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刑侦]》 引子 天还未亮的机场,零星的旅人走过明暗交织的出发大厅,投映在浅色地板上的身影清晰模糊交相呼应。 “啪!”手掌和高密度板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值机区域某个深蓝色柜台前,一位身形高大麦色肌肤的男子两手撑着台面向前倾了倾身子,他手掌下摁着两张轻飘飘的长方形纸片。 “你们!” 相邻而站另一位身高相仿的男子在他刚发出声音的当儿扯着他袖子拽了拽,拔高的嗓门立刻压了下来一字一顿吐出后半截话语。 “是不是搞错了?这是哪?” 他说完话把纸片往穿着深蓝色修身制服挽着发髻的工作人员面前推了推,对方站在柜台内侧拿起双两张身份证再次和电脑屏幕上的信息核对了一遍。 “祈雨先生,您二位的机票确实是一个小时后出发飞往云牧孜华,要不您联系下帮您订票的人?” 祈雨默不作声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身份证件,把台面上的登机卡拨到手里。 工作人员抬起右手指向斜前方:“右转直行过安检,76号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祈雨道了声谢转身往外走,两个人并排走了几步远离了值机区域,祈雨把登记卡摊在手里:“小温子,咱两的调令是不是你在身上?你看清楚了咱们要去哪吗?” 温彬赶紧脱下双肩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没开启的信封递给祈雨:“我就没问过啊,我一向跟着你走!上面找我谈话,我听说跟你走我啥都没问就答应了。接着啥时候坐飞机,手续传递都是专人干的啊我也没打听过啊。” “你!” 祈雨拿过牛皮信封哗啦一声撕了封口,想说温彬笨,都不问就跟着走,想想自己也差不多。从头到尾谈话没问过要去哪,几次局里领导要提都被他给堵回去了,将去哪里都是为国奉献为人民服务的良好态度表达得淋漓尽致。 之前有一段时间传言说他要调到省队或者调去凤栖刑警队,反正肯定是高升,他为此专门给他死乞白赖强认的师父齐楚琛打了个电话,齐楚琛说没听到信不过再次给他强调了叫他把平时说话急躁,爱多话的毛病改一改。 “你但凡把你办案时候的脑子抠出千分之一用到平时,你的威名也不至于这么远扬!” 祈雨只能点头是是是,说不好话那就少说话,憋着! 前两天领导找他谈话,开场肯定了他的工作能力和成绩,之后事情的发展并没有什么奇怪走向,祈雨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话多耽误事,绷着一脸云淡风轻,什么都是听领导安排,我没有任何意见。领导每每要提到具体的他立刻表忠心,一来二去领导也被打岔得记不清自己说啥没说啥了,最后对他再一次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表扬。 “小祁啊,我本来担心条件太过艰苦你不太乐意,现在看来我想多了,好好干!手续什么的会有同事帮你办好,之后工作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提出来,我们尽量帮你解决好!” 他满脸笑容和领导告别,谁曾想平生第一次努力做到好好说话,结局依然是忘记了抠点脑子搭配上,这下稀里糊涂把自己坑了。 他抽出牛皮信封里的调任函,上面鲜章红印,黑墨大字清清楚楚写着:鲁姆那刑警队。好家伙云牧孜华还没闹明白在哪呢,又来个鲁姆那?温彬划拉手机一通查,对着查询结果念开了。 “云牧孜华是我国边境线上最小的省份龙跃省的省会城市,虽然距离国境线直线距离仅有三百来公里,但是驱车前往需要5-6个小时。龙跃省有两条山脉贯穿全省,为云牧山脉和孜华山脉。龙跃省大部分地区以山林地形为主,山地丘陵大概占总面积的90%,森林覆盖率超过80%,名副其实的森林省份。鲁姆那为国境线边上的最后一个镇,只通公路,不通铁路没有机场。” 祈雨一挥手打断了温彬的解说把调任函塞进了信封,五六个小时的山路,之前领导说机票定好了到了机场会有专人来接,他还客客气气说不要浪费国家资源坐火车就行,不用人来接,他走着就能去…… 幸好领导不是像他一样的傻逼,走着去?坐火车??齐楚琛总骂他二逼,骂得真没错!他第一次对自己有了更加深刻的全面认知。 四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云牧孜华机场,两个人背着双肩包甩手甩脚往出口走去。距离出口大概还有几十米,银色栏杆外一个皮肤黝黑穿着黑体恤牛仔裤精瘦的男子拼命冲两人又是招手又是挥手,咧着嘴笑得一口大白牙在黑亮的脸盘子上尤为显眼,莫名让人想起了美白牙膏广告。 祈雨迟疑着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对方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柯呷,从鲁姆那专程过来接你们的。” 人多眼杂双方省去了互看证件表明身份的过程,两个人跟着柯呷往外走,直到上了车祈雨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个子矮小,皮肤黝黑看起来快比自己大了一辈去的柯呷是鲁姆那镇派出所的所长,今年不过三十多岁。 柯呷是个热情的人,开着车飞驰到省厅带着两人办了手续,本说顺道见见祈雨的直接汇报领导陈乔生,赶巧人出差去了。柯呷没耽误马不停蹄载着两个人往鲁姆那赶。 一路上柯呷嘴巴没停过的给祈雨介绍着鲁姆那的情况。从柯呷的话语中祈雨抓住了几个关键点:鲁姆那虽然是镇,但是行政面积,人口堪比一个小县城;鲁姆那地处边境,这几年随着边境贸易往来加剧,治安环境越来越复杂;鲁姆那之前没有正式的刑侦队,他两算是第一人。 开天辟地开荒第一梯队,远怕什么,条件差怕什么,天地够宽阔足以让他一展抱负。 早上才第一次听说的地名带来的沮丧心情在漫长的盘山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山里清爽的风刮得一干二净。祈雨哼着小曲看着窗外的景色,连绵不绝的大山,参天大树组成的茂密森林。 龙跃省因为地质结构原因很多地方不适宜修建隧道,大部分都是近几年才修的盘山公路,弯道多坡度多上上下下比坐云霄飞车好那么一丢丢。 祈雨看着窗外新奇的景色起劲,叫了几声小温子没人搭理,他一扭头看见温彬靠着门边蜷缩在椅子上,小脸煞白,双目水灵灵紧抿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眉头拧在一块。 “你咋了?”祈雨从没见过温彬这个样子。 温彬突然捂住嘴巴手指疯狂戳着玻璃窗,祈雨立刻叫柯呷停车。柯呷一个急刹车把车停了下来,温彬都没有挪屁股仅仅是翻了个身推开车门探出头。 祈雨转过头,听着外面动静小了抽出两张纸递到后面:“小温子,你不行啊!” “抱歉,我们走这山道习惯了没考虑到你们可能不适应,前面有个镇子咱们去买点晕车药。”柯呷拿起手边一瓶没开封的功能饮料递给温彬。 温彬长长吐了一口气:“不用,走吧,吐干净了没得吐了。以后这条路还要跑得多,总得习惯。” 柯呷一路开出了飞一般的速度,温彬蜷缩在后座睡完了剩下的路程,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五小时车抵达了一栋带院子的三层建筑。柯呷下车打开铁门,把车直接开到了楼前。 柯呷招呼着两人下车给他们介绍:“这前几天才收拾利索的刑警队的办公住宿楼,原本是镇中心小学旧址,荒废了一年多,面前的小院子是小操场,小楼以前是教学楼,我们派出所就在隔壁平时有什么事情喊一嗓子都能听到。” 教学楼经过改建每间曾经的教室,办公室都有了新的用途:一楼办公室,询问室,谈话室一应俱全。三楼是住宿区。 祈雨走进教室改建而成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屋子里几张办公桌并在一起,一排文件柜靠在墙边,办公桌后面是一组沙发。他随手抹了一把桌面干净无灰。祈雨把两个人刚办好的手续,个人资料档案顺道锁进了文件柜。 “鲁姆那情况特殊,所以刑警队不归我们派出所管,对于你们我们是协作关系,现在先期你们人员不足有啥事叫我们就成。你的汇报对象直接就是省公安厅的领导,你的档案还有你们以后来新人的档案都先由你暂时保管。吃饭咱们派出所有食堂一天三顿凭工作证打饭,三楼宿舍一人一间你们先去休息。院子里篮球架旁边停得那辆黑色小车是给你们用的公车,我还有工作先走了。”柯呷说完摸了一串钥匙给祈雨,楼里办公室的,院子铁门的,公务用车的。 温彬下车接了会地气脸色明显好转,两个人把办公室里收拾归置了下,办公电脑打开检查了下软件硬件,一切没问题后两个人背上包准备上楼看看宿舍。祈雨走到二楼看见走廊口一道紧闭的黑色大铁门将二楼的布局锁了个严严实实。 祈雨想起来,柯呷刚才没说过二楼是什么,他以为二楼和一楼一样现在看来很不一样啊。 祈雨掏出刚才那一大串钥匙试图打开门进去看看,所有的钥匙试了个遍没有一把能打开这道大门。 “哥,这地会不会不是给咱们用的?” ※※※※※※※※※※※※※※※※※※※※ 最近日更~每日中午十二点更新 新来的法医 祈雨看了一眼黑色大门,打消了去找柯呷问清楚的念头继续走向三楼,既然柯呷没说他就视作跟自己没关系!少多嘴多事! 三楼走廊口有一道中间嵌着玻璃的铁门,祈雨试了两把钥匙后打开了这扇门。 清爽温馨的天青色从地脚线到头顶覆盖完全,新刷的漆水散发着淡淡的味道,右边原有的半人高水泥阳台围栏全封上了崭新的铝合金单向玻璃,左边一字排开十个房间。走廊尽头一扇棕色门上贴着金属牌:卫生间,淋浴室。 “这好像是教室还是办公室改的吧,重回大学宿舍的感觉了,厕所都是集体的。”温彬随手推了两道门没推开,低头一看每道门上面都插着钥匙。 “我们住最里面两间吧。” 祈雨的计划两分钟后被彻底打乱,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第三间两道门锁得严严实实。 “也没听说还有别人啊?”祈雨低头看见本该插着钥匙的锁孔无一物,他和温彬只能隔着两间屋一人住了一间。 说是单人宿舍面积一点也不小,进门左边有个带水池的小台子,台子上放着电磁炉,新的洗漱用品,还有新的饭盒和碗筷。和门相对的窗户上挂着青绿色的窗帘,墙壁上是新装的空调。款式简约的床上寝具一应俱全,拉开木质的衣柜里面放着备用的被子和床品。除此之外的家具就是一张沙发一个茶几,茶几上一把新的电热水壶下面压着一张纸条,飘逸俊秀的字体写着这栋楼的wifi密码。 祈雨把背包扔在沙发上取出换洗衣服挂进衣柜,掏出笔记本电脑和几本工作笔记,他和温彬的其他行李打包放在了之前同事家这确定了地址赶紧发消息麻烦人家帮忙寄过来。 “柯呷人长得粗,字倒是秀气。”祈雨拿起纸条对照着把手机,笔记本连上网。随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把纸条扔了进去,他这记不住密码的毛病留着比较好。 到了晚饭点,两个人草草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吃饭时候碰到了派出所的警察主动和他们打了招呼说所长去乡里了,有事叫他们就行,晚上睡觉记得锁铁门。 办公室没什么好收拾的,宿舍完全拎包入住,祈雨站在公用浴室淋浴头下任由温热的水洒在他的身上,狠狠抹了一把脸不禁感叹:这天高皇帝远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一天的舟车劳顿祈雨和温彬不约而同选择早点睡下,刑警做久了有一个好处:绝对不择床,有地方闭眼就能睡。祈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院子铁门滑开的声音若有似无传进耳朵,再然后是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发动机轰隆隆的声音。 祈雨猛地睁开眼,窗帘下透着微微白光,天还没有大亮,他一下坐了起来。柯呷的车发不出这样的胎噪,谁大早上开货车来偷东西了?祈雨抓过裤子t恤往身上一套,拉开门往楼下跑。 祈雨一脚踏出一楼扶梯口迎面和一人撞了个正脸,对方迅速往后退了三步站定。 “诶,你们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大早上就往里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祈雨大声呵斥着来人,说话间瞧清楚刚才退后几步的人:皮肤白皙,个子比他矮那么两三厘米,穿着做工精良的白色棉质长袖衬衣,长袖挽了几圈堆在手肘处,纽扣系到了领口带着一根深蓝色的领带,穿着黑色西裤,这一丝不苟的打扮不像是来偷东西的。 “祈雨?”对方语气像是问句却透露着笃定。 “啊?你?”祈雨张嘴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认识我?对方上前一步把手里拿着的两个文件袋拍在了他的胸口。 “我两的档案资料。” 祈雨两手捂住牛皮袋,白衬衣绕过他往楼上走去,跟在白衬衣身后的个子稍矮的男孩冲着他笑了笑跟着上了楼。祈雨双手捂着胸口跟着两人的脚步往楼上一溜小跑,白衬衣走到二楼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昨天他没打开的那扇黑色铁门。 “诶?你们究竟是谁啊?”祈雨确定了对方不是什么小偷,可是没谁通知过他最近两天还有别的人来。 白衬衣推门的手一顿转过身子:“档案在你手里,你是不识字还是眼神不好?” 白衬衣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走在后面的男孩一脸堆笑:“祈警官,我们是鉴定组的,以后合作愉快!” 男孩说完紧跟着走进了门里的一间办公室,祈雨站在门口抬了抬脚又缩了回来,望着长长的走廊发呆:“鉴定组?那不就是法医?配置这么全?这人怎么脾气不太好的样子?我们之前没见过吧……” 他抓了一把头发捏着两个档案袋回到一楼办公室,拉开里面的资料扫了眼。个子高皮肤白眉眼俊秀的叫年丰,职务是法医。个子矮笑起来憨憨的叫林钊,职务是痕检。 祈雨没细看别的资料,把档案袋放在桌面,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一个小小的镇现在配置的发展趋势已经快要赶超一个成熟县城。安排刑警他想得通,不过就是边境形势复杂刑事案件多发,如今连法医痕检都配上了,看来这个地方比他以为的麻烦得多。清闲的日子是不可能有的了! “滴滴滴滴。”一阵急促又熟悉的信息提示音响起,祈雨掏出兜里的公务机,屏幕上显示了一串数字后面跟着鲜红的两个字:警情! 祈雨抓着手机走出门碰到了提着勘察箱急匆匆走下来的年丰和林钊。 “你们也收到了?” 年丰嗯了声站在院子里掏出裤兜里的证件往脖子上挂,温彬手里拎着祈雨的工作证,外套,钥匙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从楼上一口气跑到祈雨面前往他怀里一塞:“哥,衣服都给你拿下来了。你赶紧穿上早上太凉别感冒了。” 刚挂好工作证,穿上白大褂的年丰系扣子的双手在胸前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温彬身上的外套,又看了一眼他手上提着的衣服。 “我们先过去了。你要是找不到路跟着柯所走。” 年丰带着林钊上了那辆停在楼前深银灰的越野车,一阵噪音之后,地上只留下飞扬的尘土。祈雨带着温彬上车,老爷车外表虽破里面配置齐全,他打开导航输入了信息上的数字,路线图自动显示。他一脚油门轰了出去,惯性把两人往椅背上一推。 “这老破车还整出推背感了。这大早上会是什么案子?”温彬问。 “法医都出动了,你说能是什么案子?”祈雨也没想到刚到鲁姆那不到二十个小时就遇上了刑事案,看来这个地方的治安乱得真的不是一般化。 “法医??刚才那两?这一小地方配两个法医?妈呀,啥地方啊!”温彬指着前面早已经没有了踪影的越野车。 “啥地方?好地方,咱们绝对不会虚度光阴的地方。” ※※※※※※※※※※※※※※※※※※※※ 感谢在2021-04-04 10:30:00~2021-04-05 11: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纯读者.阳光男孩、鸡子鸡子很菜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荒山野岭 祈雨驾驶着推背感颠簸感俱佳的小车,绕着歪歪扭扭的山路驶到了导航图上最接近坐标的位置,走下车远远看见斜坡上拉上了警戒带,穿着白大褂的年丰和林钊已经开工。 两人沿着柯呷手指的方向走入了警戒线内,年丰正在给三个村民打扮模样的人采集指纹,林钊同时和他们挨个确认他们手触摸过的地方。旁边不远处松散的土下露出了一个暗绿色布满铜锈的圆顶,盖子明显被掀开后又落了回去,错开了巴掌宽的一条缝,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装着什么。 祈雨耸了耸鼻翼,没闻到明显的异味,倒是一股裹着土腥味的清香一阵阵往鼻孔里钻,他四下看了眼周围地面散落着一些新鲜的叫不出名字的菌菇。他细细打量远处土里的金属圆盖,估计器皿直径不过几十厘米应该放不进一具完整遗体。 年丰采集完指纹把三个人交给了祈雨,温彬站边上掏出本子开始记录。 “那里面是什么?你们怎么挖出来的?”祈雨指着远处的金属圆钵。 “骨……骨……”说话的村民穿着单薄的布衣,说话时上下牙齿不停碰撞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年纪稍大的村民主动走过来向祈雨讲述了发生的事情。 这片大山处于占了龙跃省大半疆土的孜华山脉上,当地人叫龙回头,据说从高空俯瞰,整个山脉走向宛如游龙回首。前两天鲁姆那下过一场连续一天多没停过的大雨,这三个村民相约进山采野蘑菇拿去集市贩卖,今天凌晨三四点就进山了,大雨后野生蘑菇遍地都是,天刚亮一人拾满了一背篓。 三个人仗着走惯了山道,抄着熟悉的近路往山下赶,走到此处看见山坡边沿有一处和平常不太一样,几个人好奇走近一瞧发现山坡朝外的斜面上露出了一小块青色还带着白点的东西,他们几乎每个月都会走这过一次,这片地连树都没有长过难不成土下面还埋了什么宝贝?他们就着手里的铲子把表层被雨水冲松了的土层划拉开,几下拨弄之后露出了明显的青铜材质。 他们心里估摸着要么是废铜烂铁要么是古董,三个人协力加快速度扒拉干净表层的泥土,一个圆圆的盖子露了出来,他们合力提开沉重的盖子,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骷髅头吓得重重地把盖子扔了回去。三人连滚带爬跑到一边以为是刨了谁家的坟,可是看周围连个墓碑标志都没有。心中害怕干脆打了电话报警,说发现了一具白骨。 祈雨把三个村民交给温彬继续询问几步走到年丰身边,年丰穿着白大褂蹲在地上小心刨着铁器周边的泥土,林钊举着相机在旁边拍摄周边情况。土刨开了大半,铁器逐渐露出了真容:三足圆鼎,两侧有长方形耳把,圆形盖子上有三个半圆形凸起。 祈雨从兜里掏出手套带上和年丰合力把圆鼎提了出来。年丰手指捻住盖上的凸起,祈雨弯腰帮他提起了盖子,盖子一打开一股淡淡的混着油腻感的异味飘了出来。 “什么味?”祈雨小声嘀咕了一句。 年丰睨了他一眼没说话伸手小心地拨了下铜鼎里的白骨,表面看骨头堆叠在一起,细看头骨,身子腿骨手臂骨都用白色细线捆在了一起。 年丰把盖子盖了回去:“就这么带回去吧。现场线索不多,脚印除了三个村民的没有别人的,前几天下过大雨,这铜鼎肯定是下雨前就埋下去的,周边就算有残留痕迹也被雨冲干净了。” 一行人结束现场工作回到警局,年丰照例开着他那辆一踩油门轰天轰地的越野车绝尘而去,祈雨撇了撇嘴开着小车在后面一颠一颠。昨天在山路上千回百转了上百次,经过考验的温彬今天在车上生龙活虎,指着年丰他们离去的方向激励祈雨。 “哥,以后你也买一辆那样的,咱们给国家省资源,开自己的车又快又好!” 祈雨冷笑一声头都懒得转:“那样的?我和你加一起按咱们现在的工资不吃不喝十年都买不起。” “啊?那么久啊?其实我觉得这车挺好的,咱么作为公职人员低调点好,这车挺好的……”温彬吐了吐舌头。 “那车也挺低调的啊,车标都没有,你不也没看出来他那么贵吗?”祈雨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脑子里转开了:年丰究竟是什么人? “嗨,那不是我又瞎又没见过世面吗!哥,今天这案子是刑事案不?”温彬适时岔开了话题。 “不好说,看看他们那边检验结果吧。回去发个协查通报,看看有没有谁知道这具骸骨的来路。” “诶,哥,他们是不是要送到云牧孜华去检验啊?” 祈雨抿着嘴摇了摇头,两个人回到办公室,年丰早停好的车发动机已经没有热气,二楼阳台封闭的玻璃窗里透出微弱的光。 祈雨打开电脑,年丰已将现场照片传了一部分到他邮箱,祈雨迅速打了一份遗骸协查通报,配上了铜鼎的外观图片,发现地的周边情况照片,打印了厚厚一沓送去了隔壁派出所。 派出所能调动的车总共没几辆,祈雨和温彬认了最远的一片村落,其余地方柯呷安排了几个片区民警,大家分好通告立刻出发。 车子拐上乡村土路,温彬感叹多少年没干过走街串巷贴小广告的事了。 “这样的日子刚刚开始,办公室能有电脑打印机给你用就不错咯~”祈雨笑了笑手稳稳扶在方向盘上。 两个人在车上一路探讨,这具枯骨为什么会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坡上?揣测了种种可能,一切都只有寻找源头查明身份后才能确定,至于侦查方向更是之后的事情。 崎岖的山路,陡峭的路面两个人颠簸一路,借着发通告贴通告把鲁姆那周边的地理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出了县城往外开车五六分钟后全是大片的农田,果园,种植园,夹杂其中的是零星的村落,村落之间相距较远,各民族混居,从修葺的住房外观以及乡村之间糟糕的道路状况来看经济普遍落后。 本地村民多以务农为生,部分年轻人外出打工,靠近鲁姆那镇中心的村民借着地理优势在农闲时能在边境做点物质交换的小生意。各村算是通电,通网,但是电压供电不稳定,用得起电脑智能机的人微乎其微。 两个人一来一回耗时不少,再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五点过,祈雨打开邮箱没看到年丰发过来的新资料,楼上亮着的灯说明年丰没有离开。 “哥,吃饭么?我去拿饭盒?”温彬搓了搓手,到了这后就吃了昨晚一顿饭,今天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天,他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行。”祈雨摸出房间钥匙丢给温彬。 两个人讨论着周边情况走进了隔壁派出所的食堂,说是镇派出所因为管着鲁姆那一大片地界,人员规模不算少。食堂里这会刚端出来一大盘一大盘的炒菜,祈雨打完饭想起了什么找了张空桌把饭盒一放叫温彬先吃,他回到窗口拿了两个一次性饭盒挑了三个菜打了一盒饭急匆匆地端了出去。 温彬问他干嘛去他摆了摆手,捧着两个饭盒直直走回了二楼。二楼的门锁着他没有钥匙,只能站在门口敲门。 ※※※※※※※※※※※※※※※※※※※※ 感谢在2021-04-05 12:00:00~2021-04-06 11: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意外来电 门内传来有节奏的皮鞋触地的笃笃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门背后:“哪位?” “我,祈雨。” 门拉开一条缝,带着眼镜口罩套着白大褂的年丰站在门背后,年丰这会穿着一件烟灰色的衬衣配着黑色的领带。祈雨看了一眼他白皙的手指,把手里的饭盒塞了过去,“我估计你还在忙,来不及去吃饭,给你顺道带了点回来。” 祈雨说完扭头就走,年丰看着手里的饭盒关上了门。祈雨两手空空走回食堂,温彬大概也猜出他刚才干嘛去了。 “您就只送一份饭?” “咔~”祈雨刚举起的筷子怼到门牙上发出清脆的一声,温彬看着祈雨瞪圆的双眼立刻改口:“我就随便问问,他们检测有结果了吗?” 祈雨摇摇头,通过一具没有任何信息的白骨判断尸源是非常复杂的事情,如果不能准确判断尸源,而遗骸上又检测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那么这具骸骨大概率会成为一桩悬而未决的事情。以鲁姆那这个落后的条件,估计年丰的好多检测还得去云牧孜华做,这时间快不了。 作为刚刚过来不到二十六个小时,婉转山路带来的深刻体感还在身体里清晰打转的祈雨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虽然没吐并非他比温彬承受能力高,不过是因为飞机上的餐食不和胃口他只喝了点茶水,所以他一路过来的难受程度比吐得稀里哗啦的温彬好不到哪里去。 祈雨拿着筷子快速的扒拉着饭盒里的饭,内心期待着今天散出去的协查通告能早有回音。 “没想到这里的厨子手艺不错昂,这青椒牛肉,麻辣豆腐,辣子鸡味道都挺好吃。”温彬吐出嘴里最后一块鸡骨头,抹了抹嘴意犹未尽。 “吃饱了就回去干活!”祈雨拿着饭盒往外面的水池走,两个人洗干净饭盒,一边走一边甩着残留的水珠,走到门口碰见了林钊。林钊手里捏着两个让温彬无比眼熟的一次性饭盒正准备找地扔。 温彬主动招呼了一声:“您吃了吗?” 林钊举了举手里的饭盒:“刚吃,我师父给我打回来的。” 祈雨看了一眼饭盒没说话闷头朝前走,林钊张嘴想客套两句硬生生咽了下去,温彬赶紧指了指门口:“残渣那边洗碗池那有桶可以扔,我们先忙去啦。” 温彬走进办公室看见祈雨黑着一张脸坐在电脑旁,两只手在键盘上翻飞,按键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温彬挠挠头最终决定揭过刚才那事,毕竟他祈哥第一次主动给人打饭想着套套近乎不仅被人嫌弃了,还被人借花献佛了…… “哥,我们是不是查下……” 温彬话没说完被祈雨一挥手打断了:“你上去休息吧,有事我叫你,现在结果没出来我在这等着就行。” 祈雨说话语气冷冷的,没一点感情色彩,温彬嗯了一声转身上了楼,在楼梯上再次遇见了扔了饭盒回来的林钊,他琢磨了下侧面问了句:“年法医还在忙?” 林钊点点头:“今天带回来那个我们一直在检验,有的结果需要等比较长的时间,我们尽量加速。” “有眉目吗?” “暂时没有……” 温彬和林钊站在楼梯上客套了几句各奔东西,祈雨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键盘鼠标交替在各个渠道发出一条又一条搜索指令。他查着当地的人口结构,殡葬风俗,龙回头的居民墓地分布。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键盘声逐渐变小,祈雨打了个哈欠看着唯一保留下来没有关闭的几个页面,来去扫了几遍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他看了一眼显示屏右下角的时间:5点22。 门外一片黑暗,远处不知道谁家的狗在黑暗里吠叫,祈雨揉了揉眼睛打开邮箱,里面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到后面放着的三人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抓过靠垫抱在怀了闭着眼睡了过去。 祈雨这一闭眼过去了很久没有醒过来,外面天色逐渐放亮,年丰捏着整理好的初检报告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年丰看见椅子上空着,后面的沙发上脸朝里缩着个人,放轻脚步走进办公室把报告放到桌面上准备悄悄离去。 “叮~” 年丰转身前办公桌上的座机突兀地响起,他一把抓起听筒刚张嘴电话那头已经巴拉巴拉语气咄咄逼人一连数句。 “祈雨是吧~!” “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没睡着,我觉得这日子不太平我必须得跟你说说。” “不管你高兴不高兴,乐意不乐意,我不说我就不痛快!你不要以为你跑得远远地,换了电话不告诉我,我就找不着你。” 对方语气越说越激动,年丰意识到这并非一个公事电话,对于祈雨的私事他无心窥视。 “抱歉,那个……” “闭嘴,听我说完,我这气头上你别跟我这犟,气死我了对你没好处!”对方一声怒吼把年丰熬了一宿本就不清醒的脑子吼得更糊,下意识地闭了嘴。 “我就不明白了,好好找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谈恋爱有那么难?要了你的命是咋的,你非要……!” 这句话让年丰瞬间回神再不阻止怕是真的成了窥探隐私,他不得不拔高音量盖住了对方后面的话语:“我是祈雨的同事,请问您是哪位?我让他一会回给您。” 听筒里传来片刻的空白,对方的怒气戛然而止。 “抱歉抱歉,让您笑话呢,我是他爸爸,麻烦您让他一会回给我家里的座机。” “好的叔叔,我一定帮您转达。” 年丰温和的态度让对方放心的挂掉了电话,年丰手里捏着听筒还没来得及放下,祈雨醒了。 “有事?”祈雨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嗓子带着嘶哑。 年丰指了指听筒:“你爸爸刚才打过电话来……” 祈雨脸色一变赶紧起身,脚落地还没站稳伸手夺过去年丰手里的话筒,“喂!” “已经挂了,让你回过去家里的座机。初检报告在桌面你空了看看。”年丰说完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了话筒扣回去的声音,接着是手机拨号的声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我前几天给你打电话说我调工作了,等换好电话告诉你,你要有急事给我工作号发短信,你说别通知你,我死外边你都不管,昨中午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吧,发消息你也不回吧?” “不是,不是你说我死吗?好好,不提这个,我说错了,我不死我不死……” “手机丢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马上给你网上订一部下午就送到,你注意身体别上火。” “你拿笔记下我的新号码,以后不准打我办公电话。” “不是,咱能不提这事吗?不是这事真改不了,你不认我,我也不可能改!” 年丰越走越远,祈雨的声音穿过清晨的薄雾,跨过一楼的走廊,越过一级级的楼梯如同甩不开的紧箍咒清楚地敲击着他的鼓膜,直到他重重的拍上二楼走廊的铁门才把所有声音隔绝在了外面。 林钊看着脸色铁青走进来的年丰,小心翼翼地问:“师父,他们对报告不满意?” 林钊作为实习期辗转过几个警局的新人,见过太多因为时效问题,检验结果问题产生分歧进而争执的情况。有的人并不能理解他们法医痕检忙活了好几天就出来薄薄两页纸,不能理解火烧屁股的案情到了法医这好像永远不慌不忙一点不着急似的。所以他看到年丰表情不善,第一个反应就是被祈雨为难了,毕竟祈雨见他们的第一面就是凶神恶煞,之后的每一面祈雨都没有笑过,反而是那个叫温彬的警官每次和他说话都和和气气笑容可掬。林钊暗暗打定主意,以后跟祈雨打交道都让师父去,他要出面就找温警官。 “没有。”年丰没有多言走回显微镜下继续观察林钊刚刚磨好的骨片。 祈雨语气温和态度坚决的再一次和老爹不欢而散,在老爹咬牙切齿断绝父子关系的狠话中挂断了电话。他翻开年丰送过来的初检报告,骸骨基础情况一应俱全暂时没什么特别的发现。 他惦记着急躁的爹手机丢了上火,打开智能手机官网选了最贵颜色最亮的一款,填地址选加急配送付款一气呵成花了不到五分钟时间。安抚老爹的行为暂告段落,他打开柜子拿出了年丰昨天给他的档案。 他翻阅了几页纸质的资料,年丰的学习工作经历呈现眼前:法医专业修满本科学分去了国外知名学府读研读博,今年刚回国,之前在帝城司法鉴定中心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和他一样被调到了这里。 祈雨合上年丰的档案,目光再次落到刚才看过的初检报告上。他之前的工作中拿到手的法医报告都是几方确认的最终版,这样的初检报告他接触得很少,想想他和年丰都算新人,工作上的事情还是多相互了解一下比较妥当。抱着这样的心思,祈雨拿着报告走上了二楼敲响了那扇紧闭的黑色铁门。 林钊打开门看见祈雨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把身子掩在了门后:“祈警官?” “你师父在吗?我找他聊聊。” 林钊一听要找年丰,一把拉开门指了指里面,祈雨捏着报告走进屋子愣住了。一屋子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仪器大大小小沿着墙壁挤满了这间不算小的办公室,以他有限的认知能看出有:显微镜,气象色谱仪,离心机。其他的他不认识不过不妨碍他清楚的了解这一屋子仪器很贵,他开始有点琢磨不透上面的意思。既然花这么大本钱搭建法医鉴定科,为什么就给刑警安排两人?来的路上也没听柯呷说有什么没破疑难悬案,所以这些是为什么? 诡异的姿势 年丰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见祈雨手里捏着他刚刚送过去的报告:“有问题?” 年丰刻意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说出来的话仍然带着不虞,很不凑巧地他以为:传言中动辄怼天怼地,上到天王老子下到地痞流氓,谁都没怵过的祈雨从来不会也不屑于察言观色,不会发现他语气的不正常。 祈雨怔愣的反应说明他听出来了,年丰回身调整了下显微镜掩饰自己的尴尬。 祈雨往前走了半步躬下身子放缓语调:“不是的,只是有一些问题我不太明白所以想来向你请教,希望没有耽误你的工作。” 年丰一转头两个人差点脸贴脸,他迅速往后滑动了椅子,祈雨直立起身子指了指显微镜,年丰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刚刚缓解又再次涌上的尴尬:“刚好做完,有什么问题你说吧。” 年丰面前的桌上摆满了东西,祈雨只能一手捏着报告微微前倾身子,手指划过上面的一些语句和年丰探讨。 “骸骨有过搬运,第一次埋骨地并不在发现地,粗略推算埋骨地土质干燥?” “对。” 年丰后仰身子伸长手臂去勾放在桌子远端的另一份分析报告,那份报告放得很不就手,年丰中指拨了几次都没能撼动半分。扣子没有系完全的白大褂下,向前努力伸展的指尖到不经意翘起抬高的左腿绷成了一条充满力量的直线。 祈雨看得微微出神忘记了自己只要往前走两步就能轻松拿到那份报告,他任由年丰用手指摁着纸页一点点移到近处再用两指夹了过来。 “你看啊,这个骸骨虽然表面干净,但是回来后我们在显微镜下观察发现他表面附着了很多泥土,我们用工具将上面的泥土一点点清扫下来和发现地取得的土壤成分做了对比。” 年丰翻开报告,指着上面各种不同颜色的曲线向祈雨详细讲述了土壤成分的不同。经过年丰仔细地化验确定:附着在骸骨上的残留土壤不仅和龙回头的土壤不同,且成分区别非常大。鉴于环境湿度气候会给土壤带来不同的质地,年丰翻阅大量资料记录对比后得出结论:这具骸骨是从一个和鲁姆那甚至是龙跃省的土壤环境完全不同的地方迁移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这具骸骨第一次埋葬完全是在土里,没有装进……”祈雨用手比划了个四四方方的形状。 “对,铜鼎里除了骸骨没有其他的物质比如头发,指甲的残留,所以骸骨是在土壤里完成了白骨化之后捡进了铜鼎里,以跪趴的姿势放入铜鼎。” “跪趴?” 年丰拿过ipad将存储在里面的视频,图片一张张翻出来给祈雨讲解,骸骨放置于最接近铜鼎口的是躯干骨和头骨,头骨向下和躯干骨之间以白色细线捆扎相连。躯干骨两旁同样以白色线绑缚住了大手臂骨,小手臂骨绑在了大手臂骨下方。躯干骨正下方绑着大腿骨,大腿骨下方绑着小腿骨。 手指脚趾因为相连的肌肉筋脉已经腐败消失所以是散在了铜鼎底部。 “我查过资料,发现骸骨那一片不属于当地村民的坟地规划,在本地的殡葬风俗里没有任何一个村落的人死后是用铜鼎收敛骸骨。而且以龙跃整个省份来说,没有哪个地方的风俗是遗体直接入土。” 年丰一摊手:“所以我的推断没有问题。” “我不是说你的结论有问题的意思,还有这个年龄确定吗?是现在的年龄还是?”祈雨指着报告上那段:死者男性,58岁,身高1米63左右。 年丰站起身子不声不响迈开腿往外走,祈雨赶紧跟上,年丰走到了隔壁房间推开门,祈雨再次震惊,一整面墙的遗体存放柜,三个解剖台。他忍不住问年丰。 “这个鲁姆那的情况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不一样的?给我说说?” 年丰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的也就是柯所知道的,柯所告诉你的应该比告诉我还详细些。” “哦~”祈雨并没有因为年丰的话而心安,他决定要主动联系一下他没来得及照面的直管领导。 年丰掏出手机调出图片塞在祈雨手上:“帮我拿一下。” 年丰带好手套走到解剖台前拿起盆骨举在祈雨眼前水平位置,示意祈雨点开他刚才调出的标本图片进行对比。 “确定性别主要依据盆骨,女性盆骨整体较轻,纤细,入口椭圆形。男性盆骨骨骼相对厚重,整体粗壮侧面看像漏斗。” 年丰一边说一边转动盆骨,让祈雨看的更加清楚。祈雨不时回应:嗯,明白。 这些基本知识他还是了解,他刚才问的主要是死亡年龄以及现在的年龄,并不是质疑年丰的检验,但是年丰现在的意思就是摆明了要一条条给他讲清楚。他估计着要是打断不太合适,索性就多听一听学一学。 年丰轻轻放下盆骨,拿起解剖台上一段上肢最粗壮的骨头,指着靠近关节圆头中部一道淡淡的线:“这是骨骺线。在这下面这条叫外科颈,上面这条叫解剖颈。” 随着年丰手指的移动,祈雨看到了位于骨关节下方位置以及斜面位置的两条淡淡的浅勾,而之前那条骨骺线距离斜面位置的解剖颈距离非常近。 “我一般先看骨骺线的位置,再看耻骨联合面,最后看牙齿。骨骺线随着年龄增大,会一点点往上移动,岁数越大移动越明显。60岁左右能到达这里。”年丰移动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骨关节斜面,沿着那道浅勾划了一个圈。 “骨垢线接近解剖颈,所以死者过世时接近六十岁。”祈雨接着年丰的话继续说。 年丰轻轻放下手中的骨骼,主动说起了刚才在显微镜下检验完的标本。年丰检查骸骨发现头骨有裂缝,他让林钊做了数份裂缝周边的骨磨片,刚才仔细观察了所有骨质结构没有浸染。 “裂缝是死后造成,不是生前受伤。”祈雨手插在裤兜里站在解剖台前来回踱步,抿着嘴沉默不语。 祈雨走了四五个来回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年丰忍不住出声阻止:“目前所有检验没有发现异样,毒物化验还在进行,晚点有结果了我给你拿过去。” “哦,好!”祈雨收住脚步看了年丰一眼,“那我先回办公室了。” 年丰埋着头把解剖台上的遗骨又归置了下,直到外面走廊传来铁门关闭的声音,他才抬起头往空无一人的门口看了一眼。 祈雨走回办公室,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白粥和馒头,温彬坐在电脑前捧着粥喝得唏哩呼噜,祈雨看了下温彬电脑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是一部龙跃省祭祀仪式的纪录片。 祈雨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抻长脖子往显示屏上一怼:“这不是演的??” 突然伸出的后脑勺吓了温彬一跳,捧着碗往后仰了仰:“哥,你走路能出声吗。” 祈雨站直身子指着屏幕上正在进行的下葬画面:“这是埋的真人?” “嗯,一个原住民拍的自己家族里的葬礼,我看着挺特别就看了看……” 温彬咽下最后一口粥抽过祈雨手上被明显捏出折痕的初检报告翻开快速扫了一眼,同时给祈雨汇报他翻查部分影像资料后得到的结论:当地没有死者入土几年后翻出遗骨重新入殓的习俗。也没有看到谁用他们发现的类似铜鼎作为下葬容器。 温彬翻到报告最后一页,目光落在祈雨用笔加的那句:骸骨无明显伤痕,唯一一处头骨裂痕为死后造成,非生前伤。 “我们不会是把谁的祖坟刨了吧?” 祈雨一摊手,一具掩埋于地下至少七八年以上的骸骨在这个时候重见天日,装入奇怪的容器偷摸摸地埋进深山老林,连个墓碑都没立,处处透漏着诡异。 “会不会之前埋的地方被征地了,所以换个地方?买不起公墓所以偷偷埋了?”温彬再次提出一种可能。 祈雨轻轻弹了温彬脑门一下:“你以为都像你我这么穷?遇上拆迁无论死人活人都会妥善安置,这种偷摸的行为大可不必。” 昨晚上祈雨抱希望于发出去的协查通报能有回应,这会上午都过去了一小半,他留在通报上的电话号码也就是他桌面上的座机一次都没响过。哦,早上响了次他那暴脾气的亲爹打的。 龙跃省面积小,多民族混居,虽信仰迥异但共同点都看重死后风俗,他们认为死亡是踏入另一道生门,比降生更加重要,所以绝对不会出现处理遗骸如此草率敷衍的情况…… 祈雨一通宵没睡不仅查了龙跃省的殡葬风俗,更把龙回头的墓地情况摸得清清楚楚,龙回头在当地算是风水宝地,现存墓葬群中最后一次修葺坟墓距今接近三十年。最近几十年国家大力推行火葬加上附近村民有意识对龙回头环境进行保护,龙回头那一整片山头除了新栽种树木,再没有村民往里起过新坟。 时间过去得越久,这具骸骨能找到主的几率越小,虽然心中知道这具骸骨诡异,可是找不到尸源,年丰那边再没有明显的发现的话,再诡异也没有随便立案的依据。 祈雨想到这不由的想起了二楼那一屋子精密仪器,掏出手机给他的直管领导省厅的陈乔生发了一条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陈乔生主动打了过来。 寻找沉默的真相 这是祈雨第一次和陈乔生正式对话,起初祈雨还注意着语气措辞,越说越放得开,恨不得把脚翘桌子上晃一晃。 温彬在旁边刚开始并没有听出对方的身份,也没听谈话内容,只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听祈雨那随便的语气以为是在和旧同事或者他师父探讨工作直到祈雨说了一句:“陈副厅长我觉得这事没你说的这么简单!” 温彬的电脑屏幕顷刻之间蒙上了一层细密均匀的水珠全是他刚喝进嘴的茶水,他收拾完屏幕上的水渍一抬头看见祈雨左手举着手机靠在椅子上,右手食指在右耳侧前方的空中指指点点,那样子仿佛对方不是在和他通电话,而是站在他的面前正在向他汇报工作。 祈雨“汇报”完工作挂了电话没一小会,电脑发出一声新邮件的提示音,他打开看到是刚才陈乔生在电话里给他说的一些东西,他安排温彬继续查查鲁姆那以及龙回头那一片周边居民情况,打开邮件按里面的要求将相关资料一条条完善。 为了完成领导交代的工作,祈雨再次翻出了年丰和林钊的档案,林钊本科毕业资料不多几下就弄完了。 年丰厚厚一摞打印件里还夹杂着手写的资料,一手草书如流云翻飞,祈雨细翻后惊讶发现年丰居然和他是校友,而且算是他师兄高他一届。他摸了摸下巴仔细回忆了下,脑海里没有过这号人的影子,确实不认识。在校时他独来独往除了关系好的几个哥们跟其他人都不怎么交道,社团活动基本不参加,最开始积极参加过几次,后来发现人家发活动通知都避开他,他也就懒得再去。 几天时间过去了发出去的协查通报不出祈雨所料毫无回应,年丰似乎做着很复杂的鉴定,每天例行给祈雨发一封邮件,措辞特别公事公办乍一看就像系统自动发送毫无温度:结果未出烦请耐心等待。 上午祈雨和温彬正在办公室里讨论隔壁省的一个重大案情,祈雨手机响起他两打包寄过来的行李终于到了,他举着手机一路指挥着送货司机将车开进了院子里。 司机刚停稳车温彬立刻跳上车厢开始卸东西,年丰带着林钊从派出所过来,刚进大门看见在车厢里蹦跶的温彬打了声招呼:“要帮忙吗?” 温彬看年丰穿着雪白的衬衫,系着浅灰色领带,熨烫的笔直的浅灰色西裤从头到尾一丝不苟连连摆手:“没多少东西,我们自己来就行。” 年丰拿过林钊手里的文件:“你去帮帮温警官吧。” 林钊一声好两步跃上了车厢,年丰在温彬连声谢谢中挺直脊背走进了楼梯,站在车厢旁边的祈雨双手叉腰黑色t恤上全是灰印:“小温子!” “诶诶诶,马上马上。” 温彬和林钊搭手很快把大大小小的纸箱全部搬到了地上,温彬的东西多是衣服鞋子,占的箱子又多又大。祈雨的行李基本都是书籍,衣服鞋子少得很,箱子体积不大却是个个死沉。 林钊和温彬两个人抱着一个大箱子往三楼走,祈雨一个人抱着两个像千斤顶的小箱子憋着气跟后面。 林钊上了两步楼梯回过头看见祈雨脸红红的:“祈警官要不您等等我帮温警官搬完来帮你呀。” “不用,我没多少东西自己行。” 搬了两趟走到二楼,走廊门打开年丰穿着白大褂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温彬笑着说了句:“小伙子,东西不少啊。” 年丰说完转脸看见了手上抱着三个小箱子的祈雨,祈雨微微低头双手交握在箱子底部指关节手背微微发白,年丰嘴皮动了动最终绷着一张脸贴着墙壁走了下去,温彬一转楼梯刚好看见一红一白两张挂满冰碴子的脸错身而过。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祈雨借着给陈乔生汇报工作又打了几通电话,陈乔生松口答应了给他们再派人过来。 祈雨整理好最后一点资料一抬头温彬捧着两个人的饭盒:“吃饭去啊?” 走到食堂两个人打好饭找了张空桌刚坐下看见林钊拿着一大一小两个饭盒走了进来,祈雨看了眼没打招呼闷着头扒拉自己的饭。 林钊打好饭一转身看见了温彬正看着自己,捧着饭盒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祈雨闷着头没搭话,温彬热情地询问:“你自己吃啊?” 林钊举了举手上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小盒子是我师父的,下面是我的,都有!” “你师父不自己过来吃啊?” 林钊摇摇头:“他吃得少,随便吃两口所以都是我们吃啥给他顺道带点回去。” 温彬余光里祈雨埋着头手上的筷子在饭盘里拨来拨去就是不往嘴里送,他拍了拍林钊手臂:“快回去吧,一会凉了吃了对胃不好。” 温彬目送林钊走出好远才回头,对面坐着的祈雨已经从拨弄菜变成了戳菜,温彬琢磨了下放轻声音问了句:“哥,你和年法医是不是以前认识啊?” “不认识,我上哪认识去?怎么了?难不成你看他眼熟?”此类问题祈雨早已仔细回忆过,所以回答起来特别快。 他的快速反应让温彬觉得他哥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只是随口糊弄,决定启发启发:“我是觉得吧,你是不是以前不小心冒犯过年法医,我看他对你不愿多接触的样子,你知道你这性子远近闻名,当然我们处得久的人知道你没-那-个-意-思……” 温彬话越说越小声,祈雨停止了戳菜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瞪着他,他已经尽量改变了措词,比如将“得罪”变成“冒犯”,“不想理你”变成“不愿多接触”。祈雨还是一副就快爆/炸的样子,他赶紧多加了两句:“当然我知道这事你在你师父的指点下已经改了很多,但是,你知道的你这威名远播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大伙的固有印象,可能年法医就是性格内向不多言多语,可能我以前没跟法医怎么接触过多虑了。” 祈雨嗯了一声,把饭盘里被他戳碎了的菜叶混着饭粒扒拉进嘴里,连着拨了几口吐了一口气:“法医都不爱说话,正常的……” 祈雨听温彬没有质疑的意思,干脆多说了几句:“你知道法医这个职业叫什么吗?” “叫什么?” “寻找沉默的真相,所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因为说话会打断他们的思路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 温彬从毕业就跟着祈雨,祈雨之前的工作跟法医直接交流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温彬,他能把局里鉴定科的人认全乎就不错了,哪知道什么法医的普遍性格,既然祈雨这样说他稍稍放心下来,毕竟以后要天天打交道而且办公室楼上楼下,宿舍都在一层楼要是关系处得不好,怪尴尬的…… 两个人吃完饭刷了饭盒往办公室走,说说笑笑间温彬余光出现一位个子挺拔白衣黑裤的身影,他转眼一瞧年丰拿着一大一小两个空饭盒迎着他们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要去刷碗。 “年法医,您亲自洗碗啊?”温彬主动打了招呼。 年丰嘴角一挑语带笑意:“瞧你这话说的,我还亲自吃饭呢?别把我们想象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我们也是普通人。” 温彬尴尬地挠挠头,祈雨目不转睛和年丰擦身而过往前走,如果到这会他还看不出来年丰不大想搭理他,那他就可以脱下警服告老还乡了。刚才给温彬胡诌的鬼话什么法医都不爱说话他自己都没底气心虚。 温彬尴尬地挠挠头冲着年丰笑了笑拔腿追着祈雨,刚小跑两步。 “温警官。” 年丰出声叫住了温彬,温彬一回头,年丰依然是笑着的语气:“骸骨能做的检验报告我都做出来了,这会正在打印。一会空了你们过来拿一下,有什么问题我们再碰。” 温彬决定从此以后坚决不再和祈雨讨论“法医的性格”。温彬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落在板凳上,祈雨发话了:“不是让你去拿报告?” 温彬本想说,人年法医说的是我们,不是非我去。不过听祈雨那语气他话到嘴边只有两个字:“好的。” 温彬走上二楼门虚掩着,他意思意思敲了两下推门走进去,第一间办公室门开着他看到坐在电脑前专注敲着键盘的林钊,他扫了一眼没看见年丰。 林钊对于身后渐渐靠近的人毫无察觉,直到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肩头,他蹭地绷直了身子一转头看见了温彬:“温警官,您是来拿报告的吧?” 林钊拉开抽屉取出报告递给温彬,厚厚一沓温彬翻了几页随口问年丰去哪了。 “他好像去找柯所了,您有事吗?要不我叫他回来?”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问问,你忙吗?”温彬拉过旁边的一个凳子坐在林钊旁边。 “不太忙,就是整理点资料,您有事吗?” “那我们随便聊聊,我顺道请教您点问题。” 温彬这一随便聊了不少时间,直到年丰从外面走进来温彬才起身告辞,年丰看着温彬手上的报告和颜悦色地说:“我这边的建议就是暂时放一放,当然如果你们觉得哪些方面有疑点可以提出来我再查查,现在这副骸骨按规定我这边会保管一段时间直到找到源头或者有了新的信息。” 不明不白的结束 温彬鞠着躬说着感谢捏着报告回到办公室,祈雨看着走进来满面春风的温彬,睨了他一眼手一伸抽走了报告:“看来这结论没啥疑点。” 年丰将骸骨上提取到的dna样本送检后在现有数据库中对比,没有得到任何信息,通过基因图谱只能判断死者是本国人,其他有效信息几乎没有。 年丰化验了可能沉淀于遗骨上的多种有毒物质残留没有任何发现,骨骼完整没有生前伤害,唯一的颅骨伤口为死后伤。无论是肱骨骨骺线还是耻骨联合面得到的结论一致,死者死亡年龄58岁左右,骨密度符合推断年龄,该具骸骨在干燥的土壤中埋葬了七到八年完全白骨化后移到了铜鼎里。 铜鼎为仿古青铜材质,生产日期为十五年之内,产地不详。铜鼎只有三位发现村民的指纹没有残留其他有效的生物检材。 厚厚一沓检验报告详细记录了上百种毒物测试的结论数据,有常见的不常见的还有一些是龙跃省和相邻的k国特有的植物,无一例外都没有可疑,最后年丰给的结论是该具骸骨所属男性死者非暴力性死亡。 虽然年丰将骸骨的一些疑点列举了出来,比如用白色棉线将遗骨摆成跪趴的姿势收敛,但是没有明显暴力性死亡的证据,这些疑点只能说明这骸骨略微诡异,现实中很多行为除了当事人其他人看来都觉诡异,但诡异不等同于犯罪。 “谁家的祖坟这么不走心?” 温彬在上面和林钊聊天时把报告已经完整看了一遍,一些不懂的林钊挨个给他解释了下原理,他准备彻底弄明白免得祈雨问起来回答不上。祈雨翻完了报告一个字没问,嘴角一撇把报告收进了抽屉。 “谁知道呢?暂时这样吧,回头要是有人打电话过来有线索了再说。” 到了鲁姆那出的第一个现场就这样不明不白告一段落,祈雨一时不知道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头还是一个糟糕的开始。 不知不觉到了鲁姆那半个多月,除了那具骸骨再没有出现过别的案子。祈雨这半个来月和陈乔生通过几次电话,陈乔生给他安排了很多事没有一件是指导当下进行的刑侦工作,更多的是让他做规划,梳理鲁姆那情况,他算是看明白了:鲁姆那未来的行政规划怎么样他说不准,但是他来到这里肯定不是单纯的借调来办案破案待个一年半载就完事,上面有意要在这个边境小镇建立完善的刑侦体系。既然如此,他理直气壮的打电话开场白必定是催促陈乔生之前答应的加人的事,陈乔生一直跟他说在走手续,快了快了…… 祈雨和年丰自从报告出来那天他们在外面照过一次面后,这么久他两没碰见过一次。工作通过邮件交流,需要传递文件不是林钊过来就是温彬上去,偶尔去隔壁派出所找柯呷似乎很有默契总能很巧合错开。 祈雨偶尔通过二楼不透明玻璃透出的人影,在宿舍里听到深夜消失在隔壁的皮鞋声判断年丰在加班还是在休息,没有案子他不知道年丰加班在忙什么,有一点点好奇但是他不好意思去问且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久而久之他出门的时候也会刻意踩重步子发出声音,这样避免了年丰突然开门出来碰面的尴尬,他们渐渐成了住在一墙之隔距离最近关系却最疏离的同事。 在全年只有两季的鲁姆那最近几日的气温一日高似一日,寓意着天气将由热缓步进入更加潮热的盛夏。下了班祈雨没着急和温彬去食堂,而是摸出手机给他暴躁老爹主动拨通了电话。 “爸,新手机还好用吧?” “没事,没几个钱,您高兴身体好就行。” “是是是,哎呀我这有案子了,我先挂了,您注意身体啊!” 祈雨挂掉电话看见温彬站旁边捧着饭盒笑嘻嘻的看着他,“还没攻下来呢?” 祈雨甩甩头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转转,你别管我了。” 祈雨匆匆离去,温彬毫无挽留,转头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忙完了吗?晚上一起吃饭吗?” 祈雨独自步行去了鲁姆那镇中心,他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出来逛街,之前没有案子每天都是窝在办公室活动范围最远就到派出所。靠近边境的镇中心繁华程度超出了祈雨记忆里任何一个见过的城镇,甚至有些颠覆他心中对城镇的概念。 鲁姆那镇显著不同就是:人多,车多,店铺多。 路上人群熙来攘往通过五官特征判断,其中有一部分人是拿着边境许可证往来的邻国居民,另一部分也并非完全本地居民,似乎全国各地的人口都有。一间紧挨着一间风味迥异菜系五花八门的餐饮店佐证了祈雨的推测,除了餐饮店外最多的就是配色款式一言难尽的服装店,夹在在其中的是很多旅行社,祈雨奇怪这里能有什么旅游资源? 祈雨本打算在街上溜达着先解决晚饭,走了好几家餐饮店内里宾客满座,他不知不觉在镇中心几条主要街道走了个遍,走到了镇里最大的一家超市,看外观占地面积颇大他惦记着要做的事情干脆走了进去,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上各色产品琳琅满目,除了价格不甚满意其他都挺好。祈雨精打细算挑了一些必需品,到收银台付费时候暗暗下决心回去就上网买买买。 祈雨从超市出来走进了旁边一间规模颇大的药店,他走到中药柜前掏出手机摆在药剂师面前:“按上面的剂量帮我抓好配好打成粉末。粉末不要太细稍微粗一点点的。” 药剂师磨粉的功夫祈雨拆出了刚才在超市买的价值不菲的束口纱袋,三四个套在一起做成了一个既透气又最大程度防漏的改良纱袋。祈雨就着药店的工具把药粉装满了四个改良纱袋抽紧抽绳打了个结,多出来的粉末用塑料袋装好一起扔进了手提袋里。 祈雨拎着一大包东西走回院里,一楼门全部锁了,二楼透着微光,他刚走到二楼门口不巧碰到了拉开门正要走出来的年丰,年丰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系着细斜纹的宝蓝色领带没有带口罩穿白大褂,两个久未逢面的人看见对面俱是一愣。 “我弄了点驱虫药,你要吗?”祈雨主动开口打破沉默,把手伸进袋子准备掏一个送给年丰。 “不用,我有准备,谢谢。”年丰扶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人站在原地没有动。 “行,那我先上去了。”祈雨提着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三楼。 祈雨走过温彬门口听到里面有交谈的声音,他疑惑地敲了敲房门。温彬打开门,祈雨看见林钊居然坐在里面,温彬招呼他进去坐,他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纱袋:“我刚才去药店配的驱虫的,你挂窗户边上,可以弄点出来兑水喷在窗边门缝,喷一次管个把星期。” “谢谢哥,还有多的么?”温彬指了指后面。 祈雨又掏出一包塞在了温彬手上,“我回去了。” 祈雨往楼梯口看了一眼匆匆走回了自己房间,他轻轻关上门拿出袋子里的药粉把系好的一袋放进了抽屉,从塑料袋里舀了些出来装进喷壶兑上水沿着门边,窗户边里里外外喷了一次,最后把装好药粉的纱袋挂在了窗边。 祈雨站在水池边涮着喷壶听到了走廊上由远及近的皮鞋声毫无意外的停在了隔壁,然后开门关门之后恢复了一片寂静。这段日子从来没有过界过的皮鞋声让祈雨不小心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 祈雨一上班接到了陈乔生的电话,陈乔生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今天有两个人过来报道叫他安排好一切,顺道把两个人的电子档案先发了过来。祈雨一看档案高兴了,年纪不大模样舒服,以他有限的看人面相识品性的经验来说,这两个人都是踏实肯干的人。 祈雨如同一个等着儿子归家的老父亲,坐在办公室抻长脖子望着门口的方向,连中午吃饭都没去食堂而是让温彬带回来。下午两点过院门外的小路上两个高大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逐渐进入了祈雨的视野。 “来了来了来了。” 两个人走进院门,祈雨看清楚他们身上背着一个大包手上还拉着一个行李箱朝着办公室直直走过来。两个男子身高相仿都超过1米八,一个穿着深灰色t恤牛仔裤,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另一个穿着军绿色衬衣麦色肌肤容颜清俊。 走进办公室两个人一起开口:“祈警官,我们是来报道的。” 祈雨一点头:“这边情况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吧?宿舍在楼上,你们先上去放下东西,我们开个小会。” 祈雨说完温彬起身把两个人带上三楼安置,三个人离开不到五分钟,祈雨搁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了熟悉的提示音,他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起身往外走。 刚上楼的三人一路小跑着下来温彬带着直接跑到了老爷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祈雨一踩油门沿着自动导航路径开了出去。车开上大路,坐在副驾驶的温彬问了祈雨一句:“什么案子?” 祈雨朝着后视镜嘟了嘟嘴,温彬一扭头侧面一辆深灰色越野车卷起来的尘土刚好拍打在温彬身侧的车窗玻璃上。 坐在后座穿着深灰色t恤的男子看着远去的越野车说了句:“那是年法医的车吧?” 祈雨一挑眉:“曲瑞川?你认识?” 男子点点头:“您叫我小曲就行。前几个月他在我们局里鉴定中心待了一段时间,所以我们都认识他。” “哦~”祈雨若有所思点点头。 ※※※※※※※※※※※※※※※※※※※※ 感谢在2021-04-09 12:00:00~2021-04-10 11:5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纯读者.阳光男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纯读者.阳光男孩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