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妃翻身,这个陛下我包了》 第三章 两个昭仪争功劳 楚玉惜言简意赅地将阵上的破绽指给她看了,魏昭仪听罢,提着裙摆,飞也似的出了冷宫,直奔朝华宫,打算先一步赶在杨昭仪跟前献策。 楚玉惜心里好笑,将魏昭仪那图纸圈画了一下,卷了起来,然后找到了守在外头的花嚒嚒,说道:“花嚒嚒,将这个图交给杨昭仪,你会得到丰厚赏银。” 花嚒嚒带魏昭仪进来,本是收了银子的,她还以为魏昭仪是来找这楚婕妤的麻烦,不想魏昭仪竟然落荒而逃了。 难道这楚婕妤还有什么后手?历来在冷宫翻宠的人也不是没有,不过花嚒嚒没有想那么多,既然这楚婕妤还在自己的手头上,若是她送了图纸过去,没有得到赏银,哼哼—— 花嚒嚒是见钱眼开的人,权衡之下,果然接过了图纸,送到了杨昭仪的宫中。 杨昭仪打开了图纸后,脸色瞬间大变。 “你说这图是冷宫那边的人送来的?”杨昭仪扶了扶自己的发鬓,问身边的月嚒嚒。 “的确是冷宫的花嚒嚒送来的,说是楚婕妤命她送的。”月嚒嚒如实回道,“那花嚒嚒还在外头候着呢,不如传来问问。” 杨昭仪做事向来谨慎,点了点头。 月嚒嚒很快就带着花嚒嚒上来了,花嚒嚒行了礼,杨昭仪姿态矜贵地问道:“这图纸是怎么回事?楚婕妤不是在冷宫禁足吗?怎么会有五子阵图!” “这图纸非是楚婕妤自己的,而是魏昭仪取来的,魏昭仪今早来冷宫找了楚婕妤,不过一炷香时间不到便匆匆走了。”花嚒嚒向来欺软怕硬,面对杨昭仪,那是大气都不敢出。 “昭仪娘娘,这两日,我也听宫里人盛传,说那楚婕妤饱读兵书,还为她爹谋过官职,想必是魏昭仪将这五子阵图取去讨教破解之法了。”那月嚒嚒很快明白过来,俯首低声道。 “这破解的法子,楚婕妤已经标注在图纸上告知我了,她既然已经告诉了魏昭仪,却送图纸给我,是个什么意思?”杨昭仪十分仔细,完全不似魏昭仪那般好糊弄。 那月嚒嚒沉吟一下,忽然低声道:“昭仪娘娘,你忘了吗?楚婕妤之所以被打入冷宫,正是魏昭仪做的好事啊,她如何会心甘情愿告知她阵法的解法呢?定然是被逼迫的,她留了一手也未可说。依奴婢的意思,她这是在向娘娘示好呢,希望娘娘能替她收拾魏昭仪。” 杨昭仪深思熟虑一番,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她眼里闪过一抹得瑟的笑意,这五子阵图是陛下的心腹大患,若是替陛下分了忧,她的位份再晋一晋,便能光明正大压过魏依依那个贱人了。 “花嚒嚒,魏昭仪从冷宫出来,走的是哪个方向?”杨昭仪将图纸收在袖中,问道。 “走的是朝华宫方向。”花嚒嚒如实道。 朝华宫?她这是刻意绕开了自己的白露殿,想要独享功劳啊,可惜,她千算万算,想不到今日陛下不在光华大殿,而是去了太后娘娘的未央宫。 杨昭仪志得意满,对月嚒嚒道:“赏花嚒嚒,再给楚婕妤带些好吃的,摆驾未央宫。” 杨昭仪的仪驾刚停下在未央宫,那边赶去光华大殿截皇帝的魏昭仪得知皇帝并不在殿中,而是来了未央宫,也反扑了过来,恰好落在杨昭仪身后一步。 魏昭仪火急火燎地上前,提着裙摆,对着杨昭仪怒目而视:“杨玉琼,你这手脚可真是快啊,倒是我小瞧你了。” 杨昭仪气定神闲,心情甚好地拔弄了一下自己新染了寇丹的纤长手指,声音从容:“我出身武将之家,从小习武,手脚难免比你们这些娇娇小姐快一些的。” “是吗?”魏昭仪也是一声冷笑,示意身后的嚒嚒和丫鬟上前,命令道,“你们给我挡住她,我先去见陛下。” 她提着裙摆就要进去,摆明了要硬抢这功劳了,杨昭仪也不是吃素的,她身边的人都是杨家经过特殊训练后安插在身边的,自然也不能任由魏昭仪的人欺负,两帮人竟然在未央宫前扭打了起来。 未央宫里,太后娘娘正在吃斋饭,每逢双月的十五,她都会邀请陛下来未央宫共用斋饭的,但是太后娘娘为人低调,没有明着摆规矩,其实只要稍微留心,就可以发现的。 不过魏相在朝堂独大,魏依依向来嚣张,一双眼睛只盯着陛下,哪里会分心留意太后这边的规矩。 再加上今早,楚玉惜先是说杨昭仪已经抢占了先机,刻意误导她,再让她抄近道拦截杨昭仪,导致她情绪紧张,一心只想着直奔光华大殿,哪里会想到陛下在未央宫呢? 楚玉惜这一个套下得虽然略显粗糙,不过魏依依的急功近利,就是最好的助攻。 里头的太后和皇帝叶寒司正在用斋饭,外头的声音却挡都挡不住了,太后喜静,不由得皱眉道:“李嚒嚒,是谁在外边吵闹啊?” 不过一会,李嚒嚒便折身回来禀报了:“回太后,是杨昭仪和魏昭仪两人,都说自己能破五子阵图,急着见陛下呢。” 叶寒司闻言,顿住了吃饭的动作,冷着脸将象牙筷搁在了一边,冷峻的剑眉蹙起,深邃的星目里闪过一抹厉色,弧形好看的薄唇轻启,声音冰冷道:“朕张贴皇榜,是为了寻觅破阵高手替朕分忧的,不想她们竟用这样的由头来争宠,真是可笑至极!” 他说罢,又看向了太后,声音淡泊中有一丝懊悔:“母后,朕登基的时侯就说过了,这后宫有两个女人便足够了,你却非要我选那么多的秀女,现今天下未稳,朕日夜操劳国事,还要分神应付她们,你说朕累不累?” 这个儿子向来清心寡欲,分明就是不近女色,还拿国事当借口,但是太后这把年纪了,也不想与他辩论,只能看破不说破,安抚道:“儿啊,国事要紧,家事也要紧,这五子阵图玄乎,既然她们说能破,你且去看看吧,若是不能破,母后再来教导一下她们规矩,再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立皇后,这凤印老是放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啊——” 第五章 姐弟相见议计策 冤枉的?她的贴身丫鬟亲自指正,她竟还敢说自己是冤枉的?叶寒司眼底闪过一抹不耐,在原地踱了两步,略显烦躁。 楚玉惜不动不急,就静静站在原地,脊背挺直,神色自如,十分笃定的模样。 果然,不过片刻,叶寒司开口了,他声音带了一丝警告:“我可以允你出冷宫,也可以安排你与你弟弟见面,若是这阵你破不了,不仅你,便是你整个楚家也要陪葬。” 楚玉惜的目的终于达成,眼里浮起了一抹浅淡的笑意,面上却仍是谨慎恭敬的,微微福身谢礼:“臣妾谢过陛下。” 她声音不骄不躁,倒像是胜券在握的模样,叶寒司想起刚才魏昭仪和杨昭仪所说的破阵两步,自己脑子里又将这五子阵细细回想了一番,虽然有了提示,却仍然找不出破绽来。 他眉头皱得愈发深,冷声道:“来人,去楚家将楚婕妤的弟弟接进宫来。” 叶寒司的办事效率自然是不容置疑的,约莫两刻钟后,楚玉惜见到了弟弟楚玉麟。这也侧面说明了,叶寒司的确十分急切想要知道破阵的想法。 “姐姐,你,你没事吧?上次小柒派人传信给我,说你打入冷宫了!”楚玉麟是被担架抬来的,见了楚玉惜,眼眶微红。 “我没事,你的腿怎么样?”楚玉惜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摸楚玉麟绑着的那条腿,她是中医,懂得摸骨,这腿确实是摔断了,但是不严重,用膏药外敷,再内服一些药物,可以养回来。 “断了也好,如此大房那些人就不用整天盯着我和姨娘了,我和姨娘还有两日安生日子过。”楚玉麟苦笑一声,竟然自嘲道。 楚玉惜眉目一沉,神色严肃地攥着他的肩膀,言正词严道:“玉麟,你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你本来天资聪颖,为了躲避大房陷害一直藏拙,这次坠马,你也是故意的吧?若是他们下的手,绝不会是这样的伤。” 楚玉麟神色凄苦,声音微哑:“不藏拙能如何?姨娘攥在他们手上,你又在深宫,我若抢了楚清廉的风头,他们必然会下死手对付姨娘。” “不,你不该藏拙,你要露出光芒来,掌握权势,将他们踩在脚下,才能救姨娘,才能救我。”楚玉惜一边开导他,一边将他的腿骨摸了个遍,找到断裂的地方,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咔嚓一声,将他的腿接上了。 楚玉惜为了等楚玉麟早就做好了准备,让皇帝身边的人给她弄了些上好的伤药,现在皇帝都有求于她,他身边的人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难为她。 宫里的的外敷药还是好的,她给楚玉麟上了药,重新包扎好腿骨,并且用木棍固定,又用纸笔写下了一个药方。 当归,白芍,生地,连翘,枸杞,骨碎补,续断,川芎,制乳香,制没药,,三七,桃仁,防风,茯神,炙甘草。此药方名为活血镇痛汤,主要功效是活血舒筋,化瘀止痛,补肾壮骨,主治骨折脱位初期,瘀血作痛。 “这个药方你收好,用水煎服,每日两次,连喝十天,届时我会再换一张药方给你,你再继续喝,这腿就能好了。”楚玉惜将药方塞给了楚玉麟,叮嘱道。 “姐,你何时会医术了?”楚玉麟惊叫道,方才接骨的时候他猝不及防,等他反应过来,楚玉惜已经给他上药了,他不好大叫,忍得那是冷汗淋漓。 “宫里是吃人的地方,若不学点本事,我早就没命了。”楚玉惜敷衍道,“对了,这次我叫你进宫,除了给你治腿,还有一个原因,陛下攻打小夜国你知道吗?小夜国用五子阵困住了大齐的攻势,六王爷在小夜国边境候命,陛下心急如焚,这个阵我可以破解,但是我想让你做去打。” “我去?可是我如今——”楚玉麟看着自己这伤腿,满脸惊愕。 “此次你若是将小夜国打下来,定然是首功,得了首功,你谋个官职来做,楚雄便不能难为你,我们救出姨娘的胜算就更大了。”楚玉惜笃定道。 “可是我这腿怎么上战场?再说我功夫也不精进。”楚玉麟虽然有几分计谋,但是从小被大房虐待,身子不太好。 “所以我才要给你治腿,从这里出发去小夜国,行程有月余,到了小夜国,你的腿估摸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你不能上阵,我让你去,是要做军师的,破阵的法子我已经想好了,你且看——” 楚玉惜将破阵的要点一一告诉了楚玉麟,楚玉麟记性好,说了一遍后,便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了。 两姐弟密谋许久,总算在匆忙中定制了一个尚算详尽的计划。 送走楚玉麟后,叶寒司冷着脸进来,声音冰寒道:“战事紧急,楚婕妤可说破阵的法子了吗?” 楚玉惜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缓声道:“破阵的法子我已经悉数告知我弟弟,陛下将他派去前线做军师,定然能凯旋归来。” 她话毕,叶寒司顿时就觉得自己被耍了,满脸青黑,怒不可言,随手抄起了桌面上的茶杯就朝楚玉惜砸了过去。 楚玉惜不闪不躲,那茶杯直接将她额角砸出了血,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楚玉惜,你竟敢戏耍于朕,你是不是不怕死?”叶寒司怒极反笑,每一个字眼都含着冰渣子。 “臣妾不敢,臣妾这么做,的确有私心,不过也是一举两得的事,并不耽误战事。”楚玉惜早知道有此后果,急忙跪了下来,可是她的脊背还是挺得笔直,急声解释道,“臣妾的弟弟本来中了进士,是要殿试的,但是却被谋害摔断了腿,不能担任官职。臣妾的姨娘在楚府举步维艰,若臣妾将计策献给了陛下,这事儿传了出去,让父亲知道臣妾有这样的好计策,却不给家族谋利,臣妾弟弟他留在楚府,就不仅是断腿了。请陛下饶恕成全臣妾的私心。” 她顿了顿,见叶寒司在听,心里舒缓了一些,接着道:“再说现在是四月天,天色多有雨,天气阴冷,并不利于破阵,这五子阵若要破阵,需要天时地利与人和,等一个月后,等到五月天,天气暖和起来,破阵就更容易了。” 第七章 两者交锋 楚玉惜点了点头:“是真的,我能从冷宫出来,也有你的功劳。” 之前,她听小柒无意说了一句皇帝正在张贴皇榜,想要招揽破阵的谋士破阵,她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这个所谓的五子阵,她从前在研究一些野史的时候涉猎过,因为其特殊的破法,所以记了下来。但是她身处冷宫,小柒又只是个御膳房的杂役,她断然没有办法将计策呈上去,所以才将所有的银子给了小柒,让她想方设法在御膳房传她饱读兵书为父献策的话。 同时,她又特意吩咐了小柒,让她一定要将这些传言传到魏昭仪和杨昭仪的宫里头。 杨昭仪宫里管教甚严,那些宫人即便听到也不敢传到她的耳里去,但是魏昭仪却不同,她急功近利,目中无人,若是得到消息,肯定会登门来找她的。 只要她来了,楚玉惜便能一步步将她哄到坑里头,让她和杨昭仪两人为自己铺路,让皇帝知道自己可以破解阵法。 只要这个计策献给了皇帝,她自然能从冷宫出来。 “小柒,这事儿过去了,日后不能再提起,别叫我小姐了,这宫里是吃人的地方,被人抓住把柄,少不得又是一番磋磨。”楚玉惜谨慎道。 她楚玉惜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小柒能够在她最困窘落魄的时候拉她一把,就是她楚玉惜的好姐妹,她若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绝对不会落下小柒的。 但是眼下,她们需要步步为营。魏昭仪,可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知道了,婕妤,奴婢一定谨记。”小柒也是个机敏的,当即表态道。 “你来帮我上个妆,遮掩一下头上的伤疤,我们去会一会魏昭仪。”楚玉惜找到了梳妆镜,坐了下来,冷静地吩咐道。 叶寒司想要她和魏昭仪斗起来,两败俱伤,她偏不让他如愿。既然他给自己找麻烦,也别怪她给他添堵了。 魏昭仪住在后宫里头最好的宫殿,朝华宫。而杨昭仪和楚玉惜如今住的,分别是白露殿和芙蓉殿。 朝华宫内外,金碧辉煌,琉璃瓦,雕花柱,白玉石阶,端的是豪华大气。 楚玉惜虽然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个婕妤,她来朝华宫,下人不敢阻拦,一直走到主院,才需要停下来等候守门的丫鬟禀报。 那丫鬟进去后,里头的魏昭仪却暴跳如雷地砸了一个花瓶,声音尖锐道:“让她滚!本宫现在没空收拾她!” 楚玉惜听得分明,心头却有些疑惑,依照魏昭仪这样跋扈嚣张又急性子的性格,自己送上门来,不正省了她的事儿吗?怎么会没空收拾自己呢?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遇到了麻烦,二是她身子不舒服。正好,不管是哪一个,她楚玉惜都能够帮上忙。 那丫鬟被魏昭仪赶出来,走到了楚玉惜跟前,实话道:“楚婕妤,昭仪娘娘如今不便见客,你请回吧。” 楚玉惜却没有动,眉目冷淡地睨了一眼那丫鬟,沉声道:“我是奉了陛下的口谕来找魏昭仪的,莫非魏昭仪要抗旨不成?” 她刻意拔高了声音,就是故意要激怒魏昭仪的,果然,本来软趴趴地躺在贵妃椅上的魏昭仪听了这话,更怒火了,她扶着腰身站起来,在嚒嚒的搀扶下走到了门口,指着楚玉惜大骂道:“楚玉惜,你这个贱人!你今早耍了本宫一道,本宫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你以为你能破个阵,就可以跟本宫平起平坐了?还敢拿陛下来压我?你给本宫滚!过几日本宫再教训你!” 她声音尖锐,却明显有些中气不足,脸色发白,还要人扶着,还说要过几天再收拾自己。 楚玉惜顿时明了,她猜的没错,魏昭仪身子不爽利,没有心情教训自己,而这个不爽利,倒不是什么大事,她是小日子来了,痛经呢! 这痛经的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不过看魏昭仪的面色,想来是十分痛的,不然她不会连教训自己的心情和力气都没有了。 她本以为自己来这儿,还要作低伏小周旋一会儿的,想不到连老天爷都帮她啊。 楚玉惜上前一步,靠近了魏昭仪,神色淡静道:“我倒是想滚的,但是我的的确确是奉了陛下的口谕来的,魏昭仪是刚来了月事吧?陛下说你面皮薄,不敢传唤太医,所以让我来给你看看。” “陛下怎知——怎知道我来了月事?”魏昭仪听罢,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神色呆滞,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敬事房不是有记录吗?陛下怎么不知道?”楚玉惜白了她一眼。 “可是敬事房,翻牌子,可是陛下他从来没有翻过牌子——”魏昭仪说着话,小腹中的阵阵绞痛又上来了,痛得那是面色惨白,冷汗淋漓。 “没有翻牌子,不代表陛下不想翻啊,陛下还没有立后,是想给皇后一个体面!今日我也给陛下开了方子,陛下才让我来给魏昭仪诊治的。”楚玉惜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陛下,他,他怎么了?”魏昭仪捂着疼痛的小腹,竟然还有心思担忧叶寒司。 那个狗皇帝,他好着呢,还想借你的手给我使绊子。楚玉惜心里暗自嘀咕。 “魏昭仪,咱们还是先看看你吧。”楚玉惜绕过来魏昭仪的逼问,示意她进屋。 魏昭仪也是痛得无法了,她一直都有痛经的毛病,之所以忍着一直没有请太医,倒不是因为面皮薄,而是因为她听说,女人痛经会影响受孕,她怕这事儿宣扬出去,会影响她竞逐后位。 毕竟子嗣重要,若是宫里头起了她不好生养的传言,对她不利! 但是她想不到,陛下竟然注意到她这点难以启齿的秘密了!还暗地里派了楚玉惜给自己诊治! 这是不是说明陛下他,他其实有意立自己为后的? 魏昭仪心里甜滋滋的,连带着对楚玉惜也好了好面色。 “昭仪娘娘,你小日子期间除了痛,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是否恶心呕吐?是否腰膝酸软?是否四肢寒冷?”楚玉惜替魏昭仪把脉后,问道。 第十章 既是封赏亦是枷锁 只见叶寒司忽的抬眸定定看了她一眼,眼中思绪纷杂,似乎叫人琢磨不透,可楚玉惜却是会意。 她这安生日子怕就此是过不下去了。 “臣妾自知天资愚钝,今日能医治陛下也纯属凑巧”,楚玉惜不敢迎上他似鹰鹫一般的目光,只垂首作揖道,“这乃是臣妾家中的一道偏方,因舍弟也对花粉过敏,姨娘特地在坊间寻了这处偏方来。” 叶寒司嘴角不经意地牵出一丝笑,一双俊眸中却有丝丝冷意涌出,“看样子楚婕妤是知道朕要做些什么了?” 楚玉惜只得将头低得更下些,语速稍慢,小心翼翼一般试探道:“臣妾惶恐,臣妾不求陛下的赏赐,这些都是臣妾份内之事。” “你这般脾性,倒同以往不大相像”,叶寒司有意无意地挑了挑眉,“诚然是在冷宫里待了那么久的人,看样子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啊。” 她以前,又是何样?现下光是听叶寒司所说,倒衬得楚婕妤先前多么无恶不赦,目无尊卑一般。 “现下你既已从冷宫里出来,是该尽守自己本分。今日你立了大功,朕定会好好嘉赏你,这是你应得的,不必与我谦让……” 见楚玉惜缓缓抬起头来似要与自己争辩,叶寒司便故作凛然道:“倘或你再生事端,就不是打入冷宫那么简单了。” 如此一来,自是断了楚玉惜原本不允的念头。 原本想着从那枕冷衾寒的鬼地方出来以后,是不必再过饥寒交迫的苦日子了,不想现下却又陷入到这狗皇帝给她下的套中。 “那臣妾在此谢过陛下了。” 楚玉惜以笑脸相迎,她深知在这后宫之中伴君如伴虎,而自己的小命又全权掌握在这皇帝手中。稍有差池,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楚玉惜才领命从光华大殿内退出来,江公公倒是识趣知事的很。见她出来,就笑意盈盈地凑上前来,“老奴想着往后再见楚婕妤的时日定是越来越多了,特地在此恭贺楚婕妤。” 见楚玉惜面上情绪晦暗不明,那江公公却越说越起劲,眉飞色舞道:“楚婕妤此番从冷宫里出来,从此是要转运的。再见楚婕妤面泛红光,想着用不了多久陛下的赏赐就会下来……这日后可得多依着婕妤照拂。” 楚玉惜干笑了两声,又不觉伸手轻抚了抚自己这粉面,一时间只愣在那里。 “楚婕妤是着急吗,要不我现在进去请示陛下……” 江公公的话还未说完,他就瞧着一道丽影“咻”的一下穿过自己,逐渐被园中那片花红柳绿掩去了。 …… 楚玉惜特地绕了远路,她只觉得这心中烦闷得很。当然了,她才从冷宫出来,加之对皇宫里一切事物都不知,不敢随意走动,生怕又招惹了是非。 这厢才回了芙蓉殿,还未迈进宫门,便见那群婢女奴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齐声道:“奴婢……奴才贺喜楚婕妤!” 楚玉惜懒懒地移了目光,落在他们身后的江公公身上。 “楚婕妤,老奴是来传陛下口谕的。” 果然还是来了。 她微微理了理藕色衣裳,略上前了几步,江公公已经行至面前,楚玉惜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跪了下去。 “楚婕妤慧心巧思,柳絮才高,不拘形迹,着晋封为贵嫔,望以后能虚心受教,恪守本分……” 他这成语用的倒是十分巧妙啊,楚玉惜暗暗在心里诽腹道。 话毕,江公公忙上前将楚玉惜扶了起来,眼含笑意道:“贵嫔娘娘,陛下说您的封号由他亲自来选,故而一时还未敲定。” 现下那杨立峰与魏远陈同出一气,加之近闻魏丞相插手朝中之事就要逾了规矩。君臣之道,忌的不过是那一道永远不能跨过去的坎。现下他这般所为,叶寒司自是怀疑他有谋反之心,岂能容许他再放肆? 必然是要步步击溃,从那头脑简单的魏昭仪先行下手是再好不过了。 而今有了自己这样一个炮灰,他岂不是可以借助自己来摆平那两个女人了吗? 这种被人当靶子的感觉实为难受,但她不得不受。 楚玉惜自持着平静,谢过了江公公以后,又给身边的小柒丢了个眼色,便瞧着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上等的翡翠玉镯给他。 他是狗皇帝身边的人,自然不能敷衍待之。 江公公连连道谢,楚玉惜让人好生将他送了出去,兀自往院内走去。 桌上已经备好了清茶和一碟桂花糕,再一边是一堆赏赐,她并未细看,只知道那一盘子物件在烛光的照耀下灿灿生辉,定睛看了两秒,这双眼就受不住了。 “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她自嘲地笑了笑,拾起那盏茶抿了一口后便就放下。 已有婢女进去为她整理床铺,送江公公出去的小柒也就着月色踱步进来了。 “娘娘,茶想必已经凉了吧,我再给您倒一盏。” 楚玉惜微摆了摆手,“不必了。” “娘娘不开心吗?” 楚玉惜望着那碟桂花糕出神,“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小柒立马急了,忙劝说道:“娘娘切莫再说这样的话……娘娘好不容易从冷宫里出来,现在又重得圣宠,成了陛下面前的红人,外面不知有多少妃嫔羡慕娘娘您呢。” 楚玉惜的眼底是微不可查的淡漠。只见她伸手捻起一块桂花糕,左顾右盼了两眼后,才又落入碟中。 “我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好让人歆羡,你见过大晚上来传口谕的?” 分明是有意为之。 小柒愣了一下,好一会面上才复现笑意,“再怎么说娘娘现在已是贵嫔,还有陛下亲封的名号。娘娘只需往前看,过去的事也不必再计较它了,我们都会陪着娘娘。” 过去如何能不计较呢?她既同享了原主的记忆,自然是要替她报仇,洗去冤屈方能解心头大恨。 “如今还能怎么办,姑且走一步看一步了。” 楚玉惜倏地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后,便往内阁钻。 她并不知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她也懒得忖想。 翌日,楚玉惜一觉睡到了辰时。 她正诧异小柒为何没将她叫醒,才从她口中得知叶寒司上早朝前来过这里,还让她好生歇息。 “陛下还说中午让娘娘陪着一起用午膳呢。” 第十二章 是炮灰 叶寒司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太监,便见他端着一个青玉海碗过来递交到小柒手上。 且听叶寒司半哄半吓道:“这是朕亲自命御膳房给你炖的乌鸡汤,一整只都留给你,煨了好些时辰,最是大补……你既知朕的心意,便将它尽数喝了,才不负朕一片苦心。” 他这明摆着是要撑死自己吧。 见楚玉惜瞪大了眼愣在那里,叶寒司忍着笑,故作不悦道:“怎么,朕的这点心意你还看不上吗?” 望着那比自己的脸还大了两倍的青玉碗,楚玉惜不由地在心里叫苦。 嘴角的笑容立马也就跟着僵住了,“陛下言重了,臣妾感激还来不及。只是臣妾适才才吃了一碟油酥,这些等晚膳了再用吧。” 见叶寒司冷着脸杵在那里一言不发,不出半分钟,楚玉惜立马就怂了,“陛下当我的话没说,臣妾还吃得下。陛下都没吃就留给了我,可见我在陛下心中份量之重。” 话毕,只见叶寒司的面色立马变了。 “既然如此,那必是要将它全吃完,这样身子才好得更快些”,叶寒司负手而立,又吩咐着身边的小太监道,“你就留在这里看着贵嫔享用,完事了再回光华殿。” 叶寒司向楚玉惜投以饶有兴味的目光,“只是你别忘了,光华殿内还有你的事务要做。若是没赶在我午休前回来,就自觉去江林福那里领罚。” 这个狗皇帝! “臣妾恭送陛下。” 待叶寒司走以后,楚玉惜就立马去一旁开始吐,却是怎么也都吐不出来。一想起自己连着吃了五块油酥,心中就懊恼至极。 小柒也很是着急,“这么多,娘娘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吃的完,而且离未时也不远了。” “冷静冷静冷静……” 楚玉惜来回在院中踱步,叶寒司身边的那个小太监也是一脸焦急。 约摸着想了有一会,楚玉惜忙叫来小圆子,“你快些去太医院,取些甜瓜蒂,赤小豆和豆豉。甜瓜蒂和赤小豆要研成细末和匀,豆豉带回来煎汤用,尽快些。”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导致那小太监受罚。 “是,娘娘。” 小圆子速度极快,像是脚不着点地一般,恍然间就消失在了院内。 楚玉惜让小柒将那海碗端进去,那小太监也跟着一起进去。 楚玉惜喜欢土豆炖鸡块,可她分明清楚,打今天过后,她再也不会吃这玩意了。 她心里有了一个鬼点子,揎起衣袖,扯下一块鸡腿就要往嘴里塞,却被那小太监制止道:“娘娘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她确实准备吃完了这些再催吐来着,可小太监这么一说,她就没法继续了,她没这个脸。 “陛下一向这么无聊,喜欢整蛊人的吗?” 真是枉费长了那样一张俊俏面庞了。 小太监先是一愣,继而又小声道:“陛下平时不这样,娘娘您是头一个。” 楚玉惜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这样被他欺负可不行。 小鹂回来,先是一脸惊愕地看了眼那盘……不,那盆乌鸡汤,继而才开口道:“花房说那种花鲜少见,一时半会也没有。但是会尽力替娘娘寻,只是还需要些时日,让娘娘耐心等着,一有情况就汇报。” 果然被封为了贵嫔就不一样。 楚玉惜点点头,摆手示意她退下。 小圆子办事效率极高,回来时满头大汗,瞧着楚玉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让小柒去厨房煎汤后,也让小圆子稍事歇息去了。 小柒没一会就把煎好的汤端了过来,还贴心地备了一小碗蜂蜜。 “奴婢煎汤的时候就觉得很苦,就备了蜂蜜。娘娘若实在受不住,就来一勺,以免等会吃不下。” 楚玉惜顾不得太多,何况她这个月吃的汤药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端起来就往嘴里送,一丝犹豫都没有。 一盏茶还没到的功夫,楚玉惜便将早上吃的那些油酥全然吐了出来。 接过小柒早已备好的清茶漱口以后,楚玉惜才觉得舒服了些许。 小太监看得也是于心不忍。虽在心里好奇陛下为什么要这般针对楚玉惜,但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也只有她的过去了。 “好了,开吃。” 一炷香的功夫以后,楚玉惜差点没吐出来。就算要吐,也被她硬生生地给咽了回去。这只乌鸡可是御赐之物,她要是给吐出来,被那个狗皇帝知道,还不知要怎么罚自己呢。 约摸着又过了一炷香,楚玉惜才勉强将那只乌鸡给吃完,只剩下了半大碗汤。 小柒一脸心疼地轻拍着后背替她顺气。 楚玉惜却是一脸恳切地望向那个小太监,“到这个地步就可以了吧,我可是都吃完了的。你只需把这汤一倒,拿回去交差就是。” “这……” 小太监一脸为难,垂在身前的双手不断磋磨。 “我可是为了不让你受罚才这么着急,你也该为我考虑考虑,你总不希望我撑死吧?” 见他神色稍有波动,楚玉惜忙添话道:“你放心,这事只有我们知道,谁都不会说出去。就算哪日传出去了,我也一定替你作保,好不好?” 话即到此,小太监也不便说什么了。又见楚玉惜额头上都布满了细密的薄汗,脸色极为难看,便也点头答应了,“娘娘放心。” …… 小太监在规定时间内回到了光华殿。 叶寒司瞧他回来得不晚,便问了个究竟。 他可是从小都跟着叶寒司,自然对他是知无不言。也必然是将楚玉惜从笑着脸说开吃到苦丧着脸吃完最后一块鸡肉的种种形景都吐露了一番,叶寒司听完捧腹大笑。 “贵嫔娘娘到最后也只剩半碗鸡汤,而且我走以后也没听里面有什么动静。” “她果真……同先前不大一样了。” 叶寒司一双俊眸里映着浅浅笑意。 小节子不敢多言。 …… 约摸着一炷香的功夫,楚玉惜是终于给吐了。吐完仍旧觉得胃里难受,便叫小柒煮了杯蜂蜜水来。吃了又吐,吐了又吃,如此往复,胃自然是受不住的。 “娘娘,晚膳我让人熬点稀粥吧。” 楚玉惜又要,小柒便又给她倒了一碗。 “都处理掉了吧,免得被人发现借题发挥。” 在冷宫里饱受饥冷寒苦,出来了又要防这防那,小柒念此,不由地叹了口气。 楚玉惜正要问,却见小鹂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娘娘,杨昭仪已经在殿门口了。” 第十三章 芙蓉殿大有来历 她会过来,楚玉惜并不意外,只是好奇魏昭仪怎么没跟着……哦对了,人家的月事还未结束,本该她早就先来了的。 杨玉琼可比那个蠢笨的女人来得精明,她也不敢含糊对付。 纵然她现在是贵嫔,却也还是佯做毕恭毕敬的模样起身迎了出去。 “娘娘现在可是贵嫔,我何德何能能让娘娘亲自迎接呢?” 杨昭仪话中带刺,语气古怪。 “妹妹见笑了,我只是一个没封号,还是在晚上晋封的贵嫔。而且到现在也不见礼部和内务府传来动静,想必这也只是一个嘘头,妹妹你又何必和一个嘘头一般见识?” “你这是在质疑陛下吗,小心我回头告诉陛下,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杨昭仪气得胸口略微有了起伏,虽微不可察,但楚玉惜却瞧在眼里。 “进去坐坐,总在外头站着也不是个事。” 楚玉惜引着她进去,又命小柒去备茶。 “你凭借你的本事都住进芙蓉殿了”,杨昭仪一进内院就不惜打量着四周,话里尽是嘲讽之意,“想来你也不知这芙蓉殿的来历吧?” 她说自己不知,那么自己就装不知咯。 楚玉惜很是识趣地摇摇头,“还望妹妹指教。” “这芙蓉殿乃是先皇为其最心爱的妃子所建……芙蓉殿两面环水,有两片大池塘在后院,是宫内夏日赏荷最佳点。” “莲上有荷,荷下有藕,意为‘佳偶天成’;藕内有丝,意为连绵不断,纵然分开也是藕断丝连;莲子意为子孙多福,早生贵子……” “这里还有一段佳话,说来与你听,怕是你也不会懂。” 楚玉惜站在她身侧,已然瞧出了她眼里的期盼。 只听杨昭仪冷哼一声,“陛下怎么可能会让你住在这里,他不是不知……难道就因为你破了五子阵?” “今日之事想必也传到妹妹耳中去了吧?” 后宫现下就她们三人,虽离得不近,可想要知晓另外一方的事态,总是易如反掌的。 见杨昭仪不语,又见小柒端着茶过来,楚玉惜便好声好气地将她请了进去。 “我们三人中,现下就你能近陛下的身,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杨昭仪只是端起了那盏茶,稍嗅了一下,便一脸嫌恶地放下了。 这茶,在她眼中自然不是什么好货,可在自己眼里却是受用的很。 “在冷宫里闲来无事,便读了些医书,故而也会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这些都不足为提。” 楚玉惜尝了口茶,神色淡然,“近来杨将军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加上后宫也闲置了这么久,总要添些人进来。就算陛下不想,但这日子也快了。” 杨昭仪定定地瞧着楚玉惜,一边在心里暗悔当初没有及时将她处理,以致于她东山再起,现下都越级当上了贵妃之下的贵嫔,一边又奇怪她的异样。 可她今日差了花嬷嬷来问,并无奇怪之处。 杨昭仪似是试探一般开口道:“我记得你从前挺胆小怕事的。” 微风过处,卷来她身上阵阵清香,沁脾好闻,倒像是什么水果的香味。想必也是受了叶寒司过敏的影响吧,看来这两个女人对叶寒司都挺有意的。 只见楚玉惜面色不改,“从前许是唯唯诺诺惯了,才会留给妹妹这样一个印象。在冷宫的这些时日里,我是想明白了,人善被人欺。” 后宫现下就她们三人,而她与魏昭仪再怎么说都是同一条船上的,楚玉惜这话,明摆着是在针对她。 但她也不好意思公然与她对抗,谁让人家现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呢? 虽然她也不太清楚今天叶寒司所做为何,但她知晓帝王家的想法可由不得她们来揣测。 杨玉琼都忘了今天是过来给楚玉惜下马威的了。 迷迷糊糊地出了芙蓉殿后,她便去了未央宫。 她惦记着先前楚玉惜同自己说的那番话。 凑巧的是,今日太后并未午休。她来到未央宫内,太后她老人家正惬意地在院内逗着一只红尾鹦鹉,神态悠然自得,想必心情也不错。 “臣妾是来给太后请罪的。” 杨昭仪满脸歉意地走上前去给太后行了礼,太后要她起身,她却执意不肯。 要不是太后身边的里嬷嬷亲自将她扶起,她怕是要欠身一下午。 “你倒是说来与我听听,你有什么错?” 太后仍旧逗着红尾鹦鹉,只浅浅地扫了她一眼。 “昨日臣妾与魏昭仪在太后宫门口失仪,臣妾不该与妹妹计较的。昨日一举,不仅惹了太后清静,也让陛下烦心。” “你既知错,也准备改,那便是好事,我不会再同你计较。” “臣妾谢过太后”,杨昭仪上前一步,又接着道,“臣妾今日来还为了一事,望太后成全。” 太后敛回眼底的笑意,妄自猜测道:“是为了陛下封那楚婕妤为贵嫔的事?” 杨昭仪神色一变,知晓她不愿提这事,便摇头道:“不是,是为了陛下……” “臣妾听贵嫔姐姐说陛下近来肝火旺盛,而后宫就我们三人”,杨昭仪瞄了一眼太后,见她面色平静,才松了口气,“想来皇上日日对着我们也失了兴趣,加上后宫人太少,是时候该扩充一下。” “待往后生齿日繁,后宫就不比现在这般冷清,陛下总能挑着好的。” “臣妾拙计,只是想着能替陛下分忧,故来同太后商议,还望太后不要嫌弃臣妾这一片苦心。” 太后面上稍稍有了一丝悦色,“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杨昭仪必然是将这份功劳独揽在自己身上,也不顾先前还是楚玉惜提点的自己。 “是。” “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吧,本来我也打算和贵嫔商量这事,毕竟她现下名分最高。只是她还未行册封礼,陛下那里又不知是如何想的,便一时给耽搁了。” 杨昭仪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欢愉,忙欠身道:“臣妾谢过太后,臣妾一定不负太后所望。” 杨昭仪协理选秀一事立马传遍了后宫,朝华宫也不例外。 那魏昭仪听了这样消息,也忘了月事里少动怒,气得是直跺脚,“怎么这事就被她给想到了呢,现在好了,到时候她把事情办妥向陛下邀功……那时可就完了!” “听闻她在去未央宫前还去了一趟芙蓉殿,您说这事会不会和贵嫔有关系?” 第十四章 受邀共进晚膳 桂嬷嬷这样一问,魏昭仪是愈发气了。 “难不成这两人还搞到一起去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我爹是杨玉琼家的靠山,她居然敢吃里扒外!” “即刻传书回去,教那杨立峰好生管教管教自己的女儿,别净做些丢人现眼的事。” 魏昭仪眼里尽是愤恨,那楚玉惜确实有些手段,但杨玉琼总也不会去讨好她,怕也只是利用,就像从前那事一样。 桂嬷嬷却纳罕道:“说来也是奇怪,杨昭仪此举,无疑不是在给自己添堵,怎么会有妃子希望别的女人进宫替自己服侍陛下呢?” “她这不过是在装大度,况且这批即将进宫的秀女里,一定会有她的人”,魏昭仪一手握拳,重重敲了一下梨木案桌,“若她身边的人当真讨得了陛下的欢心,那就是她耀武扬威的时候,也会离皇后之位越来越近。” 她眼下却也没什么法子,唯一所能做的似乎就是在新来的一批秀女里安插自己的人了。 “这事爹也会有自己的想法,这茬一并与他说了,我想会得到妥善解决,应该还不用我们出手。” …… 偶有宫人路过芙蓉殿,隔着老远便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憨笑。 能笑得这么放肆的人,当然也只能是这芙蓉殿的宫主。 小柒才把杨昭仪独揽选秀一事说与楚玉惜听,她就这样笑了好久,约摸着也有两盏茶的时间了。 “娘娘,这有什么好笑的呢。若这事真的让杨昭仪做成了,那她岂不是要一步登天了?届时就算皇后之位不属她,但六宫执事之权怕是会落在她身上。” 直到脸笑得有些疼,楚玉惜这厢才停了下来。 接过小柒递来的清茶后,她轻啜了一口,眼里尽是得意,“小柒,我问你,想要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唯一的靠山是谁?” “自然是陛下啦。”小柒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 楚玉惜也跟着轻点了下头,“所以,杨昭仪这么做,到头来也只会哄得太后芳心,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太后肯定希望陛下子孙延绵啊。” “不错”,楚玉惜嘴角一抽,“但她并不清楚,陛下是真的不近女色,他现在忧心的是前线的战事,哪有兴致去关心选秀?她这个时候折腾出这场戏,太后高兴还来不及呢。太后绝对是比杨昭仪还要着急的,但她那里为什么一直都没传来消息呢?” 见小柒大惑不解的模样,楚玉惜便细细分析与她听,“你想啊,这后宫太后再大,纵然她是陛下的生母,但万事还是陛下一人做主。所以说,这事太后已然和陛下提过,只是陛下没有答应。而现在杨昭仪横插一脚,太后给了她这个权利,也等于把她往风口上推。她此举确实能讨太后欢心,但陛下可不会受用。” 小柒恍然大悟一般激动道:“原来是这样啊,所以杨昭仪是绝对得不到陛下的宠爱了,因为陛下会因为这事讨厌她。” 杨玉琼不过是一介将臣之女,自然比那个魏昭仪好解决得多。 不过楚玉惜也并无十分的把握,毕竟那个她也不能保证狗皇帝心中所想。 “选秀也好,后宫地广人稀,早就该扩张了。” 反正不论人多人少,后宫处处皆是勾心斗角,她并不在意。 两人正闲聊着,小鹂端进来一碟精致糕点。“御膳房差人送来了芙蓉糕,说是今个晌午新做的,特地拿来给娘娘尝尝。” “我这还没有正式册封呢,他们就一个一个地献殷勤。我怕哪日陛下忽然收回成命,那我岂不就成了众矢之的?” 楚玉惜看都不看一眼那碟芙蓉糕,目光淡淡落在窗前一束花房新送的鸢尾百合上。 小鹂放下不是,拿着也不是。踌躇之际,小柒将那碟芙蓉糕要了下来,又给楚玉惜倒了一杯牛乳茶,“娘娘喜爱吃糕点时配牛乳茶。” 见楚玉惜不理,她便又看向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小鹂,“小鹂,你是不是才被分出来,娘娘也是你的第一个主子?” 小鹂低头沉思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奴婢先前是在白露殿做事。因为处处不得杨昭仪喜欢,所以便出来了。” 楚玉惜懒懒地收回目光,“为何会不得杨昭仪喜欢,我瞧你这样虽是过于收敛了些,但做事也还算认真。” “奴婢不知”,只见小鹂一脸赧然道,“主子们的想法哪里是我们奴婢能够猜想的。主子不喜欢,那也是我们奴婢的原因。” “在我这里你不必这么想,也且收起以前那般模样。你的事你现下既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你。只希望你以后处处不必如此拘谨,放开一些,不错事,是不会有人怪罪于你的。” 小鹂只连连点头,依旧是一副放不开的模样。 更加惹楚玉惜怀疑,但她也不便再多问。 正欲起身去宫里逛逛,熟悉熟悉,免得秀女们选进宫来她都不知人家住在何处。无奈才走出院子,迎面就瞧见江公公大步流星一般走来。 楚玉惜及时止住,“江公公是有什么急事吗?” “老奴见过贵嫔娘娘。” 江公公先是给楚玉惜行了礼,继而才道:“陛下让我来问娘娘,午时那乌鸡汤喝了,现下头还疼吗?” 楚玉惜干笑两声,连连摇头道:“托陛下的福气,我已经完全好了。” “陛下确实时时都挂记着娘娘的身体,这是娘娘的福气”,江公公一脸深笑,“陛下邀娘娘共进晚膳,娘娘可以起身随老奴一起去光华殿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再怎样,那都是要坦然面对的。 “好,烦请江公公带路……在冷宫待的时日久了,记性不大好。” 其实是因为她自己没想起来。 提此,江公公也是一脸遗憾,却并未多言一个字。依照叶寒司的脾性,有关楚玉惜过去的事情,那是不能再提及的。 “往后还有娘娘的好日子呢。” 江公公并未带楚玉惜去光华殿,而是去了御书房。 “陛下此刻正在里面批阅奏章,娘娘进去吧。” 叶寒司正端坐在里面认真批阅奏章,看都未看她一眼。 楚玉惜还是上前欠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好一会都无人回应,不知是他太专注未曾起意,又或是有意为之。 第十六章 究竟可怜谁呢 便在心里好奇叶寒司这么对自己的种种缘由,唯一能想到的大概也就只有原主那段还未澄清的旧事了。 楚玉惜不记得自己盯着那盏红烛瞧了多久,直到倚在塌边被小柒轻声叫醒,她才知现下已经过了戌时。 “娘娘,要不我去瞧瞧,问问江公公怎么回事,这期间也不见他再来传消息。” 楚玉惜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想要直接睡下去,却不能这么做。 “小柒,你叫小圆子去瞧瞧,再备一盆凉水来,我冲冲脸。” 凉水扑过面后,楚玉惜立马来了精神。虽说已经四月,可这夜里仍旧是凉飕飕的。何况芙蓉殿两面傍水,在深夜便比旁处还冷了些。 一盏茶的功夫以后,小圆子回来了,浑身都透着深夜的凉气。 “江公公说陛下还在御书房处理奏折,说让娘娘再等等……” “好了,你们都下去守着吧”,楚玉惜起身伸了个懒腰,又吩咐小鹂道,“沏壶热茶来。” 等茶期间,她来回在内阁里走动,等身子一热,睡意又铺天盖地地袭来。 热茶还没沏好,叶寒司乘着清冷的月色终于是过来了。 楚玉惜是乏得不行,却也只能强撑着双眼,上前欠身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朕让贵嫔等久了吧?” 因着实在太困乏,楚玉惜双眼努力想要尽数睁开,却也只能维持半眯。故而也看不太清叶寒司面上的情绪,只知道摇头道:“陛下言重了,臣妾不困。” 叶寒司朝着江林福和小柒一众奴才摆了摆手,便见他们都尽数退下了。 “你放心,朕不会碰你。朕宠你的原因,我想你也应该都懂吧?” 楚玉惜一把被叶寒司拉坐了下去,她倚在床边,觉着自己离叶寒司太近,便又往旁边挪了挪。听到叶寒司这话,她只觉得可笑。 兴许是睡意渐浓,故而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陛下能允臣妾这般安常处顺,臣妾已经心满意足。臣妾明白陛下的意思,陛下是要借我的手摆平后宫那两颗毒瘤吗?” “毒瘤……”叶寒司一怔,随即笑出声来,“你这形容倒也算形象。” “你本就是有罪之人,现下给你恕罪的机会就摆在面前,你可不能辜负朕的用心。” 当初之事,他必是信了,所以才会这么对自己。 “看来陛下是不相信臣妾没有和侍卫私通了……陛下深受这后宫两颗毒瘤的迫害,那臣妾呢,陛下怎么就不想想臣妾也是受害者之一呢?” “有人证有物证,那侍卫自己都亲口承认了,还有什么可说?” 身边传来有人倏地起身的动静,楚玉惜心下一紧,知晓自己无意间惹怒了叶寒司,忙跪了下去,又吃痛闷哼了一声。 她只觉得地面好硬。 “陛下恕罪,请陛下饶恕臣妾的口不择言。” 一时未得到回应,睡意再一度翻涌而来,她自持的冷静失了守。 …… 再醒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膝盖那里疼得厉害。依稀能辨得清床榻上还有一个身影,她努力往上爬。动静已经很小,却还是将叶寒司惊醒。 “你怎么还跪在地上?” 叶寒司一时间情绪有些复杂,他记得先前自己只让她跪一盏茶的功夫来着。 楚玉惜只顾着往上爬,直到整个人都瘫在床榻上后,她才长舒了口气,“好困啊好困啊,睡吧,什么大事明天再和我说……” 说完便呼呼睡去,叶寒司忍俊不禁,盯着她瞧了许久。 …… 楚玉惜又是一觉睡到了辰时。 睁开眼后,她第一时间就回想昨夜的事情。唯一的记忆就只有昨晚自己惹怒了叶寒司,从而跪了好久…… 她唤来小柒,正欲下榻,膝盖一阵刺痛使得她放弃了这个念头……这原主的身体未免差强人意了些,不过也可能真的是跪了太久的原因。 “叫太医来,我是懒得想了。” 楚玉惜有些不耐地吩咐了一声小鹂。 小柒却努力憋着笑,“娘娘,昨个夜里您和陛下是不是太……” 见楚玉惜反复摸着膝盖,小柒立马改了语气,“娘娘,怎么会膝盖疼呢?” 一看她双颊泛起的红晕便知她瞎想了。 因为疼,楚玉惜的语气都虚弱了好几分,“我先前在冷宫是不是也时常被花嬷嬷罚跪?” 小柒先是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冷宫本来是花嬷嬷执管,理应由她的人负责清扫,可她却什么都不管,还时常让您跪地擦地。您身体本就虚弱,那样如何能受得住?” 原来都是些旧疾了,难怪会这么疼。 “娘娘,您都不记得了吗?” 这记忆总是有一下没一下的,她也没辙。 “听你说才更让人气愤”,楚玉惜随便寻了个借口,轻抿薄唇道,“天道好轮回啊,待这次好了,定收拾她。” 小柒拍手叫好,“就应该这样,奴婢也是觉得从前的娘娘有些软弱了。” 在后宫这种地方,不立点威信,别人还真当你好欺负呢。 太医过来诊治说没什么大碍,外敷一点膏药,内服一些活血化瘀的汤药便好,只是以后尽量得少跪。 小柒好生将姜太医送了出去,小鹂则是去后厨煎药。 她又唤来守门的小愣子,告诉他今日恕不待客。 才不过一个上午,就听小愣子来回通报了两次,杨昭仪和魏昭仪前后都来过。 本来今日她该去太后宫里请安的,只得作吧。 午时,叶寒司来了,楚玉惜也才用完午膳。 “怎么好端端地就旧疾复发了?” 叶寒司瞧上去似乎是真的在为她担心。 但楚玉惜又有何资格能怪他呢,必然是赔着笑,“请饶恕臣妾不能给陛下请安了。” “你且安心躺着,把身子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忽的想起他昨夜说的话,他们两个只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而已。 楚玉惜是无所谓。虽说得了他的宠爱会换得那两个女人的仇恨,但同时也能让她做些想做的事情,日常复仇什么的日后必然会成为家常便饭。 当然了,她自知自己不是那种窃弄威权的人。 她一向恩怨分明。 “朕让御膳房炖了百合红枣牛肉汤,你多少喝些,补补身子。” 见楚玉惜瞪大了眼向他身后探,叶寒司忙开口道:“你放心,这回不是海碗。” 小节子将一个琉璃碗递到了小柒的手上,楚玉惜亲眼瞧见了,才安了心。 在这群奴才的眼里,叶寒司待楚玉惜的感情可谓是情真意切。唯有楚玉惜心里清楚地明白其中所掺的虚假成分。 她有些可怜原主,同时又有些可怜自己。 第十七章 今日心情甚妙 这腿好生将养了三日有余,倒也好了。这三日里,叶寒司给人一种一得了空闲就往她这里来瞧她的错觉,他果然是心急,让自己的身体都得不到好的歇养,让她在病中还要受另外两个女人的咒骂。 这日午后,楚玉惜任是坐不住了,在小柒的搀扶下走了几步,觉着不疼,便独自往院内一处僻静处一坐,又命小鹂备了些糕点,“这两日牛乳茶喝多了,还是喝清茶吧。” 这两日身子不爽,她不知怎的又贪甜,日日喝那牛乳茶,都不知喝了多少盏。 现下想想便觉得一阵腻,这牛乳茶怕是得有一阵子都上不得台面了。 小鹂会意,领命退下准备。 楚玉惜闲来无事,瞧着院中那一片红绿也觉得不大欢喜,便叫来正在角落清扫的小愣子,让他把这里的桃树,山茶,杜鹃,芍药,倭海棠一并给移栽了。 问及移栽何处,楚玉惜一时也想不出。想了想后,便让他移出来之后先交给花房,且让他们处理去。 “完事后你再去一趟花房,寻寻那紫色的花,要临近花期亦或是正逢花期的,让他们移栽些过来。” 勿忘我什么的,他们想要寻到怕是还要些时日。这院中若是一时无花无树,便显得太空透,夜晚怕是更显凄凉了。 那她睡着也会不安心,睡着一旦不安心,她白日里就会萎靡不振。一旦萎靡不振了,就随时会被叶寒司抛弃。哪怕真的是被人当棋子使了,那她也要把日子过得舒心些。 正因秉着这样的信念,故而叶寒司怎么对她虚情假意,她也都当作日常了。哪里还像电视剧中那般,皇帝不爱你,你就寻死觅活,皇上宠你,你便以为自己同他的感情万古长青了,最后如何死的又有谁在意呢? 只当做肥料一般地就这么入土了,楚玉惜才不要为自己谋这样的结局。 小鹂上了好几碟精致的糕点,但楚玉惜却被那盏茶吸引而去。 且看这茶色清爽透亮,轻抿一口只觉得口内生津,回味绵长,哪里是她寻常喝的茶叶? 就要问,小鹂自己倒是先说了,“回娘娘,昨日陛下来此,因不喜那清茶,就差人送了雨前龙井和碧螺春来,说待娘娘病好了让娘娘好好尝尝。” “茶的质量总是一比就能比出来的”,楚玉惜又尝了一口,“往后我一人时就备清茶,旁人来了再换。” “是,娘娘。” …… 已不记得在院中数了多少只扑棱着翅膀越过宫墙的雀儿,做了几场百无聊赖的清梦了。无非是觉得自己这次穿越过来不太顺当,若这原主正值盛宠,她也能跟着沾沾光不是。 她暗暗中觉得,这一定是老天爷在锻炼她的身心素质。 “娘娘,花房的黄公公来了。” 楚玉惜云游的思绪被小愣子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 她循声望去,便瞧见一个模样憨厚的太监正领着他身后那群奴才向她行礼,“奴才黄忠行给贵嫔娘娘请安了。奴才是新任职的花房总管,本该前几日就来给娘娘请安,一时多事而忘了规矩,还望娘娘恕罪。” 倒是个会说话的人。 “黄总管快些起来吧,不必多礼。” 黄忠行这才站起身来,又接着道:“娘娘殿内那些花草我都给移到我们花房了。至于娘娘要的那些紫色的花,我也尽力寻到了一些,还请娘娘随我来挑挑。” 她第一眼就瞧见了那几株紫珠。 “娘娘好眼光,这紫珠六七月开花,八至十一月结果。它最为显著的是它那犹如紫色珍珠一般的果实,色泽鲜润,很是好看……” 楚玉惜心生欢喜,接着他的话说道:“且它的根,枝,叶皆有药用价值,可治风寒感冒,可止血,外用还可解普通的蛇毒。” “娘娘好学识啊。” 小柒也一脸崇拜地瞧着楚玉惜,只觉得自家娘娘聪慧过人。 小愣子在一边亦是认真地听着。 楚玉惜觉得自己这般过于显露了些,也得收收。接下来的几种,楚玉惜也都耐心听黄忠行讲解着,并未搭话。 最后依着她的吩咐,在院中种下了三株紫珠,几丛秋英,搭上了一架紫藤,栽了两棵紫丁香以及一些说不上名来的紫色小花,最后又移了三株白兰花搭在内里,也算相得益彰,可费了不少功夫,忙了半下午。 楚玉惜早已命小柒打点了银子,又好生送了回去。 她瞧着心里欢喜,一时对着这满园紫色,只觉得好不浪漫。 “小愣子,你过来。” 楚玉惜将那呆呆看着紫藤架的小愣子叫到了跟前。 “往后你就不叫小愣子了,你性情敦厚温良,打从现在起,就唤小良子吧?” 小圆子听了,自是替他感到开心。见他还愣在那里,忙上前催着他道谢。 小良子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忙下跪道谢道:“奴才谢娘娘赐名,奴才谢娘娘赐名。” 芙蓉殿内一片生机,楚玉惜也偏爱这生机。 眼里瞧着欢喜,这心中必然也更欢喜。这一欢喜了,做什么事也都得了劲。 …… 江公公来时还吓了一跳,随即神色又恢复如常,“娘娘好心情啊。” 楚玉惜正嚼着那块桃酥,眼见他来,便急忙放入盘中,“江公公怎么来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是陛下听闻娘娘差花房的人做事,就让我过来瞧瞧情况。陛下政务繁忙,现下不得空,本来是想要自己过来一趟的。” 楚玉惜轻点了下头,“因我喜欢紫色,故而差花房的人移栽了些紫色的花送来,江公公觉得可还行?” “老奴只觉得娘娘今日的笑颜比这花还来得好看。” 会说话的人,自会处事。花房总管黄忠行是如此,江林福亦是如此。又或者说,杨玉琼也是这般,只不过她被魏昭仪娘家的势力给压制住了而已。 要是她二人互换身份,那情况可比眼下来得糟糕,处理起来也会更加棘手。 一念间想到杨玉琼,又挂记着她这两日处理的选秀一事,楚玉惜便顺嘴问了一句,“江公公,这两日我一直在养病,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也没怎么过问,不知选秀一事有何进展?” 江林福意会,忙恭敬道:“这两日杨昭仪一直在户部忙着这事,这才到第二轮挑选。” 第十八章 收拾一个是一个 “主要是陛下这边还未批准何日选看秀女,故而没什么进展。” 那杨昭仪现下一定很犯难吧,想到她先前将这个烫手山芋揽下来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待江林福走以后,时辰也不早了。若这个时候去未央宫扰了太后清修,她可是没那个胆子承受后果的。且按照位分,选秀一事本该她来处理,现下局势僵持,她若是去,太后不免将一切罪责落在她身上。 她不是那种自讨没趣的人,便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也在心里思忖着该找个时间与那狗皇帝说说这事。 “小柒,我们去一趟冷宫。” 楚玉惜懒懒地站起身来,又吩咐小鹂他们道:“你们且好好在宫里守着,若是杨昭仪或是魏昭仪来了,就说我不便见客,请走就好。若是江公公来了,就领着命候着。我去去就回,用不了多少时间。” 出了芙蓉殿后,楚玉惜便让小柒引着自己绕了远路。一来是怕碰着不该碰上的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也是为了赏赏景,晒晒心情。就算她是那狗皇帝豢养的一只飞鸟,也得看看自己的生长环境吧。 适才路过一处,鼻间便嗅得一阵淡香。虽说味淡,却也沁人心脾。 “娘娘,这里是芍药苑,因院前院后都种满了芍药而得名。现下正值花期,里面定是一片盛景,要进去瞧瞧吗?” 楚玉惜倒没多大的兴趣,便没进去。 随后又路过了几处宫殿,皆是昭仪以上位分的妃嫔才可居住的。因着膝盖里隐隐作痛,她知晓病才痊愈,不宜多走动,便没进去。 路过一处名为“沁霞”的宫殿时,楚玉惜的目光被那院内颇具现代江南特色的陈设招引而去。果真有一石木拱桥,下面一条小溪流也不知从何处引来,溪水潺潺,日照生辉,再有一众野花野草,虽不知名,却尽显蓬勃生机。 楚玉惜不觉向里走,日日来清扫的奴婢上前行礼,她也只轻轻摆手。 那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往里屋去,她却并未再往前踏足半步。 “娘娘,这“沁霞宫”三字是陛下亲笔所赐,这院内的陈设也皆为陛下所想。” 见楚玉惜发着愣,小柒以为她是看呆了,便接着说道:“娘娘可知这里为何叫沁霞宫吗?” 这里给予楚玉惜一种意外的亲近感。 “为何?” 楚玉惜喃喃开了口。 “因为陛下觉着这处地势偏低,院墙不高,能看到的风景自然比别处多些,黄昏在这里赏晚霞是最美不过……据悉,陛下常常晚间来此处呢。” “所以这旁人都说这沁霞宫是大吉之地,不论日后哪个妃嫔有幸住了进来,必定福泽深厚,独得圣宠的……” 这里的陈设同农家小院无什区别,楚玉惜看着这里,只是会有些想家。 见楚玉惜眉眼略呈下垂状,眼底又添了一分哀伤,便知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娘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柒就要解释,楚玉惜却转过身去,脸色有些淡漠,“走吧。” 狗皇帝竟还有这般的巧心,不过这既是他留给未来宠妃的宫殿,她还是远离得好。 冷宫坐落在后宫最僻静幽深之处,旁人总是希望离这远远的,以免沾了这里的晦气。也是,这座冷宫都不知吞没了多少红颜如纸一般的薄命了。 他日纵有冤魂往返,也是不足为提的小事。 花嬷嬷此刻正坐在院内磕着瓜子,喝着小茶,倒也惬意。 眼见着楚玉惜缓缓向她走来,自是吓得摔倒在地,又忙起身,掸去身上的落尘后便小步上前行跪拜礼,“奴婢见过贵嫔娘娘,奴婢给贵嫔娘娘请安。” “花嬷嬷这厢让我后怕,花嬷嬷不如还是同以往待我那般待我吧?”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花嬷嬷吓得是头也不敢抬,只一味地重复这四个字。这不知晓的旁人,怕还以为这是个傻子呢,只当个笑话来看。 楚玉惜却不。 一想到原主被欺负的那般惨样,她怒极反笑,说话的语气极为阴冷,“从前我在这里的种种,花嬷嬷可是都忘了?” “纵然花嬷嬷贵人多忘事,我可一点都不敢忘”,楚玉惜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细细打量着花嬷嬷,“今日我过来,就是为了还花嬷嬷对我的人情。花嬷嬷不知,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你对我的好,我必是双倍奉还,绝不作假的。” 谁想下一秒花嬷嬷直接上前抱住楚玉惜的小腿,反复哀求道:“贵嫔娘娘,从前是我有眼不识珠,是我糊涂,是我该死。望娘娘念着这几月的情分,饶我一命,娘娘让奴婢做什么都行,只要娘娘肯放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小柒一把将她拉开。 楚玉惜瞧着花嬷嬷嚎哭不止,心里并没起一丝怜悯。 她的眼神里尽是愤恨与厌恶,气得拂袖道:“那为何当初要那样对我,我分明记着我从未做过有害于你之事。你只要做好你份内之事,就算你克扣粮食,减少例银我都不会说什么……可你是如何待我的?” “二月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而冷宫本就比别处更冷。你让我盖旧被不说,送来的残羹冷炙也不说,可你让我在冰天雪地里跪着擦地,让我用冰水洗衣,让我伺候你,给你端茶倒水……甚至有一次推我下水,为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不仁不义之事,需要你一个贱婢来收拾我?” 楚玉惜冷笑一声,自嘲一般地伸出双手,左右瞧了瞧,“托花嬷嬷的福,我这手生了严重的冻疮。亏得现下日子渐暖,已然好了。可我这心里最是清楚,待到下个寒冬,又都重蹈覆辙。” “我想……”楚玉惜双目死死盯着花嬷嬷,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一字一句道,“与其往后岁岁都会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去,不如现在就将你赐死,也好了了我一桩心事,你觉得如何?” 只见花嬷嬷脸色剎变,现下是血色全无,脸上还起了一层汗。 “花嬷嬷是觉得太轻了吧,我也觉得太轻了。势必要等到这个冬天,让花嬷嬷把我受过的苦难也都尝一遍,再去死。” 花嬷嬷吓得连连求饶,楚玉惜却置若罔闻一般。 第十九章 是故意试探吗 “贵嫔娘娘,这些都是魏昭仪唆使奴婢做的。奴婢不得不做啊,奴婢若是不做,她就会杀了我,奴婢不想死……” “可你一开始就没个好心,我已经从别人口中掌握了你的罪证……限你一个晚上,要么自行了断,要么就等我回去禀报了陛下,看陛下如何决断。” 她觉着自己还算是可怜她了。 楚玉惜是懒得再听她的哀嚎了,朝小柒挥了挥手后,便在她的搀扶下出了冷宫。 先前光顾着扯着嗓子叫喊,加之胸口气闷,她一出冷宫,便觉得头有些晕。 “早知道就不走来了,回去的路似乎还很远。” 楚玉惜望着眼前那条长廊,稍叹了口气。 小柒闻言,便停了下来,“要不娘娘您在这里候着,我回去让人……” 楚玉惜直接打断,“算了,我不想要在这里多待一分钟。不对,多待一秒我就觉得浑身难受。还是快些回去吧,时候也不早了。”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他们总算是走回了芙蓉殿。 在殿门外瞧见了小节子,楚玉惜便知此刻叶寒司正在里面。 便提了提神,也没再让小柒扶着了。 “贵嫔,你可真是让朕好等。” 叶寒司正站在那紫藤架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楚玉惜浑身抖了个激灵,忙上前欠身行礼,“回陛下,臣妾去了一趟冷宫。因此而耽搁了一些时辰,还望陛下恕罪。” “去冷宫作甚,莫不是那里还有你无法舍弃的过去不成?” 叶寒司的目光错落在满园紫色中,眼中似有一丝不悦。 楚玉惜见状,便上前道:“冷宫的事情,陛下现在愿意听吗?” 见他负手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楚玉惜有些急了,“若是陛下不喜欢这些,我明日就让花房的人移走。” “不必了,虽是难看了些,但毕竟是花房一个下午的劳作,再费神移走,也是可惜……” 叶寒司有意顿了一下,转而望向楚玉惜,仍持着那份自古帝王都会有的倨傲,“只是,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若是破不了五子阵,你们楚家只会落得一个巢倾卵破的结局。” “臣妾相信舍弟一定能破了五子阵,也烦请陛下多一点耐心。” 已经好些次听他提起五子阵的事情,听得楚玉惜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那你就和朕说说你去冷宫都做了些什么吧。” 吩咐小鹂下去备茶后,楚玉惜便跟着叶寒司向里走去。 一并将原主所受的一切委屈都说与叶寒司听了。当然了,她并未提及花嬷嬷所说自己是受人指使,而是将罪责全让她一人包揽。 因为楚玉惜怕自己提及那两个女人,可能还会让叶寒司误以为是自己自导自演。况且那两个女人背后势力过于强大,岂是一个老奴婢可以将其撼动的? 说完也到了酉时。江公公进来传膳,一套流程下来后,叶寒司的脸色不大好看。 “从前你竟在冷宫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为什么不找机会来找朕?” 江林福在一边侍奉添菜,楚玉惜听了他这话差点没笑出来。 她只在心里这么想着:狗皇帝,我不来找你,你就不能来看我吗?就算是偶尔来一次,原主的下场也不至于那么惨兮兮呀。 面上仍旧保持着平静,甚至还有些委屈,“臣妾试过了很多法子,但都没有成功。那时臣妾被打入冷宫,人微言轻,尽成了那些人欺辱的对象……” 见叶寒司神色稍有动容,楚玉惜便装得更可怜样。 却听叶寒司一脸惊奇道:“若依你先前的脾性,你最多也就是训诫她几句。朕原以为你是真的变了,不过现下发现你好像没怎么变。” “赏她自尽,岂不是便宜了她?” 叶寒司,这么狠的吗? 楚玉惜还未缓过神来,且听他不动声色道:“既是你先允了她两个选择,那就看明日她可还活着。她若是已经自尽,这事便算了。倘或她明日无事,那便处以……” 楚玉惜正等着他的后话呢,不想叶寒司却及时止住了,“一时还未敲定,总之不会让她好过。” 楚玉惜心里忽然希望花嬷嬷赶紧自尽了。 …… 但她想错了,她早该料到,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又怎会愿意自尽?她必定是抱有侥幸心理,故而熬过了一夜。 除非是真正想死的人,不然在最后一刻出于本能,总会放了自己。 …… 次日一早,楚玉惜才醒来,就听小柒说花嬷嬷还活着。原想着早膳后去冷宫里瞧一瞧,谁想适才用过早膳,便听打探消息的小圆子赶回来了。 “娘娘,要不还是等会再和您说吧。” “究竟出了何事?” 楚玉惜才将茶盏放下,随着小圆子话音落毕,她整个人差点没坐稳。 “回娘娘,花嬷嬷于半炷香就被处以刖刑……并且责令将其逐出宫去,由她自生自灭。” 楚玉惜正纳罕刖刑是什么刑罚时,便听小柒神色慌张地缓缓解释道:“刖刑……就是削去膝盖骨,让其不能终身不能站立的刑罚。” 这是不是太狠毒了些。 “这绝对是比叫她死来的可怖。” 好在楚玉惜只是觉得有些恶心,也还是能忍住。 兀自坐了好一会,她才从那股子悲伤中走出来。令她悲怆的不仅仅是花嬷嬷的下场,而是由她的下场引申到自己日后的下场。 叶寒司这般心狠,楚玉惜有些怕了。 “我想陛下也是为了娘娘好。众人皆知花嬷嬷的恶行,陛下这么做也是为了以儆效尤。从某种角度来讲,我想以后也没有人敢对娘娘不敬了。” 她是该感到万分荣幸吗? 楚玉惜做不到,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 “收拾收拾吧,我要去一趟陛下那里。” 想起选秀一事还未与他商议,得尽早解决,因为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得知陛下在御书房后,楚玉惜也动身往那里赶了。 …… “臣妾见过陛下。” “起来吧……花嬷嬷的事情你可都知晓了?” 楚玉惜怎么觉着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呢。 “陛下所做一切,在臣妾眼里看来都是对的,臣妾并无异议。” 叶寒司懒懒放下手中的奏折,喟然长叹一声道:“原想着叫你一起去看,念着你的病才好,见不得那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十二章 是诡计还是真意 楚玉惜下意识地就去往下看,才发觉自己只是外衣褪去。 惊得她连忙轻拍拍胸口,以示安慰。 “爱妃这是做噩梦了?” 只见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掀开碧玉珠帘走了进来。 楚玉惜就要下榻请安,却听叶寒司继续道:“这是朕的寝宫,不用这么多规矩。” 她便安然坐了起来,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选秀一日定在了这个月底,早些将此事办了也好。” 楚玉惜沉思了一会,终是提议道:“届时也请让杨昭仪出面吧,陪同陛下以及太后一同选看。” 面对叶寒司脸上写着的疑惑,楚玉惜应付裕如,“首先,杨昭仪为选秀一事也可谓是尽心尽力,若陛下显得过于宠爱我,势必会引起魏丞相不满。陛下才登基,朝廷上不宜多纷争。若想要从后宫着手,也该懂得节制、循序渐进。” “而且,陛下若是过度宠爱我,也会惹人怀疑。” “再者,秀女中必有她们的人。若让杨昭仪代替了我,陛下也可随机应变,总能将她们的人找出一二来。” 叶寒司听得很认真,“你这心思还真是细腻,那就依着你的意思来。” “陛下过奖了。” …… 陪着叶寒司用过晚膳后,楚玉惜才被送回了芙蓉殿。 虽说下午小憩了一会,可她现下还是累得很。 不知是为心累又或是单纯身体累。 “娘娘,杨昭仪已在里面待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 进了内阁,便见杨昭仪正品着那雨前龙井。 如今有了好茶,总是想要尝尝的。 楚玉惜轻咳一声,便见杨昭仪起身向她行礼,“见过贵嫔。” 她变得知礼数了些。 “妹妹快些起来。” 楚玉惜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又示意她坐下。 “听说陛下已经在决定选秀之日了,妹妹今天是来谢姐姐的。前两日我还同陛下说起这事,他一直找理由搪塞,不想姐姐一出手,陛下就爽快地答应了。” 楚玉惜浅浅笑着,“妹妹替我做了本该我做的事情,反是我应该谢谢妹妹才是。” 只见杨玉琼黯然神伤道:“姐姐以前同我关系不错,不知现在得了陛下盛宠,你我二人的情谊可还能回到从前了。” 她们之间谈何情谊? “妹妹言重了”,楚玉惜缓缓端起茶盏,后又轻轻放下,“杨将军现下可是陛下眼前的大红人。他不仅平定了西北的叛乱,现下又领兵驻守前线……今日我还听陛下提起过,他说起杨将军时也是一阵赞叹。” “况且,妹妹这次是要陪着陛下选看秀女的,这还不算是一种殊荣吗?我不过是粗略习得一些医术,陛下待我好也是因为那五子阵。” 杨玉琼听了这话,满眼欣喜道:“果真如此?” 楚玉惜冷凝着脸,嘴角的笑也有些僵硬,“日子就要定下,妹妹静待内务府的消息便是。” 可这些杨玉琼都并未在意,她满心只欢喜着楚玉惜那话。她若是真得了陪同选看秀女的资格,岂不是间接说明她已然是那六宫之主的候选人吗?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她哪里还顾得上楚玉惜呢,早已将她并带着一切全然抛之于脑后。 这狗皇帝究竟是哪里好了,竟得这么多人钟爱?不过话说回来,一个女人进了宫,那她口中所念,心中所想的男人,也只能是那一个。 细想下来也是悲催。你若是爱皇帝也好,那这日头也就有了一丝期盼。倘或不情不愿,前缘未了地就进了宫,那才是一种折磨。 楚玉惜不觉叹了口气,惹来了杨昭仪的注意。 楚玉惜忙以笑掩饰,又转移话题道:“对了,魏昭仪今日可是身体不适,是什么毛病?” “还能是什么,她不过那样,尽耍些手段装病来博得陛下垂爱而已。” 这两人的关系算不得好,但也不全坏,毕竟那杨将军对魏丞相可谓是忠心耿耿。前朝之事楚玉惜所知不多,也不知杨立峰是白是黑。 “不管怎么样,现下都是姐姐当宠。姐姐常伴陛下左右时,若能替妹妹我说些好话,妹妹必然感激不尽。” 她这是要抛弃和魏昭仪的合作关系,转而投奔自己了吗?还是说这只是她的一种策略? 楚玉惜一时判断不了,却还是应了下来。 …… “这一天天的也是累”,楚玉惜趴在桌上,目光随着小柒移动,“小柒,你可有法子出宫?” 正在收拾茶盏的小柒一愣,“娘娘怎么忽然想要出宫了?” 楚玉惜伸手把玩着那个琉璃盏,眼神有些涣散,“想去瞧瞧外面的世界,我可是一次……自打进宫来,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有些想家了。” 差点说漏嘴。 “一般来说是不允的,除非陛下恩准”,小柒忽然一脸坏笑道:“要么娘娘赶紧有身孕,到时陛下大喜,自然什么都答应娘娘。” 得了,她和叶寒司只是利益关系,没点感情的。 即使今天被他抱了一路时,心里仍有小鹿乱撞……楚玉惜心里十分坚定,这纯属是因为自己母胎单身太久了,故而遇见个男人待你一丁半点好,她就特受用。 一想到这,楚玉惜就觉着自己太没出息了。 “吧了,这事暂且也不急,眼下还有别的事情要赶紧解决。” 楚玉惜挺直腰杆,眉头紧锁着想了好一会,才唤住就要出去的小柒,“小柒,有一事我需要你替我去验证一下。” “娘娘吩咐。” “明日你寻个由头悄悄把小鸢叫出来,问她还有没有意愿重新回来侍奉我。若有这个意愿,我就向陛下求个情。若没有,也不要与她多说。” 小柒差点没喊出来,“娘娘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小鸢当初把你害得那么苦,你如今怎么还让她回来?” 瞧她瞪大双眼的模样,楚玉惜也觉得有些可爱,忙哄她道:“小柒,这些我都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先这么做,回头我再与你细说。” 既如此,小柒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嗯”了一声以后便退下了。 小鹂进来服侍她宽衣就寝。 楚玉惜做了一个梦,不知是梦亦或是原主的记忆。一片朦胧中,有一身着翠绿色长衫的男子,模样辨不清,正手拿一把长剑,剑锋直直指着她。 且听他一脸幽怨道:“惜儿,你为何负我,为何负我……” 第二十三章 日常秀恩爱 她步步向后退,每走一步就觉得自己遁进了一条虚无。不论她后退的速度有多快,那把长剑,却都能透过重重迷雾,仍长长地指着自己。 楚玉惜吓得不敢动弹,眼看着那把剑就要刺来,男人极度阴郁的声音自四方涌来,“惜儿,且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奔赴那阴曹地府,做那地底下的比翼鸟,可好?” 楚玉惜吓得直接从软榻上笔直坐了起来,把在一边守着的小柒也给吓了一大跳。 “娘娘,您没事吧?” 小柒忙燃了红烛,眼前稍稍有了亮色,楚玉惜才从那阵忧惧中走出来。 “几更了?” 她总觉得自己才没睡多久,可听小柒说五更已过,天将明,这才明白过来。 “娘娘可还歇息?” 楚玉惜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尽是那张惨白的面容。 她只顾着摇头,“不要,起来吧。” 听到动静的小鹂走进来,瞧着楚玉惜已起,忙过来替她梳洗打扮。 “小柒,你自小就跟我在往府里。我的过去,你最是清楚的吧?” 小柒一顿,“娘娘指的是哪一点?” 楚玉惜垂眸瞧着那红木镜匣,轻轻问道:“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你可有印象?” 小柒手一抖,眼神也跟着有些恍惚,忙摇头道:“没有,娘娘应该只是做了个噩梦。” 红烛映照下,楚玉惜的面上淡淡泛着红光,将她的脸色衬得姣好。 见她仍一副不解的模样,小柒便继续说道:“娘娘也不用多想,横竖就只是个梦。这想多了,白日里不免心烦。” “但愿它只是个梦,而不是什么兆头。” 楚玉惜只觉得心里落下一阵空想。 在小鹂的服侍下喝了几口清茶后,才觉原本漆黑无边的天际此刻似是被什么东西撕开一般,稍稍裸露了一丝光亮。 楚玉惜的目光循着那抹亮光看了许久,略略扬眉,朱唇轻启,“我出去走走。” 小柒忙去内阁里取了一件绣有并蒂莲花的蜀锦披风出来, “娘娘,奴婢陪着您一起吧。” 又将披风小心为她披上,“这个时候天还凉,娘娘小心染了风寒。” …… 才出了宫门,便觉迎面而来的风透着一股子阴凉。加之那个梦还仍旧萦绕在心头,故而楚玉惜一时退了步,并不再往外走。 小圆子瞧了,不免问道:“娘娘看见什么了?” “吧了,不去了。” 楚玉惜轻叹了口气,就要转身进去,却听得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穿过一片黑暗传至耳畔,“爱妃起这么早是要去哪?” 这叶寒司是鬼吗,总是神出鬼没,楚玉惜现在还吓着呢。 她甚至觉着昨晚自己做噩梦兴许还与叶寒司有关,那个穿青色长衫,辨不清容貌的男人搞不好就是他。 一行人忙行了礼。 “陛下来时也不让人通报吗,倒是把臣妾吓了一跳。” 听着她略带有埋怨的话语,叶寒司不觉一笑,“朕过来时瞧着你就要出来,便没让他们出声,不想爱妃却又回去了。” “朕还以为爱妃不待见朕,不想见朕才退回去。” 叶寒司这嘴上功夫倒是了得啊。 他身后的江林福听了这话,都忍俊不禁道:“贵嫔娘娘是真有福气,奴才还从未见陛下对哪个妃子这般上心呢。” 见叶寒司饶有兴味地投来目光,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楚玉惜心里意会,便作娇嗔状道:“陛下总拿臣妾打趣。” 叶寒司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披肩,又道:“爱妃既有这个心思赏晨景,不如同朕一起,朕也有这个心思。” 不等楚玉惜作答,便又吩咐着江林福他们,“你们且在后头远远跟着就好。” “是,陛下。” …… 此时的天边犹如一道崭露一角的绝美画卷,同叶寒司漫步在寂静的宫中,楚玉惜忽觉这心里并未那么怕了。心里便更加笃定,那个梦里的男子必然是叶寒司。 转念又想,他乃天子,乃龙体之躯,那些晦黑、阴重的东西,于他必然是敬而远之的。 “朕有一事很好奇,不知爱妃可能替朕发蒙解惑?” 叶寒司忽然开了口,打断了楚玉惜的思绪。 “陛下言重了,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寒司放慢步伐,侧眸瞄了一眼楚玉惜,“昨日你在沁霞宫说的那些怪语,朕昨个琢磨了好一会,仍旧不解。” 微风过处,吹动身边野草沙沙作响。 楚玉惜怔了一下,也不敢看叶寒司,只认真敷衍他道:“那些不过是些市井坊间里流传下来的话,陛下不知也实属正常。” 叶寒司停了下来,视线一凝,眸色内敛,“何意?” 这狗皇帝似乎很在意昨个儿她说的那些话。 楚玉惜抬眸对上叶寒司狭长的双眸,下意识地咬了下唇,随后才道:“回陛下,大致意为想要在宫里生活不容易,所以但凡一丁半点能让自己开心的人或事物都要好好珍惜。哪日对生活失去了希望时,也能拿出来照看照看,慰藉慰藉心灵。” “且行且珍惜……朕觉得此话不错。虽怪了些,但寓意美好。” 楚玉惜差点没自持住。 现代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禁令人发笑。 “陛下若喜欢便收着”,瞧着叶寒司又走了起来,似乎心情也不错,楚玉惜便将话题引到他身上,“难道陛下从未出过宫吗?” “偶得了几次机会出去过……宫外确实有趣。待这次五子阵一事得到妥善解决,朕也想要出宫转转,顺带着和阿泓聚聚。” 他口中“阿泓”所指又为何人?不过听他这口气,怕是那位阿泓也绝非等闲之辈。 原想趁此机会替自己求个出宫的机会,又想现下各事都还未解决,自己的清白也还未证明,便只得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楚玉惜四下扫了一圈,才知自己已经进入御花园一角了。 目光被一个小角的一簇喇叭花吸引而去。 叶寒司正欲引她进去瞧那西域进贡的奇花异草,长长她的见识。哪想楚玉惜却忽然顿住脚步,又弯下腰来。 他走了好几步路,才发觉身边早没了楚玉惜。 “爱妃在看什么这么起劲?” “臣妾在看喇叭花。” 楚玉惜随口应了一句,倒惹来叶寒司的注意,“喇叭花,怎么还会有这般俗气的名字?” 第二十四章 离间计 “它还唤作牵牛花”,楚玉惜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蜷缩的绯红花苞,“因它只在清晨开花,故而日……别的地方还给它取了一个更为好听的名字,朝颜。” “这花的寓意并不吉祥。” 叶寒司冷声提醒了她一句,她这才发觉自己御前失仪。新皇登基,哪里听得这般丧气的话。若她真一语成谶,那她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吗? 楚玉惜忙改了口,“陛下,臣妾并不是那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 她一时也编不出个话来,踌躇之际,叶寒司却忽的开了口,“朕明白,朕也并未深想,你先起来吧。” 楚玉惜心中只想自己是贪了一时嘴快,故而没有太在意,也未将这牵牛花同江山社稷联想到一处。可叶寒司终究不同,他是帝王。本就性情多疑,再加上古人封建迷信,有时越小的事反而能一定成败。 心惊的同时,楚玉惜也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在叶寒司面前,还是少说话为妙。现下他是因为需要才留着自己,倘或哪天自己没了利用价值,早已被他视如草芥了。 她还想要活得久一点,她是最惜命之人。 …… 用过早膳没多久,就听打探消息的小圆子来报。说是陛下一下早朝就令花房的人将宫内各处的牵牛花一并铲尽了。 看样子他今日上朝也是遇着了难事,不然不会拿牵牛花撒气。 “魏昭仪特地送了参汤给陛下,这回并未被赶出去。” 看样子这烦心事同那魏丞相脱不了干系。 “杨昭仪那边呢?” 楚玉惜轻啜了一口清茶,又懒懒地放下茶盏,眸色黯淡。 开始她对着皇宫是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好奇。可经过这些时日,该看的她也都看够了,便只觉得着实没趣。 “杨昭仪一用过早膳就去了礼部。” 看样子她对这次的选秀是势在必得。 楚玉惜挑挑眉眼,漠视着前方道:“小圆子,小柒出去了不在。你且让小鹂准备一盏雨前龙井,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客了。” “是。” 不出她意料,不过半炷香的功夫,魏昭仪就大摇大摆地来了。 楚玉惜迎出去时留意了一下,并未在她身后的奴婢里瞧见小鸢。 “陛下让我过来向你讨教医术,说你博学多才……”魏昭仪一脸不屑地打量着楚玉惜,“我就是不懂,且凭你这长相,凭你那不堪的过去,又是如何能得到陛下的赏识和宠爱的?” 小鹂见状,不由开口道:“魏昭仪见了贵嫔娘娘都不行礼吗?” 而且她被封了贵嫔已有些日子,魏昭仪现下才来,也已表明她的目无尊卑。 魏昭仪身后的桂嬷嬷亦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以为自己跟了一个好主子,便可跟着一起沾得荣光了,也是好笑。 魏昭仪却是斜睨了一眼楚玉惜,“封号未定,册封礼也未成,也不曾听内务府传来消息,我看这个贵嫔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吧了。” 见楚玉惜不语,魏昭仪又似数落一般继续道:“就算现下得宠,也不过是一时的。我且看看再过些日子,新的秀女入宫,你怕是再不会入陛下的眼了。” 这一大清早地就被狗咬,楚玉惜更是开心不起来了。 但在魏昭仪面前,她自然得装的大度些。 眼瞧着小鹂的脸都冷了下来,楚玉惜便吩咐着她去后厨备些茶点。 又望向魏昭仪,语气平和,“妹妹说的是,姐姐我一直都信‘风水轮流转’这个理。后宫之事最说不清,而我现下这般,也不过是替后面的人铺路。” 魏昭仪先是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楚玉惜这么个态度。 加之她这人本就自持孤高,便在心里以为楚玉惜是怕了自己才会说出那种话来。便厉声命令她一般道:“你既明白,还不赶紧识趣地守好本分,不要再去狐媚陛下!” “有关这一点,妹妹还是问陛下的好,姐姐我也是顺从陛下的意愿。若是有所违背,那我岂不是犯了大罪?” 楚玉惜仍旧笑着,语气也不改丝毫,“姐姐才从冷宫里出来,介于私心还想要过上一阵舒坦日子,还望妹妹成全。” 魏昭仪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已经紧握成拳,话里行间也透着冷漠,“你如今如何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从前你不是最会一味地装柔弱吗?” 说完她又环顾了一眼满院的紫色,不由地愤恨道:“为何陛下肯让你住进这芙蓉殿,还允许你动这里的一寸一地……” 楚玉惜缓缓走上前去,离得近些,更是将她那张狰狞的面容看得更加真切。 楚玉惜移目落在别处,不觉压低声音道:“既然姐姐是过来人,那就提点妹妹一句。往后妹妹看人看物,切不可再像雾里看花一般,那可是要吃亏的。” 她说这话,是有意在贬低自己的智商吗? 气得魏昭仪扬起手来就要扇下去,却被楚玉惜生生扼住了手腕,“妹妹若真要对我动粗,那便是要与陛下过不去了。等会姐姐我还要去陪陛下用午膳,若陛下问及,我回了实话,妹妹觉得又当如何?” 说完便将魏昭仪的手轻轻放下,又冲着她莞尔一笑。 “妹妹没事多笑笑,总是这样动怒,对身子大不好。陛下既让妹妹来找我,那定是有他的主意……” 楚玉惜眼底蒙上一层阴霭,又接着说道:“只是我还有事,妹妹不妨去找杨昭仪。毕竟这两日我同她一起研习,如切如磋,她懂得也比我多。” 她都已经表明得这么浅显,魏昭仪总能听出她话中意了吧。 “这个贱人……” 魏昭仪丢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清扫院子的小圆子却是替楚玉惜感到不值,“娘娘又何必与这样出言无状的人浪费口舌?” “无法,谁让她有个好娘家?” 楚玉惜抬眸瞧了眼澄碧的天,嘴角牵出一抹讥笑,“她属于色厉内荏那种人。放心吧,日后总有她吃苦头的时候。” 就要回屋,恰逢小柒聋拉着脸回来。 光是瞧着她的面色,楚玉惜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将她叫进里屋后,便听她恨恨道:“虽然我不清楚娘娘为何这么做,但那小鸢也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说什么她现下跟着魏昭仪得了不少好处,那魏昭仪待她不薄,她绝不会做出背叛魏昭仪之事……” 第二十五章 颇有默契 “甚至还暗讽娘娘不久就要失宠,实在是气人!” 楚玉惜将那盏特为魏昭仪准备的茶递到了小柒手上,她一怔过后也还是接了。 “她这般忠心耿耿,在后宫已实属难得。既然她是这份心思,那我也就明白了……我绝不会对她手软。” 毕竟她是害原主跌入深渊的那个帮凶。 “小柒,你找人打探一下当初被指与我私通的那个侍卫的信息……尤其是他老家的消息,看看近年来的动静。一定要全,枝叶末节都不能放过。” 小柒虽不明白,可自己也是急于想要让楚玉惜洗清冤屈,便也顾不得上问那么多了。 似是想起什么一般,楚玉惜忙唤来小鹂,“昨个听闻花房送来许多新鲜的桃花,你手巧,便做些桃花糕送到礼部给杨昭仪。再同她说,别只顾着忙选秀一事,也要多照看身子。” 小鹂领命退下,小柒是更看不懂了。 “那杨昭仪同魏昭仪不是同出一气吗……” 楚玉惜喝下半盏茶,笑而不语。 …… 中午被叫着去陪叶寒司用午膳,才到光华殿门口,便听得里面娇声迭起。 又见桂嬷嬷仰首伸眉的轻狂样,楚玉惜会意。 江林福瞧见楚玉惜,忙笑着迎了上来,“老奴参见贵嫔娘娘。娘娘请进去吧,魏昭仪也在里面。” 命小柒在外候着以后,楚玉惜便在江林福的随引下进了大殿,又折身入了偏殿。 那矫揉做作的笑声每况愈近时,楚玉惜便觉得头疼。 “娘娘不必介怀,那魏昭仪不过是靠着娘家势力才这般猖獗。” 他说这话是何意思? 楚玉惜停了一下,望向江林福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味,“江公公倒是看得透彻。” “老奴跟在陛下后头有些年月,可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这样。娘娘是至今头一人,同陛下情深谊长,往后的日子必定也多福气。” “江公公的心意我收下了,也借江公公吉言。” 那魏昭仪此时正替叶寒司捏肩捶背,尽显小女人姿态。 见着了楚玉惜,居然也不上前行礼,只淡淡说了句“姐姐来了”。若不是楚玉惜耳尖,怕是连她这话也没听见。 她既敢在叶寒司面前这般,看样子也是蠢得可以。 “姐姐莫怪,我是在服侍陛下,故而不能向姐姐行礼。” 楚玉惜先是向叶寒司行了礼,与他相视了一眼后,便又望向一脸得意的魏昭仪,“姐姐明白,妹妹也不必同我客气。” 叶寒司懒懒朝江林福扬了扬手,便见他开始传菜。 “魏昭仪替朕捏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下来一起用午膳吧。” 魏昭仪满脸欣喜地点了点头,入座时竟然也不知礼数地往他身边一坐。 楚玉惜干笑两声,并未多言。 “臣妾上午去看了太后,太后今日气色很好,还同臣妾说了很多陛下儿时的趣事呢。” 魏昭仪说这话时,显然看的是楚玉惜。 楚玉惜知她是在炫耀,并未将其当回事。 叶寒司闻言,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这样。” “太后近日气色好,也同陛下将选秀一事有关”,楚玉惜插了话,“臣妾瞧着杨昭仪这些日子为了选秀一事操劳过度,整个人消瘦了一圈,比从前更惹人怜了。” “嗯”,叶寒司有意夸赞杨玉琼道,“杨昭仪为这事尽心尽力,待到选秀结束,我定要好好赏她。” “陛下这是在和姐姐一同欺负臣妾呢。” 魏昭仪一脸着急地放下手中碗筷,眼眶里似有点滴泪水滑落,“陛下和姐姐这是在间接地责怪我只顾着玩乐,不为陛下分忧吗?” 正是如此啊,楚玉惜暗暗在心里回了她这么一句。 面上自是不忘安慰她道:“姐姐我并不是在讽刺妹妹身姿丰腴。妹妹能日日只顾着玩乐,不问后宫之事,这不更加说明陛下着重为妹妹考虑吗?” 叶寒司也头一次柔声开导她道:“贵嫔所言极是。你啊,还是胖些好,这样身体就好。往后哪日魏丞相问起朕,朕也能告诉她你被照顾得很好。” 叶寒司平淡无奇的一句话便能造就魏昭仪一整天的好心情,可谓是奇药。 若天下世人人人得这奇药,世间不就再无病痛了吗? 楚玉惜在心里念着,移目望向魏昭仪,她面上果然又复现了深深笑意。 “那就好,不然臣妾还以为陛下嫌弃臣妾呢,那样臣妾会伤心死的。” 魏昭仪恨不能此刻就作小鸟状依偎在叶寒司的怀里,好在叶寒司巧妙避开,又在适宜时为她添菜,这才安了魏昭仪的心。 让她没了那种患得患失的错觉。 …… 用过午膳后,叶寒司便让魏昭仪退下了,说是有要事要与楚玉惜商议。魏昭仪虽心里不快,但面上也并未表露得过于明显。加上叶寒司待她才好一点,她便要表现得乖巧些。 免得他再生烦厌。 “魏昭仪会去找太后,这让朕没有料到。” 叶寒司品着小节子新上的龙井,眉头微拧。 “现下杨昭仪也得势,而臣妾又与杨昭仪走得亲近。她无人笼络,便只能去求太后了。” 楚玉惜不急不缓地道着,惹来叶寒司的注目。 “杨家依附魏远陈而活,你现下又离间她们二人,是想让其反目吗?” 楚玉惜略微垂了眸,又摇头道:“回陛下,会不会反目,那还得看魏丞相和杨将军。” “杨立峰倒也算得上是端人正士,且他深受魏远陈恩惠,想必也不会背叛他”,叶寒司眉头拧得更紧了,“不过朕觉得你这一局,成败在杨昭仪。” “既然陛下同臣妾想的一样,那往后看便是了。” 楚玉惜忽然觉着自己同叶寒司还挺有默契的。但瞧着叶寒司眉目清冷,想必压根就没将这一点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她这是怎么了…… 惊得楚玉惜忙转念想别事,努力将自己的位置摆正到和叶寒司只是各取所需的位置上。 如此,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那个……陛下若是无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楚玉惜起身行礼退下,叶寒司也并未留她。 出了光华殿,楚玉惜长舒了口气,“好了,回去吧,有些乏了。” 回到芙蓉殿,楚玉惜先是坐在院中发了会愣,继而便进屋小憩了半个时辰。 梦中仍旧是那个身穿青色的长衫男子。 第二十六章 仍是试探 再醒来已近申时。 楚玉惜这厢才用过一口清茶,小圆子却是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娘娘,出事了!” 她还在心中纳闷青衣男子的事情,便面无表情地接了一句,“出了何事?” “回娘娘,那魏昭仪不知怎么的就在礼部和杨昭仪打起来了!闹得礼部是人仰马翻,现在还在撕扯中呢。礼部方才派人来通报,让您去主持大局。” 楚玉惜一惊,“怎么就打起来了?” 她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就往外面走。 小圆子和小柒紧随其后。 “听礼部来的人说是因为娘娘送给杨昭仪的那盘桃花糕……具体就不清楚了。” 楚玉惜眉头微蹙,神色有些紧张,“这事可传到陛下和太后耳里去了?” 必然这事也不会是杨玉琼挑起,那就只能是魏依依了。 “已有人过去通报了。” 得快些,得赶在叶寒司和太后的前头才行。 一想到这,楚玉惜恨不能跑起来,奈何这样实在有失仪态。 到了礼部已是一盏茶后的功夫。 很显然,场面已然稳定下来了。也正如小圆子所说的那般,魏依依和杨玉琼是真的对打了起来。只瞧着她们二人头上珠钗散尽,梳好的发髻也各相歪斜。虽有乌发遮掩,楚玉惜却还是注意到她们面上鲜红的抓痕。再有外罩的衣裳不整,细细分辨,杨昭仪似乎吃亏些。 料想她心里也是如明镜一般的。 “贵嫔娘娘驾到!” 小圆子高喊一声,那院中的人也都尽数向她行礼,无一例外,包括魏昭仪。 楚玉惜在小柒的搀扶下走了过去,“两位妹妹先跟我回去吧。” 从礼部的人得知了基本的情况以后,楚玉惜也安抚了几句。 若在礼部解决此事,会让旁人看了笑话,便只能将她们二人请进自己的宫殿。虽说楚玉惜真的不想她们二人踏足一步,但现下也无可奈何。 一行人又回了芙蓉殿,顺带捎上了目睹她们打架全程的一个礼部的小太监。 才回了芙蓉殿,便在院内瞧见了小节子,楚玉惜不由地在心里感叹他的速度之快。 “奴才见过贵嫔娘娘,陛下已经在里头了。” 楚玉惜就要进去,不想叶寒司却沉着脸快步由里向外走了出来。 “看来贵嫔颇懂朕的心思。” 他这是在指将她们两带回芙蓉殿一事吗? 楚玉惜行了礼后就要回话,却见叶寒司迅速穿过自己走到浑身狼狈的魏昭仪和杨昭仪面前,“正午才夸了两句,现下就飘了?” 吓得魏昭仪和杨昭仪忙跪地求饶。 “不如送你们去冷宫。进了冷宫,你们再好好切磋武艺。无人再管,岂不绝妙?” 那两人早就被吓得不敢动弹。 楚玉惜瞧着叶寒司怏怏不悦的样子,忙上前走到魏昭仪和杨昭仪前面,欠身垂首道:“姐妹之间打打闹闹也实属正常,何况这是个误会。我相信两位妹妹皆是无心,还望陛下给她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你先起来。” 待楚玉惜起身后,他的目光才又重新落在魏昭仪身上,“魏昭仪,你说吧。来之前朕也多少听了一些言语,据悉是你先动的手?” “是奴婢!” 魏昭仪身后跪着的桂嬷嬷忽然开了口,抬头看向叶寒司。 楚玉惜被她满面的挠痕吓了一跳。 “朕问你了吗?” 叶寒司此话一出,桂嬷嬷忙将头伏地,再不言语。 只见魏昭仪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回陛下,臣妾虚心向杨昭仪讨教,她却对臣妾置之不理……她还拿贵嫔赠她的桃花糕向臣妾炫耀,臣妾一时气不过,就打骂了她的婢女两句。” “此乃臣妾无心之失,还望陛下明鉴啊!” 此时,杨昭仪身后跪着的月嬷嬷向前爬了两步,哭诉道:“回陛下,魏昭仪打骂了奴婢两句以后,就开始对杨昭仪大打出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望陛下明察,还我们杨昭仪一个清白!” “还不闭嘴!” 杨昭仪却出乎意料地来了这么一句。 楚玉惜唤来那个礼部的小太监,“你且说吧,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那小太监赶忙跪下,唯唯诺诺道:“奴才亲眼所见,确实是魏昭仪先动的手。刚开始杨昭仪还未还手,奴才们上去劝却被魏昭仪勒令退下。几次之后,杨昭仪才还了手。” “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叶寒司一脸失望地看向魏昭仪,“倘或魏丞相和杨将军知晓你们二人在宫中不睦,且不论他们怎么想,光是朕都觉得寒心。” “朕原以为你们当初一同进宫,一起被册封为昭仪,情分自然比旁人还要来得亲厚些。今日一见,倒是出乎朕的意料……” 楚玉惜正在心里好奇着叶寒司会如何处置她们呢,却不想他将这个难题抛给了自己。 “这事多少和贵嫔也有些干系。六宫无主,你身为贵嫔,不能安定宫闱,也实在失了你的身份。介于你及时处理,朕这一次就饶过你。且说说你的想法,她们二人该接受怎样的惩罚?” 楚玉惜暗暗在心中叫苦,眼底却毫无波澜,“回陛下,这事交与臣妾处理不太妥当吧?” “你现在代皇后执掌这六宫,你有这个权利。” 楚玉惜不敢抬头看叶寒司,又下意识地用余光扫了一眼那两个女人。 叶寒司真的是太可恶了,尽让自己包揽这些个破事。 “依臣妾之见,念在魏昭仪是初犯,且知错就改,就罚抄《五千言》一百遍……” 楚玉惜都能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加上此事是她先动的手,便罚俸三个月。而月嬷嬷以上犯下,罚俸六个月,杖打二十。” 楚玉惜略抬眸看了眼叶寒司,见他眼含笑意地瞧着自己,像是在看笑话。 楚玉惜是豁出去了。 “臣妾觉得这事杨昭仪受了不少委屈,但她也有错,便同魏昭仪一样,罚俸三月即可……陛下觉着如何?” “那便这样。”叶寒司不假思索道。 说罢,叶寒司上前几步,先是将魏昭仪给牵了起来,“如今这惩罚你可得好好受着,朕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五千言》我限你半月之内抄好给朕,这段日子你也好好面壁思过。” 魏昭仪又岂敢不从,好在叶寒司还能将她牵起,想来他这心中对自己仍留有一分情意。 第二十七章 似乎有点欢喜 “臣妾谨遵陛下之命,一定好好思过。” 便也心甘情愿地受了。 “好,朕想起前线来信,还未来得及看,接下来就交由贵嫔处理吧。” 听他提起前线,楚玉惜恨不得现下就去问他可有楚玉麟的消息,但她还是忍住了。 “臣妾恭送陛下。” 待叶寒司出了芙蓉殿后,魏昭仪还未得到楚玉惜的答应就在桂嬷嬷的搀扶下转身离开了。离开前还警告了杨玉琼一句,“今日是看在你父亲忠于我父亲的份上才饶过你。若下次再出言挑衅,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待魏昭仪踉踉跄跄地被搀着出了芙蓉殿没了身影,楚玉惜才看向杨玉琼。 她仍旧跪在地。她虽受过魏依依的恫吓,可这面色却平静得出奇。 也不得不让楚玉惜佩服,甚至还在心里想着这事是不是她有意为之。 她可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会炫耀的人。 楚玉惜缓缓将杨玉琼扶了起来,见她面上不过几处抓痕,只是那手背手腕处却尽是红痕。有的还破了皮,看样子她这是尽全力护住了自己的脸。 “妹妹在此谢过姐姐,谢姐姐在陛下面前替我说话。” 杨玉琼一脸感激地看着楚玉惜,又无辜道:“妹妹原先不过是同她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她竟会对我动手。开始我不还手也不过是念着两家的关系,却没想到她越来越过分!” 楚玉惜自然不信她的话,但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便安抚她道:“好了,事情已经过去,妹妹快些忘记才好。” “先跟我进去处理一下伤口,再收拾一下仪容,妹妹在礼部还有事务要忙吧?” 楚玉惜拉着她进屋,又命小鹂为她整理仪容。 自己则唤来小柒,“去吩咐小厨,先熬一碗花椒盐水来消毒。” “姐姐先替妹妹消了毒,太医很快就来。” 杨昭仪却及时叫住小柒,“就不必劳烦姐姐了,等我整理好仪容回了宫,再请太医。” 看来她不信自己啊。 不等楚玉惜回话,怕她多想,杨玉琼忙添话道:“今日真的是麻烦姐姐了。倘或不是姐姐,我还不知道要被欺辱到何时呢。” 楚玉惜唇际微挑,“妹妹言重了,陛下也总会替妹妹做主的。” “可依我看,我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陛下的赏识。魏昭仪却不一样,她只需凭借着她娘家的势力就可以了……妹妹真的很怕哪日她凌驾于姐姐之上。” 这个杨玉琼果真是不简单,不过这也足够彰显那魏依依是多么蠢笨了。 楚玉惜上前走到杨玉琼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细肩,劝慰她道:“妹妹今日已经做得很好了。也请妹妹放宽心,后宫中事本就云谲波诡,我们尽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杨玉琼忙站起身来,“谢姐姐赐教。” 命人好生将杨昭仪送出芙蓉殿后,楚玉惜也是一刻不得停歇地赶往御书房了。 …… “臣妾见过陛下。” 抬眸见是楚玉惜,叶寒司轻合上手中的奏章,颇有耐心地问道:“贵嫔是来向朕请罪的吗?” 见楚玉惜一脸懵,叶寒司“呵呵”笑了一声,“看来贵嫔是不知罪啊,难道魏昭仪和杨昭仪一事,爱妃当真无错吗?” 叶寒司这话一出,楚玉惜忙跪了下去,“臣妾……在臣妾受罚前,有一事想要问陛下。” “是为了前线的信?” 叶寒司一语道破了楚玉惜的心思。 “是,还望陛下体恤一下臣妾担忧舍弟的心情。” 叶寒司从边角将那封信取了出来,正欲交到楚玉惜手上,想想还是收了回去,“贵嫔是不是太着急了,楚玉麟现下还在路上……不过探子来报,他平安无事,听说那腿也将好了。” 楚玉惜提着的心终于是沉了下去。 这下,她该担心自己的处境了。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妾?” “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你?”叶寒司的面色认真到让楚玉惜觉着自己要完了。 但她仍旧自持着基本的冷静,“臣妾不知。” 叶寒司回的很是爽快,话里也不带有一丝温度,“那你就去光华殿外罚跪一刻钟吧。” 楚玉惜微微一怔,随后便点头答道:“臣妾遵命。” 楚玉惜起身就要出去受罚,却被叶寒司叫住,“爱妃不好奇这其中的缘由吗?” “陛下这么做自有陛下的道理,臣妾无需过问。” 从御书房出来,正逢江林福拿着什么东西迎面走来。 “娘娘且慢”,江林福小声说了一句,“娘娘请随我来。” 随后又将楚玉惜引到离御书房不远的汀雨轩内。 又将手中用锦布包裹的东西拿了出来,楚玉惜放眼一瞧,原是一副护膝。 楚玉惜心下有些惊喜,却又好奇道:“这是作甚?” “回娘娘,陛下知道娘娘膝盖有旧疾,故让奴才特地取了这套护膝来,也好让娘娘跪的舒服些。” 见楚玉惜仍是不解,江林福四下瞧了一眼,又接着道:“魏昭仪与杨昭仪一事传到未央宫,太后动了怒。虽然太后并未直接说出口,但陛下明白太后老人家的意思。总是要小惩大诫一下,也好过太后那一关。” 经他这么一番解释,楚玉惜顿悟。 “那就替我谢过陛下。” 叶寒司倒是还挺有心的嘛,楚玉惜的心里有些暖。 江林福却打趣她道:“道谢的话等回头娘娘亲自去说是再好不过的,老奴也是奉旨行事。娘娘,这东西万不能被发现,娘娘也要稍加注意。” “好。” 江林福退下,小柒小心为楚玉惜套上护膝,“陛下对娘娘可真是好啊。” “一般一般”,楚玉惜在心里回了一句。 面上的悦色不言而喻。 …… 套上护膝在光华殿外跪了足足一刻钟后,楚玉惜也并未觉得身子哪里不大爽快。 回了一趟芙蓉殿后,楚玉惜就让小柒好生将那副护膝收了起来,还特地寻了一个梨木锦匣收纳。 许是魏昭仪被罚的缘故,后宫且随着此事的尘埃落定也相安无事了半个月多。这半个月来,杨玉琼为表明自己的实力,日日夜夜都来回折返于寝宫、内务府与礼部间。听闻她少得歇息,面容都憔悴了不少。魏昭仪那边又能如何,不过是日日忙着抄录《五千言》 ,也没功夫再去外面作妖。芙蓉殿内一时清静了许多,楚玉惜也暂且得以休养生息。 第二十八章 大喜日子 另外,叶寒司忙于前线之事,这十几日内,只偶尔得空了才来看她。 很快,这时日就辗转到了选秀那日。 不必楚玉惜烦忧,她也乐得清闲。 一大清早各宫就忙得不可开交,杨玉琼也是天未亮就起来开始梳洗打扮了。楚玉惜依着依照规矩前去白露殿提点了两句,又去光华殿给叶寒司和太后请了安。 这才重回到芙蓉殿,用过早膳后去院中懒懒晒了会暖阳。打发掉一些时间后,她便又回屋小憩了一会,因她想着下午势必是要忙的。 …… 醒来刚好用午膳,听着小圆子说了半天选秀之事。 “今日共封了三位婕妤和四位美人。” 小圆子有声有色地说着,“听闻陛下最是中意都察院御史严攀严家的二小姐,名为严荟祎,生得如琬似花,且又饱读四书五经,年芳十六;接下来便是越骑校尉沈计帆的独女沈姣芫,属于小家碧玉一类,听闻长得颇具江南地方姑娘家独具的清秀,年芳十五;最后一位婕妤为廷尉卿安寉连的长女安荑,品貌端正,年芳十七。” “另有四位美人,我想娘娘应该没什么兴趣吧?” 楚玉惜尝了一口鸡汁羹,称赞地点了点头,“小圆子,你现下倒是越来越会揣测我的心思了。” 小鹂也打趣他道:“娘娘不知,小圆子平日里一有空就看些医书,还说要向娘娘学习呢。” 经过这半个多月,小鹂的性情也放开了许多,楚玉惜也不 知这是好事亦或是坏事。 小柒却有些担心,“娘娘,奴婢听闻这七人中,唯独那严婕妤是陛下亲选的……看来陛下对那个严婕妤很是看重。” 楚玉惜却是一脸无所谓,“这是好事,太后还巴不得瞧见陛下这样呢。” 小柒却十分忧心,“万一专宠,那娘娘……” 楚玉惜及时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略带着训斥的意味,“小柒,以后这种话少说。就算陛下日后专宠严婕妤,那也是陛下的事,岂能容你我在这里妄意猜测?” “是,奴婢知错了。” 小柒一脸懊悔。 楚玉惜又吩咐着小鹂,“既然严婕妤颇得陛下青眼,那你且去挑些上等的首饰物件与衣料送到她的住所去。” 也不知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呢。 “是,奴婢这就去办。” 小鹂退下,小柒继续服侍着楚玉惜用膳。 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她本该高兴的。前些时日还闲着后宫无聊呢,如今人多了一波,她却不复那日的心境了。 正发着愣,外面小良子传内务府的胡公公来了。 楚玉惜凝了凝神,命人将他请了进来。 “奴才叩见娘娘。” “胡公公快些起来吧。” “娘娘,册封礼的日子已经定了下来,下月初五。陛下让我来问问娘娘的意见,不知娘娘可有异议?” “没有。” 胡公公便请命退下,“那奴才就先回光华殿给陛下复命去了。” 楚玉惜也很客气,“胡公公慢走。” 他来就为这事,并无别的话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想。 楚玉惜忙收回心神,继续用膳,不过也是食不知味。 她便想着楚玉麟的事情,现已月底,他这两日也该到边境了。这回五子阵能不能破,将关系到他们楚家的生死存亡。她虽不在乎原主那个爹,却要替她在乎她那个多病体弱的姨娘和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的弟弟。 楚玉惜的心里有九成把握。 还有一成,那就交与天命了。 …… 用过午膳没多久,那廷尉卿的长女安荑安婕妤就过来给她请安。 未免早了些。 “嫔妾见过贵嫔娘娘,愿贵嫔娘娘永受嘉福。” 安婕妤生得确实品貌端正,虽不秀丽,可眉宇间透着的大家风范却也让她的气质上升了好几个层次。想都不用想,这一定是太后亲选的。 “妹妹快些起来。”楚玉惜一面引她进屋,一面又吩咐着小鹂上茶。 “现在不应该等着内务府安排住处吗,你怎么得闲来我这了,还这么早。” 安婕妤却是满面恭敬道:“六宫无主,娘娘位分最高。虽然陛下没有明说,加上今日事多,但嫔妾觉得还是应该先来给娘娘请安,还望娘娘莫要见怪。” 楚玉惜忙摇头,“妹妹客气,主要是从前宫里也没这个规矩。妹妹这个礼我受不起,但妹妹这份心我收下了。” “娘娘蕙心纨质,非我等俗人可以与之比拟,嫔妾惭愧。” 这是不是太过客气了些? 楚玉惜干笑了两声,好在小鹂也已将茶奉上来了。 请她用茶后,两人又闲扯了几句家常。不过一会,安婕妤便以还有别事先行退下了,楚玉惜也未留她。 小鹂一边收拾着茶盏一边说道:“娘娘,安婕妤在来给娘娘请安前已经去了一趟未央宫。” 原来如此。 “这个安婕妤很懂规矩……我心中猜想,就算她日后得不到陛下宠爱,却也能得太后照拂,不过这些也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看来今日选秀入宫的女子,一个比一个不简单。 她忽然有些关心沁霞宫这块宝地会分给谁,会不会给严婕妤呢?正在心中这么想着,小柒也回来了。 “娘娘,杨昭仪去光华殿了,我们要不要也去?” “这两日她正值风头,我们去也只会败了她的兴致,免了。” 楚玉惜起身伸了个懒腰,思忖再三后,才小声问了一句,“小柒,你出去打探消息,可有打探到什么,那沁霞宫给谁住了?” 她说话的语速过快,似乎暴露了自己着急的心情。 小柒和小鹂闻言,面面相视后便是一阵偷笑。 “娘娘放心,现下那沁霞宫还是安全的。严婕妤也没被分进去呢。娘娘尽可放心,还有机会争取哦。” “我要那机会作甚,我在这芙蓉殿住的好好的……” 楚玉惜正给自己找着理由辩解。 不想叶寒司却大步走了进来,“爱妃这是要什么机会,需要朕来给吗?” 行礼过后,楚玉惜正欲找借口搪塞过去,却不想小鹂开口道:“回陛下,娘娘喜爱沁霞宫,想要住进去呢。” 叶寒司灼热的目光瞬时间投了过来,楚玉惜忙摇头,“陛下,是小鹂胡说,臣妾没有这个想法。” 说完又随便指给了小鹂一个差事,命她出去了。 叶寒司显然当了真,“根据你近来去沁霞宫的频率来看,朕觉得你那个宫女说的不错。” 第三十章 深夜来访 “娘娘要不还是在外面候着吧,奴才进去看看,再回来禀报娘娘?” 小圆子想的很是周到。 小鹂也附和着小声道:“娘娘,小圆子说的没错。这所园子听闻已废弃了好长时间,娘娘还是不要进去,以免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到。” 先前会因为那个青色长衫男子而害怕是因为那个男人要害自己,而现下是别人遇害,同她没有干系,自然不惧。 “先前我在冷宫里已经见识过了,如今也没什么可怕的。” 楚玉惜既这么说,小圆子和小鹂也没再劝,只是让楚玉惜稍稍退后些。 一众人来到这所陈旧已久的园子,每走一步就听得脚下沙沙作响。原是去年的落叶,至今都还未清扫。雕花镂空纹路的栏杆上尽是些蛛网,宫灯一照,还能瞧见偶有几只小虫走过,又进了另一片黑暗中。 楚玉惜有些好奇这所园子里究竟是出了何事以致于荒废至此。不过她现下能确定的是,这所园子曾经也很繁华。 与面无表情的小圆子作对比的是一脸惊恐的小阳子。 “贵嫔娘娘,奴才之前就是一时内急,一时又找不到地方,故而才会进了这所园子。” 楚玉惜缓缓向前走着,语气平缓,似有安慰之意,“说来若不是你发现,可能这个宫女的尸体也不会被发现。” 小阳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奴才应该不会被赐死吧?” 此话一出,倒是把小圆子给逗笑了。 “不会,你放心吧。” 楚玉惜又安抚了一句,气氛也稍稍轻松了一些,不比先前那么压抑。 楚玉惜远远地就瞧见了那口枯井,正要上去,却被小圆子拦住,“娘娘到此就可以了。” 说完又看向小柒,“小鹂,保护好娘娘。” 小鹂紧紧跟在楚玉惜身边,寸步不离。 楚玉惜亲眼瞧着小圆子与小阳子的身影消失在那片黑暗中。空中漂浮着细细的灰尘,宛如一个天然屏障将这里笼罩着,一切事物都藏于雾蒙蒙中。 气氛忽而又变得诡异,眼瞧着小鹂的脸色都不太好,楚玉惜自然表现得精神些,不然她们都得被吓到。 很快那片雾蒙蒙中就传来了动静,“娘娘,这里果然有一具女尸,现在就捞上来吗?” 楚玉惜略上前了一步,“可带了工具?” “回娘娘,奴才出来的时候就带了。”小圆子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她听得不大清,其实他们二人离得并不远。 “既然是真的死了人……”楚玉惜吩咐着身边的小鹂,“小鹂,你去内务府通报一声,带些人过来一起帮忙。那胡公公是会做事的人,我想他也不会张扬。” “娘娘您一个人在这可以吗,要不还是随奴婢一起出了这园子吧?” 却被楚玉惜拒绝了,“无妨,你快去快回。” 小鹂领命退下,楚玉惜目送着她出了园子。心里稍稍放了心,却又听得她说了一声“奴婢参见陛下。” 怎么事事都有他,明明今日出来已经够小心了。 正要退出去,却又听小鹂说道:“奴婢见过严婕妤。” 严荟祎。 楚玉惜很快退了出来,正逢叶寒司问小鹂话,“你要去哪?” “回陛下,奴婢奉贵嫔娘娘之命去内务府叫人过来帮忙。” “当真死了人吗?” “绵言细语”是楚玉惜对严婕妤声音的判定。光是听这声音,楚玉惜对严婕妤的面容就愈发感兴趣了。 可月夜模糊,她一时半会还真看不清,更别说她如小鸟一般躲在叶寒司的身后了。 “臣妾见过陛下。” 楚玉惜还是先上前向叶寒司行了礼。 而后又看向仍旧躲在他身后的严婕妤,“陛下后面这位便是严婕妤吧?” 可严婕妤却没有要上前来向她行礼的意思。 叶寒司倒也无所谓,“严婕妤性情恬静,讷口少言。加上又才进宫,多处都不习惯,爱妃往后可要多教导教导她。” “陛下放心。” 小鹂退下,楚玉惜又问道:“陛下不是正在休息吗,是不是有人把陛下扰醒了?” 见他侧眸瞧了一眼严婕妤,楚玉惜心里也已然明了了。 便欠身道:“陛下还是先回去吧,等这里处理好了我再去向陛下禀报情况。” 他却让严婕妤先回宫,自己要留下,故而到最后楚玉惜也并未看清她的真容。 不过这日后还有的是机会,也不着急眼下。 待严婕妤走远后,叶寒司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也未看向楚玉惜,“爱妃不怕吗,死了人的地方,阴气最盛。” 她刚想答自己在冷宫里已经见多了,又察觉到宫中一向不许兴鬼神之说,便及时止住了。 “臣妾一向不信这些。” 楚玉惜才答完,叶寒司已经穿过自己身旁,随着江公公一同往里去了。 她只得默默在后面跟着。 …… 一个时辰后,芙蓉殿内。 原先这尸体是要移到就近的承嬉宫进行查验的,奈何那严婕妤见不得这些东西,叶寒司便让人抬到了芙蓉殿。 楚玉惜虽也不想见这东西,但却又不得不待见。便只能暗暗想着自己当真是福薄,没有严婕妤那般好福气。 不过她也不稀罕。 内务府几番查验下来,发现这具尸体乃御膳房一个传菜的小婢女,名唤小兰。趁着叶寒司在里屋小憩,楚玉惜上前翻看了一下尸体。肉眼可见的地方并无明显伤口也无血渍,嘴唇、颜面发青紫色。 根据腐烂程度来看,她死了怕是都不到一天,因为尸体还是柔软的。 她才起了身,小鹂忙捧了一盆玫瑰花瓣水来,“娘娘快些净手吧。” 楚玉惜一边洗手一边看向胡公公,“不让太医过来看看死因吗?” 见他一愣,楚玉惜又轻笑两声,“哦,我忘了,你们这规矩不大一样。” 何况还是一条无人惦记的贱命,自然没有谁会愿意花费时间在她身上。 胡公公也尴尬地笑了两下,一时并未回话。 “娘娘就不要再管了,交与奴才,奴才一定好生将她处理。院内等会奴才也会派人过来清扫,娘娘放心。” 他既这么说,楚玉惜也不好再说什么。 将他请了出去以后,也就进了里屋。 叶寒司正端坐在紫檀木小桌前品着她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清茶。 只见他目光清冽,浑身也向外散发着寒气,“朕给爱妃的那些茶,爱妃不喜欢吗?” 第三十二章 稍有进展 “严婕妤能得陛下青眼,是她的福气。陛下请放心,臣妾一定妥善处理好此事。” 叶寒司薄唇轻启,似有话说,可到了嘴边,却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昨夜楚玉麟已经到达小夜国边境与六王爷汇合,接下来如何,且看他的造化了。” 叶寒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楚玉惜,随后便离开。 至于楚玉惜,开始琢磨着能安心养神的好法子。加之严荟祎贴身侍女小慧与自己说的那事,她也要细细调查。 这一来二去,她只觉得自己琐事缠身,一时竟连休息的时间也没了。 唤来小柒后,先是让她去后厨准备甘麦大枣汤。加水后用小火熬制药材20分钟,再把药汤倒出来,加水再熬一次方成。 “熬完之后先送到太医院,找那姜太医验一下可有问题。若无问题,再送到承嬉宫去。” 小柒虽是不悦,但也不得不依了楚玉惜的意思。瞧着她这样,楚玉惜总觉得哪日寻了时间定要好好说教她,毕竟她有些心浮气躁,又爱意气用事,后宫中最是忌讳这个。 小柒刚走,小鹂就回来了。 “是奴婢不好,那时内务府的人让奴婢去领夏衣,奴婢就去了,不知道竟害得娘娘耽误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还害得娘娘受罚。” 楚玉惜让她起来,“这事已经过去,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昨个儿后宫哪里都如挨山塞海一般,故而掌事太监并未注意到。后来奴婢又去查了一下登记簿,发现跟着严婕妤进宫的确实是两位贴身侍女。因为她是头一个带了两个侍女进宫的,所以那两个侍女的名字还写在了头一遭。” “上午人多事忙,等过了午膳,你再把内务府的胡公公请来。” 随后,她便又让人备了纸笔,想要写封书信托人送回楚府给她那福薄的姨娘。可又念宫内的书信寄回去,查收的必然是大夫人,姨娘势必是瞧不着的。 更别说现下老夫人因养病回了老家。她在楚府里就更是势单力薄了,想来她可能连楚玉麟被派去小夜国边境的事情都还不知晓。 念此,楚玉惜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只在心里盼望着五子阵早日破解,大齐凯旋,她才能在叶寒司面前替她姨娘说两句话。 楚玉惜轻叹了口气,改让小鹂替她将《观音心经》取来,兀自伏在案桌前认真抄写,不敢心存杂念。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小柒回来了。 “娘娘,严婕妤服下汤药,现已歇下。说是很受用,还说等回头病好了亲自来拜访娘娘。” 楚玉惜并未停笔,也未抬头瞧小柒一脸不屑样,“你瞧着严婕妤了?” “并未瞧见,她身边的侍女小慧说严婕妤现下身子不适,不宜见客,还让我谅解。” “那不挺好?” 楚玉惜嘴角挑起一抹深笑。 小柒却不以为意道:“奴婢只是觉得她恃宠而骄。” “她何曾恃宠而骄?”楚玉惜嘴角笑容一滞,缓缓放下手中的紫毫,接着说,“她现下所受的恩宠,不全是陛下赐予的吗?而且她态度也不骄横啊,目前来看不是挺温婉的吗?” “是奴婢用错词了。”小柒忙认错。 楚玉惜却颇有耐心地劝着,“在后宫生存不易,便各相承让些。你想想,今有你为她受宠一事而不悦,他日就有别的妃嫔因她受宠而戕害她……你可明白?” “另外,任何情绪能不在面上表露就不要表露,这一点你要同小鹂好好学学。” 楚玉惜又提笔继续,却听小柒上前一步凑过来,又压低声音说道:“娘娘前两日派奴婢调查的事情已有下落。” “那侍卫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半年前还过着入不敷出的生活。现下都已在京城外建了房子又包了几亩地,靠种植瓜果蔬菜为生,日子过得安闲舒适。” “我想她们是真的把当初的……我当成了软柿子,那般好捏,故而做事也都顾不周全。” 小柒却两眼放光道:“有了这一点,娘娘自证清白是不是就简单些?” “仍是不简单。”楚玉惜眉头微蹙,语气轻缓,“在宫外能与我取得联系的人也就只有弟弟,而他此刻人又不在京城,要回来最早也要四五个月。依我现下这个情况,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那怎么办。”小柒一脸犯难道。 楚玉惜的面色却依旧平静如水,“有这一点也就有了突破口,且慢慢来吧,也急不得这一时半会。” 瞧着小柒干着急的模样,楚玉惜无奈地笑笑,“后宫是个人人自危的地方,你若日日被这等小事烦扰,那还要不要活啦?” “小柒,你放心,从前的日子不复,往后只会越来越好。看开点,从此刻起要时常面带笑容。不然我见了你,被你感染了情绪怎么办?” 见小柒脸色稍有缓和,楚玉惜便冲她摆了个鬼脸,她这才笑出声来。 “娘娘,江公公来了。” 小圆子在外通报一声,楚玉惜忙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见过娘娘,奴才来请娘娘去光华殿陪陛下共进午膳。” 楚玉惜便让小柒细细收好已经抄了几遍的经文,且随着江林福往那光华殿而去了。 ……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原想叫严婕妤过来,哪想她已经睡下。听说爱妃的汤药她用了不错,看样子爱妃在冷宫里是真的下了功夫。” 叶寒司说话夹枪带棒,她已然习惯。 依照他这话的意思,倒像是说自己受了严婕妤多大恩惠一般。 面上自是不曾表露半分的。 “甘麦大枣汤主治脏躁,心中烦乱,睡眠不安。一日两剂,不出三日就可痊愈。不过严婕妤是被吓着了,光是靠这个也无用。陛下要多去探望,妹妹这病才好的更快些。” “爱妃在冷宫里待的这数日,不仅脾性变了,颇通医术,嘴也巧了。” 他怎么总是拿冷宫说事? “陛下言重了,不过臣妾在冷宫里确实学习到了很多。” “你什么时候和碧慜走得那么近了?” 楚玉惜一愣,表示叶寒司话题转的太快,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若他不提,楚玉惜也将忘了这个与她颇有眼缘的美人。 “回陛下,臣妾和碧慜公主只有一面之缘。” “她昨个儿来同朕请安时,还提了你好几句,把能夸你的词语都用遍了。” 第三十三章 有的折腾 “臣妾不过是与公主有些缘分。” 叶寒司却不看她,“这不合她的脾性,你以后少同她来往。” 说话的语气似是警告一般。楚玉惜也不敢违抗,只一个劲地点头说“是”。 “现下前线两兵大战在即,朕不希望后宫再生事端,爱妃可明白朕的意思?” 吃顿饭也不安生,楚玉惜却也只能暗暗在心中叫苦。眼瞧着面前那道素炒蘑菇色泽鲜亮,正要伸手去夹,叶寒司却又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 她无法,只得等着叶寒司说完,却被他一个目光钉住,“爱妃可知朕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陛下在说前线的战事。”楚玉惜打着马虎。 他却瞧着叶寒司将手边那盘素炒蘑菇拿了起来,“爱妃既想吃这道菜,那这一盘就都给爱妃了……” 他想想又改了语气,随即吩咐着身边的江林福,“等会你去御膳房知会一声,就说贵嫔喜爱这道菜,让它早中晚都备着,也无需别的菜式了。” 话毕,又冲着面色泛青的楚玉惜笑,“正好你这半月都在抄经文,如此这般也可以体现你心诚不是?” 他还真是会变着法地来整蛊自己啊。 “陛下的意思是什么时候抄完经文,什么时候就可以不用吃这道菜了吗?” 见叶寒司点头,她这心才稍微得到了一丝慰藉。她的脑子不过是开了会小差,不想就被他逮个正着,看来以后在他面前需打起十分的精神。 不过这更加悲催的还在后头。 “因着严婕妤身体不适,这几日晚上便由你来侍寝。” 楚玉惜尽量保持着平静,可内心却犹如波涛汹涌一般,双颊竟不自觉地泛起了丝丝红晕。这严婕妤何时生病不好,偏生生挑在这个时候。 不过想起他们第一次时也都相安无事,估摸着这几日也都一样。 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滚烫,楚玉惜忙伸出手捂住。随后又放下,又低下头去有一口没一口地用膳。 她讨厌极了这种感觉。 若是在现代早已谈婚论嫁,想必就不会这样了。 叶寒司瞧着她半天没做个回应,便又问道:“爱妃不愿意?” 一旁的江林福却是笑着开了口,“回陛下,贵嫔娘娘这是害羞了吧,我看她都脸红了。” 楚玉惜恨不得瞪一眼他,介于他是叶寒司身边的人惹不起。便也只能替自己打掩护,解释道:“是给热着了,是给热着了。” “朕下午有要事要忙,爱妃用过晚膳后就直接来朕的寝宫。” 叶寒司说完也继续用膳,并未给楚玉惜回话的机会。 …… 午膳吃了一盘素炒蘑菇,好在味道还不错。 一想自己还要吃上个十天半月,她宁愿现在就去找片肥沃的土地把自己给栽进去。 这厢才回了芙蓉殿,那头小鹂也已将胡公公请来了。 “奴才叩见贵嫔娘娘。” 楚玉惜忙将他叫了起来,还让小鹂赐了茶,可胡公公却是拒绝了,“娘娘有所不知,这两日内务府尽忙着七日后的册封礼,各处也都忙得不可开交。娘娘体恤奴才,这片心意奴才心领了。奴才还要去操办相关事宜,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既如此,楚玉惜便直接道明了让他过来的缘由,胡公公听完以后垂首沉默了好一会。 “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楚玉惜有些着急地追问,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一般。 却听胡公公上前一步,又压低声音道:“回娘娘,这事是陛下让奴才随便找了个人糊弄过去,本就是一条贱命,又有何人会在乎呢?” “也正是逢上了娘娘这般热心肠才紧着此事不放,若换了旁人,恨不得是看都没看见。” 楚玉惜原想再问,可见着胡公公一脸为难,就没再问下去了。 只淡淡道:“叫胡公公来也是为了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情况也已了解,公公尽可去了。” “那奴才告退。” 胡公公退了下去。 小鹂似有话说,楚玉惜端起手边的茶盏,却是一口未动,“你是觉得这事和陛下有关吗?” 小鹂忙摇头。 “确实,后宫死的不过只是一介婢女,不足为奇。待哪日真的有妃嫔死了,才会有人关心吧。” 回想起那小颜死去时的情状,楚玉惜便想着她要么是窒息而死要么就是中毒身亡。 罢了罢了,叶寒司都不让再管,她哪里还敢再插手查下去。何况自己这两日也是频触霉头,她可不想再被叶寒司揪着小尾巴。 “我小睡一会,一个时辰后将我叫起,我要去承嬉宫看看严婕妤。” 小鹂领命退下。 …… 承嬉宫外。 楚玉惜才来,正往里走去,却在院中瞧见了杨昭仪。已有两日不曾见她,她气色比先前红润了许多。 “贵嫔娘娘驾到!” 杨玉琼闻言向后看,见是楚玉惜,忙退回来行礼,“妹妹给贵嫔娘娘请安了。” 楚玉惜慢慢将她扶了起来,“妹妹不必客气,妹妹也是过来看严婕妤的吗?” 只见杨昭仪轻点了下头,又给楚玉惜丢了个眼色,示意她往外去。楚玉惜虽不解,却还是照做,被她牵着出了承嬉宫。 “妹妹斗胆问一句,烦请姐姐诚然告知。听闻承嬉宫附近的园子里有具女尸,还是死了没多久的?” 后宫女人,八卦为天性。 楚玉惜便佯做好奇道:“不过是御膳房一个普通的传菜婢女,妹妹何故如此上心?” “妹妹上心的是严婕妤的反应。她那胆子未免太小了些,姐姐早上瞧了也都无事……她倒好,都还未看上一眼便卧病不起了,妹妹觉得蹊跷。” 早已听小柒说她这两日都不曾去朝华宫了,想来同自己想的也别无二致。 “陛下说了严婕妤身子本就弱,所以我也不曾多问。陛下还让我替严婕妤备了安心养神的汤药,应该不假。” “我方才想进去,却被她的贴身侍女拦在外面。所以姐姐也别进去了,总是见不到的。” 见杨昭仪还牵着自己的衣袖,想必她心里也有了个什么打算。 正要寻借口脱身,她却抢在了前头,“不知姐姐接下来有何打算,可介意妹妹陪着一起?” 见楚玉惜投来目光,她便故作可怜道:“这后宫虽来了不少姐妹,可妹妹却是一个都不熟悉。加上前些日子忙乱了,这两日不忙,便觉得无趣的很。” 第三十四章 等不到你 “既然严婕妤现下见不得客,那我也准备回去了。若是妹妹不嫌弃,不妨同我一起回去用点茶点。” 杨昭仪忙点头道:“姐姐言重了,姐姐不嫌弃妹妹,妹妹才放心呢。” 两人一同回了芙蓉殿,楚玉惜命人去备了些茶点,又上了碧螺春。 “姐姐院中好景致。” 上次来倒是没听她夸,现在又提起,居心何在? 楚玉惜是懒得和她在这里你来我往地互相客套了。 “妹妹若是喜欢,改明个便让花房移栽一些到你宫里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让小鹂准备花瓣水。 杨昭仪却是一脸惭愧道:“妹妹虽爱好这些,可若真让我打理,那是不行的。” “妹妹是要在院中赏景,还是要进屋?接下来我要抄经文,若是因此而疏忽了妹妹,妹妹可不要见怪。” “姐姐不必管我,我就在这院中坐着。” 楚玉惜点了下头,又让小鹂好生伺候,自己进屋继续抄写经文了。 抄完一部分已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原以为杨昭仪也该走了,但听小柒说她还坐在院中,好像是等着什么一样。 还能是在等谁,狗皇帝呗。 楚玉惜的心里忽然起了坏心思。 “妹妹在这院中坐着可无聊?” 楚玉惜走出屋去,又快走到她那边,往她对面的大理石凳上一坐。 桌上的茶点她也吃了几块,听说茶也已用了两盏。 “妹妹只觉得姐姐这里是个好地方,比我那白露殿可有趣多了。” 楚玉惜笑而不语,对于她的奉承,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受用。 待她神色有些恍惚迷离时,楚玉惜才又开了口,“陛下说晚上可能要来用晚膳,这时辰也快到了,妹妹也留下来一起吧?” 杨昭仪立马来了兴致,却也只是稍稍显露。 那眼底向外涌溅的徐徐情意,楚玉惜瞧得分明。 果然也如自己所料一般,“那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妹妹客气。” 说着便侧眸给身后的小鹂丢了个眼色,想她也都明白。 小鹂退下,楚玉惜便和杨玉琼随便聊着家常。 好不容易捱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小鹂终于回来了,“娘娘,江公公说陛下今晚不来用晚膳了。” “姐姐,无妨的。陛下不来,我就陪姐姐用晚膳。” 杨昭仪既这么说,楚玉惜便让小鹂传菜。 让杨昭仪没有料到的是,楚玉惜的晚膳竟只有两盘素炒蘑菇! 见她一下子杵在那里,楚玉惜只得憋住笑,“妹妹有所不知,我中午得罪了陛下,故而陛下惩罚我这十天半月只能吃这道菜。” 见她一言不发,楚玉惜又故作难为情道:“让妹妹跟着我受苦了。” 杨玉琼心里自然是百般个不愿意,自己在芙蓉殿苦等一下午,为的就是能和叶寒司碰上面。可现下倒好,她一切辛苦都付之东流了,竟还要吃这些。 “妹妹这两天正好在塑身,而且晚上本就不宜多吃。” 说着便就着那道菜吃了起来。 楚玉惜抿了抿唇,待那股子笑劲过去,才恢复如常。 杨昭仪吃完以后就寻了借口离开,楚玉惜自是舒心。 待她走后,她也是一脸不耐地将手中的碗筷放下。瞧着那两盘素炒蘑菇,她实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又怕被饿死,所以没过多久,她还是拾起碗筷重新吃了。 小柒瞧在眼里,却是疼惜,“要不奴婢去御膳房给娘娘拿个鸡腿来吧?” 楚玉惜刚眼前一亮,随即就黯淡了下去。她吃下碗里最后一粒米饭,又吩咐着人来收拾,“算了,这是陛下的吩咐。再忍几天,再过几天经文就可以抄完了。” …… 被送到叶寒司的寝宫后,楚玉惜才被江林福告知他此刻已在里面候着了。 楚玉惜不觉问出了口,“陛下今日这么早?” “回娘娘,陛下说今日有些乏累,就想早些歇息。” 叶寒司正就着红烛光,在读那《孙武兵法》呢。 楚玉惜先是行了礼,随后就被他叫到自己身边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又尽量轻轻地在他身边坐下,大气是不敢喘一个。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顺着这方向,也只能看见他坚实的后背,以及他手中举着的书。 忽觉他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待她细细辨认后,发觉竟有点像荷花。 “可读过《孙子兵法》?” 叶寒司忽然开了口,楚玉惜摇摇头,“臣妾不曾读过。” 其实她读过,因为她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可这后宫的女子,哪里是能读这些书的,更别说原主是那般一个软弱的女子了。 “朕也才看到第三篇,说的是以智谋攻城,采取各种手段迫使敌军投降。一看到这,朕就想到你破解那五子阵法的奇妙之处了。” 楚玉惜正发愣。 忽的听见书落桌的动静,忙回过神来,恰好对上叶寒司深究一般的目光。 她就要开口,却见叶寒司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朕今日觉得爱妃分外明艳动人。” 说着,一只手已经轻抚上楚玉惜吹弹可破的脸颊。 吓得楚玉惜是一动不敢动。 “陛下,您要的馄饨到了!” 小节子推门进来,恰好撞见这副情景:叶寒司正在垂怜楚玉惜。 他忙退了出去,却又被叫了回来。 再进来时,叶寒司和楚玉惜也都各相端坐了。 “小节子,你做事何时这么莽撞了?” 叶寒司的语气似乎有些埋怨。 小节子连连解释道:“回陛下,陛下您不是着急着想吃这馄饨吗?” 楚玉惜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那青玉碗中肉皮分明的馄饨上,一时馋尽就上来了。 “呈上来。” 小节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碗馄饨放在案桌前,又问道:“奴才不知娘娘也在,需要现在让御膳房再准备一碗吗?” 楚玉惜亲眼看着叶寒司摇头,“不必了,你出去吧。” 小节子悻悻地退了下去。 楚玉惜这厢正在心里咒骂叶寒司,那边他已经端起那青玉碗放到自己眼前了,“爱妃想吃吗,这可是纯肉馅纯手工现做的。” 她势必是想啊,可理智却还是让她婉拒了。 “臣妾不饿,还是陛下自己用吧。” 说完又极力想要分散注意力,可余光却仍旧落在那碗馄饨上。 叶寒司却又凑近了几分,继续追问勾引,“爱妃可当真,那盘素炒蘑菇未必管饱吧?” 楚玉惜别过眸不再看,“不,臣妾是真的饱了。” 第三十五章 馄饨说 “别啊,朕瞧着你垂涎欲滴。若朕独享了这美味,爱妃岂不是会恨朕?” 叶寒司一双眸里泛着热热的光,被看得楚玉惜忽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 却还是忍住了,“陛下就不要再取笑臣妾了,臣妾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碗馄饨而恨陛下?” “吃吧。” 见她被自己逗得满面通红,叶寒司的目的已然达到。随后便将那碗馄饨绕过她身前,轻轻放在了她旁边的小桌上。 楚玉惜仍是不敢动,“臣妾的经文还未抄写完。” “你抄经文是在芙蓉殿,这是朕的寝宫,两者并不搭界。” 叶寒司只在心里念着,这个女人怎么这般死板固执呢? 见她面露犹豫,叶寒司便冷冷道:“你若不吃便亲自将它倒了,朕素来不爱这些,看在眼里也只剩厌恶。” 楚玉惜闻言,忙端起手边那碗馄饨就吃了起来,“入口即化,比我们那边做得更加精致一些,陛下确定不尝尝吗?” 叶寒司是不大感兴趣,何况这一碗本就是特地为她而备。 “朕听说这些是御膳房新上的花样,原来早已在宫外流行起来了吗?” 楚玉惜一时来了兴致,吃了几口后才又滔滔不绝道:“不过百姓吃的不会比皇宫里的精致……皇宫里的馄饨会用鸡汤做底,再配各类鲜菌菇相衬,让这碗馄饨的档次立马就上来了。” “可宫外却不一样,馄饨是最寻常可见的食物,而且做起来也不会像皇宫里这般繁复。猪油打底,再配点香葱生姜,老少皆爱。” 见叶寒司听得入神,楚玉惜又改了口,奉承他道:“不过陛下吃的东西自然处处比别处精细,而且这皇宫里的东西自然也是比宫外好的。” “朕很受用你前面那段话,但这后话听着总让人觉得别扭。” 楚玉惜哂笑一声,“陛下不爱听好话?” 叶寒司又拿起《孙武兵法》看了起来,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白日里在朝堂之上这话听得多了,晚上再听爱妃说,便觉有些反胃。” “那臣妾以后少说,还望陛下届时不要觉得臣妾忤逆圣上。” 叶寒司侧眸深看了她一眼,又移过目光。 楚玉惜暗暗在心中偷喜,开始专心吃着馄饨。不得不说的是,随便一道吃食,一旦经了那御膳房之手,出来总是似镀了金子一般华实。 楚玉惜连汤带底将一碗尽数用下,可恨在叶寒司的寝宫里不能乱来,不然她一定舒服地喊出声来。 才将汤碗送了出去交与婢女,再进来时走过那碧玉珠帘,叶寒司已经歇下了。 他歇在外头,要去里面又只能从他身上跨过去,可这是绝对不能的。叶寒司可是天子,哪有从天子身上跨过去的理?于是她便踌躇着,微微挪步上前,放轻声音道:“陛下?” 无人回应。 楚玉惜又抬高了音调,一连复述了好几遍,却都无人回应。 “确定不是在整我吗?”楚玉惜暗暗在心里诽腹了一句。 再累都不可能这么快入睡的,他这明摆着就是有意为之,想要让自己难堪。 要不去外面凑合躺着算了。可是外面那处小榻是叶寒司小憩专用,她如何使得?案桌边上也有一处,可那根本就容不下躺着的一个人。若是伏桌而睡,明日定会歪脖一日,实在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竟是一个法子都没有。 楚玉惜有些急了,便只能和衣靠在床边,静静地等着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吐息。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瞧着窗外月夜分明,还不算晚。 再有叶寒司是侧着睡的,她悄悄跨过去,应该也不算离经叛道吧?楚玉惜一边想着一边已经褪去外衣,悄咪咪地走到床尾,缓缓地爬了上去,又小心跨了过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速利落,没有落下任何破绽。 这厢才舒心地在叶寒司身边躺了下来。正要入睡,一只手却猛然间落在了自己身上,吓得楚玉惜冷汗直冒,一动不动。 可身侧之人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好一会,她抬眸望去,才知叶寒司没有醒。 “吓死个人……” 楚玉惜喃喃念叨了一句,目光又不觉落在他棱角分明,犹如古雕刻画一般的面容上。 瞧着这人平日里气质自带着凛凛威风,现下虽失了威风,但也平添了一分温和轻柔。楚玉惜一边端详着,一边在心中料想着他对待严荟祎时是不是就是这样。 那严荟祎,当真也是命好。 想到这,楚玉惜忽的就不待见这张俊脸了,可一时想要挣脱他却也是不行。若是因此把他吵醒,不是平白无故地给自己惹了祸端吗? 想到这,楚玉惜还是给忍住了,任由他的大猪蹄子压着自己。 …… 再醒来时,身侧已没了叶寒司。楚玉惜原以为现在时候不早,他已去上朝。便唤来守在门外的婢女,问了下时间才知现在不过破晓。 “贵嫔娘娘现在就起吗?” 婢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楚玉惜。 楚玉惜慢慢坐了起来,轻点了下头,“起吧,也不想睡了。” 便又在婢女的服侍下更衣梳洗。 瞧着这婢女的模样不错,楚玉惜闲着无聊,便问了一下她的事情。才知她原是侍奉叶寒司的婢女,模样乖巧,做事也尽心尽责,确实不错。 问起叶寒司的去处,婢女也是愣了一下才答道:“陛下起时,我曾听他说要去承嬉宫看看严婕妤。” 看来叶寒司对严荟祎是真心喜欢啊。 出了寝宫,楚玉惜才觉得这天色仍有些黑。正愁着要不要叫个太监陪着自己回去,一旁的小节子却主动凑了上来,“就让奴才伺候娘娘回芙蓉殿吧?” 楚玉惜瞧着小节子心也欢喜,便答应了,“那就劳烦小节子了。” “娘娘客气……娘娘等会,奴才去点了宫灯来。” 在回芙蓉殿的路上,风色萧萧。这般节气,虽已进了五月,却还是有些凉。 楚玉惜原想向小节子打探承嬉宫附近那所园子的故事。 但转念又想着既然小圆子他们都不知晓,看来是有些秘密在内。便不再问,以免他为难。 “娘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奴才瞧着娘娘脸色似乎不大好。” 小节子忽然开了口,扰乱了楚玉惜的思绪。 楚玉惜一愣,随即又笑道:“烦心事多了也便不算事。” 第三十六章 暗箭难防 “奴才斗胆问一句,娘娘是在为陛下偏爱严婕妤而难过吗?” 楚玉惜听了这话,神色不免也认真了起来,“我若说不是呢?” 小节子一愣,随即又道:“那奴才就猜不出来了。奴才只晓得这后宫的女人皆是为陛下而活,一切喜怒也皆为陛下而生,一切妒意善意也皆因陛下而起……看来奴才是妄意揣度了娘娘的心思,娘娘同那些人终究不一样。” 楚玉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节子,只觉得他也不简单,便试探道:“小节子,你跟在陛下身后多少年了?” “陛下幼时贪玩,时常寻着借口出宫……奴才也是他一次出宫时被买回来的,自那以后便一直跟着陛下,已有十多年了。” 听他这么一说,安谨言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想着在这宫中待了二三十年的人兴许都没有小节子这般有悟性,便觉得难得。 “也是陛下将奴才教得好。奴才才进宫时受了不少欺负,陛下那会也总是和六王爷一起保护我,现在想来记忆犹新呢。” 六王爷,就是叶寒司上次口中所说的“阿泓”。据楚玉惜所知,他是宫中头一位异姓王爷,是叶寒司的得力助手,现在也正在小夜国边境随时待命。 他更是一位英勇善战的好男子,听小柒说他长得也是清新俊逸。 才没聊几句,小节子也已好生将楚玉惜送至芙蓉殿。 道过谢后,楚玉惜便目送着小节子的身影渐渐被那一团黑色隐匿而去。 “娘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身后传来小圆子的声音。 楚玉惜冲他一笑,“陛下也起的早。” 而后便只顾着往里走去,不偏不倚地就惊着了靠在廊檐下睡着的小鹂。 “娘娘回来了,奴婢去为娘娘备些糕点和清茶吧。” 楚玉惜轻点了一下头,正欲进屋,想想却还是就着淡薄的月色在院中坐下,她也想要让自己的脑子吹吹风。 “娘娘,昨个晚上您走后,昭璘宫的沈婕妤亲自送来了玫瑰酥。说是她亲手做的,特地拿来请娘娘品尝。” “沈婕妤”,楚玉惜轻声念叨了一声,“是小圆子和我说的那个越骑校尉沈计帆的独女沈姣芫,生得颇具江南特色的那位?” 见小鹂点头,楚玉惜便让她端来了。人家若能看得起自己,那楚玉惜必然是要受的。 小鹂将玫瑰酥端了上来,又依着楚玉惜的吩咐备了清茶。 楚玉惜正要捻起一块尝尝,可才放到嘴边便停下了。许是从前电视剧看多了的缘故,在这后宫之中哪里有这般心思简单之人? 何况那魏依依和杨玉琼安插进来的眼线她到现在都还没摸清楚,故而谁都不可信。 念此,楚玉惜还是将那块玫瑰酥放入了盘中。 小鹂正奇怪,却听楚玉惜冷静吩咐道:“小鹂,你现在就去把姜太医请来。就说我身子不适,请他来看看。” 小鹂瞧着楚玉惜面色红润有光泽,不像是身子不适之人。正要问,想想却还是没有问。主子们怎么做自有他们的理,自己又何苦瞎猜呢? “是,娘娘。” 约摸着一盏茶的功夫,姜太医过来了。 因着天色尚早,来往无人,楚玉惜也并未将他叫进里屋,直接把她唤到了跟前。 “姜太医,你且细细检查一下这盘玫瑰酥,看看可有什么问题。” 姜太医先是一愣,继而便什么都没问,上前拿起一块玫瑰酥就掰开看了一下,而后又闻了闻,最终又咬下了以恐吓放在舌尖细细咀嚼。随后便眉头一皱,忙给吐了出来。 “回娘娘,这玫瑰酥里有紫藤的种子。” 楚玉惜的目光落在那架开得繁盛的紫藤上,目光愈发冰冷。 “娘娘,紫藤的种子,茎和皮均有毒,种子内也含一种名为金雀花碱的东西。误食后会引起腹泻、呕吐不止,严重者还会手脚冰冷,口鼻出血,甚至死亡。” 小鹂吓得是瞠目结舌。 “依微臣看,这一块玫瑰酥中含有大量由紫藤种子研磨成的粉,故而吃起来也发苦。” “谢过姜太医”,楚玉惜轻叹一口气后敛回目光,吩咐小鹂道,“小鹂,好生将姜太医送回去。” 待他们走后,楚玉惜便唤来小良子。 “小良子,等会天一亮,你就拿把剪子,剪几挂开得正好的紫藤花,再亲自送到昭璘宫去。就说本宫这里的紫藤开得不错也可食用,便让她自己蒸熟吃了。送完以后你也先别着急回来,细细留意一下。看看他们有无什么动静,再回来禀报我。” 小良子很费劲地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这才愣愣地点了头。 小鹂回来后,忙将那盘子玫瑰酥给倒掉了。 “这个沈婕妤很可疑。” 依据楚玉惜目前的判断,再加上近两日朝华宫那里没点动静,她便在心中怀疑这沈婕妤会不会就是魏依依安插进来的眼线。 倘或越骑校尉真的和魏远陈勾搭上,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想到这,楚玉惜忽然觉得压力好大,她只在心中盼望着是自己想多了。 小鹂又换了新的糕点上来,楚玉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 直到用完早膳,也没见叶寒司的身影。倒是听宫外过路的宫女没少议论,说什么今早叶寒司舍弃贵嫔娘娘去了承嬉宫,还亲自替严婕妤梳洗,甚至还抱她下榻什么的,实在是宫里头一人,比从前那位从冷宫里出来的娘娘好了百倍千倍。 原本楚玉惜只想装作没听见的,无奈身边小柒是已经气得目眦尽裂。 “小柒,你把那两位好事的主给我请进来,我盘问盘问。” 正好闲着无聊呢。 小柒闻言,忙答应了一声,又跑出去将那两人叫了进来,“还不快进来,我们家贵嫔娘娘有话要问你们。” “难道我家娘娘还请不动你们两个奴婢吗!” 听得外面似乎起了争执,楚玉惜才起身往外走去。 那两个奴婢见了楚玉惜,忙欠身行礼,“奴婢见过贵嫔娘娘。” 可楚玉惜却并没有让她们起来的准备,“本宫也想要问一个和小柒一样的问题,难道本宫还请不动你们两人吗?” 那两个婢女忙跪了下去,“回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是哪个宫的?”楚玉惜拉下脸来问了一句。 只听那两个婢女异口同声道:“奴婢是承嬉宫的。” 第三十七章 谁都不简单 “严婕妤身子不适,你们却在外面兴风起浪,是想要这后宫不得安宁吗?还是想要让严婕妤落得一个管教无方的罪名?” 楚玉惜这般训斥,吓得那两个婢女是浑身发抖,连连认错求饶。 楚玉惜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随即又望向小柒,“既然严婕妤现下没时间管教你们,那本宫就替她代为管教……不过严婕妤身体不适,还需人照顾,你们二人商议着留一个去领二十大板。” “小柒,你带他们去,免得他们不识路又或是将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小柒只觉得心头大悦,连连点头应了楚玉惜以后,便带着那两人退下了。 这又回了院中,楚玉惜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手软了。不过那严婕妤现在最得圣宠,她若是断了她的路,到时人家在叶寒司耳边吹几天枕边风,就够自己受的了。 想想便算了。 经那次同小柒说教后,她改了很多。回来时面上虽有悦色,却也表露得不是那么明显。 “你看着打完的?” 楚玉惜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小柒点点头。 “嗯,那太监倒也识趣,知道她得罪的是娘娘,也未下轻手。另外,那奴婢现已回了承嬉宫。” “那我们也该去一趟承嬉宫,不过我料那严婕妤还是不肯见我。” 楚玉惜虽这么猜测着,却也还是慢慢站了起来。 结果也不出她所料,严婕妤仍旧是称病不见客。 “是因为我给严婕妤准备的安神汤无用吗?” 小慧长叹了口气后才答道:“并不是,婕妤应该是被那个宫女的死给吓到了。娘娘的安神汤很管用,婕妤喝了以后一夜无梦。只是身子总是懒懒的没劲,太医说再静待两天便能好。” 小慧又压低声音,将楚玉惜请到了一边,“娘娘,请容奴婢斗胆问一句……” 楚玉惜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想要问我什么,只是那件事还是得由我亲自和严婕妤说。” 小慧若有所思了片刻后,才恭敬垂首道:“今日之事婕妤也都知道了,她知道后也很生气。近来她身体不好,一时也没时间管教那两个宫女。婕妤说了,但凡那两个奴婢以后再生事,娘娘尽管责罚,无需照看她的颜面。” 这严婕妤似乎也挺知理。 “过了今日,我想那两个奴婢也知晓分寸。这话倒是我想说的,倘或他们再生事,你来与我说,我自会让内务府再物色两个好的送去。” “承蒙娘娘厚爱,我们家婕妤感激不尽。等身子好了,定亲自去拜访。” 楚玉惜深看了一眼小慧,发觉她也不太简单。不过到底是大家门户出来的侍女,可能也都更懂规矩些。 从承嬉宫出来,楚玉惜一时也不知该去何处。瞧着时辰还早,便寻思着再去沁霞宫看看。但是又怕人多眼杂惹起不必要的纠纷,便只装路过般,绕了个远路。 这厢才走到沁霞宫的宫门口,叶寒司正从那里面出来,同楚玉惜直接打了个照面。 楚玉惜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臣妾见过陛下。” 叶寒司瞧见楚玉惜,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惊喜,“爱妃可是打脸了?” “臣妾只是路过这里……倒是陛下,看来陛下对这里才是情有独钟。” 叶寒司深笑一声,又道:“早上去探望严婕妤时,听她提起沁霞宫。觉着她喜欢,便准备再把这里修缮修缮,挑个合适的时间让她住进来。” “严婕妤能得陛下这般疼爱,着实是她的福气。” 楚玉惜仍旧说着客套话。 见他停在那里往里端详,似乎未有要走的意思,自己心里又莫名地有些不爽,便行了礼想要退下,“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臣妾先行告退。” 正要走,却被他轻声叫住,“朕有些话要问你,回你芙蓉殿吧。” 楚玉惜这心里在不爽上又平添了一份不安,“陛下有什么话要问臣妾?” “朕不想在这里说。” 叶寒司丢下这句话后就迅速往芙蓉殿的方向而去,速度快得堪比游龙。楚玉惜自知是追不上的,便不快不慢地在后面跟着。 待她回到芙蓉殿时,守着宫门的只有小圆子。她正要问小良子的下落,却见江林福站在院中来回踱步,他已是大汗淋漓。 楚玉惜瞧着好笑,却还是忍住了。小柒进屋服侍叶寒司用茶,他便让小鹂也给江公公准备了一盏。 过后,她才问小圆子,“小良子还未回来吗,我瞧着他去了有些时候。” 小圆子也纳闷,“回娘娘,确实已有一个时辰多未曾见到他了。” 楚玉惜凑上前去,又压低声音说道:“等会陛下走了,你亲自过去看看。他品性敦厚,如若遇上了麻烦事,那也是昭璘宫挑起来的,我会替他做主。” “是,娘娘。” 楚玉惜走进里屋去,叶寒司的目光坐落在窗外那一角紫藤花上。 “我看再过些时日,你这里的紫藤花都要比花房开得好了。” 楚玉惜站在一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语气平淡,“也是黄公公用心栽培的结果,臣妾也不时常裁剪。” “你这里两面傍水,土地松软肥沃,最适合养花……”叶寒司迅速敛回目光,望向楚玉惜的目光里意味不明,“朕来是想问问你,早上究竟出了何事,以致于严婕妤宫里的婢女受了那么重的责罚。” 二十大板也重吗,那他当时赐花嬷嬷刖刑时又当作何说? 楚玉惜听他这话,倒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碍于严婕妤眼下受宠,她也不能公然说她管教下人无方,便想着说的中肯一些。 可小柒却抢先替她开了口,“回陛下,是因为承嬉宫的两个宫女在芙蓉殿外说娘娘的不是,还拿娘娘和严婕妤做……” 楚玉惜忙回头瞪了她一眼,厉声打住了她的话,“小柒,还不住嘴!” 小柒忙垂下头,脸色却仍旧不服。 “朕相信此事和严婕妤无关,看来那两个宫女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差人解决一下此事,把她们随便打发到哪都行,就是不能再服侍严婕妤。然后再在内务府里挑两个得力的送去……要么此事还是朕来和她说吧。” 这厢不用楚玉惜动手,她自然落得自在。 便笑着点头道:“是。” 话说他来,就为了这事?楚玉惜原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又或许严婕妤的事情在他眼里就是这么不得了吧。 第三十九章 是好是坏 叶寒司顿了一下,又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小柒和小鹂忙往旁边一站,以免碍了他的道。 待他走后,小柒又不觉上前快步走到倚在松木门前的楚玉惜身边,小心问道:“娘娘,陛下没事吗,我看他脸色很不好。” “陛下正值壮年,又是一国之君,他能有什么事?” 瞧着御膳房的人还在外面候命,楚玉惜便让小柒让他们都退下了,“就说陛下移驾去了承嬉宫。他们素来知晓陛下的口味,就让他们也跟着去承嬉宫吧,给我留一盘素炒蘑菇就好。” 小柒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边的小鹂却伸手抓了抓她的衣袖,用眼神示意她切莫开口。 楚玉惜中午仅用了半碗饭,说是没什么胃口。确实,对着一盘素炒蘑菇谈何好胃口呢?小柒见她整个下午恍惚无神,就只坐在紫藤花架下发愣,便去御膳房亲自给她做了芝麻馅的糯米团子。 好在楚玉惜也确实受用,吃下了一碗后,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为了早些可以不用再吃那素炒蘑菇,楚玉惜回内阁抄了一个时辰的经文都未曾停下来过。这倒是把小柒看得很着急,以为她今日和叶寒司闹了不愉快,就以此来发泄。 一个时辰过后,小柒进去劝了两三回,楚玉惜才听了进去。 放眼瞧着被染成绛紫色的天际,她忽然发觉在现代时自己总忙着工作,倒不曾得现下这般的闲情,能赏得这么美的晚霞。 “晚膳不用了,不太饿……”楚玉惜又吩咐着门外的小柒,“小柒,我们四处转转,这里面闷得很。” “是,娘娘。” 小柒进屋给楚玉惜拿上了披风。 在去御花园的路上,楚玉惜问了叶寒司下午的去向。倒也是一时兴起就问出口了,却惹来小柒一句感叹,“看来奴婢猜的没错,娘娘会伤心也都是因为陛下。” 楚玉惜有些无奈,却没有反驳。 “陛下一个下午都在承嬉宫……娘娘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我还能做什么,公然与严婕妤争宠吗?”望着园中那一片她也叫不出名来的奇花异草,楚玉惜接着说道,“上次我就已将这其中的道理说的很清楚,莫不是你又给忘了?” “奴婢不敢忘,奴婢只是担心娘娘。” 楚玉惜来到御花园中的亭子里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又顾盼四周道:“你担心我,却不知我正在担心家里那位姨娘。我只盼着前方快些传来捷报,我才能替姨娘在陛下面前说上两句话。” 小柒忙接话道:“既然如此,奴婢觉得娘娘更要争宠。得了陛下的独宠,什么东西没有?” 话虽如此,可她与他之间的关系可不是纯粹的君王与妃子的关系。他是要用自己的手,铲除掉后宫那两位毒瘤以至于更多的。哪里又比得了旁人,在他枕边吹吹耳旁风,就能称心如意? 就要说话,耳边却传来愈来愈近的声音。 “那严婕妤只会一味地装病,以此来博得陛下怜爱,实在卑鄙!” “婕妤不必因此动怒,陛下总有一日会看穿那狐狸精的真面目……” 瞧着脚步声愈近,楚玉惜也慢慢站了起来,循声望去。 远远地便瞧见一道身着艳丽的倩影正往这而来。那道倩影在注意到她后,也渐渐停了下来,只听她身后的婢女呵斥一般道:“前面是谁,见着了我们沈婕妤还不快过来行礼!” 原来是沈婕妤。 楚玉惜给小柒丢了个眼色,便瞧见她大声回话道:“还不快过来见过贵嫔娘娘?” 那道倩影踱步而来,待她上前行过礼后,楚玉惜也瞧清楚了她姣好的面容。确实同小圆子所说的那般小家碧玉,又有江南一带女子独有的清秀。楚玉惜瞧着她,这一声艳丽的衣裳也难掩她浑身上下透出来的灵秀。 不止这衣裳不配她,她说的话也大不配她的气质。 这让楚玉惜起了好奇之心。 只见她乌黑的双眸淡淡扫过自己,朱唇微启道:“你就是贵嫔娘娘?” 话语间仍透着一股稚嫩。她这似花一般的年级,如此这般气盛些,似乎也情有可原。 楚玉惜倒也不恼,只笑着反问她道:“你觉得我不像吗?” “你若是贵嫔娘娘,那穿得岂不是过于素净了?”她仍旧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 “似乎没有人规定身为贵嫔就一定要穿得妍丽吧?” 只见她冥想了一会,终是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瞧着你气度不凡,倒也符合贵嫔娘娘的气质。” 楚玉惜引着她往亭子里走,又问道:“妹妹怎么来御花园了?” “宫里实在无趣,便只能出来消遣消遣……贵嫔娘娘也是如此吧?” 楚玉惜让小柒去备茶,才答道:“妹妹说的不错。” “不过我觉得贵嫔娘娘的心境绝对与我们不同。我们这群是陛下看都没看过一眼的妃嫔,不足一提……” 沈婕妤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楚玉惜身上,“可娘娘却大有不同。在严荟祎还未进宫前,只有娘娘一人独得圣宠。可现在她进宫了,还是被陛下亲选的。陛下又待她不薄,娘娘的地位堪忧啊。” “严婕妤既有这个福气,那我自然是替她感到开心。”楚玉惜并不看她,目光落在别处。 “娘娘这气度,做皇后绰绰有余。” 这个沈姣芫说话也太直接了些,还是说她在自家时就这般口无遮拦吗? 楚玉惜瞄了她一眼,却见她笑得开心,便转移话题道:“妹妹昨晚托人送来的玫瑰酥我早上也尝过了,确实不错。后来我又着人送了紫藤花去,妹妹可吃了?” “贵嫔娘娘有心了,只是我素来不喜那些花花草草,便让人给倒了。糟蹋了娘娘的心意,还望贵嫔娘娘莫要怪罪。” 她有意提起那盘玫瑰酥,想要看她露出马脚。可这个沈姣芫面色从容淡定,压根就不上套。她才不过十五的年纪,从她这些话中便可探知她心思单纯,性情也直爽,不大像是那种城府极深之人。 可玫瑰酥确实出自她手,若非她的心理素质极高,不然不可能无动于衷。 楚玉惜的目光掠过沈婕妤,落在了她身后目光闪躲的婢女身上,“妹妹既不喜欢花花草草,那玫瑰酥又是从何而来?我瞧着妹妹宫里的玫瑰酥味道不错,他日还想要让我宫里的婢女去学习学习呢。” 第四十章 吃醋一说 沈婕妤也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是她做的……你叫什么来着?” 只听那婢女唯唯诺诺地答应道:“回昭仪,奴婢名叫小月。” 小柒端茶而来。 “嗯,就是她了。昨个儿朝华宫的魏昭仪送来了上好的玫瑰花,她便自请做了玫瑰酥。我不爱吃,又想与别人不熟。便借花献佛,差人送去贵嫔娘娘的芙蓉殿。” 既如她所说,那这个名唤小月的婢女是魏昭仪身边的人,这个沈姣芫也未必是魏依依那头的……在一切还未得到确切的证实前,楚玉惜也不敢妄下定论。 “你做的不错。”楚玉惜深看了一眼小月,小月却赶忙垂下头去。 这股子做贼心虚的模样表露的过于明显了些。 “我瞧着妹妹年纪还小,宫中处处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大可与我来说。” 楚玉惜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尝了一口。 可沈婕妤却已起身,又向她行礼道:“谢过贵嫔娘娘的好意。时辰已不早,我怕迷了路,就先退下了。” 不及楚玉惜点头应声,她已扬长而去。 这个沈姣芫似乎是不知礼数了些,这点同魏依依一般,可这其中却又大有不同。 楚玉惜一时也说不上来。 待到一盏茶用完,过处的风稍凉,小柒忙给她披上披风。 “回去吧。” …… 再回到芙蓉殿,一切如旧,听小圆子说他们离开这么久,也没人来过。 楚玉惜无事,便继续抄写经文。又让小柒去打探叶寒司的消息,才得知他一直在承嬉宫,大有晚上也留在那里的意思。 “再等等吧。” 待到不远处那盏红烛即将燃尽,小柒才又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娘娘,奴婢听江公公说了,陛下似乎要留宿于承嬉宫。” 那还是不确定。 眼瞧着时辰也不早,楚玉惜命小鹂将抄好的经文收好,又喃喃自语道:“陛下说过这几日由我来侍寝,今夜就算要留宿于承嬉宫,也该让人来报个信才是。” 楚玉惜打心底觉得自己又被他给整了。 “小柒,替我梳洗一番,我还是要去。” 小柒以为她是想明白了要和严婕妤争,可楚玉惜却是为了先前叶寒司说的那句话。 来到叶寒司的寝宫,已是半个时辰过后的事情。 小节子见着她,忙上前过来行礼,“娘娘怎么来了,陛下今夜怕是要留宿承嬉宫呢。” “本宫何尝不知陛下已在承嬉宫待了近一日,只是本宫的人去问了也不得确切的音讯。又念着昨日陛下说这几天皆由本宫来侍寝,想想就还是来了。” 小节子似乎是听出了什么一样,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将她请到了里屋,又命人上茶。 “娘娘在此稍事歇息一会,奴才这就去一趟承嬉宫,问问陛下是何意思。” 小节子正要告退,却被楚玉惜叫住,“小节子,你是陛下身边的人。上次你已帮过本宫,现下本宫又怎么好意思让你去?” “能为娘娘办事,是奴才莫大的荣幸。”小节子倒是必恭必敬,“况且娘娘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奴才帮着娘娘,也是在帮着奴才自己。” 他这张嘴倒是能言善道的很。 楚玉惜也不敢乱动,毕竟这是叶寒司的寝宫。万一随便碰坏了什么物件,她这条命怕是都赔付不起。 婢女端了上好的雨前龙井与栗子糕上来,楚玉惜却是无心品尝。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自心头奔涌而至全身上下每处神经,她只觉得自己乏极了。便又起身,才踏出门外,便被一阵寒风席面,冷的她是直往后退。 外面传来动静,她正手足无措之际,门已经被人推开。 只见叶寒司就着淡薄的月色往她这边走来。因着距离太远,故而也瞧不清他面上的情绪,只觉得他走得好快,好快。 像风一样,“唰”地一下就迈进来了。 “爱妃等傻了?” 叶寒司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两下。 楚玉惜反应过来,忙给他请了礼,“臣妾见过陛下。” 叶寒司侧眸看了眼跟进来的小节子,又转眸望向楚玉惜,眼底似有一抹笑意,“朕听小节子说你在这里等了很久,还恨不能亲自去承嬉宫将朕给请回来?” 楚玉惜下意识地就看向他身后的小节子,小节子却冲她摇摇头,似是在说“不用客气”。 她何时是这么个意思了。 原本也不想辩解,以免让小节子失了面子。他倒好,反接话道:“回陛下,娘娘始终念叨着陛下在承嬉宫待了那么久。” 她何时念叨了,不也就只说了一句吗? 叶寒司眼底笑意愈深,“朕也是今日才发现原来爱妃也会吃醋。” 见小节子兴冲冲地看着自己,楚玉惜一时间只想好好将他收拾一顿,不会说话就不能闭嘴嘛? 她才不是那种善妒的女人好不好。 可瞧着叶寒司心情不错,她也没再反驳,只笑而不语。看来到这个份上,她竟还要靠着承嬉宫那位主。叶寒司之所以心情尚佳,想必也是因为严婕妤吧。 “都退下吧,让贵嫔为朕宽衣。” 叶寒司懒懒地摆摆手,一众奴才尽数退下。 楚玉惜一愣,叶寒司已经掀开碧玉珠帘往里而去了。 楚玉惜无法,只得默默跟了进去。 替叶寒司小心褪下龙袍的时候,楚玉惜从他身上嗅到了很浓的百合香。 殊不知叶寒司正细细打量着她。 “上午的问题,想好答案了吗?” 楚玉惜动作并未停下,只是略慢了半拍,“臣妾斗胆说一句,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你说。” “虽在后宫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难免也会想家……臣妾想这后宫中的妹妹想必和臣妾也都差不多吧,只盼着能在姨娘膝下承欢。” 话毕,楚玉惜忽觉自己又说错了话。她若说这后宫所有女子都这样,那她置叶寒司于何地呢? 正要解释,却听叶寒司面不改色道:“虽说那楚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说的好像过于直接了些。” 楚玉惜依着宫中的规矩服侍他坐下,才又答道:“在陛下面前,臣妾不敢有所隐瞒。” 叶寒司轻拍了一下手边的床榻,楚玉惜领命坐了过去。 今日倒也不像先前觉得那般拘束。 “爱妃这话切莫再提,因为朕知道你说谎了。” 说着便准备躺下去,楚玉惜迅速上前服侍,又赶忙钻到了里面。 两人和衣卧下,一时无话。 第四十一章 似有隐情 “后宫如今口舌多了,你先前的事情也被拿出来人云亦云。朕觉得,你是该先把自身的问题先解决。” 楚玉惜困得闭上眼,听他这么一说,又立马来了精神。 他的话正在脑子里过一遍,却听叶寒司继续说道:“需要朕来出手吗,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自己能解决吧?” “臣妾近来却觉得脑子愚笨得很,也不知是何缘故。” 身边传来叶寒司的轻笑声,惹得楚玉惜也跟着笑了一下。 “你放心,朕明日会差人送补脑的补品去。爱妃多多吃些,自然也就好了。” “万一吃了也无用呢?”许是睡意袭来的缘故,她说话也有些不考虑后果。 叶寒司倒也受用,乐得与她这样说话,“爱妃天资聪慧,怎么可能无用。朕会拿最好的补品给爱妃补补脑子,爱妃不必为此忧心。” 听得身边无人回应,叶寒司侧眸看去,谁想楚玉惜已经酣睡过去。叶寒司定定端详了好一会她沉静的睡颜,才觉自己是看呆了。 过后忙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这一觉楚玉惜睡得倒也香甜,原本昨个一日暗暗生他的气。早起时再瞧着他那张俊容,一时不仅忘了昨夜自己睡前说过的胡话,也忘了生气。 “朕脸上有花吗?” 不想叶寒司忽的睁开眼,楚玉惜一怔,后连忙摇头道:“没有,臣妾只是在发呆。” 叶寒司却是投以楚玉惜饶有兴味的目光,“可还记得昨个夜里做梦说了些什么?” 楚玉惜自知长这么大从未说过梦话,眼下必然知晓叶寒司这么说是在拿自己打趣。 却也还是应着他的话反问道:“臣妾都说什么了?” “你说了很多夸赞朕的话,朕听了许久。” 楚玉惜也半开玩笑一般道:“陛下不睡觉,光听着臣妾呓语了?” 随即便感觉有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额上,热热的很是舒服。 “昨夜你说你需要补脑子,今个朕会满足你。” 楚玉惜细细想着,一时忘了自己昨晚究竟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爱妃记得对朕多笑笑。” 丢下这句话后,还未等楚玉惜回应,他便坐起身来,又唤来外面的婢女开始替他梳洗。 倘或不是真真切切听得他说了这话,楚玉惜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叶寒司照旧,梳洗过后就去了承嬉宫,他倒是给外人一种他着了严荟祎的道的感觉。至少在楚玉惜眼里是这样,也不知道旁人是如何想的。 楚玉惜都想要让他收敛收敛,以防那严荟祎往后糟了别人的迫害。 回芙蓉殿用过早膳后,江林福就差人送来了一篮子似是什么果子一般的物件。 她走上前,便见江林福先给她行了礼,“娘娘,这是陛下托奴才送来的青皮核桃。青皮核桃脆嫩汁多,陛下说用来给娘娘补身子最好不过了。” 补身子?明明是拿来给她补脑子的吧?光是瞧着江林福面上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楚玉惜就了然于胸了。 只听江林福接着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青皮核桃实为难得,也是外头进来的新鲜货,娘娘可是头一个尝鲜的。” 楚玉惜给身边小柒丢了个眼色,示意她收下后,才又问道:“给承嬉宫送去了吗?” “回娘娘,陛下问过太医,太医说严婕妤脾胃弱,不太适合吃这些。” 小柒拿了一袋碎银子出来,又送到了江林福手上,江林福欣然接过。 “这些是赏给江公公喝茶用的,不过一点心意。” “娘娘实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奴才份内之事。” 楚玉惜四下张望了一眼,随即又看向江林福,有意压低声音道:“本宫还有一事想要问问江公公,这两日小夜国边境还未开战吗?” 江林福也凑上前一步,垂首道:“回娘娘,陛下似乎将这事的消息封锁得很紧,并未对外走漏过半点风声。娘娘也知晓这场战役对陛下的重要……倘或娘娘实在好奇,不如亲自去问陛下,也稳妥些。” 现下是开战的最好时机,想必叶寒司心里也清楚。有时候,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楚玉惜也只能往这个方向想了。 当即便谢过江林福,又命小鹂好生将他送了出去。 小柒去后厨剥弄青皮核桃,楚玉惜心不在焉地在内阁里抄写着经文。她现下心里想的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自证自己的清白,因为叶寒司似乎很在意这一点。这两日外头的风声她也不是没有听闻,想着也只能是朝华宫那位终日不出门的魏依依做的了。 她在宫外并无亲信,无人能去她试探那侍卫家亲人的口风。宫内唯一能用之人也就只有小鸢了,可她对魏依依确实也忠心耿耿,实在无处下手。 所以她一时半会还真的寻不上什么好法子。她知晓江林福在京城内有一处私宅,他进出宫也方便,可他是叶寒司身边的人,动不得。 便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小柒剥了一碟新鲜的核桃端了进来。楚玉惜也是信了叶寒司的邪,一碟下肚后,她并不觉得自己脑子又经用了。 小柒却在一旁看得很是开心。 “娘娘,承嬉宫的小阳子偷偷摸摸地过来,说是严婕妤有事要找娘娘。” 小鹂快步走了进来,又继续道:“奴婢瞧着他神色紧张,倒像是有什么急事。奴婢问过他,他只说这是严婕妤亲自吩咐他,还不能让小慧知道。” 为什么不能让小慧知道? “你先叫他进来,我细细问问。”有关严婕妤的事情都事关紧要,楚玉惜马虎不得。 小鹂将小阳子带了进来,他一进门就“扑通”跪倒在地,“严婕妤想要见贵嫔娘娘一面,时间紧迫,还请娘娘随奴才走一趟。” 楚玉惜耐心问道:“为什么不能让小慧知道,她不是你家婕妤的贴身侍女吗?” “回贵嫔娘娘,这其中的缘由奴才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方才严婕妤寻了借口支开小慧姑娘去御膳房后,就赶忙让奴才过来请贵嫔娘娘了。” 楚玉惜知道自己是不得不走一趟,便没让小柒跟着,而是叫上了有些功夫、身手利落的小圆子。 小阳子引着他们抄了近路来到承嬉宫的后门。 “委屈贵嫔娘娘了,这也是婕妤的吩咐。” 小阳子一脸歉意,楚玉惜却并无半分责怪,而是跟着他悄悄地穿过小门进了内院。 第四十二章 真假 三人迅速穿过内院,一路往内阁里走去。 小阳子和小圆子停在了外头。楚玉惜正要吩咐他小心,小圆子却先开了口,“娘娘放心进去,一有情况奴才会相机行事。” 楚玉惜轻点了下头,便往里面走去。内阁里已不见一个婢女,只远远地瞧见那严婕妤斜卧在床榻上,因白玉珠帘遮挡,故而仍旧瞧不清她的面容。 正当楚玉惜欲掀开那道珠帘向里走去时,里面的那位却开口止住了她前进的步伐,“贵嫔娘娘还是莫要进来了,嫔妾染了风寒,怕传给贵嫔娘娘。” 声音是同那日一般的轻软,只不过添了几分疲倦在内。 既如此,楚玉惜也未进去,而是在外面坐下,目光往里探去,只听得一声轻咳。 “妹妹不只是被吓着了吗,如今又怎会感染了风寒?” “嫔妾不过夜半时分开着小窗吹了会风,不打紧。只是嫔妾自幼身子便不好,故而还需要多养些时日。” 一句话说完后,严婕妤又是连连咳嗽了半会。 听得楚玉惜也是心疼,“妹妹放心,我等会替妹妹寻些止咳的药方来。妹妹尽心吃着,病自然好得快些。” “宫内虽有医术精湛的太医,可这病却不适宜在宫中养。” 楚玉惜正思索着她这话的言外之意,却听严婕妤喟然长叹道:“嫔妾今天请贵嫔娘娘过来,是为了小颜的事。” “我原想着等妹妹身子稍好些再与你说,既然妹妹已经问出口,那我也就说了。” 随后便将那事的原委一并说与她听,她听完后面上倒是没有过多的惊讶。 “这也是陛下的意思,所以此事也只能到此为止。” “小颜打小就跟着嫔妾,比小慧还要来得亲近些。可如今她进宫第一日便丧生于此,要嫔妾如何能放得下?虽然这在陛下眼中是一条贱命,可在臣妾眼里,小颜就是嫔妾的亲妹妹……”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严婕妤话说到此又是一阵咳嗽,楚玉惜只瞧见她用手轻轻捶着胸口,想要进去帮她,却被严婕妤拒绝。 “嫔妾这副狼狈样,怕玷污了贵嫔娘娘的眼,贵嫔娘娘还是止步吧。” 瞧着这严婕妤也是性情倔强之人。 她正要出声劝慰,却听严婕妤自嘲一般地笑道:“其实嫔妾在进宫前,原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别的男子。可父命难违,嫔妾还是参加了选秀……不被选上是嫔妾的最终目标,只可惜到最后还是被带入了这座牢笼。” 活生生的三角恋啊,楚玉惜暗暗在心中诽腹道。 “也不知此时此刻他在作甚,可有想我。就算想我,我同他这辈子怕是也再无可能了。” 楚玉惜心里倒也没有多大触动,许是因为自己并未切身体会过那种感觉的缘故吧。但劝终究也还是要劝的,“妹妹既已进宫,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还好,以后可切莫再提了,尤其是在陛下面前。” “在外人的眼里嫔妾颇得陛下恩宠,可嫔妾这心里自始至终也就只有那个男人。陛下待嫔妾再好又有何用,嫔妾也不会开心……” 随即,楚玉惜又听得了低低的抽泣。 她又不会安慰人,便只能静静坐着听着。却在心里疑惑着,她为什么会将这种话说与自己听,她好似很相信自己一样。 这个问题还是被楚玉惜问出了口,严婕妤过了好一会,待到心情稍有平复后才答道:“可能是感觉使然吧,嫔妾觉得贵嫔娘娘是可以值得托付的人。” 这话听得楚玉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为什么不能让小慧知晓,她不也是妹妹一起带进宫来的吗?” 严婕妤的声音忽然有了力度,“因为嫔妾觉得小颜的死和小慧脱不了干系。她说的话有错,头日进宫时,她和小颜是一同出去的,而且她回来得比小颜早。” 楚玉惜一下子懵在了那里,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信谁的话。 不,准确来说,她谁的话都没有相信。 楚玉惜正要开口问,小圆子却悄悄走了进来,“娘娘,趁着小阳子在外面绊住小慧,我们赶紧离开吧。” 严婕妤也有些急了,“贵嫔娘娘快走吧,等嫔妾过几日身子好了再去找娘娘一叙。” 楚玉惜起身就要离开,却又听严婕妤说道:“但请贵嫔娘娘将嫔妾的话放在心上……” 楚玉惜一怔,随即迅速跟着小圆子绕到后院,又从小门里溜了出来。 “严婕妤究竟和娘娘说了些什么话,娘娘想的这么出神?” 听得小圆子这么问,楚玉惜一时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楚玉惜轻轻摇头,却听小圆子接着说道:“奴才觉得娘娘现下该为自己考虑,严婕妤的事情可以暂且放到一边。” 小圆子倒是看得通透。 “可眼下宫外没有可信之人能去替我办事,宫里一时也寻不上可靠的。” 小圆子这心里却已然有了个主意,“御膳房有时要去宫外采办新鲜食材,娘娘可以借此机会派人跟着出宫。只要确保能赶在宫门下钥前回来不就可以了吗?” 这个想法当即就被楚玉惜驳回了,“不行,近日我的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那些奴才皆是见风使舵的人,哪里会舍命替我办事?” 主要是她也没料到那魏依依几日不出门为的就是她这事。 果然还是小瞧了她。 “一定是因为近日不能吃肉的缘故,所以这脑子也不大好使。” 小圆子听了她这话,笑得合不拢嘴,“那娘娘还是快些回宫将经文抄完,也好早些不受这份苦。” “嗯,有道理……”楚玉惜加快步伐,目光平视着前方,接着说,“你去一趟太医院,就说严婕妤咳嗽不止,派人去瞧瞧。” 这厢才回了芙蓉殿,便听小柒激动地说叶寒司中午要来用午膳,已差人准备去了。 “娘娘有所不知,小节子来通报时,说陛下今个遇上了喜事,特让奴婢同娘娘说呢。” 楚玉惜打心里料着是有关前线的。 “嗯,那便差人剪几挂紫藤花下来,洗净后与白米一同蒸了,也好让陛下尝尝鲜。” “是,娘娘。”小柒听了这话以后更是开心,忙退下去命人准备了。 “小柒是高兴坏了,忘了杨昭仪身边的月嬷嬷也来过。” 小鹂端着青玉马蹄樽进来,“月嬷嬷说这是新酿的桃花酒,用的还是宫外青山寺里四月底开的头一批桃花。” 第四十三章 喜讯 “说是杨昭仪的父亲托人从宫外送进来,也就得了两壶。” “她想要出风头,已经暗示过我不下两次。我若是不成全她,倒成了我的过错。便留下来放在一边摆着,且看陛下喜不喜欢吧。” 小鹂忙点了头,“是。” 又断断续续地抄了一个多时辰的经文,连着先前的,总算已经过了大半。 叶寒司进来时她还未发觉,低头只顾着抄经文。她分明听到动静,以为是小柒进来,便唤了她一声。无人回应,这才抬眸望去。见是叶寒司,她忙放下手中的紫毫,起身给叶寒司行礼。 “见爱妃这么辛苦,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楚玉惜先是命小柒传膳,继而又服侍叶寒司坐下,“这是臣妾份内之事,再者这经文也快抄完了。” 各样菜式一一上来,叶寒司却伸手让服侍的奴才退下,江林福也不例外。 楚玉惜知晓他是有要紧事要说,便亲自上前侍奉他。 “现在无人,就你与朕。坐下吃些肉吧,不用服侍朕,朕正好也有事要与你说。” 楚玉惜领命坐下,又得了他的同意,当即就夹了好几块肉放进自己碗里,看得叶寒司也是忍俊不禁。 “与小夜国的战事已经持续了整整三日。我朝大军在阿泓的率领下,又有楚玉麟的妙计在手,士饱马腾,杀得小夜国一个措手不及……两军短兵相接,他方死亡惨重,大败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楚玉惜也来了兴致,却不忘往嘴里塞肉,“看样子舍弟的妙计真的起到了作用。” “小夜国边境地势犬牙交错,他方易攻守,我方一露头就能被他们发现,故而强攻不是正道。楚玉麟趁着天时地利人和,设计将蛇引入小夜国内,惹得他们半夜措手不及。值此之际,再由野牛率先攻城,城门一破,我方将士势如破竹,他方连连退败,真是爽快!” 对面传来叶寒司爽朗的笑声,楚玉惜趁势,起身为他斟了一杯桃花酒,“臣妾恭贺陛下!” 叶寒司伸手接过,一饮而尽,不觉赞叹道:“你亲手酿的?” “回陛下,这是杨昭仪送来的,陛下觉着如何?” “入口清甜不涩,用的是上好的桃花与白酒,看样子杨昭仪是费了不少心力。” 叶寒司伸手而去,楚玉惜便又为他倒了一杯,“陛下若是喜欢,回头我与杨昭仪说说。” “你最近和她走得很近?” 楚玉惜将手中的酒樽轻轻放下,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眉眼带笑道:“是杨昭仪想要通过臣妾来接近陛下……她与魏昭仪疏离了些,这一切都还在证实中。” “那朕回头去看看她。倘或你身边能多一个帮手,也不是件坏事。再者那杨立峰也从未做过出格之举,是个能用之才。” 楚玉惜点头附和道:“杨将军是否是个端人正士,这些都由陛下来判定,陛下不也是怕他一心只向着魏丞相吗?” 叶寒司考量一般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白玉杯中,正色道:“他若真当得起‘端人正士’四个字,那他势必会任由魏远陈差遣。朕眼下倒是希望他有别的野心,这样也好控制些。” 楚玉惜却是不急不缓道:“陛下若是想要试探杨将军,时常宠幸杨昭仪即可。若杨将军当真对魏丞相生了异心,势必会露出马脚。” “还是爱妃聪慧。” 楚玉惜举杯与叶寒司同饮。 “臣妾瞧着陛下喜形于色,心情势必很好,便斗胆向陛下求个赏赐。” 楚玉惜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他一声,叶寒司深究一般的目光投来,她便耐心解释道:“回陛下,臣妾的姨娘在府中孤立无援,日日都要忍受大夫人的欺辱。臣妾不想让姨娘再过苦日子……” 这厢话还未说完,就被叶寒司厉声打断,“楚玉惜,朕发觉你真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自己的问题都还未解决,便在这里替他人求情?” 吓得楚玉惜忙下跪在地,垂首恭谨道:“那也请陛下赐臣妾一个承诺,臣妾一定尽快自证清白。” “你……”叶寒司伸手指了指她,打从她自冷宫出来后,就觉着她是个没皮没脸的小妖精,但也是真性情。 至于叶寒司为什么会答应自己的请求,楚玉惜并未想太多。只觉得他是因为需要自己才会对自己好,并不知这是出于他的私心。 这顿午膳用的很是舒心,同时楚玉惜发觉叶寒司亦是一个不胜杯酌的人。 恭送叶寒司起驾回光华殿歇息时,楚玉惜兴冲冲地将这个好消息说与了小柒他们听。 “娘娘也喝了不少酒呢,奴婢服侍娘娘歇息吧?” 楚玉惜也自觉脸颊热烫,便应允了。 …… 醒来后,又去院中小坐了一会。正品尝着小鹂亲做的桂花糕,却听得外面通报说杨昭仪来了。 “姐姐!” 楚玉惜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桂花糕,放眼便瞧见杨昭仪翩翩向她而来。 她今日倒是难得穿了件明艳的衣裳,衬得她整个人也是精致动人。 “妹妹快些坐下。” 楚玉惜让小鹂沏茶,又示意杨昭仪坐下。 “姐姐觉得妹妹这一身怎么样?”杨昭仪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楚玉惜口中得到回应,楚玉惜便连连点头道:“很漂亮,妹妹以后也可多穿些亮色的衣裳,很衬你的肤色。” “陛下约了妹妹一起用晚膳,妹妹知道这是姐姐的功劳,特来谢过姐姐。” 见着杨昭仪乐不可支的模样,楚玉惜心中忽觉得有些心酸。 只见着杨昭仪身后的月嬷嬷端出了一个银盘,上面摆满了各色翡翠玉石,在阳光的照耀下光彩夺目,一旁的小柒都看呆了。 “这些是妹妹的心意,姐姐可让能工巧匠打造成珠花点翠,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楚玉惜却婉拒道:“我怎么会嫌弃,反倒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陛下是因中午尝了妹妹的桃花酒,与我没有关系。” “那也多亏了姐姐的引荐……”只见杨昭仪眉头微蹙,有些着急地接着说道,“姐姐若是不收,那就是真的嫌弃妹妹了。” 楚玉惜无法,与她相识笑过以后,便让小柒收下了。 “姐姐的恩德妹妹都记在心里,往后去哪都不会忘了姐姐待我的好。” 她这是想要用这些话来给自己加一道道德枷锁,让自己不得不帮她吗? 第四十四章 旧物 楚玉惜不傻,不是没有听出她这话里的意思。 “妹妹你太谦虚了。妹妹若是蒙得圣眷,不忘了我这个姐姐我才高兴呢。” “姐姐言重了,妹妹是得了姐姐提携,所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姐姐!” 楚玉惜“呵呵”笑了两声,随后便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几口,她着实是被杨昭仪这话给腻到,就连那桂花糕也懒得再碰了。 小鹂端茶送到杨昭仪面前,杨昭仪却侧眸深看了她一眼,又奉承楚玉惜道:“看来小鹂将姐姐服侍得很好,也是姐姐管教得好。” 楚玉惜给小鹂丢了个眼色,便见她悄然退到了一边。 好在内务府的胡公公前来同她确定两日后的册封礼,她才不必再同杨昭仪互说假话,也得了一时的清静。 又坐了一会,杨昭仪便以要回去更衣为由先行退下,楚玉惜心中大悦。 待她走后,便又不禁感叹道:“同她说客套话比抄经文还累……她也是厉害,说那样的假话都不带眨一下眼睛,诚然是有些功夫在手。” 一旁的小柒和小鹂都被她这话给逗笑了。 “去把经文拿出来,我得赶在册封礼之前抄完。” …… 叶寒司晚膳的确是在白露殿用的,听小柒说用过晚膳后他还翻了杨昭仪的牌子,看样子今夜也是要让她侍寝。 楚玉惜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终于可以睡个肆意妄为的觉了。 这厢用过晚膳后,她又兀自静静地在内阁里抄写着经文,小柒进来为她换了好几次灯烛。 待到月高风清之时,小圆子进来了,“娘娘,一盏茶的功夫前,魏昭仪曾带人去白露殿闹了一场。听说也只是砸了些东西,并未动手伤人。” “她既然敢在她侍寝前做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是笃定了杨昭仪会吃这个哑巴亏吧。” 楚玉惜冷笑一声,继续抄写着经文,“可她忘了,就算杨将军是一个攀炎附势之人,可杨玉琼却不是。杨玉琼忍尤含垢,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且凭那魏依依去闹吧。” “总不会闹大的。”楚玉惜又添了一句。 眼下唯有自己与严婕妤的事情让她颇受困惑。 她心中甚至都期盼着那侍卫的家里有人罹患疴疾,这样于她来讲是一件好事。 随即她就赶忙将这个想法撇弃了,因为实在太不道德。正所谓多道多助,失道寡助,她可不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伤害别人的人。 “小圆子,你着人暗中盯着承嬉宫。我不大信严婕妤的话,但也不相信小慧,只能暗中观察了。” 吩咐完后,她便继续抄写经文,到了点便就歇下了。 …… 翌日,楚玉惜睡到刚到巳时才醒。小柒一边为她梳洗更衣一边又同她说杨昭仪早上被叫到御书房伺候叶寒司批阅奏折,好不神气。 “陛下赏给杨昭仪的东西,月嬷嬷拿了好些过来,奴婢都放在了一处。” “这后宫女人能得陛下一时的恩宠已是莫大的荣幸,我就盼着她不要得陇望蜀……不过她这性子也不大像是那种贪得无厌之人。” 小柒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又从梨木镜匣里拿出了一支碧玉珠钗,轻轻簪在了楚玉惜的发髻上,不由地连连称赞道:“这支碧玉珠钗前头用红玛瑙雕琢成一朵茈碧莲,做工精细,真是栩栩如生呢……是陛下新赏的吗,奴婢先前从未见过。” 经她这么一问,楚玉惜便伸手将那支珠钗拿了下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后,便摇头道:“这不是陛下新赏的,是以前的吗,怎么我也没有印象?” “那应该是旧物了,奴婢瞧着保存得崭新,想来娘娘从前也很喜欢它呢。” 小柒接过,又重新为她簪上。 楚玉惜却纳罕道:“这珠钗的样式有些独特,也不大符合宫廷中有的……再来那朵茈碧莲经过精雕细琢,应该是专门差人设计的吧。” 提此,小柒眼底闪过一丝慌张,忙转移话题说道:“不过是一只珠钗而已。娘娘要去院内坐一会吗,牛乳茶和油酥已经备上了。” 楚玉惜就要起身出去,想想却还是将那支珠钗拿了下来,“好生收着,等哪天重要的日子再戴吧,丢了可不好。” 主要是她也觉着这支珠钗不简单,虽说这几日已经一夜无梦了。 楚玉惜行至院中,懒懒地自大理石圆凳坐下,后又捻起青瓷盘中一块油酥往嘴里送去,再尝一口已经多日未曾上桌的牛乳茶,简直完美。 这倒也符合一个道理,倘或分别多日后你仍旧热爱某一样物件又或是人,那方是真正的热爱吧。 待盘中一半的油酥都落入腹中后,楚玉惜只觉得心满意足。 小柒又端了一盏清茶上来,“娘娘今日好胃口啊。” 楚玉惜回予一笑,“既已吃饱喝足,便继续抄写经文吧。” 一个上午又在赶着抄经文,午时前才听小圆子通报来说叶寒司在承嬉宫用午膳。 楚玉惜为此倒是没所谓,只问及严婕妤的病情。 “说是昨个夜里咳了半宿……她这一咳,将太医院那几位诊治她过的太医害惨了,现在还跪在承嬉宫院内呢。陛下说了,再治不好严婕妤的风寒,就将他们杀了……” 楚玉惜眉目一紧,知晓这事不大简单,便吩咐小鹂将抄好的经文收好,又让小圆子以及小柒陪着自己去承嬉宫瞧瞧。 果真如小圆子所说,这厢才进承嬉宫内,就见一行太医跪在院内。 楚玉惜走上前去,他们忙行了礼。 “为严婕妤诊治风寒的太医是哪一位?” 只见姜清缓缓抬起头来望向楚玉惜,“回贵嫔娘娘,是微臣主治的。” “姜太医医术精湛,又怎会连严婕妤的风寒都治不好?” 见他似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楚玉惜便把他叫到了宫外,才又听他一脸无奈道:“微臣也不知这其中的缘由,就连坊间的偏方也都用过了,却也不见半分好。” 姜太医又将所用的药材与楚玉惜说了一遍,楚玉惜听完后也很奇怪,“这些确实是治咳嗽的上好药材,又怎会无用?” 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楚玉惜便小声道:“姜太医有话不妨直说,这事可干系着你们的生死。” 只见姜清一脸犯难道:“微臣在严婕妤用过的汤药残渣里发现了黄芪。” 第四十六章 美玉 瞧着何美人一副局促不宁的模样,楚玉惜便出声安慰道:“并没有,我反倒赞成你这种说法,也喜欢你这性情” 何美人眼底的不安渐渐褪去,嘴角也挑起一抹浅笑,“娘娘也喜欢这芍药吗?” “芍药喜光照,又耐旱,它的性子我喜欢……”楚玉惜上前,伸手轻抚了眼前一朵白色芍药,接着说,“芍药百媚千态,可比那些俗物好看多了。” 何美人被楚玉惜这话给逗乐了,“娘娘若是喜欢,等会离开时便采些回去,多有妙处。” “那就谢过妹妹。” “贵嫔娘娘客气了。我瞧着娘娘也是真心喜欢,那它们必然也会真心喜欢娘娘。自古以来,这种感情不都是相互的吗?” 眼瞧着何美人不比先前那般拘谨,楚玉惜便在心中念着她也是一个能迅速融入新环境的人。且身上没有半点小家子气,落落大方,是个妙人。 心中便也属意她,便道:“妹妹可曾出去逛过?” “实不相瞒,皇宫在嫔妾的眼里就是一个四面不透风的院墙。虽进宫前就听爹爹和娘说宫里多好多好,御花园里有多少奇花异草,做了妃子有多少旁人求之不得的好处,可这些在嫔妾眼中皆是一片浮云。” 楚玉惜听了她这话,心下更为欢喜,且听她继续说道:“宫外虽有诸多不好,可人多热闹,一大家子在一起无拘无束。不比这后宫多寂寥,又规矩繁多,故而也不曾出去过。” 楚玉惜忽觉着自己是遇上了知己,面上悦色难掩。 “妹妹可喜甜食?” “桂花糕是嫔妾最爱……” 楚玉惜侧眸看了眼小鹂,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又上前牵住何美人圆润嫩滑的小手,“妹妹不妨去我宫里坐坐,小鹂做的桂花糕味道不错。” 何美人先是有些紧张地看了两眼楚玉惜,继而又直直盯着她,过后两人相视一笑。 楚玉惜开心得像是逢上了一个故人一般。 “那嫔妾就不客气了。” 楚玉惜仍旧笑着,“我长你两岁,以后我们便以姐妹相称吧?” 何美人是头一个楚玉惜真心想要以姐妹相称的人,旁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些许是因为两人气场相合的缘故吧 何美人也是连连点头,随后便又亲自为楚玉惜采摘了好多开得正好的芍药。 两人在回芙蓉殿的路上也聊得很是欢畅。 一回了芙蓉殿,楚玉惜就忙让小鹂去做桂花糕,又让小柒把上好的碧螺春拿出来招呼她。 “姐姐这满园紫色,好浪漫呀。” 瞧她看得发愣,楚玉惜便笑着上前轻轻将她手中亲抱着的一大束芍药接过,“一半可插在花瓶中观赏,一半可存放于屋内阴凉干燥处,日后可泡作花茶。” “姐姐,我可以求几挂紫藤花吗?我瞧着它开得甚好,回去可风干了做干花摆设。” “这院中一切你尽着心意挑,我只盼着你能给我留个底……” 话毕,一时间芙蓉殿内语笑喧阗,好不热闹。 两人一边品着桂花糕一边畅聊着何美人宫外家中一切琐事,细琐到她进宫前一日爹娘是如何万分叮嘱她在外小心慎言,选秀那一日早上为求完美,她又只随意进了一块糕点,诸如此类。 楚玉惜都特别爱听,总觉着自己是摸索到了一片新大陆一般。 竟连内务府的人来送明日册封礼所需的一切服饰,她也都只让小柒检验收下。 “我听宫内的人都传姐姐颇得陛下盛宠,可我瞧着姐姐却不是真的开心。” 楚玉惜淡然一笑,“妹妹以后就知道姐姐我是不是真的开心了。” 却见何美人双手撑着下巴,喃喃自语一般说道:“爹爹和娘原本在我选秀一事上起了分歧,但最后娘还是妥协了……这是我印象中他们头一回为了我吵架。她同我说,不论我此番进宫落得如何一般的结局,万事自处,决不能招惹别人,如此才能长保平安。” 楚玉惜静静听着,“你自己觉得呢?” “爹和娘时常会为了府中各处小事吵架,事后也能和好如初。宫内却不一样,正如哪日我得了陛下圣宠,说话却仍旧要小心,更别说同他吵架了……再有,爹至始至终只娶了娘一人,可这后宫却办不到,陛下是所有妃嫔的。” 楚玉惜四下张望了一眼,不忘提醒她说道:“今日且让你敞开了说,明日起可不许再说这些话了。” 何美人沉吟片刻后,才又点头答道:“这些话妹妹只对着姐姐说过,姐姐的教诲妹妹也都记下了,定不再提。” 见楚玉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何美人便提议道:“我去给姐姐做芍药花饼吧。” 说着便四下找着后厨,楚玉惜见她兴致颇高,便让小鹂陪同,“那我先进屋抄会经文,你累了就进来歇歇。” 抄了没一会经文,外面小圆子就通报说叶寒司来了。 楚玉惜就要起身去迎,他却已经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陛下。” 叶寒司点了下头,继而目光又掠过她落在摆放在案桌上的一束复色芍药花上,不由问道:“你这是去过芍药苑了?” 楚玉惜服侍他坐下后,才又点头答道:“嗯,臣妾还认识了芍药苑的何美人,这花也是她赠予臣妾的。” 叶寒司对那个何美人没什么印象,故而也没当回事。 楚玉惜却吩咐着一旁服侍倒茶的小柒,“去后厨把何美人请来,就说陛下来了。” 叶寒司却同她说起严婕妤的病情来,“午膳过后她服用过姜太医亲手煎的汤药,现下已睡,听奴婢说已经不怎么咳嗽了。” 楚玉惜也面不改色地答应了一句,“这是好事。” 正说着,何美人就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了。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叶寒司也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并未留意,“起来吧。” 楚玉惜上前将何美人扶了起来,又从腰际抽出素色锦帕替她拍打着身上落的面粉,“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一时没注意,姐姐,我没事。”何美人冲楚玉惜深笑,全然无视叶寒司。 原本楚玉惜还想帮她,可瞧着她也没那个心思,便停手了。 “朕又给你想了一个封号,‘瑜’字如何?” 楚玉惜又面向叶寒司,悠然一笑道:“‘瑜’字意为美玉,是个好字。” 第四十八章 暗涌 可她瞧着这张宣纸多处有褶皱,也不像是新写的,总觉着放着已有一日。 因为那墨水都已干得透透了。 楚玉惜忙敛回目光,生怕被叶寒司发觉,但这心中却又莫名地升腾起一股子得意劲。 “听说你和何美人在芙蓉殿疯玩了半下午?” 叶寒司的话打断了这份惯有的沉静。 “臣妾是打搅到别人了吗?” 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人,何况她的动静也不大啊。 “听说挺吵的,况且你还是贵嫔,这样做是不是太不顾及着皇家颜面了?你既是贵嫔,所言所做皆要符合你的身份,不要太跳脱了。” 楚玉惜忽然发觉叶寒司还挺啰嗦的。 却还是满面赔笑道:“是,陛下教训的是,臣妾以后一定注意,再不胡闹了。” 下一秒,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向自己扫来,“教训?” 楚玉惜一怔,急忙改口说道:“不不不,不是教训,是教诲。” 叶寒司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低头批阅奏折,嘴角牵出一抹笑意却不自知。 “严婕妤因为身子不适不能参加明日的册封礼,你领着她们一众去未央宫给太后请安时,也稍提上一句。” 果然他这处处都是在为严婕妤考虑了。听他这么一说,楚玉惜都暗暗在心里想着自己要不要找个时间去巴结一下严婕妤了。 不过她的处境似乎还比不得自己,这帝王的独宠,总是最深情却也是一桩宗罪。 “妹妹的身子现下如何了?” “晚膳用完,朕问过姜太医,今日的汤药没有一点差错,念着不出两日这咳疾便能好。” 楚玉惜点头附和,“等妹妹身体一好,就能尽心服侍陛下了。” 只是若真如严婕妤所说的那般,她在进宫前就已有了心仪的男子,那她又怎会心甘情愿地侍寝呢?楚玉惜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忽的双眼瞪大……这严婕妤会不会是自己给自己下毒,为的就是拖延侍寝的日子? 叶寒司一个抬眸就撞见她这样,不由地眉头一皱,“怎么,看见鬼了?” 楚玉惜回过神来,忙摇头道:“是臣妾失仪了,臣妾就是想到了别的事情,一时分了神。” “朕让人送去的青皮核桃可都吃完了?” 楚玉惜轻轻摇了下头。 “快些吃完,吃完了才有疗效。这原本是给严婕妤补身子用的,奈何太医说她肠胃弱不太适合吃那些,便给你了。” 楚玉惜干笑两声,并未回答。 “快些歇息吧,明日的册封礼还有的忙。” 叶寒司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起身便往外走去。楚玉惜瞪了几眼他修长的背影,随后又迅速跟了上去。 …… 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忙活册封礼,规矩多到楚玉惜差点没崩溃。因着她小心翼翼,不敢错了规矩,故而也都没怎么顾及到别的妃嫔。六宫无主,她位分最高,势必要起到表率作用,以免落了旁人笑柄。 好不容易一切结束,捱到了用午膳,楚玉惜才觉得身心稍稍都得到了些放松。 “瑜贵嫔今日的表现很棒哦。” 小柒、小鹂、小圆子并小良子一同进来向她道喜。 楚玉惜只连连点头,却不断往嘴里送肉。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得了这样的机会可以稍稍放纵一下。弦绷紧了都会断,更别说人了。 “娘娘,各宫都送来了贺礼,奴婢也都按照您的要求给各处送去了回礼……何美人那里最多哦,奴婢知道娘娘喜欢她。” “我们家小鹂是越来越能干了呀。” 小鹂欣然一笑。 且听小圆子上前一步道:“娘娘,内务府的胡公公来过,问娘娘下午可得闲。若是有空,他便带着一拨奴才过来,紧着娘娘挑选。” 楚玉惜却下意识地看向默默站在一边犹如小透明一般的小良子,“小良子,这事且由你来办吧。” 小良子一愣,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垂首摇头道:“娘娘,奴才不行。” “你不试试又如何知晓自己不行呢?”楚玉惜耐心开解他,接着说,“我既将这事交与你去办,便有我的道理。这次你且放心,在内务府挑一个下午都没事。只要胡公公不说什么,我也没有异议。” 话说到此,小良子都不禁赧然一笑。 小圆子也调侃他道:“娘娘说的不错,只要胡公公不嫌你碍事,你就放宽了心慢慢挑。总能挑着好的,对吧?” “娘娘已将话说到这份上,那奴才定当竭尽全力挑着好的送来。” 楚玉惜顿觉心中宽慰,胃口更是大开了。 这厢才用过午膳,便听打探消息的小圆子回来通报说严婕妤的咳疾已好得差不多,已经能下榻。最为关键的是,承嬉宫传出消息,说是严婕妤等会要去未央宫给太后请安。 楚玉惜没太在意,只顺口答道:“好在今日晴和无风,不然怕是又要连累姜太医。” “还有一事……” 小圆子压低声音,上前几步来,凑近点才又道:“魏昭仪给承嬉宫送去了大礼,但是承嬉宫当即就送还回去了……奴才觉着这严婕妤性子也真是刚,竟然敢回绝魏昭仪。” 楚玉惜盯着花瓶里的芍药发着呆,“谁让她有一个好父亲,又不归魏丞相管,自是不必给魏昭仪好脸色。” 小圆子却担心道:“可是,承嬉宫就收下了娘娘送去的礼,别处都退回了。” 这才让楚玉惜收回云游在外的思绪,费解道:“她这么做意欲何为,是想要告诉别人我同她感情交好吗,又或是将我置身于一个难堪的境地?” “这也是宫女口口相传的,这事目前闹得动静不大……” 楚玉惜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忘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宫女。消息传播最快的媒介也是最底层的宫女,口耳相传,不出一日合宫尽知晓了。” 小圆子倒也沉得住气,不比小柒那般心浮气躁,“那眼下该怎么做,总不能将她送来的还回去吧。” “我若是还回去,表面是驳了她的面子,实里是驳了陛下的颜面。陛下宠她人尽皆知,在别人眼中,我能攀上她还是我的福气呢。” 楚玉惜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后宫保命之路长矣。 “去把姜太医叫来,我问问她的情况。” 没过多久,姜太医就过来了。 楚玉惜免了他请安,问了些严婕妤的基本情况。 第五十章 刚烈 “恰巧何美人也在,两人便聊了起来。随后何美人故意支开我和小华,让我们回芍药苑采摘些芍药。等我们再回来时,便亲眼瞧见严婕妤已经落入河中,随后何美人也跳了进去。” “我让你们去采摘芍药是因为严婕妤同我说她喜欢芍药,我便想着送她一些。我之所以跳进去,是因为严婕妤自己不慎跌入池中,我跳进去是想要救她上来!” 何美人一开口,吓得小慧也不敢说话了。 楚玉惜也急忙开了口,“陛下,这并非她们亲眼所见,如何能证明就是何美人推的呢?不妨等严婕妤醒来,亲自问过她就知道了。” 叶寒司的目光却直直地落在何美人身上,“那你最好现在就给朕祈祷,祈祷严婕妤快些醒来,不然朕定要了你的贱命。” 何美人倒也不惧,“臣妾自知命贱,比不得严婕妤那般尊贵。可臣妾没害她就是没害她,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楚玉惜着实没想到何美人还有这样刚烈的一面。 叶寒司也不同她废话,也不听她的解释,只厉声吩咐道:“来人,拖出去给朕先打上二十大板。” 见何美人还要开口,楚玉惜忙给她丢了个眼色,又劝说道:“何美人,眼下不是你逞强的时候!” 随后,她又替何美人向叶寒司求情道:“陛下,何美人年轻气盛了些,望陛下莫要放在心上。她不过还是孩子心性,必然是有话直说,口无虚言。” 见叶寒司脸色稍有缓和,她又继续说道:“倘或此事真的和何美人无关,那陛下责罚了何美人也是无济于事,反而还会落了别人是非。” “那就给朕好好跪在这里,一切等严婕妤醒来了再说。” 楚玉惜放了心,便又给何美人丢眼色,示意她切莫再开口。 随后,杨昭仪也神色匆匆地赶过来了,“听说严婕妤落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叶寒司并不答她的话,只着急地望着里面。 不出一会儿,姜太医便从里头出来了,“严婕妤只是受了寒气。好在待在水中的时间不久,加上天气尚好,所以没有大碍,陛下放心。” 叶寒司不顾其他,只问道:“何时才能醒来?” “不出一个时辰就能醒来了。” 楚玉惜自觉没趣,“既然严婕妤没事,那臣妾等也就先告退了,以免扰了严婕妤休息。” 主要是她还要快些回去替何美人提前备好生姜糖水以驱寒气。 叶寒司不耐地摆摆手,楚玉惜和杨玉琼一并退了出来。 一出承嬉宫,杨昭仪就八卦道:“姐姐,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楚玉惜敷衍待之,“原不过是个误会,没有多大事。” “那便好,我在白露殿听下人提起时还吓了一跳呢。细细想来也觉得有些蹊跷,毕竟那严婕妤身子本就弱,而且她究竟是个什么人儿我们都还不知晓呢。” “她是什么人,有何面貌都不足为奇。只要她开心,我想陛下连那天上的星星也愿意为她差人给摘下来。” 杨昭仪掩嘴一笑,“从前倒是未发现,姐姐原来是这样一个幽默风趣的人。” 杨昭仪同楚玉惜一起回了芙蓉殿。 那院中紫藤架下,正端坐着一位姿态丰腴的美人魏依依。她已有些日子没来了,净忙着在背地里搞鬼,如今怎么得闲出来了? 楚玉惜面不改色地同杨昭仪走了过去,也见她起身向自己行礼,“见过瑜贵嫔。” 行过礼后,又兀自坐着品茶了,全然无视杨昭仪。 “妹妹先坐会,我去吩咐些事情。” 楚玉惜丢下这话后就进了里屋,又唤来小鹂,“小良子还在内务府吗?” 说到这,小鹂哑然失笑,“小良子当真是把娘娘的话牢牢记在了心上。方才奴婢去瞧过,他果真得了胡公公同意,在那一个接着一个地盘东问西呢。” 楚玉惜抿唇一笑,继而又吩咐她道:“去后厨熬上生姜红糖水备着,你再时不时地去承嬉宫打探一下消息,看看严婕妤何时醒来。” “何美人没事吧?” “说是等严婕妤醒了,陛下还要亲自问她,要看严婕妤怎么说了。倘或她有意栽赃,那么陛下也只会信她的片面之词。” 主要是楚玉惜原以为小慧是一个正直之人,难道她果真如严婕妤所说的那般别有居心? 那她究竟有何居心要陷害何美人,何美人与她无冤无仇……再有那何美人的婢女小华,绝对也已被收买或者是威胁。 “奴婢总觉得严婕妤并非表面那么简单,光是从她进宫半月不到就一直生病这个情况来看就很令人怀疑。” “这后宫里又有何人是简单分明的?若是有,也早就死了千百回,尸骨无存了。” 楚玉惜长叹了口气,“等她这次出来,定要好好说教她。不过我想有了这前车之鉴,她也不会再去靠近严婕妤了。” 小鹂不忘提醒她道:“娘娘出去吧,魏昭仪和杨昭仪还在院内呢。” 楚玉惜理了理思绪,随后便走了出来。 她二人皆坐在那里品茶,一言不发。 楚玉惜嘴角牵出一丝笑,主动迎了上去,“妹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半月在朝华宫日日研习医书,为的就是能同姐姐一样一鸣惊人。故而一直都没出来见见那些新姐妹,也忘了过来给姐姐请安。” 杨昭仪轻笑了一声,微不可察。 楚玉惜已然察觉到了魏依依语气中的讥讽之意。 “不碍事,妹妹既有这份心,且放心去做便是。” “确实……”杨昭仪插了话,接着说,“反正现下陛下独宠严婕妤一人,也没将我们这些俗人放在眼里。” 杨昭仪提到严荟祎,分明有意激怒魏依依。那魏依依性子耿直,说话毫无顾忌,自然也就着了她的道,“她严荟祎又算得了什么,也配和我争?” 楚玉惜却佯做无奈道:“上次我就已提醒过妹妹,凡事最忌讳雾里看花,你可是都忘了?” “姐姐的谆谆教诲我怎敢忘?只是姐姐现在失宠,被别人占尽了风头却也只能无动于衷,姐姐应该担心自己的处境才是。” 楚玉惜眼里并无半分愠怒,“那也是严婕妤有本事,陛下喜欢谁,岂能是我们能左右的?” 若是魏依依这话就能让自己动气,那她早活不到现今了。 第五十一章 信你 “严婕妤还病卧在榻,你们却在这里闲聊?” 叶寒司低沉有力的声音忽然传至耳畔,她们三人一齐愣住,继而又起身行了礼。 楚玉惜暗暗在心中反驳着叶寒司,卧病在榻的是她严婕妤,同她们有何干系?难道说她一人生了病,她们还要日日为她吃斋祈祷吗? 这叶寒司来这么一句,简直是无中生有地找事。 “妹妹这半月都在宫里看书,难得今日得了闲过来,臣妾等也只是随便聊了两句。” 魏昭仪和杨昭仪异口同声附和道:“是。” “严婕妤那里需要人守着,就你们两个吧。” 叶寒司伸手指向魏依依和杨玉琼,目光清冷,语气亦冷,“等严婕妤醒了再离开。” 楚玉惜亲眼瞧见她两悻悻地领命退下了。 叶寒司来到原先楚玉惜所坐的位置坐下,他只低头看了眼那茶盏,楚玉惜便赶忙让小柒准备新茶和糕点了。 “陛下也守着妹妹那么久了,也该歇一下。” 小柒收了茶盏,又端了几碟精致的糕点上来。叶寒司只尝了一口茶,继而目光便落在那开得正盛的紫藤花架上,面上竟是连一点悦色都没有。 看样子他这是中了情毒。 楚玉惜不由地在心里盘算着,若是哪日他得知了严婕妤不喜他,爱他奉和他也只是介于他的身份时,又当如何? 天下的痴情男子甚多,唯独不缺叶寒司一个。只是他身份尊贵,他的爱他的独宠,不想受也得尽心受着。 “你凭什么那么笃定何美人是清白的?” 叶寒司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楚玉惜回过神来,又自他对边坐下,“因为臣妾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害严婕妤……严婕妤眼下最为得宠合宫人尽皆知,谁都不敢去招惹了她,生怕给自己惹来祸端,何美人亦是如此。” 叶寒司一双黯淡的眼眸里稍稍有了一丝亮色,“可你同她相识不到两日。” “有些人,你同他相处了一辈子也未必能了解到他一次真心。而有些人却不一样,他们心思单纯,为人处世间自有风骨,不会随波逐流,待人真诚亲厚。” “况且何美人年纪尚小,一个孩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心思?” 叶寒司定定地瞧了两眼楚玉惜,“真是头一回听你这样替别人说话。” 不等楚玉惜回话,他移眸落在别处,“朕已让人将何美人送了回去。” 楚玉惜正想着赶紧让小柒把姜汤给她送去,却又听叶寒司接着说道:“该准备的东西朕已让人准备了,你不必操那个心。” 楚玉惜心下一喜,起身向他福身谢礼,“臣妾谢过陛下。” 叶寒司仍旧不看她,只起身往外走,“朕不是为了你,朕只是顾忌着她年龄尚小。” 她好像也没说些什么吧,怎么他反倒解释起来了呢? 她赶紧去了芍药苑,何美人也才被送回来。 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在得到太医的诊断说只是轻微的风寒以后,楚玉惜才放了心。吩咐着苑内其它婢女好生伺候后,楚玉惜便找到了小华,又将她带到了自己宫里想要好好盘问。 “说吧,是谁让你污蔑何美人的?” 楚玉惜并未注意到小华面上的异色,她现在只想知道这事的缘由。 “奴婢没有说假话……” 一边的小柒瞪大了眼睛,伸手指向她,惊慌道:“娘娘,你看她……” 原本闭目养神的楚玉惜忙睁开眼,便看见小华一脸狰狞。这还不算完,只见她迅速瘫倒在地,身体开始不停地抽搐,身子和腿部僵硬且直,看得她也是心惊。 “快去叫太医来!” 楚玉惜忙过去想要将她扶住,可她仍旧不停、大幅度的抽搐,目光所及之处青筋暴突,她这样下去会死的。 “是不是小慧教唆你这么做的?” 楚玉惜一连问了好几句,她似乎想要说话,却也只是不断地掉眼泪。 约摸着一盏茶的功夫,姜太医才到,小华早已死了有几分钟。 小柒将先前的情状与姜清描述了一遍,便听姜清解释道:“她应该是中了牵机药的毒。牵机药就是以毒发后身体不断抽搐,如同织布机的牵机一般而得名。” 姜清正欲接着说,楚玉惜却举手打住,“不必再说了。”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楚玉惜心烦地扶额,“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好端端地怎么就被下了药?” 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了小慧的面容,只能是她了。 便叫来人先把尸体处理了,又叫上姜清一并往光华殿而去。被小节子告知叶寒司在承嬉宫后,他们又转而去了承嬉宫。 严婕妤已醒,正在里面喝药,叶寒司却端坐在外面看书。 楚玉惜行过礼后,先是询问了一下严婕妤的身体情况。继而又将叶寒司请到了院中,这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同他说了。 “臣妾觉得小慧很是可疑,应当严审她。” “朕已准备罚她了。因为严婕妤说是她自己失足落水,并非何美人推她。那奴婢说了假话,朕还想连带着那个一起惩罚。不想那个已死,会不会是因为害怕而自杀?” 楚玉惜的无语是实实在在地表现在面上的,“谁自杀会选择那样痛苦的方式呢?” 察觉到叶寒司投来的目光,她忙改了脸色。 “那你便审吧。” 楚玉惜随即就让小阳子将人带进了慎刑司严刑拷打,因为小慧是个关键人物,必须要从她嘴里吐出点什么才可以。 可是在芙蓉殿坐立难安了很久以后,那边还是来报说她闭口不言一字。之所以和小华那样说也是因为两人一起看走了眼,以及最后她并未给小华吃什么毒药,也不知道她怎么死的等等,一概与她没有关系。 听说人快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楚玉惜只得让放了人。谁让她是严婕妤的陪嫁丫鬟,她若是活活将人打死了,还不知道叶寒司会怎么处置自己呢。 “明日起,承嬉宫一切人过来我都一概不见,我实在是不想去掺和进那一揽子破事。” 甭管那小慧和严婕妤二人间谁说了谎,她都不想再去在乎。 小柒为她捏着肩,“这两日事情太多,娘娘是累着了。这些事娘娘不管也好,省得闹心。” 临近晚膳时,小良子终于是把自己看中的两个奴才带了回来。 第五十二章 亲亲 楚玉惜瞧着模样也都敦厚,便没细问。只问了一个基本情况,便让小鹂去安排住处。 只见良子委屈兮兮道:“娘娘,胡公公让我来知会您一声,说下次不许奴才去内务府。” 一众人皆被他这话逗笑,尽打趣他起来。 晚膳楚玉惜没用,实在是没那个胃口。在去叶寒司寝宫前,她还去了一趟芍药苑。何美人好得快些,晚上进了些米粥,脸色也稍稍有了血色。 对于严婕妤的事情,一切都同她自己所言的那般。 “不过,我虽瞧着那严婕妤是个弱不禁风的美人,可我却不喜欢她。并非是因为她得宠我不喜欢她,而是我觉得她的笑,很假。” 楚玉惜在被送去甘霖宫的路上也一直在想着她这句话。 太监一连唤了她好几声,她这才反应过来。 “陛下在光华殿批阅奏折,让娘娘且在这里候着。” 楚玉惜点头谢过后,便兀自往院内走去。 她的目光遥遥落在院角那一片龟甲竹上。它因竹杆的节片似龟甲又似龙陵而得名,为稀有品种。它比不得别的竹子那般灵秀俊逸,它虽坚硬粗糙,却也平添了一份别的竹子所没有的刚毅。 不得不说叶寒司还是很有眼光的,可他这人楚玉惜却觉得不怎么样。 兀自在院中小坐了一会,又吃了一碟婢女端来的糕点,喝了一杯热茶后,她一手托腮,巴巴望着漫天疏星,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夜风虽醉人,却也带着一丝凉气。 直到感觉到眼前被什么东西蒙住,吓得她是手忙脚乱地四处想要将盖在头上的披风拿下来,却是怎么着都无济于事。 她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是被谁给绑架了,忍不住焦急地叫喊,却是无人回应。直到叶寒司伸手就将盖在她头上的披风拿起,她看见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吓自己了。 “朕还以为你是在装睡。” 楚玉惜屏息忍耐,待到心里逐渐平复下来以后,她才起身给他行礼,“臣妾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叶寒司却理直气壮道:“那你得谢朕,不然你这一夜都要在这里度过……” 谢你个大头鬼……楚玉惜的目光落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江林福身上。 果然她先前那般丑态被不少人看到了。 见楚玉惜垂着眸也不知在动些什么心思,叶寒司便继续问道:“听你宫里的人说你连晚膳都没用,是在和朕赌气吗?” 楚玉惜还能说什么呢,自然是否认布不迭,“怎么可能呢,臣妾只是没有什么胃口,故而没用晚膳。” “需要让御膳房准备一些来吗?” 楚玉惜抬眸撞进叶寒司深邃的双目里,怎么忽然觉着他的目光有些温柔呢。 一定是被今晚柔和的月色给衬托出来的。 “不用了,臣妾是真的不饿。” 说这话时她信誓旦旦,可当半夜被饿醒的时候,她就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了。 更何况她一饿就肚子叫,那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黑夜里显得更为洪亮。 “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 楚玉惜不断地舔着唇,想要借此来分散注意力,可她现下满脑子里都是油酥,红烧肉以及牛乳茶,越想越饿。 她侧过身来看了眼叶寒司。见他睡得安稳,便掀开自己的被子,想要从他身上爬过去,然后去外面让奴婢找些吃的东西过来。 可是她才掀开被子,一只手已经探过他的身子到达床榻边上时,叶寒司却忽然睁开了眼。 吓得她是直接就上去亲了一口,温温热热的。 被亲嘴的叶寒司还有些懵,“你在做什么?” “那个……臣妾就是半夜醒来,然后想要……端详端详陛下的俊容。对……就是这样。” 坚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然那可是大不敬。 这种感觉很奇妙,楚玉惜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着体温一下子就上来了。再垂眸看了一眼那张俊俏的面庞以及那刚被自己亲过的薄唇,顺着向下那上下滚动的喉结,她竟不觉咽了一下口水。 只听下面传来“噗嗤”一笑。 她正在心中懊恼,却反被叶寒司扑倒压在了身下。反应过来之时,叶寒司的面庞已经要贴过来了。 “爱妃急不可耐?” 楚玉惜只觉得心跳加快,双颊滚烫,只得别过头不看他,“那个,臣妾没有……” 一时间竟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直到不争气的肚子又叫了一下。 “原是饿了。” 叶寒司有些扫兴地坐了起来。又唤来婢女,得知已过三更时,便差人去御膳房拿了些糕点过来。 待到婢女退下,叶寒司便满眼幽怨地看着楚玉惜,“你吵着朕休息了,你说怎么办?” 楚玉惜也觉愧疚,又想不出什么好点子,便反问他道:“那个,陛下觉着该如何?” “那就先欠着吧……”叶寒司一边说着一边又躺了下去,接着说,“不管怎么样,你只需记住你还欠朕一个条件,什么都可以的那种。” 她这是被诓了吗,楚玉惜觉得是。 “惊扰陛下休息,是臣妾的错,臣妾甘愿领这个责罚。” “朕先睡了,等会婢女进来服侍你吃完也记得早些睡。别动不动地就看朕,还非礼朕。” 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好吗,为了不暴露自己还要被迫亲他……若早知最后还是会暴露,她才不稀得亲他呢。 她也不敢再闹出太大的动静,又在心中感叹叶寒司的反应实在太快。这以后若是想要在他面前搞点小动作,绝对会被抓个现行。 在婢女的服侍下用过半碟糕点以后,楚玉惜就心满意足地睡下了。 一觉无梦到天亮,叶寒司也早就去上早朝。 回芙蓉殿的路上,楚玉惜满脑子里都是昨夜那点小插曲,以及他那性感的薄唇。 就连路过了芙蓉殿都不自知,还是小良子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芍药苑可去看过了?” 她一边无聊地拨弄着镜匣里的首饰一边问着小柒。 “小鹂早早地去看过了,说是无碍。何美人气色比昨个好了很多,还说上午会过来找娘娘呢。” “那便好。” 她一句不问承嬉宫的事情,小柒也只字不提。 因着她昨个儿特地吩咐过,故而小圆子也不必再去承嬉宫打听消息,姜太医来时也都只是给她请了平安脉。 她自知这种情况维持不过两日,但这两日里能让她耳根子清静一下,也算称心满意了。 第五十三章 倾诉衷肠 如此称心满意的时节也只不过五日。这五日内,偶尔实在是百无聊赖时,才从杨昭仪口中得知严婕妤身子已全好的消息,据说叶寒司也是愈发宠她,已有要让她迁居沁霞宫的准备。 经历了那日之事后,楚玉惜是再没从何美人口中听到过任何一句有关严婕妤的话,不论好坏。想来她也果真是孩子心性,讨厌或喜欢一个人,总是表现得很分明。 她是做不到她那样,也不能做到她那样。 这日用过午膳后,楚玉惜约好了要和何美人一起做绣工。没错,现代的她在女工方面可谓是一窍不通,她始终觉得那些东西太小家子气。但这不是现代,何况她还是一介贵嫔,总不能无一技之长。又想着以后兴许能用到,何美人又精益于此,便想着同她学学。 收拾了就要出去时,小栀子却过来通报说严婕妤过来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任她如何躲避,都是徒劳。 “传,小玲,去备茶。” 这严婕妤真真如美人画中所见着的绝色美人一般。且见她身穿一身鹅黄色罗衣,既不张扬又给人一种祥和宁静之感。可她这白玉面盘一般的脸蛋却生得极其貌美,任她不想张扬却也已经张扬了。那双丹凤眼里涌动着盈盈秋水,可瞧久了那眼底却有一丝寒意显出。 “嫔妾见过瑜贵嫔。” 话声轻柔婉转,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子病态美,同初见她那般一样惹人怜惜 也难怪叶寒司第一眼就相中了她,她那眼神可勾人着呢。 楚玉惜的耳边忽的响起那日何美人同自己说的那句话,忽然觉着她说的有些道理。且她浑身气质不明,未有碧慜公主的天真烂漫,不比沈姣芫那般小家碧玉,更无安荑身上一点半分的稳重。 倒也是奇怪。 楚玉惜回过神来,便请她在一边坐下,“妹妹总算是痊愈了,这几日总听陛下说起,他也很想妹妹快些好呢。” 不想严婕妤说话倒也直接,“姐姐惯会取笑我,妹妹的心迹上次已经袒露得很明白了,姐姐还不懂吗?” 楚玉惜微微一怔,才觉她今日并未带着小慧出来,也不知她有何心思。 小玲上了茶来,楚玉惜又吩咐她道:“你去一趟芍药苑,就说我先不过去,让烟仪不要等我了。” 小玲领命退下。 严婕妤缓缓端起面前的青瓷茶盏,放至鼻尖轻轻一嗅,会心一笑道:“姐姐这里的茶更好些呢,只是妹妹现在还不宜用茶。” 楚玉惜耐心问着,“需要芍药花茶吗?” 见她点头,楚玉惜便让人换了芍药花茶来。 “因为小慧的缘故,导致何妹妹浑身湿透跪了那么久,是我的错。”只见严婕妤微蹙着眉,连连叹息,接着说,“只是昨个儿下午我亲自过去想要致歉,却被何妹妹拒之门外。” 这事她倒是不曾听何美人提起过。那个丫头,怎么能做出这档子事出来? 楚玉惜眼眸一转,懒懒解释道:“我记起了,昨日她上午我玩闹,输了又不服输,反生起我的气来。就连午膳都没在我这里用就回去了,应该是这缘故吧。” 小柒上了新泡的芍药花茶。 楚玉惜又接着说道:“她年纪尚小,情绪也全只摆着面上,又爱自己生闷气。妹妹切莫放在心上,待我回头好好说教她。” 只见严婕妤掩嘴一笑道:“原是妹妹庸人自扰,还以为何妹妹不肯原谅我才不见我呢。” “日后熟悉了便好,那孩子还是很讨喜的。” “姐姐说的是。” 严婕妤又尝了两口茶,才又望向楚玉惜,“妹妹有些话想要单独同姐姐谈谈。” 楚玉惜便让屋内所有下人都退了出去。 “妹妹且说。” “今日过来,不过是为了小华的事情……”严婕妤不觉压低声音,又凑近几分,接着说,“小华确实是小慧害死的。” 楚玉惜佯做大惊失色的模样,又听严婕妤一脸赧然道:“之所以说是何美人推我下水,也是她自己的主意。” “所以在治疗咳疾的汤药里加黄芪是你自己的主意?” 严婕妤讪讪地轻点了下头,“姐姐信吗,陛下到如今都未碰过我一次。我做到了,我成功地替他守了我所谓的贞洁。可是小慧却不想,她想让我争宠。她得了父亲的意思,想要让我彻底忘掉他……可是妹妹却做不到。” 楚玉惜咬了下唇,若真如她所说,那小慧岂不是个头号危险人物? 居然为了替严婕妤铲除绊脚石不惜去陷害何烟仪,这光是让人想象便觉得可怖。 低低的抽泣声传入耳畔,楚玉惜忙劝慰她道:“妹妹这是何苦呢。陛下是真的喜爱你,你何不尝试着去喜欢陛下?感情之事,总是日久生情。” 严婕妤一面用绣有合欢花的锦帕擦着眼角,一面哽咽道:“妹妹此生心愿就是能同他归隐山间……亲建一座篱笆小屋,种些瓜果蔬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纵然要我受累,我也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她既已将话说到了这种地步,劝也是劝不得的。 可她又为何要将这话告诉自己呢? 严婕妤似乎已看透了她的心思,诺诺地应了一声,“妹妹愿意和姐姐更相亲近些,就是不知道姐姐可愿意接纳妹妹。” 楚玉惜却是惭愧一笑,“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如今是陛下最为宠爱的妃嫔,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我们可是不及半分,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巴结呢。” “我恨不能日日都卧病在榻,可我也不想再连累太医院。如若让我就这样死去,我竟也是愿意的。至少离开人世时,我也是干干净净一人。” 她的事也都是后话。 “小慧不听妹妹的话吗?” 见她一怔,楚玉惜忙解释道;“一切若按你所说,那小慧很危险。现下六宫之事皆由我代为掌管,我不能坐以待毙。” “所以妹妹现在也很为难……”严婕妤揩拭掉眼角最后一滴余泪,接着说,“只要我依照父亲的意思去做,那么小慧就不会再做出这些事情出来。她打小便同我一起长大,我一直将她视为亲姐妹,实在不愿意她堕入深渊。” 楚玉惜并不看她,兀自说道:“你是陛下亲选的,可见陛下对你的情意。既已入了这后宫,便要割舍掉从前的一切,这个道理我想妹妹你也明白。” 第五十四章 等着她 “前面那番话,姐姐就当做是我诉衷肠吧。妹妹既然肯跟姐姐说这么多,也是为了能保全小慧一条命……我会努力忘掉他。” 楚玉惜正了正身,“这样就不会再生事端了吗?” “是。” “妹妹既已做出了保证,那我也就当真了……”楚玉惜的嘴角牵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接着说,“只是,她手上所有的一切毒物,又当如何处理?” “不如交由姐姐保管吧,等会我便让人尽数拿来给姐姐,可好?” 不等楚玉惜回话,她便唤来守在外头的侍女,且让她去收拾了。 楚玉惜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这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担心。 待严婕妤走后没多久,她宫里的侍女就已将那脏东西送来。楚玉惜细细想了一下,还是让人悄悄给处理了,或烧或埋。 又在宫中小坐了一会,何美人倒是悠哉悠哉地跑来了。 “姐姐,日子渐暖,御花园内好些蝴蝶,我们去捉蝴蝶吧?” 楚玉惜却沉声道:“你且先过来坐着,我有话要问你。” 何美人的兴致一下子就下去了,从她面上逐渐收回的笑意便可看出。 见她伸手捻起碟中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楚玉惜又问道:“为何那严婕妤去找你,你却闭门不见?” 吃下半块桂花糕后,何美人这才一脸不屑道:“我不想见她,我厌她的很。” 楚玉惜眼底蕴着一丝怒意,“想你是将我上次说的话全忘了,所以仍旧使着小性子。” 瞧她这般,何美人便又起身坐到了她那一边。又紧挨着她,朝她龇牙咧嘴地笑着,“姐姐,我也并非那般小肚鸡肠之人。只是自那事过后,我便暗暗在心中立了誓,绝不再与她有半点来往……” 楚玉惜厉声将她的话打断,“你这是在胡闹!” 何美人立马做委屈巴巴状,可楚玉惜面色不改,“她现在是最得势之人,你若是与她对着干,可得仔细着你的小命。” “哪有姐姐说的这般夸张?” 何美人一边说着一边挽住楚玉惜的手,见她不予理会,便还是顺从道:“好了好了,我答应姐姐,等她下次过来,我不会不见,这总行了吧?” 得了她这话,楚玉惜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互不来往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装也要在她面前装得开心,可明白了?” “那行吧。” 楚玉惜这才放下心来,瞧了外面天色尚好,便问她道:“还要去抓蝴蝶吗?” 提此,何美人是立马就激动地脱了她的手跳了起来,“去呀去呀,姐姐,我们快走吧?” 小柒被她感染一般,掩嘴一笑道:“有何美人在,芙蓉殿都热闹了许多呢。” “是啊。先前还觉得芙蓉殿冷,烟仪一来,就暖和多了。” 楚玉惜的心上有一道裂缝,何烟仪的存在就犹如一注注阳光,缓缓地渗进去,终有一日会填满那道空缺。 两人一同出了芙蓉殿,又朝着御花园走去。 何美人率先在前面一路小跑着,楚玉惜在后头慢慢跟着,也不忘提醒她道:“慢些跑,别摔了!” 小柒却忽然凑到楚玉惜身边,小声道:“娘娘,那事有进展了。” 楚玉惜便吩咐着身后的小圆子以及小玲,“你们先跟上去,我随后就来。” 随后便看向小柒,只听她继续说道:“那家有一小儿,今方七岁,却不知从何处染了痢疾,一直不见得好。他家有些小钱,寻遍各处大夫,却也都无济于事,只能缓解病痛却不得痊愈。” 楚玉惜愣了好一会,上次那话不过是玩笑,却当真发生了。 既如此,她便只能利用楚雄了。原不想托付于他,可眼下那桩罪一日不得明白,她就要背负着罪名过一日。 “我知道了。” 楚玉惜开始在心中思索着治疗痢疾的药方。 一时出了神,竟连迎面走来的叶寒司和严婕妤都未放在眼里。 眼瞧着楚玉惜就要穿过他们二人,小柒忙扯住楚玉惜的衣袖。楚玉惜一抖,待站定后,才又望向眼前的叶寒司和严婕妤。 只见叶寒司下意识地牵住严婕妤的纤手。 楚玉惜瞧见了也只当没瞧见。 因着那治疗痢疾的药材有几味竟忘了名字,她便想着等会要去太医院查一下医书。毕竟是在为人治病,不得不仔细。 “臣妾见过陛下。” 严婕妤也恭顺地向楚玉惜行了礼。 叶寒司冷声开口道:“朕怎么瞧着你精神有些恍惚?” “回陛下,臣妾只是在想心事。一时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原谅臣妾的无心之失。” 严婕妤却主动搭话楚玉惜道:“我同陛下方才也瞧见了何美人,姐姐是来陪着她出来捉蝴蝶的吗?” 楚玉惜还未回话,叶寒司倒是一脸嫌恶道:“你是贵嫔,别成日里玩些小孩子家家的玩意,让人瞧了有失身份。” 楚玉惜连连点头,似有敷衍之意,“陛下说的是。” 见他也没了话,楚玉惜便又欠身道:“陛下若是没什么事,臣妾先行告退。” …… 因记着叶寒司的话,楚玉惜也只是看着何美人扑了一会蝶,自己却并未上手。她这个身份给她带来的束缚太多,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时近黄昏,何美人竟也捕到了一瓶子的蝴蝶。 楚玉惜原以为她会带回去养着,却不想她却尽数放了,“姐姐,你说它们能飞过这道宫墙,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楚玉惜抬眸盯着蝴蝶四向飞尽,一时竟连天际都未划过,便又归隐进了那片蓊郁中去。 何美人似有了答案,长叹一声道:“它们被束缚得太久,竟连挣扎的机会也都放弃了。” 楚玉惜起身走到她身边,侧眸望向满面泪痕的何美人,“怎么忽然又哭了起来?” 想要掏出锦帕替她擦拭,却见她直接上袖子,胡乱地擦了一通后,才转过身来面向楚玉惜,“姐姐会嫌弃妹妹吗?” “当然不会啦。” …… 与何美人在御花园分别后,楚玉惜直接去了太医院,也不顾着晚膳将至。 向姜清讨要了几分医书后,她便独坐在院中翻看了起来。翻找了一会无果,她便问起了姜清。从他口中得了几方药材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途中遇见了神色匆匆的江林福。 “娘娘让奴才好找啊!” 江林福见着了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道菜一般向她奔来,“陛下在芙蓉殿内等着娘娘用晚膳呢,娘娘这是去哪了?” 第五十六章 闹笑话 回去的路上便在想着对策,越想越觉得心烦。 “这个时候陛下在做什么?” 她开始往光华殿的方向而去。 小柒细想了一下,答道:“陛下这个时候要么在光华殿要么在御书房。” 楚玉惜点头,“去瞧瞧吧。” 倒也是巧,一来到光华殿门口瞧见江林福以后,楚玉惜这心里就知道叶寒司在里面。 一众奴才都行了礼。 “江公公,陛下可在里头?” “回娘娘,陛下在里面批阅奏折。这个时候过来,娘娘真是稀客。” 江林福都已这么说,可见她近来确实怠慢了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暗暗在心中想着,是断断不能再跟着何美人再继续混闹了。 “刚去未央宫给太后请了安,就想着过来了,烦请江公公通报一声。” “娘娘静候。” 不一会便出来了。只见江林福略带歉意道:“回娘娘,陛下说了,他已答应了要陪着严婕妤取看戏,让娘娘自行回去。” 她还不稀罕呢,哼。 楚玉惜嘴角的笑容僵硬到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出来了,“好。” 待楚玉惜走后,江林福又走了进去。 叶寒司有些烦躁地合上才翻阅一半的奏折,“她这就走了?” 江林福先是点头,继而又反问他道:“奴才也没听说陛下要去陪严婕妤看戏啊。” 叶寒司却不回话,只有些着急地问道:“她同你是怎么说的?” 他的反应落入江林福眼底,他虽好奇,却不曾问,“娘娘说,她先去未央宫给太后请了安,又顺道过来。” 叶寒司眸光微沉,一时无话。 …… 果然有些东西还是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一回了芙蓉殿,楚玉惜正思索着要不要去承嬉宫把叶寒司给“抢”过来时,小鹂已将浣衣局新制的一件粉色衣裳呈了上来,“奴婢瞧着这个颜色明快娇嫩的很,娘娘可要试试?” 罗衣轻巧方便,不比寻常宫服沉重。 楚玉惜伸手轻触了一下,赞叹一句道:“布料不错,做工也很精细,可见他们用了心。” “只是这个颜色会不会太亮了?” 小柒却反驳她道:“娘娘寻常时日里不过是穿些兰色或是素色衣裳,今日若是换下风格,我想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楚玉惜也懒得再挣扎,便道:“罢了,试吧。” 换了一身下来后,小柒和小鹂都是连连称好。楚玉惜望着铜镜里那朱唇粉面,一时间竟也自恋起来,盯着自己看了许久。 小柒瞧着楚玉惜那袅娜的身段,不由回想道:“娘娘穿上这件衣服,让奴婢想到了从前娘娘在府里的光景……娘娘从前也爱粉色衣裳呢。” 看来原主性情温婉是不错。 “走吧,去承嬉宫。” 一时间自信上头,楚玉惜也没觉得这多么令人害臊。反正她是秉了太后的意思,她要做给太后看。 这厢才来到承嬉宫,院内的小节子都不觉多看了两眼。 “陛下正在里面与严婕妤对弈,需要奴才去通报一声吗?” 楚玉惜轻轻一笑,“麻烦了。” “娘娘客气。” 小节子很快就跑了出来,“陛下请娘娘进去。” 楚玉惜理了理衣裳,心里却忽然有些慌了。 她忽然想起昨夜同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横插一脚,什么讨嫌,一下子全冒进了脑海里。这厢进去总觉得会落他嘲笑。 “娘娘怎么不进去了?” 小节子提醒了一句,楚玉惜回过神来,嘴角复现笑容,缓缓地走了进去。 事实也果真如她所料的一般。她行了礼,却不敢抬头看叶寒司,耳边却传来“噗嗤”一笑,那一夜那一笑她还记着呢。 她不由地在心里叫天,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竟要做这么违心的事情! “姐姐今日穿得很鲜艳。” 严婕妤倒还正常,只是那叶寒司却是连连发笑,“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唱戏吗……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楚玉惜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恨不能捶在他面上。 楚玉惜干笑一声,抬头正对上叶寒司,叶寒司却笑得愈发放肆了。 竟把承嬉宫内所有奴才都传染得差点没崩住,唯有严婕妤面色不改。 “本来生得就俗气,还要穿这种颜色,这下完全是沦为俗人一枚了。” 楚玉惜屏息忍耐,一言不发。 叶寒司大笑一通后目光又重新落在楚玉惜身上,“怎么,朕对爱妃的评价,爱妃是不服吗?” “臣妾不敢。既然陛下不喜欢,臣妾往后便不再穿。” 第一步都失败了,后面又该如何继续呢?楚玉惜正想着要不还是先回去想别的办法,却听严婕妤走过来牵住她的手道:“就快用午膳了,姐姐一同留下来用午膳吧?” 楚玉惜正要答应,却听叶寒司没有温度的声音传了过来,“朕看着她这衣服就没有胃口。” “臣妾想起芙蓉殿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料理,就不打扰陛下和妹妹了。” 行了礼后就要离开,却被严婕妤叫住,“陛下,女为悦己者容,姐姐穿成这样也不过是为了讨陛下欢心,陛下何不给姐姐一个面子呢?” 狗屁,她才不是为了讨他欢心呢!他不过是一个大猪蹄子,他不配! “既然严婕妤都已经发话,那你便留下来吧。” 弄得倒像是她死乞白赖一样。 心中虽这么想,可楚玉惜面上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谢过陛下。” 至于这顿午膳,便更是不用说了,她吃了整整半个时辰的狗粮,差点没撑死在现场。她在心中对叶寒司算是有了新的认知,他就是那种闷骚男。表面沉静睿智有风度,内里却是骚的不行的臭男人。 故而用过午膳后,楚玉惜就寻了借口告退,她怕自己再看下去会把早饭吐出来。 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芙蓉殿后,楚玉惜便让小柒给她做芝麻馅的糯米团子,因为她中午压根就没怎么吃,现在有些饿。加上心情不太好,就想要吃点甜的缓一缓。 吩咐过后,她又让小鹂给自己换下衣裳,并表示以后再也不想要看到它。 小鹂是目睹了一切的人,自是理解她的心情,便一一照做了。 她整整吃了两碗糯米团子,想要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悦。 小鹂看在眼里,只能耐心劝解道:“娘娘一定要放宽心,这难的还在后头呢。若是我们就此放弃,岂不是让那些看戏的人都称了意?” 第五十七章 小肚鸡肠 小柒拉着脸从外面回来,“外面都在说娘娘的笑话,那些嘴碎的人真真是讨厌极了。” 楚玉惜吃下最后一块糯米团子,喃喃道:“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有什么办法?宫里宫女这么多,总不能一一都给解决了吧?” “陛下现下在何处?” 进来的小圆子应了一声,“还在承嬉宫,不过听说等会就回去午休了。” “我现在撑得很,还是去院中走一走吧。” 在院中来回踱步走着,直到何美人掩着嘴笑走了进来。 “姐姐今天可是闹了好大的笑话哦。” 楚玉惜知晓她是在同自己玩笑,便白了她一眼,“你要是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美人忙迎了过来,又挽着楚玉惜坐了下来,“好好好,妹妹再不笑话姐姐了。只是妹妹好奇,姐姐为什么突然要做这事?” 楚玉惜垂丧着脸,“姐姐身上有诸多苦衷,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我虽不知姐姐的苦衷,可姐姐做什么,妹妹我都是支持的。妹妹来是想要告诉姐姐,有想要做的事情不妨大胆去做,也无需理会旁人的言语。” “妹妹……” 被何美人这么一安慰,楚玉惜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只见何美人将楚玉惜从圆凳上拉了起来,“芍药花饼的味道不错。姐姐,我们一起做吧?等会陛下午休醒来,你再端去。” 做这些东西,楚玉惜是真的废了不少心力。加上她在现代又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做饭次数屈指可数,好在还有何美人救急。 …… 一个时辰过后,在何美人以及小柒的鼓勇下,楚玉惜再度和小鹂出发,往那光华殿而去。 小节子似乎也有些好奇为什么今天楚玉惜三番五次地主动来找陛下,却也没有多问。进去通报了一声后,便将她引了进去。 行过礼后,楚玉惜便将提食盒中的一碟芍药花饼端了出来,又呈到叶寒司面前,“陛下歇歇吧。这是新做的芍药花饼,味道清甜,臣妾想着陛下应该能喜欢。” 却不想叶寒司只是瞟了一眼,“我不喜甜食。” 之前好像是没怎么见他吃那些糕点一类的东西……真是慌不择路,一时竟忘了这些细节,该死。 楚玉惜只能装作楚楚道:“陛下何不试一试呢,这可是臣妾费劲心力做的。” 只见叶寒司又侧眸瞅了一眼那碟芍药花饼,似调侃一般开口道:“就这也是费劲心力,爱妃是不是对这个词语有何误解?” 楚玉惜心里是笃定了,他就是故意的! 楚玉惜依旧不服输,柔声道:“臣妾想要说的是,一开始不喜欢的东西可能到后面也会喜欢,反之亦然。” 叶寒司终究是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别过头来盯着楚玉惜看,“今日的爱妃让朕觉得很吃惊,爱妃昨夜同朕说的那些话还盈盈在耳呢。” 果真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难道他不知晓女人最是善变吗? 楚玉惜眼底笑意浅浅,“昨夜那些话是臣妾的胡话,臣妾收回。臣妾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还望陛下给臣妾一个机会。” 她正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叶寒司的原谅,他却是又拿起奏折翻看,“朕却觉得晚了。” 楚玉惜咬了下唇,又缓缓将芍药花饼收了起来,“臣妾来为陛下研磨吧?” 他未回话,楚玉惜便只当是默认。 没一会,小节子通报说杨昭仪在门外候着,叶寒司准她进来。 “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一直都是杨昭仪在研磨,朕已习惯了。” 一股子悲凉冒上心尖,楚玉惜愣了一下后,还是欠身行礼道:“是,臣妾先告退。” 平日里他就算再生气,却也不会这样对自己。难道昨晚自己的那些话,他真真地是往心里去了吗?可她说的那些话不重,且又没有逾了规矩,怎会这样? 楚玉惜求一个答案,可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由叶寒司来解开。 回了芙蓉殿以后,楚玉惜便开始傻坐。她努力地把脑子放空,可脑海里却浮现出今日种种,她竟有些难过。 随后她就立马把这个难过的原因给推翻了,绝对不是因为叶寒司对自己的态度! 而是她要是再继续被叶寒司厌恶下去,就会失宠失去了被利用的机会,那么她的结局只能和在冷宫里的日子差不多。不仅如此,她的姨娘和她的弟弟都会受到极其验证的影响。好不容易楚雄对姨娘的态度稍有好转,好不容易楚玉麟立了军功,她不能让一切止于此步。 想到这,楚玉惜深吸一口气,后又缓缓吐出,这才明白。 “娘娘,杨昭仪过来了。” 楚玉惜知晓她的来意,便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妹妹这厢是来道歉的。” 杨昭仪一进来就开门见山。 楚玉惜佯做不解道:“妹妹何出此言?” 一边问着一边又请她坐了下来,还让人去沏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反正她们两个都是逢场作戏。 “妹妹愚笨,又想不到能讨陛下欢心的好法子,只能日日准时准点地去为陛下研磨。今日不知姐姐在里面,故而一时就疏忽了。” 楚玉惜也就当她是真的不知道了。 “没什么的,这是妹妹的福气。我瞧着妹妹的好日子也要来了,妹妹可要抓一把劲。” 杨昭仪先是点头,继而小心问着,“今日之事妹妹也都听宫女们说了,姐姐和陛下之间是闹了什么矛盾吗?” 那就当那是个矛盾吧。 “确实是说了些惹陛下不悦的话,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能原谅我。” 杨昭仪早已在心中暗暗偷乐,面上却替她担心道:“那该如何是好,姐姐究竟是说了什么?” 楚玉惜便作可怜样,又抽出锦帕装模作样地擦着眼角,伤心道:“左不过是些玩笑话,不想陛下却当真了。” 杨昭仪连忙安慰她道:“姐姐莫要担心,陛下可能气过这两日就好了。陛下的性子姐姐也都了解,何况姐姐破了五子阵,陛下总会有所顾及的。” 楚玉惜一边擦着眼,一边垂眸,低低抽泣道:“我也就只能盼着陛下会顾念旧情,原谅我这一次了。” 杨昭仪连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请安退下了,“陛下晚上要来用晚膳,妹妹先回去准备着了。姐姐莫要再伤心,小心身子最为要紧。” 第五十八章 为人所救 小柒将她送出去后,楚玉惜缓缓抬起头来活动了一下,又端起手边的热茶喝了半盏。 小柒回来后便是一阵吐槽,“杨昭仪分明是有意炫耀,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顿晚膳吗,娘娘之前还日日陪着陛下用膳呢。” “同她比做什么,她嚣张且让她嚣张去……”楚玉惜收起锦帕,接着说,“不过现在是打压我的好时机,她们应该不会放过。” 想到这,楚玉惜又问了句,“小柒,家中可有回信?” “哦……有,今天忙忘了,奴婢这就取来。” 信上倒也没写什么废话,只说一切都秘密打点好,不会让外人发觉。也将那方药剂送与他家,只等着看有无见效了。 楚玉惜这才放下心来。 “这件事后,必然是要给他一点甜头……虽然我极不想,却也只能这样。” 小柒倒是想的很开,“不管怎样,娘娘眼下为自己自证清白才最重要。旁的事也不要想太多,只等着以后慢慢来吧。” 用过晚膳后,小圆子又来通报说今晚由杨昭仪侍寝。 虽然心里确实有一点点不开心,但也只是一点点。虽然心里确实在为叶寒司对自己的态度而烦恼,却也装作无所谓。 反正自己这么做也只是为了给太后那边交差。今个要真是让杨昭仪侍寝,那这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还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呢。 但今夜,在奴才们眼中的楚玉惜却是魂不守舍的。你可以在紫藤花架下看见她唉声叹气,也可透过窗畔看那双被红烛光照耀得分外呆滞无神的双眸。更甚于小柒在床榻边守着她时,也能偶尔被她辗转反侧的动静给吵醒。 楚玉惜几乎是一夜都没睡,临起时,那黑眼圈着实把小柒吓了一跳。 “娘娘昨夜没睡好吗,还是身子不舒服?” 楚玉惜想要躺下去,随后又念着这未尝不是一种法子,便还是挣扎着起来了,“替我梳洗吧,把这黑眼圈遮一遮。” 小柒却担心道:“纵然遮了这黑眼圈,可娘娘的脸色实在太差,要不还是再睡一会吧,陛下那里随时都可以去。” 楚玉惜态度坚决,“要的就是这效果,等会你记得多扶我,我怕我在路上给睡过去了。” 小柒也没再说什么,只服侍着她梳洗装扮。 用早膳时楚玉惜差点没趴在桌上睡去,小鹂见了,忙为她备了一盏浓茶来。 “娘娘喝些吧,也好提提神。” 楚玉惜一连喝了两杯,才觉得稍稍起了作用。 待叶寒司下了早朝以后,楚玉惜便带着小鹂一起去了光华殿。小节子远远地就瞧见轻如薄纸一般的楚玉惜“飘”来,又见她神志恍惚,不免忧心道:“陛下不过是同娘娘……娘娘,您没事吧?” 小节子自知自己差点就把惊天大秘密说了出来,忙及时改了口,楚玉惜并未发觉到异样。 楚玉惜的声音也如这过处的风一样,缥缈无影,“我没事,就是昨个夜里没有睡好。陛下呢,他此时可在里面?” “回娘娘,陛下一下朝就去了承嬉宫。” 于是楚玉惜又在小鹂的搀扶下去了承嬉宫,途中似乎与姚美人打了个照面,她也都没怎么在意,实在是困得很。 就快到承嬉宫时,小鹂先是伸手指了指远远地从承嬉宫内出来的叶寒司,又望向眼眸半眯的楚玉惜,“娘娘,陛下才离开了承嬉宫,我们绕路跟过去吧。” 小鹂想的倒也周到,若是经过承嬉宫被严婕妤看到了她这副模样也实在不好。 楚玉惜也都点头应了。 两人又折返,想要从御花园绕过去正好拦截叶寒司。可从御花园出来时,却不见叶寒司的身影。小鹂想要继续拉着楚玉惜快些走,楚玉惜却是直接站着不动了,“不行了不行了,我要困死了。” 小鹂只好慢慢将她扶到了御花园另一个较为隐秘、坐落于一大座假山并着池塘后面的凉亭内。安顿她靠着栏杆后,小鹂又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又轻声道:“娘娘在这里等奴婢一会,奴婢现在去找人把轿撵抬来。” 楚玉惜靠着冰凉凉的栏杆,原本心口还热着,现下却凉了许多。 “好……”她将脸靠向了另一边,只觉得迎面而来的风夹着阵阵清香入鼻。她只觉得自己就快要沉沦进这片温柔乡之中,四肢都得到了放松。 其实她并不知晓自己面对着的是一片池塘。 小鹂又再次确认了一遍四下无人以后,这才放心离开。她心下最为担心的是怕楚玉惜被别人发现,到时候若是被别人大做文章,那楚玉惜的处境只会更加难堪。另外,她早知如此,也该带件披风回来,她怕楚玉惜就这么睡会着凉。 小鹂加快步伐回了芙蓉殿,叫上小圆子并小良子以后,又抬着轿撵绕了小路往御花园走去。再来到那座凉亭之时,把小鹂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只见楚玉惜歪倒在那水塘边上,浑身湿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 “你们两个好生把娘娘按照原来那条路抬回去,那条路没什么人。我现在去请太医,再去找陛下,很快就回去。” 三人分工明确。 楚玉惜恍惚之间只觉得自己被人抬了起来,她记得自己落水之后也被人动过,是被抱着的。那个人的怀里暖暖的,那个人好像还唤自己“惜儿”。 是梦里那个男人! 她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去看清那个男人的面容,可她却累得连眼皮都抬不开。这种感觉她也较难分辨究竟是梦又或是现实…… 直到醒来时头亦昏沉,身子也乏重,她这才信了。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她一个人睡觉时并不安稳,身子左右辗转想要寻个好姿势,不想却就这么摔入了水塘里。正当她挣扎之际,有一个男人将她从水塘里抱了出来,还唤了好几声她的乳名。 “娘娘,您总算是醒来了!” 小柒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这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楚玉惜在垂死的边缘呢。 小鹂也忙凑了过来,“娘娘觉得怎么样,可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是谁将娘娘推入水塘里的?” 楚玉惜想要说话,嗓子却干得说不出。小柒忙将原先就已准备好的茶水扶她喝了些。 “你们过来的时候可瞧见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