:“难道你不是?” 店主默然片刻,又摸着头笑道:“哈,哈,我是呀。” 易真:“……” 跟这种三千六百岁的熊孩子聊天,说实话,怪折寿的。 不过,见他没有恶意,易真也放下心来,他看了看简陋的店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开店?” 店主抬起手腕,亮出认证身份信息:“我叫舍心,快成年了,我来找那个让我蜕变到成熟期的机遇。” “我……”易真本来不想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但对方这么开诚布公,他也不好对未成年隐瞒,“我是易真,我来找能用的零件。” “你是机械师?”舍心突然兴奋,“我也是呀!你需要什么东西?你考过证了吗,是什么等级的机械师?” 第20节 提起自己喜欢的事情,舍心的语速倒是快了不少。 “我不是机械师,”易真赶紧辩解,“我只是……你知道有什么装置,可以快速将武器弹射出去吗?比如利用磁力之类的?” 舍心探出手臂,拿起一个圆圆的,拳头大小的东西。 “这个吧。”他说,“电磁钩枪的中枢,以前的星际开荒者就是用它,将钩枪射到千米以上的悬崖峭壁,再进行攀爬的。” 易真接过来看了一下,“那现在怎么没人用了呢?” 舍心笑道:“不光是电磁钩枪,磁场类武器渐渐都要淘汰了。现在有反磁场干扰仪,大星盗团标配这个,只要打开干扰仪,磁场类武器就废了,连飞船的导航系统也能影响呢。” 易真顿时有点失望,按照他的设计,如果能用一个小一点的电磁弹射装置,将十三片毒刃以磁力连接,投掷出去的时候,一定能有更大的杀伤范围和杀伤力,谁成想科技更新换代太快,他这个灵感很快就被抛弃了。 “不过,你说弹出去,我想到这个。”舍心再次伸手,从柜台下面掏出一个盒子,里面一堆零件,他翻来找去,拽出一根细细的,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弹簧。 易真按了按,死硬,完全压不动,根本不像一般的弹簧。 “这是势能弹簧,”舍心说,“它的主要材质是一种管状的碳分子。六边形组成的蜂窝状结构骨架,使它拥有超常的强度、韧性和磁阻。它不会被折断,也不会变形,所以,当它压下去,再弹起来的时候……” “……就会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弹射力。”易真喃喃道,“好东西啊!” 舍心很得意:“当然,你知道‘怠惰六剑’么?那座机甲的后机翼就安装了这样的势能弹簧,只不过比这更大,也更精密复杂,所以它的驾驭者才能使用那招著名的天诛之剑……” 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招式名字明明就抄的天谴系统,一点新意都没有……” 易真当然知道怠惰六剑,这是知名度极高的老牌超s级机甲。与一般的机甲不同,它的机翼是由六把剑刃组成的,那六把剑分别代表了嫉妒、亵渎、丑恶、愚蠢、贪婪和狂妄,它的驾驭者瓦妮莎·朔望能够直接拔出六剑,打出惊天一击。 因此,在圣四元德——象征了正义、智慧、博爱与贞洁的s级机甲横空出世时,所有人都猜测,他们一定会对上,并且来一场世纪大对决。 不过易真却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兴奋地捏起弹簧,“我要了!来,我们加个好友,你还有别的货吗,像这样的一枚需要多少钱?” 舍心又恢复了迟缓的说话速度:“价格么……” 话未说完,小店破旧的门面被不知名的外力轰然炸开,建筑残料四溅翻飞。易真的反应还算快,他攥紧弹簧,飞扑在柜台底下,不等他伸手去拽舍心,滚滚气浪已然淹没了店内,将货架冲的倒塌一片,碰撞粉碎声不绝于耳。 “喂,舍心!”他叫道,“你怎么样,还好吧!” 外面的街道上空响彻一个女声:“哎呀!你这心狠手辣的小东西,美则美矣,下手怎么这么重,没看见店里还有人吗?” 与她对垒的似乎是个少年,声音清清亮亮的,只是饱含怒火:“你给我闭嘴,我今天一定要让你吃点教训!” · 店里烟尘四起,易真呛得咳嗽,这里毕竟是虚拟世界,做不到内力外放,只有用精神力撑起一个屏障,从一堆废弃的桌椅底下爬出来。 “舍心,”他左看右看,“受伤了吗?” 面前的废墟堆动了动,砖石零件哗啦落下,缓缓露出一张缺少表情的脸。 “还好,”舍心慢吞吞地说,“我没受伤。” 易真看着他,心说你这何止是没受伤,你这不是压根就没躲吗,还搁这坐着呢。 “先出来吧,”易真叹了口气,“看看是谁搞的幺蛾子,想杀人是不是。” 舍心站起来,头上还顶着一小堆沙砾墙皮,他也不甚在意。 “行,看看去。” 两个人一边踢开碎石残木,一边往外走。此刻天上的骂战还在继续,一方是看上去势单力薄的玲珑少女,一方是人多势众的少年团体,大街上早没有一个人了,都躲得远远的看戏呢。 应该是方才易真和舍心讨论入神了,才没有察觉到这场风波的端倪。 “咦?”舍心有点意外,“卡特家的机甲。” “卡特?”易真觉得耳熟,想了想,“哪个卡特?” “卡特家族的家主詹宁斯·卡特,是当代阿佐特星系颇具盛名的机械大师。”舍心说,“他的精神具象化是弓骨鲸,因此所有的作品上都有鲸鱼的标记。s级机甲‘百臂巨灵神’和超s级机甲‘血腥百合’就是他的作品。” 易真凝神远眺,果然在少年的机甲左臂上看见了一只鲸鱼的印记。 “而近些年,他已经不常出手了,只有家族里的后裔,才可能有机会得到他亲手制作的作品呢。” “你气什么呀?”少女穿着一件浅金色的无袖小衣,一条棕色的长灯笼裤,手持长杖,踩着一双精巧的凉鞋,足尖轻点,踩在路灯的顶端,“夸你两句还不乐意了,你这小男生真是怪可笑的。” 对面的少年气得大骂:“你也要点脸好不好,说一堆屁话也就算了,你还上手?你……你他妈调戏我!” 少女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哟哟哟,瞧瞧你,小脸蛋都羞红了。穿那么紧的裤子,不就是等着人掌掴你的翘臀吗,在这欲拒还迎什么呢,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易真差点喷了。 那位惨遭调戏的少年全身覆盖类人型机甲,易真也不知道女孩是怎么看出他脸红的,但刚才红没红不知道,现在肯定是憋红了。 话又说回来了,这调戏的话术也太油腻了吧,完全不符合她这张清纯如雪的脸蛋啊! 少年气得吐血:“你找死,你有病吧!” 他身边还簇拥着许多狐朋狗友,想来这应该是有钱有势富二代的标配,身边总要围几个小弟,以及热衷在关键时刻拱火的惹事精。 但面对这等油腻超乎寻常的女子,他们也沉默了……想骂,不知道骂什么,想反调戏回去,功力更是不及对方万分之一,搞不好还要把自己赔进去,被狠狠地当街荡夫羞辱一番。 “对付神经病大家也不用讲什么决斗规则了,跟我一起上!”少年振臂高呼,身边的七八个跟班都纷纷叫好,同步换上了形态各异的机甲。 就在这时,底下突然响起一个慢吞吞的叫停声。 “等等。”舍心伸出一只手,从街边走到街心,立即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唉,”易真一下没拉住,“大哥,别激动!” 舍心走路虽慢,但是每一步都稳如泰山,他在街心站定,对少年伸出手:“你毁了店,先赔钱。” 易真捂住额头,这个愚蠢的未成年!他现在冒然冲出去,只会被那个气急败坏的小少爷当成靶子一块打,更不用说赔钱了。 果不其然,少年的声线蓦然变得阴冷:“给我连这个弱智一起揍!” 【主线任务:械斗已触发 任务内容:街头霸王 我认识了个德斯纳星人。 我认识了个未成年德斯纳星人。 我认识了个笨笨的未成年德斯纳星人。 我认识了个笨笨的未成年德斯纳星人,但他手里有我需要的改良血蒺藜的必备零件。 ……所以我还在等什么呢,救人啊!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2,花翅大蟋蟀x88】 星网虽然是虚拟世界,但经过数据扫描,重新出现在这里的机甲,同样拥有与现实世界别无一二的攻击力。 散射的激光炮犹如转瞬降下的天罗地网,易真的内力流过眼瞳,精神力感知外界,舍心被气流掀起的长发浮动缓慢,周围人的惊呼也随之拉长—— 他的掌心涌起氤氲的暖流,一手拍在舍心肩头,将他的衣袍鼓荡出翻飞的涟漪。 舍心被这一掌拍得飞退出去,那天罗地网登时便罩在了易真头顶。 “来的好!”易真厉喝一声,轮腿将一根金属的栏杆从狼藉的地面飞踢过去,足尖运力,如鹰冲天,竟在刹那拔地而起,衣袖飘摇,似登扶摇云梯。 少年咦了一声,唯有一束激光炮同射出去的金属栏杆正正相撞,余下的全部在易真身下的地面爆裂。热浪喷涌,金属栏杆粉碎成炽热发红的几十块残骸,朝易真的面门钉来。 风声凌厉,易真探指前戳,犹如在漫天飞花中挟住一瓣,他捏起那块射向眉心的废铁,身体已然掠至左侧的路灯,就在那方寸之地站定了。 他接一枚弹一枚,弹一枚接一枚,左手的手腕带动食指和中指柔软旋转,无名指和小指微弓,分花错柳般夹住了两块通红尖锐的铁块,运力甩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疾速前伸,将第三块捉在指尖,中指和无名指就像捕猎的螳螂,同样将第四第五块精准地攫于指缝,接着飞掷。 仿佛凌空飞射了一场明亮的流星雨,他的手根本不怕灼烧,也不惧锋芒,只听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飞扑向他的红热碎铁接二连三,皆从刁钻的角度反击向那群少年的机甲。 如果这只是像小孩子打架时扔的泥团一般不痛不痒,那也就罢了,然而它们根本不是。碎铁如镖,居然全部尖锐地钉在机甲最为薄弱的关节处,没有一块遗漏! 八台单人机甲暂时卡得行动不得,易真落下地面,双目如星,面容沉静。 “怎么样,双方可以冷静下来了吗?” ——折桂十二指,毒经亲附的暗器投掷手法,全篇一共十二式,练至巅峰境界,就连月光中的蟾宫桂枝,也能折给你看。 【主线任务:械斗已完成 任务奖励:强化点数x2,花翅大蟋蟀x88 请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选择一项进行强化,剩余强化点数:2】 “我操,你们刚刚看清他的手了吗?” “没有啊!这什么打法,我踏马直接懵逼了!” “我和他刚刚就在那家破店一块逛过,妹想到啊,高人就在我身边!” “真的厉害……几块废铁嗖嗖过去,居然能把机甲的关节卡住,这什么等级的驾驭者?” “不知道,a?反正肯定b以上了!但是以前没见过他,这就很奇怪……” 吃惊的围观群众堵在四面八方,不住议论纷纷,热烈争论,有的还拍起来了。 少女看过全程,直接从路灯上一跃而下,冲易真笑道:“不错嘛,小哥,好俊的身手。” 舍心这时候也从地上爬起来,慢慢拍了拍身上的灰,眼睛亮亮地盯着易真:“谢谢你救了我,不过你肯定是机械师!不是机械师,怎么可能这么了解机甲的构造和弱点?” 易真不管舍心,先看了看少女,她虽然生的娇小玲珑,身材倒是很好。轻薄的浅金色小衣近乎纱质,丰莹玉润的胳膊上还推了一连串的臂缠金,金枝蜿蜒地箍着她的肌肤,勒出微微凸起的雪肉,衬着她坦然秀丽的眉目,居然颇有几分自在妩媚的禅相。 “多亏你帮我解围!”她说,“我叫李有灯,是个精神治疗师,你们呢?” 李有灯,好奇怪的名字,易真忍不住笑了:“我叫易真,他是舍心。” “这名字奇怪吧?”李有灯大大方方地说,“因为我妈很喜欢那种以山川湖海当姓的取名方式,可惜她和我爸都姓李,好在生我那晚,满天都是星光,像灯一样明亮,所以我就叫李有灯了!” “没有,”舍心慢慢地说,“我的名字也很奇怪,但是没有人说它不好听。” 是因为说不好听的人都被你召唤天谴系统打没了吗?易真默默地在心底吐了个槽。 远处,卡特家族的小少爷索性抛下机甲,怒气冲冲地领着人跑了过来。 “喂,你们!” 他咬牙切齿,又实在摸不清易真是什么路数,好在身边有鞍前马后的小弟,抢着说:“你们敢打安东尼少爷的机甲!等着吧,要是不想机甲坏了没处修,就来给安东尼少爷乖乖道歉!” 安东尼·卡特长得确实标致,银发蓝眼,可以用俊美来形容。李有灯对他吹了个口哨:“哟,小美人。” 安东尼的脸红了又白,怒吼道:“给我道歉!” 李有灯叹了口气:“算啦算啦,你美你说得对,我不能和你计较。对不起,好吗?我不该揉捏你的臀部,抚摸你的脸颊,评价你屁股这么挺翘,皮肤这么嫩滑,将来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富婆……行了吧?” 行,行个屁! 安东尼几乎要破口大骂,李有灯复又睨他:“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明明是你们先用言语轻薄我,我才礼尚往来的,我都没生气,你干嘛这么气?” 第21节 安东尼一下噎住,他的脸又涨红了,不过这次似乎不是气的。 他争辩道:“夸你不能轻薄……只是夸你能算轻薄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赞美不是轻薄”,什么“你穿的确实引人注目”之类,引得众人侧目而视,现场充满了幽默的空气。 原来是这种俗套的剧情啊,调戏女孩子不成,反被女孩子调戏什么的。 易真顿感无聊,他望着这位小少爷,说:“先把店钱赔了,这可是个人资产,你总不会赖账吧?” 安东尼恨恨地刷了终端,正打算给舍心转账,就见一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挤开围观群众,一边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我的店——谁把我的店砸啦——” 易真:“?” 他扭头看着舍心,舍心也无辜地回看他。 “这……这不是你的店?” 舍心疑惑地反问:“我也从来没承认过,这是我的店啊?” 易真张了张嘴,他默默地回想两人刚才的对话,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舍心的肩。 “很神秘!兄弟,你很神秘。” 店主跑到跟前,气得跳脚:“我的店呢?我好端端放在这的一个店呢?” 又转向舍心:“好啊,你小子……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要来帮我看店,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 李有灯紧急插话:“不是他的错,你找这个小美……这个小男生要钱吧,都是他砸的。” 众目睽睽之下,安东尼确实不好扭头就走,他恶狠狠地划了一笔钱,又对李有灯撂下狠话:“两个月后,帝国争霸赛,你给我等着!” 说完就带着一帮小弟走远了,走得很快,很急,好像身后有狼在追。 易真同舍心和李有灯一块加了好友,舍心且不说,他倒是觉得,这姑娘还怪有意思的。 虽然卷进了一场没有必要的风波,但收获了两个朋友,还敲定了血蒺藜的强化方向,易真觉得,这趟购物行也算没白来。 回去之后,易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事。 “太阿?”他唤道,“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了,好不习惯啊。” 电子音嗞啦作响,好一会,太阿才低声回答他。 [我从刚才的围观人群中,检测到了其它指引系统的痕迹。] [——两个。] 第20章 “居然来得这么快。”易真脱口而出,他面色复杂地睁开眼睛,与星网断开意识连接,“我……我操!” 除了天色,训练室与他离去时没有差别,唯有一样东西——桌上空荡荡的玻璃罩。 那只要命的蝎子呢?! 蚀骨蝎毒的解药配比繁杂,它要是真的逃出去,那可是比物种入侵还严重百倍的大事,这个世界就目前为止还没有能解它毒的克星。天敌未知,解药未知,它将变成真正的杀神,所有见到它的普通人只有死路一条。 易真眯起眼睛,他保持着方才坐起来的姿势,观察打开的玻璃罩。系统下发的禁锢道具都有特殊的内部涂层,也不能从里边顶开,所以……它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内力淌过周身,易真第一次发动东海化玉诀的隐匿功能。 他的皮肤犹如塑封了一层蜡壳,体温急剧下降,呼吸也中断了,绵延不绝的内息则供应了他身体所需的氧气。 如果这时打开温度成像仪,或者红外探测器,人们就会发现,有一个活人在室内凭空消失了。 他就像家具……或者说一件毫无存在感的摆设,缓缓逼近打开的玻璃罩。 易真拿起盖子,手指沿着边缘细细摩挲,他忽然摸到了一圈不平的凸起,像胶水凝固后留下的痕迹。 ……唾液。 蚀骨灵蝎具有黏性,用来分泌筑巢的唾液。 他打开盖子,伸手下去,然后蝎尾轻轻甩过他的手……易真以为蝎子的主要目的是解决他,但其实不是,它的主要目的,是将无色透明的唾液甩上盖边,使其产生空隙,无法百分百地闭合。 ……真是聪明啊。 天花板的照灯传来轻微的,嗒嗒的响声。易真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体,那声音一路蔓延,在玻璃罩上方停住了。 腥风破空而来! 易真出手如电,一把扯住了蝎子狰狞的尾钩,右手两指从左手手腕处斜插过去,与蚀骨灵蝎强有力的前螯相撞,擦出金属交错的刺耳声响。 双方僵持不下,但易真可以感觉到,毒蝎有些惊慌,它委实料想不到,一个人类,竟然能徒手控制住它。 犹如冰雪消解,易真解开了东海化玉诀的隐匿状态,他吐出一口浊气,两手并用,将蚀骨灵蝎举到眼前,与它对视。 “我不想杀你,”他说,“我知道你听得懂,你远比我想象得更聪明。我只要你听我的话,别乱杀生。” 卡在螯钳上的手指错开,易真发力将蚀骨灵蝎甩远,毒蝎子敏捷地翻身落地,就像一道幽暗的惊雷,不依不饶地冲易真飞速爬跳过去。 距离近在咫尺,即将跃起来的那一刻,它忽然停住了,尾钩来回摇摆,黑豆豆眼盯着易真的手。 “花翅大蟋蟀,”易真慢吞吞地颠了颠手中的袋子,引起一片窸窸窣窣的鸣叫,“个大、皮薄、肉质鲜嫩……还是活的。据说这是你很喜欢的食物呢,真的假的?” 他低头,对看上去有点傻眼的蝎子露出微笑:“想吃吗?因为你试图偷跑,所以你就先想着吧。给我进去,明天看情况给你分配。” 毒蝎子焦躁地啪嗒转圈,食欲占了上风,它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眼前的人类,那自然也抢不到他手里那袋美味的活虫。 它呆呆地立了片刻,想了又想,还是垂头丧气地爬上桌子,主动跳进了关押它的玻璃罩,在角落里窝成一团。 我不快乐,因为我是不快乐的小毒蝎子。 总算把这小混帐制住了! 易真长出一口气,重新盖上盖子,想了想,还是问外面的佣人要了一块新鲜生肉,放进玻璃罩里。 这下好,自己还是个在容家混吃混喝的呢,结果后边又拉扯了个拖油瓶。系统奖励的八十八只大蟋蟀听上去还挺多,喂起来也就是几顿饭的功夫……这可咋整,得尽快赚钱了。 啊,难道到头来我还是摆脱不了男妈妈的命运吗…… [为什么不是父亲呢?]太阿问,[你又当嫂子又当妈,难道不会觉得身体上某个重要的零部件有退化的趋势吗?] 易真:“……是啊,为什么呢?你问住我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角落传来生肉的腐蚀声,吧唧吧唧的进食声,易真终于能够重回那个关键的话题。 “所以,有两个玩家,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看见了我。” “你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吗?” [不能。]太阿说,[我只能感应到半径150米的范围内,有玩家和系统交流的迹象。] “会是舍心和李有灯吗?”易真提出设想,“不,这个还是需要再看看……” 易真转圈踱步:“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发现我的身份,因为我和原著的性格表现完全不同,而且他们也未必听见我的自我介绍……太阿,他们能发现你么?” [不能,]太阿说,[但那段时间我依然终止了一切活动。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们并非高阶玩家,更不用说裁决十二席。] 裁决十二席,太阿第二次提到的名词,让易真不得不深究一下:“什么是裁决十二席?” [那象征着一切的顶点。]太阿回答,[全部玩家中的至高至强者,他们的身份至今没有完全暴露在明面上,仅有几个较为高调的裁决者为世人所知,其中之一就包括我之前说过的魔神信徒。] [他们的指引系统也是特殊的,无法为在他们之下的任何系统所感知。我能发现其他玩家,因为我是你——世界主角的指引系统,可如果裁决者就站在这里,我也不能断定他的身份。] 易真沉吟了一下:“所以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本破黄书,可能出现最强的穿书者,比如那个野心、奴役和诡计魔神的信徒,手握五十四个大世界的玩家。” [是的,我认为这很合理。]太阿说,[假如裁决者真的降临在你的世界,那么我劝你放下矛盾与成见,和容鸿雪合作。你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迄今为止,已知的,能够从裁决者手中逃脱的世界,也只有一个。] 易真低声重复:“……一个。” [是的,一个,唯一一个。]太阿说,[我们无从得知那个幸存世界的任何情报资料,这被视作是裁决十二席的奇耻大辱,他们将这段历史死死封存了,凡是提及它的人都不会得到回答,如同对着坟墓喊话。] 易真抹了把脸,这一晚他难得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之际,他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一个念头。 他坐起来,打通了容鸿雪的号码。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视讯,等待音响了一声,两声……易真抿起嘴唇,手指就悬在挂断键上。 第三声,他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算了。” 按下去的瞬间,第四声响了一半,容鸿雪轻声说:“有事?” 易真的手指僵硬,容鸿雪问:“你在想要不要挂断,是吧。” “没有,”易真收回手指头,若无其事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说。”容鸿雪的语气是一贯的悠闲,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打破他的气定神闲。 易真斟酌着开口:“对你而言……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会忽然觉得……世界变得很复杂?” 容鸿雪愣了片刻,哑然失笑:“什么?” 易真低声说:“我们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吧?所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也没这个闲心,大晚上不睡觉来找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种时候?” “比如一些武器机甲忽然得到研制进化,功能变得繁多;很多未知的种族,未知的职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还有……还有一些人的性格、情感,逐渐变得丰富,变得更……” 驾驭者、机械师、治疗师、炼金术士,以及精神力具象化,智能生命族群的出现,星网的繁荣,包括作为海利纳星人的安吉,如今又来了德斯纳星人的舍心……易真目前的所听、所见、所闻,都远远超出了一本粗糙黄书能做到的设定。 这简直就像世界进化了一样……那么除了身为主角的他和容鸿雪,还有谁能引导整个世界进化? 易真不愿去猜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变化不好用语言描述,但我知道你一定能感觉出来,就是……” “你。”容鸿雪忽然说。 易真:“什么?” “我身边最大的变化,来自你。”容鸿雪说。 易真:“……除了我呢?” “没了。”万籁俱寂,容鸿雪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像花开在夜里,“你已经占据了我太多的注意力,要像这样突然问我,我也想不到别的东西。” 易真皱眉,十分疑惑:“……就这?你就想跟我说这?你再没其它可说的了吗?” 不知为何,容鸿雪沉默了一会。 “没了。”他语气冷硬,“体质爆发和解毒剂的事情我没忘,你性情大变,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等我回到中央星之后,希望你已经准备好说辞,来应对我的……拷问。” 容鸿雪的声线又变得温柔起来,当然,是叫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好吗,小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