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琴房就要同婚房》 第1章 没意料到的偶遇 西江市音乐厅第一届西江钢琴公开赛 我坐在观众席，眼神不由自主的被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穿着银灰色西装气度不凡的男人吸引。 这么远的距离，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他偶尔和隔壁评委交流时露出的侧脸。 易萧筠。 他变成熟了，那股天生艺术家的气质越发出彩夺人。他在人群中，绝对是最扎眼的那一个。 多年前，我们还是并肩在琴房练习四手联弹的恋人。几年后，一个去了美国，一个去了俄罗斯。 现在，我们隔着几排观众的距离，却像隔着两极圈。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主持人提醒我：“下面有请29号参赛选手，官淘淘为我们演奏《肖邦升c小调练习曲作品25之7》。” 我的意识回笼，心思收起，专注的看着台上的淘淘。第一个升so音响起，瞬间把我带回了高三那年的暑假。这首曲子的主旋律声部在低音，旋律的歌唱性和大提琴一般悠扬婉转，缠绵动听，因为它的作品号太长，所以我叫它大提琴练习曲。 这曲子是师父们的定情曲。也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多年前，在钢琴比赛上我们撞了曲子，多年后，他成了台下的评委主席，而我作为指导老师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学生演奏。他评判我的作品处理，为我学生的演奏技巧打分。 其实，我刚回国不久。大四那年我听从师父们的话，考了圣彼得堡音乐学院。 当时的他已经在茱莉亚读了一年了。我们在冷战两极，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弹奏着一样的音符，不同的曲子。 淘淘是大学的时候，师父介绍给我的学生。我教了她大概两年，就去圣彼得堡了，在我出国之前，我把淘淘托付给了我大学的班主任，西江大学音乐系钢琴教研组讲师任成礼。 出国之后，淘淘一直都在任老师那里学习钢琴。 在出国前就已经把大提琴练习曲的处理详细讲解给淘淘听了。没想到我走了六年，回来还能听见当年我指导过的强弱变化。 她听说我回国，兴奋的立马发信息让我过来观摩她的比赛。淘淘是我在国内唯一的学生，我和她感情很好，这样并不过分的要求，我根本没理由拒绝。 易萧筠是评委，还是评委主席。这是我没有想到的。 如果早知是他，我会推辞。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还是不愿见到他。 当年他不辞而别去茱莉亚这件事，不管多少年，我都无法释怀。我自认为我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可这个人，承包了我的小肚鸡肠。 一曲终了。 “out！”他严肃冷峻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的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位观众和在场选手的耳朵里。 他竟然淘汰了小淘淘？从专业的角度讲，小淘淘的演奏肯定不是无可挑剔，但至少差强人意，与这赛场上其他选手比，绰绰有余。指尖的演奏细腻温柔，情绪的表达层层推进。我完全找不到任何理由把淘淘淘汰，更何况，这还只是初赛。 他举了淘汰牌之后，其他评委也一起举起了淘汰牌。 “呵。”我有些气愤。特别不专业的把个人情绪带到了这里。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是易萧筠的个人针对？！这首曲子的每一小节的演奏细节，我和他都和师傅们讨论过不下百变。每一个音的强弱变化，踏板的松放，早就烂熟于心。这首曲子小淘淘把我个人的处理特征发挥的这么明显，他听不出来才怪。 而且，小淘淘他认识。 “你弹琴和你老师一样浮躁！”他的声音听起来官方而冷静，当着整个音乐厅的人，他丝毫不给我面子。 台上的小淘淘有些愣。 “她踩不好的再现部踏板，你也跟着她没踩好。” 我的拳头紧握。这是初赛，如果要淘汰选手，举牌就行。没必要多做点评。他究竟多不把我当回事，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丝毫不给我面子，点名否定我。 也对，我们分手多年，严格意义上，我们是陌生人。 “谢谢老师。”小淘淘走到台前，对着台下的评委和观众鞠了一躬，然后从容的下台。 小淘淘的家教修养值得表扬，被易萧筠不公平的淘汰之后还能微笑礼貌的鞠躬离场。 我深吸了一口气，从观众席起身，去往后台，寻找小淘淘。 他有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以前他就喜欢发号施令，在民主共和的现代，他表现的像个唯我独尊的帝王，其他时候并不明显，他话少，只要事关我们专业的问题，他严谨霸道的不讲道理。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眼眸竟然一秒都不曾从穿着银灰色西装坐在评委席的他身上移开过。脑海里也全都是他的音容笑貌。 到了后台，小淘淘看见我，开心的提着礼服的裙摆就飞奔到我跟前。 “看见了吗？！”她激动的问我。 “看见了，弹得很好！”我故作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我说的是萧筠哥哥！他在下面做评委主席！” 我的眼神有些躲闪，然后用着开玩笑的语气笑了笑说：“看到了，他给你穿小鞋。” “他没有给我穿小鞋！昨天有个在肖邦大赛拿过奖的男生他都out了！”她的表情看起来对我的回答很失望：“他可是易萧筠！” “那又怎样？”我不屑的说。“一个小小的公开赛，他还想比肖邦大赛齐名不成？” “他现在可是钢琴家了！”这小丫头偷笑着，小表情很是意味深长。 我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位被他淘汰的选手！”我真是佩服这丫头，出来比赛，被人淘汰还笑的这么开心。 “不就是淘汰嘛～我还是第一次被人淘汰，感觉挺不错的！更何况，这个淘汰我的人，还是我老师的前男友！”小淘淘八卦的表情让我浑身恶寒。 “我不认识他！”我冷淡的说。 她哪里在意我的冷淡疏离，笑的越发开心：“这位你不认识的前男友刚刚说我踏板踩错的地方和你一样。” 我就像一只被人踩住尾巴的小狗，动弹不得只能尖叫。当然，是在心里。总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叫出来吧，我又不是真的狗…… “我看你就应该被人多淘汰几次。”我无奈的说。 “亲爱的乔老师，我先去主办方那里交表格，等会儿来找你。”小淘淘说完，特别不尊师重道的说：“乔蒙你长针眼了。” 然后飞奔跑掉了。 我一愣。 赶紧看了看后台的镜子。我什么时候长了个痘痘在眼皮底下……看起来色色的。 小时候的同伴们常说，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会长针眼。莫不是因为看到易萧筠了…… …… 无法形容此刻复杂心情的好坏，身体的每个细胞都通知我，远离这里才会快乐。我掏出手机给小淘淘发了个微信：我急事要先行离开，过后再请你吃饭，今天的你很棒，爱你～ 往出口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个已经好久没有在我的世界出现过的人。 时隔多年，我发现他的音容笑貌，坐立行走，每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说过的每句话，都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么多年在圣彼得堡，我也只是偶尔想起，偶然到我以为他在我的世界已经不值一提。 然而…… “您好，你不能出去。” 我沉浸在回忆里，直到走到音乐厅后门的出口的保安亭被保安拦住后才猛地回神。 愣了愣，看了看身后写着“出口”两个大字的牌子，有些无解的问保安：“为什么不能出去？” “不好意思女士，我收到领导的通知，有位重要嘉宾的东西不见了，我们必须暂时限制出入抓小偷。”保安先生非常有礼貌。 “嘉宾？！不见东西？”看来很重要。“我尊重您的工作，但是您没有资格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并不是小偷。你们可以报警解决问题。”说完我就不理他，直接往门口走。他拦住了我，表情看起来十分为难。 现在的西江市，正是热的时候，我从有开空调的音乐厅出来走了两步都感觉汗流浃背。现在要我站在这烈日底下…… 保安先生有些心虚又害怕的说：“可是，领导就是让我们拦住您。” 往来的车辆，在我身旁不远的车道都自由出入。我在烈日底下的保安亭旁，挥汗如雨。 这样的对比，让我心中那股古怪的邪火越烧越旺：“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 “对不起，这是上级的吩咐，说您就是小偷……” “什么嘉宾这么厉害？不仅可以限制人身自由，还能无缘无故的诽谤！”如果我现在包里有一块砖头，那么它一定会狠狠的拍击在那位神秘嘉宾的脑袋上。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 那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身后传到耳边。 我感受到身体本能的僵硬，风吹过来，耳朵痒痒的，心脏一颤。大脑空白了…… 只是一瞬，我反应过来。 易萧筠。 果然，是他！ 有那么一秒，我想跑，可那一秒过后，我知道我应该用最霸道潇洒的转身面对他，面对那个不告而别，抛弃我的渣男！ 第2章 狭路相逢撞曲子 我转身，用自认为最霸道女总裁的表情刚他：“易先生，我没空和您浪费时间。接下来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约会，所以很赶时间，请您不要没事找事。”说我一如既往的不讲道理？我不着痕迹的握紧拳头。 “约会？！”他似乎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轻笑了一声。“乔女士偷了人东西，还能毫无愧疚的去约会。” “易萧筠！”我怒了。佯装来的风度，随着风飞走了。 “乔女士贵人多忘事，没想到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他的表情淡淡的，夹杂着不属于他的暴躁小情绪。外人看不出来，但我却知道，他其实生气了。 我想把他的脸抠下来，踩在脚底下，然后再狠狠的跳两下。我现在战斗值不足，遇见他，更是土崩瓦解的厉害，只想走。 “你要怎样？讹诈还是碰瓷！” 易萧筠此人，阴险狡诈，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我知道他今天拦着我，一定有阴谋。一般被他盯上的人都跑不了，以前我就见识过了。正因如此，我现在更应该直面他，不给他任何耍手段的机会。 他笑了。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这笑，止于面皮。 “我只是想要回我的东西。” 东西？我和他快几万年没见面了，能拿他什么东西？我直接转身往门口走，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 他的语气终于有丝凌乱和急促。 “那套肖练琴谱。” 这下我这个暴脾气忍不了了，必须留下来和他掰扯掰扯了。 “那是你的吗？那是我师父给我的！” “其中有一本是我们的师父给我的。而且，你，把你那本也送给我了。” “你自己不要了，扔在302！”302是我和这宿敌的琴房，当年他去茱莉亚，把这套琴谱留在了琴房，他走了之后，一直都在那，直到我毕业要搬琴房，才把它放在家里的柜子底下藏了起来。 “那是我遗漏的！”他的语气有种奇怪的哀伤，这样的情绪，不属于易萧筠。 “你真是有够厚脸皮！”我懒得和他纠缠，转身就走。 “如果乔女士执意不还的话，我不介意打官司！” 他在威胁我？ “你以为我怕你？官司？！呵！打美利坚的飞机我都奉陪到底！“ 这套琴谱，不算很值钱。但是，不值钱也是一套绝版了的，东西绝版都会升值。这是早些年英国出的，现在卖出去，估计也能卖些小钱。这是一套收录了肖邦所有练习曲作品的作品集，所以我们都叫《肖邦练习曲》。肖邦练习曲满大街都买得到，只是说这一版有收藏价值而已。 但，易萧筠现在可是钢琴家，家里书房里什么绝版琴谱没有？值得珍藏的更加多如牛毛。别说他现在身份不一样，收绝版琴谱的资源变多了，他以前还不是钢琴家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送他贵重的琴谱。而我家里的那一套，和他拥有的那些比，简直不堪一提。 这不过是我师父王曼，当年给我和他共同的师父（西江大学钢琴教研主任）杜岩教授的定情信物。当年师父把这套肖练的上册自己留着，下册给了杜师父，而后来师父把上册给了我，杜师父给了易萧筠……于是上下册分别在我和他那儿，再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把我的那一本作为定情信物也给了他。 可他去茱莉亚没带走。 就这么个对他而言不值一提的东西，现在竟然要和我打官司？ 我冷笑了一声。 他笑了笑。 他在笑？！还笑的挺开心的。我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好啊，既然乔女士这么有决心，那我就奉陪到底了。为了防止乔女士情绪波动过大而袭击美国飞机影响社会秩序，请你先委屈一下在台下等我。”他说完，就拉住我的手，把我往音乐厅里面带。 他的声音冷冽好听，留在空气中久久在我耳边挥散不去。 全程我都是懵的。 我甚至忘记了挣脱他的手，忘记现在的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忘记当年他离开我时多痛。只知道跟着他走，跟着他把时光带回到我们初见的那一年。 …… 那是十七岁的仲夏，《后来》里那个穿百褶裙女孩爱情发生的时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儿们的浪漫邂逅都在十七岁仲夏而我却相反，同样都是十七岁，她们浪漫邂逅，而我惨遭灾难。 十七岁仲夏的灾难的开始，也是一场钢琴比赛。 不同的是，我们不是指导老师和评委。 我们是参赛选手。 …… “下面欢迎29号选手易萧筠带来作品《肖邦升c小调练习曲作品25之7》。” “这么冷门的曲子还撞了？”我坐在观众席，郁闷的抠了抠脑袋。 撞曲子就像撞衫，谁丑谁尴尬。 师父让我弹的是一首难得的慢曲子，一般练习曲都是极具炫技性的，通过多年的练习和基本功，指尖控制演奏超极速的曲子，这是大家普遍选择的比赛练习曲。而在钢琴曲里，练习曲普遍都是炫技性的。一般的参赛者和考试学生都会选择这样的练习曲。 而这是一首相对冷门的肖邦练习曲，一般音乐学院钢琴系的考纲都不会考虑它。这道理就好比我们看音乐类型的综艺节目，人们都会被激情昂扬的高音霸王唱的热血沸腾，慢节奏走内心的歌手，除非他唱的极好，一般很难让人动心。 它旋律动人，慢而走心。极考验内功。 在我眼里的师父，琴技赛王羽佳（超牛的中国的女钢琴家）！这种别人不敢挑战的，我师父一定胸有成竹，游刃有余。 我是师父的闭门弟子，从小被师父带大，我再差，也是师父教出来的，不会差到哪儿去。 现在的重点是，这位选手竟敢和我，还有我身后强大的师父对刚！和我撞曲子？！ 看来这位选手是敢死队出身的…… 一番思索后，我不由自主的认真看向台上徐徐走向三角钢琴的他。 我几乎是痴了。他像是从中世纪穿越来的古典音乐家，穿着欧式的白色礼服，我坐在观众席，忘记了这里是比赛现场，他对着音乐厅全场的观众鞠了一躬，然后优雅的坐下，从容的调试琴凳的高度。 第一个升so弹响，我的心就被他抓住了。随着他指尖的流转，我脑海里渐渐浮现好多画面，眼前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肖邦安静的坐在家里谱曲弹琴，乔治桑在他的钢琴旁托腮欣赏，她灵感来时，听着恋人的琴声，写出动人的诗句。她轻声念着写给肖邦的诗句，肖邦专注的凝视着她，指尖流转出了这首大提琴练习曲。 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很难演奏出肖邦琴声里优美的哀伤，那是恋人离去的悲凉，是对过往的回望。 他这么年轻，估计与我一般大。在这样的年纪，是怎么做到拥有这么逆天的指尖控制技巧，和如此震撼人心的情感处理能力的？我感觉我的眼睛的都不会眨了。也许他就是穿越而来的李斯特，或者他干脆就是借尸还魂的肖邦？ 在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的眼泪掉了。 他竟然把我的眼泪都给弹出来了。 在他的琴声里，我感受到了肖邦对乔治桑离别的痛苦。 而他在台上，是那么从容，从容的霸道！感觉全场都是他的，他能主宰每一个人的耳朵。这么霸道却能把这么细腻的曲子弹奏的如此哀伤。 我忘记了我和他是演奏同一首曲子的对手，也忘记了等会儿就该我上场。 直到，最后的和弦戛然而止，乐曲结束。 全场掌声雷动。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评委席的评委们都站了起来。音乐厅的灯光聚集在了她的身上。我忙抹了抹脸上被人弹出来的眼泪。非常随波逐流的跟着大众鼓掌。然后才回神儿，飞快的去后台准备上场。 在来这儿比赛之前，我就和师父许诺过，这一次一定要拿个一等奖奖杯回去，放在家里的奖杯柜里，让家里看起来小一点儿。 可当时信誓旦旦吹的牛，令我此刻有种被王境泽支配的恐惧。 一等奖奖杯……我怎么开始没有底了。 我就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直想自己可能拿不到第一了，就那么一会儿，轮到我了。 “下面欢迎35号选手乔蒙为大家带来《肖邦升c小调练习曲作品25之7》。” 我一定没有幻听，音乐厅这么安静高雅的地方，有人竟然倒抽气了，还不止一个。我听到了一片。 “真没素质！听音乐会，要安静，要尊重音乐！抽什么气！音乐会不能吵不知道吗？！”我低声自言自语。 可我自己现在都有点想倒抽气。我自认为以师父的处理，我的练习，比赛演奏这首曲子，一定是无敌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撞曲子的天才！ 不管怎样，硬着头皮都得上。 我从后台走到舞台中央，从容的和大家鞠了一个躬。然后缓缓的走到琴凳边坐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忘掉前面有个天才，上了台，我就是天才！ 给了自己心理暗示后…… 睁开眼，灯光打在我身上。 不能丢师父的脸。 我把每一个牢记脑海的旋律通过指尖传递出来…… 弹到一半…… 妈呀，踩错踏板了……我下意识的吐了吐舌头尴尬的傻笑了一秒钟。 我不知道当时那个人在台下默默的看着我的小动作，浅浅的笑。我不知道正是因为我踩错踏板，而令他以后对我难忘，我更不知道因为我这吐舌头的小动作，成了我们之间孽缘的开始。 当然，我这个不明显的错误台下的人都不知道，也被我混了过去。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评委老师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满意的笑容和激动的站起来区别还是很大的！ 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他知道我踩错踏板了。我可以混淆很多人，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是这么说的：“我踩错踏板了才不吐舌头傻笑。” 重点他这天才也不会踩错踏板。 “三等奖……三等奖，到底是谁呢？” 大家都很激动。 “三等奖就是…演奏李斯特超炫练习曲的甄尚安同学！让我们掌声欢迎！” 我坐在台下，面不改色的看主持人卖关子。其实第一第二很明显了，她不用这么营销。 “接下来是大家最关注的第一名！我们先揭晓第一名！” 三一二？我越发不耐烦。这样的颁奖让我莫名有种被人羞辱的感觉。 “第一名就是众望所归的易萧筠同学！这里我要特别说一下，我们的评委老师非常欣赏易萧筠同学，他们说萧筠同学是难得一见的钢琴天才。” “这就天才了？”我坐在台下，不屑的一哼！ “让我们掌声有请萧筠同学上台领奖。” 我看他款款走向舞台，眼神追着他的身影，郁闷自己怎么就背时和他狭路相逢了。 第3章 天才是偷琴谱的贼 等他上台之后，主持人介绍最后于我而言一点悬念都没有的第二名。 “第二名的同学，就是和我们天才选手萧筠同学演奏同样一首曲子的，乔蒙！让我们掌声有请！” “会不会说话？！介绍我还带着他？”我在台下低声嘀咕。 周围掌声热烈，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同一首曲子，完全不同的演绎。风格明显，胜负也明显。 意料之中，可意料之中不代表能接受。我是冲第一来的，拿不到，其他的也不想要了。 “让我们有请可爱的乔蒙同学上台。” 主持人激动人心的声音传过来，我赶紧趴了下去。现场音乐厅的灯光疯狂扫射，我趴在前面的座椅椅背上，不让别人发现我。 “可能是掌声不够，我们的掌声在热烈一点……让我们欢迎第二名乔蒙同学上台领奖！” 掌声越发热烈，噼噼啪啪的。 这第二名实在不想带回家给师父，太给师父丢人了。 一想到在家里等我消息的师父，一阵骨寒……“不如不领奖，说我睡过头了，忘记参加比赛……”我低声嘀嘀咕咕的。 没人会记住第二名，我已经和师傅说过了，我一定要拿第一名回家的。拿不到，就不要。 “看来乔蒙同学不在，我们先继续颁奖……” “这才对嘛！”我舒了一口气。 我趁着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台上的那几位身上，悄悄的从观众席溜了出去。幸好刚刚下了台就把礼服换了，不然一下就被人认出来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去后台拿东西。师父给我的琴谱还在里边。 我一出现在后台，就被比赛的工作人员看见了，立马逮住我：“乔同学，你怎么还在这儿啊！你得了二等奖知知道不？赶紧换了礼服上台领奖啊！” 我不耐烦的四处寻找我的琴谱。 “没事没事，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会拿第二名，你们就把这第二名留给需要的人吧。” 工作人员看我的眼神像看外星人似的。 我越过他，慌慌张张的找琴谱。 琴谱可比那啥第二名重要多了！那是师父留给我，让我传给我徒弟的师门之宝！ 工作人员叹了口气：“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弹琴弹坏脑子了呢？”那工作人员摇了摇头，一副感叹祖国花朵长残了的沧桑感…… 说完他便不多做纠缠，走了。 “你脑子才坏了！”等他走后，我不屑的嘀咕。 我专注找我的谱子。参赛选手很多，后台人挤人。人多手杂，缺德的人顺手牵羊也是有的。我找了两圈，都没看到我的琴谱。 十几分钟过去…… 我记得我刚刚放在化妆台前面的…… 难道是在观众席？我仔细想了想我坐过的地方，也许刚刚在台下看比赛的时候漏在那了。 转头没看路，在人挤人的情况下，一头撞进了陌生的怀里。 额头微微疼，又好像没那么疼，挺温暖，又感觉微硬又好像很软。停靠的某一瞬间，还是很舒服的，少女心开始疯狂跳动，那温热接触到额头的皮肤，令我有些沉沦的呼吸错乱。 是薄荷青草味的。 我抬起头，揉了揉被撞得有些疼的额头，看向他的脸。 偶像剧的呼吸停滞，是真是存在过的。 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眼睛，他的瞳孔偷走了宇宙。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像是进入了某个不知名的隧道，不由自主的被迫吸引，带着某种言说不清的堕落，开始未知的沉溺， 我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捏捏他精致高挺的鼻梁。 薄唇，薄情？不知他是否薄情，唇薄的他真好看。 真是一幅让人垂涎的皮囊，一个男生长得这么白皙清纯无公害……这是不让女孩活了。 我捂着头的手都忘记揉被撞疼的地方。专注的看着他。原来那位抢了我第一名的天才选手长这样……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好像……不过如此。 “不好意思……”等我欣赏完这艺术品似的的脸蛋，我才记得和他道歉。这位天才君长得有些高，不抬头看不见他。他怎么在这里？颁奖结束了？ 他礼貌的点点头：“没关系。” 我的视线顺着他的脸蛋往下走…… 他怀里抱着的…… 不就是我的琴谱吗？！！！ 我仔细的看了好几秒……灰色肖练…… 我抬手就夺过他怀里的琴谱。 他有些错愕。 “好嘛……我找了一圈儿结果在你这里！” “这……是我的。”他显然没有料到我的举动。 “你的？！呵！”眼前的这个人简直刷新了我的三观。“赢了比赛就算了，竟然还偷人琴谱！” “你怎么不说天安门是你的？”我说完转身就走。 我的衣领被一股力量牵制住，我没法上前迈一步。 “上面写了我的名字！”他冷静沉稳的声音从我身后传过来，我心里的郁闷更甚。 我听从了他的话，打开琴谱的第一页。 上面清晰的写着师父王曼的名字，下面紧跟着购买时间。和我的那本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师父的名字下面，有着一行用苍劲潇洒的字体写着的，原本琴谱上没有的名字。 “易萧筠”。 我气坏了。 “你偷人家东西你还好意思写自己的名字！？你也真是……太不要脸了叭！” 他笑了，只有一秒。若不是一直看着他，根本察觉不到他有笑过。 他顺了我的琴谱，我心慌什么？ “我想请教一下这位同学，光天化日之下抢人东西的人叫什么？” 我想了想：“强盗！” “那贼喊捉贼叫什么？” “倒打一耙！”我的语气颇得意。 “哦～”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所以说这位强盗，你也知道你倒打一耙？”他微微一笑。 我愣：“你才倒打一耙！”我竟然被小偷忽悠了？ “孰是孰非，这里说不清楚，报警吧。” “拿了人家琴谱还倒打一耙？贼喊捉贼吓唬我报警？！报警就报警！本来就是我的琴谱！谁怕谁！”我恶狠狠的瞪着他。 “那很好。比赛现场有民警同志维持秩序。我现在就联系，你，跟我来！”他说话的时候，那股子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我很讨厌，即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很有礼貌，可我觉得哪儿都不对劲，那是一种被掌控的无力感。 说话用的是陈述句，可我听到了命令的味道。可怕的是，我竟然会下意识听从他的吩咐，跟从他的脚步，做他交代的事情。 …… 他把我领到一间特殊休息室。 里面陈设简单，一个沙发，一台钢琴。沙发前置放了一张茶几，上面的茶具摆放的整整齐齐。沙发上放着叠着很整齐的便装，我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礼服，看来这衣服是他的。 衬衫，纯素浅色牛仔裤。沙发旁边有个小鞋架，上面放了匡威的高帮帆布鞋。我在脑海里脑补了一下他穿这身衣服的样子……这不就是艾利斯顿商学院的校草么？ “呵呵～”我傻笑出声。 他转身看了看我。他的表情有些疑惑。 我赶忙板起个脸，严肃。 “坐一下吧，警察没有那么快来。” 真有礼貌，一点都没有小偷该有的气质。 他穿着礼服，坐在沙发上，烧起了热水。 我紧紧的抱着怀里的琴谱，坐在沙发上，用自认为最有杀气的眼神盯着他看。我告诉自己，气势上，不能输。 他一直抿着嘴，像是带着笑意，又好像不是这样，感觉原本就长这样，没有在笑。 “红茶还是绿茶？” 我想了想：“有没有奶茶？” 他摇了摇头：“我从不食用高糖，高油，高热量没有营养价值可谈的垃圾食品。” 我尬笑了一秒：“不喝垃圾食品。这年头小偷都养生了。”我低声嘀咕，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总之他还是似笑非笑的抿着嘴。 “那就红茶？” “不喝，鬼知道你这小偷有没有下砒霜！” 他这回轻声笑了笑。继续手上泡茶的动作，穿着中世纪礼服的王子型小偷泡茶，太有艺术感了，绝对中西结合，绝对养眼。 这个人很危险，大脑给我一个这样的讯号。 他的美丽的眼睛里似乎装着一个巨大的算盘，好像时刻都在算计。 我环顾四周，怎么这么像人贩子的小黑屋中转站！难道他……是人贩子！ 头脑风暴开启，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一个骗局？！首先，他用美色勾引我，然后故意偷了我的琴谱把我勾引到这里，故事的结局……他要把我卖掉！ 当时的我在他眼中像个待宰的小学生。他在旁边饶有趣味的看着我，像听音乐会似的欣赏我内心活动表现出来丰富多彩的表情。默默的带笑喝着茶。 很多事情一开始就是注定的，从第一次见面起就这样。我们的战争，名次是他第一，我第二。我似乎永远都逃不离他的圈套。 第4章 搞了一个大乌龙 他把茶泡好，放在我桌前。 我警惕的看着茶杯，又警惕的看着他。人贩子的茶…… “警察叔叔还有多久来？”等不及了，在这里浑身感觉不自在。 我不能坐以待毙：“你你你……你几岁了？为为什么要走上拐卖儿童……不对不对，走上学习钢琴的道路？”快哭了。 他抿着嘴，从容的看着我：“18。喜欢。” “成年了不减刑的！”我带着哭腔的劝告这个衣冠禽兽。 “不减刑？”他拉了拉尾音，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嗯！所以，你现在放过我和我的琴谱，兴许不用关进去……”我压制住害怕，无私的劝贼从良。 他只是轻轻一笑，静默。像极电视里惨无人道的大反派！ 我哭了。 他愣了。 呆滞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长得很可爱，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但是你能不能放过我，我们家就我一个闺女，师父就我一个徒弟。哥哥还没娶媳妇儿，弟弟还在读书，我爸妈不能没有我。今天我本来是要拿第一的，既然已经被你抢了去，你就放过我好不……你放过我了也不亏，我回去也是要被师父揍的……我……口袋里有二十块钱，可以全部给你！”我的嚎啕大哭把人贩子搞懵了。 他眨了眨眼睛。 “人贩子？” “哇……”我哭的更大声，希望能够惊动外面的人来救我。 他的慌乱无措让我莫名有种能得救的错觉，所以我越发不愿停下，哭的越大声，他便越慌张。 就在这时候，有两位警察叔叔扭门进来了。 我脸上还挂着泪，一边打着哭隔一边看向外边的叔叔们。 那一瞬间，我想也不想的抱着琴谱，飞奔到警察叔叔的身后。 “他要拐卖我！警察叔叔救我！”我指着易萧筠，害怕的看着警察叔叔。 警察搞不清状况，警察a问道：“不是说这是简单的民事纷争吗？” “不对！这绝不是简单的民事纷争，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偷谱加偷人的阴谋！” 易萧筠不发一言，面容带笑，他丝毫不慌，还给警察们泡起了茶。 “偷人？！”警察b疑惑。 我赶紧解释：“他偷我！他要把我偷走，卖到没爹娘的地方……” 淡淡的笑意在易萧筠的脸上持续，他淡定的冲洗着茶具。 “萧筠！我听后台的工作人员说有个小丫头讹诈你！到底怎么回事！”未见其人声先到。 来人推门进来，看到易萧筠的笑意，特别稀奇的问：“长这么大你笑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被小丫头讹诈了还笑了呢？” 他的眼神就不能拐个弯吗…… “哟，警察同志！还有个小丫头？”他的视线终于拐弯了。 终于来了个正常人，这让警察同志们很感动，警察a说：“易总，您来了真是太好了！刚刚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说这里有民事矛盾。我们来了之后……”他把情况大概形容了一下。 从头到尾我都躲在他们身后，生怕那个王子长相蛇蝎心肠的人贩子把我偷了去。 “误会！这全是误会！真是不好意思给警察同志带来麻烦了。这位叫易萧筠，是我堂弟，绝不是这小姑娘说的什么人贩子！”他失笑。 这个小偷的堂哥，怎么看怎么像拐卖头目！挺着个小肚子，长的吧……也算是五官端正，可能是因为中年危机，感觉有点小油腻，一副很好说话的和蔼气质。可他身上穿着的西装也像偷回来的…… “你骗人！你长这样，你堂弟长那样！你们一点都不像！该不会，你堂弟也是被你拐回来做帮凶的！”我紧紧的躲在警察叔叔的后面，反驳他们的一派胡言。 易萧筠安静的带着笑喝茶。 “得！我也成了人贩子了。”他爽朗一笑。 警察叔叔温柔的和我解释：“小同学误会了，这位易先生叫，易方。是本次大赛的主办方之一。” “走后门！第一是内定的嘛～！”我一时气愤激动，说的话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易方冷着脸：“小妹妹说话要讲证据，萧筠的第一，绝对实至名归！在场的评委，没人知道我和他有亲戚关系。” 我心虚了半秒。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侮辱了别人的荣誉。做错了事，就要道歉。 “对不起。我刚刚说错话了。我只是嫉妒他弹琴弹得好，害怕他要绑架我才会口不择言的。”语气止不住的小别扭。 我道了歉，易方立马爽朗大笑：“这小丫头倒是爽快！没关系，有这种想法这是人之常情。毕竟你是参赛选手！”他也算啤酒肚里能装肉，够大肚。 “除了抢劫，现在还加了诽谤。” ？？？ 另一位当事人，一直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有了改变。 “诽谤？！你这个小偷太可恶了！竟然贼喊捉贼！”我看这张好看的脸越发厌恶。 “首先，你怀里现在紧紧抱着的琴谱是我的，其次，你无端对警察诬告我是人贩子，最后你诽谤我的第一是走后门的。这三件事加起来，我非常有底气和必要向你索要精神损失！”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茶杯，然后礼貌的对我陈述。 “谁知道你有没有精神病！还精神损失？！”这个人也太搞笑了吧。我从口袋里掏出五角钱，举起来，摆在大家面前。 “看到这个五角钱没有？我扔掉，然后捡起来，也不给你！哼！”我把五角钱扔在地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的速度捡起来，飞快的塞进我的口袋里。 他又笑了。 易方很震惊的看着易萧筠的笑，又像看到天兵天将似的，看着我。 我学着动物世界里动物之王狮子吓人的咆哮，对着易方开了个狮子大开口，示意他不要惹我。不然我就咬死他。 他果真怕了，吞了吞口水，摇了摇头。 警察叔叔也有点尴尬的问我：“孩子，这么久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也尴尬的笑了笑：“呵呵呵呵，不好意思，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乔蒙，美女的乔，吕蒙的蒙。” “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小乔的长相，吕蒙的品质，这个名字起得不错。这是这个小乔长得太可爱了，古典美人成了小萝莉。”易方赞美道。 我尬笑了一下。小萝莉？ “我们一直僵持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你们双方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本琴谱，是你们的？”警察问道。 易萧筠率先说道：“这本琴谱是我师父杜岩教授五年前赠于我的。这是一本英国bier1968年出版的《肖邦练习曲集》，这套练习曲分上下两册，八十年代就已经停产了。我师父的收藏仅有下册，所以我就只有这一本下册的琴谱。” “下册？！”杜岩？！我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我的眼神咕噜噜咕噜转了半天，低声咒道：“完蛋。” “你你你你，说是下册就就下册了！？” “你打开看看页码不就知道了？”他捧起茶杯轻轻的喝了口茶。 打开，除了里面的五线谱和豆芽菜，什么也看不懂。英语就没有上过五十分的我，如何辨别上下册？ “全都一模一样啊！”扉页的介绍和主编的署名都和我那本一模一样。连目录都一样。 “我这本里，没有肖邦的作品25系列。” 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我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他胸有成竹的对我莞尔一笑。这是一个得逞的笑。 我像是决心上断头台的壮士，勇敢的翻开了他那本的一首曲子的页面。 完全不一样。 我看到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等待答案的眼神探究似的看着我，除了优雅喝着茶的那位世外高人。 我尴尬的笑了笑。“嘿嘿嘿嘿……” 警察叔叔们和易方也跟着我：“嘿嘿嘿嘿……” 我继续：“嘿嘿嘿嘿……” “怎么样？乔同学准备好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了吗？”他不慌不忙的坐在那儿。 “嘿嘿嘿……易大师说笑了，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成大师了，就别计较这些……嗯……生活中的小插曲呗，你就当你弹错了个音儿？”我明显的感觉到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闯祸了。要陪人精神损失……这事儿要是给老妈和师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