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娇艳》 第1节 ========== 《枝枝娇艳》 作者:梨酒儿 文案: 沈卿禾嫁给陆家二公子前, 偶得高人为她算命。 婚后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遭浸猪笼,毁容貌, 血光凶兆。 . 陆二公子阴郁暴戾,凶残噬血,大婚当日,他只命人送来一张纸条, 上书:算命之事,我也知。 一个月后,他们夫妻尚未圆房, 沈卿禾被诊出怀孕。 . 陆胥看她的眼神像待宰的羔羊,刀尖滴血。 沈卿禾吓得瑟瑟发抖,鼓起所有勇气,娇娇去勾他的手指, 泪眼朦胧:“夫君,枝枝没有。” *阴戾残暴莽汉vs美艳无方胆小至极娇娇女 三个月后。 陆胥凶不起来了:“枝枝,你理理老子啊。” 作者微博:梨酒jojo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卿禾,陆胥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枝枝,你理理老子啊。 立意:善良努力,会幸福会美好! ========== 第1章 午后空气闷的湿热,照过湖面一片朦胧雾气,映的水面波光粼粼,枝头知了正合着小曲。 近日这天愈发热的不成样子,在屋里头躲了有五六日,直至江宜棠来陆府小住,沈卿禾才踏出了门。 湖边正依着槐树,浓密的树叶挡下阳光,亭里一片阴凉,树缝间,偶有微风吹过。 “晓得你好甜口,便专门留的荔枝,今早才摘下,可新鲜了。” 沈卿禾笑着,将盛着荔枝的碗递到江宜棠身前。 桌上还有两只琉璃盏,翡翠剔透,冰块被绞的细碎,浇了纯白的牛乳,桃子,柑柚点缀其中,是夏日消暑的好物。 江宜棠眼眸灵动,仔细着挑了个荔枝,咬下一口汁水,道:“昨日家里摘了几筐杏,也格外甜津,给你带了,等会你尝尝。” 两人都甚喜水果,特别是这夏日里,能把果子当主食来吃。 许是托此缘故,两位姑娘家都生的格外水灵,特别是沈卿禾,柔玉娇嫩,酥腰盈盈,小脸莹白,长得似雾雨中摇曳的花儿,娇弱却艳丽至极。 江宜棠接着吃了口绵冰,凉的哆嗦了一下,沈卿禾见状赶紧提醒,道:“你当心点,小心凉了肚子。” “今日这碗稍大了些,你也莫全吃完,寒凉之物,对女儿家身体不好。”沈卿禾劝她。 沈卿禾向来最惜命,哪怕这天热的不行了,这些消暑的食物也只吃上一两口,每每吃过了,晚间还要煮着姜茶喝。 “我倒是不怕,我一向如此。”江宜棠吃得正开心,一碗荔枝眼见着只剩了半碗。 她求了父亲好久,终于同意她来舅舅家住上几天,她心情好,不可避免就多吃了。 “大表哥和二表哥今日该回来了吧,他们都出去半月了。” 江宜棠冷不丁来了一句。 沈卿禾空咽了下口水,慌的眼睛连眨几下,问:“就……回来了?” “自然。”江宜棠挑眉,想着便高兴。 若不是知晓大表哥要回来,她也不必费尽心思来陆府住下。 “二嫂嫂你和二表哥新婚燕尔,便分别这些时候,定然也十分想他的。” 这话沈卿禾不好接。 她心口揣着小兔似的,突然间便跳的飞快,烈日酷暑里,她连脚趾头都凉透了。 指尖也在颤抖,去拿了颗荔枝,刚剥开个口,没拿稳,荔枝掉在地上,连滚了出去。 这时候,前头有丫鬟过来传话。 “二夫人,橘白可算找着您了。” 橘白是沈卿禾房里的大丫鬟,原本便是服侍陆胥的,沈卿禾嫁过来后,同样也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二少爷回来了。” 话音才落,已经滚到边缘的荔枝,“咕咚”掉进了水里。 “回来了?”江宜棠惊喜道:“不是说得等傍晚吗?怎么这么早?” 早了得有一个时辰。 “听说二位少爷是从青布山抄了近路,直接进的南门。”橘白回答。 “青布上不是有狼群吗?那表哥没事吧?”江宜棠心一下提了起来,记着前些日子爹爹和她说过的那几桩事,担心的不行。 “二少爷一刻钟前回的院子,我听说了几句。” 橘白往后退了一步,两手开始比划,惟妙惟肖,说:“足足这么大一只灰狼。” “就听‘嗷呜’一声嚎叫,那狼冲着马扑了过来,二少爷直接跳马,一手掐住它的头,另一只手拿匕首,一刀抹了脖子。” “当时血柱四溅。” 橘白说的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一样。 “二表哥太厉害了。”江宜棠禁不住感叹,拍掌两下,“不愧是十岁就一箭射猛虎的人。” “二嫂嫂,是不是?” 沈卿禾人正僵着,猛然被江宜棠一问,愣了下:“啊?” “很、很大的老虎吗?”沈卿禾肉眼可见的紧张。 “这么大。”江宜棠随手比划了一下,“我也没见到,听说的。” 江宜棠和橘白聊起了射老虎杀狼的事,沈卿禾一直没插话,手紧张的捏着拳头,直到橘白说:“夫人咱们去找少爷吧。” 沈卿禾努力平缓下自己的心跳,开口声音虚了不少,小声问:“他现在在哪里?” “少爷身上血腥气重,便没回咱院子,这会在晚榭沐浴更衣,正歇息着。” “二十余日没见,夫人您一定想少爷,正好这绵冰多做了几份,可以给少爷也送过去。” 沈卿禾心凉透了。 她才不想他呢。 . 去晚榭的路上,沈卿禾心不在焉。 晚榭在府邸的东南角,过河望湖,地处偏僻。 橘白陪着她一边走一边说,她的声音她都有听到,可偏偏左耳进右耳出,倒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失神的厉害。 晚榭依山而建,地处阴势,比别处凉快不少,沈卿禾瓷白的额头上浸了细汗,现下被凉的散开不少。 两人到门口便被拦住了。 这人一身黑衣,面色铁青,说少爷在休息,不准打扰。 语气极不友好。 沈卿禾认识他。 他是那天晚上给她送纸条的人。 风吹过时,她闻到屋里浓厚的血腥味,往鼻子里钻,直弥漫的难受,禁不住要犯恶心。 沈卿禾不禁皱眉,目光小心的扫了一圈,正看见地上落下一排排鲜红的血迹。 蔓延着直到了屋里面。 还有一件丢在外面的衣服,一大块刺眼的红,全都是血。 想起橘白的那些描述,沈卿禾脑子里甚至能浮现出他杀死恶狼的场景。 血腥凶残,刀刃锋利,毫不犹豫。 下一秒刀似乎就会落在人的脖子上。 沈卿禾脸色惨白,禁不住作呕,强忍住恐惧和不适,开口说:“那我先回去吧,不打扰他了。” 说完她小小的后退了两步。 第2节 黑衣铁脸男子根本不理她。 别说是不让她进,就算没人拦着,她也不敢进去。 其实沈卿禾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陆胥,一面都没有见过,可她害怕他,恐惧他,心里希望永远都不要见面了。 知道不可能,也只能祈祷见面的那一天来得晚一点。 橘白准备的牛乳绵冰也只能被搁到一边,她被留下干活,沈卿禾就一个人往回走了。 从晚榭出来,走过一条长廊,再沿着白玉甬道继续往前走,过了桥,就是桃林。 这个季节桃树已经开始结果,树上青绿色的果子点缀着枝头,满满当当。 和来时走的路不一样,这里更僻静些,自过桥之后,安静的根本不见有人。 沈卿禾原本没多注意,进了桃林后,只觉得后背莫名发凉,天阴下不少,风吹得她的衣角一掀一掀的。 她停下来,疑惑的回头去看。 后面是一条河,隐隐能听见水流声,除此之外,还有些其它的声音。 像是哭声。 细细的咽呜,低声抽泣着,一丝一丝的哀怨,明明酷暑天气,却阴幽的可怕。 她慌张后退了一步,踩到一颗小石子滑了一下,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她转身便往回跑。 林子空旷又不见人,沈卿禾一边跑一边冲着前面喊:“有人吗?” 她声音本就细弱,现在受了惊吓,更加虚的没有气力,短短三个字,每一个说出来都在发颤。 放过她吧。 可放过她吧。 “怎么了?”前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吓了沈卿禾一跳。 倏一下,惊魂敲定。 她抬头:“大哥?” 是陆胥的哥哥,陆家大少爷,陆豫。 他面色温和儒雅,一身宝蓝色长衫,浅笑着问:“怎么跑这么快?有什么着急事?” 沈卿禾先前也只见过陆豫两面,对他印象还不错,没多考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便回答道:“我刚刚在里面,好像听见有人在哭。” “哭?”陆豫往里面看了几眼,仔细听了会儿,对沈卿禾说:“你听错了,没有人。” “是风吹过的声音吧。” 这时候再仔细听又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沈卿禾将信将疑,总觉得风吹过的声音不该是那样的,更何况那缕浸到骨子里的寒意,让她到现在都心尖僵冷。 “快回去吧,这里风大,一热一凉容易感染风寒。” 陆豫顿了顿,提议说:“害怕的话,我送你回去?” “不用。”沈卿禾摇头。 她当然知道要避嫌,哪怕这是大哥,被别人看到他们单独走在一起,还是会有闲话。 “好,那你小心。” . 回到水澜院,沈卿禾惊魂未定。 她今日一整日受了太多惊吓,一桩接着一桩,快把心都摧毁垮了,来不及煮姜茶,连着喝了好几杯冷茶。 润了润喉咙,人才好些。 只是她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对劲。 于是晚上橘白回来,她和她说起这事。 橘白听了,却当即一脸惊色,脸色恐惧。 像是知道什么事。 但她马上收了自己的情绪,缓了缓面色,唇角僵住。 沈卿禾愣愣的看着他,等着她说话,僵硬的甚至一时憋住了气。 临夜霜露渐重,梨白雕花窗户半开,微风轻轻拂在脸上。 凉意寒了全身。 在看了沈卿禾许久后,橘白往前几步,小声说:“夫人,桃林里那条河,不久前捞出了四小姐的尸体。” “就在您嫁来府里的前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头铁的我开古言了!开文啦,红包掉落! 谢谢支持啊! 第2章 梆子声响,已是四更。 沈卿禾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终于有了些睡意。 窗户紧闭,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随即几声几声的“哐当”,把沈卿禾吓得清醒了。 她拽紧被子往身上又盖了盖,呼吸也渐渐屏住,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 确实有点动静,却听不出来个仔细。 沈卿禾咽了咽口水,喉咙渴的生涩。 她不敢动,甚至不敢出声。 若是之前那些天,她还能唤橘白进来,可现下陆胥回了院子住,她唤橘白,必会惊动他。 前是狼后是虎,她总要被其中一个吓死。 不由想起睡前橘白同她说的那些话。 四小姐的母亲是先前老爷房间的丫鬟,瞒着老爷生下了孩子,再因一出生脸上就有块大胎记,很不受老爷喜欢。 这么多年虽是养着,可没怎么管。 一月前四小姐便不见了,府里也派了人找寻,到底找不见。 直到沈卿禾大婚前一夜,二少爷的玉佩掉进河里,派人下去找寻,才发现了四小姐的尸体。 据橘白描述,四小姐浑身被水泡的惨白,唯一双眼睛睁着老大,瘆人的慌。 身上还绑着块石头,脖子上有掐痕。 沈卿禾当时就制止了她。 莫说了,可莫再说了,再说怎么了得,她就一颗心脏已经快被吓破了,人的事鬼的事她一样都不想知道。 呜呜呜……她只想活得安全平静一点,怎么那么难啊…… 沈卿禾埋头进被子里,捂住耳朵,努力不去听那些声音。 越制止自己去想,那些可怕的画面就越往脑子钻,眼珠凸出的四小姐,凶神恶煞的陆胥,一个比一个可怕。 . 晨露挂在叶尖,阳光照下晶莹剔透,水澜院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橘白在门口敲门,又连唤了几声,不见有应答,她只好推门进来。 已经这个时辰了,沈卿禾还在睡。 “夫人夫人。”橘白轻轻拍了两下,却未想沈卿禾睡得沉,这般动静都不醒。 橘白一边说话,只得去摇了摇人,这才摇得人晃悠悠的醒来。 “夫人,少爷等你许久了,今日十五,得去给太夫人请安。” 这一声“少爷”,吓得沈卿禾瞬间清醒了。 她昨晚一整夜都被惊吓着,几乎没合眼,直到天快亮才睡了过去。 大概还不到半个时辰。 眼睛酸疼的要命,哭过之后眼尾红红的,头也一阵阵酸胀,沈卿禾下床穿鞋,橘白在旁忙扶住她。 “我先自个去洗漱,你把衣裳首饰准备好。” 沈卿禾边急边说:“发髻挽个简单的,越快越好。” 沈卿禾平日里最追求精致,重大场合里特别是去见长辈的时候,她能梳妆打扮两个时辰。 而今早她匆忙起来,只短短两刻钟,便收拾妥当了。 刚要出门,细辛来传话,说二少爷没等她,已经先去老夫人处了。 沈卿禾拿帕子擦了擦汗,快步出了庭院,低声问橘白道:“他今天早上,等了多久?” “少爷辰时起的身,一直在大厅坐着,不说有何事我们也不敢乱动,辰时三刻才问的您。” 二少爷脾气不好,院里的下人都怕他,他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动。 他一开口,大家就会争着去做。 “我估摸着少爷生气了,您待会说话要小心。”橘白嘱咐她。 沈卿禾心尖儿颤着点头:“嗯,我知道的。” 到长睢院大厅,已经坐满了人,唯独主位上的太夫人不在。 陆府是霁城的大户人家,太夫人当家,如今七十高龄,有一儿一女。 女儿早早嫁人,儿子陆丰益,人常不在府里,一年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陆丰益的夫人早逝,只留下两个儿子,二少爷陆胥和三少爷陆晟。 第3节 这些也都是沈卿禾向橘白了解到的,毕竟嫁进来不久,有些人脸都还没认熟。 比如她到现在都还没见过陆胥和陆晟。 如今厅里这些人,她倒是已经能说出个大概。 右边第一位女子,四十来岁,着绛紫色绣芙蓉纹罩衣,眉眼细长刻薄,正是陆豫的母亲,二姨娘李氏。 瞧着风韵,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 陆豫正在李氏旁边坐着,江宜棠随后而坐。 左下第一和第二位的位置却是空着,再往下穿云雁百合裙的女子,是陆丰益新纳的小妾,唤作白芊芊,小门户家的女儿,只比沈卿禾大一两岁。 沈卿禾在白芊芊前面坐下。 沈卿禾困的迷迷糊糊,头晕的不行,眼睛也被阳光刺得生疼,手扶额微揉了揉,目光往前头打量。 陆胥说是先来了,可也没看见人,不知道去了哪。 原本两人尚未见面,关系已势如水火,她今早又落了个懒怠不敬尊长的名头,还不晓得会被如何。 坐在椅子上,她战战兢兢,也不敢开口多问,只得努力打起精神,调整好自己状态,坐得板直。 约摸半刻钟,门后传来太夫人的声音。 “二十三岁的人了,做事收着一点,昨儿个青布山那事,外头将你传的凶神恶煞,我们陆家好歹是书香门第,打打杀杀的少沾。” 后头有低沉浑厚的声音应了声“是”,随即脚步声越来越近。 若没猜错,太夫人是在和陆胥说话,沈卿禾下意识收了目光回来,心跳的飞快,不敢再往前面看。 黑色的身影走下来,在她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卿禾。”太夫人突然唤她。 沈卿禾抬头,笑着应了声。 “刚听胥儿说你身子不舒服,还想去瞧瞧你,看你脸色,是不大好。” “劳祖母您挂心了,只是昨儿睡得晚而已,没什么大事。” 解释完这一句太夫人便没有多问,沈卿禾心里暗暗的想,陆胥竟然会帮她说话。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面前的男子着一身镶锦纹玄衣,只瞧见侧脸,鼻梁高挺,剑眉入鬓,英姿俊朗,挺得笔直的坐在那里,气势凛然。 同她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魔鬼差了一大截,起码这相貌是实打实的俊朗。 沈卿禾看愣了会儿,心头惧意霎时微散。 此时陆胥偏过头,目光寒意乍现,一副冷血模样,没有半分情感,黑幽的眼眸里,凶意外露。 沈卿禾心口一跳,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不可避免的抖了一下。 马上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下头,不敢再看。 . 从太夫人处出来,沈卿禾远远的跟在陆胥后边,想同他解释今早的事,又不敢靠近。 他腿长,步子迈的大,沈卿禾几乎是一阵小跑提着裙子,小喘着气,模样已经有点狼狈了。 终于回了水澜院,他脚步停了下来,沈卿禾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开口,声音未说出来,陆胥回头冷扫了她一眼。 他虽在看她,可从方才到现在好几眼,都没把她这个人放在眼里。 庭院的东南角有个流动的小水池,平常洗水果之类的,十分方便,水流清澈,潺潺流过。 陆胥挽起衣袖,一脚踏在台阶上,一手用木瓢舀了水,浇在自己另一只手上。 他手上有伤痕,水流滑过手臂,再落在地上就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红色,风一吹过,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庭院里。 沈卿禾抬手下意识放在鼻尖处,惧怕又疑惑,看了橘白一眼。 橘白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男人身材高大,唇角紧抿始终冷毅,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进了前面房间。 他做事这般粗犷,那一双手臂肌肉鼓起,瞧着硬邦邦的,若不是有生的俊朗的容貌,当真不像这书香门第的陆府之人。 他不理她,也少了她心中惧意,若是他真开口和她说什么,怕会把她吓得今晚也做噩梦睡不着。 而沈卿禾怕陆胥这一点,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月前订下婚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卿禾乖乖听话,未有过半句异议。 直到那日她同母亲上街采办,路遇一摆摊算命的高人。 那高人同人起了争执,沈卿禾瞧着可怜,便为他付了欠款。 高人非说要报答,便提议为她算上一卦。 算卦求命之事,沈卿禾心有敬畏,却也不尽相信,奈何盛情难却,她还是答应了。 这高人似有点道行,说沈卿禾胆小惧事,易受惊吓,现订下婚约,不久后便要嫁人。 而后他眉头紧皱,沉默许久后,同沈卿禾说:“小姐良善,却奈何婚后凉薄,不守妇道,与人私通。” 下场凄惨—— “遭浸猪笼,毁容貌,是乃血光凶兆。” 这话母亲没听见,只有沈卿禾知道,当时她略有惊惧,却没太放在心上。 也没再同旁人说过。 她深知自己是如何之人,怎么可能与人私通。 犹记大婚当晚,陆府气氛有些许诡异,笼罩着一股莫名的阴云,沈卿禾在房间等着陆胥,却直至宾客散去,也不见他身影。 直到一张纸条送到她手里。 上书:算命之事,我也知。 短短七个字,苍劲有力,笔锋凌厉,而后所有下人被唤退下,只留她一人在房中。 她身着盛装,妆面未卸,最美的模样还没叫自己夫君见到,便已经整个人被置身于寒冷的冰窖之中。 传言陆家二公子,性格最为恶劣,生性凶残暴戾,若是谁触了他的眉霉,那恐是命悬一线。 嫁入陆府前母亲便对她再三嘱咐,万事小心,为妻温顺,多多顺着陆胥来。 可没想到,刚进府,便莫名其妙将他得罪了。 第3章 自那日后,又有半月时间,她未再见过陆胥。 住在同一院子里却不见他人影,前面几日沈卿禾还战战兢兢,吃不好睡不好,后面发现根本见不到他,一颗心落下,连吃了三碗牛乳绵冰,两盘虾饺。 一下吃太多冰的了,结果吃坏了肚子。 沈卿禾那一日跑了五六趟茅厕,夏日里硬是疼的额头直冒冷汗,也只得埋怨自己,想着日后绝不贪嘴。 沈卿禾掰着手指数,到今日,已经安全度过了一个月零十六天。 可说也是奇怪,这趟坏肚子之后,再吃东西便没什么胃口,就连以往最爱的水晶虾饺,下口也觉得恶心。 七月初一,家中摆小宴。 摆宴地点就在湖心亭旁边的楼阁,一家人都在,未正式开宴前,沈卿禾同江宜棠在二楼看风景。 这处地势高,景观极好,水榭楼台,曲廊环绕,甚至还能看到府外的小巷。 “我这些日子吃荔枝都吃得烦了,倒是想吃点酸口的。” 江宜棠边说手上还拿了个荔枝在剥,说道:“桃林的桃子尚有点青色,不若我们明日去摘桃子吃吧。” “桃林?”沈卿禾怔了下,忙摇头说:“别去了吧。” 她对那地方有阴影。 话音才落,后头陆豫从楼梯口走了过来,开口道:“现在那桃子酸是酸,也涩的紧,你们想必吃不惯。” “大表哥。”江宜棠兴奋的转过头,看了眼陆豫,眸中羞涩。 陆豫手上拿着一把纸扇,更添几分儒雅,笑着说道:“外头风大,先进去坐吧。” “好。”江宜棠第一个应下。 她拉了拉沈卿禾,两人便转身往里走了。 里头房间,李氏和白芊芊正坐在一起说话,白芊芊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圆嘟嘟白嫩嫩的,像个年画娃娃。 这正是陆家五小姐,白芊芊的女儿,刚满一岁,唤作陆欢璇。 沈卿禾超级喜欢璇璇的,每每看到她咧着小嘴笑,便会觉得心情很好。 偏她和白芊芊不熟,只每次见到逗两下,其余便也不好太过亲近。 沈卿禾踏进门,璇璇抬头,一双大眼睛就跟着她在转,圆溜溜的,清澈澄净。 沈卿禾冲她笑了笑,悄悄的伸手,和她打招呼。 璇璇乐呵的笑了起来。 她现在还不会走路,可爬行的兴致却十分高昂,从白芊芊怀里出来,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手脚并用的爬了两下。 想爬到沈卿禾这边来。 她这些日子爱到处爬,软榻上也没什么硬物,伤不到她,于是白芊芊便没多管,只是眼角余光多注意着她。 沈卿禾坐在另一边,和璇璇打过招呼后,转头和江宜棠继续说话了,没再看她。 璇璇爬了两圈,目光锁定床边的一道流苏坠子,伸手要去抓,可手太短了,根本够不到。 于是她又往前爬了爬。 已经到了床的边缘。 小手使劲的拽了两下,还是够不到于是又往前爬,一只脚悬空在外面,眼看着人就要掉下去。 第4节 白芊芊这时候一眼看到,转头来抱人却已经来不及。 一双手比她更快的把璇璇捞了过来。 是陆豫。 璇璇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陆豫怀里待着还在笑,不知道自己刚刚差点就摔地上了。 真是虚惊一场。 白芊芊脸色瞬间变白,看到璇璇好好的被抱着之后,心尖才舒缓了点。 “谢谢。”白芊芊从陆豫手里把璇璇抱过来,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把孩子抱过来时,白芊芊的手指碰到陆豫的手背,霎时间两人都略僵了下,目光交汇又避开。 白芊芊抱住璇璇,又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少爷。” “小心一点。”陆豫没有任何异样,只是点点头,道:“小孩子这个年纪正折腾,多注意着。” “我会的。”白芊芊应了声,随即低头,轻哄了璇璇几句。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过去。 小宴正式开始,一家人围着圆桌而坐,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沈卿禾却没半点胃口。 一方面是身子原本便不舒服,早没食欲,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坐在陆胥旁边,提筷子手都在抖。 他身上气势太强,往那一坐,身边人都被震慑的死死的。 沈卿禾手拿着筷子,莹白如玉的指骨僵的不行,指甲盖边原本一圈淡淡的粉色,已被捏的发白。 桌上大菜居多,鸡鸭鱼肉样样齐全,而摆在沈卿禾正前面的,就是一盅酸笋鸡汤。 窗户口有风吹进来,酸笋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钻,一阵又一阵。 她努力的忍了,到底没忍住,扶着桌子起身,跑了两步到门外蹲下,连打了几个干呕。 橘白忙跟过来,递了帕子过去,轻轻给她顺背。 桌上人的动作停下,视线都不可避免的被她吸引了过来。 屋里的味道还是太大,沈卿禾顾不得那么多,朝橘白摆了下手,继续往外跑了。 橘白没跟过去,转头向太夫人解释,道:“我家二夫人近日身子总不大好,闻着味大的食物便犯恶心,此番也并非有意。” “犯恶心?”太夫人放下筷子,面上显露出些许担忧。 二姨娘在旁说了一句:“这莫不是怀孕了?” 这话一出来,几人都沉默了。 屋里有好几人脸色都不太对。 沈卿禾嫁进来一个多月,算算时间,也不是不可能。 “去请大夫吧。”太夫人说。 . 梨白雕海棠的木几,边上摆着白瓷花瓶,瓶内桃枝错落有致。 沈卿禾坐在纱帘后,伸手让大夫把脉。 她一只手捏在桌角,唇角紧抿,害怕的脚趾头都紧缩了起来。 她自是正儿八经的黄花闺女,自个做过什么事,没做过什么事,心里清楚。 沈卿禾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说不定只是上次吃坏肚子还没好罢了,怀孕什么的,怎么可能。 大夫动作顿住。 他问了沈卿禾几个问题,最近吃食如何,睡得可好,上回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沈卿禾右手手腕还搭在小软垫上,修长纤细的手指微屈起,轻抖了两下,小声的回答大夫的问题。 “夫人有滑脉之象,干呕之症,只是脉象尚弱,应当正有身孕,一月有余。” 沈卿禾脸色煞白,指尖温度骤降,唇瓣抖了抖,难以置信的开口:“您、诊错了吧?” “老夫行医三十余年,见过多少孕脉,怎么可能诊错。” 沈卿禾将手收了回来,慌的已经没法思考,周围响起几人说话的声音,她也听不见,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可能啊……这不可能的…… “我去禀告太夫人。”细辛转身就小跑了出去。 橘白同样一脸惊喜,拉了拉沈卿禾的手,笑道:“夫人,太好了。” “我去和二少爷说,少爷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橘白喜出望外,还没起身,就被沈卿禾拉住。 “二少爷,可曾宿在我房中?”沈卿禾胆子虽小,却不是没脑子,为何细辛和橘白对此事都不见有怀疑。 “自然。”橘白顺口回答:“除开二少爷外出那二十余日,不都和夫人一处吗?” 这句话如同浇了一盆冰水,将她浑身上下凉的透透的。 没过一会儿,她房里的人多了起来,帘子外头,在围着大夫问话,开药。 太夫人掀开帘子走进来,她腿脚不大好却走得很快,到沈卿禾身边,笑脸呵呵的,同她说了些话。 沈卿禾脑子一时不太转的动,太夫人说什么她也只是应着,只瞧见所有人都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 而她隐约间,却似乎看到了陆胥冷冰冰又凶狠的眼神。 太夫人离开后,江宜棠也坐到沈卿禾身边和她说恭喜,她叽叽喳喳的说:“表嫂你的运气可当真好,现在这时候有个孩子,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陆府这些日子气氛低迷,太夫人心情也一直不是太好,再加上沈卿禾怀这一胎,是这一辈的嫡长孙,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沈卿禾此时却在想,她能不能想办法出府,再找另外的大夫给她看一看。 她始终坚信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如今真的发生了。 她只能另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那几个字浮现在她的眼前,直刺的眼睛疼,脑袋晕的一片天旋地转。 浸猪笼,毁容貌…… 镜子里美人眼眸含雾,下巴尖尖,唇瓣娇嫩,如饱满的樱桃,原本粉嫩的雪肤,因为惧怕,又白了两分。 她现在真的是慌极了,也怕极了,她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哪曾想要经历这些。 旁人如何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陆胥,有算命那件事在前,她现在被诊出怀孕,便是实实在在的浪荡,勾搭私通。 沈卿禾咬着下唇,差点哭出来。 江宜棠还在旁高兴的说话,说沈卿禾长得这么好看,肚子里这个娃娃肯定也漂亮极了。 还肚子里的娃娃,哪里有娃娃,怕不是个托魂寄生的魔鬼。 她以前在话本里就看过这样的,无缘无故生下的孩子,那都是妖怪。 要来害她,不把她害死,便不罢休的妖怪。 第4章 当晚,陆府所有人都知道了沈卿禾怀孕的事。 偌大的府邸,先前气氛一直莫名的压抑着,这个消息一出来,借了这七月的阳光,普照整个府邸,喜气洋洋。 太夫人处送了许多东西过来,上好的人参灵芝,燕窝粥品,还唤了身边两个亲近的嬷嬷前来照看。 太夫人是真的高兴坏了,下午回去之后,还去了祠堂为沈卿禾祈福,又命人修书一封,送给尚在外的陆丰益。 李氏白氏都分别来看过了沈卿禾,向她传授了些她们怀孕时的经验,可具体说了什么沈卿禾也不记得了。 貌似是说,她这胎如珍似宝之类的话。 可沈卿禾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从大夫诊出她怀孕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里,她所有人都见了一遍,独独未曾见到陆胥。 听橘白说他已经回了院子,所以他现在在干什么?是已经准备要把她浸猪笼了吗? 此时沈卿禾独自一人在妆镜前坐着,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处,绫罗软纱的衣裙下,呼吸浅浅的起伏。 她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稳住陆胥。 就算说她私通,要把她浸猪笼,那也要有证据才行,总不能空口判刑。 她先稳住陆胥,再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要她没做过,总不能把白的也说成黑的。 沈卿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默默的顺着紧绷的心口,看着外面天已经黑了下来,她犹豫再三,站起了身。 走到房门口,她脚步停下,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 水澜院比其它的院落要大,现下没人,一眼望过去空落落的,微风吹过带来萧瑟淡淡。 对面房间正亮着灯,窗头隐有人头攒动,远远看着瞧不太清楚。 沈卿禾住进来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到对面去过。 她顿了顿,抬腿往前,刚走了两步,便听见对面房间传来些奇怪的动静。 沈卿禾愣了下,眉头微皱,女人撕心裂肺的呐喊,短短一声后便没了声音。 随之脚步踩动,杂乱的踏地的声音吵的耳朵生疼。 书房门打开,两名下人似是抬着个人出来了,粉蓝罗裙,是府里丫鬟的装扮。 隔这么远都能看见裙角处沾着的血迹。 橘白手上端着汤药,自抄手游廊里面走来,看样子方才是绕过了对面书房的。 沈卿禾直看得心惊,不敢在外面问,转身进了房门,才小声开口,道:“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 第5节 橘白脸色也不大好。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抿了抿唇角,端着汤药的手在抖,用极小的声音回答说:“听说是灵苏惹了少爷生气,被罚了,打断了腿。” 沈卿禾脚软了下,扶着门边,人才没倒下。 灵苏她是知道的。 她只是个小小的杂役丫鬟,负责打扫院子的卫生,人挺腼腆,平日也不怎么说话,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干活。 沈卿禾对她蛮有好感的。 上回还赏了她一盘梅子糕。 她能怎么样惹到人,再说了,就算真的惹他不高兴,那也不至于将人腿打断啊。 灵苏可才十三岁。 “她怎么惹了陆胥?”沈卿禾忍不住问。 “不知道。”橘白摇头。 “夫人,咱还是别管这个了。”橘白往屋里走,把汤碗放在桌子上,“您先把药喝了吧。” 沈卿禾这时候哪敢再踏出房门一步,她一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一声惨叫,三魂七魄都去了一半。 再看橘白的反应,虽有点害怕,可也淡定,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 汤药味道有点重,十分明显的药味,闻着便已经觉得口中发苦,胸中发闷。 “这药有点苦,夫人您配着蜜饯吃好点。” 沈卿禾也没问是什么药,汤勺递到她嘴边了,她也就顺着喝了下去。 苦涩的药水顺着喉咙留下,弥漫在唇齿间每一个角落里,瞬间勾起心里的恶心难忍。 她捂住嘴巴,弯腰没忍住,把方才喝的又都吐了出来。 本来晚上便没吃什么东西,这再接着吐,也只是吐出些酸水。 人难受到了极致。 橘白忙给她递了杯水。 “你把药拿走吧,我不想喝了。”这多半是保胎的药,本来也没必要喝。 橘白见她是真的难受,便没再劝她,赶紧端着药碗退出了房间。 沈卿禾喝了两口水,压了压心里的不适,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腿已然软到不行。 她想,陆胥那边她肯定不能再过去了。 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看见她的话,说不定会扒了她的皮。 或者像杀狼一样,直接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十恶不赦的野兽是能干出这样的事的。 她不敢,真的不敢了…… 她不想死。 . 亥时一刻,沈卿禾简单的沐浴结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心情极差,当真没有沐浴的心思,可今日吐了太多回,身上味道自己都忍受不得。 沈卿禾在妆镜前坐下,拿起小小的一个瓷白瓶子,打开,轻轻往手腕上倒了一点。 这玫瑰花露的香味沈卿禾十分喜欢,抹一点淡淡的正好,她总喜欢睡前滴一点,晚上闻着也好入睡。 这时候外面房间传来些声音,似乎是有人推门进来了。 “是还有什么事吗?”沈卿禾以为是橘白。 她早些时候就说想自己待着,让橘白先下去休息,方才沐浴也是自己一个人,没让人伺候。 外头迟迟不答话。 脚步声却越近了。 沈卿禾正疑惑橘白怎么不说话,理了理濡湿的发尾,转头看过去,映入眼帘,是男人伟岸高大的身影。 烛火跳动,房间里一片暗色,男人的脸色藏在阴影里隐晦不明,可一身的肃杀之气,却半点不减。 眼里有寒光,瞳仁漆黑。 他步子迈的大,一点不收敛,直接在小几旁的软垫上坐下。 两腿随意的敞开,右手撑着倚在小几上,左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一坐,压迫感更重了。 沈卿禾僵硬的如同被寒冰冻住,瞬间吓得魂都飞了,只刹那间,眼里就要飚出眼泪来。 陆胥倒了杯水,仰头大口喝下,喉咙上下滚动,松快的咽了下去。 “沈家的女儿,胆子挺大的。”他开口,声音浑厚低沉,“我都警告过你了,你还能做出这事来?” “是想浸猪笼还是点天灯?你选一个,我听你的。” 他话音落下,有一会儿,沈卿禾吓懵了,根本没反应过来,目光直愣愣的,嘴唇都僵住动不了了。 陆胥面露凶色,抬手扣了扣桌子,声音颇重,道:“说话!” 沈卿禾一抖,手没注意,碰倒了桌上的白瓷瓶,玫瑰纯露从瓶口溢了出来。 房间里瞬间弥漫开淡淡的馨香。 她本能的摇头,唇瓣微微的抖,否认道:“我没有。” 声音弱的可怜。 美人才出浴,眼眸氤氲,眼尾泛红,睫毛上似乎沾了水珠,轻轻的一眨,水珠轻轻落在了眼睑上。 一副怕极了的可怜模样,似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娇花。 知这女人胆小,却不知胆小成这个样子,才问了两句话,就好像他已经把刀架在她脖子上一样。 说句话跟要她命一样。 陆胥生的健壮,说话做事不拘小节,虽剑眉星目,不失半分凶狠,扫了沈卿禾的肚子一眼,冷声问:“怀的谁的贱种?” 沈卿禾没声。 “怎么?你是还想替你的奸夫打掩护?”陆胥再问,语气更凶了。 “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这般粗鄙的话沈卿禾哪里听的,委屈害怕,更觉得屈辱,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自己又硬生生憋回去。 不能哭,她现在不能哭。 她得保命,得从虎爪下求生。 沈卿禾慢慢的站起身,身上单薄的一层里衣,贴在雪白的肌肤上,身形窈窕,细腰酥软。 她往前小小的挪了两步,咬咬牙,鼓起所有的勇气,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陆胥这只手从大腿上落下,随意垂在身侧,沈卿禾手指一碰到他,酥软无骨,指尖无意轻扫了下他手上的老茧。 陆胥目光明显紧了紧。 沈卿禾的眼泪一直在眼里转,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的说:“夫君,枝枝没有。” 沈卿禾的小名叫枝枝,平日里父母亲会这般唤她,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这个名字。 只这一句话就酥到骨子里,一声“夫君”,叫得柔转千回。 在这样的凶神恶煞面前,她努力的靠近,克制住心中的恐惧。 她和他,强弱之分,太过明显,沈卿禾只能步步退后示弱,企图能唤起他的一点点同理心,多拖一时是一时。 陆胥愣了下,接着将她的手甩开了,声音依旧凶得很。 “你别碰我。” “沈家的女儿,还是要点脸面吧。”陆胥冷声:“你对着谁都这么乱喊?” 话里是在内涵她怀孕的事。 沈卿禾又壮了壮胆子,道:“五月十三,拜过天地,你就是……枝枝的夫君。” 仔细听还是能听出来,她的声音已经抖成筛子了。 每一个字都含着满满的恐惧。 眼睛一直睁着,圆鼓鼓的,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像个糯糯的粉汤圆。 看得出来她有多怕。 可这女人不仅胆子小,怎么还有点傻。 第5章 玫瑰花露的香气渐渐飘散开,房里窗户又紧闭着,味儿散不出去,在里头打着转儿的飘,香的发慌。 而这女人一靠近,身上的暖香味也直往鼻子里钻,和他这大男人身上的汗味不同,暖香浓郁,闷的身上竟隐隐的发热。 沈卿禾只觉着他眼中戾气收了几分,手指捏住衣角,小声的开口解释:“我自嫁进来,便连府门都未曾踏出过,怎么可能……” 不管他信不信,她还是要解释的。 陆胥抬眼,到嘴边的话又停住,看她眼睛眨了下,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他喉头紧了紧,烦闷的想发脾气,却又憋着骂不出来,一时心里更烦闷了,陡然起身,站了起来。 突然这一下,吓了沈卿禾一跳。 男人一站起,她的个头只到他前胸处,高大的身躯压迫下来,山岳一般,黑压压的,逼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