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启》 第1章 朱徐初会 这些天以来,朱由校(为免得读者误会,朱啸启以后都改成朱由校)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基本情况。朱由校的母亲去世后,他的皇帝爷爷把他托付给他父亲的选侍李氏抚养。父亲有两个李选侍,也不知道怎么分的,一个叫东李一个叫西李。抚养他的是西李。西李对他倒是不错,有什么要求都答应,只是她的精力主要都放在他的太子父亲身上,所以实际上管他的还是他的奶娘客氏。 这几天他都呆在东宫,东宫并不是很大,叫做慈庆宫。他已经熟悉了东宫的基本结构,现在的目标是出东宫去看看。这天他对客氏说想出去走走,客氏不放心,就让西李房中的太监李进忠带了两个小太监和宫女春桃跟着。 李进忠四十多岁,身材魁梧,没有太监惯有的阴柔样子。一见朱由校他就弯腰泣道:“太孙殿下孝心感天动地,足以告慰才人在天之灵。才人下世当有莫大福报。进忠受才人大恩,日后当为太孙殿下尽忠。”朱由校痛哭三天而晕,这些天又做噩梦,大家都以为他是伤心母丧。这个李进忠原名魏四,是成年后才进宫的,是朱由校的母亲王才人房中的太监,炒得一手好菜,加上做事精干,很得王才人信任。王才人知道他改姓进宫后,许他可以复了原姓,不过现在他还是叫李进忠,一直是王才人的心腹太监。王才人死后,他随着朱由校成了西李选侍的太监。前些天一直在外忙着王才人死后的事,这才看到朱由校,泪就流了下来。 朱由校也有些感动,说道“李伴伴,你有心了。”心里想着,初到此地,一个人总是要有自己的心腹之人才行呀。这个李进忠深受母亲信任,且对母亲和自己都忠心耿耿,心性看来是不错的。应该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暂时可以信任的人了。 朱由校带着四个人,向东宫宫门而去。一个五十多岁的官员正好走过来,看到朱由校,避在路边行礼道:“见过太孙殿下。”朱由校看向李进忠,李进忠道:“东宫少詹事徐光启大人。”朱由校拱手道:“徐大人好。”仔细打量,只见其人气宇轩昂,一绺胡子长得极好,只怕与关羽有得一拼。只是眉眼之间颇有忧愁之意。 “不知徐大人到东宫所为何事呀。”突然一激灵,这人名字好熟。上一世他对明朝了解不多,但徐光启这个人倒是读书时学过,是个著名的科学家。写了一本好象和农业有关的书。于是立刻接口道:“不知孤可能帮上什么忙呀。”这个人既然在中学课本里出现过,那应该很厉害,拉拢是第一位的。却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自己的太子父亲都是要权没权,要宠没宠。徐光启如何会找他帮忙呢。 果然,徐光启再施礼道:“不敢当太孙殿下礼。下官在通州练兵,今日回京来拜见太子,然后到兵部公干。谢过太孙殿下了。”朱由校这时候已经想明白了,立刻改变策略道:“徐大人精于农事,有一事请教,徐大人可知道玉米红薯和马铃薯吗?” 徐光启眼睛一亮:“玉米,是不是玉蜀黍?”朱由校也不知道,就把玉米的样子简单地说了一下,徐光启点头:“听殿下所言,应该就是玉蜀黍了。红薯倒是知道的,只是这马铃薯又是何物呀。” 朱由校道:“地上面长得和红薯差不多,但地下部分比红薯要小一些,是圆形的,所以叫马铃薯。” 徐光启恍然大悟:“殿下所说应该是土芋,这个下官见过。不知殿下说这三物所为何事呀?” “想求徐大人一件事,孤居于深宫,锦衣玉食而不知农桑之苦。心常愧之。听闻此三物皆能在冷旱之境而生,且亩产较稻麦要多。曾听老者言说,如今天时比以前更是干冷,寻常谷物收成大减甚而绝收。如能以此三物而代稻麦,岂不是能让天下黎民免去饥馑之苦吗?如徐大人能取得此三物之种,孤愿于皇庄中试种,厘清栽种之法,识其水土之辩,以备日后推广各地之用。” 徐光启对玉米土芋倒是无念,因为玉米亩产此时并不高,而土芋在他看来不过是一种比较新奇的蔬菜罢了。但红薯他是深知的,红薯又名甘薯,栽种易而产量高,既可以做蔬菜,更可以当粮食。好处极多。他曾经写过一篇《甘薯疏》,详细地说明了甘薯的益处和栽种之法。且提出不能局限地认为某种作物只适应某种环境,在改变环境后在人力的作用下也会使作物适应新的环境。朱由校这番话,正好搔到了他的痒处。使他对朱由校的看法迅速地从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子变成了心怀天下黎民,深知世事的英明皇太孙。 于是他态度更加恭谨:“下官不敢当太孙殿下如此,红薯又名甘薯,下官处正好有,并有愚作《甘薯疏》一文,简陋之作,当可为太孙殿下抛砖引玉。至于另外两种,玉米随处可见,马铃薯下官当派人尽快取来送与殿下。” 朱由校大喜,农作物倒在其次,不找他找别人也应该可以找到,但既然他是教科书上出现的科学家,当然不会只是在农学上厉害,以后在各个方面都可以找他。想要攀登科技树,这个人应该是很好的帮手。“徐大人愿意帮忙,实在是太好了。孤平日尝试格物以明天人之理,因年幼无知,常有疑问。闻知徐大人学富五车,他日有暇,当登门求教。”徐光启连道不敢当。 朱由校又一拱手,带头向门口走去。李进忠也向徐光启施了一礼,快步跟了上去。 第2章 初见 北京城分为皇宫,也就是紫禁城,皇城,京城也就是内城和外城四个部分。几人出了皇城,就到了棋盘街。这里在正阳门内,属于内城中城区,因为位置居中,又接近皇城、宫城和朝廷各个部门,来往人多,商业自然繁荣。街道店铺林立,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李进忠趋近道:“太孙殿下,今日不逢四,不然在内市里,各种珍贵东西,要什么有什么。这里只有些平常之物,只怕入不了殿下法眼。”朱由校挥挥手说:“无妨,这里很好。” 他初来乍到,看什么都新鲜。只见人们大多衣饰鲜亮,神色悠然地样子,也看不到乞丐呀流民什么的。妇女穿着各式各样他叫不出名字的袄呀,裙呀,比甲呀,还在头上插着各种漂亮的饰物,赏心悦目之至。男子有的穿长袍,有的着短打,有的头上戴着瓜皮帽,有的戴着头巾,有的干脆只用一个网巾或者用一根玉或木制的簪子插在头上。 朱由校目不暇接,心里感叹,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华夏,最终竟然会毁于野猪皮之手,让我中华五千年文化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自己来到这里,能阻止这一切吗?能改变这一切吗? 朱由校暗暗握紧拳头。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一定要改变这一切,只为了不拖着那代表野蛮的猪尾巴,只为了让中华民族能真正地屹立在世界东方,只为了让眼前的美丽能永远延续下去,都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几人个逛了一会,朱由校买了几串冰糖葫芦,一人一串边吃边走。突然后面传来重重的脚步声,李进忠警觉,立刻转身护在朱由校旁边。只见一个一身短打的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在前面,后面追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锦袍,一个穿着长衫。锦袍大约三十多岁,虽然在跑,却是神定气闲的样子。长衫大约十七八岁,将下摆掖在腰间,神态就比锦袍狼狈多了。脸色发红,一幅恨恨的样子。嘴里骂着:“毛贼你给我站住。” 毛贼自然是不会听他的话站住的,但李进忠可不敢让他靠近朱由校,手一挥,小邓小李两个小太监护在朱由校两边。李进忠上前一脚踢出,正中短打的腿弯。毛贼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一个香囊摔了出来,正好落在朱由校脚前。 朱由校弯腰捡了起来。香囊上用四色丝线绣了一朵荷花,栩栩如生,角上用红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嫣字。将香囊凑到鼻前一嗅,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那长衫青年正好赶到,看到这一幕,心头火起,骂道:“兀那浪荡小子,不当人子。” 李进忠不干了,怒道:“你这少年,好不晓事。我们帮你捉住毛贼,怎地竟然骂我们!”长衫青年不好说朱由校闻了妹妹的香囊,只是对朱由校怒目而视。 那个锦袍直接走到毛贼身边,一脚提起,对着他膝盖上使劲跺了下去。毛贼大声嚎叫,朱由校都听到了骨裂的声音,吓了一跳,锦袍手举一个牌子:“锦衣卫办案,闲人闪避。”听到是锦衣卫,人群散开了一些,但也没有一哄而散,只是远远地指点着发着议论。朱由校隐约听到一些,都是指责那个毛贼的,没有骂锦衣卫的。看来锦衣卫也并不象书里所说人憎鬼厌那般样子呀。 锦袍对李进忠一抱拳:“好身手,多谢义民想助。”李进忠连忙回礼。锦袍在毛贼身上摸索一会,丢出几个褡裢,一把小刀,看向长衫青年:“丢了什么东西?”长衫青年瞪着朱由校不作声。 锦袍看了过来,脸上露出笑容,青年益发恼怒。李进忠看明白了,小声告诉朱由校:“那是别人家女眷用的东西。”朱由校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行为近似流氓,有强烈的猥亵意味。好在自己年龄小,不然可能别人已经提着拳头来了。当然,现在没有提拳头来,也可能是李进忠刚才一脚的原因。心中有愧,又不好自己道歉,于是悄悄对李进忠说:“你就说我是个傻子。”李进忠大惊,嗫嗫不敢言。朱由校没有办法,只好上前一步拱手:“这位仁兄,小弟一直在家读书,从未看过如此物事,所以不免好奇,行为孟浪了一些,请仁兄饶恕则个。” 这时两个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赶到,前面的小姑娘走上前来,一只洁白无瑕的手伸到他面前。朱由校愣了一下,急忙小心地将香囊放在她那如同荷花一般美丽的手上。心里想道:“这手可真美呀。”仔细看去,姑娘大约十四五岁,个子比自己略高,身材秾纤合度,皮肤细嫩,用滥了的“吹弹可破”用在这里真真是恰如其分。脸上略有一点点婴儿肥。现在正鼓着脸,瞪着朱由校,眼里象是写着两个字“还看!”,然后变成另两个字“色狼!”。 她接过香囊悻悻然地转身,走到长衫青年旁边,小声地说着什么。长衫青年对李进忠一拱手,又对锦袍拱手道谢,带着妹子向来路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向朱由校恨恨地瞪了一眼。 朱由校满心尴尬,李进忠低着头,也不敢看他。锦袍恰到好处地插话:“贵仆高义,在下锦衣卫千户骆养性在此致谢了。”朱由校和李进忠都找到了救星,朱由校说“理当如此。”李进忠道“不值一提,不知千户与骆指挥使什么关系?”。骆养性恭谨道“正是家父。今日小的不当值,但遇上此等事,自当不可放过。小的要押解小贼去衙门,就此别过。”二人忙拱手请行。 等骆养性走远,李进忠小意解释道:“骆千户应该是看到小李和小邓,认出我们是宫里出来的。”朱由校恍然,这个千户对自己一行人如此恭谨,原来如此。不过这个人不错,非上班时间也愿意抓贼,而且不是自己所管部门的事,虽然手段毒辣了些,但对窃贼如此,也无可厚非,毕竟现在不是三百多年后。何况哪种方式更好,也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 几人继续逛街,看到前面有个书店,名字叫万书坊。“口气很大呀。”朱由校道:“进去看看,是不是名符其实。” 几个人进了书店,朱由校对小二道:“有关于火器的书没?”他觉得要打败野猪皮,当然应该用先进的火器来对付落后的冷兵器。小二带着他们走到写着兵书的地方,好家伙,《西洋火攻神器说》,《西法神机》、《火攻挈要》,《神器谱》,《武备志》,《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琳琅满目,都是兵书。 翻开《神器谱》,里面介绍一种迅雷铳,五根铳管,转一下铳管就击发一次,等于是装填五支的弹药后连续打五次,打了五次后如果敌人逼近,还可以将铳杆倒转用做拼杀武器。朱由校大喜,合上书,对小二说“这几本都给我包好。” “好咧,承惠一两三钱,多谢客官,请问送到哪里呀?”服务意识不错哟,还有送货上门。不过总不能说要他送到东宫吧。所以谢绝了他的好意,让小李和小邓拿着。李进忠取出一块银子,小二拿到柜台,里面一个人用剪刀剪下一点银子,然后用一个小秤称了一下,亮给李进忠看,再将剩下的银子递给李进忠收好。 出了店门,对李进忠道:“给个钱这么麻烦呀,干嘛不用纸币?” “殿下说的是宝钞吗?宝钞也麻烦,年代不同的有不同的折扣,一般店家不大喜欢收宝钞的。” 以前就知道古代使用银子,现在看到了才知道这个银子使用确实不便,有时间要改一下,不能用纸币也可以用银元呀。 “哦,这样呀,哪里有火器卖,我们去买几个来看看如何。” “殿下,外面是不能卖火器的,我们兵仗局里面自己有造的。” “哦,兵仗局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兵杖局在皇城内,负责制造皇宫卫士和锦衣卫的兵器,附设有火药局,殿下想要什么火器,找它准没错。今日天色不早了,明日带殿下去好好看看如何?” 抬头看天色其实并不晚,大约中午时候,可是今天是第一次出来,怕客氏担心。自己又买了那么多书,至少要先熟悉一下,明天去兵杖局才好有的放矢,于是一行人打道回府。 一进东宫的住处,客氏已经等在门口。立刻吩咐宫女端来洗脸水,点心什么的。并将书籍收到书房里,很快地饭菜就摆好了。吃过饭后来到书房,客氏帮他点好香,准备好茶饮点心,轻轻地掩门而出。朱由校迫不及待地开始翻书查找燧发枪,燧发枪对于热兵器的发展是一个里程碑。结果根本没有找到,心想,难道现在燧发枪还没有出现,那好,明天就可以在兵仗局好好地指点一番江山了。 心里期待着明天的表现,又开始翻看其它的书。看到有本书作者是戚继光,于是打开这本《纪效新书》,书共分十八篇,书中详细地记载了如何选兵,操练,行军布阵,兵器练习,军法禁令等,甚至还包括思想政治工作方法。最主要的是语言通俗,近似口语,所以朱由校也很容易看明白。越看越觉得这书写得好,心里思量,有这么好的书,如果将领都照这上面的领军,那明军的战力应该是很不错的呀,为什么会长期输给后金呢? 第3章 兵仗局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后,李进忠就带着朱由校去了兵仗局。刚到门口,就见掌印太监,提督军器库太监带着管理、佥书、掌司、写字、监工等共几十人拜倒在地,齐声道:“恭迎皇太孙殿下。”朱由校看了李进忠一眼,明白应该是他昨天就先来讲好了的。双手虚扶:“各位请起。”众人连道不敢。掌印太监凑上前来,先做自我介绍:“奴婢兵仗局掌印李朝钦,请太孙殿下训示。”训示,我还指导呢,朱由校笑道:“先去看看火器吧。” 一行人来到火药局。进门后,一个大场子,里面摆满了火炮和火铳,大的,小的,奇形怪状的应有尽有。看来李朝钦为了巴结皇太孙,还是用了些心思的。 朱由校拿起一支火铳,对着远处,扣动扳机,晕,没动静。李朝钦连忙上前说道:“殿下恕罪,奴婢不知殿下现在说要试枪,没有将火绳点着,请殿下责罚。” 朱由校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就笑了笑,将手中的火铳递给他。李朝钦先用火种罐将火绳点燃,将火铳端平,瞄准前面的靶子,然后扣动扳机,呯地一声响,靶子上出现了一个圆洞。 朱由校拍手笑道:“不错,李都监枪法不错呀!”李朝钦将火铳交给旁边的人,躬身道:“奴婢谢过殿下夸奖。这边还有各种火铳,请殿下赏玩。” 朱由校发现这边的火铳都是单发的火绳枪,问道:“那个什么迅雷铳为什么没有呀?” “殿下,兵仗局里只制造单眼火铳,工部的军器局才生产三眼铳,至于迅雷铳,那个军器局也是不造的,因为生产麻烦,而且效果也不是很好。” “这样呀,李都监,这些火铳都只能用火绳点火吗?有没有其它的点火方法。” 李朝钦目瞪口呆,火绳枪顾名思义,当然应该是用火绳点火呀,怎么还有别的点火方法吗?但太孙殿下这么说,就应该还有别的方法。他很机灵,立刻躬身道:“奴婢只知道这样的点火方式,不过我们兵仗局有些老人,不如让他们说说是不是还有别的方法。” 得到允许后,他叫人从一个大屋子里叫出三个老人,大约五十来岁满脸风霜的样子,朱由校看到他们都有胡子,奇怪起来,问道:“他们不是内官吗?”李进忠小声说:“不是的,他们是老工匠。皇城里面二十四衙门,只有管事的是内侍,其它都是工匠。”朱由校才明白自己想错了。 李朝钦道:“太孙殿下问火铳点火是不是都只能用火绳,有没有别的点火方式?”其中两个老人都摇头,只有一个老人跪倒在地说:“上次听闻广州有人见过佛郎机人的一种火铳,不要火绳也可以击发。只是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朱由校大喜,上前扶他起来,老人连道不敢,自己站了起来。 朱由校问了李朝钦,知道这三个老人是火药局的管事,也就是技术指导。他也知道技术革新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自己一年多后就会上位这个事他倒是通过平行时空管理局一号知道了,现在先搞好技术储备至关重要。于是让李朝钦安排一个屋子,进了屋子后,他请三位老人坐下,老人怎么也不肯,最后李进忠发了火,才坐了下来。也只是稍微靠了一点凳子的角。 朱由校开口道:“别的点火方式孤是知道的,就是用钢铁击打燧石,产生的火花点燃火药。但是如何设置击打装置,孤就不清楚了。三位都是浸淫在这上面多年的老人了,这些事孤就交给你们了。李都监,你从火药局选出一些机灵些的的人,分成三组,让三位各领一组,都告诉他们打火的方式,让他们研究如何制造,哪个组先造出来,哪个组造出来的火铳点火率高,就重赏哪个组。” “然后现在的火绳枪也要继续改进,改进的方向主要是这几个,一是提高射程,二是提高击中比率,三是提高装填速度,四是减少零件数目。这几个方面,只要有进步,都重重有赏,李都监你也有赏,赏钱孤来出。还有就是这些事都要保密,不要外传。具体的分组和奖励办法,你明天写个条陈,孤看了再说。”虽然朱由校的话里有些词很新鲜,但结合前后也能听出基本的意思。有赏倒是大家都听得懂的。 科学研究这种事,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现在太孙殿下把方法都讲出来了,只需要做出实物其实是不难的,看来这个赏还挺好拿的。于是一起站起来道:“谨遵太孙谕令。”李朝钦更是激动,连“敢不为太孙效死”都喊出来了。 朱由校又道:“以后这里就由李伴伴帮孤看着,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李伴伴提,孤只要结果。今天是四月二十八,三个月后,七月二十八,孤要看到能够用的新式火铳。”众人一起点头称是:“定不敢有负太孙殿下厚望。” 一起出了屋子,再看火炮。朱由校问道:“哪个是红夷大炮?” “奴婢才疏学浅,没有听过红夷大炮。兵仗局里只有这种虎蹲炮,这种碗口炮,这种佛郎机炮。”李朝钦一一向太孙殿下介绍。 只见虎蹲炮长约二尺,周身加了七道铁箍,炮头由两只铁爪架起,另有铁绊。看起来煞是威风。昨天在《练兵实纪》中看到过对虎蹲炮的介绍,虎蹲炮全重三十六斤,发射之前,须用大铁钉将炮身固定于地面,每次发射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一百枚,上面用一个重三十两的大铅弹或大石弹压顶,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很大。特别适用于野战。它用来对付密集敌人倒是很有效,只是装填发射时有些麻烦,因而射速较慢。 佛郎机炮比虎蹲炮大得多,不过它竟然是铁制后装滑膛炮。虽然里面装的是子铳,而不是炮弹,但朱由校知道大炮的发展方向是由前装炮转为后装炮,这样可以大大提高射速。于是询问李朝钦:“佛郎机炮应该比虎蹲炮击发速度快得多呀,可有什么缺点吗?”“佛郎机炮太大,不适合野战,但可用于守城。炮弹射得不远,威力不大,不适合攻城。”射程不远,主要是工艺问题,现在朱由校也没有根本的解决办法,只能尽量进行标准化制作。慢慢来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指示李朝钦,明天的条陈里面也把火炮的改进加进去。 从火器局里出来后,又在兵仗局各处看了刀枪盔甲的情况。李朝钦取出一把短剑,呈在朱由校面前。朱由校接了过来,但见剑长约一尺有余,轻轻抽出,剑身上有花纹,象云梯状,有十来层。“这是奴婢偶尔得到的一支剑,来自天竺。锋利异常,宝物奴婢不敢使用,太孙英雄,正是此剑主人。”说罢拿一支木棍举在剑前,朱由校一剑挥去,没有感觉到什么阻力,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木棍已断。“好剑好剑,你有心了。”又拿着挥动了几下,越发满意。这李朝钦不错,作事如何还不知道,至少拍马屁是很有几分功力的。 满载而归,心情自然是极好的。回到住处,客氏说徐光启派人送来了东西。李进忠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个木盒,里面有七八个红薯,外面有一本薄薄的书。朱由校道:“管理栽种的是哪里呀?” “司苑局专门掌管宫中各处蔬菜瓜果及种艺之事,掌印太监是王体乾。” “你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让他按照徐大人书中所说的方法先培育,所有的收获都要用来做下一次的种,尽可能地多培育,并把培育方法做好记载。告诉他,做得好重重有赏。”李进忠躬身答应,提着东西去了司苑局。 第4章 又遇见你 万历四十七年四月二十九日,晴。 早上,李进忠带着李朝钦进来了。行礼以后,李朝钦呈上条陈。朱由校打开仔细看起来,开头一段骈四俪六,看得半懂不懂,勉强知道是拍马屁的意思。后面分组倒是按自己所说,三个老人每人带九个人成一组。然后奖励部分就有点意思了。最先制造出燧发火铳的组奖励五两银子,射程提高十步奖一两银子,击中比率提高一成,一刻时间内填装次数增加一次,减少一个零件都是奖五钱银子。这样的奖励力度,工匠能努力工作才是见了鬼,十个人几个月才有可能分一两或是五钱银子,每个人能有多少。 “李都监,孤说两点,首先,分组时要选用心事机灵的小伙子,不要选太木讷而作事认真的,老工匠就叫做组长吧。然后是奖励太少。最先造出燧发火铳的奖五十两,其它的都奖十两,炮的改进方案你再仔细想想,比拟火铳,重新上个条陈。至于你,三个月内,造出了可用的燧发火铳,奖你一百两,每提前一天,多奖一两。注意哟,是可用的火铳,要比火绳枪好用的火铳,不是只有点火装置。三个月如果还不行,那我就只好另请高明了。” 李朝钦连连点头,发誓一定在三个月内造出太孙殿下需要的火铳。然后信心满满地回兵仗局去督促了。 吃过早饭,李选侍难得地来见朱由校。这是一个面目姣好,姿色秀丽的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她先问客氏:“太孙晚上还做噩梦吗?” “回选侍,老天保佑,太孙殿下已经有六天没有再做噩梦了。” “那就好!天不假年,姐姐去得早,我要伺候太子,没有多少时间照顾他,辛苦你了。” “照顾太孙是奴婢的本分,当不得谢字。奴婢照顾太孙十多年,惟愿他无病无灾,平日里是不敢懈怠的。” 然后她又问了朱由校这些日子的情况,听说每次出去都是李进忠跟着的,就道:“李进忠一向跟着姐姐,忠心是没得说的。人又精干知事,确实是个好伴当,以后就专门跟着哥儿吧。李进忠,你跟着哥儿,须得护着哥儿周全,哥儿如是掉了一根头发,我可要唯你是问的。” 李进忠跪下谢恩:“小的跟着太孙殿下,便是自己丢了这条命,也不敢让殿下受一点点惊吓,敬请选侍放心。” 正说着话,门口出现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小人儿,大约七八岁的样子,梳着双丫角,两只忽闪的大眼睛,怯怯地看着朱由校。小声地哼着:“哥哥,你不理媞媞了吗?” 这是李选侍的女儿朱徽媞,平时和朱由校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玩的。穿越后的朱由校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只是第一眼,她就已经征服了朱由校,因为她的模样,象极了他的妹妹朱骤琴。还有那副怯怯的看人的神态,也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妹妹的柔弱姿态那都是假装的,总是在“哥哥,你不喜欢琴琴了吗?”后面跟着“哥哥,我要吃雪糕,你不买我就告诉大哥你欺负我。”“哥哥,我要你背着琴琴去买雪糕。”立即变身超级魔女,折磨得他哭笑不得,却也乐在其中。 朱由校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立刻露出笑脸,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哥哥怎么会不理媞媞呢!哥哥这些天事有些多,没有和媞媞玩。今天哥哥带媞媞去外面玩好不好?”。 小丫头听到要到外面玩,明亮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真的,哥哥要带媞媞去外面玩吗?”外面两字咬得格外重。然后转头看着她的母亲。李选侍笑了笑:“哥儿带媞媞去玩也好,天天关在宫里,她也是闷得无聊。媞媞在外面要听话呀,不然下次就不让你跟哥哥出去玩了。”小丫头点头如捣蒜,脸上笑开了花。 因为要带小家伙出去玩,所以除了李进忠,还带了春桃和春梅两个宫女,小李和小邓两个小太监。一行七人出了宫,依然是来到棋盘街。首先扫荡的是街边的小吃,什么芝麻酥糖,杏干,炸糕,焦圈,糖火烧……小丫头是看到一样要一样,小小的身子,却有吃货的潜质。朱由校怕她吃多了不好,每样都只让她吃一个,如果觉得好吃的就买上一些带上回去吃。就算是这样,也尝吃了二三十种。 小家伙这才满足地拍了拍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道:“真好吃呀!哥哥我们天天都来吃好不好?”刚说完就知道说错话了,连忙低下头道:“是媞媞不好,哥哥是有正经事的,媞媞错了。”可怜的样子让朱由校一阵心痛,连忙说道:“天天都吃这么多是不行的,娘娘会说你的。对身体也会不好。不过你喜欢吃的东西,我每次出来都给你带一些回去,好不好?” 小丫头大喜,又道:“只是每次都这样,会麻烦哥哥的吧!还是不要了吧。”边说边偷看朱由校,朱由校看在眼里,暗暗好笑。拍着胸脯保证说没有事,不麻烦,只要自己出来有时间,一定给她带几样最喜欢的东西。小丫头眉开眼笑:“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欢媞媞了,哥哥对媞媞最好了。” 小家伙吃饱喝足了,想起要买一个香囊,于是众人带着大包小包,一起来到一个荷包店。一进门,冤家路窄,上次丢香囊的姑娘正好带着丫环在看丝线。朱由校心里哀叹,连忙低头看地上,似乎想找几个蚂蚁玩玩。小丫头却直接上前,羡慕地对那姑娘说:“姐姐,你长得真漂亮!你的这个香囊也好漂亮哟!”原来那姑娘在用自己的香囊比对丝线。正是上次掉在朱由校面前的那个绣有嫣字的香囊。 那姑娘看到朱徽媞,心里先赞了一声,好一个美丽的瓷娃娃:“妹妹才是真的漂亮呢。我的这个香囊弄坏了,想重新再做一个呢。”眼睛扫过李进忠时已经认出他来了,然后看到了正在想如何在地上变出蚂蚁来的朱由校。看到这个罪魁祸首,姑娘脸色虽未变,但眼色却已变了。哼了一声,哼声中的寒冷之意,让朱由校心中一颤。 无奈之下,朱由校只好站直身子,对着那姑娘深深一揖,躬着身子道:“那日是小子太过孟浪,今日在这里给小娘子赔礼了。还请小娘子饶恕则个。”这话不过是那天对她哥哥说过的话的翻版,但他深深作揖,又是男子直接对女子道歉,在这世上可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那姑娘见他如此,心里倒是过意不去,急忙施了一礼说:“不知者不罪,是宝珠太过了,当不得兄长如此大礼。”小丫头被搞得莫名其妙,说道:“姐姐你和我哥哥拜来拜去干什么呀?”这句话把那宝珠弄了个大红脸。又胡乱施了一礼,丝线也不选了,带着丫环象逃一样地出去了。 小丫头询问的眼神让朱由校很不自在,只好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于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向了香囊,大家挑选了一会,总算选了一个让小丫头满意的香囊。戴在身上后,大家就出门而去。 门口不远,又见到了那个宝珠。不过她不是在等他们出来,是一个头戴软巾,腰系垂带,身着襕衫的书生拦住了她。书生正在对她说:“小娘子天生丽质,小生想吟诗一首,以表思慕之情。小娘子听好了。”小丫环冲上去,小手连摆:“不听不听,你个浪荡子,离我家小姐远点。”那书生一把将丫环推开,丫环踉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 朱由校不由心里狂叫:“特么的真的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样刷声望的机会实在是太适合了。”于是上前两步,一脚向书生的腿踢去,口中义正辞严地大叫:“你这个淫贼,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还有王法吗!” 他不是李进忠,踢倒是踢到了书生的腿,但却把自己的脚震得生痛,那个书生只是晃了两下,没倒,回过神来,一脚回踢过来。朱由校大叫不妙,装13不成反被虐,闪躲不及,眼看就要出丑。书生的脚却碰上了另一只脚,那是李进忠的脚。 书生嚎叫一声,倒在地上。抱住腿哭道:“啊啊啊啊,我的腿断了。”李进忠心急护主之下,出手极重,但也不致于到踢到脚震断腿的地步,所以也不担心,只是护在朱由校身前。旁边两个家丁见主子受辱,一起冲了上来,小李和小邓接住他们,打在一起。宝珠行到朱由校前,盈盈一礼:“多谢兄长相助,宝珠在此有礼了。”朱由校化身谦谦君子,回礼道:“我最见不得这等轻浮儿,正好遇到,出手相助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丫环乜了他一眼,心想说得好象你不是轻浮儿似的。不过确实是朱由校帮了她们,所以她也施礼致谢。 李进忠见两个小太监收拾不了家丁,上前一人一脚,将两个家丁踢成了滚地葫芦,再退到朱由校身边。书生可能脚没那么痛了,骂道:“你敢踢我,你知道我爷爷是谁吗?”朱由校闻言不由冷笑,在这个世界上比爷爷,他倒是不相信谁能比得过自己。 这时,长衫青年正好赶到,看到朱由校和妹妹在一起,大怒:“又是你这小子,今天可不放过你了。”冲上来就是一拳,李进忠一搭手,架住拳头,然后用力往前一送,长衫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宝珠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服,小声解释了一番,长衫才明白这次朱由校倒是冤枉的了。于是向李进忠施礼道:“在下张诚,方才莽撞了,还请阁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张诚在此谢过对小妹的照顾。”李进忠连忙还礼,朱由校终于扳回一城,得意洋洋地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妹妹说是这小子先动手帮忙的,所以张诚虽然心里腻歪他,还是对他拱手致谢。宝珠听他说得怪怪的,不觉展颜一笑。朱由校看着那明媚有如春光的笑容,眼睛都直了,心里大叫:“她笑了,她笑了,这小娘子实在是太美了。” 这时只听到了一声明显听得出来是装出来的咳嗽,接着是朱徽媞促狭的声音:“哥哥,小心眼珠子掉出来哟。”朱由校也咳嗽一声,瞪了小丫头一眼。这时,书生恰到好处地讲话化解了尴尬:“我爷爷是定国公,你们敢打我,等着倒霉吧。”朱由校正义凛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是定国公孙子怎么了。”书生鄙视地看着朱由校:“小子,你嘴巴厉害有什么用,你等着,很快就知道厉害了。”李进忠微微一笑:“下次倒要问问徐希是怎么管教后辈的,竟然当街做出有伤风化的事来。”书生呆住了,敢当街叫他爷爷的名字的人,他当然知道自己惹不起。再看小李小邓的样子,于是腿也不敢再痛了,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连狠话也不敢再放。 朱由校对张诚施礼道:“小子朱啸启,顺天府人氏,一向在家中闭门读书,近来和家仆出门历练世事,开开眼界。”暗中又为上次的失态解释了一次。小丫头看了哥哥一眼,眼睛闪了闪,没有做声。张诚没奈何,别人一再道歉,并两次帮助妹妹,虽然这少年有些不稳重。但年纪尚小,也就只好做罢。再次致谢以后带妹妹离开。 等他们一走,小丫头不干了:“哥哥你骗人。你又不叫朱啸启。” “不是骗人,哥哥的名字有些人知道呀,说出来不大好。所以就重新取了个名字,这样在外面方便点。” “那我也要个新名字,在外面方便点呀”。小丫头立刻打蛇随棍上。 朱由校想了一下,笑道:“那好,你就叫朱骤琴吧。”把前世妹妹的名字安在现世妹妹身上,好象不大靠谱,但他就是喜欢,喜欢这个妹妹就象喜欢那个妹妹一样。 “好呀好呀,我以后就叫朱骤琴了。哥哥有箫我有琴,人家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了。”得了新名字的小丫头兴奋不已,迫不及待要回去显摆,于是大家再逛了一会儿后就打道回府了。 第5章 体育锻炼 在书房里,朱由校翻开了《纪效新书》,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47,48,7,17”几个阿拉伯数字。这是上次平行时空管理局一号告诉他的,自己会在万历四十八年当皇帝,然后七年后挂掉,自己这个身体现在是十五岁(虚岁),那应该是二十二岁死掉?为什么会死掉呢,显然只可能是病死的,自己可不想这么快挂掉,那么就只能让自己身体变好了。 上次对书生的武力攻击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差点出丑,使朱由校认识到自己身手不高的事实。其实,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根本无所谓身手。准确地说,是身体素质不行。于是他合好书,出了书房,对客氏说道:“我不在时,不准人进书房,刘师傅也不行。”然后去找李进忠。 “李伴伴,我看你身手很不错呀。” “不敢当太孙殿下夸奖。奴婢进宫之前,学了一点粗浅的技击之术,弓马称得上略通。” “李伴伴还会骑马射箭呀,厉害。就说白打吧,你一人能打几人呀?” “若是平常人,三四个倒也不是难事。如是再多的话,奴婢就只能认输了。” “我如果想和你一样,要练多长时间才可以。” “太孙殿下身份尊贵,不可习此下贱之术。殿下想打谁,不是有奴婢吗!奴婢会打得他娘也认不出他来。若是贼人多,直接叫锦衣卫拿人,抄家灭族,只在殿下一念之间而已。” “我练技击之术,又不是想和别人对打,只是想强身健体罢了。再说你看昨日,我如果能象你一样一脚就踢翻那个徐什么的,那场面也就不会那么难堪是不是?也不用你来救我了是不是?如果你援救不及,我也能自保是不是?” 这几个是不是让李进忠心领神会,明白殿下其实是想在宝珠姑娘面前表现一下。既然只是这样,那当然可以学一些基本的手段了。只是自己也是乱学的,教殿下那是万万不敢的。于是回禀了李选侍,李选侍命他在京营里选一个武艺精熟的军官来教朱由校,并选两个年龄不大的京营军官陪他训练。这时候的京营基本上都是太监统领的,李选侍开了口,这点小事很快就办好了。 万历四十七年五月初二,吃过早饭,朱由校就和李进忠来到了西苑。京营军官不能长期呆在宫中,所以就选了西苑的一个校场做为太孙的演练场。一进校场,三个军官已经跪在地上了,朱由校连忙上前,扶向中间那个军官,一边说道:“三位军中豪杰请起。”中间的军官还是叩了一个头道:“左营游击鲁钦带把总周遇吉,张千方叩见太孙殿下。”又叩了两个头才起来。 三个军官都是身材魁梧,鲁钦三十来岁,脸上有一道刀疤,从左眼角一直拉到右脸上部,给他平添了几分狰狞。张千方二十来岁,也是面带煞气,和鲁钦一样很容易看出是军营里的人。周遇吉只看得到十八九岁,却是一副平和的样子,楞楞的,象个农村里来的傻小子。 “鲁游击是孤的武学师傅,可以称为先生的。两位把总是孤的陪练,如在军中就是手足。以后切不可行此大礼。”三位连称不敢,坚持尊卑有别,礼不可废。 “孤一直以为,军中之人当有骨气,当有血气,当有杀气。有此三气,则自有拼命之勇,有报国之忠。而今即便以一总兵,亦是内之部科,外之监军督抚,叠相弹压,使得弁帅如走卒。这样骨气何在,血气何来,杀气何生!如此之军,战时无端能生出忠勇来吗?”换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孤常常思量,本朝以文制武,本为防藩镇之祸,二百余年来看,确实有效。但事皆有度,如今已是太过。文即视武为奴婢,则武视文为寇仇,如此下去,则兵不能战,民不得安,国不得宁,孤深忧之。只是孤无法变军中成法,但在这校场之中,不想再看到三位行这跪拜之礼。” 三位军官听到太孙殿下为武人鸣不平,并提高到这样的高度,都是深受感动。三人平日在京营里还好,但他们都是从外军调入的,见惯了文官视武弁为走狗的样子。太孙殿下的话,引起他们强烈的共鸣。三人一起拜倒在地,鲁钦呜咽着说:“谢太孙殿下厚爱,卑职一定谨记殿下之言。为国尽忠,为殿下效死!”。另外两个也是两眼通红,感激之色溢于脸上。 “你看你看,刚说了不要跪拜,下不为例呀!”上前扶起三人,“至于训练,还要请鲁游击三位费心了。” 鲁钦首先请朱由校跑了一段路,然后举了石锁。满意地说:“殿下身体很好,既然只是要强身健体,那下官就斗胆请殿下每日辰时跑两刻钟,分两次,一次一刻钟。然后殿下有空的时候,下官会教授殿下一些常用防身之术。周张二位就陪在殿下身边,既可以做联络之用,也可供殿下驱使。” 其实朱由校也想学习进攻的路数,但他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这个身体虽然算不错,但也只是因为吃得好,而且是和这世代的人来比。要想学功夫,必须先把身体素质提高,跑步显然是最好的办法,既然鲁钦也委婉地要他练跑步,说明他也认为自己的身体素质提高以后才适合练功夫,那就先练呗。 随后的日子里,朱由校进入了痛苦的锻炼模式。当然痛苦是他自找的,鲁钦是不敢也不可能让皇太孙练得痛苦的。朱由校在他要求的基础上把训练量逐渐增加,最后增加到原来的三倍,只要有时间,他都会跑三次,每次两刻钟。后世认为,天启大帝之所以健康长寿,每天的跑步绝对是功不可没,因而掀起了轰轰烈烈的跑步运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跑步一段时间后,鲁钦教授了他一套武当内家拳,也就是太极拳。这拳偏于养生,如果功夫高深了当然也可以用于技击,朱由校不可能很快就学到高深的境界,所以又跟着周遇吉学了一套太祖长拳,跟着张千方学了一套少林拳。传授皇太孙拳术,三位当然是尽心尽力,不会有丝毫隐瞒,朱由校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关系着自己的小命,所以练得格外认真,因而进步神速。 鲁钦连连称赞皇太孙殿下天资聪颖,果然是能人无所不能呀!朱由校知道他的话里会有水份,不过至少一段时间后,自己感觉身体健壮了很多,跑步也越来越轻松了,想来这一世不会在二十多岁上就挂掉了吧,想到这里,嘴角绽出淡淡的笑容,心里也有淡淡的自豪感,虽然我没办法改变自己被穿越的事实,但至少我可以改变一个皇帝的身体进而改变皇帝的命运,乃至一个朝代的命运,自己也是传说中推动历史车轮的人了。 第6章 科学实验 万历四十七年六月初三 早上跑步的时候,李朝钦来向太孙殿下报喜,燧发火铳的点火装置已经做出来了。朱由校心中大喜,不过还是等李进忠说“时间到”以后才停了下来,慢慢地踱了过来。 “太孙殿下英明,分组之法实乃无上妙法。昨日第三组造出了点火装置,点火成功有十之三四。” “这都是李都监督促有法,众工匠用力效命,才能如此之快就能造成。赏第三组五十两,李伴伴取银子给他,要全数发给第三组组长,你不能在其中抽头。至于他们如何分,你不用管。”做事就要有奖惩,这样才能提高积极性。三十多天时间,十个人得到五十两,已经算是巨赏了,他问过李进忠,大多数工匠在这里做事是不给工钱的,算是服役,所以这一次的赏格,应该能让工匠明白自己是说话算数的,商君的示木标金,意正在些。 “以后说事情的时候,不能用十之三四这一类的说法。三就是三,四就是四。你一共测了多少次呀?” “回禀太孙殿下,一共测了五十次,其中打着了十六次。” “嗯,这样说是十之三四倒不是太离谱。你应该测一百次,打着多少次,便是百分之多少。多试一些次数会准确一些,少了也可以换算的,你现在的打火次数,如果换算就是百分之三十二。你命他们改进,能把打火率提高百分之一,就奖励一两银子。三个组都是一样。以后测试,至少要到百次,明白吗?” 李朝钦连连点头,然后拿着银子,乐不可支地走了。当然他没得到赏银,因为上次说好的是造出能用的燧发火铳,三个月内自己可得赏银一百两。其实一百两他倒不是很在意,但是太孙殿下赏的那可就不同了。比起银子,在太孙面前露脸,那可就重要多了。 心里高兴,朱由校决定去司苑局去看看红薯如何了。于是李进忠带着他去了司苑局。周遇吉和张千方当然是跟着一起,算是太孙的保镖。 司苑局掌印太监王体乾是个很有文化的太监,这在太监中并不多见,象李进忠勉强认得百来个字,已经算不错的了。不过从小入宫的太监倒是强些,因为皇城里有内书堂,专门教小太监读书。李进忠算是半路出家,文化水平低就不能怪别人了。王体乾做事倒是稳当,专门找了老农来负责这个事,严格按照徐光启的书中所写进行选种栽种,现在已经育苗一段时间了。看着郁郁葱葱的红薯苗,朱由校就象看到了大片大片的红薯地,满仓满仓的红薯。心想自己大量推广红薯,大家至少都有饭吃,这样就不会有人造反了吧。 玉米在司苑局倒是有,现在已经快成熟了。不过朱由校发现比现代的玉米好象要小一些。掰了几粒尝了一下,味道倒是不错。问了王体乾,才知道如果照管得好,玉米一亩大概能产一石三。和后世当然是不能比,但在当时,小麦产量不过两石而已。而最重要的是,它不择地,到处都可以种,抗不良环境的能力强。 “王都监做得很不错。现在还有些事要麻烦你去做。” “不敢当太孙殿下如此,奴婢不过是尽本分而已。殿下但有吩咐,奴婢无有不从。” “好!孤要求王都监找三块相同大小相同肥沃的地,然后用相同的方法栽种某种作物,其中一块地垄间种上落花生,一块垄间种上黄豆,一块地什么也不加种。除了这个不同以外,其它的浇灌什么的都要相同。收获之后,将各块作物的产量仔细计数,然后报告给我。当然除了玉米,还可以多选几种作物进行栽种,得到更多的产量,同种作物之间的产量来进行对比,当然更好。” “殿下交代下来的事,奴婢一定一丝不苟地完成。收获之后,立刻告知殿下。” “只要做得好,我是不吝赏赐的。我等着王都监的好消息。李伴伴,你负责和王都监联系,如王都监有什么要求,你能做主的就当场决定,万一你觉得困难也要及时告诉我。” “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积极配合王都监,不会耽误殿下的大事!” 朱由校又问了耕种工具和肥料使用情况,王体乾拿出一种木牛来演示,木牛由两个人字形支架和安有十字木橛的辘轳组成。耕地时田地两头距离二丈,相向安设,辘轳中缠有六丈长的绳索,绳两端固定在两边的辘轳上,中间安有一个小铁环,小铁环上挂有耕犁的曳钩,运作时以人力搬动辘轳上的木橛,使之转动,耕犁就往复移动耕田。每套代耕器,共用三人,两面辘轳各用一人,扶犁一人。转动辘轳的人,一人转动时,对方一人休息,如此往复搬动,王体乾说可以“一手而有两牛之力“,朱由校大感兴趣,希望可以推广到各地。 至于肥料,常常是用“榨油枯饼”,象芝麻饼、棉籽饼等都被用于高产田。农田施肥技术也有提高,对不同土壤,施用不同性质的肥料。用草木灰蘸稻秧,用石灰淹秧根。这不但可以增加产量,同时也改良土壤。朱由校发现人畜粪便的使用情况和后世比较使用较少,但也算不错了。 问过王体乾,他也没听说过马铃薯或者土豆。看来要找马铃薯就只能去找徐光启。徐光启是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上次他说在通州练兵。所以李进忠在东宫里问询了一下,确定他当前还在通州。于是朱由校想要去通州找他。李进忠觉得现在天色不早,还有马车护卫什么的要准备,出京师更要先禀告李选侍,所以建议明天再去通州。 朱由校无可奈何,于是下午只好和周遇吉和张千方练了一会白打,收获马屁无数。晚上李进忠来回报,已经禀告了李选侍,李选侍吩咐多带护卫后同意了,马车也已经准备好,并派人先通知了徐光启,明天早上就可以出发了。 第7章 朱徐再会 万历四十七年六月初四,天空万里无云。 朱由校带着李进忠,周遇吉,张千方并二十个护卫一行二十四人向通州出发。李进忠驾车,护卫都骑着马,十个在前面开路,十个跟在车后,周张二人分别在车的两侧保护。只坐了一会儿,朱由校就吃够了苦头。马车坐着颠得太厉害,他坐的是两轮马车,虽然拉货两轮马车不比四轮马车差,但在舒适性上确实大大不如,于是向周遇吉提出要骑马。 周遇吉马术极好,一行人反正带有多余的马,于是周遇吉选了一匹最温驯的马,再告诉朱由校一些基本的控制方法,朱由校战战兢兢地骑上了马,按照周遇吉教的办法控制马向前走。慢慢地他适应了马,马也慢慢地适应了他,整个马队以龟速慢慢前进,京师到通州短短几十里路,用了一个多时辰,而朱由校在这一个多时辰基本学会了骑马。这让李进忠和张千方又拍了大量的马屁,“殿下英明神武”说得朱由校都差点相信了。不过自知英明神武算不上,但至少接受能力还是要算不错的。 徐光启带着手下在军营门口迎接太孙殿下一行,大家行礼过后,拥着朱由校一起进了军营。军营里面正在操练,只见士兵精神昂扬,步履矫健,动作铿锵有力,喊声惊天动地。让人忍不住赞叹一声:“真威武雄壮之士也!”可是看他们身上,只有少半人着布棉甲,只有半数人手里拿着长矛,其它人拿的是木棒。他疑惑地看向徐光启,徐光启低下头:“上次回京师,去兵部和户部催要军饷和器械,结果饷倒是发了七成,但兵甲却无法供应,上月的饷都只有五成。” 要朱由校拿出几十上百两银子出来赏人,那倒不是难事,因为他有常例,母亲也给他留下了一些钱,再不够也可以找李选侍要。但是拿钱出来帮徐光启,一来他没有那个能力,二来他只是个太孙,有能力也不敢,于是只能摇头叹息。想着只有一年了,到时候自己当了皇帝,再来整顿这旧山河吧。 众人进了屋,待卫奉上茶后,朱由校挥挥手,李进忠带着护卫和周张二人退了出去。徐光启见状,也让手下退出。朱由校开口道:“徐大人如此急迫练兵,可是因为萨尔浒之事?” 去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以所谓的“七大恨”起兵,带着后金军袭占抚顺、清河,万历帝以兵部左侍郎杨镐为辽东经略,主持辽东防务。并决定出兵辽东,大举进攻后金。于万历四十七年也就是今年二月以十一万兵力分四路进军,三月初一与后金兵交战,被各个击破,到三月初五,四路兵共损失五万余人,战死将领三百余人包括两路主将,丧失骡马三万余匹,损失枪炮火铳两万余支,此战使得大明与后金战略形势发生了变化。后世认为,明亡清兴,此战意义极其重大。 徐光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建奴虐我边民,攻我边城,凡我国人,当思灭此大逆。光启因而多次上疏请求练兵,今上圣明,准许臣于通州训练新兵。然臣下所思新兵,应以火器为主,辅以刀枪。而今连刀枪都不得齐全,遑论火器。” “神机营不是有火铳吗?为何兵部不拨给你火铳?” “兵部认为火铳给辽东都不够,如何会拨给我们这所练新军呢?” 朱由校爱莫能助,于是转移话题:“不知徐大人是否听说过不用火绳的火铳?” “听倒是听说过有种自生火铳,是不用火绳的。只是还没有见过,我已经要人去澳门询问去了。不知殿下从何处得知?” “你派人到澳门去问谁?佛郎机人吗?他们会告诉你吗?”压抑住炫耀的欲望,朱由校好奇地问道。 “下官于万历三十一年受洗加入了天主教会,所以有些外国教友,常常一起习讨泰西之学。如有疑难,常会致信求教。” 和澳门的葡萄牙人都有勾结,哦,是有联系。这是好事呀。自己正担心科技树的事,竟然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真正是天助我也!朱由校心中暗喜。于是缓缓道:“至于自生火铳之事,孤倒是知道一些,不用火绳,以钢铁击打燧石点燃火药,即为自生火铳,我们称之为燧发火铳。兵仗局工匠已经制作出了打火装置,现在正在改进,提高打火率。昨日来报,打火成功率已经达到百分之三十二了。” 徐光启目瞪口呆,满脸不信的样子严重打击了朱由校,他不满地说:“徐大人如是不信,明日孤叫人送来给你看。”徐光启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殿下恕罪!非是下官不信,而是乍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心中激荡,不能自已。”他一生浸淫于此道,只听朱由校一说原理,立刻明白不是信口开河,而是言之成理。只是奇怪殿下小小年纪,不但关心农事,而且关心兵事,且不是空言关心,而是言之有物。难道大明要出一个圣君了吗? “殿下天纵之才,幼冲之龄即有不测之智,且天性仁厚。臣在此为皇上贺,为大明贺!”看来明朝的科学家拍马屁也是有一套的呀,朱由校得意地想。 “知其然,亦应知其所以然,然后方可触类旁通。徐大人学究天人,当知此理。如能得徐大人指点,则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今日便是来请大人指点的。” “不敢当殿下谬赞。殿下才是天生睿智之人,下官指点是谈不上的,不过一起参详,倒是可以为殿下效力一二。下官有一学生,名孙元化,于火器之事,有一得之愚。与臣在此练兵,不得尽展其才,当可为殿下所用。” 朱由校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办法用徐光启,这个孙元化能得徐光启推荐,又是他的学生,应该是不差的。用理论指导实践,才是科学道理。他现在只有一些粗浅的后世知识,虽然是远远领先于这个世代的,但是要变成实物,还是要靠这个世代的聪明人才行。 “既然能得徐大人青眼,孤相信从孙先生处当可获益良多。大人既与西人相熟,可否助孤找得几样事物。” “谢过殿下的提携!不知殿下要何物事,下官当尽力寻求。” “我朝之币制混乱,铸币之法老旧,银子使用多有不便。听闻泰西有造币之机械,谓之为造币机,另有一种叫做车床或者别的名字的东西,亦可做造币及制物之用。大人可询问友人,可否运来我朝,或是持其制法并通晓制法使用之人来我朝建造之。”他也不知道造金币的机器叫什么名字,但想来叫造币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车床,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但只要能用来做东西,就应该有用。 “据闻西人有远望之镜,可视远物如眼前。如能将制造之法传于我朝,当不吝厚赏。”望远镜现在应该有了吧,这东西应该在军事上有作用,说不定还可用在天文研究上。 “殿下所说,下官前所未闻。但有此等物事,当尽力献于殿下。” “另外我朝计时之法,虽然简便易用,但准确度不高,泰西之钟表虽然已传入我朝,但孤欲得大量制造之法,还请徐卿留意。” “西人之火炮,有重逾千斤者,炮弹所及可达一里甚至里半,澳门即有,日后可多购买此炮,及造炮操炮之人。西人所求,金银之外,不过传教之事。你可告之西人,皇长孙不仅对其实学,对其传教之事,亦多有兴趣。”红夷大炮他倒是听说过,从名字就知道是外国人造的东西,澳门应该会有吧。西方人好象很喜欢传教,用这个诱惑说不定会有效哟。 徐光启大喜过望,当时的西方传教士为了传教,翻译科技书箱,修订历书,想要在中国扩大影响,如果现在皇太孙对他们的传教事业有兴趣,那只怕都会乐得找不到北。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都支持他们的话,那传教不要太简单哟。象万历四十四年的南京教案也永远不会再出现了。皇太孙要他这样告诉传教士,那叫他们做什么,只怕他们会抢着去做,找到殿下要的东西应该是指日可待的了。 又具体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后,徐光启把孙元化叫了进来。孙元化三十多岁,浓眉大眼,是个举人。跟着徐光启学习火器和数学知识。历史上曾任登莱巡抚,因为孔有德的叛乱而被朝廷处死。现在徐光启将他直接推荐给皇太孙,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当然,朱由校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 朱由校志得意满,差点忘记了正事。还是李进忠提醒,才想起询问马铃薯的事。徐光启告诉他,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一旦回来,会立刻送到太孙殿下处,请他不要担心。于是,多了一个人的队伍就施施然地回到了京师。 第8章 火器改革 孙元化确实是个天才。六月初五在兵仗局看了燧发火铳的点火装置以后,他立刻投入到了狂热的实验中。兵仗局的击发率太低,他摒弃了兵仗局的设计,另起炉灶。十五,他将点火装置与扳机联动成功,七月初九,又将火药室与扳机联动成功。也就是说,三十四天,他就造出了实用的燧发火铳。朱由校接到李进忠的报告后,急忙赶到兵仗局。 拿起这杆火铳,他仔细打量起来。有一小块燧石卡在一根弹簧击锤上,在扣动扳机时,弹簧会突然松开击锤,撞击火药池上的金属盖片,并产生火花,点燃火药池中的引火药,从而将弹丸射出。朱由校要亲自试枪,孙元化说什么也不干,于是李进忠自告奋勇代他试枪。孙元化告诉他基本方法,李进忠将准星照门对好,一扣扳机,火药池轰地燃起一团小火,呯地一声,五十步前的靶子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他立即跪倒在地:“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朱由校叫他起来,看到他前面有几根头发烤得变了形。转身奇怪地问孙元化:“火绳枪不是有火门盖吗?为什么燧发火铳不用火门盖?这样下雨之时,亦可使用。” “启禀殿下,有盖则打不着火,火门盖会隔绝燧石之火星。” 古代人就是古代人,脑子还是不如现代人灵呀。朱由校又得意起来:“用燧石打击火门盖,同时将其掀开,不就行了吗?”孙元化呆了半晌,拜倒在地:“殿下之智,如日月之光,在下米粒之珠,愿附骥尾,为王前驱!”这样一改,实在是神来之笔,雨天不再担心打湿引火药,比之火绳枪,对使用环境的依赖将大大减小。 孙元化一直自负其智,除了徐光启数人外,不大瞧得起人。朱由校年纪小,徐光启要他跟着朱由校虽是好意,以后前途光明也是可以预期的,但他心中其实是颇有微词的。今日朱由校轻易就将自己苦心钻研的燧发火铳的缺点指出,并提出了完美的解决方案,使得孙元化对他佩服得无以复加。 朱由校假装谦虚一番,然后继续进行实验。一共实验一百次,其中成功击发六十三次。就凭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过了火绳枪的五成不到。而且燧发火铳不用担心别人的火绳点着自己的火药,使得火铳兵的密度能大大增加,再把刺刀搞出来,运用排队枪毙战术,将会让野猪皮知道,大明不是好惹的。 命中率就比较惨了,李进忠算是运气极好的。一百次成功击发,打中靶子的只有二十五次。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工艺进步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再说排队枪毙时,命中率其实并不重要,何况对敌时,虽然大多是在五十步开外就开火,但是战场上对面密密麻麻的人,打不到张三也能打到李四。击发率才是王道。 朱由校充分肯定了孙元化的成绩,同时希望他能进一步提高击发率,最好能达到百分之八十甚至更多。当然他也知道,这很不容易,所以也没有限定时日。但是定装火药和刺刀的事,他也觉得应该提上日程了。 “孙卿的辛苦孤心里有数,但古人云,能者多劳,智者多忧。兵卒装填火药之时,多少不一,所用之时间颇多,大为不便。孤心中思量,可否先分成多份,以纸壶盛之,使药量定于一,当可简化装填之步骤,减少用时,以多杀敌。甚或将弹丸亦置于纸壶之头,使其更佳,孙卿以为如何?” 孙元化对朱由校已经是佩服得死心塌地,他很容易就理解了定装弹药,并明白了它具有的意义。减少操作步骤,大大节约了时间,原本只能发射两次的时间就可能发射三次,定装火药,使得出现炸膛的风险大大降低,这相当于极大提高了战斗力。殿下小小年纪,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只能用天生圣明来解释,所以孙元化在今天短短的时间内对朱由校先是由路转粉,然后迅速转成骨灰粉。在他心目中,徐光启不说屈居其后,至少也只能是并驾齐驱了。 “殿下英明,在下也曾想改进装填之法,但一直思不透彻,今日听殿下一言,豁然开朗,真可谓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孙元化又是一通马屁,拍得朱由校飘飘然。当然,正事还是没有忘记的,又将刺刀的创意说与他听。孙元化倒不觉得有装刺刀的必要,因为当时火铳兵只占步兵的一部分,战时总是和长矛兵混编的。不过既然是殿下所提,殿下前面给了自己太多的惊喜,也许是自己没有殿下高瞻远瞩呢?所以也是满口应承下来。可见在穿越者的光芒照耀之下,天才也会失去自信。 按照以前说好的,赏了李朝钦一百一十九两银子。李朝钦谢过赏后准备离开。朱由校留住了他。标准化和流水线的事情也要开始准备了,在军工制作上首先推广,可以大大提高生产率和良品率,且使得武器的维修和替换变得更加简单和容易。 李进忠叫进来了十个小太监。这是按照朱由校的要求,和内书堂教授交流以后挑选出来的读书比较认真,反应比较灵活的太监。朱由校交代道:“一个工匠,制作一支火铳,费时近一个月,虽然有简单的分工,但还是不能让孤满意。所以你们随着李都监在兵仗局里,仔细看看,将制作火铳的步骤分拆成一些简单的小步骤,然后每个小步骤让若干人去做,使每个人都是专精一事而毋须面面俱到。然后火铳的每个部件,都必须一致,甲铳的某一处损坏,将乙铳的同一处换于甲铳之上,应不影响使用。所以制成的部件,大小形状必须一样,制成之后要仔细检查之后方可组装,不合格者,退回重制。” “一个人一天所制部件个数,称之为日产量,日产量中除去不合部件,剩下所占比例称之为合格率。我们要提高日产量,更要提高合格率。如何提高产量和合格率,就靠你们制定出条例,规定每一部件制作的要求和方法。要让一个新工匠按照你们的条例,亦可制出合乎规格之部件。此事繁琐之极,但极其重要。所以条例制作不嫌其详,力求其细,且言语直白,使工匠亦能听懂。这个事做得好,重重有赏。” “工匠制作部件,按其为常作和服役,分别给予一定的酬劳。酬劳不固定,按其产量和合格率计算,产量占四,合格率占六。这个也要写成条例,并宣读于工匠中。服役工匠中作事认真,产量和合格率都较高的,可以在其除役时转为常作,但不得强逼,如果酬劳好,我相信他们也会愿意留下来的。” “每铳制成,于铳管刻制管者之名,若有正常操作而炸膛者,一例扣其一年之银,两例斩其首。这关乎兵卒身体甚至生命,来不得一点马虎。这个也要写在条例之中,并要反复宣讲,务必使每个工匠都知道,做得好有赏,做得差要罚。” “条例之重,尤重于赏罚。使众人知条例,并按条例制作,当使产量和合格率大增。你们十个人所做之事,关乎之大,不是你们自己现在能想明白的。孤不吝厚赏,亦不惮重罚,望各位努力。” 小太监们跪在地上一起叩头,保证一定不负殿下厚望,做好这个制定条例之事,然后跟着李朝钦进了兵仗局。 第9章 布局海上 李进忠提醒他,李选侍要他中午回去一起吃饭,因为他五弟朱由检的娘也去世了(被他的父亲杀死的),现在也是由李选侍抚养,所以大家一起吃个饭,叙个礼,交流一下感情,如此而已。朱由校以前和他的感情尚好,朱由校对这位亡国的崇祯皇帝有点兴趣,见面之后,只见一个八九岁的拘谨的小男孩,一丝不苟地对着他行礼。朱由校温言安慰他几句,询问他平时喜欢做些什么,朱由检恭谨答道:“平日里每日读《论语》。” 原来是个死宅,不过也怪不得,他身体原来的主人也是个死宅,不是他们喜欢宅在家里,而是他们平时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呀。所以他提出,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事,一定会带上他一起,旁边的朱徽媞急忙插嘴:“还有我,哥哥是最喜欢媞媞的!”她觉得这个比她只大一点点的哥哥要和她抢大哥的宠爱,不过自己一定会战胜他的,因为哥哥更喜欢自己。朱由校连忙保证,一定会带上她。她示威似的横了朱由检一眼,满意地继续吃朱由校给她带回来的零食。 吃饭之前,李选侍交代了一下要相亲相爱什么的以后,就去陪太子一起吃饭了。所以吃饭时就只有三个小孩子了,虽然规定是食不言,寑不语,但媞媞显然是不大在乎这个规定的,她零食吃饱了,桌上吃得很少,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还帮着大哥夹菜,并告诉新来的小哥哥什么东西好吃。朱由校看着象个小麻雀一样活跃的媞媞,面带宠溺之色,而朱由检则是一声不吭,低头吃着饭。 饭后无事,带着两个小家伙去西苑游玩。朱徽媞吵着要坐船,几个人上了船,习习凉风吹在身上很舒服,水面上荷花朵朵,清香怡人。朱由校倒是想起了海军的问题,现在自己应该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以后上位了再说,不过,可不可以先布局呢?方法倒是有,只是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来执行,总不能叫李进忠来干吧。为什么自己现在能信任的人只有太监呢?他叹了口气。 朱徽媞正好看到,担心地问道:“哥哥,怎么了呀?”说罢站起走了过来,这时正好一阵风吹过,船晃了一下,她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这时周遇吉一个快步,抓住她的手臂,让她站正才放开。朱由校眼里一亮,这两位“师兄”应该可以信任。 连忙起身,关心地询问媞媞有没有吓到,要不要现在上岸。朱徽媞刚才吓了一跳,有些害怕,但见哥哥如此关心,心里开心,反而不想上去了。朱由校也由着她,只是要两个小太监在身边看好她。然后便问周遇吉:“两位师兄会不会水呀。”近来他开始叫周张二人师兄,二人不敢应。但最后拗不过他,只好听之任之。 周遇吉憨憨一笑:“小的是辽东人,略识水性。张大哥是福建人,水性极好。” “哦,张师兄是福建哪里的?”他转向张千方。 “启禀殿下,在下是福建泉州人,自小在海边长大,所以水性尚可。” 朱由校也不再问,从西苑回来以后,先遣开周张二人,吩咐李进忠去京营把张千方的资料拿来,并将鲁钦也叫来。先翻阅张千方的资料,只有简单的几句话:“万历二十一年生于泉州晋江,父张思有为泉州府学训导,母杨氏。妻刘氏,有一女。” 既然父亲是朝廷命官,忠诚应该是可以放心的。放下资料,询问鲁钦对张千方的印象。鲁钦道:“张把总忠心任事,武艺精熟,志向远大,常慨叹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鲁钦精得很,殿下要问张千方的情况,当然是准备用他,所以回答也就是照着这方面回答,果然使朱由校大为满意。 于是唤进周张二人,五人坐下。朱由校道:“两位师兄日日陪孤操练,孤不胜感激,然不免担心会耽搁师兄的前程。”二人连忙站起来施礼道:“卫护殿下安全,本为卑职职责所在,亦是卑职的荣耀。” 朱由校挥挥手,让他们坐下,继续道:“周师兄现在还是先陪着孤,等有机会再说。现有一事,要相询于张师兄。我朝水军军力薄弱,一者是朝廷本就不大重视,二者是少有明海事,知进退的水军将领。以现今水军的乱象,实在不是培养水军将领的好所在。”话题一转,接着说:“孤欲另辟蹊径,于海商中寻找水军人才,所以烦请张师兄离开京营,化身为海商,搜罗人才,熟悉海运,结识海上英雄,以待他日,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张千方在京营里早就呆得烦了,无事可做也就升官无望。现在一听朱由校的话,心中立刻明白,这位太孙殿下想在海商方面插上一脚,倒不是想赚钱,而是想等到自己成为太子甚至皇帝以后,可以在水军方面大展拳脚。而自己就是太孙放在海中的第一个棋子,如果做得好,太孙登基以后,自己前程当不可限量,如此好事,怎能错过! 当即顾不得太孙殿下的规定,跪倒在地,连连叩头:“属下一定为太孙殿下建成一支纵横海上的水军,使万里海疆,风平浪静,海永无波。”他连称呼都改了,由卑职变成了属下,周遇吉在旁边羡慕地想。 朱由校扶他起来,孙千方一个人,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连名义都没有。想要造一支水军出来,当然是痴人说梦。但是没关系,穿越者有信息呀,他至少还是玩过《大航海时代》的。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朱由校告诉他,首先是成为一个跑日本的海商。把生丝,瓷器运到日本,回来时只带日本的铜。铜由兵仗局用银子收,这样很快就能赚到钱。 “赚钱不是主要的,如果几年以后,你就是赚了一百万两,对孤来说作用也不大,孤要你赚的是人才。”朱由校笑道:“现在是最重要的事了,你记住三个名字:李旦,颜思齐,郑芝龙。只知道名字,不知道多大年纪,也不知道什么样子。这三个人,或者还有比较有名势力很大的其他人也行,如果你遇到,要尽量和他们交好,记住一点,海商也就是海盗,他们就是有名的海盗。你交好他们,还有他们的手下,观其言行,看谁有忠君之心的,就和这些人接近,适当时候,让他们接受招安,这样就能得到大量擅长海战的官兵。”他曾经看过一本有关郑成功的书,里面正好有这三个人,好象很厉害的样子,所以就提拎了出来,他不知道,郑芝龙比他不过大一岁,还不知道在哪里游荡呢。 “平时不可以透露你是官军,但可以隐隐暗示你在朝廷这边有些助力,这样别人才会信服你。你在京营里自己挑选绝对值得信任的人,要机灵,会水,武艺也要不错,最好有人能懂得海事。挑好以后李伴伴和你们掌印说一下就行了。在兵仗局里挑好兵器,特别是火铳,每人一支火绳枪,再挑几支上次我们试过的燧发火铳,使用之后看看有什么地方还可以修改。” “你带人去天津,那里会有一艘海船并水手,是孤自己出钱买的,钱不大够,船不是很好。你们开船从天津到泉州,一路熟悉海上生活。到泉州后,会有人与你联系,孤在泉州安排有专人,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他提,你有什么消息,也告诉他,出海需要的货物以及运回的货物销售都由他负责。你现在还有什么要求可以说说。” “殿下料事如神,属下之事均已安排妥当,无有遗漏。现今属下急不可待,只想早日能为殿下立功。”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张千方和李进忠一起回京营挑选帮手。朱由校和鲁钦周遇吉商量京营的事。京营现在由太监掌管,他想抽几个人出来,掌印太监当然会给这个面子,但也仅限于此。而京营里面的乱象,准确地说应该是明朝军队里面的乱象,他前世听说过很多。但现在他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那就只好走别的路子了。 “京营中事,二位身在其中,当然是清清楚楚。吃空饷喝兵血的事,京营比边军,只怕更厉害吧?”鲁钦脸一红,他大小是个游击,虽然大头是太监们拿了,但多少还是分着了一些的。朱由校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我现在没有权力去查,但总会有能查的时候的。到时候查的时候,我不指望二位是洁白干净的,这不可能,你不拿就会让别人孤立,只是希望不要太厉害。这都是小事,重点是我需要知道京营中谁是真正有能力的,谁是混饭吃的,不仅各级将军的情况要知道,兵卒的情况也要知道。所以劳烦师傅师兄,平日里多睁一只眼睛,到时就可以为军中多保留一些良才。” 二位一起拱手称是。殿下这样说,表示已经认可他们是他的人了。等殿下成为太子时,就可以在京营里呼风唤雨了,那时他们当然也可以云从龙,风从虎,助太子殿下大展宏图了。 第10章 备忘与进展 收了三个手下,朱由校心情大好。可惜他这时只是太孙,虎躯不管如何震,也没有多少人会向他靠拢。宫里的还好一些,太监们会因为他是太孙而向他靠拢,所以在兵仗局和司苑局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宫外可就两眼一摸黑了。象是锦衣卫,他一个熟人也无,就是想拉人,也没有办法呀,总不能见面就说:“明年我会当皇帝,跟着我吧。”那样的话,立刻就会被他的爷爷以神经错乱或者是狼子野心的理由而幽禁起来,一杯毒酒应该是自己最好的结局。 李进忠去了京营还没回来,闲来无事,拿出写有阿拉伯数字的纸,开始清理自己已经做的事以及将要做的事,还有一些人,也要记下来,以做备忘。第一行写上“高产作物”,下面分列玉米,红薯,马铃薯,后面标注王体乾,徐光启。第二行写上“造币机,望远镜,钟表,大炮”,标注徐光启,第三行写上“兵器改良”,标注李朝钦,孙元化,第四行写上“海事”,标注张千方,李旦,颜思齐,郑芝龙,第五行写上“军队改革”,下面写上京营,标注鲁钦,周遇吉。第六行写上“厂卫”,标注魏忠贤(不可用,九千岁),李进忠(东厂),骆养性(锦衣卫)。写好以后,又仔细看了一遍,确保没有大的遗漏,小心折好,夹在《纪效新书》里。 朱由校一直觉得,皇帝是一个国家的主人,象阿q所说,想要什么就是什么,欢喜谁就是谁。只要用对了人,对内,兴农事让农民有饭吃,对外,修兵革让敌人伏地请罪,那他的王朝就没有谁可以撼动,自己就可以中兴大明,做一个文治武功都可流芳百世的贤君。所以前世他才会和平行时空管理局一号在网上争论,认为皇帝好就是一切。其实,他对明朝灭亡的认知并不是如他自己所想那样清楚,不过是在几本书上和电影电视上看到一些名字一些事一些大概时间,现在,他准备用自己的认知来改造明朝,并对此充满信心。他要在东林党的贤臣的帮助下,建立一个人民安居乐业,经济发达,政治清明的新明朝。 李进忠回来了,报告说人已经挑选好,京营的管事太监也同意他们以暂借外出的方式派遣,并且同时还会发给他们饷银。朱由校很满意,并让李进忠记住管事太监的这个人情。 李进忠还带来了徐光启派人送来的马铃薯,并附有简单的栽种方法。朱由校立刻让他把马铃薯及栽种方法带给王体乾,现在正好播秋薯,并带话给王体乾,这种作物比红薯更重要,一定要仔细照管,摸索出栽种方法,并做好详细记录。 发现三种作物其实很简单,象红薯,玉米以前就有很多地方栽种过,主要是要推广,大面积地推广,特别是在北方,因为北方吃不上饭的情况比南方要厉害得多,当然南方山地也可以栽种。想来等粮食堆满仓库时,人们总不会造反了吧!不造反明朝就可以专心对付后金,当然也就不会被满清代替了。 他进一步地想,是不是也应该搞个工业革命出来呢?蒸汽机原理是什么,赶紧回忆中学课本,只知道茶壶盖子被顶起,其它的根本不知道。这个很麻烦,自己还想有生之年能坐上火车,蒸汽机搞不出来,坐什么火车呢?看来自己不是这块料,只能找其它人来做。现在缺人呀,总不能又让孙元化来吧,武器还是比较重要,先把建奴灭掉,然后再来搞火车也不迟。他再次慨叹自己权力太小,想做的事总是做不了。等吧,只能继续寂寞的等待了。 此后的日子就乏善可陈了。每天锻炼身体,练习武艺。周遇吉认为,现在太孙对付一个成年人比较勉强,朱由校已经很满意了,终究自己只有十五岁,而实际是十三周岁。 偶尔去司苑局看看新作物的生长情况,各种作物生长顺利,看情况今年马铃薯应该可以丰收。朱由校把王体乾狠狠地表扬了一番,也提出更进一步的要求,特别强调实验时一定要严格分组,各组条件控制一定要精确,实验记录一定要详细,不能出现模糊的描述性的词语,要用数字描述清楚才行。 偶尔也会去兵仗局看看孙元化研究的情况,定装弹药已经造出了实物,用纸壳包住一定量的火药,纸壳一端连着弹丸,这样使用时,先咬破纸壳,倒少量于火药池中,然后连弹丸和剩下的火药一起放入枪管中,用通条压一下,不要压得太实,然后扣扳机,火药点燃后,弹丸射出,这使得填装步骤减少,火药用量固定而不会炸膛。孙元化还在试验火药池里面的火药和枪管里的分开,据他说,火药池里面的火药细一些,有利于提高击发率,枪管里的颗粒火药用在火药池里会出现部分不能点燃的现象。这样的改变可以使击发率提高到百分之六十八,甚至达到百分之七十。 朱由校提出的标准化和流水线生产进展顺利,李朝钦带着小太监们正在制订生产条例,并且针对实际生产过程中出现的问题边制订边修改,而管理条例已经制订并且公之于众,工匠的积极性大增,生产效率在原来的基础上提高了五成。等到条例完善以后,应该还会有较大的提高。 各方面进展顺利,使得朱由校心情大好。这天又带着李进忠周遇吉出了东宫,一来是闲来无事游玩,二来也顺便帮媞媞充实她的零食库存。逛了一会,到了饭点了,就找了一家酒家。 小二询问:“客官是在大堂还是上楼?”“楼上吧。”楼上是包间,虽然隔得不是很严实,但还是比大堂好一点。上得楼来,随便点了几样酒家的拿手菜,吃着瓜子,喝着茶,闲聊着。这时听着隔壁包间一阵响,传来椅子挪动,小二上茶,众人入座的声音。片刻后,听到一个激动的声音:“萨尔浒之后,先失开原,再败于铁岭。朝廷任命熊廷弼经略辽东,熊大嘴不思收复故土,要行他的坚守渐逼之策,不思辽民之疾苦,只求无过便是有功,朝中有识之士弹劾于他,皇帝昏庸,竟是完全不听,痛哉痛哉!” 朱由校看了看旁边的李进忠和周遇吉,两人一动不动。奇怪地问:“这人骂皇上,竟然没人管吗?”李进忠苦笑道:“骂皇上是寻常事,有些大臣骂得更厉害,都是当着皇上骂的,谁敢管呀!”原来如此呀,也只好摇摇头。 又听另一个声音道:“这么多年不上朝,说是什么腿疾,骗谁呢?天天沉溺于酒色之中,根本不管百姓死活,这样的天子,首辅也不敢仗义执言,大学士一个个也都是废物。” 骂了皇帝骂大臣,厉害!万历有腿疾,朱由校是知道的,因为他重生以后见过他爷爷走路痛苦的样子,有很多大臣也是知道的,再说沉溺酒色,也是纯属胡说,爷爷因为腿疾,本来就很少饮酒,而且近二十多年,只宠郑贵妃一人。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国事不协,就认为是皇帝昏庸,皇帝昏庸,就一定是沉溺酒色,几乎已经成了定式了。心里突然打了一个突,自己原来好象也和他们想的差不多呀。 这时第三个声音响起:“天子昏庸,大臣不敢谏,将士不用命,此诚失利之因,然某以为,辽东失利,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朝轻用间,建奴喜用间。抚顺之战中的李永芳狗贼通于建奴,萨尔浒时我军之行踪悉为敌所知,开原铁岭,皆为奸细所破。建奴狡诈,而我不用间且未防其用间,失败之由,不可不查。”这个人倒是说得有道理,听声音竟然有些熟悉。李进忠轻声道:“张诚,他们应该是国子监的学子。” 这时第四个声音道:“张兄此言大善,建奴狡诈,我等亦应以狡诈对之,且狡诈更甚于他,则其地形、兵力、武器、布局尽在我掌握之中,且可联络义民,杀其奸细,策反心怀朝廷之人,利用奴酋之隙,以收渔人之利。肉食者鄙,误国误民,只为头上乌纱,不究失利根本,可惜吾等书生,只能于此慨叹,恨不能杀尽建奴,以慰辽东之死节者!” 其它人纷纷赞叹:“刘兄大才,可惜朝中奸佞横行,我等报国无门,如之奈何!” 这时酒菜上来了,朱由校边吃边听旁边的议论,觉得张诚和刘兄思维缜密,言之成理,其它人倒是喷子居多,只知骂朝廷,但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倒是一点也欠奉。心想这两人倒是可以收为手下,可惜现在自己没有办法收,只好先记在心里了。 这时旁边的酒菜也送上来了,觥筹交错之间,听张诚说起明天要陪家人去碧云寺进香,那到玉泉山游玩的事就去不了了。心里一动,想起宝珠那绝美的容颜,萌萌的神态,寻思是不是来个不约而遇呢? 第11章 碧云寺游记 碧云寺位于香山东麓,风景优美,是当时人们去得比较多的寺庙。朱由校来得较早,因为李进忠悄悄说进香一般都是在早上。所以朱由校瞪了他一眼后还是决定早点来。在山门前下了车,山门为灰瓦卷棚顶,方形门,其前有深壑通以石桥。门前有石狮一对,蹲踞于须弥座之上,雕琢精细。门后有山门殿,面阔三间,灰筒瓦歇山顶,檐下有斗栱,殿内有一对泥塑金刚力士像,力士神情狰狞,栩栩如生。 山门殿后为弥勒殿,殿内有高约八尺的弥勒佛一座。弥勒佛殿后为释迦牟尼殿,亦称丹青阁,为全寺之主殿。也是面阔三间,灰瓦单檐方形庑殿顶,檐下有斗栱。殿内顶为螭龙藻井,殿正中供奉如来佛,两边菩萨、罗汉俱全,如是上香,一般都是在这里。他们来得太早,张诚应该还没有来,于是留下小李在这等着,他认得张诚,如果来了,就去后面通知。然后和李进忠,周遇吉慢慢踱向后面。 殿后有碑亭,重檐八角攒尖琉璃瓦顶,上下檐均有斗栱装饰。碑亭后为菩萨殿,面阔三间,灰琉璃瓦单檐歇山顶调大脊,前出廊,檐下装饰有斗栱。殿内供奉有明代五尊泥彩塑菩萨像,两壁塑有高约三尺的二十四诸天神和福禄寿喜四星,塑像四周有云山悬塑和小型佛教故事雕塑。 菩萨殿后为寺后殿,名普明妙觉殿,进得殿来,一个人也无,一般香客,少有到后面来的,只有象他们这样闲逛看风景的才会来。殿后就是有名的塔院,一座座碑塔整齐地排列,给人以肃穆的感觉。碑塔边有个偏殿,很浅,里面只有两个蒲团,一个老和尚坐在里面的蒲团上。几个人走过时,老和尚突然开口说:“三位施主,可否要歇息一下。”这话说得忒没有诚意了,一共两个蒲团,自己还坐了一个,竟然要别人歇息。李进忠示意不要进,朱由校却来了兴趣,自己身边两位高手,难道还怕一个老和尚,再说,谁会对他不利呢?又没人知道自己是谁。于是他挥挥手,慢慢地踱了进去,坐在蒲团上,等着老和尚开口。李进忠和周遇吉站在他身后,警惕地盯着老和尚。 老和尚微微一笑:“施主毋须如此,老衲只是见施主有些面善,想给施主相个面。” “相面不是道士的事吗,想不到碧云寺的老和尚竟然有此等本事。” “相面只需要看是否灵验,至于是和尚还是道士,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话倒是在理,是我太着相了。那和尚先就说一下,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说对了,我就相信老和尚相面灵验了。” “人少,则慕父母。”老和尚笑语道。这句话出自《孟子》,全句是“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朱由校自然是知道这句话的,心里一惊,他一向不大相信神神鬼鬼的事,但自己穿到一个人身上的事都能发生,使他对这些事现在也有些相信了,这个老和尚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看来有些门道。 他端正了态度,恭敬地问道:“法师,上下如何称呼。”老和尚一笑:“老衲法号圆通。”朱由校心里狂叫:“圆通,我还申通呢,为什么不叫韵达。” 老和尚接着说:“老衲来自嵩山少林寺,在此挂单已有半月,今日见施主骨骼清奇,龙行虎步,隐隐有佛祖之相,所以出言相邀。” “圆通大师谬赞了,小子不敢当。大师相邀,当有它意,不知可否直言相告?” “老衲一来想给施主相面,二来有一事相求。无功不受禄,还是先来相面吧,施主想问什么呢?姻缘还是前程?” “先问姻缘,再问前程,大师可否为我一一道来?” “姻缘之事,当从施主所想,美满可期。前程施主心事清明,当不问可知。” “我欲行之事,类于挟泰山以超北海,其事之难,难于上青天,请大师指点,可会成功?” “能否成功,非老衲所能知。我给施主说一个小故事吧。新罗国王子金乔觉转世,因其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称之为地藏王,地藏王菩萨曾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而今地狱未空,地藏王亦未成佛,然其因久远劫来屡发弘愿,深受世人敬仰,故被尊称为大愿地藏王菩萨,虽未成佛,胜过成佛。施主所行之事,成与不成,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去做,做得一事,就得一事功德,做得十事,便得十事功德,未竟全功,然功德已成,亦足可安慰了。” “谢过大师指点,不知大师所求何事,但能帮忙,当无可推辞。”朱由校双手合十,深深一礼道。 “老衲有徒名晦明者,不喜念经,而好枪棒之技,向不容于寺中,本随老衲游方于外,老衲不日将要远行,故问于贵人,家庙中可有其存身之地。”这就是赤祼祼地投靠呀,看来和尚也不能跳出三界外呀。既然老和尚都说他好枪棒,说明武功不错呀,好打手,别错过。朱由校应允下来,老和尚口中念道:“南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话音刚落,碑塔林中转出一个小和尚,眉清目秀,双手合十,低头行来。 “晦明,檀越愿于家庙内布施你,来谢过檀越吧。”小和尚口念:“阿弥陀佛,谢过檀越布施!”朱由校见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长得一点也不象武功高强的样子,心里疑惑,不过也不好多说,就要带着小和尚走出去。小和尚却眼中含泪,看着老和尚不肯动,老和尚笑道:“晦明,生死有道,你还勘不破吗?师父往生极乐,你当为师父喜,何故做小儿女状。和尚还要回寺一行,我们就此别过了。” 朱由校这才明白他说的远行是指要涅槃了,老和尚在死前安排好徒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他知道朱由校身份,自然明白跟着朱由校自己徒弟的前景一片光明,而且对少林甚至对整个佛教都可能会有莫大好处。 老和尚又吩咐小和尚一些事后,小和尚依依不舍地跟着朱由校向前殿行去,一步一回头的样子让朱由校心里也有些凄凉。但他看到小李匆匆跑来时,凄凉立刻变成了欢喜。 小李气喘吁吁:“来了,不过有几个人占住了大殿,不让其它人进去,正在争执呢。”朱由校大怒,快步走到殿前,只见两个家丁手一伸,懒洋洋地说:“我在主人正在礼佛,闲杂人等,请稍等再入。”张诚前面也有两个家丁拦住他,宝珠正站在旁边,可惜带着幕离,看不到她的脸,朱由校更是烦燥,一耳光就扇向家丁,啪的一声脆响,家丁愣了半晌,眼睛盯着他,好象不敢相信他竟然敢打自己。李进忠和周遇吉上前,三拳两脚将其它三个家丁打倒在地。朱由校正气凛然地说:“何方狂徒,竟然强占寺庙,不让他人礼佛,可知佛家众生平等之意。” 前面的喧哗惊动了殿里的人,一个家丁跑出来骂道:“何人在此喧哗,惊动了贵人,尔等担当得起吗?”骂完才看到四个同伴倒在地上,急忙转身奔入殿中,朱由校带着李进忠周遇吉也跟着进去。只见里面有两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丁正向其中一个报告,那老人五缕长须,面目威严,看见朱由校几个人进来,止住了家丁的话语,拱手道:“老夫多年以前,许下一愿,今日是还愿之日。因性喜清静,故叫下人暂时隔绝内外,为何尔等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粗,实非君子所为。”另一老人亦道:“年轻人可要多修身呀,如此莽撞,我等还以为是打行中人呢。”打行相当于明朝的黑社会,这话说得恶毒,朱由校笑道:“说得好,敢问二位高贤尊姓大名。” “我等姓名,就不劳尊驾打听了,如此不知尊老之人,老夫实在不想和你多说,我们走。”当下几人迈步向外走去。这时张诚和宝珠也进来了。朱由校大笑道:“说得真特么的好,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呀。不知老丈高寿,如此倚老卖老之辈,不敢留下姓名,正在小子意料之中。你性喜清静,就不让别人来上香,我等要进来就是不分青红皂白,你如果性喜杀人,我等是不是就应该站在这里任你斩杀?不是君子所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碧云寺是你等的家庙,你们所做可算是君子所为?” 老人转身大怒道:“我等不过暂时不要尔等进殿,难道以我李三才之名,让尔等稍待,也是不行吗?”李进忠在旁边小声说道:“前户部尚书,刚正不阿,向有贤名。”朱由校不知道李三才是谁,但户部尚书他倒是知道的,不过他不觉得户部尚书就会让他知难而退,何况还加了个前字,那就更不会忌讳了:“我不管你有几才,尔等为官之人,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觉得别人让你是理所当然,别人沷了你的面子就勃然大怒,这个道理我实在是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如果是你家的家庙,如何支配安排是你的事,既然不是,那就没有阻拦别人上香而让自己清静的道理。难怪现今吏治如此清明,观你今日所为,我倒是明白了。我们走,不要碍了官大爷的眼!”带着几人疾步向前,从气得啰嗦的李三才等人旁边走过,路过张诚身边时,拱手一礼,眼睛看都不看宝珠一眼,扬长而去。 第12章 读书可以明理 朱由校平时一看到宝珠,就色迷迷的样子,让女孩子着实腻味。但这次看到朱由校小小年纪,就敢直斥好象是个大官的人,且言之有理,嫉恶如仇。对他印象大为改观。尤其是走的时候看都不看她一眼,反倒让她对他更是大有好感,心里悄悄地有了朱由校的一点影子。由此可见,你再喜欢一个女孩,也不一定要时时刻刻都表现出来,有时做出不是很在意她的样子,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哦。 回到宫里,朱由校仔细地询问了李三才的情况。李进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原来这李三才与东林党的主要领导人顾宪成是至交,时常臧否人物,议论时政。其人在淮、徐一带治理漕政,巡抚凤阳诸府长达十三年之久。他在那里狠狠打击陈增等矿监税使的威风,实行了不少恤民的惠政,深得百姓的拥护,名声渐渐远扬,职衔则擢至户部尚书。后来被人弹劾,自己离职卸任,回到通州老家定居了。这人骂太监很厉害,骂皇帝更厉害,万历不参加一些典礼,他就骂万历沉溺女色,不想参加,假装腿疾。听到这一点,朱由校觉得今天骂他没骂错,万历皇帝他亲眼看到过,两腿不等长,走路本就不稳,李三才总见过皇帝吧,监生骂皇帝假装腿疾倒是情有可原,但你一大臣明明知道皇帝有腿疾还骂人假装,这就是人品问题了,沽名卖直的嫌疑至少是洗不掉的。东林大佬顾宪成竟然和这样的人交好,真是瞎了眼呀。 晦明由李进忠安排进了皇城的一座庙里,这可是真正的家庙,朱家家庙。朱由校向他讨教武功,晦明传了他一套呼吸吐纳之法,这也是强身健体的内家功法。至于拳法,晦明说自己只会枪法,其枪法据说是传自宋朝杨家枪,既可直刺,也可横打,倒是适合于军中,也不知道一个和尚是从哪里学来的军中枪法。这枪法显然是不适用于太孙殿下的,于是就只好试着练了呼吸吐纳之法,这个法门有一宗好处,就是平时随时可以练习。朱由校练了几天之后就如获至宝,因为不但平时练习确实有用,而且在练其它功夫的时候使用,会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就连跑步时使用,也觉得身体轻了不少,用力少了很多,这样跑步不仅速度提高,而且耐力增加,原来跑两刻钟就累得不想动,现在还觉得行有余力,看来少林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在一次为媞媞补充零食的例行外出中,他又来到了万书坊。首先在兵书部没有看到什么新书,于是到别处看了下,结果看到一本《王文成公全书》,是王阳明的书。翻开看看,书分三卷,第一卷是《传习录》,随便看了几句,觉得有些意思,就买了回来。 练功之余,又多了一本书可以看,倒是合了文武之道,一张一驰的道理。很快,他就被这本书吸引住了。王阳明提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看法,比如认为“至善是心之本体”,“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须外面添一分。”这种说法使得他对《大学》的解释与现在流行的朱熹的解释有很大的区别,朱子认为《大学》中的格物致知是要求学子通过认识外物最终明了人心之全体大用。王阳明则认为格物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体之正。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知是人心本有的,不是认识了外物才有的。这个知是良知。在他看来,朱子的格物穷理说恰恰是析心与理为二的,而他认为这两者便是一体。 他说:“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所以二也。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知行合一的含意是说知和行是一件事的两个方面。他说:“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饥,必已自饥了。知行如何分得开?此便是知行的本体,不曾有私意隔断的。圣人教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谓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看到这里,他不由得拍案叫绝,前世听人说过知行合一,现今才知到底什么是知行合一。 王阳明的思想是典型的唯心主义思想,读书的时候老师说唯心主义是错的,但从这本书来看,唯心主义其实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再说难道在明朝宣传马克思的唯物主义理论,第一说不定会被人视为邪说,第二自己本来也不明白到底唯物主义是什么东西。王阳明的思想既然与朱熹的不同,那么大力扶植心学应该可以将朱熹的理学泥坑搅动一下,免得以后道学先生变成虚伪的代名词。 于是日子就在视察农事,视察兵事,练功健体,读书明理,偶尔逛街中慢慢地度过。这一天,王体乾来请他去司苑局检验红薯和马铃薯的收成。因为太孙殿下的重视,司苑局派专人照管,精耕细作,结果马铃薯一亩地产量达到了惊人的六石三,然而红薯更高,达到了十石,司苑局众人欣喜若狂,这可比小麦的两石,玉米的一石五要高得太多了。看到司苑局里狂欢的人群,朱由校不由得撇撇嘴,后世一亩红薯产六千斤很容易,马铃薯产两千斤也很常见。现在这么点产量就喜成这样,没见识!鄙视归鄙视,其实朱由校也明白这是很不容易的,因为种是不同的,不能用现代经过精选的有适应性的种和明代的种比较,不过这也说明还大有潜力可挖,是好事。 特别是王体乾严格按照他的吩咐进行的对比实验结果也出来了,玉米单种产量是一石三,和大豆花生混种后竟然达到了一石五,不算收获的大豆花生都比单种要高,证明混种的方法是有效的,可以推广。 朱由校赏了王体乾两百两银子,这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奖赏了,当年王阳明平定了宁王叛乱,朝廷也不过赏他五十两银子。朱由校让王体乾将收获的红薯和马铃薯全部作种,派人运送到他在通州的皇庄,并将司苑局里参与种植的人挑选出一部分,等明年去皇庄指导栽种,尽可能地多育种,以便日后推广全国。又将玉米进行简单地选种,吩咐也要在皇庄栽种一百亩,并通过对比实验来考察各种作物的抗旱能力,选出抗旱能力强的品种,以备后用。 另一天,在兵仗局,李朝钦将生产条例呈了上来。很详细的规定,每个工匠在做部件时,有什么要求,按照什么步骤,检验的标准,都罗列在上面。试枪时的安全措施,步骤,记录,都有详尽的规定。据他所说,这是熟练工匠总结出来的步骤,经过小太监们稍加提炼,在指导新手,提高效率,增强安全各方面都有很好的效果。现在兵仗局制作燧发火铳的速度已经是一天二十支,火绳枪一天五十支,且经过了严格的检验,到现在为止,没有一支枪出现炸膛现象。朱由校指示,将制火绳枪的工匠抽调一部分到制燧发火铳的部门,提高燧发火铳的产量。 从五月初二到十一月初二,半年时间的练习,朱由校从一个身体一般,一米五左右的小男孩,变成了身体健壮,一米六不到的还是小男孩。每天的跑步都在坚持,而且时间还在逐渐增加,速度也在加快。最初的能举起二十斤的石锁玩不到五分之一刻,到现在的能玩三十斤接近一刻钟,最直接的是和李进忠的白打(要求一定是真打,但到底是不是就只有李进忠知道了),原来只能坚持三个回合,现在能坚持二十多个回合,至于原来能一直陪他练功的小邓小李,现在他已经能轻松解决了。 之所以能取得如此大的进步,一来是原来的这个身体虽然健康,但终究运动太少,所以潜力大,二来只要有时间,他一直在坚持锻炼,三来,晦明教给他的呼吸吐纳功法确实有用。他相信,靠谁都可能会有问题,只有靠自己才是最保险的,自己的身体,就是自己最大的倚靠。 野蛮其体魄,还要文明其精神。他已经把《传习录》看完了,现在正在看第二遍,顺便他还把《陆九渊集》看了一些,因为王阳明虽然说没有师父,但实际上他的哲学还是汲取了别人的思想的,这个别人就是陆九渊,陆九渊是心学的创立者,王阳明则是心学的集大成者,所以看陆九渊的书对于了解心学的发展是有作用的。通过对这些书的学习,他基本了解了心学的大概脉络,也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心学弟子了。 第13章 宝珠的礼物 偶尔他会去逛逛街,当然,首要目的是为媞媞补充零食,其次是想看能不能遇到宝珠。这个顺序是他自己这样认为的,至于到底有多少可信性,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很可惜,一直没有遇到过宝珠,倒是遇到过张诚一次。张诚对他的印象也好了很多,有礼貌地打过招呼,闲聊了几句,也就分开了。总不能问别人你妹妹为什么没出来玩呀,后世这样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在明代,问出来的结果常常就只能是翻脸。 他的皇帝爷爷的身体不大好,所以他的父亲上次带着他和弟弟朱由检去探视过一次,当然,说探视是不行的,应该说是朝觐。凭心而论,皇帝对他还是比较关心的,至少相对于他的父亲来说是这样的。皇帝询问了他日常读了些什么书,本来象他这样大的皇长孙早就应该让大臣来教他从政方面的知识了,但他父亲都没有享受到的待遇他当然也不行。不过当皇帝听说他自己在看《传习录》时,停顿了一会,然后说:“自己看些书也是好的,不过当慎思之明辩之。不可尽信书中所言,要有自己的见解。”本来这么大的皇太孙,应该要开始有日讲官来教他了,但是他的父亲封为太子后过了很长时间后才有日讲官,他现在是没有这个资格的,或者说他爷爷并不想他有这个资格,所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万历四十七年十一月十三,已经很冷了,天阴沉沉的,明天是朱由校的生日,一大早他就带着李进忠到街上闲逛。这是他重生以后第一个生日,虽然严格地说是朱由校的生日,但他觉得现在他就是朱由校,所以他想要买一件礼物,自己送给自己的礼物,以作穿越的纪念。 他们逛了很多店铺,漫无目的逛,一直也没找到自己心仪的东西。但是终于,遇到了心仪的人。又在那家荷包店门口,遇到了宝珠。 大家都是往店里去的,朱由校让在旁边,对她作揖道:“多日不见小娘子,今日竟然在此相遇,真可谓相请不如偶遇呀。”每次见到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撩拨她。宝珠见到他,本是眼睛一亮,脸上布满红晕,听他这样说,啐了一口道:“你这浪荡子,谁和你相请了。”但语气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透着隐隐的欢喜。 朱由校哪里会听不出来,立即再接再厉:“和小娘子见过多次,还未请教芳名,实在是不是礼数。”女孩子的闺名怎么会随便告诉他,所以宝珠理也未理,乜了他一眼,向内走去。朱由校快步跟上,进了店内,她和丫环一起挑选丝线,边挑选边讨论着,听她们的话语,是张诚快要过生日了,她是给哥哥挑选丝线做荷包的。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引得宝珠看向他,然后满脸悲伤地说:“张哥真是好福气,小可明天生日,却只能在荷包店里来自己买一个荷包了。” 宝珠道:“难道你家中没有姐妹吗?要她们给你织一个呀。” “小妹上次小娘子见过,你说她象是会绣荷包的人吗?” 宝珠犹豫了一下,挣扎道:“其实荷包店里的荷包也有一些很好看的。”可能觉得自己也不相信这话,边说边低了头。朱由校也不说话,就用悲伤的目光看着她。 宝珠有些不忍,无话找话地说:“我与哥哥织的荷包还差了些丝线来绣字,所以才来买的。” “不知令兄生辰还有几日?” “还有十二日。”宝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些。只是总觉得别人说话总不好意思不回应吧。 “小娘子绣荷包一共用了几日?” “三日。” 朱由校循循善诱:“如小娘子将这荷包给小生,当有足够时间可为令兄绣一新荷包。” 宝珠终于反应过来了:“我为何要将这个荷包给你?” 朱由校继续向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迈进:“因为小可很悲惨呀,明天要过生日了,今日还在找荷包,而小娘子正好有多余的荷包,你看,这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吗?” 宝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荷包变成了多余的荷包,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浪荡子就是想要自己的荷包,明明这是一件很羞人很让人恼怒的事,为什么偏偏我就没有恼怒,反而有一丝窃喜呢?鬼使神差之下,她低头轻轻地说:“这个荷包还没有完工,今天晚上才能绣完的。” 朱由校眉开眼笑,觉得这一刻满天神佛都在帮他:“不要紧,明天早上我来取。” “不要不要,明天我要小倩送来,你住在哪里?不行,明天小倩送到这门口,你派人来取就行了。” 朱由校连忙钉上保险:“明天辰时三刻,就在这里等小倩姑娘,不见不散。小可先告辞了。”转身就走,绝不拖泥带水,出门以后就迅速跑向一个附近的小巷子。 等他走出店门,宝珠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小女子竟然答应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子送他荷包?是荷包呀,只能送给自己的丈夫的荷包,竟然会答应送给他,自己真是昏了头了。不行,不能答应。她急忙赶出门来,却已经不见朱由校的踪影,回过头来,和小倩对视一眼,脸又红了。 剩下的时间,宝珠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里的,进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立刻换上一副平常的模样。小倩也不敢作声,低头跟在小姐身后。进了闺房,宝珠急忙说道:“怎么办呀小倩?”她没有意识到,自己问小倩就意味着自己准备给朱由校荷包了。 “小姐,奴婢不知道。”小倩低着头说。 “当然不能送给他,是荷包呢,又不是别的东西。”宝珠肯定地说道,小倩连连点头。 “但是又说好明天给他送去的,如果不给他的话,是不是有点不好呀?古人说过,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宝珠边说边瞟着小倩,小倩僵住了,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可怜的宝珠,陷入了两难之中,更可怜的小倩,完全跟不上小姐摇摆的节奏。刚赞同说给他吧,小姐又觉得还是不给的好,那就不要给他吧,小姐又觉得说话要算数……如此这般一个时辰以后,宝珠说:“决定了,给他。”饱受折磨的小倩低着头不敢再有任何表示,等着小姐又来否定她自己的决定,等呀等呀,总等不来小姐的声音,抬头一看,小姐已经开始在荷包上绣字了。 万历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晴。天空万里无云,因为没有风,所以并不觉得很冷。辰时刚到,李进忠已经等在荷包店门口了。巳时三刻都快要到了,还没等到人来。李进忠跺了跺僵硬的脚,准备回去了,心里想着回去了如何安慰殿下,这时小倩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一个小布包放在他手上,转身就走,李进忠施礼道谢,起身时她早去得远了。李进忠不敢将布包放在身上,就用手拿着向东宫跑去。 进得宫门,朱由校正不停地走来走去,一看到他,立即走过来,看到他手里的布包,面色一喜,拿了过来,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你干得不错,辛苦了。”李进忠急忙跪下道:“不敢当殿下赞,这是奴婢的本分。” 朱由校挥挥手,进了房门,立刻将布包打开,只见一个方形的小荷包,上面绣着一个虎头,栩栩如生,右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启字。荷包里面装着一些干花,清香淡淡,沁人心脾。看着荷包,想着绣荷包的人,朱由校不由得痴了。 前世他也交过女朋友,虽然时间不长,但也算是有过。到了这一世,他一个才十五岁虚岁的小孩身体里面却有一个十八岁的骚动之心,所以看到美女就会动心很正常。重点是宝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看上眼的女孩,而且还这么美,当然,如果宝珠不喜欢他,他当然不会凭身份去强迫她,但是宝珠竟然送了他荷包,他当然明白这个时代里送荷包意味着什么,他向她索要荷包时就已经知道,既然知道宝珠也是喜欢他的,而在不到一年之后自己就将要成为天下之主,那么他要让这个女孩成为他的皇后。 这时,周遇吉进来了,小声告诉他:“崇文门沙家胡同,从房屋来看应该是官宦人家。”他和李进忠一起出去,但没有站在一起,一直跟踪小倩直到她到家,这也是昨晚朱由校才想到的,如果宝珠送了荷包给他,他当然要知道她的住址,在这么大个北京城,要找一个人不知道地址是没有办法的。 朱由校对他作揖道:“师兄辛苦了。”他连忙躲开,回礼道:“不敢当殿下大礼,愿为殿下效劳!”朱由校正色道:“这是为私事而麻烦师兄,道谢是应该的。” 第14章 第一个新年 早上客氏给他下了一碗长寿面,一碗面只有一根面条,面条里面加了鸡蛋和菜汁,面汤是熬了一夜的母鸡汤,味道极好,朱由校吃得汗都快出来了。客氏在一旁不停地劝他慢点吃,但她脸上露出的笑容暴露了她内心的得意与满足,平时御膳房做的饭食小殿下可没吃得这么香哟。 朱由校放下筷子,她连忙接过旁边宫女托盘上的热毛巾,仔细地给他擦脸:“哥儿吃了长寿面,百岁才是一小段,我们哥儿福寿绵长,百子千孙!”朱由校一笑:“借奶娘吉言,奶娘你做的长寿面太好吃了!”客氏笑得眉不见眼:“哥儿以后每次生辰都给做长寿面,到哥儿一百岁时还做。” 吃过早饭,准备先走一走消消食,李进忠又送来了一封信。信是徐光启写的,上次朱由校要他问的事有眉目了。他首先问了他在北京的传教士朋友,但这个朋友不是很清楚,所以由这个朋友向澳门去信来转问,正好今年六月有一批二十多个传教士从欧洲来到澳门,其中有两人正好精通远望之镜制造,两人精通大炮冶炼之术,钟表匠倒是没有找到,不过应该可以从西方请来。至于造币机,有人知道其存在,但没有相应的图纸,所以没法制造,不过已经答应传信回欧洲询问图纸和制造工匠,等下次来大明就会一并带来。 这份生日礼物虽然在他心里不会比荷包和长寿面更重要,但对于朱由校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理想来说,实在是太及时了。他太感激徐光启了,他知道徐光启现在迫切需要火器练兵,虽然兵仗局中有大量的火绳枪甚至燧发火铳,但自己却没有办法送给他。他在兵仗局搞搞武器改进没人会管他,只当是小孩子好玩罢了,但如果想取出武器送给别人,那就是大事件了,从他的皇帝爷爷到太子爸爸到各位大臣都会问了:“尔意欲何为?”所以他只能在心里对徐光启说声抱歉,当然,其实他对徐光启作为一个科学家是否能练出一支强兵来,是持怀疑态度的,在他想来,徐光启这样的人只怕是有点唯武器论的。而凭现在这个年代的技术水平,火器对冷兵器并不具有绝对优势。 万历四十八年正月初一,晴。 这是朱由校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新年。明朝宫中的新年很热闹,自年前腊月廿四祭灶之后,大家就开始穿葫芦景补子和蟒衣,各宫都蒸上好吃的点心,把肉食做一些初加工,以便在后面的日子专心地吃,玩。昨天晚上,大家就开始互相拜祝,叫做“辞旧岁”,门旁挂上桃符板、将军炭,贴门神,室内悬挂福神、鬼判、钟馗等画。床上悬挂金银八宝、西番经轮。橹楹插芝麻秆,院中焚柏枝柴,称为“焴岁”。 大家都头戴用乌金纸裁成,画上各种颜色的“闹蛾”,或用草虫、蝴蝶簪于头,以应节日之景,有些则戴小葫芦,如豌豆一般大小。媞媞就戴了一个蝴蝶闹蛾,她强迫朱由检戴了一个象毛毛虫的闹蛾,并不停地取笑他,朱由检只能无可奈何地笑,也不摘下来。 五更时,朱由校和朱由检一起焚香放纸炮,媞媞躲在门后,探出头来看。放完炮后,朱由校将门栓在院子地上抛掷三次,称为“跌干金”。大家喝椒柏酒,酒有点苦而且辣,取吉祥之意。然后大家一起吃扁食,就是现在的饺子,客氏在包的时候在扁食里偷偷包上三个银钱,据说吃到的就会一年都吉祥好运。她偷偷告诉了朱由校包有银钱的扁食的特征,于是在分扁食时,朱由校把这三个扁食分别夹给了朱由检,媞媞和客氏。客氏不敢直接把自己的给朱由校,又担心他得不到好运,这时,媞媞吃到了有银钱的扁食,高兴地大叫,并向朱由检炫耀,不想接着朱由检也吃到了。朱由校吃完了也没吃到,媞媞要把自己的银钱给哥哥,朱由校说:“弟弟妹妹都有好运了,哥哥当然也会有呀。”客氏这时才吃到有银钱的扁食,朱由校道:“奶娘这一年吉祥好运,要做大官了呀!”客氏听他胡说,脸上笑着,心里却还是担心,早知道这样,就自己分扁食就好了。 吃了扁食,大家又开始互相拜祝,和昨晚的不同,称为“贺新年”。当朱由检和媞媞祝贺哥哥新年如意吉祥时,朱由校掏出了两个红包递给弟弟妹妹,红包是红布做的,里面是一个银钱,和包在扁食里的一样,是银作局专门为皇家制造的银币。媞媞兴奋不已,朱由检则是面色平静地收下然后向哥哥致谢。一般的压岁钱这时都是用红绳子串着的,而且一般也都是长辈给晚辈的,少有年龄相近的哥哥给弟妹的,所以他就变了一个方式,用红布包着给他们。他又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客氏道:“压住岁数,奶娘就会长寿了。”客氏笑着收下了。 然后三兄妹一起去给父亲母亲贺新年,父亲赏给三个人每人一串银钱,每串五枚银币,李选侍也给了同样的压岁钱。然后父亲带着他们去给皇帝和皇后贺新年,皇帝爷爷赐了每人一串银钱,就让他们去皇后那里。 皇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她只生了一个公主,平日对太子朱常洛极好,可以说朱常洛能坐稳太子之位与她是有极大的关系的。所以他们在皇后这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皇后赏给三个孩子也是一人一串银钱,但朱由校的是十六个银币,朱由检和朱徽媞是十个银币,是按他们的年龄来的,一岁一个。宫女端出许多点心,看得媞媞两眼发光,皇后吩咐他们慢慢吃,就和朱常洛到一边去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皇后让朱由校过去,原来皇帝准备给他找个老师,皇后问朱常洛有什么要求,朱常洛无可无不可,表示一定会听皇帝老子的,于是皇后就亲自问朱由校想要个什么样的师傅,其实本来这事不应该问他的,不过皇后疼爱这个长孙,就想先问个情况,然后根据他的意愿来向皇帝提要求。朱由校想这倒是个机会,正好徐光启练兵不顺利,于是道:“孩儿闻听少詹事曾为翰林院庶吉士,想来学问应是极好的。”皇后看向朱常洛,朱常洛道:“少詹事兼河南道御史徐光启,现在通州练兵。”皇后点了点头。 第15章 赏灯赏月赏宝珠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本来以为可以出去赏灯顺便赏宝珠,不料宫内就有花灯,还有各色焰火。比如鳌山灯,分成十几层,外面饰以金碧,灯如星布,特别是里面竟然可以喷出焰火,煞是好看。 媞媞看得眼都直了:“去年我正好生病没有来看,今年我要补看回来。”拉着朱由校就往那花灯密布的地方跑。朱由校小心地跟着她,时刻注意既不要让她太靠近焰火,又要让她看得尽心,不知不觉额头上竟出了一点细汗。 美景太多,一直到子时过,媞媞才意犹未尽离去,朱由校问了李进忠,知道京师里的灯会前后会有七天,这才放心地睡去,开始期待明天的灯会。 正月十六,终于可以出宫赏灯了。北京最好的赏灯地点在东安门北大街,这里不仅有大量的花灯,还有四方商人在此设摊卖货,所以称为灯市。吃美食,赏美景,如果再加上遇美人,那就真的是赏心乐事了。周遇吉根据宝珠家的方位,很容易就推测出了她们如果赏花灯要走的路径,然后就在必经之处找了个茶楼守株待兔。他们出来得极早,这时候赏灯的人大都没有出门,这样可以保证朱由校想制造的巧遇不会有闪失。 月上柳梢头,可是没有人约黄昏后。肚子被茶水灌饱了,茅房都上了几回了,佳人还是渺无踪影。远处灯市已经是游人如织,茶楼里只有孤单的三个人。朱由校不甘心,要去她家看看,周遇吉带路走到她家,却是人去楼空,朱由校心如死灰。李进忠找到旁边家的人打听,才知道她们一家回河南老家省亲去了。朱由校听到才回过魂来,立刻要李进忠找人调查这家人,什么事情都要查清楚,他不想穿越过来先要经历一场失恋。并让周遇吉每天都要来看一下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反正周遇吉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他只要稍微改变一下原来去皇城的路,就可以从她家门前经过。 正月十八日早上,周遇吉报告宝珠家人昨天回来了,李进忠也查到了她家的资料:张国纪,河南开封府祥符县生员,现为户部云南清吏司佥事。妻李氏,续妻王氏,长子张诚,国子监监生,长女张嫣,次女张然,次子张实。朱由校这才放了心,开始期待今天晚上的巧遇。 晚上还是如前天一样坐在茶楼里等,不过只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目标--张家四兄妹和小倩。三人结账后尾随而来,紧走几步,赶上他们。朱由校装出惊喜交加的样子拱手道:“前面可是张兄,小弟朱啸启有礼了。”张诚疑惑道:“阁下也住在这里吗?”朱由校将周遇吉的住址报了出来。小倩撇撇嘴,满脸不信的样子,宝珠还是戴着幕离,低着头不看他。 朱由校投其所好,和张诚聊起了与建奴之战的失败原因,大力攻击朝廷没有用好谍子,使得张诚很快就将他引为知己,于是大家边走边聊,气氛热烈。 很快到了灯市,人多了起来,大家走得就不那么整齐了,朱由校找了个机会靠近宝珠道:“前日晚上小可来赏灯,怎么没见到小娘子呀?”宝珠也不回答,只是照顾着弟妹,偶尔欣赏下花灯。朱由校不死心,从身上掏出荷包闻了一下道:“这荷包真是好看呀,谢谢小娘子了!”宝珠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带着三分喜,三分嗔,两分娇媚,两分彷徨,让朱由校的心都酥了。 宝珠先看到他时,心里真是又惊又喜,但很快发现他没有戴着荷包,心又沉了下来,低头想着:“先要来撩拨我,现在却又没把我当一回事。”所以朱由校找她说话也不想理,等到发现他把荷包珍藏在身上时,顿时觉得晚上都好象变得阳光灿烂了。只是想着虽然郎有情妾有意,但却不知道他是否定亲,看他每次都是带着从人出游的样子,而且他的从人敢当街直呼国公之名,可以知道他家境应该极好,这样的家境可能会让他娶一个佥事家的女儿吗?千言万语,都汇集成一个眼神,映射出她复杂的心情。 朱由校却没有想那么多,他悄悄问道:“不知小娘子可否许配人家?”宝珠心里一喜,低头不说话。朱由校明白了,又道:“小子也尚未订亲,不知小娘子仙居何处呀?”宝珠还是不作声,偏头看向小倩,朱由校又明白了。这时张诚随着人流挤到旁边,叫道:“人太多了,差点就找不到你们了,宝珠小倩,看好弟妹。” 大家就随着人流,时合时分。朱由校有李进忠和周遇吉保护,倒是能总呆在宝珠附近。他找了个机会靠近想和宝珠说话,只是他既然暗示要来提亲了,宝珠就变得矜持了起来,一般都不回答,最多偶尔用鼻音嗯一下。可是就是这美妙的嗯声,都会让他心神俱醉,他暗暗想道,到底是自己的控制能力变差了呢,还是这小娘子太迷人了呢?最后得出结论,应该是两者兼而有之。 找了个机会,朱由校将一个玉佩悄悄地塞到宝珠手中,她说什么也不要,朱由校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小娘子不要小可的玉佩,那小可也不好意思要小娘子的荷包了。” 宝珠恨得牙痒痒的,明知道他是得到便宜还要卖乖,自己如果真的不要玉佩,他也不会把荷包还回来,不过是要用言语挤兑自己罢了。不过一转念,这也说明他很在意和自己有来有往,于是就羞红着脸,不情不愿地收起来了。 朱由校大获全胜,全然放下了心,又找个机会假意问了小倩张家的地址,小倩收了他的银角子,对这个“未来的姑爷”印象大为好转,将地址详细地说与他听。 今晚的收获,让朱由校大为满意,前两天未遇佳人的沮丧早已烟消云散,只觉得月光美花灯美,而月光花灯则将那戴着幕离的宝珠映得更美。 第16章 矿税之议 万历四十八年二月初三,皇帝下旨,少詹事徐光启任太孙殿下的日讲官。这让很多大臣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会让太子殿下的位置更加稳固。而对朱由校来说,这是他的理想实现的重要一步,因为他觉得,徐光启作为一个科学家应该能很容易就理解他的一些想法,不管是在自然科学上还是在社会科学上。 二月初四一早,徐光启就来到了东宫。他先拜见了朱常洛,然后朱常洛派人带他来到朱由校的书房中。朱由校首先向他行礼,徐光启还礼,大家分开坐下。 徐光启道:“皇上谕旨让光启任日讲官,光启自知才疏学浅,深恐有负皇上重托,误了太孙殿下的学业。” 朱由校笑笑:“少詹事过谦了。学生以前跟着内侍识字读书,但因年幼顽皮,虽识得些字,读了些书,然不识书中之意,不明圣人之理,所以言语粗俗,俚语甚多,这是先要告之于少詹事的。”这个先要打好预防针才行,如果不小心蹦出个现代名词也可以推脱在这上面。再说他文言本就不行,虽然有朱由校的底子,但终究说得累,还不一定说得对。 “殿下年幼,喜说俚语本也正常。光启其实也很喜欢说俚语,俚语若是能让人明其意,总比之乎者也却辞不达意要来得好。” “少詹事此言大有深意,学生也常思之。古书惜字如金只因彼时书字之不易,而今却无此虑,今人常常说话晦涩难懂,显得高深莫测,却让人觉得云山雾罩,学生才浅,觉得不足取也,故请少詹事授课之时,用浅显之语,释学生之惑。” 徐光启点头称是,心里对太孙殿下更增好感。他虽然是正经的进士出身,还做过庶吉士,但对一些人言必有典的作法是不大赞成的。他常常和老农,工匠,传教士打交道,觉得乡村俚语其实能更好地表达,且能让人更容易接受并明白。太孙小小年纪,就能明白古人的书里记载简单的原因,可见是确实自己想过了的,也确实当得上聪慧二字。 “不知少詹事对与建奴之战有何能指点学生的。” “建奴,反判之蛮夷也,疥癣之疾,不足为患也。” 朱由校不由得奇怪起来,后金最后代明,徐光启竟然觉得只是疥癣之疾,看来科学家果然在政治军事方面不靠谱呀。其实这倒是他误会徐光启了,其实就连这时的建奴,根本没有也不敢想要灭掉明朝,因为两者在国力的各个方面都不是一个数量级的。明朝人当然更不会这么想了,最多觉得不过是一股比较麻烦的叛军罢了,最后还是会被朝廷大军扫平的。 “那对付建奴,少詹事觉得应该如何做呢?” “建奴其实要剿灭并不难,不外乎练可战之兵,造适用之火器兵甲,选一二良将,当可荡平。难的倒是到处都要用银,银从何来才是问题之重。” “那少詹事觉得为何我大明会缺银钱?” “光启以为,天下隐瞒田亩愈多,赋税拖欠严重,使得国用不足。” “学生倒是觉得,还应该有别的原因。” “不知殿下说的别的原因为何?” “矿税收之不得法。”矿税是他的皇帝爷爷创造的,虽统名为矿税,实际远不限于矿业,两淮有盐监,广东有珠监,由内官驻于一地收税,当时人多反对。但朱由校来的那个世代普遍认识到税收是必要的。 “矿税收之不得法?殿下是赞成收矿税?”徐光启惊讶道。 “当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矿税当然应该收。” “那所谓的收之不得法又是何意?” “矿税应该收,但不应该让内官收,也不应该象现在这样收。税收的作用,是为朝廷之各项用度,如官饷军饷,如赈灾济民,如修葺建造等等不一而足,税收当取之于民,而又用之于民。然民有贫富不均,如贫者富者交税相同,则富者无损,贫者愈贫。” “如学生所思,开矿之人当家财甚多,开矿则愈增其财,当然应当收其税以实国库。然如今内官收矿税,不仅收开矿者之税,还乱扰民家,如欲收某家矿税,则指其屋曰其下有矿,交税则可保其屋,不交则破其家。且收税多少,来源如何,收缴多少,根本无据可查,无法可依,朝廷所得可能其中一成都未必有。天下人恶矿税者,大多为此,另有富家开矿而不欲交税,亦恶之,故天下人皆曰矿税可废,学生倒不做如此想。” 徐光启陷入沉思,他也一直是反对矿税的,因为很多矿监确实做得太过分,有太多人深受其害。但听朱由校这么一说,发现如果改变收税方法,其实矿税却是好事。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人并不迂腐,相反他思维敏捷,很容易就想明白朱由校说的有道理。朝廷苦于银钱久矣,现在收矿税,每年可有白银五十多万两,黄金一千多两,还可以对朝廷财政稍微帮衬一下。如按朱由校的方法,矿税不减还可能增加,又能去掉扰民之处,实在是不二妙法。只是自己已年近六十,要等到太孙殿下当政,只怕是希望渺茫。不过他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想到太孙殿下只要当政,去矿税之蔽而能使国用增加,大明富强可期,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殿下此言大善,如能按殿下之法,则得其利而去其弊,光启虽未必能亲见,亦要为天下苍生谢过殿下。” 朱由校心里得意,你当然不知道我今年就要上台,可是我知道呀,所以我会让你看到的,而且我还要让你帮我办好这事。 “少詹事言重了。不过如何收税,这个我是不懂的,我想请少詹事多多费心,聚集天下才智之士,拟一详尽之章程,矿税及其它各种税收,均有章程可依,则可兴利除蔽,一来使民知自家税数,小吏不敢贪污,二来使朝廷知各地税数,由有司一一调配,使钱物流向合理而少浪费。此事实关天下苍生福祉,要有劳先生了。不过先生也不用急,就以一年为期,如何?” 徐光启连称不敢,朱由校都用先生称呼他了,他当然没办法推辞。何况他觉得有益于天下之事,自己能尽一份力,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志向,也是自己的荣耀。虽然担心自己做好章程后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用到,但只要能用到,总比用不到要好是吧。心里思量要找哪些人来做这事呢?佛郎机传教士里有没有懂如何收税的呢,泰西的方法当可为它山之石,毕自严似乎对这些比较精通,要不要写信和他商量一下呢? 第17章 币制改革 朱由校又转向另一个问题:“国库银钱之事,不外乎开源节流。现今各地铸币毫无章法,各种劣质铜钱充斥于市,不知先生有何可以教我?” “殿下曾经过问造币机之事,光启思忖,殿下之意可是想收回各地铸币之权?” “正有此意。各地铸币规格不一,所得钱息尽为贪官所得,且币制不定,则民众交换大为不便。如得造币机,则可用新法制新钱,不限于铜钱,亦可用于银钱制作,这样钱息皆为朝廷所得,民众亦得交换之利。”明朝主要用银子做货币,使用时都是剪成小块,称之为碎银或者银角子。这使得交换时很不方便,且损耗严重,所以朱由校想由朝廷发行银币,铜币,将市面上的那些劣币淘汰掉。 “此事须待造币机送到方可进行,而如何行事,则可未雨绸缪,在全国设多少造币厂,设于何处,币之大小,币之成色,铜币与银币之交换比例,银币与银两之交换方法,均要预先设好章程,待造币机到,即可开始制造,这些都要先生谋划才行。” 徐光启感到很奇怪,无论是收税还是造币,这都是只有皇帝才能有的权力,税法还可以说是先制定好等太孙熟悉,真正上台后实行,而造币机上次传教士已经说好回去问讯,并将带机器或者制造工匠与方法来大明,那么造币机的建成,应当是一两年甚至一年内就可完成的事,太孙说有了造币机即开始制造,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太孙认为自己会很快成为皇帝?这个念头一闪过,他出了一头冷汗,赶紧打住,因为无论是哪种原因,都不是他敢深究的。 朱由校倒是没有察觉到异样,继续说道:“币制改变与收税之事,实际可合为一体,泰西之地,有一机构曰银行,和我朝的钱庄差不多,银行管理铸币厂的钱币制造,发行,收税所得亦进入银行,先生可向泰西之人询问银行之事,最好能有懂银行的西人帮助组建,可任命其为户部主事,如确实可用,侍郎亦可期。”这已经算是很大的官了,副部长了,相信西方人也会动心的。 徐光启心里的怪异更深了,他一一答应下来,然后两人各自施礼分开。一出宫门,徐光启吩咐车夫去太仆寺,直接找到他的朋友太仆寺少卿李之藻,李之藻正在与人下棋,先告了声罪,迎他进了书房,叫仆人上了茶,让他稍等一下,就继续去下棋了,徐光启知道他爱下棋和打麻将,不下完这一局是不行的,只好坐下来等他。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李之藻终于战胜了对手。他进来拱手再次道歉:“子先兄,确实对不住,你来时只下得一半。” 徐光启也不和他啰嗦,让他屏退下人,将朱由校和他说的话复述给他听,他记性甚好,虽不能完全相同,但相差已是极为有限。说完后,就端茶喝了一口,看向李之藻。 李之藻听完之后,沉思半晌,有些不确定地说:“太孙殿下无职无权,这些安排,做了也没有用呀?”说完瞟了徐光启一眼。 “振之所想,与愚兄相同,太孙殿下天纵聪明,刚才所说之收税,铸钱,银行之事当可见一二,然为何竟不知此等样事非他所能为也?二者相差如此之大,是何原因?” 李之藻点点头,突然心头一动,看向徐光启,只见徐光启也正看向他,他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嘶声说道:“难道……?”然后立刻收声,徐光启点点头:“我亦疑如此,所以才会与振之一起参详。只是太孙如何知自己很快可以为天子?” 两人都是信教之人,对于神鬼之说已是不大相信。而太孙要很快上位,按常识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前面还有两个人,即便万历很快回归天主怀抱,还有太子呀。总不可能太子登基后也很快去世吧?两人都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有一个问题,就算如此,太孙如何知道呢? 两人商量了很长时间,都没能得出结论,要不是朱由校太小,人权皆无,两人都要怀疑他准备篡位自立了。最后只能认为,太孙聪慧无比,但仅限于对物事的认识方面,而对人事的了解应该还是一窍不通,其实两人从太孙的话中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没有办法解释,只好自己这样先骗自己罢了。 先抛开这件事后,徐光启请李之藻帮助设计铸币章程,自己设计收税事宜,至于银行的章程,还需要与传教士商量,还要与懂钱庄的人商量,然后才能开始制订。 李之藻本身就对算术有兴趣,和利玛窦合作编译了中国最早的西方算术译著《同文算指》、《新算法书》,所以铸币章程的制订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所以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何况,等到太孙殿下真的上位,那这些事可都是功劳呀。 徐光启告辞回家,家人递上一封信,是澳门送来的。信是金尼阁修士写来的,他提出既然太孙殿下对传教有兴趣,那可否请殿下邀请新来的传教士来京师视察,当然,旅费自理,只用殿下名义即可。 第二天徐光启将信呈给朱由校,朱由校想了一下,这是个好事,于是要他回信,主要表明这几个意思:一是朝廷要买大量的红夷大炮,指明是要重达千斤的火炮,或者新式的佛郎机炮亦可;二是上次说的精通远望之镜和大炮制造的教士要带好这方面的资料,另外尽可能地携带泰西书籍并翻译人员;三是如钟表匠及造币机的资料和工匠已到,则一定要随着教士一起来北京。至于买火炮的钱,到了京师就会给付。如果殿下满意,可以支持教士在京师中建造教堂,并允许在王公大臣中传教。 徐光启心里又犯起了嘀咕,这事殿下可以作主吗?后面两条倒是没有什么事,邀请的名义也不重要,但是买大炮这事可不是小事。犹豫半天后,他提了出来:“殿下,这购买火炮,恐怕不大好吧。”朱由校想了一下,觉得也是,不过火炮运到北京时自己应该已经上位了,到那时一切好说,只是现在的名义如何说才好呢?总不能说太孙殿下想打猎吧。 “那好,第一条不要说购买火炮,而是说要他们铸造更多火炮,等有了一定数量之后再卖给我们,其它两个条件照旧吧。”迟几个月的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建奴想吃炮弹,机会应该多的是。 “另处,一定要强调第三点,造币机的重要性,只怕还在火炮之上。要让他们觉得,如果有造币机,我们会给他们更多帮助。”他觉得,造币机的原理应该也可以用在其它机械上,全用手工打造火铳实在太慢,而且精度太差,不适合大规模生产。 第18章 冶炼钢铁 徐光启退下后,他取出夹在《纪效新书》中的纸仔细地看了一遍,除了兵器改良,其它都还没有什么动静呀。放好纸后走出书房,问李进忠道:“宫里有没有一个叫魏忠贤的内官呀?”李进忠道:“没听说过,只有一个叫魏朝的,还有个叫魏进中的。” 朱由校想,可能魏朝改名字了,或者是在别的地方,李进忠不认识,算了,到时总会知道的,只要自己不用他不就行了。 “对了,你给我打听几个人,都是当官的,有文有武。”摸出一张纸,抄的是自己记得的有名的人。“籍贯,家庭情况,风评都要,尽量详细。” 李进忠有个朋友在东厂,好象是个不大不小的掌班,正好管的是官员资料,所以这事派他是比较适合的。李进忠也愿意办这种事,可以让朋友知道自己得太孙殿下信任,那可是大大长脸的事。 第二天,李进忠就拿来了资料,朱由校接了过来,一看,哈,小官在开会呀!袁崇焕是邵武知县,孙传庭是永城知县,孙承宗,东宫左庶子,比徐光启官还要小。 他记得的人就是这三个,袁崇焕和孙承宗是看《碧血剑》知道的,孙传庭是看《大明劫》知道的,好象还有个祖大寿还是什么的,似乎是袁崇焕的手下。 找到的人官小是好事,说明还没有被重视,如果自己重用他们,至少在忠诚度方面还是可以加分的。只是这些人到底擅长什么自己并不是很清楚,袁崇焕倒是知道,著名的袁督师,袁承志他爹,孙承宗好象也是督师,孙传庭在《大明劫》里面好象杀心很重的样子,杀民军是一把好手,这个人倒是可以不用来杀民军,因为自己准备让李自成之类的人根本没机会造反,来,吃个马铃薯,回去栽玉米,种红薯,造反这样的事还是算了吧,有东西吃,造个什么反。 穿越过来以后,常常后悔当年没有多看一下有关明朝的历史书。不然的话,知道谁打仗厉害就派他去打仗,谁经济厉害就让他管财政,知道谁是忠臣就信任他,重用他,谁是奸臣就疏远他,贬斥他,那他这个皇帝当得不要太容易哦。不过他相信,只要他做到三点:一是让农民有饭吃,有钱用;二是不要杀袁崇焕,让他打建奴;三是重用东林党,不用魏忠贤。那么农民不会造反,建奴不能入关,大明就不会亡,自己的宝座就会稳如泰山。 四月二十七,李进忠报告说孙元化取得了重大进展,朱由校急不可待地来到兵仗局。 孙元化行礼问好后拿出一枝燧发枪,只见枪口上有一个套筒,上面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刺刀。“殿下上次提出设想后,下臣经多次实验,得到这种带刺刀的火铳。刺刀不妨碍火铳击发,只是刀刃较脆,使用方法不当或者使用次数太多会导致折断,小臣正在想办法改进。” 原来兵仗局有一种带刀的火铳,只不过刀在铳尾,朱由校让把刀放在铳头上。上次孙元化把刺刀后面加一个柄,插在枪口上,朱由校觉得这会妨碍射击,所以要他套在枪管上,这么快就改好了,倒是给朱由校一些惊喜。 朱由校仔细端详,套筒上有一栓,正好卡在枪管上一突出部位,刺刀长约一尺,用手指轻弹一下刀刃,声音有些沉闷,用力扳动刀背,发现形变很小。回忆了一下化学书中的内容,沉吟一下道:“这是因为钢铁的质量问题,铁刀易折,钢刀才能有较好的韧性,这样就不容易断了。这把刀的用材也许已接近于钢,但终究不是钢,所以用多了就会坏掉。” “启禀殿下,钢价太高,如果用钢则其银五倍于铁。”此时的苏钢冶炼法能产钢,但量少价高。如果用钢的话,将会大大提高刺刀的成本,影响到刺刀的普及。但用铁的话,质量不过关,你用刺刀杀敌,刺刀突然断掉,那就是要命的问题了,所以这是个很麻烦的问题,当然要用钢刀,但是钱是个大问题呀。 朱由校转头问李朝钦:“上次你献上的有云纹的剑,你们自己有办法造出来吗?” “启禀殿下,那是天竺来的剑,奴婢惭愧,没有办法造出来。” “钢铁质量是个大问题,要想办法解决才行呀。北直隶有官营的铁厂吗?” “遵化铁冶厂已于万历九年时关闭,北直隶现在没有官营铁厂,南直隶倒是有几家。” “哪家可以炼出钢来?” “苏州府铁冶厂可以炼出灌钢,只是产量少。” “派人去苏州,在那里找到熟练工匠,许他们优厚条件,带他们来京师,帮我们建造设备,改进灌钢生产方法,提高产量。人找来以后,由孙先生负责指导,先造出适合刺刀的钢铁来。” 吩咐完了后,他专门将孙元化带到一个小屋子里:“铁之所以不能用于制刀,只因其质不纯,因用煤来炼铁,煤中有我谓之为硫,磷者混入其中,则使铁质变差,故欲得好铁,需除去硫磷之杂物。又铁中需有炭,然炭多则铁硬,炭少则铁软,过软过硬均不适用,一般而言,铁中含炭多于百分之二则为铁,少于百分之二则为钢,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不知对你们有没有用?”他尽可能用文白夹杂的话将他可怜的化学知识讲出来,累得够呛。 “殿下所说,让下臣如拔云见月,明其理方能精其事,既然是煤中硫磷之物,则可用木炭炼铁,其中即无硫磷,可炼好铁。只是木炭亦贵于煤多矣。” “将煤密闭而烧之可得焦炭,焦炭比木炭更适于炼铁,且应该比木炭要便宜吧。” “殿下所谓焦炭,可是我们平日所说的焦?如是,则下臣在书中看到,宋时已有用焦炼铁之法。” “应该是吧,你自己试验下,看哪种好一些,再看是否有更好的方法提高产量,改进质量。”朱由校鼓励道。 “另外,刺刀和铳管接触的地方不是太紧,这个要注意下,有这样一个东西……”他将螺丝的结构简单地说了一下,见孙元化面有难色,就道:“这个可以慢慢来,先用其它方法吧,尽量让它更坚固。” 第19章 皇后病重 这时李进忠进来低声告诉他:“皇后病重,太子来叫太孙去探视。” 匆匆赶到东宫门口,太子已经在等着了。也不多说,大家一起去皇后寑宫。太监通传后,带着两人进了寑宫。皇后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看着账顶,万历陪在旁边的椅子上。 听到两人进来的声音,皇后把头转了过来,面露喜色:“乖孙,来这里。”朱由校向前,先向万历行了一礼,然后跪在床前,拉着皇后的手,眼泪流了出来:“奶奶,您怎么了。”谁对他好他还是心里清楚的,皇后对他是没有任何功利的好,所以他对皇后还是有感情的。 皇后用另一只手摸着他的头,笑着说:“苦命的孩子,不要哭,皇祖母没事,今天听你叫我一声奶奶,我这心里高兴着呢。”平日里都是要叫皇祖母的,今日朱由校真情流露,叫出了奶奶,皇后不但没有责怪,还大感颀慰,皇家难得有真情,皇后见他如此,更是觉得自己没有痛错这个孙子。 皇后转头看向万历:“皇上,妾身一生享受荣华富贵,临走之时,只是不放心这个孙子和我那女儿,希望皇上能多多看顾呀。” 万历流着泪道:“皇后不要胡思乱想,太医说了,病很快就会好的。”他对这个皇后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这些年专宠郑贵妃,但终究夫妻几十年,皇后又一直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也没有提过什么要求,所以对皇后他一直是敬爱,虽然敬比爱要多得多,但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皇后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当然不会不满足她:“传旨,宣荣昌公主及其子进觐,到皇后宫中探视。” 很快荣昌公主就进来了,她得到消息也正好赶来,只是她的儿子还在家中,已经让人去叫了。她一进来就扑向母亲身边,朱由校往旁边挪了挪,将皇后的手轻轻地交到她手里,叫了声姑姑。 荣昌公主没有理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的样子,不由得悲从中来,口张开便欲大哭,朱由校看在眼里,立刻用手将她的手一捏,她才反应过来,歉然看了侄儿一眼。 皇后看在眼里,笑了一笑,将朱由校的手抓在手中,按在荣昌公主的手上:“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个孩子。以后你们兄妹姑侄之间要多多亲近,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呀。”太子连忙点头称是,荣昌也哽咽着说:“谨遵母后吩咐,女儿会的。”皇后看向朱由校,朱由校看着皇后的眼睛说:“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姑姑的。”皇后微微点头:“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太医向万历施了一礼,万历道:“都先退下去吧,不要打扰皇后休养。”众人退了出去。太子有事先回东宫了,朱由校和荣昌就在外面等着。 这时荣昌的儿子们来了,好家伙,五个男孩,分别叫杨光夔、杨光皋、杨光旦、杨光益、杨光龙,最大的杨光夔二十来岁,最小的杨光龙才五岁。荣昌一个一个介绍给朱由校,朱由校和表兄表弟一一见礼。 行完礼,朱由校问道:“表哥现在任何职呀?”杨光夔回道:“荫锦衣卫都指挥使。”朱由校明白,这只是个挂名,其实是不管事的,又问:“不知表哥对哪方面感兴趣呀?” “男儿志在四方,光夔只想沙场杀敌,只是家慈担心刀枪无眼,不愉孩儿之志。”杨光夔小声说道,边说边瞟向旁边的母亲。 不想荣昌公主却听到了:“看你的样子,象个能上阵杀敌的吗?”杨光夔长得偏瘦,看起来确实不象个有勇力的样子。 杨光夔涨红了脸:“孩儿可以多吃饭,长得更壮实,练习武艺,到时母亲可会让孩儿上战场吗?” 荣昌公主当然不想自己的孩子去上战场,自己丈夫死得早,杨光夔是长子,颇类其父,有怜人之心,平时连杀牛都不忍心看,这样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上战场。然而杨光夔又一直想沙场立功,所以她很苦恼,却又无法可施。 “光夔,我知道你想杀敌立功,只是你心思太软,平日屠宰牲畜你都不忍直视,到了战场,你敢杀人吗?” “孩儿怜惜牲畜,只因牲畜无辜。建奴杀我边民,占我城池,畜生不如,光夔杀之,如杀一鸡尔。” 朱由校拍手称赞:“表哥说得好,既然有心,表弟倒是有个想法,上阵杀敌当然是战功,但如果练出一支精兵,即使自己不上阵,不也可以算是战功吗?表弟也想杀建奴,但没办法去征战沙场,所以我想学习如何练兵,但我才力有限,不谙练兵之事,如果表哥能够帮我,以后我们一起练一支强军,剿灭建奴,不也是大功劳吗?” 荣昌公主大喜,这个办法好,又不用上阵,不会有性命之忧,又能满足长子的愿望,这个侄子脑子倒是灵活,不错。杨光夔知道母亲不会让他上战场,表弟提出来的这个想法倒也让他满意:“愚兄熟读兵书,练兵之事,倒是颇有几分心得,如能助太孙练兵,固所愿也。” 草草吃过晚饭后,大家继续守在皇后宫外。朱由校又和杨光夔讨论了一下练兵之法,杨光夔也读过《纪效新书》,且对这书极为推崇,两人找到共同点了讨论得更加热烈,只是顾及到宫内皇后有病,所以声音很小,后来连老二杨光皋也参加进来,朱由校惊喜地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表哥也是熟读《纪效新书》,而且交谈中竟然在很多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比如对火铳兵和长枪兵的混编运用,虎蹲炮与步兵的配合,竟然都有些新奇的想法,虽然不一定很正确,但至少在朱由校想来,应该是可以取得比较好的效果的,看来贵族子弟也并不都是饭桶呀。这两个人以后可以用,而且是重用,毕竟是自己表兄弟,忠诚度那应该是一百不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