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丹心》 001我的疯娘我爱你 001我的疯娘我爱你 酷暑的正午,热的快要发霉,能清晰看到黄褐色的地面蒸腾着燃烧着的气浪,似乎在咝咝作响。 叶子和枝条都晒的软趴趴的柳树下面,两个坐在藤椅上的中年人,懒洋洋扇着蒲扇,没精打采的目光,不时看着十丈之外的阔地上,二十来个笔直站立,脸上都带着些许稚气的少年。 这群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进行成为修行者最基础的考验——肉身之罚。 在酷暑或者寒冬,无粮无水的情况下,静站当地,三天三夜后还没有倒下,就算通过肉身之罚了。反之,则没有修行最基础的体魄和天赋。 十五岁之前,若是不能通过,黄石领会直接放弃,不会再给他们提供任何修炼上的帮助和资源。 几乎所有人的手里,都捏着一株两指宽的小草。这是安魂草,宁远府的深山中多有生长,不算稀罕之物,不过一株也得一颗元石。它最大的功效,便是缓解饥渴,静摄心神,素来是接受肉身之罚的必须之物。 唯独那个脸色苍白的麻衣少年,手里空空如也。从他遮不住手腕的袖口和后背上的两块补丁,就知道极是贫贱,连一株安魂草都买不起。 这只是考验的第一日,有安魂草的帮助,众少年还不算特别疲惫,又因肉身之罚是能否成为修行者的敲门砖,人人都憋了一口气,尽量把脊背挺的笔直,争取在苍山门执事跟前有一个好的表现。 只有麻衣少年微微佝偻着身子,满脸虚汗如雨,肩膀和手臂微微颤抖,双腿更在不停打战,显然在竭力坚持。 唐执事专门负责苍山门下辖十八领所有少年的肉身之罚考核,经验丰富,漫不经心的目光瞥了一眼麻衣少年,略带嘲讽的道:“那小子不行了!” 黄石领里长一边为唐执事扇扇子,小心翼翼的道:“他叫方凌,心性倒算坚韧,听说为了肉身之罚,从一年前开始,天不亮就开始健身,每天长跑六十里地。可惜资质太普通,之前的苦练,都白搭了。” 唐执事略略有了点兴趣,问道:“他怎么没有安魂草?” 里长苦笑道:“说来他的运气也真差。为了弄一株安魂草,在鄙领马大户府上喂了三个月灵猪。谁料他那个疯娘,居然把安魂草当成了灵猪草,顺手喂了猪!” 唐执事失声而笑,不过对一个贫贱少年的兴趣也仅限于此,再不作声。 里长讪讪笑了一下,扇扇子的幅度,略略快了两分。 “咦……好了!哈哈……” 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唐执事耷拉的眼皮微微一抬,眼里露出一丝诧异,鸡蛋碎在地面盏茶光景就烤熟的天,怎么还有人到这里来? “那就是方凌的疯娘了。”里长道。 “我儿子要当修行者了!哈哈……真好……儿子要修炼了……太好了……” 就见一个肤色白皙,模样颇为秀美,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少妇,呆滞的双目闪烁着兴奋的光,满脸笑容,跌跌撞撞、欢天喜地的快跑过来,身上穿了件比方凌还多了四块补丁的麻衣。不过衣裳却也干净,一眼看去找不到一丝污渍。虽然满头大汗,脸却亮晶晶的。 人虽然疯,收拾的倒还利落。 唐执事正要喝止,她已经停下脚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三丈开外静站的儿子,便咧了嘴,傻呵呵的笑。又慌忙捂住了嘴,大概是担心自己发出的声响,会惊扰到儿子修炼罢。 “如果不疯,这女人长的倒还真不错,细皮嫩肉的。”唐执事双目微眯,似乎漫不经心的道。 嘭! 就在这时,突然发出沉闷的声响,却见方凌猛的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带他下去。” 唐执事淡淡吩咐道,扫了妇人一眼,露出难以察觉的淫邪之色。心头又有些奇怪,只是昏倒在地,怎么那小子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仿佛不是就地昏倒,而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笑的合不拢嘴的妇人,表情骤然僵在脸上,尖叫一声,猛的扑了上去。里长唯恐她惊扰到旁人,连忙上前阻止。 “疯婆娘,滚远一点,不准碰我!” “傻冬草,你要是撞到我,我捏死你!” 眼见花冬草疯了似的闯过来,少年们纷纷愤怒的低声咒骂,生怕她失心疯的将自己撞翻,通不过肉身之罚。 若是平素,听到类似的话,花冬草一定会畏惧的躲到一边,一脸怯懦。此刻却是充耳不闻,呆滞的眼睛里带着疯狂之色。奔到方凌身前,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想要抱起儿子,不过想到他早晨愤怒的吼叫,不知所措的连连搓手,满脸焦急。 里长也赶了过来,正要抓起方凌,花冬草双手连连挥舞,尖叫道:“滚开!滚开!不准碰我儿子!滚开……” 情急之下,大约也顾不得怕了。艰难的抱起方凌,慢慢走了出来,脚下居然比方才稳当了一些。小心翼翼的,似乎怀里抱的不是十五岁的儿子,而是才满月的婴孩,稍稍用了点力,出点细微的差池,就会伤到他。 看着妇人气喘吁吁抱着儿子,一步一步艰难的背影,唐执事眯着眼睛道:“看来她不傻嘛!” 里长苦笑道:“只有护犊子的时候才不傻,黄石领的人都知道。” 谁都没有发觉,手中本来空空如也的方凌,不知什么时候,手心里攥着一颗核桃大小的暗红色石头。 …… 头好痛…… 我死了吗? 方凌艰难的挣扎着,想要爬起身,脑袋却像有千钧之重,又像有一只有力的大手死死按住脖子。 对了,头顶是天人境八重强者杨昊的铁碑神掌,脖子上的,是杨昊的弟弟杨猛,同样境界修为下拍出的灵技——大风雪手。 自己就是死在这两个相识了八年,感情深厚的兄弟手中。 区区一颗元石舍利,他们就向自己下了毒手! “杨昊!杨猛!你们两个王八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方凌咬牙切齿的吐出这句话,被最信任的兄弟出卖和暗算,心中生出无比的愤怒和仇恨,一时间牙齿咬的嘎嘣作响,全身都在颤抖。 “啊……” 他狂吼一声,一股戾气顺着吼叫,从胸腔中迸发出来,身体登时轻快了许多。总算能缓缓睁开眼,触目的是一间只有一张破桌子的茅屋,昏暗的光线从破败的窗棂外射进来。天快要黑了。 阴曹地府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疑惑的目光看向周围,当他看到破桌上兀自冒着热气的那碗白饭时…… 不对! 方凌猛的从床上弹起来,扑到桌前,碗里赫然有两块肉丁,和几片青菜。 这不是十五岁那年,娘亲给自己做的最后一顿饭吗? 方凌悚然一惊,咣当一声拉开房门,就见打扫的整整齐齐的小院,西侧那张不知多少年,已经看不清本来颜色的石桌上,没有了装猪草的篮子。 怎么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 整整小半个时辰后,走了十余处地方,又碰见了两个人,连取笑自己在肉身之罚中只坚持了不到三个时辰的言辞都一模一样,方凌终于确信,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是真的! 自己重生了。 回到了五十年前。 走进茅屋,方凌静坐床前,心中翻起的惊涛骇浪,又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他前世毕竟是天人境强者,经历过多次生死,较之常人,心性强韧了不知多少,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人生要重走一次么? 那不是说,前世的诸多缺憾,都有了弥补的机会? 尤其是对自己的娘亲! 想到这里,方凌心中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以及深深的惭愧。记得,娘活着的时候,自己竟从未叫过她一声‘娘’,从来都是直呼其名,像经常欺负她的那些人一样。 十岁的时候,自己和那些捣蛋的孩子一起喊:疯冬草,傻冬草,背着篮子割猪草…… 十一岁的时候,娘亲偷偷摘别人家里的灵瓜给自己吃,仍记得那人拿着鞭子恶狠狠的抽在她身上留下的血痕,而自己,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 十二岁,那群捣蛋的孩子打自己,娘亲发了疯一样的驱赶他们,嘴里乱叫着,却被一个孩子扔来的石头砸中,头破血流…… 而就在‘今天早上’,因为安魂草,自己还冲她怒吼,她怯怯的躲在一旁,低着头,满脸慌乱和歉疚。 然后,是她用孱弱的肩膀,背着近百斤的自己,从三里外带回家。 而自己呢?前世年少的自己,之所以努力健身,想要成为修行者,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摆脱这么一个不光彩的母亲带来的屈辱吧? 娘亲一定又在两里外的田地里割猪草。她胆儿小,白日里去时,总被人欺负,只能等天快黑,才偷偷的出去,像做贼。 可是自己从来没有理解过她的辛酸。 一直到娘亲去世的两年后,才渐渐想起她的一点一滴,音容笑貌,才想起身为人子是多么差劲,可惜为时已晚。哪怕多少次的思念着她,哪怕对她多么亏欠,哪怕想用一切去弥补自己的不孝,哪怕修炼到天人境,却再难换回娘亲的一句话了。 想到这里,泪水打湿了方凌的眼眶,深深的愧疚,失而复得的感激和庆幸,让他的心头又涌起一股激流。 娘亲,我爱你,你知道吗? 娘亲,这一次,让我好好孝敬你,好吗? 不多时,冷静下来的方凌突然意识到,自己重生到十五岁,正好是前世诸多不幸的开始,其中就包括娘亲被害死…… 娘亲,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从此,不再让你受任何人欺负! “杨昊!杨猛!你们两个王八蛋,居然为了元石舍利害我性命!此等血海深仇,我一定要报!” 然后,那股被兄弟出卖的愤怒和仇恨再度袭来。方凌咬了咬牙,突然想起,自己被重击掉落仙人崖,那块暗红色的元石舍利,仍紧紧抓在手心。而且先前隐约感觉到,元石舍利仍在手中,怎么又不见了? 002 马上为娘出气 002马上为娘出气 方凌向田地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只有一个迫不及待的念头,马上看到娘亲。 “傻冬草,来,把你篮子里的灵猪草分我点儿!” 长满青草的田埂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村姑一边说,一边去抢花冬草已经塞满的篮子。 花冬草护住竹篮,惊慌失措的往后退。 “傻冬草,你敢不给,等一下我就去打死方凌,让你的宝贝儿子去吃屎!”另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恶狠狠的威胁道。 花冬草眼里露出惊恐之色,再不敢反抗,任村姑抢走篮子,眼里流出了泪花儿。 村姑眉开眼笑,一边把篮子里的灵猪草使劲往自己这边划拉,一边笑眯眯的道:“石头哥,还是你有办法!” 石头哥得意的笑,压低声音道:“傻冬草你还不了解吗?要是明抢,她会和你拼命。威胁要揍他那宝贝儿子,肯定屈服,你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两人发出欢乐的笑声,在小树林里互摸乱啃了一下午,就掐着这个时间过来,抢了花冬草,搞对象和采猪草两不误! “梁石头、杨花,你们这两个混账!”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方凌咆哮一声,健步如飞,几个呼吸便扑上去,狠狠一脚,踹飞杨花手里的篮子,灵猪草哗啦啦散落一地,厉斥道:“我娘有病在身,做这些事,本就比常人难的多。你们还这么欺负她,良心被狗吃了吗?” 花冬草眼里又露出惊恐之色,忙不迭的拉扯方凌的袖子,嘴里哇哇乱叫。 方凌握住她的手掌,知道她担心自己,心窝一热。深情的目光迎上花冬草恐惧的眼神,沉声道:“娘,你别怕,有我在!” 儿子罕见的温情,让花冬草一呆。 “石头哥,我好怕啊……”杨花站起身来,故意做出害怕状,那张黑黝黝的脸,却满是嘲弄之色。 “是没用的方凌啊!”梁石头干咳一声,阴阳怪气的道:“这一脚很有男子汉气概嘛!我没有看错吧?什么时候居然也会护你这又疯又傻的蠢娘了?啧啧,吓唬我啊,你好厉害呀!” 方凌面色铁青,一字一顿的道:“马上向我娘下跪,道歉!再把她的灵猪草装回去,方某人就饶了你们!” “我没听错吧?”梁石头有恃无恐的哈哈大笑:“你算什么东西?连肉身之罚都坚持不了三个时辰,敢让我给你这疯娘道歉?和疯子呆久了,你也变傻了吧?忘了老子上次怎么揍你的?” 杨花也笑的全身乱颤,那肥硕的胸上下跳动,讥诮道:“啧啧,方某人啊,这称呼很有气概嘛!” 梁石头贪婪的目光在杨花胸口刀子一样刮了刮,奸笑道:“花花,你没发现吗?最近一段时间的灵猪草,都有着落了!” 杨花小眼珠子一转,美滋滋的笑道:“石头哥你真聪明!” 看这对狗男女一唱一和,浑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方凌面沉如水,森然道:“说,你们抢过我娘多少次?” 这具暂时羸弱的身体内,是天人境强者的见识和智慧! 是一颗不容宵小侵犯的强者之心! “多少次?少说也有二十次吧?”梁石头哈哈大笑:“没用的方废物,你来的正好!就凭你方才口无遮拦的冒犯老子,要么让我打肿你的嘴打断你的腿!要么给老子磕十个响头,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每天再送两篮子灵猪草给我!” 杨花立即厉斥道:“说,你选哪个!” 难怪前世的这段时间,娘亲回来的越来越晚,原来是她辛劳所得,全部这对狗男女抢了!方凌眼里凶光闪烁,低喝道:“就凭你们这两个王八蛋,也敢威胁我!” 方凌全身骤然出现一股彪悍的气息,矫健如豹,凶狠如虎。猛的跨前三步,已欺近梁石头身前。后背微缩,重心下沉,右拳紧握。身体如开弓之弦,从弯曲到骤然伸展,一股惊人的爆发力,顺着他猛然打出的右拳,狠狠轰向梁石头小腹。 虽见方凌举止奇特,梁石头也毫不在意,他虽然没有成为真正的修行者,四年前就度过肉身之罚,已经初步迈入一重马力门槛。对付区区一个方凌,不比吐口唾沫困难。 梁石头同样一拳,对准方凌面门。 他要一拳打爆方凌的嘴巴,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才略略平静下来的花冬草又吓的面无人色。杨花咧嘴大笑,等待心上人这凶猛的一拳打在方家废物脸上后,他满嘴鲜血牙齿乱掉的美妙情景。 嘭! 拳头重击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清晰传来。在梁石头凄厉的惨叫声中,方凌欺身再进,双手成爪,死死抓住梁石头双肩,一记凶狠的膝撞,结结实实的命中梁石头小腹。 花冬草惊呆在当地。 杨花飞快的眨了几次眼睛,确信这不是眼花,却仍然难以置信。怎么可能!石头哥怎么像团面似的,被方凌这么凶狠的揍?方废物从来不都是挨大家揍的货吗? 小肚子上再度传来的剧痛,让梁石头的惨叫生生噎了回去,一股苦水几乎从嘴里喷出来。他的反应还停留在刚才,自己仗着身高臂长的优势,眼看一拳就要打中方凌时,对方的身体居然猛的一偏。 嘭!嘭!嘭!嘭!嘭…… 方凌抓着梁石头的身体,膝盖一次次弯曲上顶,连续十几次凶狠的膝撞后,梁石头嘴里吐出恶心的黄水。 方凌厌恶的松开手,右掌重重一推,在梁石头踉踉跄跄的后退间,大踏步冲上去,伸展右臂,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刮子狠狠抽在梁石头脸上。 小腹上的剧痛已经令梁石头快要昏厥,这一记耳刮子下去,耳畔登时嗡嗡作响,头昏目眩。紧接着,他便感到自己贴在泥土上的脑袋,又被一股大力压下来。 方凌满是泥土的脚底,不轻不重的踩踏着梁石头的脑袋,慢慢悠悠的道:“你不是让我作什么选择吗?” 梁石头满嘴鲜血,低声惨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花终于完全反应过来,惊恐的尖叫一声,撒腿就跑。 “站住!”方凌冷冷道:“想一走了之?没那么容易。杨花,你再走一步,我就打断你的腿!” 杨花慌忙停下,畏惧的看了看方凌,正好迎上那双冰冷的目光。突然意识到,这个方凌,和以前那个软弱无能,任人欺负的废物,完全不一样了。 花丛草呆呆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儿子,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娘,来,坐下!” 两脚踩扁竹篮,方凌轻轻拉着花冬草在篮子皮上坐下,深深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转而冷冷吩咐道:“抢了我娘不下二十次是吧?现在就给我还回来!马上动手!” 又指了指梁石头道:“装什么死,滚起来!” 在杨花的搀扶下,梁石头呲牙咧嘴的站起来,色厉内荏的叫道:“方凌,你不要太过分,我哥梁玉可是苍山门弟子……” 还没等他说完,方凌随手抓了一团泥土,狠狠砸去。 啪! 泥土精准的命中目标。梁石头整张嘴又是一阵剧痛,牙齿似乎都松动了两颗,泥土吃进嘴里硌的又是一阵恶心,呸呸乱吐。眼里带着怨毒,敢怒不敢言,和杨花战战兢兢的来到田埂边。 正要拿起镰刀,却听方凌冷冷的道:“用手摘!” 灵猪草茎有细刺,素来都是用镰刀割。细刺虽小,不算尖锐,但直接用手摘,难免刺入掌心,伤到手掌。 灵猪性情温顺,是唯一一种内核可以炼制成丹却不会攻击人类的妖兽,肉也可以食用,且喂食简单,成为清贫人家首选的饲养牲畜。 梁石头和杨花惊骇的看向方凌,正好迎上那双冰冷中带着几分凌厉的目光,反驳之言,哪里还敢说出口?两人咬咬牙,伸手抓住灵猪草,几根小刺立时刺入手指,齐齐倒抽凉气。 “动作最好快点!弄不够,都别回家了,老子就在这里陪着你们!”方凌冷笑道。 两人咬咬牙,狼狈的加快了速度。 不断被小刺刺入,两人手上都流出了鲜血,素来没做过什么重活,不多时便腰酸背痛。每每想略作歇息时,方凌手里的泥巴,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往脸上招呼。从来没遭过这份罪的杨花手上飞快的拔,小眼睛里一直在默默流泪。梁石头眼里时不时凶光闪烁,却也不敢说一句屁话,敢怒不敢言,先被暴打,又被这么折磨,只觉这一刻的自己悲惨的不如一条狗。 方凌握着娘亲的手,冷眼旁观。 到月上中天时,梁石头数了数田埂上一摞摞的灵猪草,估摸着有二十篮了,犹豫了半响,终于鼓起勇气道:“够……够了吧?” 方凌翻了翻白眼,淡淡道:“给我烧了!” 杨花登时瞪大眼睛,诧异道:“烧了?为什么烧了?” 方凌冷哼道:“因为从今天起,我娘不会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了!不过你们欠她的,还得还!给我烧成灰!留下一片叶子或者一截草梗,就一鞭子一鞭子的算!” 他的手里突然出现一根树枝揉成的软鞭,轻轻的挥舞着,带着呼呼的风声。 杨花面色苍白,梁石头却是勃然大怒,差点发作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苦了大半夜,居然要拿来烧掉! 才拔出来的新鲜灵猪草,怎么烧? 不带这么戏弄人的! 终究是被打怕了。梁石头咬咬牙,拉着杨花,乖乖的抱来一堆堆干草,点了火,把灵猪草压上去,登时浓烟弥漫,呛的两人连连咳嗽,眼泪直流。如此又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勉强烧完,两人满脸乌黑,头上顶了一脑袋的灰。 杨花战战兢兢的道:“可以了吗?” “老子也懒得检查了,完没完的,就给你们两人一人算一个吧!”方凌冷冷的说着,猛的扬起软鞭。 啪!啪! 重重两鞭抽在梁石头后背,才用冰冷的语气道:“杨花的一鞭子,梁石头顶!你们可以滚了!记住,告诉那些混蛋,谁以后再敢欺负我娘一下,我要他的命!” 003 丹心 003丹心 “娘,我回来了!” 牵着花冬草的手,走在两旁栽满胡杨树的路上,听着清风吹拂树梢的沙沙声响,方凌心中生出强烈的激动与热烈。 这是前世多么企盼的美好情景,如今真的实现了! 花冬草总算逐渐接受先前不可思议的情景。因为在夜色下,疯疯癫癫的女人并没有看到视若珍宝的儿子眼里隐隐闪烁的泪花儿,但这么多年来,儿子唤出的第一声娘,却是真真切切的听在耳内,热在了整个心窝。 她彻底愣在当地,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高兴的咧开了嘴,傻呵呵的笑,连连点头。 “娘……娘……娘……”方凌不断的叫道。这一句句最寻常的呼唤,不仅满足了他前世多年的渴求,而且,花冬草显然非常爱听。 娘俩一个糊涂,一个心如明镜,前世阴阳永隔后的久别重逢,让方凌心底涌起一阵阵幸福和兴奋的波涛。 到了破旧的家,花冬草一直乐呵呵的,捧着那碗白饭也不吃,总盯着方凌美滋滋的笑,好像儿子脸上长了朵花。 “啊……这……怎么了……” 当方凌端着一盆温水放在脚下,伸手去脱鞋袜时,不明所以的花冬草连连摆手,满脸疑惑和诧异。 除了偶尔的时间,她总是糊里糊涂的。 “娘,别动,给你洗脚。洗个脚睡的好。”方凌微微笑着,略略用力,将娘亲的双脚泡在水里,先轻轻搓了几下。 本有些抗拒的花冬草,脸上仍有少许惊慌。儿子从未有过的柔和,让她又有些不知所措了。到她慢慢安静下来,痴痴的目光看着埋头洗脚的儿子,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水花。 方凌尽心尽力的为娘亲按着脚下的穴位。他前世可是天人境强者,对人体经脉窍穴一清二楚,花冬草很快发出舒服的呻吟。抬头看了看娘亲泪花闪烁的爱怜感激的目光,心中又涌起一股热流。 这曾是前世懂事后最想亲手为娘亲做的事情之一。可惜愚蠢的自己懂事的太晚,娘亲始终没有等到。 好在,上天垂怜,竟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一切,又可以去弥补。 花冬草舒服的昏昏欲睡。方凌知她辛劳,心中一阵怜惜,就在他又放慢揉捏穴位的力道,唯恐惊扰到娘亲时,花冬草猛的睁开眼睛,光着脚起身便跑,水盆翻倒在地,大半盆水倒在方凌身上。 方凌一惊,连忙追出去。却见花冬草跑到自己的屋子,胡乱掀起床褥,露出黑色的小包。 “哦……好……哈哈……” 花冬草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的傻笑了。她把黑包翻开,里面居然又包了一层。一边一层层的翻开,一边献宝似的凑过来。足足翻了十来层,里面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 是一颗暗红色的核桃大的石头,若是仔细去看,石头内部却极是宽广,简直像一方小小的世界。最奇异的是,正中心还有一颗像桃子一样的心。 正是元石舍利。 方凌心窝狠狠一颤。他明白过来,弄丢安魂草,娘亲知道自己犯了错。当她发现元石舍利后,生怕再弄丢,才这么小心的藏好。 记得她不知多少次将锅里的水烧干。辛苦大半个晚上,又多少次的连篮子都丢在田地里,两手空空的回来。饭烧了一半,又转身去做别的事,家里的大铁锅都坏了十几个…… 可是这件事,她居然记得这么牢! 看着娘亲将元石舍利放在自己手里时,像小孩子邀宠一样的傻傻笑容,方凌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 已经到了半夜,屋子里一片漆黑,方凌仍枕着双臂半躺在床上。之前天人境充满真元的身体,到现在无一马之力,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人很不习惯。 那双明亮亮的眼睛里,隐隐闪烁着一抹杀机。 按前世的时间算,多灾多难的娘亲,就是在这个时候,生命走到了尽头。 记得就是在这一天,自己接受不了肉身之罚失败,无法成为修行者的打击,离家出走,在黄石领五十里之外的映城晃荡了十余日,因为一无所长,处处遭人白眼唾弃,无奈只得回家。 不曾想迎接自己的,竟是娘亲死去的噩耗。 听说是在割灵猪草时,花冬草和旁人起了争执,失心疯下将人捅死。当时便觉得不可思议,悄然打听后,才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花冬草虽然疯,性子却弱,连一只老鼠都不敢杀,怎么可能杀人? 奈何当时的自己,一则年少,又丝毫不通武技,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根本没有查下去的本事。 后来修炼所成,再追查此事,才知果然被人陷害。先是马大户的儿子杀了人,嫁祸娘亲。尔后,又是苍山门唐执事将她从黄石领带走,意图施暴。花冬草虽然疯癫,却是抵死不从,一头撞死在墙上。 而这个时候,唐执事已经身死,马大户一家更是被人杀的干干净净。想要报仇,却也没有机会了。 “那唐执事已经是元气五重铁骨期,就连马大户的儿子,都是三重象力。现在的我,实在太弱了,不可能对付他们,得尽快提升实力才是!” 方凌眼里闪过一丝忧虑。对付没有进入元气境的梁石头,可以凭借丰富的对敌经验一举打垮。但真遇上元气境对手,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跨越肉身之罚后,就算有了修炼的基础和体魄。肉身之罚不容小觑,必须经过长期健身,锻炼耐力和肉体力量,再辅以安魂草,才能度过。即便如此,这块修炼的敲门砖,仍难倒了不少人,就拿黄石领来说,每次能通过的人数比例,从来超不过九成。 肉身之罚度过,人体第一个窍穴会被打开。这时候便能缓慢吸收元气,淬炼筋骨,蓄养力量,跨入元气境,开始真正的修炼。 元气十重,依次是马力、虎力、象力、铜皮、铁骨、元力、百步、内壮、刚柔、灵变。 进入第一重,便有一马之力,臂力五百斤,施展等闲兵器,轻如无物。 到三重象力,便是一象之力,臂力三千斤,两只磨盘舞动的虎虎生风,威力不凡。 而到五重铁骨,力万斤,一拳碎石,双掌裂碑,轻而易举。更能引动体内爆劲,对付几十个一重二重的修行者,不在话下。铜皮铁骨,也是强者的象征,达到这等修为,在苍山门十八领方圆数百里内,已经称得上高手。 至于刚柔、灵变之境,肉身已经强悍到可刚可柔、亦刚亦柔、伸缩有度的地步。气血充盈,骨肉出灵。有了这等修为,纵横一门一地,无人能挡。苍山门掌门,正是十重灵变强者,威名赫赫。 方凌知道,自己之所以度不过肉身之罚,其实和没有安魂草并无太大关系。只因自己的阳窍冲穴,较之常人厚实一倍有余,因此要将之冲开,较之常人难了许多。 人体以十二大正经、八大奇脉,再加上全身骨骼、血管、五脏、六腑,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三十六天罡窍穴、七十二地煞窍穴、一百单八正穴、三百六十偏穴,以及三千阴阳窍穴,如繁星般镶嵌其中。 阳窍冲穴,便是三千阴阳窍穴的第一个。 几乎每一个人都接受过肉身之罚,但它的真谛知之者甚少。人体长时间的静站下,会极度疲累饥渴,进而让血液行走变慢,气血倒冲。这股倒冲力会逐渐汇聚,一遍遍冲刷阳窍冲穴。一旦冲开,天地元气缓慢入体,补充能量,体力耐力大增,也由此打开修炼的第一扇门。 而方凌异于常人的阳窍冲穴,于静站之间产生的气血倒冲力道,根本无从将之冲开。即便他站完三日三夜,肉身之罚渡过,也无法踏上修炼之路。 要想打破这种特殊体质的限制,要么让天人境以上修行者以真元冲开,要么借助丹药之功。 十五岁是阳窍冲穴冲开的最后机会。年纪过了,阳窍冲穴会停止成长,完全定型。即便冲开,此后修炼也是事倍功半,难有大的成就。 方凌前世十七岁时,才将之冲开。阳窍冲穴比常人宽厚,既是限制,也是天赋。正是借助坚实的阳窍冲穴,他才能修炼到天人境。然而,若是在十五岁之前便将之冲开,他的成就一定不止于此。 起身出了房门,正是夜深人静的光景,昏黄的月光斜刺刺的从树荫上射下,微风轻吹,沙沙作响。 “呼!呼!” 引动内力,先打了一套【碧浪长拳】,又展开【飘叶步】。这两门黄阶武技,显得不伦不类,全无威力。武技的修炼对修为有严格的要求,否则肉身支撑不住,反受其害。两套武技打出来,令他脸色一片苍白。 “不行!就算我对敌经验丰富,会几十种武技,也完全没有用处。必须尽快炼制生生丹,冲开阳窍冲穴,引元气入体。否则,根本保护不了娘亲!” 回屋躺下,无意间看到床上放着的元石舍利。随手拿起来,微微一愣,却见里面隐约闪烁红光。 “元石舍利怎么会发光呢?不对……这东西虽然珍贵,杨昊杨猛兄弟也绝不至于因它对我下杀手……” 一念及此,立即输入真元,当然没有丝毫反应,才意识到这已不是前世天人境的身体。咬了咬牙,目光死死盯着元石舍利最中心,缓缓展开念力。 片刻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自己修为虽然一点也无,但念力并未消失,居然能达到前世两成的样子。 “轰!” 片刻后,元石舍利内骤然涌出一股沛然巨力,与方凌的念力狠狠相撞,登时让他脑海剧痛,昏厥过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元石舍利’内清晰的涌出一道讯息:丹心。 这哪里是什么元石舍利,竟然是一颗丹心! 就在方凌知道此为丹心的那一瞬,黄石领后山的寒洞之内,刺骨的寒潭水中,冉冉生出了一株青色的莲。 004 初恋 004初恋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花冬草虽然疯,却不痴傻。事实上,她有着许多女人及不上的优秀品质,勤劳、朴实、善良。每日黎明就会起身,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的打扫一遍。方家的贫苦,在黄石领数一数二。方家的干净整洁,也是数一数二的。 方凌是被院子里一下一下的扫帚声吵醒的。 挥了挥拳头,方凌拿起丹心,心里啧啧称奇。昨晚发出念力时,被巨力冲撞,这绝对是识海受创的情形。 识海是精神之海,是人一切思维思想的中心。哪怕受到轻微的损伤,后果都异常严重。轻则精神倦怠,全身无力难以动弹。重则疯癫痴傻,直接失去本心,乃至永远昏睡不醒。 而现在,自己的识海不仅没有丝毫受创之感,反而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真没想到,竟是颗丹心!有了它,就能炼制各种丹药,为我所用!修炼起来,如虎添翼!超越前世修为,也是指日可待!”方凌兴奋的想。 修行是艰苦的。每一个境界的提升,都是不断强大,冲破桎梏的过程。其中要付出的艰辛、汗水和痛苦,不在其位,难以想象。 各种各样的丹药让修炼变得简单。单靠自身来吸收元气,哪怕天赋再好,也不如一瓶元气丹来得更快。肉身的淬炼,哪怕用各种变态的方法折磨自己,也及不上一瓶淬骨丹或者气血丹的效果……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对修行者而言,丹药是如此稀缺之物,所以炼丹师成为天下最受人敬仰,又最富得流油的职业。 而对炼丹师而言,丹药的炼制成功率,简直是一场噩梦。 越是品阶高的丹药,炼制的难度越大,稍有不慎,整整一丹炉的灵物,就要变成一堆灰。 丹心是所有炼丹师梦寐以求的宝物。它的来历众说纷纭,最为人广泛接受的一个说法是,它源自仙丹之灵。炼丹时,只要引动丹心之力,不仅大幅提升丹药的成功率,连品阶都会攀升一两个档次。 爱不释手的观摩着丹心,方凌就感觉最中心那颗桃心内,似乎在隐隐跳跃着,涌动着一股微弱的力量。他体内尚无元气流转,不能直接催动丹心。好在前世念力竟有两成,毫不逊色元气境最顶尖的高手。 当下又催动念力,探入丹心内。很快就发现里面隐隐出现一副模糊的画面,似乎是一个洞穴中,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 “奇怪……丹心内好像在向我指引什么呢!” 徐徐收了念力,这一次丹心内再没有冲撞他的识海,安安稳稳的。方凌诧异的想了半天,也猜不到意味着什么,心想多半是自己修为不足的缘故,便起了身。 叮嘱花冬草呆在家里,千万别往外跑后,方凌急匆匆的向二十里外的苍山集市赶去。 要炼制生生丹,单单材料,就得数百颗元石。如今身无分文,自然先得去挣钱。 路过小广场时,肉身之罚已到第二日的少年们精神倦怠,萎靡不振。看到方凌,不少人登时来了劲,满脸嘲讽和得意,优越感瞬间攀升,体内似乎又生出一股新的力量。 方凌冷冷的目光扫了扫抱着双臂慢慢转悠的唐执事,见他同样紧盯着自己,眼里有一股明显的异色。 暗暗握了握拳,方凌大踏步离开。 苍山集市是苍山门辖下唯一的材料交易市场,修炼的日常之物,基本都有出售。这也是前世的方凌望而却步之地,哪怕最便宜的材料,都价值数颗元石,他从来负担不起。 圆通商行名气极大,一则它由苍山门亲自经营,二来,这里时不时会出售一些元气丹,在整个苍山集市独一份。 “方凌,你不是在接受肉身之罚吗?怎么会来这里……” 刚踏进圆通商行的门槛,便响起一个少女诧异的声音。十六七岁,肤色白皙,有几分姿色。不过嘴角噙着的那丝不屑和嘲讽的冷笑,以及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任谁看了,都要火冒三丈。 不等方凌说话,少女已经自以为是的点了几下脑袋,用更加嘲讽的腔调道:“我明白了!肯定没渡过肉身之罚!呵……还以为你能坚持个一两日的,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差劲!又是来向我献媚的吧?这一次准备的,是后山寒洞生长的野果,还是树杈上抓来的小鸟啊?方凌,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样儿!黄石领最穷最没用的废物,也敢对我马兰有非分之想……” 马兰站在高大的货柜前,背着双手,以审视的傲慢姿态,连珠带炮的斥责着,满脸刻薄。 身为马大户的掌上明珠,她的追求者不少,方凌无疑是那只最卑贱的癞蛤蟆。这般毫不留情的训斥,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颜面扫地,令她心底生出一股奇异的酣畅淋漓,眼睛深处出现了一抹神气。 方凌抿了抿嘴唇,心底生出一股淡淡的苦涩。 算起来,马兰是前世那个他的初恋。 十三岁第一次见到穿着一身白裙子,露出两截雪白小腿,头上竖着一截白绒流苏,贵气中不失纯洁的马兰,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流自胸腔生出。从此日日思念,多少次徘徊在马府门外,只盼着能看她一眼。 后来鼓足勇气,在后山寒洞摘了野果送她。那是第一次和马兰说话,却被心中兰花儿一般的少女毫不留情的羞辱,当时的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这并没有退却对她的爱慕。其后数次,绞尽脑汁变着法儿的打听她的喜好,送她虽然不值钱,但每一件都来之不易的礼物。要么被马兰直接摔在脸上,要么被她伸出可爱的小脚丫踩烂在地…… 这段苦涩的初恋,无疑让年少时的方凌内心,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后来他竭力寻找修炼之法,一来是为改变卑贱贫苦的命运,二来,也有向马兰证明自己的原因。 “你哑巴了?看你那软弱无能的样儿!” 见方凌沉默不语,马兰鼻孔里冷哼一声,指了指门外,冷冷道:“还不滚出去?圆通商行也是你这种人能进的吗?” 方凌咬了咬牙,淡淡道:“马兰,你也算大户人家出身,嘴怎么这么臭?” 这是方凌第一次反抗自己,而且词锋如此凌厉。马兰先是一呆,转而又羞又气,怒火上冲,跨前一步,娇斥道:“废物,你敢对我这么说话!滚!马上滚出去,以后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让家奴打断你的狗腿!” “马兰,上门便是客,怎能这么说话?” 一个山羊胡老者从后堂走出来,不满的看着马兰,淡淡道:“今天的材料都分好了吗?” 马兰忙道:“掌柜的,还剩一些,我这就去!” 说完,连忙跑向后堂,临要进去时回过头,恨恨瞅了瞅方凌,低喝道:“方凌,咱们走着瞧!” 潘掌柜淡笑道:“小兄弟,可有用得上老朽的地方?” 方凌拱拱手道:“早就听说潘掌柜待人热忱,果然不假!听闻宝号求聘分药学徒,在下是来应聘的。” 潘掌柜微微诧异道:“你会分药?误差有多少?” 丹药炼制是一项完整的程序。入门便是分药。分药又有去杂、洗练、分药三道工序。第一步去杂,就是将一株材料上多余的杂质和死物尽数剔除;第二步洗练,则是将材料浸入专门的药汁内,温养灵气,凝聚药性;第三步分药,又是将每一种材料按照既定的份量精确分割。 这三道程序看似简单,但任何一道中出现细微的误差,都会直接影响最终出丹的成功率。 圆通商行每月只能出售三瓶元气丹,非是材料不足,而是司职分药的人,只能分出三瓶的份量。 任何一名分药学徒,要将误差控制到三成以内,都是拿许多材料堆出来的,其中会造成巨大的浪费。比如马大户花大代价走后门才进入圆通商行学习分药的马兰,一年多过去,失误率仍高达五成。 方凌微笑道:“保守估计,绝不会超过一成!” 潘掌柜先是一惊,转而摆摆手道:“小兄弟,不要和老夫开玩笑。老夫在这一行混了三十多年,也从没见过能将失误率控制在两成以内的人。就连老夫自己,状态最好的时候,失误率也有两成五左右。” 方凌道:“潘掌柜若是不信,大可让我试上一试。我不仅会分药,还会炼丹。若是宝号聘了我,相信一月之后,能出售的元气丹,至少会达到十瓶以上!” “罢了!罢了!”潘掌柜不耐烦的摆手道:“老夫见过的人多了,夸海口的也不少,也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不分够一炉丹药的材料,检验不出你的实力。哪怕一炉最便宜的纳气丹,材料价值都高达五十颗元石。老夫明知你在吹牛,怎能让你用比老夫一月薪资还要多的元石瞎胡闹?你快走吧!” 方凌一窒,心知是自己急于求成,直接说出真实实力,让对方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若是说个五成,只怕这事就成了。目下能快速赚取元石的地方,也只有唯一能炼丹的圆通商行。此路若是不通,可就麻烦了。 “潘掌柜,我这里有一道破损的武技玉简,您帮我看看能否修复?” 粗壮的声音传来,一个魁梧的壮汉风风火火的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枚白色的玉简。不过,这玉简上有两道清晰的裂纹。 “原来是陈敬兄,好久不见!”潘掌柜拱了拱手,拿起玉简,随之面色微变道:“竟是黄阶武技飘叶步!” 陈敬连忙点头道:“正是!否则我怎么会这么着急?” 武技有严密的等级划分。在苍山门下辖十八领地,九成以上的人,修炼的都是不入流的功法,当不得武技二字。任何一门武技,都有不凡的威力。打个比方,同样境界的修行者,若是一方修炼了武技,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对付另一方。 然而武技的获得是困难的。任何一门武技内都有诸多玄妙,单靠图文,根本无从领会。只有强者将之打入武技玉简,包涵自身的领悟,乃至言传身教,武技真谛才能彻底展现。 哪怕在苍山门,武技玉简都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对于寻常修行者,更是遥不可及。陈敬拿到飘叶步玉简,如此激动也在情理之中。 片刻后,潘掌柜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之色:“破损的太严重,除了少部分图文外,凝炼者的现身说法一丝也没有,不可能修复了!” 陈敬登时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的长叹一声,满脸失望之色。 潘掌柜道:“此玉简已无用处,老夫愿以二十颗元石收购,不知陈兄意下如何?” 陈敬摇头道:“罢了!二十颗元石我也不缺,留着做个纪念也好!” 这时,突听身边一个声音道:“这道武技玉简虽然破损的非常严重,常人万万修复不了,却难不倒我!” 潘掌柜和陈敬震惊的看去,就见麻衣少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一副胸有成竹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