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她来抢男人了》 第1节 ================ 书名:悍妇她来抢男人了 作者:金珠玉豆 文案: 柳翠翠成婚不足三月,丈夫就被拉了壮丁上战场,自此音讯全无,可临死前她才知道,失踪的丈夫原来没死,受伤失忆后在京城做了大官,娶了美妻,儿女成双。 *重活一世,柳翠翠不想再守寡半生,穷苦的吃糠咽菜度日。 她想吃香喝辣,穿绫罗绸缎,做将军夫人,夺回那一世本来属于自己的一切。 于是卖了薄田,裹了包袱,带着婆母上京去找在战场上失忆,将要和别人成亲的丈夫。 *武威将军府,新婚大喜,宾客满堂。 柳翠翠一身布衣风尘仆仆带着婆母进了气派恢宏的将军府,看着站在堂前的一对新人,冷冷一笑拔出菜刀:“今日你们这亲成不成得了,先问过我的菜刀!” 蒋元看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悍妇和老婆子傻眼问:“请问二位是?” “你老娘都不认识了!” “你媳妇你都忘记了!” 满堂宾客哗然:有好戏看了! 排雷——本文不换男主,若不喜请点叉哦。 架空——超级空,非常空,特别空,求莫考究,本就不是严谨的正剧,一切剧情均为女主服务。 内容标签:重生 励志人生 主角:柳翠翠,蒋元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深冬刺骨的冷风中夹杂着冰凉的雪花,在天地间肆意席卷飘洒。 雪白凄凉的山路上,柳翠翠拖着架子车在雪路上留下深深的沟壑,粗粝的车绳,将她的手心都磨破了皮出了血,她却好像不知道疼一样的,努力的拖着车要翻过山路:“娘,你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能翻过山,给你看大夫了。” 车架上,钱氏躺在铺满了干草的车上,被一床旧被子包裹的紧紧,只露出那张满是灰败死气的脸,她睁开黄浊的眸子,看着儿媳妇艰难的背影,喉头哽咽流出了眼泪,虚弱的说:“翠翠,别费劲了,把我拉回去吧,我这病治不好的……” 这两年给她治病,家里本就不多的家底都给花空了,她深知自己没救了,不能再拖累儿媳妇了,她嫁进门来这十来年,几乎没过过好日子,尽是吃苦了…… 她虚弱的呼吸着,看着漫天的雪花,目光中满是泪意:“翠翠啊,这些年苦了你,为我那薄命的儿子守着寡,大好的年华都糟蹋了,回头,回头等我死了……你就把房子和田卖了,拿上钱找个好人家嫁过去……可千万别再傻乎乎的等了,元儿他回不来了,这辈子也回不来了呀……” 柳翠翠拖着车不停往前走,大雪和寒风无法阻挡她的脚步,她听着身后婆婆发自肺腑的言语,泪如泉涌:“娘,你别说话了,我们快到了……” 钱氏摇摇头,她不去了,她不能再拖累这个好姑娘了……转过头,身边就是斜坡,即便是皑皑白雪也遮不住那些冰冷的石头,她目光在石头上停留了片刻,听着前面儿媳妇疲惫的喘气声,看着她的背影做最后的交代:“翠翠,记住了,一定要再嫁,一定要过上正经日子,我才能安心,知道吗?” 柳翠翠缓缓停了下来,手心的伤痛加上寒冷刺骨的风,让她的手微微的颤抖着,可婆婆的话她却无法回答,身形僵硬了片刻,要回头宽慰婆婆的时候,谁知一转头,就看见她撑着病体,掀开被子,用尽全身的力气,翻身滚下了斜坡! “娘!”柳翠翠一声凄厉的尖叫,瞬间就随着钱氏的动作冲下斜坡。 钱氏伴随着满地的白雪滚落了下来,听见儿媳妇那一声喊的时候,她想看看她,头却猛然撞到了冰凉的尖石上,顿时她眼前一黑,差点就晕过去,紧接着温热的鲜血伴随着剧痛袭来,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几乎没有了…… “娘!娘你怎么样啊……你为何要犯傻呀!”柳翠翠跌跌撞撞的爬到她身边,看着她满头是血的样子心都颤抖着,急忙撕下衣裙给她止血,血却像是泉涌一样擦都擦不及,她急的大哭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婆婆的鲜血染红白雪地。 “娘!我该怎么办啊……” 钱氏头痛的厉害,她强撑着最后的力气,伸手紧紧抓着儿媳妇的手,声音嘶哑的交代:“记住,一定要……听我的话……”最后话说完,她的手便慢慢的滑落了,眼睛,也缓缓的闭上了…… “娘!” 凄凉绝望的哭声,响彻大雪纷飞的林间,久久不散。 柳翠翠呆呆的坐在雪地上,抱着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婆母,双眼无神的看着漫天飞雪。 她嫁进蒋家十二年,只和丈夫蒋元相处了三个月,他就充军上了战场再没回来。这些年婆母无数次劝着她改嫁,她都没有同意。 因为婆母是个可怜人,年幼丧父寄人篱下受人白眼长大,好不容易嫁人也没过几年好日子,公爹就死了,她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好不容易盼着儿子成家,结果……唯一的儿子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她就想着,留在这里陪着她,不然她心里那么多的苦,怎么能活得下去? 如今她去了……或许也是解脱…… 只是,她自己的以后,又该怎么活呢…… 柳翠翠失魂落魄的将婆婆的遗体拖回板车上,仔细的将她身上的白雪拍打掉,这才将她的遗体用被子盖住,抬手擦擦湿润的眼眶,轻声低喃着:“娘,我带你回家。” 拖着板车原路返回,她受伤的手疼的钻心,她却强忍着,回到村口的时候头上都是汗水。 大雪天没什么人出门晃悠,村子里安静的很,她一路拖着板车回到家门口,松开车绳回头喊着:“娘,到家了。” 她掏出钥匙打开院门,准备将板车拉进院子里,就去找村长帮忙办丧事,可车子还没拉进来,隔壁蒋二叔就听见动静了,穿着一身灰袄子就伸着脖子出来看,还没走近就问:“翠翠,不是翻山路过去给你娘看病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柳翠翠极其厌恶这个二叔,平日里根本不愿意跟他说话,这个亲叔叔就是个混蛋,连个邻居都不如,自从丈夫没了音信之后,他是变着法子的想要霸占她们婆媳的家产,这些年没少来游说婆母过继他的小儿子,还说她也不用改嫁,直接嫁给他小儿子,正好又凑成一家人,真是快将人恶心死! 自打婆母病后,他更是三不五时的让他媳妇儿来看婆母病情,回回那个讨厌的二婶过来都会说一遍公爹和丈夫命苦早死这种话来气婆母,更是让婆母郁结在心,病怎么都好不了! 这一对夫妻,心思恶毒阴暗,简直比粪坑里的蛆虫还令人恶心! 柳翠翠使劲的拖着车想要拖进院子里,可是门槛太高不太容易,她一时半会的弄不进来,蒋老二两只手揣在袖子里面,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双贼眉鼠眼望着她,又问:“你看你这个没规矩的样,没听见二叔问你话呀?” 她只当没听见,忍着掌心的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车子拉进院子里,慢慢的放好后,擦擦头上的汗,就要出去锁了门找村长来。 可这个时候蒋老二似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几个大步冲进来到了车架边上,疑惑的一把将被子掀开,看见钱氏满头是血的样子,吓的他一声大叫“啊!”就狠狠的退后了好几步,差点吓的跌坐在了地上! “这是咋回事儿啊!你娘这是咋了?” 蒋老二吓的一双眼珠子瞪的老大,惊慌的不得了,伸着脖子看了又看,确定钱氏满头是血,脸色惨白像是死透的样子,心跳砰砰的转头看着柳翠翠大声问:“你说话呀你!你娘咋出门一趟就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哼,先来一章 第2章 早上出门的时候他也是亲眼看着的,钱氏还睁着眼,嘴里还冒着热气,咋出去晃了一圈,人就死了?还死的这么惨?不过,这钱氏熬了两年,可总算是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外姓女寡妇,想收拾她还不容易? “你出去!不用你管!”柳翠翠紧皱眉头,上前一步就要将他推出去,蒋老二却一个侧身躲了过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浮起一抹阴险,故意大声吆喝起来:“说!是不是你嫌弃你娘吃药花钱多,故意把她害死的!” “你少血口喷人!”柳翠翠杏眼圆瞪,愤怒又恶心的指着他鼻子:“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蒋老二的心里瞬间有了成算,站在遗体边上,院子中央,就开始大声的吆喝起来:“大伙儿快来看啊,柳翠翠把我大嫂害死了!满头都是血,我大嫂死的好惨呀!” 他叫喊的声音声嘶力竭的,不过片刻左邻右舍听见动静的人都来了,站在院子里外看着钱氏的遗容上的血迹,听着蒋老二的吆喝声,有人还真是半信半疑了,都在悄声议论着。 “瞧瞧钱氏头上,那一看就是石头砸的,你说会不会真是翠翠……” “我觉得不会是翠翠,翠翠为人如何村里人都明白,她跟钱氏婆媳关系好着呢,不然人家能在蒋家守寡这十几年?天天伺候钱氏汤药,连陪嫁镯子都卖了给钱氏治病?” “那也不一定啊,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更何况还是儿媳?指不定平日她就是装孝顺,其实早受不了钱氏这个病秧子了……” 众人议论纷之下,蒋老二卖力的吆喝之中,总算是有人注意到了一旁冷静的柳翠翠,她就站在钱氏的遗体身边,静静的看着钱氏的遗容,满身的悲伤,好似一点也不在意蒋老二的呼喝声。 过了片刻,得到消息的村长也急忙跑来了,一进院子一眼就看见了车架上钱氏的遗体,上前对着遗体作了揖之后,他目光这才落在柳翠翠身上,看着她一双哭红的眼,问:“翠翠呀,仔细说说,你婆婆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 村长说完,还没等柳翠翠张口说出一个字,一旁的蒋老二就开始叫了:“不用问了!就是她柳翠翠,亲手害死我大嫂的!” 村长闻言,不悦的回头看着他:“蒋老二,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蒋老二站在遗体边上,指着柳翠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今早她柳翠翠一早带着我大嫂出门,说是去看山那边病,可不到一个时辰她就回来了,我大嫂也死了!而且大家看看我大嫂头上的伤,一看就是被人用石头砸成这样的!” 蒋老二说着,目光阴险的指着柳翠翠的鼻子,笃定的说:“一定是她腻烦了伺候我生病的大嫂,想把大嫂害死以后,她好卷了家产去改嫁!” “你少污蔑我!”话音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翠翠身上,只见她通红着一双眼,冷冷的看着蒋老二:“到底是谁一直觊觎我们婆媳的家产,你自己心里清楚!” 蒋老二闻言,心头咯噔一下,眸光中闪过一缕心虚,片刻后又愤愤道:“说我污蔑你,那你解释清楚,我大嫂到底是怎么死的!说不清楚,你就是凶手!” 村长想了想,看着她:“翠翠,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关你婆婆的命,是一定要说清楚的。” 柳翠翠点了点头,看了看婆婆的遗容,伸手将她她脸上落的雪抚去,将遗容盖起来,她这才将所有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 “我知道她是怕再拖累我,才会这样寻死的……”柳翠翠眼泪不停的落下来,擦都擦不干净,哽咽着又继续说:“她滚下的斜坡,有好多大石头埋在雪里,她就撞到了,流了好多血,我止都止不住……” 事情的经过,说的很清楚,说实话村里没人不了解她们婆媳的为人和关系,要说是柳翠翠亲手拿石头砸死婆婆的,大多数都觉得她不是这种人,做不出来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 村长自然也不信翠翠是凶手,叹口气正要说什么,发觉情况不对的蒋老二顿时闹了起来:“村长四叔,你还真信了她说的她不是凶手啊?反正我不信!我大嫂病卧两年了,从来都是好好的看病吃药,回回我来看她她从不说想死的话!怎么到了她柳翠翠嘴里,就是我大嫂自尽了?” “我呸!我才不信她的鬼话!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大嫂这些年,我大哥死,我侄子死,她什么大风大浪没扛过来?还怕拖累儿媳妇?都是她柳翠翠瞎编出来的鬼话!” “一定是她厌烦了伺候我大嫂,厌烦了给我侄子守寡,所以把我大嫂害死的!” 柳翠翠闻言,眼含泪水的看着他,冷声嘲讽:“二叔,你说的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猜想罢了!我柳翠翠这个人,跟有些表里不一,内心肮脏的人不一样,我向来行得正坐的直!我嫁到蒋家这十几年,我为人如何左邻右舍都看得到!你一番心口雌黄污蔑我害了婆婆,你说出来的这些话,你也得问问大伙儿信不信!” 看热闹的人们顿时小声的议论起来,一时间院子里顿时乱糟糟的,蒋老二一看这个架势,顿时急了:“不过几句话,怎么能证明你不是凶手?” 柳翠翠闻言凌厉的眸光扫向他:“那你又怎么证明是我害死了婆婆?你亲眼所见了吗?你有证据吗?你不也是仅凭几句话就在这里对我肆意污蔑!” “我……”蒋老二一时被呛到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的很。 柳翠翠一番力辩,心中酸涩难忍,哽咽着说:“自我公爹死后,我婆婆辛辛苦苦将我相公拉扯大,她有多苦大家都知道,这些年我们婆媳没有男人依靠,我们日子过的好不好大家也都知道!我婆婆病重再床我服侍的好不好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而你!”柳翠翠通红着一双眼,指着蒋老二,字字句句如刀霜寒剑一般刺过去:“口口声声的叫着大嫂,却在我婆婆逝去之日,在你大哥大嫂的院子里血口喷人,肆意污蔑,欺负我一个寡妇,让逝去之人不得安宁!你这番所作所为,难道就不怕半夜三更我死去的公婆去找你算账吗!” 蒋老二! 别以为如今这个家就剩我一个寡妇,我就好欺负! 第3章 </div> </div> 第2节 “你!”将老二被气的脸色铁青,根本毫无反驳之力,咬牙切齿的看着柳翠翠好半晌,愤怒的一甩袖子骂了声:“泼妇!”夺门而去。 眼看着蒋老二走了,柳翠翠紧绷的一颗心才缓缓的松懈下来,蒋老二的目的,显然是想要诬赖自己害了婆婆性命,到时候他就可以将她驱逐出蒋家,而他也就可以顺其自然的继承婆婆留下来的房子田产了! 他算盘打得好,只可惜,她柳翠翠虽然是女人,却也不是个事事任人拿捏的傻子! 缓了缓情绪,她擦擦眼泪,这才请求村长:“村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办丧规矩,不敢亲自操持我娘的丧事,还请村长能援手帮帮忙。” 村长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你就是不开这个口,别说我,左邻右舍也会来帮你办丧事的。”他说着,转头看着还未散去的村民,开始吆喝:“大家伙儿,有空的都来出个力……” 在村长的张罗下,钱氏的遗体很快就安置在了堂屋,灵堂也摆上了,可办丧事只有人帮忙是不够的,婆婆的寿衣,棺木,这都得买,可是翠翠身上只有二百个铜钱了,买寿衣都不够……她只能求着村长和她一起去了镇上,找了个可靠的买家,卖了一亩田换了三两多银子,来办婆婆的丧事。 有了这三两多的银子,她给婆婆买了好的寿衣和棺木,亲自给婆婆换上寿衣,给她整理了遗容。 得到消息的父亲也带着继母和两个弟弟前来帮忙,七天后,钱氏下葬蒋家祖坟,丧事毕。 夜,两个弟弟柳有金和柳有银,在屋子里收拾东西,扫地,继母在厨房做饭,父亲柳大栓和翠翠坐在屋檐下数着剩下的钱。 “只剩不到一两银子……”柳大栓叹口气,看着蒋家凋零的门楣,在看看还年轻的女儿,想了想,还是问:“以后这日子,你打算咋样过?” “我还没想好。”翠翠将仅剩的钱塞进荷包里,看着屋里堂上供着的三个灵位,叹口气:“爹,婆婆刚走,就先不说这个了……” 柳大栓点点头,又问她:“家里粮食够不够吃?要不要过两日给你送点来?” “不用送,还有一百多斤,足够我吃到年后……” 第二日一早,柳父就带着婆娘罗氏和两个儿子回东山村了,柳翠翠送他们到村口回来,走到家门口还没推开院门,就见蒋老二两只手揣在袖子里,站在墙角处,阴沉着一张脸看着她。 她大胆的看过去,一点也不怕,片刻后,蒋老二转过头进屋去了。 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又刚和蒋老二成了仇,柳翠翠想着以防万一,日后还是要小心点的,夜里睡觉门窗都得锁死了! 冬天的时候不用下地干活,柳翠翠一个人尽量都是关门过日子,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毕竟她一个寡妇,太容易招惹闲言是非了。 熬过了寒冷的冬天,过了最冷清,最孤单的一个新年,迎来了又一个春天。 眼看着院子里的老树上冒了新芽,翠翠知道自己也该做个决定了,她不能这辈子都在这里守着,也得为自己想想了。 隔壁的蒋老二家,他也看着院子的翠绿正在琢磨,这马上就要开春种田了,得想个什么法子将这个该死的寡妇赶走,不然再等下去,她偷偷卖了田和房子卷钱跑了,他还能落个屁! 想着,眉头皱的死紧,琢磨了半天终于有了一个主意,进屋冲婆娘嘀咕了几句后,自己也转身出门了。 几天后,村子里传出了一些流言。 “哎,听说没,村里的陈光棍勾搭上翠翠了!” “啥?真的假的?翠翠的人品,不应该呀?” “谁知道真假,反正传的有鼻子有眼,说有人亲眼瞧见陈光棍天黑后悄摸进了翠翠家门!” “你们还别说,就陈光棍那个油嘴滑舌的,有男人的都能勾搭上,更何况翠翠守寡这么多年了……” 村里的议论柳翠翠对此丝毫不知,只是在出门去镇上的时候,觉得村里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 她出门去镇上是想着打听一下现在田和房子的价钱,思考了几个月她也决定要重新开始了,打算听从婆婆的遗言卖了田产房子,回头再嫁一个,好歹生两个孩子将来老的时候总不至于没人送终。 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天色还早,她在院子里劈柴,邻居王大娘拍拍门进来,看着她笑:“翠翠呀,有个事儿,我想着别人不跟你说,我得跟你说,毕竟我跟你婆婆也是老姐妹了。不过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翠翠知道王大娘是个明事理的,就请她进屋坐下了,笑着倒了水:“大娘,啥事儿你尽管说,我不急眼。” 王大娘想了想,小声的将这一阵子村里的传言跟翠翠说了,眼看着她脸色变得难看,王大娘小声的提醒:“我是不信那个陈光棍能进你家门,可风言风语的总归不好听,你得上点心,可别叫那个陈光棍缠上了,那可不是个好东西!” 翠翠强忍愤怒的点点头,深吸口气感激的看着王大娘:“大娘,这个事儿真是太谢谢你了,幸亏你跟我说了,不然我可就真遭殃了!” 送走了王大娘,柳翠翠关了门,坐在屋里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为了少惹是非,尽量都不出门了,可即便这样躲着,村子里还是传出这种恶心的流言来,而且是这几天突然传出来的……柳翠翠想着,目光落在了隔壁院墙上。 看来,开春了,蒋老二也等不及想要弄走自己手里的田产了! 估计他是想弄出流言来,将自己的名声毁坏,然后借此机会来将自己赶走,所以翠翠想着,卖田的事情一定不能再拖了,要在蒋老二发难之前,将事情办妥离开西山村,到时候他就算是闹的太凶也得不到任何东西! 夜,翠翠早早吃了饭,关好院门,屋门吹了灯睡下,可半睡半醒之间,突然被一阵细碎的声音惊醒。 她瞬间清醒过来,紧张的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悄悄的摸出枕头下一直放着的铁棍,紧紧的握在手里,假装熟睡的躺在床上,死死盯着窗口的位置。 片刻后,窗户就轻轻的被打开,一个黑影悄声的爬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连载,每天一章 第4章 极其昏暗的环境中,黑影小心翼翼的弯着腰,站在屋中的地上谨慎的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的极轻,生怕将床上的人吵醒,直到他静止了一会儿,确认床上的人没有动,没有醒过来之后,他这才轻手轻脚的往床边来。 床上挂着帐子,屋里也漆黑一团,黑影借着从窗口透进来的微光,慢慢的来到了床边,试探着伸出手去挑开帐子,动作很慢,片刻后帐子被他挑开一角,他看着床上的女人,不甚清楚的轮廓,吞了吞口水,想要摸索着将帐子挂起来。 就这时,床上躺着的翠翠瞬间抬起手中的铁棍,毫不犹豫的狠狠冲着黑影的脑袋砸下去! 黑影被吓了一大跳,身子抖了一下,脖子下意识的缩了起来,身体也往后退,可还是没躲过,被结结实实的砸中了肩膀:“啊!” 他痛叫一声转身就想跑,可翠翠才不会给他跑掉的机会,等他第二次来报复自己,趁着他转身的时候雷厉风行的一棍子就砸向他的后脑! 只听‘咚’咚一声闷响,前面想要逃跑的黑影就痛的叫着栽倒在地上后,翠翠握着铁棍的一双手都被震的发麻,心跳更是从未有过的快速剧烈,她趁此机会离弦之箭一样的从床上跳下来,举起棍子就对着地上痛叫挣扎的男人砸下去! ‘砰砰砰……’冷硬的铁棍猛烈又密集的狠狠砸向地上的男人,男人发出凄惨的痛叫声:“别打了啊,啊……我骨头断了……” 翠翠这一刻全身都处于极度的紧张状态,听着男人的痛叫声基本已经确定了他是陈光棍! 可即便他求饶了,翠翠还是一点也没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棍子砸在他小腿上! “啊!”一声惨叫之余,翠翠好像感觉到了棍子打下去的时候,什么东西断了,只听陈光棍痛的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只在昏暗的环境中,抱着小腿颤抖,她这才大口喘息着,颤抖着身子,将棍子从头顶上放下来。 可还是不放心他到底骨头断没断,能不能再起来偷袭自己,就又抬起脚冲着他肚子狠狠的踢了一脚,只听‘啊’一声,陈光棍痛的咳了起来,痛的吸气求饶:“别打……了,饶命,饶命……” 翠翠这下觉得他一时半刻是真的站不起来了,这才急忙转过身去点油灯,片刻后,一盏昏黄的油灯照亮了屋中,翠翠满头是汗,浑身颤抖着靠在窗口的桌上大口的喘息,剧烈跳动的心,在看见陈光棍满头是血的时候,才慢慢的想要平复下来。 陈光棍躺在地上,头被铁棍打出血打出包了,身上挨了十来棍子更是痛的他动都动不了,更主要的是小腿,骨头断了,就算是他一动不动,小腿也痛的钻心,他满头的血和汗汇聚着,双眼看着翠翠像是看着猛虎一样的胆颤心惊,说出口的声音都夹杂着哀求的哭腔:“饶命,别打我了……” 翠翠靠在桌上,一双泛着寒光的眸子冷冷的看着陈光棍,手里的铁棍一刻也不松懈,直到紧绷的神经和心跳松懈了一些,她这才走到墙角翻出了一捆绳子走过来,将痛叫不停的陈光棍,死死的捆住。 陈光棍脖子被绳子缠了几圈,绳子还紧紧的连着两只手,这种捆法让他能动的只有腿,可是腿断了……他知道自己今天跑不了了,双眼恐惧的看着这个母老虎一样的女人,心里担忧着她接下来是想做什么。 翠翠将铁棍放在了桌上,抬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后,这才拿起床头的外衫背着陈光棍穿好,整理好了衣裳后转过身,再次回到桌边拿起铁棍,目光阴沉的看着陈光棍,冷声宛若寒剑一样发出:“给我老实说,谁叫你来的!” 陈光棍一听她这话,心道这个女人好聪明,她怎么知道有人叫他来的?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的时候,看见了柳翠翠手中的铁棍,慢慢的举了起来,眼神也凶了,他顿时怕了,急忙道:“柳氏你别打了,我说,我说……” 翠翠闻言这才慢慢的将铁棍放下来,冷冷的眸子盯着他:“说吧。” 陈光棍身上疼的厉害,想着他好歹一个男人,怎么会被一个女人给制住了?又想着若是说出来,拿到手的钱怕是就要飞了,一时间给窝囊哭了,“是你二叔,他给我五十个钱,说叫我来睡你……”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翠翠闻言唇角勾起冷笑,“继续说,别耍花招!” 陈光棍满脸血泪说着:“我想着又能拿钱,又能占你便宜,就没拒绝。你二叔还说了,等这事儿办完,村里都知道你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后,就把你赶出西山村,再给我五十个钱。我们约定好,明早天不亮的时候他过来捉奸,到时候让我说是你先勾引我……” 翠翠紧紧的闭上眼,心里万分的冷凝,蒋老二,你真够狠啊! 陈光棍说完了,看着翠翠,颤着声音问:“柳……柳氏,你让我说的我都说完了,你能不能把我放了……” 翠翠不做声,转过身拉开桌子抽屉,翻找出来了什么东西后,陈光棍才看清那是笔墨纸砚,心里顿时一个咯噔,问:“你……想干啥?” 翠翠依旧不做声,磨了墨后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片刻后拿着那张纸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他,蹲在他面前:“认字吗?” 陈光棍摇摇头,看着那张纸,有哭了:“这是啥呀……” 翠翠冷冷一笑:“自然是你和蒋老二勾结陷害我的证词,我按照你方才说的话,统统写了一遍,现在,画押吧!” “不能画押啊,不能……” 翠翠才不顾陈光棍的哭求,强行拽着他的手,在他脸上血迹上面磨蹭了几下,最后将他的手印按在了纸上,血淋淋的指印,陈光棍看的哭起来:“柳氏,求你了,别去告我,是蒋老二出的主意啊……” 他哭喊的烦人,翠翠也怕他声音传出去隔壁,蒋老二过来倒打一耙,就拿了抹布过来塞进他嘴里,然后不顾他的哼哼声,关死了窗子,拿着灯出了屋门。 到了院里,她抬头看看天上的弯月,觉得今晚的月色怎么那么凄凉,怅然的苦笑一下,转身点亮了挂在屋檐下的破灯笼,将屋门锁好,出了远门后又将院门锁好,这才映着昏黄的灯光,往村长家的方向走去。 夜,弯月高挂在天上,寂寥的月色洒满天地间,蒋老二在屋里睡的正熟,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折起身子看了看窗外,想着这大半夜的谁呀,难不成是陈光棍? 可是说好的,一早天不亮的时候再去捉奸的,他这是敲什么,生怕别人听不见啊! 蒋老二心烦的急忙起床,灯都来不及点,就披上衣裳出去开门,可是当他一拉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群人,个个手里提着灯笼,而且站在最前面的还是村长和柳翠翠,他一身的汗毛瞬间就竖起来了! 翠翠沉着眼看着他那个惊慌的样子,好看的唇勾起一丝森然的笑:“蒋老二,看见我慌什么,我又不是鬼!” 第5章 可是你比鬼还可怕! 蒋老二头上全是冷汗,扶着木门的手都在颤,却强撑着支吾道:“村长,大伙儿这是……” 村长冷冷哼一声,“还装!你自个儿干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吗?大武阿良,把他给我抓了!” “不是,村长,凭什么抓我啊……”蒋老二慌张的就要往屋里去躲,大武和阿良几个箭步就冲进去,一人拽着他一条胳膊,将他从院里拖了出来。 见他还在挣扎,村长一声历喝:“少装模作样了!陈光棍都招了!” 这时,屋里蒋老二媳妇儿和儿子都急忙出来了,眼见着蒋老二被人抓了,急忙过来就要抢人,村长却大手一挥:“蒋老二买通陈光棍要陷害侮辱翠翠,这件事你们知不知道?” 蒋老二媳妇儿立即摇头,大喊着,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村长,不可能啊,我家男人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不是误会了?” 柳翠翠闻言冷冷一哼,高声说:“是不是误会,等上了公堂,县太爷自会给你个论断!” “什么?还要去公堂……”蒋老二媳妇儿一听就哭喊起来:“他爹,他爹,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蒋老二一听柳翠翠这话,顿时就知道完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下要是上了公堂,他就彻底栽了! 他心里骂着那陈光棍,怎么就这么不中用?让他睡一个寡妇他都弄不了,这回被他害惨了! 但下一瞬他就想到,自己都被抓到了,陈光棍呢? 当他被人拽着进了翠翠的家里,他才看见被人拖出来在堂屋地上躺着捆起来的陈光棍,他看着陈光棍满头都是血迹,不停的叫着腿疼,那一刻他眼神不禁落在翠翠身上,这才发现对方正在幽幽的看着他,那个眼神……他不禁吞吞口水,急忙低下头躲避,这个柳翠翠真狠!居然把陈光棍打成这个样子了! 村长吹了灯笼,进屋来坐在堂屋上座,看着翠翠已经拿出了一捆绳子就说:“阿良,把蒋老二给我捆起来。” 这一刻蒋老二不在挣扎,被人捆住之后跌坐在地上,怨恨的看着陈光棍,陈光棍疼的脸色都白了,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了,看着他喘着气说:“你凭什么瞪我?要不是你出的鬼主意,我能被人打断腿?” 一句话,坐实了蒋老二的罪名,蒋老二恨的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急忙抬头看着坐下来的村长求饶:“村长,七叔,看在咱们都是蒋家族人的份上,今日之事,就……就私下商量,别去官府行不行?” 村长闻言心烦的捏着眉心,闭着眼说:“这件事你求我没用,你得求翠翠。” 都是蒋家人,若是平常的小吵小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是今日之事不同,蒋老二买通了陈光棍要去毁人清白,这件事本来就是罪大恶极,连他都觉得蒋老二欺负一个寡妇不地道,是个混账。 </div> </div> 第3节 更何况这个柳翠翠精明的很,不但先让陈光棍写了犯罪证词花了押,就连去叫他的时候居然先叫了同村的另外两姓大户,都是和她婆婆钱氏私交很好的人家,这样一来,纵然他想徇私蒋家人,想要偏私护着蒋老二,都不成了! 更何况,此时颇为重大,差点伤及人命,柳翠翠手里还有实证,要是他真的徇私护着蒋老二,就柳翠翠这个能把人腿骨打折的性子,跑去公堂上告,到时候因为一个蒋老二他这村长名声也毁了?呵,那他才是个傻子! 所以,这件事,他只能公正,不能偏私。 一句话,蒋老二就知道,村长怕是不会管他了! 他的眼神顿时就落在翠翠身上,看着她一身洗旧的蓝色碎花布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他狠狠咬着牙,深吸口气,怒恨又无奈的将自己的脸面撕下来踩在地上,开口求饶:“翠翠,都是二叔不好,是我混账,是我畜生不如,我不该害你……可是,可是看在咱们都是蒋家人的份儿上,饶了二叔这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绝对不会了……” 翠翠还没开口,一旁的蒋二婶就也过来哭着求饶:“翠翠,二婶求你了,饶你二叔一回,他这回真知道错了……” 翠翠闻言冷讽一笑看着他们:“二婶,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更何况,他蒋老二是打定主意是要毁我!今日幸亏我打折了陈光棍的腿,治住了他,要不没治住陈光棍……呵呵,我会是什么下场?” “我会声明尽毁!会被他蒋老二污蔑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所以我凭什么要放过他?我为什么要以德报怨?是他蒋老二先对我不仁!那就别怪我柳翠翠不义!” 翠翠说完,一把甩开蒋二婶拉着她的手,深吸口气走到村长跟前,说:“村长,今夜之事来龙去脉在场大家都已经清楚,所以我会按照刚才跟您说的,明日一早去公堂上告,还请村长呵大家届时一同去,为我作证!” 村长闻言点点头,无奈叹口气:“你既然心意已决要上告,那我门大伙儿自然要去为你作证,今夜就辛苦大武和阿良,你们就留在翠翠这儿,看着他们两个别让人跑了,我先回去,一早再来。” “知道了,您先回去睡吧。” 村长踏着夜色提着灯笼离开,阿武和大良就坐下在堂屋里看着人,蒋二婶和儿子就想过来跟翠翠求情,翠翠却看着阿武和大良:“阿武哥大良哥,今夜辛苦你们了,来日翠翠一定报答。” 阿武和大良急忙摇头摆手,敦厚的笑:“弟妹别说这个话,都是应该的。” 翠翠也就不再客气,看也不看蒋二婶一眼,转身进了屋关了门。 蒋老二这会儿是急了,气急败坏的狠狠的踹了陈光棍几脚,陈光棍痛叫几声,骂了几句后,阿武急忙把两人拉开,蒋老二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回头又看着一边只知道的哭的蠢妇和蠢儿子,更是上火了,暴躁的低吼道:“都是废物就知道哭!” 骂完使劲的冲外面挤眼,使眼色,蒋二婶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叫她去找村长求情,便急忙踏着夜色跑了出去。 屋里,翠翠隔着窗口缝隙看着蒋二婶离去的背影,看着手里印着血手印的罪词冷冷低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不放过!” 第6章 一早,翠翠起来煮了二十几个糖水蛋,跟阿武和大良一同吃了后,她亲自去叫村长,还没走到村长家里的时候,就见他过来了。 村长看了看她,好像是想说什么,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像是有点说不出口的样子,翠翠就只当没看见,可过了没多久,他还是开口了:“翠翠呀,昨夜这个事儿,我想了想,要是真去告官了,到时候这件事就捂不住了,到时候那些闲言碎语的,怕是连累你名声呀……” 翠翠闻言无声的冷冷一笑,目视前方淡淡的说道:“托他蒋老二的福,我在这村里已经没什么好名声可言了,那些风言风语……村长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村长闻言,尴尬的笑笑急忙转了口风:“那都是些无稽之谈,大伙儿哪儿能当真……” 翠翠就此笑笑:“当不当真的现在都无所谓了,反正他蒋老二和陈光棍,我是告定了!” 村长摸摸鼻子不再说话,心里想着幸亏昨夜蒋二媳妇儿送来的一两银子他没收,不然今日他自己怕是也要背臭名了! 翠翠回来的时候。阿武已经准备好了板车,正和阿良一起将尿了裤子不停哀嚎的陈光棍往板车上抬,蒋老二青着脸靠在墙根下,双眼阴沉的一直看着翠翠,那眼神,恨不得杀了她! 翠翠置若罔闻,见陈光棍和蒋老二都被押上车之后,进屋将打人的铁棍也拿了出来提在手里,村长一看上面那血迹斑斑的,心头微颤,直叹这柳翠翠简直不是个女人!凶神恶煞的!枕头底下居然藏铁棍,也亏她想得到! 一行人就不遮不掩的往县里公堂去。 半个时辰后,到了县里公堂之上,陈光棍被人粗鲁的从车上抬了下来,断掉的小腿痛的一直在大叫,一夜无眠,滴水未进,他嘴唇都发白起皮,再加上脸上的血迹,看着好像快要死掉的样子。 蒋老二头发散乱,穿着灰色的衣裳被人按在公堂之上冰冷的地板上跪着,头深深的低垂着。 翠翠站在另一边,在县太爷和师爷上堂就坐,宣布开堂之后,也跪了下来。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细细说来!” 翠翠手持罪词举到头顶,高声回答道:“民妇西山村蒋家媳柳氏,状告同村蒋老二,陈光棍,合谋陷害民妇!罪词再次,还望大人为民妇做主!” 公堂之上,其声嘹亮,县太爷接过这份罪词看过后,眉头紧促,一拍惊堂木,满堂魂颤之:“简直是罪大恶极!蒋老二陈光棍你二人合谋,趁夜黑风高,登堂入室要欺辱妇人,此等恶劣罪行,天理不容!” 县太爷刚吼完,躺在地上断了腿的陈光棍就哭喊着:“求县太爷明察,此事完全是蒋老二的主意,是他用钱诱我做下此等恶事的!草民已经知错了,也被打断腿了,还望大人看在草民今后将为废人的份儿上,饶了草民一命!” 蒋老二此时慌乱的浑身都在颤抖,看着陈光棍着急要减轻罪责,立即就也开口喊道:“大人明察,小的也只是一时糊涂,其实原本小的没想做这件事的,都是陈光棍跟小的说,他看上柳氏了,想占便宜,所以小人才犯了糊涂啊……” 陈光棍一听就炸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我呸!你个臭不要脸的蒋老二,我才没有说过这种话!明明是你拿着五十个钱来到我家,求我帮你干这件事的,如今竟然还想反咬我一口,你去死吧!” “明明就是你早就觊觎柳氏,才主动与我合谋的!” “都给本官住嘴!来人,各打二十大板,看谁还敢喧闹公堂!” 翠翠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们二人狗咬狗,目光落在堂上的牌匾上,上面写着四个字‘明镜高悬’。 她心里不禁想着,果然老话说的没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欺。她一个寡妇,得亏是性子烈,要是性子懦弱点……怕是死不瞑目也没胆子来这公堂上跪上一跪! 蒋老二和陈光棍纷纷被打了二十大板,陈光棍被这么一折腾,早就晕过去了,蒋老二趴在地上听完了县太爷的裁决。 “罪人蒋老二,乃主谋,罪不可恕,今日判其收监五年,以儆效尤!” “罪人陈光棍,乃同谋,其罪次之,今日判其收监二年,以正法度!” 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翠翠看着天上的太阳,阳光很刺眼,让人很不舒服,可她还是笑了,因为接下来的几年,就连刺眼的阳光,他蒋老二也看不到了!还有那个陈光棍,断了腿,坐了牢,就算有命出来,他这辈子也只能当个废人了! 不过可惜的是,蒋老二之坐牢五年,要是再多五年,就更好了! 不过也没关系了,反正,她也要离开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西山村了! 县衙外面,蒋二婶哭倒在了地上,见她出来,扶着儿子站了起来,指着翠翠的鼻子大骂:“你就是个丧门星!自打你进门,克死你相公,克死你婆婆,如今又害的我相公坐牢,你早晚不得好死!” 阿武和大良一听这个就想要上前去理论,翠翠拦住他们,站在蒋二婶面前,冷冷的瞧着她,当着围观所有人的面高声喊着:“你说是我害你男人?那为什么大人抓了你男人不抓我?” 蒋二婶气结,脸都气白了,却说不出话来! 翠翠又言:“你若对这判定不服,大可此时进去找大人理论!我就在这儿等着!” 蒋二婶被她色里荏苒的喊声逼退了一步,翠翠见此冷冷一笑:“不敢?那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完,她抬脚大步离开,只剩下他们母子在人群中,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翠翠回了娘家,将这件事说了后,柳父都给气哭了,不许她再回西山村住了,直接让继母给她收拾了屋子让她回来住,两人也商量好,过两日一起回去将田和房子卖了。 到了两日后,翠翠跟着柳父,带着来看房子的人回了西山村,刚把门锁打开带着人进去看了看屋子,大门口蒋二婶就高声的喊着:“这家可是断子绝户的宅子地,一家人都死光了的,哪个不长眼的还来买呀?” 一句话,那个看房子的人顿时脸色都变了,找了个借口就走了,任由柳父降价人家也不肯多留了。 蒋二婶见此,叉着腰站在大门外张狂的大喊:“丧门星,想将房子卖了拍拍屁股走人?我呸!只要有我在,你这房子想卖出去,门都没有!” 翠翠看着这个无耻的泼妇,怒极反笑,“呵……你男人惦记我这房子都惦记进了牢子里,你想拦我?也得你有那个本事!” 第7章 柳父也气红了脸,指着将二媳妇儿骂:“说我女儿丧门星,你算老几?你也不看看你,男人被你克进了牢里,生的大儿子被你克死到了池塘里,二儿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憨货,你算什么好东西你?” “姓柳的,这可是我西山村,敢来老娘门口骂人,信不信我蒋家人出来打死你?”蒋老二媳妇儿叉着腰,一脸凶恶。 眼见着父亲要和那蠢妇对骂,翠翠急忙拦住,小声的跟她说:“爹你别搭理她了,咱们卖了房田是要紧事儿。” 柳父气的不行:“可是看房的人都走了,你就是再去找人来看,这个泼妇肯定还会来阻拦。” 翠翠闻言点点头:“没事,我有办法,你跟我来。” 蒋老二媳妇儿眼看着父女两个将门都给锁上了,转身离开了,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骂道:“贱人,有我在想卖房,做梦去吧!” 翠翠拉着父亲一路走,走了一阵回头看,蒋老二媳妇儿没跟来,这才放心的带着父亲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正在院门口刨菜园子,见到柳家父女来,觉得很是诧异,就问:“柳老弟,翠翠,你俩咋来了?” 翠翠上前笑笑说:“有个事儿,想跟您说说,方便进屋吗?” 村长立即点头:“方便方便,快进来。” 片刻后,“什么?房子便宜三成卖给我?三亩田便宜二成?”村长听了翠翠说的话,倒是惊住了,这个价格可是很低的,要知道翠翠手里的田都是好田,二两多就能拿到手,真是很划算了!还有那房子,虽说感觉风水不大好,可是他可以便宜买进手里,回头高价卖出去啊! 想着,转了转眼珠子,觉得翠翠怕是不想和蒋老二家里的碰面了,所以才着急了点,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当场就给了银子,收了房契,地契,银货两讫了。 回去收拾衣裳的时候,柳父还在摇头叹息:“可惜了,要不是那个泼妇,到手的钱至少能多四两银子呢!” 翠翠无奈的笑笑:“爹就别可惜了,至少卖出去了,要不然她天天搅合,这房子风水不好的传言传出去,就真的要卖不出去了!现在卖给了村长,她就是心里憋气,想闹也不敢闹的。” 柳父点点头:“还是翠翠你脑子灵光,不过这卖了多少银子的事儿,回去别跟你后娘说实话,省的她天天惦记,你知道她那个人,就贪钱。” “知道了,只要爹你别说,我更不会说。” 柳父闻言笑笑,“爹才不会说,这可是你的傍身钱……” 翠翠就收拾了衣裳和两床被子,一些小物件儿,剩下的家具什么的,都是要留下来的。背着包袱出了门,回头看着自己住了十来年的屋子,想着和相公相处的几个月,和婆婆相处的十来年,眼圈渐渐红了。 这一走,她就不会回来了。 这房子,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了。 失落。难过,心痛,种种感受在心里纠缠着,她擦擦眼泪转过身,“爹,走吧。” 这句话,也是告诉她自己,一切,都该放下了。 回到娘家,继母罗氏就喜笑颜开的迎上来问:“咋样?都卖出去了吧?” 翠翠点点头,拿着包袱进了自个儿屋,想坐下歇歇就开始归置东西,继母却就急不可耐的过来凑近她问:“翠翠,卖了多少银子呀?” 翠翠不是很喜欢罗氏,虽然她十岁的时候罗氏嫁过来,她在罗氏的手底下没挨饿没挨打,可是也没少挨骂,一年到头的只穿破衣服,就算是过年,罗氏也舍不得给她买布做件新衣裳。 记得十三岁那年,爹觉得她可以说亲了,就给她买了一身新衣裳回来,结果那天晚上,罗氏就和爹吵了架,闹了大半夜。也许是想着她出嫁能有聘礼银子落手里,最终那身新衣裳,罗氏没拿走,但也整整一个多月,没给她好脸色看,天天骂骂咧咧,指桑骂槐。 如今知道她手里有银子,罗氏这脸,可就立马变了。 翠翠低着头,淡淡的说:“你问这个干啥,这钱是我婆婆留给我的,说是给我做将来出嫁的嫁妆钱。” 罗氏闻言不高兴了,可也没怎么嚷嚷,就是阴阳怪气的说:“也是,我不是你亲娘,你防着我也是应当的。可是翠翠呀,不是我说你,这出嫁的闺女可没几个在家长住的,眼下你要再说亲,少说也是几个月的光景,你住在家里吃我的喝我的,我总不能白白养着你吧?更何况你手里又不是没银子……” 翠翠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一吊钱给了她,看着罗氏瞬间开心的那个样子,心烦的说:“这一吊钱够买一百斤粮食了,足够我吃三个月,住在家里我也帮你干活,这样满意了吗?” 罗氏攥着钱笑笑:“这还差不多,那你赶紧收拾吧,收拾完出来翻菜园……” 翠翠看着她出了屋,心烦的叹口气,想着还是赶紧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过去吧,不然若是继续留在家里,手里的十两银子,早晚都被她给掏空了去!爹那边嘴上说不会给她透底,可就罗氏那个德行,哭几场闹几回,爹怕是就扛不住了! 几天后,村长带着儿子过来收拾房子,准备好好打扫一番就转手卖出去,可当他拿着钥匙开了门,在院子里收拾的时候,蒋老二媳妇儿就来了,傻眼的看着他问:“村长,你咋开的锁?”还在院里收拾?这是要干啥? 村长看着她笑笑:“哦,翠翠把房子卖给我了,我就过来打扫打扫。” 蒋老二媳妇儿一听,顿时就气的要冒火,那个贱人居然将房子卖给了村长?什么时候的事?她也太精明了! 她是越想越不甘心,就小声哼哼道:“村长,她的房子你也敢买,也不嫌晦气……” 村长闻言就听出她话里什么意思,顿时眼神就冷了:“嫌弃这房子晦气?你家男人为啥坐的牢你忘了?许你白天黑夜的惦记这房子,不许我买呀?” “我……我这不是为您好吗……” </div> </div> 第4节 村长闻言冷哼一声:“少打花腔了,你只要记住这房子现在是我的就行,没事少过来晃悠,忙你的去吧。” 蒋老二媳妇儿这一次是狠狠的吃了哑巴亏,又想到自个儿男人如今在牢里吃苦,气的是直跳脚,最终咬着牙目露凶光:“柳翠翠,你把我男人弄进牢里出不来,你还想拿着卖房子的钱去逍遥自在?做梦!治不了村长,我治得了你!” 第8章 翠翠在娘家日子过的还行,就是忙点,继母自从她回来就把家里的杂活都交给她了,她就拿着针线出去找人侃大山,一出门就是大半天。 翠翠在婆家也是做惯了活儿的,也不觉得忙活,反而手里有活干,还充实一点,夜里睡的踏实一点,少做梦了。 这一日,家里的鸡蛋攥够了,罗氏拉着她一起去镇上卖鸡蛋,到了街上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后,罗氏就去逛街了,让她把鸡蛋卖完。 春夏交接之际,太阳出来后有点热了,翠翠换了个阴凉的地方,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小孩过来喊着:“卖鸡蛋的,我家要买二十个鸡蛋,你跟我过来。” “好。”翠翠就起身,跟着小孩往街后的巷子里去,走了一段路她看着前面的小孩问:“小娃,你家在哪里?” “就到了。”小孩说着,一转身拐进了前面的胡同里,她跟着过来,就见胡同里,一个头上裹着面巾,看不见脸,只漏出一双眼的妇人,双手叉腰的站在那儿,那个小孩拿着一个糖葫芦靠在墙边吃着。 面罩下的妇人正是蒋二媳妇儿,为了这一天她可是没少浪费功夫,不敢去东山村找她麻烦,想着她总是会来镇上的,就在来镇上的路上盯了好几天,终于等到她了!就买了糖葫芦,哄着一个小孩诱她过来,今日,绝对要这贱人出点血! 看着眼前的蒙面妇人,翠翠几乎一眼就认出这身形是谁了,顿觉得不妙,自个儿手里没棍子,对面又是个胖女人,她根本打不过,想了想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凝眉转身就想走,可一动身,后面蒋二媳妇儿就大喊一声:“给我打!” 刚转身,只看见一个蒙面男人,措不及防的一脚,就直接踹进了她心窝处,力气之大,她痛的几乎都觉得,肋骨都断了,登时就眼前一黑,咳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蜷缩起来。 半篮子没卖完的鸡蛋,瞬间掉落在地上,摔了稀碎。 可还没还等她眼前的黑雾散去,重重的一脚就踢在了她的后腰,剧痛再次让她眼前一黑,再次吐出一口血,彻底撑不住晕了过去。 两口血,吐在土地上,蒙着脸的蒋二媳妇儿见此急忙拦住想要给第三脚的儿子,弯腰看了看翠翠,发现她脸色苍白的晕了过去后,激动又慌张的说:“二郎别踢了,都吐血了,再踢怕是就要踢死了!咱们赶紧走!” 蒋二媳妇儿说完,就拉着傻乎乎的儿子跑了,剩下翠翠昏迷在地上,那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过来看了看她,咬掉一个糖葫芦后,转身也跑了。 罗氏在街上晃悠了一圈,买了点东西后,就回来看看鸡蛋卖完没,结果找了一圈没见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翠翠往巷子里头去了,她顺着巷子往里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前头一群在议论着什么,她以为是有什么热闹看就凑了过去,结果挤进人群一看,顿时就尖叫起来:“老天爷啊,翠翠你这是咋了呀……” 罗氏急忙蹲下,看着翠翠嘴角的血迹,人也晕过去了,都急哭了,喊着:“哪个天杀的害了我家翠翠啊,这可咋办啊……” 人群中还是有好人的,一个妇人提醒罗氏:“这位妹子赶紧别哭了,先把人送医馆去看看还有没有得救吧!” 罗氏这才有了主心骨,急忙蹲下来,请围观的人将翠翠放在了她背上,她背起来就要走,可是想起来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将地上的鸡蛋篮子捡起来,这才小跑往医馆去。 翠翠醒来的时候,人还在医馆躺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父亲和继母,她想说话,可胸口闷疼的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她紧紧的拧着眉头,动了一下手臂,柳父这才发现她醒了,急忙问:“闺女,咋样?疼的厉害不?” 她轻轻点点头,就这一点动作都疼的直冒汗,柳父见此急忙说:“你先别着急说话,我去叫大夫过来。” 片刻后,大夫过来了,给她把了脉过后说:“你这心口的一脚啊,踹的太重了,伤了心肺,虽不致命,但以后就算是调养好了,也不能同往日一般,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了。今后,少干活,多休息,平常穿衣要保暖,万不可伤寒,就你心肺这伤,一旦惹上伤寒咳疾,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柳父闻言眼泪就掉下来,“我可怜的翠翠,怎么这么命苦啊……” 罗氏也哭丧着脸,心里想着,这下以后家里的活儿就又得她干了,不过也不是不可怜翠翠,就说:“翠翠啊别怕,大不了你天天搁家躺着调养,一定能养好身子。” 翠翠难受的没一点力气,柳父心疼女儿,可也想知道是谁伤她的,就问:“翠翠,慢慢跟爹说,是谁伤的你,爹去给你讨公道!” 翠翠拧眉小声的说:“是蒋家……母子……” 柳父顿时就气的站起来大吼:“我就知道是他们!这家畜生,简直猪狗不如!翠翠你放心,爹这就去告官,把他们母子也告进牢里去,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来欺负你!” 柳父说着就跑出了医馆,罗氏想跟着去,回头看着床上的翠翠,还是留下来照顾她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翠翠半睡半醒之间,柳父带着办差的衙役过来了,一个长着脸面胡子,看着很是严肃的衙役站在床边,跟大夫确认了翠翠的伤重情况后,这才问话:“柳氏,将你今日受害的过程,说一下吧。” 翠翠拧眉点点头,缓慢的开口:“我在街边卖鸡蛋,一个穿着蓝色短袍,头上扎着红发带的小娃,说他家要买鸡蛋,引我去了巷子里……虽然蒙着面,可我知道,那就是蒋家母子……” 许久后,翠翠疼的眼眶都湿了,衙役才问完话,当即就将人手分成了两拨,一个衙役去找那个小娃,剩下三人去西山村捉人,柳父一直跟着领路。 蒋家母子正在屋里高兴,蒋二媳妇儿更是得意她的好主意,蒙着脸揍了那个女人一顿,就算那个女人醒过来,想来找麻烦也不知道是谁揍的她,这个哑巴亏,她柳翠翠吃定了! 可是还不等她高兴的去做晚饭,柳父就带着衙役上门来了! 看清来的人是衙役后,登时蒋氏的腿都软了! 一脸胡子的衙役冷冷的喊着:“来人,捉拿蒋家母子!” 第9章 柳父回到医馆的时候,天都黑透了,翠翠听见动静睁开眼,拍拍床边的位置让他坐下,柳父抬头看了一圈发现罗氏不在,不禁皱眉问:“她去哪儿了?” 翠翠苍白着脸笑笑:“她回家给我拿换洗衣裳了。” “这还差不多……”柳父嘟囔了一句这才笑看着女儿,说:“翠翠放心,爹给你讨了公道,大人一听蒋家人又害你重伤,十分震怒,当堂打了蒋家母子,老妖婆打了十棍子,那个傻儿子打了三十棍子,皮开肉绽,也给打晕了,还判他们赔给咱们三百钱的医药钱。” 翠翠看着父亲,心中温暖的点了点头,问:“他们蒙着面,就是想伤了我不被发现,大人是如何让他们认罪的?” “那老妖婆是狡猾些,一口咬定不是他们母子,主要是那个傻小子是个蠢货,一见上了公堂直接就尿了裤子,大人再一吓唬,他自个儿扛不住害怕就招了。” 柳父说到这里,看着她叹口气:“以后蒋家肯定不敢再来找麻烦了,闺女你就好好养伤,什么时候养好身子,再谈说亲的事儿。罗氏要是在家啰嗦,你就跟我说,我去说她。” “好,爹你累了一天,赶紧出去吃口饭……” “我等她来了再去……” 翠翠在医馆住了四天,能自己下床才回家,罗氏这回挺好的,给她熬药端饭不说,还舍得给她吃鸡蛋了,双胞胎弟弟有金和有银每天下工来吃饭的时候都会带着两个弟媳,进来跟她说说话。 她这伤重,躺在床上调养了将近一个月,才下床走动。 三个月后,初秋。 这一日,翠翠在屋檐下给父亲做衣裳,罗氏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就过来坐在她身边,说:“翠翠呀,有个事儿我跟你商量商量。” “你说。”翠翠想着,怕是有关银子的事儿,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她笑着说:“咱家有金,他成婚那时候不是买的人家破屋嘛,如今生了孩子那破屋一下雨就漏水,住着太糟心了。他就说想把房子翻一翻新,盖的宽敞点也方便住,现在他手里也有几个银子,只是还不大够,我就想着,你是老大姐,手里也有钱,就给有金凑点,帮他把这房子翻起来。” 其实她也猜到是这个事儿,因为前阵子大弟弟有金吃饭时候就说过这个事儿,那时候她没吭声,是在考虑给他添多少合适,不过她手里也就十来两银子,眼下还常常得吃药,其实也禁不住花…… 但是最近罗氏对她好,所以她一开口,翠翠就直说了:“娘,你既然开口了,那我就拿三两银子出来。虽然不算多,可主要是我这身子以后常年得吃药,还得花不少钱。而且万一我要是嫁不出去,那就得一直在家住着,那我也不能白吃白喝啊,手里的钱也得贴补贴补家里。” 她这么一说,罗氏没话说了,本来想哄着她拿出五两银子出来,可是她说的也没错,要是把她手里的钱掏空了,到时候翠翠手里没钱了,要吃药,还不是她出钱? 所以想了又想,罗氏点了点头:“也成,三两也行,也是你的心意。” 这事儿说好了,翠翠当即就把银子拿了出来,罗氏接过去就出了门。 有金的房子很快就开始翻新了,翠翠不能去干重活帮忙,就帮着弟媳看着孩子,帮着做做饭,一岁多的小娃正是调皮好奇的时候,翠翠哄的也挺累,没几天就觉得心口不舒服,闷闷的。又一个早上起来就觉得不好,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伤寒了。 她这一伤寒,两副药还没吃完,紧接着就开始咳嗽了。这一咳嗽不得了,受过伤的心肺旧疾就给牵出来了,每咳嗽一次,心窝就痛一次,连着吃了将近一个也月的药,有金的房子都翻好了,她这咳嗽才堪堪停下。 罗氏看着她虚弱的坐在屋檐下带着孩子,嘴里嘟囔着:“你这身子呀,我也是没法,前阵子好不容易给你找的那个不错的人家,一听说你常生病,直接都不来相看了。所以最近天凉了多穿点,可别在病了,你这药罐子的名声可不能传出去,要不然你怕是还真不好嫁出去。” “嫁不出去就算了,反正将来你要是嫌弃我,你直说,我一根绳子吊死了去。” 罗氏一听就骂道:“呸呸呸!你少说这个话,可别叫你爹听见了,又说我这个后娘欺负你。” 翠翠无声叹口气,看着院中的老树上,绿叶渐渐发黄要落下,心里憋闷的很,觉得她命怎么这么苦,守了十来年的寡,终于打算再嫁人的时候成了病秧子,没人要,只能住在家里拖累家人。 想想心里就憋屈,不舒服,真不如死了算了…… 晌午时分,本来应该在镇上做工的柳父急匆匆的回来了,好像是一路跑回来的,大秋天的头上一头的汗,一进门就挥舞着手臂喊着:“翠翠呀,快出来快出来……” “咋了?”翠翠闻言不紧不慢的从屋里出来,看着父亲满头汗,问:“爹你咋这个时候回来,还慌成这样?” 柳父进屋来坐下,气喘吁吁的擦擦汗,将怀里的一封信拿出来,颤抖着手递给翠翠:“这封信,是你五叔从京城寄回来的,你快看看……” 翠翠记得这个五叔,她成亲的时候五叔还给她送亲了,后来五叔跑生意路上遇见了贵人赏识,全家都跟着贵人走了,好多年都没见过了,怎么突然写信给爹? 她拆开信,开始认真的看,一开始还很沉稳,可是过了片刻,拿着新的手不停的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柳父:“爹……这是,这是真的吗……” 他没死……他没死,只是不回来,只是在京城当了官,娶了妻…… 柳父眼眶红红,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气恨不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将你许配给他!原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好儿郎,可谁成想,居然是个禽兽不如的混账!这么多年,明明还活着,却为了贪图富贵,连家都不回,连一封信都没有!闺女啊,你这十多年,算是白糟蹋了呀!” 翠翠捏着信纸,眼泪无声的不停往下掉,信上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的割在她心上! 五叔说,他现在是京城的大官,住着高门大院,身边仆役成群,娶了大将军的女儿做妻子,生了一儿一女……五叔还说他好多次想上门相认,都被人拦在门外,还被他家的仆役打过一次…… 翠翠心口好痛,痛的她直不起腰来,以为他死了,为他守寡十年,为他照顾婆母,这十年他在京城过好日子,她在家里和婆母辛苦度日……想起这些年她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他在京城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她的心都好像被人撕碎了! 蒋元!你好狠的心!为了权贵连家都不要了,抛亲母,弃发妻,你简直禽兽不如! 第10章 翠翠哭的喘不过气,眼前一阵阵的黑,柳父红着眼圈将她扶进屋里让她躺下,坐在床边抹眼泪:“早知道,我就是打你骂你,也不让你守在那蒋家,白白苦了你这么多年,那个负心汉,还不如死了好啊!” 翠翠紧紧闭上眼,无声的流泪,心口剧痛到连每一次呼吸都是痛不欲生,那些往事,那些时光,那些哭过的眼泪,做过的噩梦,这一刻历历在脑海回荡,最终都化作一腔哀怨,怒恨。 他活着,他却不回来。 他活着,他却娶了别人。 她觉得自己这些年的苦守,就是一场笑话。 好痛,好苦,好不甘心啊…… 她又病了,起不来床,整日整夜的咳嗽,柳父心痛的几天之间头发又白了许多,罗氏也不敢过多说话,她食不下咽,眼睛红的吓人,柳父连着请了二个大夫来看,都说这是心病。 这夜,她躺在床上,心窝难受的睡不着,不停的咳嗽,又生怕咳嗽声吵到父母,将被子蒙着自己的头,咳嗽的时候使劲用枕头捂着嘴,眼泪湿了枕头一大半。 “咳咳……”好不容易平复了片刻,她再次咳嗽起来,忽然胸口一阵刺痛,一股腥味涌上喉头,她立即掀开被子,可还是晚了,一口血瞬间喷在了枕头上,在昏黄的烛光照映下,散发着刺目的暗红。 “咳……咳咳……”她看着那血,立即用手紧紧捂着嘴,眼泪毫无知觉的流了满脸,急忙将枕套摘下来,将嘴上的血擦擦,然后将枕套卷起来塞在床头下。 做完这一切,她呆呆的坐在床头,看着烛光,双目红肿,空洞无神,不停的咳。 没多久,柳父和罗氏披着衣裳过来了,柳父看着她那个心如死灰的样子,眼眶瞬间湿了,坐下来劝她:“翠翠,乖女儿,别难过了,为了那个畜生,不值当啊……” 罗氏也心酸的叹气:“眼下你身子这般光景,大夫都说了是心病。这几日你饭也没吃几口,若是再天天这样哭,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翠翠看着他们,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双通红的眼里喊着热泪:“是我不孝,让为我爹娘操心劳累了……” 柳父摇摇头,吸吸鼻子,给她压了压被子:“夜深寒气重,你盖好点,爹去睡了。” 翠翠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后,目光一直盯着那盏油灯。 吐血了呢……怕是,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就要这么死掉吗? 那也太窝囊了…… 次日一早,柳父一大早过来看女儿,给她端了药过来,一进屋发现她已经穿好衣裳了正在梳头,他吓了一跳,急忙说:“闺女,这一大早凉气太重了,你起来干啥?赶紧回去躺着。” </div> </div> 第5节 翠翠摇摇头,对着窗口的铜镜梳好头,这才回眸笑看着父亲,苍白的面容上,那双眼里满是坚定:“爹,我决定了,去找蒋元,为我自己和婆婆,讨一个说法!” 柳父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先不说咱们离京城最少一个多月的路程,单单你这身子每天都得吃药,这眼下都要入冬了,你这身子哪里能扛得住?听爹爹话闺女,别去了,不值当,就当他死了,咱们好好的在家养病吧……” 翠翠看着父亲,她这一生虽然亲娘死的早,可是罗氏进门后虽然小气,也没虐待过她,爹更是时常护着她,她活了这将近三十年,有这么好的爹,也该知足了。 可是……可是……她这守寡的十来年时光,她经历的这一切,她不甘心!她要是得不到一个答案,她连死都是带着怨气,都死不瞑目! 她笑着,很是虚弱,目光却坚定不移:“爹,别劝我了,否则我死也闭不上眼。” 柳父长长的叹口气,低下头无力的摆手:“爹明白,明白……” 一天的时间,翠翠跟着柳父,去镇上买了止咳的药丸,找到了可以同行的商队,回来收拾了行囊,将身上仅剩的六两银子带上,和家人吃了临行前的一顿团圆饭。 柳父看着满面愁容,苍老了很多,仔细的嘱咐翠翠:“商队只能送你到通州城,到了那边商队老板会给你介绍上京的商队随行,这一路上你要小心身体,小心贼人,银子不要装在包裹里,不然被人偷了包裹可就完了。” “嗯,知道了爹。”翠翠看着家人,同样嘱咐两个弟弟:“我这一走,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家里爹娘,你们两个好照顾好,大姐不孝……以后,家里就靠你们了。” 两个弟弟点头:“大姐放心,家里有我们两个,主要是你,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 翠翠笑着点点头:“放心。” 说完,她看着罗氏笑:“娘,我回来这几个月,给你添麻烦,让你辛苦了,我以前有不懂事的地方,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罗氏也难受了,到底是看着长大嫁出去的孩子,虽然不是打心眼里喜欢,可到底也是有感情的,叹口气抹抹眼泪:“别说了,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咱们两两相抵了……” 翠翠笑,眼眶湿湿的,吃完饭回到屋里坐下,看着收拾好的包袱,拿出药丸吃了几粒,怅然的笑笑,低喃道:“就算死,也要撑到京城,见到他,再死……” 次日一早,天还不亮,翠翠就穿着薄袄,裹着头巾,跟着父亲往镇上去,到了镇上柳父给她买了一些干粮后,才去了商队。 商队是运棉花的,快到快到寒冬了,乡下收了棉花就拉进城去卖,十来辆车排成长长的队伍,每辆车上跟两个要出远门的人,目的地都不同。 柳父私下里给商队的头头塞了钱,那头头给翠翠安排在了第一辆车上,离他比较近,也方便照看。 安排好了一切,翠翠坐上了棉花车,冲头发白了不少的父亲哭着摆手:“爹,你放心吧,回去吧。” 柳父眼泪流个不停,也冲她摆手:“到了那边,先给我写信回来。” 翠翠哭着点头,坐在摇晃的车上,直到走了很远,再回头,父亲还在那边站着…… 爹,对不起,女儿这辈子,没叫您省心……若有下辈子,一定好好孝敬您。 第11章 她低头掩面哭,哭着哭着又咳嗽起来,咳嗽厉害的像是要将肺都咳出来,同车的那个妇人看着她嫌弃的转过去,一副好想看见痨病鬼一样的眼神,翠翠毫不在意,咳得实在受不了了,吃几粒药丸,才稍微好一些。 过了一会儿,那妇人见她不怎么咳了,才打量着开口问:“妹子,你这一趟是去哪儿啊?你咳这么厉害还出门,是不是去远处寻名医看病的?” 这个妇人话真多,但是和她坐一个车,总比跟男人坐一个车好一点,就笑笑说:“去通州城,找我家亲戚。” 那妇人心想,就病的这个样子,肯定是去找亲戚寻好大夫看病的,还遮遮掩掩的,搞不好还真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病症……这么一想,这妇人就不想跟她说话了,中途休息的时候,干脆和别人挤车去了。 车上只剩翠翠一个人,她又咳的厉害,商队的人都私下议论她是不是痨病,连吃饭都没人跟她坐一块儿,不过这样也正好,她一个人坐在车上,反而还不挤。 商队赶路不是很慢,这条路线他们走了很多年,每天走多少里,到什么地方吃饭休息,都是有计划的,再加上路上也没下雨,所以没几天就到了通州城。 到了通州城,她经过棉花商队头头的介绍,找到了一个直达京城的商队,交了二两银子路费,就跟上了车。 这一次商队运的是布匹,也是十来辆车,但是布匹比棉花硬,坐在车上一路颠簸很是不舒服,再加上她身体本来就弱,就是在强撑,所以赶路没几天,她就再次开始咳血了。 一开始她出门前买的药丸,大夫都告诉她了,这药丸止咳很管用,就是伤心肺,本来她心肺就有旧疾,吃这种药说实话就是嫌命长,可是她却不怕,硬是买了好几瓶,路上咳厉害了就吃。 她是没打算活着回去的。 这个商队的老板,是个中年彪形大汉,说话声音如雷贯耳,浑厚的很,人还是挺好的,见翠翠咳的厉害,病成了这样也要赶路,每次安排住处的时候,都会单独给她安排,每天都会过来问她要不要去看大夫,估计也是怕她出意外死在他车队里。 这一段路程要一个月之久,越往京城的方向走,天气越冷,她每天坐在车上,穿了自己所有的棉袄,头上脸上裹着厚厚的头巾,只漏出一双眼睛,就这样也觉得冷。 也许是她病怏怏的总是咳血的样子,惹人讨厌,一路上没人愿意靠近她半分,剩余不多的银子也相对安全些。 距离京城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下雪了,天地间到处都是白雪飘飘洒洒,可即便如此,车队能赶路的时候依旧赶路,她躺在摇晃的车顶,裹着挡雪的油布,手脚冻的麻木,额头滚烫浑浑噩噩,若不是老板有意照顾她,她怕是早就死了。 这一晚,到了客栈,老板饭都来不及吃一口,就带她去找了大夫,她病的太重了,咳血,高烧,大夫将她留在了医馆医治,一夜喝了三次药,她的烧才勉强退下去。 可是窗外的雪停了,她生怕商队老板丢下她跑了,就卖了退烧止咳的药丸,急忙又跑回客栈去。 商队老板的确打算将她扔下不管的,都准备走了,看着她又跑了回来,无奈的问:“妹子,我问你,是上京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眼眶湿湿的看着他:“您放心,我不会死在路上给您添麻烦的,我就算死,也会撑到京城再死!” 或许是她执着不要命的态度,让他心软了,他摆摆手让她上了车,额外还给了她一床棉被,有了棉被总算是不会冷的不停高烧,可是寒气侵体太多,她咳嗽起来,就算是加倍的吃药丸,也很难控制住了,更是每天咳血,大口大口…… 第三场大雪来临的时候,京城终于到了。 她虚弱无力的躺在车上,裹着棉衣被子,依旧冷的瑟瑟发抖,看着高高的城门上,京城那两个字,好久没流泪的眼眶,又湿润了。 她总算是,撑到了这里。 雪下的太大了,鹅毛大雪将城内城外的天地都染白了。 商队停在了最后一个客栈,老板亲自过来扶着她下了车,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唇,摇头说:“妹子,这就是京城了,我只能护你到这里了,接下来你要去哪儿,就靠你自己了。” 翠翠点点头,捂着闷疼的胸口咳着,给他鞠躬拜谢,他急忙将她扶起来,“哎呀你可别来这些虚礼了,看你连站都站不住了,赶紧进去歇一歇吧……” 在客栈休息了一晚,一早她要了热水,给自己洗了洗澡,洗了洗头,梳洗利落后,看着镜子里自己毫无血色的脸,她咳嗽着,扶了扶发髻:“该去找他了!” 身上几乎没有银子了,只剩下不到一百个铜钱,她在街边买了一张热饼吃了一半咳的吐血再也吃不下,装进了包袱里,据五叔信上说,他在京城的宅子,在京城南朱雀街后的青柳巷,大红门口,种着两棵高高的常青树。 她一路走,一路打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城南朱雀街,到了青柳巷口。 巷子里的雪被人清理过,白色的雪堆积在巷子两侧的墙根下,脚下一路都是冰冷刺骨的青石,她的棉鞋已经湿透了,双脚都麻木了,一路上走过来,咳了五口血,全靠意志在撑着。 她踩着青石路走进巷子,一身落魄的打扮没少惹人侧目,她却恍若未觉,直到看见一个高大富贵的宅院,看着那大红门,门口的两颗常青树,她才缓缓停下脚步。 已然心如刀割。 五叔说,他亲自上门相见,好几次都进不去,反而被人打了一顿,翠翠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不堪,决定不过去白费力气,就在这门外等他。于是就找了一块儿石头,放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坐在墙根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扇门。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总之她已经冷的没知觉了,额头滚烫,咳的面前地上好多血了,鹅毛大雪一直下,她头上肩上身上都是雪,她也不在意,只看着那扇门。 终于,那扇门开了,翠翠看着那个身穿华服的男人走出来,身上披着贵重的黑色大氅,面容和十年前他们成婚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蒋元……” 第12章 翠翠想站起来,想要张口喊他,却因为起来的太猛,腿也冻僵麻木了,整个人眼前一黑,话还没说出口,人就栽倒在地上,双手中满是冰凉的雪,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告诉自己要站起来,不能倒下,她感觉身子撑不了多久了,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明天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力气睁开眼,就用尽全身力气捂着心口扶着墙爬了起来,可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纯白披风,面若桃花的女子,含笑站在他面前,伸手扫落他肩上的雪,跟他说着些什么…… 这一幕像是冰刀一样刺进了她的眼中。 即便做好了准备面对这一切,即便到了这一步她只想要个答案要个公道,却还是不免因为这一幕痛彻心扉。 五叔说他在天和二十三年娶了大将军的女儿,而天和二十三年的时候,是他离家去战场的第四个年头。 他活着却不回去,为什么不回去,她今日就能得到答案了。 将军府门外,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赵莹莹看着丈夫走下台阶要上马车,想说什么,可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一声凄凉的大喊:“蒋元!” 这一声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不远处墙根下,白雪中站立的女人是身上。 赵莹莹看着那个女人,一身的破旧棉袄,头上裹着厚厚的丑陋头巾,只漏出半张脸出来,她不停的咳嗽着,捂着心口的位置好像很是难受,唯独那双眼尽是复杂不明的情绪。 蒋元也看着翠翠,要踏上马车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了身子,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她慢吞吞的艰难走过来,他眼中尽是疑惑,思考了片刻发现脑子里并没见过这个人,就开口问:“这位……你是在叫我吗?” “咳咳……”翠翠咳的厉害,每一次咳嗽心肺都疼的厉害,眼前一阵阵的昏,走过来的速度很慢,可那双眼却紧紧的盯着蒋元,听见他这一句问,捂着嘴咳了一口血后,讽刺的笑笑:“我是在叫你。” 蒋元看着眼前不认识的女人,到了面前慢慢的扯下围着口鼻的头巾,只见她的嘴上都是血迹,顿时心中一惊,急忙从袖子中掏出帕子递给她:“你快用这个擦擦……” 赵莹莹也疑惑的拧着眉,从台阶上下来,身边跟着的丫鬟打着好看的伞,生怕雪花落在她身上,沾湿了那贵重好看的衣裳。 翠翠虚弱的站在这里,没有很多力气,双腿都在微微颤抖,看着眼前的男人递过来的帕子,和那不明所以的目光,唇角勾起讽刺的笑容,双眼含泪的看着他:“蒋元,咳咳……你认不出我了吗?” 蒋元拧眉摇摇头:“对不住,我没见过你……你认识我吗?” 热泪一瞬间,就从翠翠的眼眶中落了下来,她心痛如刀绞的轻轻摇着头,捂着剧痛的心口使劲的咳,看着蒋元那个好似真的不认识自己的样子,用尽全力吼了一声:“我是柳翠翠!你别假装你不认识我!” “柳翠翠……”蒋元握着帕子的那只手,慢慢的收了回来,眼神纠结的低着头想了许久,还是摇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自从在战场上头受伤后,我很多事情都忘了……你说你是柳翠翠,你认识我,那你是我什么人?是我家人吗?” “咳咳……”翠翠听了他的话,心口忽然就绞痛起来,她一下子就痛苦的跌坐在了地上,捂着心口剧烈的咳,眼前一次次的黑,要不是手撑着地面,指甲死死的抠着冰雪,她此刻已经撑不住昏了过去。 眼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病成这样了,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蒋元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赵莹莹却凭女人的直觉,发现事情不简单,心头微微颤抖,看着不停咳到吐血的女人,急忙上前扶着蒋元的手臂,轻声说:“相公,陛下宣召时辰不可误,你还是先去宫中吧。至于这位……你放心,我来安排,我会问清楚她到底是谁的。” 翠翠闻言,抬头看着蒋元和这个女人,想说什么却咳的连话也说不出口,面前的雪地上,被她吐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蒋元犹豫着,想了想还是蹲下来,看着翠翠,说:“此刻我有要事要进宫,不能与你细说,我妻子会好好照顾你的,等你歇一歇,我从宫中回来,我们再说话。”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要转身走,翠翠急忙喊住他,双眼血红:“你……咳咳,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蒋元拧眉摇摇头:“我是当真不记得。”说罢,他看着赵莹莹小声交代:“你要好生照看她,给她请大夫看诊,等我回来,我要好生同她问话,说不定她知道我老家在哪儿。” “别走……咳咳……”翠翠说着伸出手要去拽他的衣袍,赵莹莹却急忙蹲下按住她的手,笑着说:“这位大姐,相公要进宫去耽误不得,用不了三个时辰就会回来的,你先随我去看大夫吧,你这着实病的厉害……” 蒋元看着妻子去照顾这个女人了,就放心的上了马车,马车离开的那一瞬间,翠翠咳出了一大口血:“蒋元……” 头受伤……忘了?是真的吗? 赵莹莹看着马车走远了,按着翠翠手臂的那只手立即拿了下来,嫌弃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目光幽深的看着翠翠,低声问:“你到底是何人?” 翠翠虚弱昏沉的难受,撑着手臂看着眼前的好看的女子,讽刺的冷笑起来:“我是谁,关你何事?” 赵莹莹此刻更是确定这个女人的来历不简单,还有刚才和相公说话的时候,那语气中的幽怨……她眼眸微微的眯起来:“你告诉我,我就给你找大夫。” 翠翠一口血咳在赵莹莹好看的绣花鞋上,赵莹莹见此一声尖叫,嫌弃的站起来退了好几步,气急败坏的看着地上要死不活的女人,声音也冷了:“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清楚你是谁!” 翠翠咳着,笑着,嘴里都是血,抬头冲着她森然一笑:“你想知道咳咳……我偏不告诉你!” 赵莹莹闻言,眸光深邃幽暗,好看的薄唇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冷冷一笑高声说:“阿宁,赶紧去备马车去医馆,她好像快不行了,相公交代过要好好照看她的,可不能让她出什么意外。” 第13章 翠翠看着面前的女人,眼神中的冰冷,就知道她绝对不怀好意,就艰难的撑起手臂要走,可是赵莹莹却让丫鬟上前拉住她,她没有力气挣扎不动,只能被丫鬟拽着上了马车。 赵莹莹坐在马车最里面,冷冷的看着不停咳的女人,也不去问她到底从何而来,是何人了。 </div> </div> 第6节 因为她已经猜到了。 半年前,一个男人没有拜帖前来府上,说是相公老家的岳父家里人,当时她一听就心慌了,直接叫人将那个男人打走了,但自那之后,这个男人说的话,就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如今,这个女人上门来,和相公年纪相仿,一见面就直呼其名,说话的语气又是满腹幽怨,看着相公的眼神……极爱,极怨,又极恨……她的来历,她若猜不到就是傻瓜了。 想到相公这么多年来一直想不起家人在何处,更不知家里有什么人,再看看这个女人……她便坚持,绝对不能让这个女人再和相公见面!否则,她赵莹莹,怕是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翠翠一直在发烧,此刻已经烧的睁不开眼了,靠在车壁上摇摇晃晃,没多久,一头栽下去昏了。 赵莹莹冷冷的看着她栽倒在地,一边的丫鬟阿宁见此小声的问:“夫人,要去哪个医馆?” 赵莹莹闻言,冷漠的眸子慢慢的垂下,看着自己鞋尖上的血,冷冷道:“她都不告诉我她是谁,我凭什么要给她看大夫?叫你哥一路往西!” 阿宁一听就知道夫人道意思了,轻轻的咬着唇,不安的问:“那夫人,若是将军回来问起来……” “怕什么?”赵莹莹冷冷的看着昏过去的女人,嫌弃的说:“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疯女人,我自有对策。” 阿宁不再说话,挑开车帘跟大哥说了往西,马车片刻后就换了方向。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城西一处偏僻的树林边上,赵莹莹和阿宁看着阿坤将翠翠从车上拖了下来。 阿坤将人放在雪地上,看着赵莹莹:“小姐……” 赵莹莹走到躺在雪地里的翠翠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昏迷过去的样子,双手在袖中紧紧揪着:“把她扔进雪堆里。” 阿坤看了看妹妹,阿宁冲他轻轻点头,阿坤这才无声叹口气,有些不忍的将翠翠抱起来,然后往树林里走了几步,让她放在了深深的雪地里。 赵莹莹看着那个女人被埋于雪中,拧着眉头双目幽幽:不管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蒋元,这辈子,只能是我赵莹莹的相公! 你不该来的! 马车渐行渐远,被扔在雪堆里的翠翠,紧紧的闭着眼,久久不醒。 天黑后,蒋元从宫中回来,看着妻子脸上挂着的温柔笑容,脱下了披风就问:“今日府外那个人呢?你可有好好安置?” 赵莹莹接过披风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神掠过片刻的心虚过后,才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说:“今日相公走后,我听你的带着她去看大夫,可是到了医馆,她说去如厕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我让人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蒋元闻言,眉头就紧紧的皱起来一言不发,赵莹莹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头颤了颤,又说:“路上我也问她是哪里人,是不是相公的家人,可是她就是不肯说。最后还偷偷的跑了,还真是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蒋元不吭声,低着头沉思了许久,脑子里一直回忆着那个女人的面容,和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时间头有些疼,不禁暗着太阳穴的位置,问:“你带她去的哪个医馆?” 赵莹莹手掐了自己掌心一下,才说:“赵家医馆。” 蒋元点了点头就站起身,再次拿起披风,“她认识我,她一定知道我老家在哪里,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 赵莹莹眼神颤了颤,最终点点头:“是该好好找找,那相公你找的时候小心点,雪大路滑。” “知道了,你不必等我,先睡吧。”蒋元说完,转身就风一样的跑出去了,赵莹莹听见他叫了好几个人,心中疼痛的深吸口气,很想跟他说,别找了,你找不到她的…… 阿宁慢慢的走过来,小心翼翼的说:“夫人别担心,医馆那边都打点过了,不会有问题的。而且城西那片树林也偏僻,将军不会找到的。” 赵莹莹不说话,许久后讽刺的笑笑:“就算找到,估计也只能是一具尸体罢了……” 阿宁闻言心中一颤,犹豫了许久还是问:“夫人,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她病成那个样子,也活不久的……” 赵莹莹想了想,低头笑着说:“因为她若活着,我这将军夫人的位置,怕是就坐不稳了!” 阿宁疑惑:“为什么?” “还记得半年前那个男人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他说相公是贪图富贵的负心汉……而这个女人,极有可能,就是相公老家的妻子……在娶我之前,他娶的妻子……” 阿宁顿时不说话了,将军战场上失忆了,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老家有没有娶妻,这件事还真是不能确定。 难怪小姐非要了那个女人的命,若是那个女人真的是将军和小姐成亲前娶的妻子,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到时候小姐怕是会变成全京城的笑柄……一个大将军的嫡女,居然嫁给了一个有妇之夫? 那小姐算是什么?妻? 可那个女人也是将军的妻子。 妾吗?所以说不清的……难怪小姐,要这么做,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啊…… 城西树林,寒风凛冽的呼啸着,深深的雪地中,翠翠缓缓睁眼,想动一动,发现身子被冻到麻木毫无知觉,她虚弱无比的看看四周,荒树林,深雪地,天快黑了……那个女人…… 她被那个女人扔在这里了吗? 她是故意,要冻死自己的吧? 她呼出一口气,白白的雾气瞬间被寒风吹散,她艰难的翻动身子,咳嗽着慢慢的爬起来,两口血吐在了雪白的地上,她眼前阵阵黑,死死咬着舌头,才没再次晕过去。 她撑着身子,一步步的走到了路边,想要继续走,却无力的跌倒在了地上。 好累啊……她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她走不动了……不知过了过久,天黑了,她浑浑噩噩之间,终于有一辆马车经过,赶车的看着躺在路中间的女子,好心的将快要昏迷的她带上了车。 半夜的时候,蒋元一身寒霜,满脸失望的回来,没有去赵莹莹的寝室,而是到了书房坐着。 柳翠翠……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用力的在脑子里搜寻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却最终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双眼迷茫的看着院中的雪,低声呢喃道:“柳翠翠,你到底是谁……” 寒夜狂风肆虐,翠翠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车夫不知去哪了,她下了车,看了看四周,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往朱雀街走去,黑夜中她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欲坠。 不知走了多久,久到她双腿都站不直了,她才看见那座宅院……靠在紧闭的大门外,她虚弱的呼吸着,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抬手无力的敲了敲门,声音细弱,瞬间消弭,无人听见。 她真的没力气了……她凄凉的看着昏暗的四周,感觉着耳边的寒风声,感觉着白雪落在脸上的冰凉,咳出了一口血:“蒋元……” 又一阵风吹来,夹杂着大雪,她的声音破碎了,眼睛也缓缓的闭上了。 好冷啊,好累啊……好想在暖和的床上好好睡一觉…… 娘,我该听你的,找个人嫁了…… 我后悔,没听你的话了…… 冬天,真的好冷啊…… 次日一早,天光刚透亮,在书房歇下的蒋元,便被下人叫醒:“将军,大门外冻死了一个女人……” 他闻言,立即起身穿衣,着急的问:“是昨天那个女人吗?” 下人点了点头,面露难色的又说:“而且……那个女人还留了字……” 蒋元心中巨震,衣袍都未穿好,就急急的奔了出去,只见大门外,昨日那个自称柳翠翠的女人,闭着眼神色安然的靠在大门上,身上脸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白雪……而她身后的大门上,写着血字:蒋元,我恨你。 那一刻,他脑中剧痛,痛的他瞬间抱住头,好像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没抓住……再回过神来,他蹲下来看着死去的女人,神情悲戚:“柳翠翠……你究竟是谁……为什么,我就是想不起来……” 你恨我……为何呢…… 第14章 有鸟叫声……叽叽喳喳…… 鸟儿叫声?哪里来的? 翠翠缓缓的睁开眼,就看见自己的屋子。 墙壁上发黄的喜子,掉漆的柜子,桌上的铜镜和茶碗,窗口透进来的阳光…… 她傻眼的眨眨眼,慢慢的坐起来,下意识的摸摸脸,软的……热的…… 怎么回事?她不是在京城死了吗?怎么又回到蒋家了? 长发散在肩上,她疑惑着双眼,慢慢的下了床,光着脚走到窗口,推开窗子就见院子里的那棵老柿子树上,卧着一群小鸟儿,叽叽喳喳……她不敢相信的捂着心口,低下头来找了一根针,对着指尖狠狠一扎。 疼,伴随着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她看着指尖上的血,呼吸错乱……“那些都是梦吗?” 婆婆的死,她的死,蒋元在京娶了妻的那些事情,都是一场梦吗? 可是梦里的那一切,是那么真实……又或者,她死了一场,又活过来了? 正浑浑噩噩之间,大门口钱氏背着一篮子草回来了,一进院子就放下了篮子,开始剁草喂鸡。 青青的草,映着发亮的铡刀,和婆婆吆喝鸡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鲜活。 她使劲的拍拍脸,转过身穿好衣裳,深吸口气出了屋子。 钱氏看着她起床了,笑着说:“翠翠呀,你不烧了?” 发烧?她仔细想了想,嫁进蒋家后,她很少生病,唯独相公走后第四年春时,她伤寒一场病了几天…… 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慢慢的走到婆婆身边,钱氏看着她脸色不对劲,皱眉问:“瞧你还苦着脸,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那就进屋躺着去,一会儿我给你端饭。” 她摇摇头,蹲下来摸摸满是露珠凉意的草,闻着那新鲜的青草味儿,问:“娘,今年是哪一年?” 钱氏闻言皱眉放下铡刀,将手在身上擦了擦,这才伸手过来试她额头温度,发觉不烫了才说:“这孩子,烧了几天脑子都烧糊涂了,连今年是天和二十三年都忘了?” 天和二十三年…… 她唇颤了颤,又问:“那现在是春天还是秋天?” “夏初啊,傻孩子,你这脑子不会真给烧糊涂了吧?不行,我带你去看看,不然不放心!”钱氏说着,就要拉着她起来去看病,翠翠却摇摇头,拿起湿漉漉的青草放在铡刀上,一刀切下去,她痛呼一声,看着手指上割破的口子冉冉流出血,落在青草上,这下是真信了。 她还好好的活着!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肯定是还没好呢,赶紧进屋躺着去!”钱氏急忙扶着她进了屋,然后小心的给她受伤的手包扎了一下,这才看着她说:“你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端饭,等吃完了我再带你去看大夫。” 钱氏说着出门了,只剩下翠翠在床上躺着,呆呆的看着受伤的手,捏一捏很痛……这一切不是假的。 转头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她想起梦里,或者是上辈子的那一切,眼眶热热的。 天和二十三年,她又活过来了,活在蒋元还没在京娶亲的时候……这是老天爷看她上一世死的惨,所以重新给她的机会吗? 温热的眼泪流了满脸,她埋在枕上无声哭泣着,满腔都是心酸。 钱氏脚步声进来的那一刻她立即擦擦眼泪,抬头就看见婆婆端着饭菜进来,说:“赶紧趁热吃。” 她点点头坐在床边,端起饭碗,看着里面金黄色的小米粥,闻着饭香味儿,喝下去肚子里全是温暖香甜,不禁心里暖暖的笑了。 真好,她没死,还活着,一切都可以重来…… 吃了早饭,她出来屋子,坐在院子里看着天空发呆,身后老母鸡咯哒咯哒的叫着,大门外钱氏正和邻居说着,夏来了,天热了…… 没多久,钱氏进来了,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小声的说:“翠翠呀,你王婶说,李家村有个好儿郎,家中有田好几亩,两年前丧了妻,留下一小女不到三岁,为人处事都不错,我想着要不你去见见,若能嫁过去,你这后半生也有依靠了。” 翠翠闻言,转头看着婆婆笑:“娘,我嫁出去了,那你怎么办?” 钱氏虽然不舍得,可是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好好的姑娘总是守寡,总不能耽误了人家一辈子,就强装坚强的说:“我没事,我也有田,饿不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隔三差五回来看看我也行啊?” 翠翠摇摇头,“不想嫁,也不想见……” 钱氏叹口气:“可元儿去了,你一个好姑娘,也不能一辈子守在这里陪着我啊……” “或许他没死呢?” </div> </div> 第7节 翠翠出口这句话,钱氏就红了眼圈:“翠翠呀,别惦记着他了,战事都休停两年了,他还没回来不就是回来了吗?” 翠翠摇了摇头,想起前世临死时见到他那一面,他说他在战场上头受了伤,忘记了很多事情,也就是说,他不是故意不回来,而是不知道家在哪里,回不来。 而且那时候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他估计是真的忘了。 而如今她又重活在天和二十三年夏……这一切,或许是老天爷的安排。 上一世凄凉而终,也许不是真正的结束。 重来的机会如今就摆在眼前,她确定不想再和婆婆在乡下辛苦度日,苦熬半生。也确定她没办法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怨愤去改嫁。 所以,她要去找到蒋元,去做将军夫人! 夺回那本来就属于自己的那一切! 这一生,她再也不要傻傻的活着! 一整天,翠翠都在屋里思考,怎么说服婆婆一起上京去寻找蒋元,想了一天才想到一个勉强的理由。 吃过晚饭,婆媳俩分别回屋睡,翠翠躺在床上等到了半夜的时候,点亮了灯,拿着油灯去了婆婆的屋里,钱氏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看着半夜不睡过来的翠翠,奇怪的揉着眼问:“咋了翠翠,这大半夜的咋不睡?” 翠翠将油灯放下,极其认真的看着婆婆,说:“娘,刚才爹给我托梦了,他说相公没死,如今在京城呢,叫咱们去找他……” 钱氏闻言睡意一下子就没了,眼神不可置信的看着翠翠:“真的?他真是这么给你托梦的?” 翠翠使劲儿的点了点头:“爹说叫咱们去京城找他享福,过好日子。” 钱氏闻言奇怪的抓抓头发,嘟囔道:“那他为啥不给我托梦?” 翠翠急忙应和:“许是怕娘记性差给忘了,所以才托梦给我的。” “所以,娘,我们去找他吧!” 第15章 烛光昏暗,钱氏皱眉看着因为一个梦,就这样坚信元儿没死的儿媳,脑子里一团乱,想了想说:“翠翠,托梦一事也不知真假,我想着会不会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梦到这个的?” 翠翠摇摇头,抓着婆婆的手,坚定的说:“不会的,托梦一事从古至今都很灵,而且自我嫁进门这几年来,爹是头一次给我托梦。所以我觉得,这个梦里,爹说的话一定是真的!相公他一定没死!” 这话还有点道理,村里不少人都被托过梦,那个杨家的老弟就是,有一夜死去的老母亲给他托梦,说是房子漏水了住不成,叫他去修,第二天起来他去坟地看了看果真是下大雨他娘的坟头积了大水坑。 翠翠看着婆婆在犹豫,就又说:“而且娘,当年咱们这里被拉去充军的可不少,活着回来的就不说了,那些没能活着回来的都送回来木牌和遗物立衣冠冢,当时没有相公的遗物,你不是也和我说过,相公也许没死吗?” 听见翠翠这么说,钱氏也缓缓点头,说:“的确,当年我的确怀疑过,元儿是不是根本没死……可是,若是如你爹所托梦说元儿没死,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翠翠闻言喉头哽了哽,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总不能告诉婆婆,他将咱们都忘了…… 钱氏很苦恼,想了又想说:“翠翠,先不说元儿是不是活着在京城里,就说咱们要是去找他,都没路费银子呀。家里只有三两银子,从咱们这里到京城去,怕是十两都不够,就算要去找,去哪儿弄钱呀?而且要是万一找不到,咱们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所以我也想了想,若是这个梦是真的,元儿没死,那他肯定会回来找咱们的,咱们在家等着不就行了?只是苦了你……” 翠翠闻言,垂下了眸子,良久都不说话,她不能告诉婆婆你儿子不记得咱们了,再不去找他的话,他就要在京城娶大将军的女儿了,而且就算是等十年,他也想不起家在哪里,他也回不来…… 轻叹口气,翠翠抬眸看着婆婆,认真的说:“娘,我等了他好几年了,真的不想傻等了,我相信爹不会平白无故给我托梦,这一回……我一定要去找他!” “就算娘你不去,我一个人,也要去找!” 钱氏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的性子,看着温和好相处,其实执拗的不行,无奈叹口气:“娘也没说真不让去,只是没银子啊……” 翠翠闻言笑了笑说:“我可以卖了我的陪嫁镯子,这样加上家里的三两就能有六七两银子,如果娘舍得咱们再卖一亩田,这样就能有十两银子了,路上若是省着点,一定足够用的。” 上一世她拿着六两银子,也到了京城,这一次带上娘,若是省吃俭用,十两应该够了。 钱氏看着她是真的想去找儿子,心里也盘算好了,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而且她其实心里也想着,万一真能和老头子托梦说的,在京城找到儿子,那就算把家里的钱都花空了,那也值得。 怕的就是,到最后一场空,人财两失…… 翠翠让婆婆有时间想一想,就回了自己屋子,却坐在床上睡不着。 现在是夏季了,过不了两个月都初秋了,她只知道蒋元是在天和二十三年秋娶了那个女人,却不知他是初秋还是深秋,所以她不能耽误太多的时间,否则等晚点到京城,他和那个女人又成了亲,那她就别想做什么将军夫人了! 就那个女人狠毒的将她扔进雪地里冻死的德行,不知道会生出什么诡计来收拾自己! 次日一早,钱氏起来时候双眼下有眼窝,明显的没有睡好,翠翠也是眼底一片青。 钱氏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看着身边摘菜的儿媳妇,最终叹口气:“翠翠,你要是真决定了去找,娘陪你一起去。” 翠翠闻言,就笑着湿了双眼:“谢谢娘,我相信咱们一定能找到相公的!” 钱氏点点头也无奈笑了:“那就赶紧做饭吃饭,吃完饭商量一下,卖哪块儿田。” 早饭后,婆媳两个坐在屋里商量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多带点钱上路,打算卖两块田,商量好之后,钱氏就要出去问问谁要买田的,翠翠急忙叮嘱她:“娘,卖给谁都别卖给二叔。” 钱氏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就他那个爱占便宜的德行,卖给他还不知道怎么压价呢。” 婆媳俩一起出门,钱氏去找买田的人,翠翠去镇上卖镯子,陪嫁的镯子卖了三两多银子,当她拿着银子回来的时候,屋里坐了好几个人。 有村长和来买田的周家人,还有蒋老二,翠翠看都不想看这个畜生一眼,直接就进屋来了。 钱氏拉着她小声说了价钱,她点了点头站在了一边,看着婆婆和周家人交换银子和地契。 蒋老二摸了摸鼻子,走进翠翠,小声问:“翠翠,冷不丁的,卖田干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卖给二叔啊,咱们可是一家人。” 翠翠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说:“二叔要是能比周家多出点钱,这田卖给你也不是不行啊。” 蒋老二闻言就撇撇嘴,不吭声了,片刻后接着打听:“你还没说,卖田干啥呢?” 翠翠冷笑道:“我有病了,没钱治,只能把田卖了。” 蒋老二闻言不太相信:“年纪轻轻的,看着你也不像有病啊,不说实话……”藏着什么猫腻? 翠翠不在搭理他,去厨房烧水去了,过了一阵子,院里人都走了,钱氏来到厨房小声说:“两亩田,加上地里的粮食,卖了八多两银子,你的镯子卖了多少?” “三两多。”翠翠说着算了起来:“这样咱们手里能有十四两银子,去京城的路费就足够了,要是省着点,说不定用不完呢。” 钱氏擦擦头上的汗点点头:“那翠翠,现在钱有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此文不换男主。 另外:上一本夫君中风以后,不换男主这句话也说了好多遍。 无奈:为啥总写这种男主? 因为:我就喜欢塑造这种不完美的,欠揍的人物。 第16章 翠翠想了想,想到无耻的蒋老二,就说:“早点走吧,省的村里有些人知道咱们卖田了,惦记这点钱再招了贼。” 她这么一说,钱氏立即点头:“那听你的咱们早点走,等下午我把屋里粮食收拾一下也卖了,咱们再收拾一下东西,后日就可以出发了。” 翠翠笑看着婆婆:“下午我回一趟娘家,给我爹说说这个事儿。” “成,你尽管回去,家里的事儿我来办。” 吃过午饭,翠翠就出门回娘家了,回到娘家门口,看着熟悉的样子,想到前世爹送自己走的那一天,眼眶热热的。 大门开着,她站在门外就听见院子里爹和罗氏说话的声音,她笑笑走进去喊道:“爹,我回来了。” 柳父正在做木工,听见翠翠的声音立即放下手里的活儿,笑着说:“闺女回来了?咋不上午回来,也好在家吃晌午饭。” 柳父如今还很年轻,头发没有一根白的,很是精神烁烁。 罗氏也才三十来岁,穿着蓝色的碎花布裙,坐在院子里做针线,见翠翠回来也笑了笑:“你爹前日还在说,你最近没回来呢,今儿就回来了,快过来坐。” 翠翠进了院子坐下,将装了菜蔬的篮子放下,罗氏笑着说:“菜不少,够我跟你爹吃两天了。” 翠翠笑笑,这才看着满头汗的父亲说:“爹,我回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儿。” 柳父擦擦汗,看着女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也坐下了,这才问:“啥事儿,说吧。” 翠翠点点头,说:“爹,我要跟婆婆上京去找蒋元,打算后日就走。” 柳父一听就傻眼了:“闺女,女婿这都去了几年了,你怎么突然要去京城找他?谁告诉你他在京城的?” 翠翠笑着说:“没谁告诉我,就是公爹昨夜托梦跟我说的,说他没死在京城,我想着当年他也没送回遗物来,兴许是真的没死,就决定带着婆婆去找他。” 柳父听了直摇头:“翠翠呀,别傻了,一个托梦还能当真了?他要是真没死,早就回来找你们了!没回来,就是没能活下来。你就别犯傻了,好好的在家,过两年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安稳稳过一生多好?非要成天的惦记他……” 罗氏也说:“对啊翠翠,一个梦,当不得真的,还是听你爹的在家老实呆着吧,去什么京城啊,这少说两个月的路程呢,路上可不容易呢!” 翠翠当然知道爹会说这些,可是这辈子她是一定要换个活法儿的,就叹口气说:“爹你别劝我了,我跟婆婆都决定了,一定要去京城找。” 柳父无奈的看着她,直摇头:“你真是傻呀你!如今你还年轻,守在家里早晚能找个好人家,可要是去了京城,找不到人不说,银子也花光了,到时候你们怎么回来?这些你都想过了吗?亲家也真是的,这样没谱的事儿,居然跟着你胡闹!” “爹,你放心,不管能不能找到他,我都会给您写信回来的。” 罗氏坐在一边,针线也不做了,心里想着,她要去京城了,回来这一趟会不会是来要路费的?心里就紧张了,一转身进屋去把银子都给藏了起来。 柳父和翠翠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无奈的叹口气不再劝她,翠翠也就站起身准备回去了,罗氏见此急忙说:“那翠翠你啥时候走,我跟你爹去送你。” “后日一早走,你们别来送了。” 柳父沉默不做声的进屋去了,罗氏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进屋找银子去了,轻轻的哼了一声,知道他绝对找不着,果不其然,片刻后柳父出来,阴沉着脸瞪了她一眼。 罗氏以为他会跟自己要银子,结果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就去送他闺女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回去路上,到了村口,翠翠看着父亲:“爹你回去吧,别送了,后日一早也别来,我们很早就走的。” 柳父点点头,看了看四周没人,这才伸手将手里的二两银子塞进她手里,说:“爹没用,没有多的钱给你了,你别怨爹。” 翠翠眼眶瞬间湿了:“爹我不要,我手里的钱足够了。” 柳父摇摇头,硬是将钱给了她:“你拿着去吧,不然爹心里也不放心,出门在外,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多一点总比少一点好……哎……” 翠翠哭着收下这钱,说:“爹,等我到京城找到蒋元,一定接您去享福。” 柳父无奈点点头,冲她摆摆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点也不乐观:“人都几年没消息了,都死的透透的了,傻闺女,你这都是白折腾,无用功啊……” 翠翠回到家里,钱氏正在收拾空了的粮屋,蒋老二靠在门框上正在问:“大嫂,你这又是卖田,又是卖粮的,到底是要干啥呀?” 钱氏低着头扫地,淡淡的说:“出一趟门。” “去哪儿啊?还值当把田给卖了?” “回一趟娘家。” 蒋老二闻言撇撇嘴,是一点也不信,她娘家那么远,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好像就回去过一次。冷不丁的卖了田就为了回娘家?他才不信。 </div> </div> 第8节 直到看见了翠翠回来,他心里才想着,该不会是翠翠要嫁了,所以大嫂卖了田,要给翠翠当添妆? 不过下一瞬他就开口又问:“大嫂,你回一趟娘家可要一个多月,那你剩下这一亩田的粮食,用不用我帮你收了?” 钱氏闻言轻轻挑眉,笑:“不用了,我直接卖给张屠户了,他家里养猪多,缺粮食,到时候直接让他过去收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蒋老二听到这里,是气的脸色发青:“我说大嫂,咱们好歹也是一家,你这卖田卖粮的,也不说先紧着自家人,我手里田也不多,也早想买了。” 钱氏闻言悠悠一笑:“那你不早说,我也不知道你想买田呀?” 蒋老二闻言,气呼呼的装不下去了,一甩袖子走了。 翠翠眸光冷凝的看着他离开,满眼都是厌恶。 钱氏看着她问:“都跟你爹说好了?” 翠翠点点头:“说好了,娘,那明日咱们就把衣裳行李收拾一下,后日一早就走。” 钱氏闻言叹口气:“行!” 翠翠笑笑,看着天上的白云眯了眯眼:蒋元,我要上京了。 还有那个赵莹莹,这一生,想要再嫁给他顺风顺水过日子,你是做梦! 就算他蒋元依旧想不起我柳翠翠来,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隔日更呦,早上六点半左右 第17章 黄昏时,翠翠做好了晚饭,钱氏也将屋子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到处都清理了一下,婆媳俩吃过晚饭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月亮挂在了天上,莹莹发着光。 关上了院门,两个人坐在堂屋,桌上点着昏黄的油灯,将身上的银子都拿了出来,算算一共有多少钱。 “家里三两银子,加上卖田的八两,卖镯子的三两多,我爹给的二两,一共十六两银子。”翠翠想了想,将银子分成了好几份,看着钱氏说:“娘,我们路上的时候不能把银子都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也不能把银子都放在一块儿,咱们俩回头就把衣裳里头缝几个小口袋,银子都分开放,这样省的放在钱袋子里被人偷。” 钱氏点了点头:“还得换点铜钱,方便花用。” 翠翠想了想又说:“现在天气热,路上怕是不好受,咱们走的时候得买点防中暑的药丸带上,以免路上热病了,不好办。” 钱氏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外头大门被人砰砰的敲响,传来将二媳妇的喊声:“大嫂,睡了不?” 翠翠听见她说话声音,立即将银子都收了起来,进屋将银子放在桌子压着的砖石底下,钱氏看着她收好了银子后,这才去外头开门:“没睡呢,弟妹有啥事儿啊?” 院门打开,蒋二媳妇儿堆着一脸肉笑着进来说:“还真是有事儿,这不你要带着翠翠回娘家了,我想着没个两个月你们回不来,就厚着脸皮来找你了。你知道我娘家侄媳妇儿就要生了,这得送点小衣裳,小褥子,偏我又是个笨人,针线活儿最上不了台面,这眼看着你就要走了所以赶紧来找你,帮我量一量,裁一裁,下下针脚。” 钱氏闻言没多想,老二媳妇儿的确是针线活上不了台面,缝个衣服针脚跟蜈蚣似的,虽然两人平日里不算多对付,可是人都上门来求了,她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就点了点头:“那行,我这就跟你去,你说你也不早点招呼,我赶着白天给你弄,也不费灯油。” 蒋二媳妇儿闻言笑着点头,又看向屋里说:“翠翠呀,你针线活儿好,眼神也好,你也一块儿来吧。” 翠翠本来不打算跟过去的,可是脑子里忽然就想起蒋老二那张脸来,他们夫妻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做小衣服,小褥子这种事,前阵子白天多少闲工夫她不来喊着帮忙,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天黑透了喊人帮忙? 有鬼! 所以翠翠脑子转了一个弯,就答应了:“哎,我吹了灯就来。”她倒要看看,蒋老二夫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吹了灯,锁了屋门,翠翠转过身出来再锁了院门,就跟着婆婆去了隔壁院子,一进去院子里和屋子里都没见蒋老二的人影,翠翠心中冷笑,就笑笑问:“二婶,二叔咋不在家?” 蒋二媳妇儿笑笑,说:“他啊,吃了饭就跑出去了,谁知道去哪家喝酒赌骰子去了,我也管不着人家。” 翠翠笑笑不吭声,跟着蒋二媳妇儿进了里屋,屋里点了两盏油灯,看着亮堂堂的,床上铺着一叠新布,还放着一堆棉花,看起来一切都无懈可击。 钱氏看见新布就拿起来,开始和蒋二媳妇儿商量着做多大尺寸,翠翠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眼神偶尔落在窗口上,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翠翠看着她们二人一个人拉着布,一个人拿着剪刀开始忙活,这才皱眉装作肚子不舒服的样子,说:“哎呀,不知道咋了,肚子这会儿难受的很,我得去个茅房。” 蒋二媳妇儿手里拉着布丢不开,见她要去茅房急忙问:“翠翠,要不要我给你再点个灯?” 翠翠苦着脸捂着肚子摇摇头:“不用点灯了,外头有月亮,没事的,你们先忙活,我一会儿就过来。” 蒋二媳妇儿闻言看着她出门,往茅房的方向去了,这才放心。 翠翠身影转到茅房的角落后,偷偷的看着半开的窗子里,蒋氏正低头和婆婆说话,她趁此机会,一溜烟的迅速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回到了自己家门口,拿出了钥匙,轻轻的打开了院门。 四处都是昏暗的,月光不甚明亮的洒落下来,照不清院子里的样子,她猫着腰靠着墙慢慢的往堂屋的方向去,还没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屋子里有翻东西的响动,往那边一看,果然窗子大开着。 她心中冷笑,在院子里的柴堆里,拿出来一根结实的婴儿手臂粗的棍子,紧紧的攥在手里后,悄悄的过去房门口,将堂屋门也打开了,这一次她没有收着力度,开锁的声音让屋里的人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立即停下自己所有的动作,藏在了墙角。 门打开之后,翠翠走了进来,像是没发现屋里有人一样的说着:“咦,火折子呢?” 隐约的月光下,蒋老二心跳扑通扑通,看着突然回来的翠翠,心里直骂媳妇儿是个猪,连个人都看不住! 今晚他是来偷银子的,这两天他看着钱氏她们婆媳俩天天不是卖田,就是卖粮食,知道她们手里银子不少,再加上钱氏不肯将田地便宜卖给他,他心里正憋着气,就想了个调虎离山的计策,准备趁着婆媳俩不在家的时候,把她们银子都偷走!让她们俩一天到晚的防贼一样的防着他! 可是他刚进来没多久啊,别说银子了,连个铜钱都还没翻出来呢这个翠翠就回来了!这下好了,他银子还没翻到,人居然先回来了!这要是让她找到了火折子,点了油灯,他可怎么跑? 不过蒋老二也不傻,知道若是想跑就只能在她没点亮灯灯时候,跑,而且这会儿外头院门也开了,他只要快一点,一定能跑出去!这么想着,他就趁着翠翠低头找火折子的时候,慢慢的从墙角出来,准备抬脚跑路。 可翠翠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所以一感觉到身后的人有了动作,她瞬间便举起手中的棍子,转过身狠狠的砸了过去! ‘砰!’一声闷响,蒋老二只觉得头都被打懵了,疼的他眼前一黑叫出了声,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翠翠凶猛的一棍子,砰的一下又打在了他的腿弯处,他一声惨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接下来,他连抱着头求饶的功夫都没有,硬邦邦的棍子像是打年糕一样的噼里啪啦又疼痛无比的落在他身上! “啊!!”他痛苦的叫着,咬着牙关扛着全身的疼痛,想要挣扎着爬起来拼了命的逃跑,可翠翠狠狠的一脚踹在了他肚子上,他顿时疼的躺在了地上大叫,可这还没完,为了让他站不起来,翠翠高高的举起手中的棍子,对着他的膝盖就狠狠的砸了下去! “啊!”一声绝望的惨叫,蒋老二疼的舌头都咬破了,蜷缩着身子痛苦的闷哼着,连挣扎也挣扎不动了! 翠翠满头大汗,看着他躺在地上起不来的模样,心里甚至想着,干脆把他打死!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们婆媳! 可是片刻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若真打死了人,明天就走不了了,想着,心里还是无法解气,又狠狠的给了他脚踝处几棍子后,立即开始大喊:“来人啊,抓贼了!抓贼了!” 翠翠的大喊声,瞬间传出去,不过片刻村子里就传来狗叫声,住得近的都慌慌张张的披着衣裳出来了。 蒋老二捂着剧痛的地方,咬着牙挣扎着也想爬出去,翠翠见他动了,又一棍子甩在他脚踝处,他痛的惨叫起来,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着,知道今晚是跑不掉了!要丢大人了! 片刻后,隔壁好几家的夫妻都跑来了,翠翠一见人进来就急忙招呼:“李大哥王大哥,你们快帮我按住这个狗贼,别叫他跑了!” 那两个男人就立刻过来,死死的将已经动弹不得的蒋老二压住,片刻后,翠翠点亮了灯,屋子里的瞬间就爆发了惊呼:“蒋老二!怎么是你!” 连翠翠都假装吓一跳的样子惊呼到:“二叔,怎么是你!你居然做贼来偷我家?你太过分了你!” 第18章 蒋老二闻言,痛的不停倒吸气,急忙辩驳:“我,不是……” 蒋二媳妇儿在屋里,觉得外面怎么那么吵闹,又是人的叫喊声,又是狗叫声,心里奇怪的嘀咕着,可是下一瞬就忽然想起,翠翠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再竖着耳朵仔细一听,吵闹声就是从隔壁院子传来的,她顿时心头颤抖起来,急忙放下手中的布料跑出去,结果一看隔壁院子有了亮光,人声哄哄的喊着蒋老二什么的,她顿时腿肚子都在打抖! 钱氏正在剪布料,见她突然跑出去,觉得奇怪也跟着出来,结果听见自家院子闹哄哄的,顿时抬起脚步就往家跑,进院后看着家里这么多邻居,顿时傻了眼:“这是咋了这是?” 翠翠立即从人群中走到婆婆身边,愤怒的说:“娘,二叔做贼到咱家了!我说大晚上的怎么二婶突然叫咱俩去帮着做针线,原来是想着把咱们都叫过去,屋里没人了,好叫二叔来做贼!偷咱们的银子!” 钱氏一听就火了,顿时就瞪着眼珠子怒吼:“好你个蒋老二,我可是你亲大嫂!你做贼居然来我家!你对得起你大哥当初攥钱给你娶媳妇儿,帮你成家的情分吗?你就是个畜生你!” 蒋老二被团团围住躺在地上,感觉浑身上下疼的骨头都断了,哭丧着脸狡辩:“大嫂你误会我了,不是来做贼……”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别说你黑更半夜,趁着我跟婆婆不在家,来我们家里看月亮的!”翠翠言语利如刀,两句话出口,就逼得蒋老二说不出口话来,只能咬着牙低着头一声不吭。 过了片刻,邻居叫来了村长,现在的村长还年轻着,还没留胡子,国字脸很是严肃,一进门来看着躺在地上额头肿着大包的蒋老二,嫌弃的抿着嘴,问:“翠翠,到底咋回事儿?你二叔来偷你家了?” 翠翠闻言就把蒋二媳妇儿喊走她们婆媳的事情,和回来一进门就发现有贼,结果打了贼一顿发现是蒋老二的事情说了一遍,村长听完皱眉看着蒋老二,抬手指着说:“老二啊老二,你也太不是东西了你!你嫂子家里还不够可怜的,你还来偷你嫂子家?你也太不是玩意儿了!” 蒋老二闻言,咬着牙,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去扭转这个丢死人的局面,只能闭口不言。 村长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眼看着蒋老二一言不发是默认了来当贼的事实,顿时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才看着钱氏说:“老大媳妇儿,这个事儿,到底是你家吃亏,你进屋看看,看丢了啥没有,一应都叫老二赔给你。” 钱氏闻言还没动呢,地上躺着的蒋老二就叫唤起来:“我可没偷她家一个铜板,我就是……我就是……”他说了半天说不出来,最后一咬牙又道:“反正她家一个粮食子儿我都没拿,要是不信,你过来搜我,要是能搜到一个铜板,我头剁了给你!” 他这么一说,村长一时间也不吭声了,钱氏和翠翠假装进屋翻了一会儿,翠翠看了看银子没丢松了一口气,再出来的时候冲婆婆点了点头,钱氏这才哼一声:“是没看出来丢了啥东西,可家里就跟被狗刨了的,那叫一个乱!” 村长一听没丢东西,那这件事就好处理了,就说:“那既然没丢东西,老二也挨了一顿胖揍,那这件事也就算了吧?好歹也是一家人,都是姓蒋,以后老二你也可别干这黑心窝的事儿了,你嫂子不容易,你得多帮忙才是!” 钱氏闻言哼一声:“有些人啊,心思不正,怕是这辈子都狗改不了吃屎了!我可不敢请人家来帮忙!还要再次劝大伙儿,以后不管白天黑夜,要是不在家啊,可得把门窗给锁死了,可别跟我家似的招了熟贼!” 围观的邻居一听就窃窃私语起来:“可不是,这左邻右舍的有时候太放心了,出去半天都不关门的,以后也不敢这样了……” “你还说这个呢,头一个月我新买的两罐酒就搁院里墙根底下,还没来得及喝,一转眼就丢了,谁知道是不是他偷的……” “也不是没可能啊,他可爱喝酒……” 眼看着议论纷纷,蒋老二也没脸了,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村长就摆摆手说:“那事儿解决了,大伙儿都回去睡吧,各自回去看好门户。” 蒋二媳妇儿见此急忙过来把男人扶起来,可是看着他头上的包,和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嘴上哼哼道:“就这么算了?没看着我男人被打成这样了?也不说叫赔医药钱……” 这一声嘀咕虽然声音小,可翠翠还是听见了,顿时讽刺一笑:“有些人当贼被打了,还想让赔医药钱呢!怎么这么不要脸?” 钱氏一听也炸了,指着蒋氏夫妻就叫骂:“还想要医药钱?我呸!黑心肝的玩意儿自家人都偷,就是个粪坑里泡过的玩意儿!赶紧的滚远一点,多看你们一眼我都恶心!” 村长也怒了,喝骂道:“老二媳妇儿,别不识好歹,赶紧的回家去吧!” 蒋老二瞪了一眼蠢媳妇儿,瘸着腿一拐一拐的走了。 钱氏愤怒的哼一声,亲自将村长送出门后,又骂了两句,这才回来将门好好的锁上了。 进了屋,就见翠翠将银子翻出来仔细的数,她在旁看着一两没少这才放心的叹口气说:“这个老二,这是混账玩意儿!当年他哥在世的时候,没少接济他银钱粮食,现在想想,喂狗都不如!” 翠翠想着上辈子蒋老二也算是罪有应得,所以这一次没打算跟他明着杠起来,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想来偷银子,送上门来找事儿,她不狠狠的打他一顿都对不起自己受过的委屈! “娘,别气了,他这一回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银子没偷走一个,还被我打了一顿。我打的可重了,没个半个月,他好不了。” 钱氏闻言就急忙问她:“那你没被他欺负吧?” 翠翠摇摇头:“我进屋时候知道屋里有人,直接拎着棍子进去的,逮着就是一通揍,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娘你就放心吧。” “那我去睡了,气死我了真是……” 翠翠看着婆婆走后,将银子放好了,这才发现自己里衣都湿透了,换过后吹了灯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想起前世死之前,冰冷彻骨的雪地,黑暗如幽灵的树影,顿时心口紧紧的揪起来。 她睁开眼,再次点亮灯,看着柔和的光亮,这才抚着心口躺下。 蒋元,我到现在还不确定,你是为了前途富贵假装忘了我们,还是真的受了伤,真的忘了我们…… 如果你是假的……这一次上京,我该怎么办? 可如果你是真的忘了我们,我又该,拿你怎么办呢? 想起他没走的那几个月,他真的很好,从来不让她干重活,一根针被扎到手出了血,他都心疼的不得了,还会花一天的时间去山上打兔子,给她打牙祭解馋……冬夜里,每次都把她冰凉的脚,放在他心窝里暖…… </div> </div> 第9节 眼泪无声的流下,她翻过身子将脸埋在枕头里,告诉自己,别哭,坚强,这辈子,要把一切受过的委屈都讨回来! 第二日,婆媳两个就收拾了包袱,将屋子里的被子,帐子,常用的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里后,又去买了一些常用的药丸,定下了跟从的商队,回来后,钱氏又去找了同村的一个老爷子,请人家来帮忙看着门户。 忙过这一切后,婆媳俩晚上早早的吃了饭休息,等天微微亮的时候,起床准备出发了。 吃早饭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翠翠过去开了门,看着父亲拿着一兜果子过来,眼眶顿时湿润了:“爹,不是说别来送我吗?” 柳父叹着气进来:“说什么傻话,不送你,我怎么放得下心……” “亲家来了,快坐,吃早饭了吗?再吃点吧?” 钱氏急忙搬来了椅子,柳父坐下来摆了摆手:“我吃过了,亲家别忙了,吃完我送你们过去。” 翠翠擦擦眼泪坐下来将粥喝完,就打了水将父亲送来的果子洗了洗,擦干,然后放进了小布兜里。 钱氏收拾了锅碗后,进屋又看了看,目光落在堂屋桌子上摆着的蒋父灵位时,红着眼圈拿起来,装进了包袱里,嘴里小声的念着:“他爹,今日我和翠翠就要上京了,这一路上,你可得保佑着我们。” 柳父见她们收拾完了,站起身:“走吧。” 翠翠就背上包袱,看着婆婆锁了堂屋门,锁了院门……她看着小小的院子,又看着婆婆通红的眼,轻声劝慰:“娘,别伤心,我们还会再回来的。” 钱氏点点头,擦擦泪,说了句走吧。 天边太阳还未钻出来,只亮着微光,一路上行人甚少,左右两侧的庄稼,草地上,都还能看见晶莹的露珠,鸟儿时不时的飞过,发出清脆的欢呼声,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祥和。 出发的早,去镇上的一路还不是很热,到了镇上的时候太阳出来了,渐渐的连空气都是热的,翠翠定下的商队是运粮的,直接从这里到通洲城,和上一世她经过的路线是一样的,多少会不那么紧张。 商队老早就准备好了出发,领头的老板正在清点货物数量,看着她们来了让等了一会儿,才带着她们进屋子,一个人交了一两银子路费,然后就让她们在院子里等着出发。 院子里坐的站的一共十来个人,人人都拿着包袱,男人六七个,女人四五个,有的正吃着馒头,有的就小声和身边的人说话,翠翠拉着婆婆站在了树下。 她一身旧的蓝色布裙很平常,可是人好看,肤色细白,淡淡素眉下那双眼水波潋滟,红唇宛若刚洗过的樱桃,这副容貌还是让这些男人不时侧目,她不禁将头巾拿出来,裹住了半张脸,试图遮住些各怀心思的目光。 钱氏见此,站在她身侧,略略帮她挡住了一些目光,心里也隐隐发愁:路上都是不认识的人,就翠翠这幅容貌,会不会遭人惦记? 连柳父都有点不安,小声的跟翠翠说:“等到洲城,换商队的时候,拿药丸化了水涂在脸上,遮遮容貌。” 翠翠心里明白,点了点头,上一世她去京城的时候是冬天,浑身上下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漏出眼睛,而且那个时候她天天咳嗽吐血,同行的人都以为她有痨病躲的远远的,这一世夏天出行,衣衫单薄,头巾也遮不住肌肤,她感觉到那些男人的目光,的确也心中烦躁。 出门在外,人心隔肚皮,一切都要小心为妙。 柳父见商队还不走,就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悄悄给她两个小布包,翠翠疑惑的问:“爹,这是什么?” 第19章 柳父凑近她小声说:“这是辣椒粉,要是遇上贼人,可拿这个洒入眼中自保。” 翠翠点点头,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居然想到了这个,自己到底是年轻,经历的太少,不够谨慎。 又等了没多久,老板那边完事儿了,这才吆喝着大家:“大伙儿走了,两人一车,各自找车坐上吧。” 钱氏这就拉着翠翠出去,找了一辆车拉着她上去坐下,柳父看着女儿,敦敦交代:“路上一定要小心,不可随意相信任何陌生人,不管是吃饭住宿,哪怕是如厕,都要和你婆婆一起去,万万不可落了单,懂吗?” 翠翠眼眶红红,喉头哽咽:“爹,我记住了,您放心,我们一定能平安到京城的,等到了,我就给您写信。” 柳父叹口气冲她摆摆手:“只要你们能平安到那儿就好……” 钱氏拍了拍翠翠肩膀,和柳父告别:“亲家,送到这里就行了,路上我跟翠翠相互照顾,一定没事的,你放心吧。” 柳父擦了擦眼,摆摆手,“一路顺风。” 车辆缓慢行驶,翠翠看着父亲上一世一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直到很远看不清了才离开,心中酸楚:爹,等我到了京城,站稳脚跟,一定接您入京享福! 村里,蒋老二拄着棍子站在院中,看着隔壁的房檐,小声的嘀咕:要是回不来就好了,那这房子就能是我的了…… 夏天的路上太热了,又是坐在车上,要是路两旁没有树,那天地间就是一片火辣辣的,能把人给烤熟了。一路上不管是押货的,还是坐车的人,都在叫着热热热,翠翠婆媳两个亦是如此,衣服被汗水打湿都没干过。 脸更是被晒的红彤彤的,还好钱氏来的路上看到有卖扇子的买了两把蒲扇,好歹能遮住一片日光,热的受不了的时候也能扇扇风,可即便如此,到了正午的时候,有些人也不愿意顶着大太阳赶路了,吆喝着非让老板停下来歇两个时辰再走。 老板才不会因为这些人的吆喝,而改变人家的行路计划,只是到了茶馆的时候都会停下来,让大伙儿喝点水再走,整整一天,除了正午时分停下来吃了一顿饭后,其他的时候都是盯着太阳在路上赶路,人人热的心浮气躁的。 翠翠婆媳后面的那辆车上,坐着一对夫妻,男的又瘦又黑,长着一双贼眉鼠眼,时不时的目光落在翠翠身上。他女人比较胖,个子矮矮的,堆着一脸肉热的满头大汗,看着男人眼珠子不老实的总看翠翠,私下里使劲的拧了一把,恶狠狠的说:“狗眼珠子老实点!少看那些小妖精!” 说话声音可不小,前后车都听见了,都回头看了看,翠翠更是嫌恶的将扇子挡在面前,钱氏也翻了翻白眼。 黄昏时候不那么晒了,老板就开始抓紧赶路,也不说停下车让大家吃点东西,有准备干粮的将就吃点,没有准备干粮的叫苦连天,翠翠拿了两个果子出来和婆婆吃了先顶顶肚子,直到商队又跑了一个时辰的路程,到了固定停下过夜的客栈,大伙儿才得以下车来,揉揉坐的痛成几瓣的屁股。 第一个晚上,大家都累了,老板安排了两个大通铺的房间,女人一间,男人一间,相比倒下就睡的男人,女人们还是爱干净些,纷纷打了水回屋擦洗,虽然屋里热些,可躺在硬板床上,都睡得挺香。 翠翠婆媳更是小心谨慎的将包袱压在脖子底下,手还拽着带子。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赶路,坐车的人天天都在叫唤热死了,中暑了,身上长痱子了……老板却只一句话,受不了了就走,钱也不退,有些人就闭嘴了。 可是总有些人,忍了满肚子的怒气没处撒,会发泄到别人的身上,这几天,即便翠翠不顾炎热将脸裹起来,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还是时不时的偷偷看她,任由他胖妻子怎么骂也狗改不了吃屎,更是趁着停下客栈吃饭的时候,故意坐在翠翠近处,都不肯挨着他妻子。 这一幕惹怒了那个胖女人,胖女人怒气冲冲过来,一把揪着他男人的耳朵,给人拽走了,嘴里大声的骂道:“也不知哪里来的狐狸精,一天到晚勾搭男人,装的人模人样的,别是哪个勾栏里出来的烂破鞋!” 这话指桑骂槐,翠翠一听就皱起眉头,抬眼冷冷的看着那个女人,她不想在路上惹事,可是也不怕事! 可还不等她说什么,身边的婆婆就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叉腰冲着那个胖女人骂开了:“哪里来的疯狗乱咬人呀?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德行就在这里汪汪乱叫?瞧瞧哪一身肥猪肉,重的能把人压死,就这样的,想去勾栏院里卖肉,不要钱怕是都没人要!” “哈哈哈……”钱氏一通骂回去,客栈一楼厅堂里,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胖女人气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当即就又叫骂起来:“一对儿破鞋不要脸!” 钱氏叉着腰冷笑:“你就是个乱咬人的疯狗!见人就咬小心嘴上流脓脚下生疮!” 胖女人又想说什么,商队老板一拍桌子大喊道:“都给我住嘴!谁再给我吵吵,明个儿别跟我车了!” 胖女人被吼了一下,只能气呼呼的咬着牙闭上嘴,她男人见此缩着脖子拽着她衣袖,叫她少说两句,她气不过连老板也护着那两个女人,一转身一个巴掌就甩在了她男人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男人脸瞬间印了红指引,咬牙瞪着胖女人片刻,捂着脸钻房里去了。 胖女人见人人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饭也吃不下了,狠狠瞪了翠翠婆媳好几眼,转身也进屋去了。 钱氏哼一声坐下来,继续端着碗吃饭,小声的跟翠翠说:“这种泼妇,你要是不骂回去,她还当你怕她呢!” 翠翠笑笑:“娘,赶紧吃了上去睡,一会儿去晚了,好床铺都被人占了。” “嗯。” 房间里睡了五个女人,床铺还有剩余一个,胖女人一个人占了两个床位,看着就像是一坨猪肉摊在案板上等着挨宰,翠翠睡在靠着墙的位置,婆婆在她身边,她们和胖女人之间,隔着两个人。 一开始进屋的时候,胖女人狠狠的瞪了她们几眼,婆媳俩没有搭理,等到翠翠出去打了水回来准备一会儿吹了灯擦身子的时候,胖女人从床上下来,经过她床头要出去的时候,故意将她放在床头的水盆给掀了,顿时,床榻湿透了。 木盆落在地上发出闷响声,胖女人看着那湿透的床铺哼一声转身就想走。 翠翠却不打算让她得意,在她跨出门槛的那一刻,雷厉风行的出手狠狠的揪住她的头发,在胖女人发出一声惨叫的时候,大喊着喊婆婆:“娘,过来揍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上架后才会稳定日更,上架前会隔日,莫急,么么 第20章 “啊!”胖女人一声尖叫,抱着头就被按在了床上,钱氏跳过来就对着她脸一阵耳刮子! 可是胖女人也不是吃素的,一瞬间的下风过后,转眼就也抓住了钱氏的头发,还要张嘴去咬! 翠翠见此一拳狠狠砸在她胸上,‘啊’一声,胖女人惨叫起来,手松了一下,翠翠趁此机会,眼疾手快的抓住她小手指头,用力的往下压,咬着牙怒恨道:“没事找事,以为我好欺负是吗?” “疼啊……疼啊……”十指连心,胖女人惨叫起来,急忙大喊着:“你放手啊,我手断了,断了呀……” 翠翠不但不放,反而更是用力压她小手指,听着她惨叫大声说道:“叫也没用,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钱氏又狠狠的给了胖女人几巴掌,胖女人看着壮实,可是双拳难敌四手,硬是被翠翠两个收拾的动弹不得,惨叫声瞬间传遍客栈,不过片刻功夫,老板就带着人来拉架了。 胖女人被老板和她男人拉过来后,捂着剧痛的小手指就开始倒打一耙:“相公,给我报官去,这两个女人掰断了我手指头,我要把她们告进牢里!” 翠翠冷眼看看她,擦擦头上的汗,厉声道:“你去呀,我怕你不成?” 老板头疼不已,也恼火了:“就你们这些女人事儿多!天天不是吵就是打,别惹恼了老子,都给老子滚蛋!找别的车队去!” 骂完了,老板看着床上的另外两个女人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俩说!” 其中一个女人闻言指着翠翠的床铺:“翠翠床头放了一盆水,她过去的时候,把人家水弄洒了,床都湿透了。” 两句话就说清楚了,翠翠感谢的看着个大姐,那个大姐尴尬的冲她笑笑,其实她也看不惯胖子…… 胖女人却不承认,顿时就喊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的,她俩人就过来打我,什么玩意儿,比土霸王还厉害呢!” 那老板却不想管了,转过身瞪着那个小个子男人:“我这几天赶路可累了,明儿就到通洲城了,今夜想好好睡一觉,你要是再看不住你婆娘,还叫她在这儿惹事生非,你俩一块儿给我滚蛋!” 胖女人闻言还想说什么,她男人一把将她拽过去:“没完没了了是吧?你要是想走路去通洲城,你就继续给我撒泼!” 胖女人不说什么了,翠翠见事情处理完了,转身进屋将自己的包袱从湿透的床铺上拿了过去,和婆婆坐在了刚才胖女人的位置,胖女人见此恨恨的咬咬牙,也不敢再闹,进屋来睡在了半湿的床铺上。 一夜安然。 一早吃饭的时候老板都说,下午能到通洲城,中午除了喝水如厕不会停下来休息,叫大家买了干粮带上垫肚子,钱氏闻言去买了几个菜包子,半路上两人分了。 到了半下午到时候,终于到了通洲城里,随行的人都散了,翠翠没着急去找客栈,先去打听了去京城的商队,和婆婆几番商议过后,打算跟着秦氏商队,他们是直达京城的,能少费些功夫,只是价钱也贵,一个人三两银子的车马费,管住不管吃。 翠翠算着,这样的话手里还有八两银子,路上吃饭用掉二三两,手里还能有点余钱,也算不错了,于是便带着婆婆找了家便宜的客栈,好好的吃了饭,洗了澡,早早歇了。 第二天一早时候,翠翠叫醒婆婆起来洗漱完,吃了点东西准备拿上包袱走的时候,想起了柳父交代的话,拿出了两个药丸在掌心化了水,将脸和脖子手,漏出来的地方都涂得黄黄的,遮住了原本的细白肌肤,她这容貌看起来就平平无奇了。 弄完了以后,两人才去商队,到了后交了钱,没多久就出发了。 秦氏商队算是通洲城很大的商队了,拉的货物有粮食,有布匹,有酒,有药材,一共三十多辆马车,在道上排着长长的队伍,押货的都是壮汉武夫,都骑着马随行车架两侧,个个腰间也都带着长刀,看着就不好惹。 钱氏看着骑着马别着刀的护卫,小声的跟翠翠说:“咱们这回选的商队,虽说价钱贵,可是你看护卫都带着刀,看着就安全不少,应该能顺利到达京城。” 翠翠也点点头,但还是说道:“不过娘,你看跟车的这么多人,难保不会有小贼,咱们的包袱还是要好好看着点。” 钱氏点点头:“那是自然……” 连着行路好几天,路上也没遇上什么不可理喻的人,除了热到人长了一身痱子之外,也没别的不好,只是翠翠发现这几天,总有护卫时不时的看着自己,有时候目光和他对上了,男人还冲她笑笑…… 翠翠很烦被男人盯上,那种感觉很不好,一开始她不明白那男人为什么总看自己,后来发现天太热了,涂在脸上的药水都被汗水洗掉了……脸上一片黄,一片白的,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猫腻来了。 可是若是不涂脸,翠翠怕自己更是扎眼,只能每天多涂几次,本来买来防着生病地方药丸,都快被她涂完了。 这一天,从中午开始天气就变了,阴沉沉的闷热,一丝风也无,看着就要下大雨。 商队的头头让人们帮忙把货物都盖上了油布,一辆车也发了一把伞,可即便如此,大雨落下后,她们还是不免浑身湿透,行路也因为路上泥泞慢了下来,天黑后还没到指定的客栈,只能找了一个废弃的庙宇,让人们进去避雨。 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外面大雨瓢泼,庙里男人们都脱了上衣点了火烘干衣物,女人们挤成一团硬生生扛着,半夜的时候,翠翠发现婆婆有点不对劲,一摸额头好烫,顿时着急的不得了,她这一次只带了防暑药丸,没有带退烧药丸啊。 可是也不能看着婆婆发烧不想办法,她想了想只能站起身,去找商队的头头,可是走近了看着人睡的正熟,她小声的喊了两声,头头没醒,反倒是那个总是偷看她的男人醒了,折起身子轻声问:“姑娘,你怎么了?” 翠翠下意识的心中防范这个人,虽然他看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可总是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很让人不舒服,于是一开始没吭声,直到这男人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遇上难事儿了?’她才咬着唇点点头:“是我娘,淋雨发烧了,想问大哥有没有药可以用……” </div> </div> 第10节 这人一听就笑了说“你别着急,车队有退烧药,我这就去给你拿。” 翠翠看着他去拿退烧药,也不狮子大开口的要钱,一时间也想着,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 片刻后药丸拿过来,他将水囊给了翠翠,看着她给钱氏喂了药后,笑笑什么也没说的就回去睡了,翠翠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防人之心太过了……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很久,外头雨下的小了点,翠翠想去小解,可是又不敢一个人出去,就小声的叫醒了婆婆陪同,她撑着伞,可是刚找到一个隐秘处,她就好像听见了跟来的细碎脚步声…… 第21章 几乎是听见动静的那一个瞬间,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钱氏发烧头昏昏沉沉的耳朵也不灵光,只发觉翠翠神经紧绷的看着身后,刚想张嘴说什么,翠翠就过来紧紧捂着她的嘴冲她轻轻摇头。 钱氏瞬间明白了什么,强打着精神镇定,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翠翠深吸口气,将腰带绑好后,就假装要回去,而那个脚步声也过来了。 见到人影的那一刻,翠翠就看清了,果然是那个这几天总是盯着自己的刘胜!刚才还假装好人的给她药丸,估计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她假装吓了一大跳的样子,惊讶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刘胜笑笑,装的一副好人样子,说:“我看你娘病了,就过来瞧瞧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多谢,不需要,我们这就回去了。” 翠翠说着,拉着婆婆就要离开,刘胜一看她心里防备着,也不打算装模作样了,拦着二人的去路,低沉一笑:“姑娘,别着急走啊,刚才忘了跟你说了,你从我这里拿走的药丸,可不是白送的,得用钱买,一粒药丸,二两银子。你拿了三粒,一共六两。” 幽暗的环境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那一双散发着邪恶幽光的双眼,翠翠神经紧绷,闻言开口:“这么贵?你唬我的吧?”他绝对不单单是来要钱的,且先稳住他再说! 刘胜一听就知道她不想出这个钱,顿时就笑了,换了轻浮的语气说:“嫌贵也没办法,我们一直都是这么收钱的,不过你要是出不起这个钱,拿别的来换也不是不可以……” 翠翠沉默不语,钱氏皱眉问:“拿什么来换?我们身上可没有值钱的东西。” 男人一笑,邪恶的目光落在翠翠身上,笑着说:“谁说你们没有值钱的东西,我看……姑娘的容貌身段,就值这个价……” 这话说的很明白了,钱氏一听就急了:“你休想!你这般趁火打劫,我要去告诉你们老大!” 刘胜顿时冷冷一笑:“你去啊,老大是我亲姐夫,你猜他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他说罢看着翠翠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催了一句:“想好了没?到底是给银子,还是给身子?” 银子是她和婆婆上京的路费,她绝对不给! 给身子,就凭你这种畜生也配? 来秦氏商队的时候,交了六两银子,现在身上只剩下八两银子,到京城还有一个月的路程,若是省着点,也不是不够用,只是可惜了交给秦氏的银子全都糟蹋了!都怪这个无耻的淫贼! 心里怒火狂翻,翠翠却只能忍着,面前的男人人高马大,一拳过来怕是就能打晕她。而且他这样趁火打劫,欺辱女子的行事在路上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这人胆子大,心眼黑,有人撑腰不怕事儿,想要在这人手底下全身而退,不容易。 但也不是没办法…… 翠翠思索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这才抬眸看着他,假装害怕不愿意,支支吾吾的说:“我……我真的没那么多银子……” 刘胜顿时嘿嘿一笑,得意的抬着下巴,目光落在钱氏身上,皱眉道:“没银子,那就只能给身子了!你别在这儿杵着了,一边去等着!” “翠翠,不可呀……”钱氏紧紧拉着翠翠的手,都快急哭了,傻孩子,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斗得过这样一个大汉?你要留下来那就是羊入虎口啊! 翠翠却拍拍婆婆的手,用眼神示意她放心,然后才说:“娘,咱们没钱,只能这样了……你去那边等着,不要走太远……”说完,她拍了拍婆婆的手,钱氏心中明白,点了点头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转身走了。 刘胜眼看着钱氏离开了,这才轻浮笑着伸手过来拉着翠翠的手腕:“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 钱氏小心的听着他们的动静,好像是往车队那边去了,这才小心翼翼的跟过去。 幽暗的夜里,小雨一直下着,淋透了身上的衣裳,翠翠被他一把按在车架上,男人就猴急的过来解她的腰带,气喘如牛,嘴里还说着:“你放心,跟我睡你不吃亏,我功夫好着呢!” 翠翠假装害怕的挣扎,趁着他兴奋的要过来亲自己的时候,一把将手中的辣椒粉一股脑的按在他眼睛上使劲的揉! “啊!贱人!”刘胜瞬间大叫起来,闭着眼一把将她甩在地上,痛苦的叫着不停去擦眼睛上的辣椒粉,“啊!我的眼!” 翠翠被他一把摔在了地上,身上全是泥水,看着他痛的睁不开眼急忙的爬起来跑开,钱氏也早有准备,在不远处喊着:“翠翠快过来!我在这儿!” 翠翠迅速的跑到婆婆身边,拉着她就往树林里跑,身后传来刘胜痛苦的喊叫声,还有不少人的说话声,她气喘吁吁,心跳如鼓的说:“娘我们要快点跑进树林里,找个远一点的地方藏起来,不然一会儿那个混账叫了人过来找,咱们就遭殃了!” 钱氏好歹吃了三粒药丸,此刻身上多少有些力气,跑起来也不拖后腿,婆媳俩在漆黑的树林里,冒着雨,踩着泥泞,不顾一切的往前跑。 破庙外头,被辣椒粉迷了眼的刘胜痛的大哭大叫,车队里他姐夫也出来了,看着他这个气愤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贱人,明明答应了让我睡的,谁知道居然偷袭我,姐夫你快带人去找,一定要找到那个贱人!我要打死她!” 他捂着双眼在泥地里痛苦的哀嚎翻滚,车队头头见此恨铁不成钢的怒吼:“没用的东西!就知道见色起意!活该!”说着,将他托进破庙里,急忙想办法给他冲洗眼睛。 刘胜却不甘心今晚马失前蹄,一直喊着:“姐夫,快叫人去找那个贱人啊!” 车队头头无奈,只能下令:“你们两个,出去找去!” “是。”两个人闻言,便点了灯笼打着伞,出来找,找人的路上一个男的哼一声说:“那个小畜生,仗着老大是他姐夫,这一路没少祸祸姑娘家,今日总算叫他吃亏了,辣椒粉糊眼,怕是以后那狗眼珠子就得伤了。” 另一个人闻言也是不屑的说:“这就是报应!他就是活该!不过咱俩真要在这淋着雨找人吗?这乌漆麻黑的,咱去哪儿找?要不在这儿耽搁一会儿,回去说没找到,老大顶多骂两句,也不能把咱们咋滴。总不能真把人找回去,由着那小畜生欺辱吧?” 对方一听干脆也站着不走了,“娘的,不找了!走,咱俩去车底下窝着去!” 翠翠拉着婆婆一路跑,黑暗中也分不清方向,只知道往前,一直跑出了树林,隐隐看着眼前都是农田,这才停下来,拉着婆婆坐在树林里,好歹手里还有一把伞,不至于就这么淋着雨,但浑身也湿透了,很是难受。 “娘,你怎么样?” 钱氏摇摇头,大口喘息,疲惫的靠在树上:“我没事,能撑得住。” 翠翠放心了些,说:“咱们在这儿将就坐着,等天透亮了,找个农户讨口水喝,问问路,咱们在出发。” 细雨轻轻的拍打着油纸伞,翠翠靠在树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光微亮了,她这才发觉有点冷,摸摸身上依旧湿答答的衣服,她打了个喷嚏,这才看向婆婆,发现她脸色发黄很难看,急忙抬手触了触,果然额头滚烫。 “娘。”她晃了晃婆婆的肩膀,见她难受的睁开眼,眼圈忍不住红了:“娘,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害你受苦……” 钱氏虚弱混沌的拍拍她肩膀,嗓子沙哑着说:“傻孩子,我不苦,是我身子不争气拖累你了,别哭……” 翠翠擦擦眼泪,看了看农田不远处就有村落,哽咽着说:“娘,前面有村子,我背你过去。”说着,她转过身将婆婆背在了背上。 村落看着不远,但是下雨过后,路上泥泞难走,好不容易才到了村子,敲开了一家人的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看着她们一身泥泞落魄,好心的将她们迎了进去,烧了热水让她们换洗,还煮了热粥。 婆媳俩在这里收拾干净了自己,吃了热乎饭后,谢过老太太,问了路后,翠翠就背着还在发烧的婆婆,往最近的镇上去,路上鞋子再次站满泥巴,她觉得一双脚好像被跑烂了一样,走起路来疼的钻心,她咬着牙坚持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镇上找到了医馆。 大夫给钱氏看了病,开了方,翠翠看着婆婆躺下休息,就去后院煎药,坐在炉子前才有功夫脱了鞋,结果脱下袜子一看,脚上全是泛白的皱皮,磨破的血泡,白色的袜子上全是血迹……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擦擦酸涩的眼框,低喃着告诉自己:“没事,再难都会过去的……” 第22章 钱氏这一病,就是好几天,她本身年纪就大了,又加上这一路来辛苦,吃不好睡不好,前一段太阳晒的体内都是热毒,这一淋雨身子就撑不住了,硬是烧了两三天才退下来。 婆媳两个就住在医馆里,钱氏睡在床上,晚上翠翠就搬个凳子爬在床边将就,顺便服侍婆婆。直到六天后,钱氏才恢复了些精气神,能说能笑了,翠翠也打算重新找个商队,跟车上京了。 这一次翠翠仔细的打听了名声好,老板好的商队,花了半天的时间计算路程,计算银子,婆媳俩商量好了不管遇上什么事儿,银子都是保命的本钱,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乱花。 这一次的事情让钱氏也是心有余悸,想着幸亏柳父聪明给准备了辣椒粉,若是柳父没准备这个的话,那天晚上后果不堪设想……她为此专门又去买了两包辣椒粉回来防身。 在医馆这几天,花掉了差不多一两银子,找了新的商队,收了她们二人四两车马费,这样一来,她们身上只有不到四两银子了…… 钱越来越少,翠翠心里很不踏实,好在这一次商队一路上都很太平,半个月后,车队停了下来,要换新的货物上京,恰巧车队有个人中暑了干不了活,翠翠就跟老板说了好话,她去帮着卸货装货,换了五天的饭钱。 那天晚上在住处,钱氏看着她手上一堆磨破的血泡,哭着给她拿酒擦洗,翠翠也疼的咬牙落泪,可没办法,还有将近半个月的路程才到京城,若不想办法省钱,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她就休想在入秋前进京了! 又走了将近七八天,天气依旧很热,翠翠皮肤细嫩,身上长满了痱子,一出汗针扎一样的难受,她都忍着没吭声。这一日停在换货点,翠翠依旧去帮工,卸的货是粮食,一袋最少七十斤,她硬是撑着卸了三车,一共三十包。 歇下来的时候,双腿都在颤抖,手上更是血泡一堆,换来了一百八十个铜钱,发钱的时候老板看见了她手上的血泡,叹了口气好像是觉得她可怜,她心里却不这么想自己,她觉得不管付出了多少力气,能有钱吃饭,能顺利到京,就不可怜。 商队要在这个城,等一批酒货,大约要两天时间,闲了下来能休息两天,翠翠想着快到京城了,银子还有些,就上街准备去医馆买些去痱子的药材,钱氏在客栈里和同路的说话解闷。 医馆距离客栈不远,翠翠买了药出来不打算多逛逛看看,就准备回去了,可谁知,刚走出医馆来,面前就有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抬头一看,顿时浑身的汗毛竖起来,拔腿就要跑! 可还是晚了!手臂瞬间被人拽住,秦氏商队这个被她抹了辣椒粉的男人刘胜,咬牙切齿的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紧接着一拳就砸了她的肩头:“小贱人!你害得我好苦啊,眼都差点瞎了!” 那晚他被辣椒粉糊眼后,用水不停的洗也没用,眼睛又痛又肿的跟个瞎子一样,三四天才勉强能睁开,还被姐夫臭骂了一顿,车队里的人也天天看他的笑话,那几天真是他有生以来,最丢人的几天! 当时他就发誓一定要找到这个女人报仇,所以路上他一直留意往京城的车队,他知道这里是车队进京的必经之地,那个女人要想进京也一定会在这里出现,就抱着大海捞针的想法出来晃悠,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他遇上了! 他当即就狂喜了,知道自己能报仇了,就想也不想的跑过来,决定打死这个女人! 翠翠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就知道糟了,可她到底是个女人,在没有防身物件的时候,哪里是一个男人的对手,一下子就被人推倒,肩头,肚子,几乎在瞬间挨了好几拳头!痛的她话都说不出来! ”贱人,我终于找到你了!今天我要打死你,让你害我!”刘胜说着抬起手,狠狠的巴掌就落在了翠翠的脸上,那一瞬间,翠翠整个人都懵了,眼前一黑,仿佛回到了前世临死时的那一刻,浑浑噩噩的时候…… 不知挨了几个巴掌后,街上围观的人才有看不过去的,冲过来推搡刘胜,翠翠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他被人拉开,骂骂咧咧的消失在了人群中,再后来,她就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开始买药的医馆里,躺在床上,头很疼,腰腹间更疼,就好像是那时候被蒋二傻子踹了一脚的疼一样,连呼吸都要很轻很轻。 她躺了一会儿,缓了缓,这才看见婆婆坐在床尾正在抹眼泪,她动了动手,皱着眉小声的喊:“娘……” “哎,翠翠你醒了,咋样,疼的厉害不?”钱氏眼睛都哭红了,“你说你这是倒了什么霉,平白无故的走在街上还能被人打了,还打成了这样……” 翠翠握着婆婆的手,轻声的说:“不是平白无故,是秦氏商队的那个……刘胜……” 钱氏一听,气愤的骂道:“我就说光天化日的谁敢当街打人,原来是那个畜生!这下怎么办?他把你打了后就跑了,就算想告他也找不着人啊……” 翠翠痛苦的摇摇头:“娘,别费劲了……自认倒霉吧……” 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是知道是刘胜打的她又能如何,那畜生现在一定不知道藏在哪儿了,官衙就算是管了,找人都不一定找得到,还得让婆婆四处去跑腿,求人……所以算了,这个亏就吃了吧。 “那个畜生,等上了京城,找到了元儿,一定让元儿给你报仇!”钱氏哭着,擦了擦眼泪说:“翠翠,你醒了就先喝药吧,大夫说你内腹伤了,要好生躺着别动,调理几天,等你喝了药,稍微轻松点,我再给你买饭去。” 翠翠点点头,疼的不想说话,在婆婆转身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好痛,连呼吸都是痛……这一刻她捂着伤痛的地方,头一次埋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当他死了?为什么非要上京去找?受这么多的苦,真的值得吗? 可是,再想想,她明知道他活着,还会娶别的女人,她若不来找他,她这辈子能甘心吗? 不能啊……她怎么能甘心? 前世,今生,她吃的苦,受的委屈,凭什么不能讨回来? 钱氏端着药过来,看着她掉了眼泪,心疼的不得了:“是不是疼的厉害?” 她点点头,“很疼……” 身上疼,心里疼,哪里都疼…… 夜里,翠翠睡的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婆婆在小声的哭诉:“他爹啊,是你托梦叫翠翠我俩来京城找儿子的,可是这一路上,可是太不容易了,你要是在天有灵,就多保佑保佑翠翠吧,这孩子太苦了,嫁到咱们家,统共没过几天好日子,净受苦了……” 昏黄的光线中,翠翠看着婆婆抱着公爹的牌位哭的伤心,默默的闭上了眼。 是啊,活着太不容易了,什么时候,她才能无痛无忧的好好过日子呢? 在医馆躺了不到两天,商队老板派人过来说酒货装好了,准备走了,问她们婆媳走不走,钱氏为难的坐在床边,说着说着就抹眼泪:“你如今躺在床上,下地走动都艰难,哪里能上路?可要是不跟车,咱们银子也不多了……” </div> </div> 第11节 翠翠闻言想了想,捂着腰腹间疼痛的位子坐了起来:“没事的,带上些药丸,我能坚持。”不然若真在这里耽误下来,入秋前根本进不了京,这一路上来来回回的也耽搁不少日子了,没几天就要立秋了,的确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钱氏看着她脸色惨白的样子,不忍心:“翠翠,要不我去跟老板商量商量,看能不能退给咱们点银子,这样你也能多在这里歇几天?” 翠翠摇摇头,再过不到十天的路程就能到京城了,她不想再耽搁了,就撑着身子离开了医馆,带了些止痛治伤的药丸,再次上路。 商队老板是个好人,看翠翠受伤了心中可怜,空出了半辆车来专门让她躺着,这样一来她多少能轻松一点。 路上,早晚时候已经有了秋的凉意,正午却依旧热,就这样在路上又走了八天,老板终于说,下午就能入城了。 那一刻翠翠差点哭出来。 心中又煎熬了半天,终于到了半下午的时候,车队到了城门口,她躺在车上远远看着‘京城’两个字,这一刻潸然泪下。 上辈子,她凄惨的死在这里。 这辈子,她一定要在这里好好的活! 车队停在城北,蒋元在城南。 时辰不早了,距离太阳落山只有一个时辰了,翠翠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带着婆婆往城南的方向去,到那儿后找一个客栈先住一下,明日她在假装出去打听,不然若是直接带着婆婆去找蒋元,那就没办法圆谎了…… 路上婆婆问她是去哪里,她就糊弄着说,往繁华的地方去,好找人,婆婆也就信了,她身子还没好,走不动太远,就掏钱坐了驴车,还没到城南,天都黑透了。 翠翠想着婆婆也累了,饿了,也不着急了,干脆就停了下来找客栈,身上还有二两银子,这一次翠翠不再想着省钱,找了家看着不错的客栈,带着婆婆住了进去。 进了客栈房里,叫了饭菜后,翠翠就听见楼下有人说着:“据说明日出嫁的赵家小姐,光嫁妆就一百多抬呢,这还不算那些铺子田产什么的,这下一股脑的都入了将军府,那蒋元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瞬间,她低垂的眼眸便缓缓抬起,什么?他们明日成亲……呵呵,这日子还真是,巧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好戏开场,都坐好喽。 第23章 还真是就差那么一点……这辈子,她又会成一个笑话了! 翠翠心中冷凝,面上表情也不同了,店小二送了饭菜进来,婆婆招呼她吃饭,看着她神情不对劲,就问:“翠翠,咋看着不开心?咱们好不容易到了京城,能松口气了!” 翠翠笑笑,点点头:“是可以松口气了……” 原以为,来的还算是早,蒋元应该还不会成亲,私下里就可以将认亲一事给办了,可是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像明日这种日子,和那赵姑娘的出身,想必去观礼的都是些贵人。 可那又如何?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好怕的。她这辈子,活着,是要好好的活,不委屈的活,可不是为了要给别人让位的! 即便蒋元不记得她,不认得她,可是她作为蒋元的发妻,只要她活着,谁都别想当她不存在! 所以今夜得好好休息一番,毕竟,明日可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家,赵莹莹的闺房。 待嫁的千金小姐此刻坐在镜子前,正含笑看着桌上摆好的凤冠,身后丫头阿宁笑着跟她说:“小姐,明日的此时,就是您的洞房花烛夜了!” 赵莹莹一听,脸顿时红了,娇羞的低头笑:“死丫头,敢取笑我,想挨收拾吗?” 阿宁笑笑,要说什么,外头赵母就带着丫头来了。 赵莹莹见此即刻起身迎接:“娘来了,您快坐。” 赵母五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宜,容貌也好,看着很是雍容华贵,进门来还未坐下,就看着屋里守着的丫头说:“你们都先出去吧。” 丫头们都恭敬的出去,留下母女两个在屋里,赵母拉着女儿坐在床边,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明日就要出嫁,心里一时间也很不是滋味儿,就轻叹口气说:“日后出嫁了,可别总顾着夫君,记得勤回来看看爹娘。” 赵莹莹泪水顿时盈满眼眶,点点头:“娘,你放心,女儿会常回来看您和爹的。” 赵母闻言也擦擦泪,说:“别哭了,明日就要出嫁,眼睛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她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本册子来,塞进女儿的手中,说:“这个册子,一会儿你好好看看,你大了也懂事了,娘就不跟你多说了。” 赵莹莹知道这是什么,又是掉泪又是羞涩,头也不敢抬,只敢点头。 赵母看着女儿,心中万分不舍:“你啊你,满京城多少世家才俊你不去选,非要挑一个在京城毫无根基的泥腿子嫁。连他父母家人身在何处,品行如何都不知,我这心啊,想到这些都觉得替你委屈,你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了!” 赵莹莹闻言晃着母亲的手臂撒娇:“娘,你可别忘了,在边关的时候,可是你口中的这个泥腿子,救了你女儿的命呢!若不然,我早就被胡人抓走,不知何等下场了!他啊,以后就是您的女婿了,看在女儿的面子上,对女婿好着点行吗?” 赵母无奈的看着她:“要不是因为他曾救过你一命,你以为我会舍得将你嫁给他?” 赵莹莹笑笑,说:“其实我觉得如今这样也挺好,他虽说在京里无根基,可是勤王殿下对他很是赏识,还给他巡城司的官职做,在加上咱们家这边,日后他想要在京里站稳脚跟,也不是难事。” “而且他现在不知家人在何处,公婆都不在。我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既不用侍奉公婆,又不用晨昏定省,能日日睡到日上三竿,这多好啊?娘您仔细的想想,满京城有几个姑娘出嫁后,能有我这般自在的?” 赵母一下就笑了:“你啊,就是不用给婆母晨昏定省,也不可睡到日上三竿,传出去可多难听啊。” “知道了,您放心吧,女儿有分寸的……” 将军府前院,月色明朗中,蒋元一身玄色衣裳,靠在回廊的柱子上,看着那一轮明月,目光中有些茫然。 随从小五坐在他身后的石栏上,看着他已经发呆了许久,忍不住问:“将军,你在看什么呢?” 蒋元闻言,缓缓垂下眸子,沉默了许久后轻叹口气说:“我在想……我家在哪里。明日就要成家了,可是我却连父母在何处都不知道,不经父母同意就擅自成婚娶亲,是不孝吧……” 小五闻言看了看远方,说:“将军,我觉得若是老爷夫人能得知你成家立业的事情,只有高兴的。而且大夫不是说了,早晚你都能想起来的,你就别愁了,明日就是新婚之喜,天不亮就要起来了,你赶紧去睡吧。” 蒋元嗯了一声,身子却不动,一直看着天上的月亮。 明日就要成亲了,赵家小姐容貌好,性子好,家世好,能嫁给他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总觉得,心里闷闷的…… 一早,天微微亮的时候,翠翠就起床了,梳洗过后,换了最后一身干净衣裳。 钱氏还在床上睡着,看着她起来这么早还嘀咕:“翠翠,起来这么早啊,不多睡一会儿了?” 翠翠摇摇头,笑着说:“睡不着,我出去转转,打听打听,娘你多睡一会儿,我回来给你带肉包子。” “哎,那你出去别走远,省的迷了路。” “嗯。”翠翠出了房门,太阳还没出来,街道上行人却很多了,摆摊的都早早的占好了位子。 她在客栈门口站了片刻,就去了一个早点铺子,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一碗粥,二两葱饼。 吃完了早饭后,她也不着急走,跟老板打听,此处距离朱雀爹街有多远。 老板笑着给她指路:“此处距离朱雀街半个时辰的路程,就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南,今日朱雀街一位将军要娶亲,那边热闹的很,姑娘可顺路去看看热闹……” 翠翠笑着道谢,心中有了成算,起身回客栈,路上给婆婆买了两个肉包子。 回到客栈屋里,钱氏也起来了,看着儿媳低着头走进来,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她好不对劲,急忙问:“怎么了翠翠,出去一下脸色都变了……” 翠翠这才关了门走进来,坐下将包子放在桌上,抬头看着婆婆,神情焦灼:“娘,刚才我出去,听见一个消息……好像是相公……” 钱氏一听就急了,急忙坐下问:“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消息和元儿有关,你快仔细说说……” “我听见有人议论,今日城南朱雀街,有一个叫蒋元的将军要娶亲,热闹的很……我想着他们口中的蒋元,会不会是相公,我就去问人家那将军的来历。结果,他们跟我说,今日要娶亲的将军,不是京城人氏,是外乡人,说是战场上受了伤,失忆了,至今想不起家人在何处。” 翠翠说到这里,眼眶已然泛红,心里酸涩的厉害,擦了擦眼泪看着震惊的婆婆说:“娘,我觉得今日要娶亲那人就是相公,我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他!” 钱氏心神俱震,好久都没回过神来,一回神就立即点头:“要去,要去的,这世上哪儿那么多叫蒋元的!看来你爹托梦果然是真的,一定是元儿!” 她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慌张的在屋里转了两圈才想急忙拿起行李看着翠翠:“翠翠快,别耽搁了,不是说要娶亲了吗?如果真是元儿还活着,那可不能让她娶亲!不能让他对不起你,得赶紧去拦着呀!” 翠翠点点头,擦擦眼泪将包子塞婆婆手里,两人便立即背了包袱下楼,去城南朱雀街。 半个时辰的路程,走路去太慢了,翠翠雇了一辆马车赶路,一路上,婆婆都在双手合十的念叨求各路神佛,这个蒋元,要千万是她儿子才好…… 翠翠这一刻,心里反而沉静了下来,今日,无论如何,这亲他们都别想成的了! 为了这一天,她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功亏一篑! 到了城南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车子不好走,翠翠婆媳就下了车,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特别是往青柳巷的位置,车辆更是多,看来观礼的宾客都到了,怕是很快就要拜堂了! 翠翠心中冷冷,拉着婆婆往那边走,经过一个刀铺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 婆婆看着她停下不走,急忙问:“怎么不走了翠翠?” 翠翠看着刀铺,想了想抬脚走了进去,在刀案上挑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拿在手里,钱氏一下就慌了,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拽着她的手:“翠翠呀,你别吓娘,你拿刀想干啥呀,还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元儿呢,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翠翠拿着刀,看着婆婆笑:“娘,如果今日娶亲的真是他,而他却不肯要我,我就只能走这一条路了!” “翠翠!你别犯傻!有娘在,他不敢负你!” 翠翠心中冷嘲,娘,没那么简单的,他忘了咱们的。 况且那赵家,岂肯容着她去抢蒋元,抢今日属于她女儿的正室之位? 所以,她要拿上刀,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柳翠翠,不好惹! 惹急了,鱼死网破! 买了刀,翠翠拉着掉泪的婆婆往青柳巷去,到了那一条巷子,她就想起那一个冬天,漫天的大雪,彻骨的冰冷,他陌生的眼神…… 眼眶生疼,深深吸口气,她带着婆婆挤过人群,来到了将军府正门口,门头上挂着的红绸和红灯笼,像血一样红,像血一样刺眼。 钱氏看着眼前气派恢弘的高门大院,心头颤抖个不停,“翠翠,你说这里头的将军,真能是元儿吗?” 翠翠看着来往衣着富贵的宾客,心中冷凝沉着,抬起脚步往前走:“是不是他,咱们进去看看就知!” 进门的都是衣着富贵的宾客,翠翠和婆婆两人衣着朴素,一看身份就不同,刚上了台阶就被人拦住了,一身红衣的招待小厮看着她们两个问:“你们哪儿来的?要找谁?” 钱氏一下就慌了,还不确定里面的是不是她儿子,她说话都不敢乱说,立即拽着翠翠的手腕。 翠翠沉稳的多,看了一眼这个小厮说:“我们是蒋元老家的人,劳烦这位小哥,带我们进去见他。” 小厮一下就倒吸一口凉气,居然直呼将军名讳?还是将军老家的人?可是将军失忆了,不知道老家在哪里,她们怎么找来的? 正犹豫之间,翠翠已经将户籍册拿了出来,摊开在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这是蒋元户籍,看清了吗?” 小厮看了一眼,上面果然写着将军名讳,戳着官印,他顿时也不敢耽搁,立即带着她们进去。 他知道将军一直在找老家的人,今日将军大喜之日,若是能见到老家人,想必将军一定高兴,一定会赏赐的! 钱氏拉着翠翠,一路看着将军府内的气派,一路心惊胆颤,话也不敢说,生怕这里头的将军不是她儿子,一会儿她们婆媳再获罪了可怎么办…… 经过院子,翠翠看着摆在院中的一摞摞嫁妆箱子,一张张准备开宴的桌子,屋檐下,树梢上挂着的红灯笼,柱子上,墙壁上贴着的喜字,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很快到了正厅,不到门口就见厅里沾满了观礼的人,人群中说话声十分欢乐,到处都是一片喜气。 小厮看着里头的人不敢随意进去,就跟翠翠说:“姑娘,这会儿好像是吉时到了要拜堂了,将军腾不开空,要不咱们再这里稍等一等?” 翠翠不理会他,只听见里头喊了一声:“吉时已到,新人上堂!” 这一瞬,她毫不犹豫的就抬脚进去,伸手将人群拨开一条路,被她碰到的人都拧眉疑惑的看着她,直到她走到了最里面,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对身穿大红喜服的新人准备开始拜堂时,她才冷冷一笑,高喊一声:“慢着!” 一声高喊,众人大惊,厅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翠翠身上。 蒋元的眼神,也落在她脸上。 </div> </div> 第12节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看着那女子那双眼,他脑中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有片刻的功夫,他脑中一片空白…… 朴素的布裙,裹不住那一身清瘦,好看的面容上,那双眼里有勇气,有刚强,有冷冽,唯独没有怯懦。 众人哗然,纷纷窃窃私语,主婚人更是高喊着:“这位姑娘,你是哪家的亲眷,为何在此吉时扰乱婚礼仪程?” 翠翠闻言毫不理会,两步来到蒋元面前,看着他那一双陌生的眼瞳,淡淡一笑,略带讽刺。 终于又见到你了,蒋元! 作者有话要说:  抢亲喽 第24章 那一瞬,看着她奇怪的眼神,蒋元心中莫名抽痛起来,脸色都变了。 “元儿!”一声妇人的哭喊,厅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钱氏身上,她刚从人群中挤进来,就见那穿着大红衣裳的新郎官,是她心心念念的儿子,一下就哭着跑过来,拽着蒋元的手臂就骂他:“你个不孝子啊!你活着怎么不回家啊,你知不知道娘和翠翠都以为你死了呀!我的儿子啊……” 这一幕,吓傻了厅堂里所有的人! 站在一旁,顶着盖头的赵莹莹,朦胧的看着那个年轻女子的身影,此刻更是莫名的心慌起来! 赵家人更是个个拧眉不语。 蒋元自己都傻了,被钱氏一通拳头捶打,他身形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迟疑着问:“请问……您是?” 钱氏一听这话就开口哭吼:“混账东西!连你娘都不认识了吗?” 蒋元闻言,目光疑惑的,慢慢的又看着翠翠的方向。 钱氏一看,抹抹眼泪将翠翠拉过来,红着眼字字刚硬的说:“这是你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柳翠翠!你难道也忘了?” 明媒正娶的媳妇! 一句话,满堂哗然。 所有人目光都盯着翠翠,不敢相信这一幕! 蒋元更是瞪大了双眼,看着翠翠和钱氏,不知所措的连手都在颤抖:“我……我……” 翠翠看着他,冷冷一笑:“听人说你在战场上头受了伤,失忆了?” 蒋元点点头,看着她,那双眼里尽是迷茫:“是的,我忘了家人,忘了来历,只记得我叫蒋元。” 翠翠看着他笑,笑意不达眼底,冷冷淡淡的,闻言他的话点了点头:“可你先娶了我,你是有妻子的,所以今日……” 她从包袱里掏出菜刀来,看着明晃晃的刀刃,慢慢的走到摆着果盘,喜糖,香炉的正桌前,攥紧了刀,高高的举起来,‘砰’的一下,将菜刀狠狠的砍在桌上!明晃晃的立着! 她这才慢慢的转过身,看着蒋元,字字铿锵:“所以今日,你这婚事成不成的了,先问过我的菜刀!” 蒋元看着那把菜刀,心头巨震,这两年来他一直在想方设法的找家人,从来都毫无音信,他几乎都要绝望了!可是今日这样的日子,家人居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在他看来,这件事让他不能相信,又让他心中欢喜。 而且她……蒋元看着眼前的翠翠,心头砰砰直跳,她真的是自己的妻子吗? 厅上一时间静默,没人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翠翠身上,和她砍在桌上的那把菜刀上! 所有人一下子就都明白,这个女子不好惹!今日蒋赵两家的婚事,怕是要有变故! 赵家人更是心中有数,赵老将军坐在高堂之上,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就在他手边,他看着自称蒋元妻子的翠翠,眉头拧着,心中已经又些发凉:这个女子,来者不善!今日赵家,怕是要不好下台! 众人沉默看戏,钱氏拉着蒋元落泪哭:“儿子,你受伤了,把爹娘和家里人都忘了,娘和翠翠可以不怪你,可是如今我们来了,咱们一家团圆了,你就不能对不起翠翠!别的女人,你绝不能娶!给娘把婚退了!” “不行!”一声女子的厉喝,赵莹莹一把将红盖头掀开,慌张的看着蒋元:“元大哥,今日是我们新婚大喜啊!你不要听旁人胡言乱语,我赵莹莹今日即入了你的门,这一生都只能是你的女人!” 翠翠闻言冷笑不语。 蒋元也沉默,他此刻心里很乱! 钱氏却挺直了腰杆站在赵莹莹面前,大声说道:“旁人?谁是旁人?我可是蒋元的娘!我说的话,他不敢不听!我说退婚,他就得退!更何况,只是入了门,一没拜堂,二没入洞房,这礼就没成,婚事就不作数!” “我不听!今日是我新婚,你们是哪里来的骗子在这里胡言乱语!”赵莹莹都快崩溃了,哭着喊着赵老将军:“爹!快把她们赶出去啊!” 赵老将军坐在哪里,眉头冷凝,闻言不动。 他能怎么动?这不是赵家!蒋元还没开口,他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成的岳父,怎么去动人家? 赵莹莹见父亲不动,哭着拽着蒋元的手:“元大哥,你不要相信她们,她们肯定是骗子呀!你这么多年都找不到家人,怎么偏偏我们成亲这一日她们突然出现?她们一定是来行骗的!” “呸!你才是胡言乱语……”钱氏还没说完,翠翠就拉着她摇了摇头,钱氏就不吭声了,站在了儿子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穿着嫁衣的赵莹莹。 翠翠站在赵莹莹面前,眼眸中光影深邃逼人,赵莹莹看着她的眼神,莫名就心头微颤起来。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怎么可以在今天……想要抢走属于她的丈夫! “你觉得我们是骗子?”翠翠看着她问。 赵莹莹微微抬起下巴:“你们就是骗子!你们肯定是知道元大哥失忆了想不起家人来,故意来充作他的家人行骗的!”这话有多么的虚张声势,明白人都听得出来。 翠翠笑笑看着她:“我们到底是不是骗子,咱们试一试就知道了,顺便也好……叫你死心!” 一句话落地,人群窃窃私语,赵莹莹甚至赵家人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 赵莹莹更是死死的盯着这个女人,猜想着她下一步要做什么? 翠翠走到蒋元面前,看着他复杂的眼眸,轻轻一笑,缓缓的抬起指尖落在他心下的位置,问:“告诉我,也告诉她,你这里是不是有红豆大的红痣?” 蒋元看着她指尖放着的位置,只感觉那一片肌肤像是着了火,疼痛灼热,他点点头,嗓音低哑:“是。” 他心头微颤,她知道他身上有红痣……他们曾经肯定亲密无间过,她是自己未曾谋面过的妻子…… 人群哗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赵莹莹眼泪瞬间落下,心痛的捂着心口的位置。 翠翠放下手,低头抬起脚尖踢踢他的左小腿中间位置,又问:“告诉我,也告诉她,你这里是不是有六个玉米大的小伤坑?” 蒋元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有,六个伤坑,像是……” “是捕兽夹的伤。”他还不是很确定是什么所伤,翠翠就开口了,看着他眸光淡淡的说:“你十七岁那年冬天,在山里不小心踩到了捕兽夹,我经过的时候救下了你。”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蒋元看着她的眼神,一时间心头抽痛的连呼吸都艰难,他捂着心口,看着她哀伤淡漠的眼神,唇都在颤抖:“我……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早晚都能想起来。”翠翠说着,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赵莹莹,“骗子能知道这些吗?骗子不能知道,只有他的贴身之人才能知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满堂宾客都看着赵莹莹哭,看着翠翠一身布衣,说话有理有据,一时间,心中都有了论断。 钱氏见赵莹莹没有话说,轻哼一声,看着蒋元说:“元儿,事已至此,我和翠翠都已经找到你了,你和这位姑娘的婚事就该退了!” “不行!我不退婚!”赵莹莹哭着喊:“我赵莹莹今日穿了嫁衣,进了蒋家门,就是他蒋元的人了!我宁死也不退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不更,上架估计快了 第25章 “呵……”翠翠闻言,顿时低声的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才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抬眸看着赵莹莹:“你以为你穿了嫁衣,进了他的门,就是他的人了?” 翠翠走到她面前,个子比她高那么一点,清瘦的身姿却气势十足:“在你之前,四年前,我也穿了嫁衣进了蒋家门,跟他蒋元拜了天地高堂,入了洞房,就差生出个孩子来了。” “更何况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一个后来者,想要越过我而居上……劝你,别做梦了。” “你!”赵莹莹气的双目通红,指着翠翠咬牙切齿,却说不出反驳之言,只能哭。 蒋元看着她们二人,而他的目光,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总是会注意到翠翠……赵莹莹的眼泪,比不过翠翠眸中的一缕哀伤…… 翠翠看着她,年轻美丽的面容,这样好的皮囊之下,是一颗狠毒的心。 当年她想冻死自己,那么心狠手辣的作为,如今,看着她的眼泪,翠翠一点也不同情。 赵莹莹说不过翠翠,眼含泪水看着蒋元哭喊:“元大哥,今日是我们新婚之日,你不能这样看着她们毁了我们的婚礼啊!” 蒋元闻言还没说话,翠翠就冷声开口:“我说了,今日有我在,这婚事成不了!” 翠翠看着赵莹莹:“我柳翠翠,十六岁与他定亲,十七岁与他成亲,是他明媒正娶,上了族谱的妻子蒋柳氏!” 她将包袱打开,转过眼来看着赵莹莹,从里面拿出东西来,一样一样的摔出来在桌上:“这是蒋家长辈写下的聘书!这是他亲笔写下的婚书!这是注了我柳氏之名的蒋氏族谱!” 一样样证据落在桌上,她凝眉看着赵莹莹:“只要我活着,我站在这儿,他蒋元的妻子,都只能是我蒋柳氏!” “别人,想都不要想!” 一下子,赵莹莹就哭出了声,赵老将军噌的一下站起来,走到女儿的身边,扶着她小声的说:“莹莹,事已至此,这婚事就作罢吧,你们无缘……” “我不!”赵莹莹哭着甩开父亲的手,走到蒋元面前:“我赵莹莹今日是为你穿的嫁衣,我要嫁的人是你!你不能负我!” 一边的钱氏哼一声就说:“我蒋家只认翠翠这一个儿媳!别的人,天王老子我也不认!” “可我们两个也是过了聘的!我的聘书上他也签了字的!他不能不认!”赵莹莹跑到主婚人身边,翻出来聘书,举在蒋元面前,声声哭泣:“你告诉她,这是不是你写的!” 钱氏一把就将这聘书抢在了手里,一下子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 “这聘书,没有我这个亲娘的同意,就算签了我儿子的字,也不作数!”钱氏站在赵莹莹面前,冷冷的看着她:“父母尚在,他身为人子,更已有妻室,断没有再娶妻的道理!这位小姐若是还要脸面,就勿再纠缠我儿这个有妇之夫!” “我不要!”赵莹莹凄厉的哭起来,大红的喜袍,沉重的凤冠,将她本就瘦弱的肩膀压的甚是狼狈:“我不要退婚!你们欺负人,你们都欺负我!”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看着翠翠哭:“他忘了你了!他一点都不记得你了!就算是你先嫁给他又如何?他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你逼着不许他娶我,这对他根本不公平!” 翠翠闻言冷笑:“要公平?他没那个资格!是他先娶的我,也是他先忘了我,受委屈的是我,该向他讨公道的是我!” “我嫁给他四年,他上战场三年半,我在家操持家务,照顾婆母,这些年我日日担心,夜夜难眠,为他哭了不知多少次!凭什么,他想娶我就娶我,他想负我就负我!我是个活人,我又不是路边的野草,能由他随意践踏!” “可我也不是路边的野草!也不是他能随意践踏的!”赵莹莹哭着反驳,看着翠翠喊着:“他不记得你,他不爱你,你这样强逼着他和你在一起,你这样的行径与强盗何异!” “哈哈哈……”翠翠突然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笑了好半天,在所有人都疑惑的时候,才缓缓停下来看着赵莹莹,目光中尽是讽刺与可笑:“我不许我的丈夫娶你,我是强盗?哈哈哈,真是可笑……那你又算是什么!” 赵莹莹看着她疯癫的笑,紧闭起颤抖的唇,不言。 翠翠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来的路上,人人都在说,赵家小姐嫁给蒋元,是高门低嫁,是英雄救美后,以身相许的佳话。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是你向我相公报救命之恩,还是我相公向你报救命之恩?” “我相公救了你,就必须要娶你?你这行径,挟恩必报,跟有仇必报的强盗,又有何异呀?”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恩重如山,你想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这本没错,可是偏不巧你的救命之恩有妻子了!他有家室了,你却还逼着他娶你,想让你的救命恩人变成一个抛弃发妻的不仁不义之辈!” “你此等行径,到底是报恩还是报仇?” “你挟恩必报,就是你身为一个千金大小姐的好教养?” “你别太过分!”人群中一个男人冷着脸站出来,扶着赵莹莹,看着翠翠冷冷开口:“有事论事,不要言及教养,否则让人觉得,你也很没教养!” </div> </div> 第13节 翠翠闻言冷笑看着这个男人:“我一个乡下泥土里长大的农妇,也就粗粗识得几个大字,还真是不如赵家小姐这样的千金之躯,对教养二字知之甚深!” “你!” “忠儿!”赵老将军开口阻拦了儿子,赵忠面上铁青看着翠翠,终究闭上了嘴。 人群中众人,看着翠翠纷纷摇头窃窃私语:“这般伶牙俐齿,据理力争,说的赵家小姐毫无反击之力,这口才说她是个农妇,我都不信……” “我也是啊,头一次见这样能说会道,头脑清晰,好不怯懦的农妇,真是开了眼!” “有此女在,今日蒋赵两家联姻,怕是要黄了!” 一旁的蒋元,此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在赵忠开口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的走过去,冲赵老将军深深的鞠躬。 赵莹莹一见此,心顿时凉了一半,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妆都彻底花了:“不要……” 赵老将军看着面前蒋元,伸出手想要将他扶起来,蒋元却定定的弯腰出口坚定的说:“将军,今日之事,都是蒋元的错,是我不该在想不起父母家人的时候,就同意这门婚事。都是我对不住赵小姐,你们赵家想怎么罚我出气我都接受,唯独这婚事,今日是……” “蒋元!我不许你退婚!我这嫁衣是为你穿的!你不能负我!”赵莹莹哭着跑过来,紧紧拽着他:“你不要退婚,今日若不能嫁你,我宁愿去死!” 蒋元闻言,直起身皱眉看着她:“赵小姐,都是我的错,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已有妻室了。所以,我只能对不起你了,这婚事,必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翠翠眼眶里泪水打转。 有他这句话,就总算不枉她吃了那么多的哭,受了那么多的委屈来到这儿。 钱氏过来攥着她的手,拍拍她肩膀,也红着眼笑:“翠翠,放心,有娘在,他不敢负你。” “嗯。”翠翠哭着点头,这一刻,终于真心的笑了一下。 蒋元看着她的笑容,她的眼泪,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慢慢的也松了…… 赵莹莹哭倒在父亲身边,不能接受他要退婚的事实,自从在边关被他救了后,她心心念念就是他!这些年了,她拒绝了多少世家才俊都是为了他!如今……如今他居然要一个农妇也不肯要她! 赵莹莹擦擦眼泪,看着蒋元:“你真的要退婚吗?” 蒋元看着她哭红的双眼点头:“虽然我都不记得了,可是,她带来的聘书,婚书,族谱,都是真的,我就得为她负责。” “那我呢?你不为我负责吗?我也为你穿了嫁衣……” 蒋元沉默了片刻,抬眸看着她:“虽未礼成,但我终究对不住你,我愿自断一指,为姑娘赔罪!” 他说完,就转身要去找刀剑。 目光和翠翠相对视的时候,翠翠定定的看着他,轻声开口:“用那把菜刀。” 他忽然就笑了,点点头,走到桌前将那把菜刀拿了起来。 赵莹莹见他果真要断指,一声尖叫站起来,冲过来:“我不要你断手指!我要你娶我!” 蒋元摇头:“对不住赵小姐,我已有妻子。” “不要!”赵莹莹一把就来抢菜刀,蒋元怕伤了她就松了手,赵莹莹抢过刀后将刀摔在了地上,绝望的哭着:“你宁愿断指都不愿娶我,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她说完,转头就冲向一旁的桌角,想要撞死于堂前! “莹莹!” “女儿!” “天啊!” 一群惊呼声中,蒋元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了一下,可还是晚了一点,赵莹莹的额头还是碰到了结实的桌角,一下子就撞出了伤,冉冉的流出鲜红的血! 翠翠拧眉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以死相逼?还真是大小姐的好教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友文文 书名《我就是恶毒小姑子》姗姗未来迟 上一世谢明贞谨小慎微,委曲求全,只为给自己和年幼的弟弟求一个稍微好一点儿的前程,可她的步步退让最终却落得个身败名裂、幼弟惨死的下场。 这一世,她一定要活一个精彩纷呈来。 第26章 赵老将军看着痴心的女儿,心疼的老眼都红了:“傻丫头,你这是何苦啊……” 蒋元有些心烦,她居然又寻死! 赵莹莹的兄长赵忠见此,冲着蒋元大喊:“蒋元!你看看我妹妹被你逼成什么样了!今日你必须给我赵家一个说法!” 赵莹莹却拽着蒋元的袖子,梨花带雨的哭着:“求你,别负我,不然今后,我怎么活……” 蒋元也决定今日必退婚,可他也知道赵莹莹的死心眼,不好打发,一时间正在思量。 一旁钱氏就开口了:“以前怎么活,以后就怎么活!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出身尊贵,不缺吃不缺喝,还愁怎么活下去吗?” “我儿子上了战场第二年,我江北旱灾颗粒无收,万万人靠着朝廷救济活命,那一夏不知饿死多少人。我跟我儿媳,靠着发霉生虫的红薯干续命,后来连发霉的红薯干也快吃完了,朝廷的救济还没到。翠翠整整三天只喝水,偷偷的省口粮给我吃,生生的饿晕过去我才知道啊……我们那么艰难的日子也硬生生的熬了过来,活了过来!你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却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活?简直是可笑……” 钱氏这番话说完,赵老将军顿时面上无光,赵忠也沉默不语,厅堂上诸人都纷纷哀叹。 那一年江北旱灾,朝廷全力救济,可依旧饿死无数人,当年旱灾时的惨状,朝中不少官员都还铭记在心。 能在那旱灾里活下来,那是吃了多少苦才熬过来的…… 蒋元看着母亲,虽然脑中并无记忆,可是这一刻看着她哭,他也忍不住眼眶发红,轻声开口:“对不起,娘,是我不孝……” 钱氏哭着将他拉到翠翠跟前,说:“儿啊,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翠翠。你知道为啥,我们这回能找到你吗?” 蒋元摇摇头,看着低头沉默的翠翠:“不知道……” “是你死去的爹,给翠翠托梦说你没死在战场上,让我们来京找你。翠翠就求着我,非要来找你,哪怕来了后打听到你死了,你爹托梦是假的,我们是空跑一趟,她也非要来。” “可是儿子,你知道这一路上,翠翠吃了多少苦吗?” 钱氏说着,哭个不停:“我们两个女人,身上只有十几两银子,路上贼人惦记银钱,畜生惦记翠翠容貌,那一日我们淋雨赶路,夜里我发了烧,她为了给我弄来退烧药,差点被畜生欺负。得亏你岳父机灵,给翠翠一包辣椒粉,她糊了那人的眼,我们才能逃出来。” “我还病着,翠翠背着我淋着雨,走了半天去给我找大夫,脚底都是血泡她都一声不吭。后来又上路,交了车马费就没多少银子了,翠翠为了省饭钱,跟个男人一样扛大包,六七十斤一袋的粮食啊,她一个女人一天扛了三十包,二千多斤啊!” 翠翠低着头,想起这些事,眼眶依旧忍不住的酸涩。 蒋元看着她,心头剧痛,想着她一个女子,和男人一样的扛着几十斤的大包干活,他心里就压力巨石一样难受……他哽咽着点头:“娘,我记下了,记下了……” 钱氏哭着摇头:“还不止如此啊,那个被糊了辣椒粉的畜生,在襄城的时候又见着翠翠了,二话不说就打了翠翠一顿,把翠翠打晕过去了。我见到她的时候,她鼻青脸肿,嘴角都是血……” 钱氏哭的说不成,“那时候我们身上只有不到三两银子了,没多余的钱留在襄城吃药治伤,她就问大夫要了止疼药,一路忍着疼上京来,到现在,腰窝里都还是那个畜生留下的青脚印啊!” “元儿!你没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只有翠翠啊!你这辈子,要是负了她,你可真就是禽兽不如啊!” 蒋元红着眼,看着翠翠沉默的样子,嗓音沙哑:“我不负她……” 翠翠闻言,抬眸看着他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开口:“既然不负我,就去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蒋元点点头,郑重的转过身,看着赵莹莹和赵家人:“将军,赵小姐,事已至此,我蒋元只能对不住你们了,我要退了这婚事,愿自断一指,为赵小姐赔罪!” 可赵莹莹却不肯,哭着拔下头上的金簪,瞬间抵在自己的喉咙之间,泪眼婆娑的看着蒋元:“你不肯要我,我赵莹莹自此在世上,亦再无法活下去!元大哥,来生,求你别再负我!” “元儿!”钱氏一声怒吼,不知何时,已经将地上的菜刀横在了脖子上,看着赵家人,看着蒋元说:“你别怕,也别发愁!她赵家小姐要寻死,我还她一命相抵!我活了大半辈子,也算够本了!娘只求以后,你和翠翠好好过日子!我跟你爹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娘!”蒋元看着横在母亲脖子里的那把菜刀,吓得一下跪在了地上:“都是我不好,求您把菜刀放下!您快放下!” “我不放!” 赵家人见事情已经这样了,赵老将军和赵忠都劝着赵莹莹别傻了,别闹了,事情闹的太大了,眼看着蒋元要选发妻是下定了决心,再闹也无用啊…… 赵莹莹更是哭的心痛如绞。 翠翠看着这一幕,慢慢的上前,看着赵莹莹开口:“把簪子拿下来吧,别不小心戳死了自己,害了我婆婆。一个蒋元,一个男人,我不要也罢。不能为了他,让我婆婆受了伤。” 赵莹莹闻言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问:“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翠翠讽刺的笑看着她:“我说,这个男人我不稀罕了,我看重的是我婆婆。你把簪子拿下来,我就把这个男人让给你。” 赵莹莹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你说真的?不是骗我?” 翠翠眯眼一笑:“这么多人在呢,几十双眼睛看着我说出口的话,我要是耍赖,你赵家人也不依啊。” 赵莹莹闻言,深吸口气一把将金簪拿下来,扶着兄长的手臂站了起来,看着翠翠说:“我拿下来了!” 翠翠这才走到婆婆身旁,将那把菜刀拽下来,递给蒋元,看着婆婆哭红的眼,她笑着说:“娘,别哭,你不是早就想让我改嫁吗,我现在想通了,嫁给别人也能活下去,又何必守着一个忘了我的人,也怪没意思的。赵小姐喜欢,就让给她好了。” “可是翠翠……”钱氏想说什么,翠翠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说了,钱氏就坐了下来,抱着蒋父的牌位哭。 赵忠闻言翠翠一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脸上无光,丢人丢到家了! 这个妹妹,还没人家一个农妇想得开! 蒋元看着翠翠,听着她出口的话,一时间眼神复杂的看着她,迟疑着开口:“你……我……” 翠翠走到他跟前看着他,轻轻一笑:“咱们也分开好几年了,来找你纯粹是不甘心,想知道你到底是死是活。如今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想跟着你继续过日子,也是不成了。既如此,有些事我也想跟你好好清算清算。” 她说完,就扭头看着赵莹莹:“我毕竟也跟过他,也等了他几年,为了来找他更是吃了不少苦,我现在想跟他算一些账,讨回一些东西来,应该可以吧?” 赵莹莹看着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只要你愿意离开他,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翠翠闻言,幽幽一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蒋元看着两个女人,在一旁商量着定下了他今后归谁,他心里百味杂陈,最终目光复杂的落在翠翠眼中:“我会退婚,你再给我点时间!” 翠翠淡淡一笑,他这句话,听着真顺心啊,可……:“为了你,让婆婆受伤流血,担惊受怕,真的很不值得。” 蒋元瞬间像是吃了土一样,看了看一旁抱着牌位哭的母亲,再看看翠翠:“我是说真的,我不会负你!” 翠翠一下就笑了,轻轻摇头:“无所谓了,好听话谁都会说。在认为你死了的这两年,我肯留在蒋家给你守寡,并不是因为我多放不下你,而是因为我舍不得离开婆婆。她对我太好,好到让我心甘情愿为你守寡,一丝怨言也无。” 然后,为你守了那半生,最后冻死你门前。 心里怎么不怨? 所以赵莹莹,想要这辈子还和他好好的在一起,像前世一样幸福的过日子,是不可能的。 我得不到的,你更休想得到! 我宁愿毁了他,也绝不让你得逞!! 翠翠冷冷一笑,看着蒋元:“我好歹为你守了几年,临走前,为我自己讨回些公道,你不会不愿意吧?” 蒋元轻轻摇头,沉默不语,他不想让她走,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赵莹莹…… 可是柳翠翠,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才找到我,真的心甘情愿将我让出去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既然来找我,为何又这样轻易放弃我? </div> </div> 第14节 翠翠点了点头,看了看赵莹莹,又看着他,这才开口笑着说:“可你无能,被人逼迫着,连你的发妻都只能赶走,我心里不是不怨,我也很不甘心。毕竟我是个人,我不是一条没有尊严的狗,谁打我我就得夹着尾巴逃走。我要为我这些年的委屈讨回公道,所以我决定,要你这一条,被我救下的左腿!” “把你的左腿砍下来给我,我二话不说,直接就走!” “蒋元,你答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想要的统统都给你》作者:风中芭蕾 姚安死后,红遍了大江南北。 由她的遗作改编的大电影拿下了无数的奖项。 可死后成名有何用?她死不瞑目啊。 一朝醒来,姚安回到11岁那年。 她从灾区带回来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把他当宝贝供着,好吃好玩的都给他。 “乔森,你想要的我统统都给你。” 突然爱心爆棚,家人朋友感到十分诡异,问她为什么。 姚安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看书的乔森。 因为他是那个真正把她疼到骨子里的人啊。 而且,他是未来可以让她大红大紫的国际名导啊。 大腿要抱牢,成名要趁早啊! 戏剧学院导演系的大一新生颜值很高,尤其以学生代表乔森独领风骚,碾压了表演系的一众小鲜肉。 可惜传闻乔森不近女色,疑似是gay,少女芳心碎了一地。 直到某天,乔森在舞会上众目睽睽之下拉走了为别人当舞伴的戏剧文学系系花姚安。 乔森将她抵在树下,凉薄的唇擦过她的耳垂。 “我记得你说过,我想要的你统统都给我。” 姚安心里狂点头:给你给你,统统都给你! 众人:不是gay吗? 第27章 “你疯了!”赵莹莹这一刻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被这个农妇像是耍猴子一样的耍了! 赵忠更是黑透了脸!亏他还觉得这个农妇想通了,是个豁达之人!没想到人家压根都是在当他们赵家人傻子来耍! 她目呲欲裂愤怒的指着翠翠:“你这个疯子!你要金子要银子,要什么都行,却偏偏要他一条腿,你这是逼他去死!” 翠翠闻言呵呵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逼他去死呀,许你赵小姐以死要挟别人,不许别人以死要挟你吗?你赵小姐就算是出身尊贵,可我柳翠翠,也不是白活了这些年了的,我可不是任人拿捏的面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我想起来了,那句话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人群顿时传出几声低笑,赵家人,特别是赵忠,脸上彻底挂不住了,使劲拽着赵莹莹的手臂,低声斥骂:“够了莹莹,你不嫌丢人,我和爹要脸呢!” 赵莹莹一时间又气的头晕眼花,死死的抠着掌心,看着翠翠咬牙切齿:“你换一个条件!你就是要一座金山,我都给得起!” “呵呵……”翠翠低声的笑了起来。 蒋元看着眼前笑的乐不可支的女人,刚才满腹的阴云,瞬间就消散了,砍掉左腿还给她公道……他无奈苦笑,她还真是说得出这种狠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你笑什么!”赵莹莹已经快要被逼疯了!这个贱人! 翠翠笑了一会儿,才摆手停下,缓口气说:“我要金山干什么呀,我一个乡下农妇,一百两金子都够我用一辈子了,金山我是真不稀罕。我这个人啊,性子倔,也小心眼记仇。当年成亲的时候,蒋元说过这辈子对我好,上战场之前也说过,一定会活着回去找我。” “这些话我都记着呢,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如今都不能作数了,我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啊,想来想去,也就他这条左腿,能让我心里舒服点了!” 说着,她看着蒋元,夺过他手里的刀,厉声说:“还愣着干什么,把左腿伸直了让我砍下来,我立即就走!不耽误你做高门贵婿!” 蒋元闻言,还真二话不说的将左腿搭在桌沿上,一副随你去砍的架势! 今日哪怕是拼得断了这条腿,这婚也要退!你是个男人,不能让翠翠更加看不起你! 翠翠瞬间高高举起菜刀! “不许砍!”赵莹莹尖声大喊,指着翠翠:“砍掉腿他会死的!你真想他死吗?” “他也可以不死啊。”翠翠看着赵莹莹:“只要你带着你的嫁妆从这个门走出去,他就可以不砍掉这条腿!” “你无耻!你卑鄙!你就是为了逼我放弃他!”赵莹莹疯狂的哭喊着,尖叫着将地上的簪子捡起来,扎在自己的脖子里:“我去死你就满意了是不是,那我就去死!” “莹莹!”赵忠一步过来,一把攥着她手臂,狠狠瞪着她:“你别胡闹了!” “我不!失去他我活不下去啊!” 蒋元闻言,目光落在翠翠脸上,那眼神似乎在问怎么办…… 翠翠无语的,嫌弃的看着他,一把将菜刀塞进他手里:“你还愣着干什么?手里不是有菜刀吗,横自个儿脖子里,看着赵家小姐。她的簪子要是刺下去一寸,你就自个儿也把脖子划一刀。她要是不小心把自个儿戳死了,你也就直接抹了脖子随她去吧,去地底下做夫妻去!” 蒋元闻言,傻眼的看着翠翠认真的神情,果真一言不发的将菜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用行动表明了,他此刻听谁的! 翠翠见此挑眉一笑,这才转过眼看着怒目圆瞪的赵莹莹:“赵小姐,反正是他蒋元对不住你,你若有个万一他陪你去死,也不枉你对他情深一片了!” 赵莹莹闻言,咬牙切齿的怒声道:“你这个毒妇,逼死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翠翠挑眉轻笑:“不过一个男人罢了,死了也就死了,反正他留下这将军府的家业,回头也足够我和婆婆逍遥一生了。而且我婆婆是支持我改嫁的,回头他死了,我卖了这宅子回老家去找个好儿郎嫁了,一辈子照样过啊,何必死守着他?” “你疯了!你疯了!”赵莹莹看着翠翠,恨不得拿手里的簪子戳死这个贱人:“你就是在逼我!你才舍不得他死!” 翠翠闻言眼眸瞬间冷凝:“不信你试试!” 赵莹莹瞬间将金簪往下刺一分,而这边蒋元也好不犹豫的将刀划了一下! 他眉头微动,只觉得脖子疼痛,他定定的看着翠翠,不言不语,可那眼神却好像告诉她:你看,我听你的。 翠翠唇颤了颤,心中颤了片刻,就勾起一抹笑,看着赵莹莹:“赵小姐,你看见了吧,我不是逗你玩的,他真的会死的。” “我不听我不听!”赵莹莹哭喊起来,簪子还在手里,只是距离脖子远了一点。 主婚人龙将军,见此着急的来到钱氏身边,小声的劝着:“蒋夫人,你不能这么坐着了,赶紧起来管管啊!你就是不管赵家小姐,也好歹劝着蒋元把刀放下,这刀要是一不小心割破了血管,人是救不回来的!” 钱氏闻言看了看儿子脖子里的血迹,又看了看翠翠的背影,哼了一声将怀里的牌位摆在了桌上,气呼呼道:“我不管,他死就死吧!反正他死了,翠翠也会好好照顾我,给我养老送终。有没有他这个儿子,都没什么区别!” “更何况,我还不想要这么窝囊没用的儿子!男子汉大丈夫,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要他什么用处啊!早点死了下去伺候他老子去吧!” 龙将军一看这个架势,知道这婆媳俩是不逼退了赵家人不会善罢甘休,顿时无奈的冲赵老将军挤挤眼。 赵老将军心中也明白,只能去劝自己女儿,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莹莹钻进牛角尖里了,才听不进去劝,举着簪子坐在地上,哭着看着蒋元,活像望夫石。 而蒋元,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翠翠。 翠翠见此情景心里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但也坚持自己绝不让步,转身坐在了婆婆身边,话说太多了,实在是渴了,端起了茶杯喝起茶来…… 龙将军见此,是直摇头,心里想着:这个农妇,了不得!精明的很呀! 实在是没办法了,龙将军只能擦擦满头汗,看着赵老将军和持刀的蒋元,迟疑着说:“事已至此,总不能僵持不下,要不……要不……各退一步,柳氏为正室,赵小姐入门为平妻?” 第28章 蒋元闻言,刚想开口拒绝,一边坐着的翠翠就先说话了:“赵小姐做平妻?她凭什么做平妻和我平起平坐?就凭她出身尊贵吗?就凭她被我相公救了吗?呵……可笑!居然想做平妻?” “我嫁进蒋家这么多年,守着家业,伺候婆母,吃苦受累,熬了这几年,一丝怨言也无,一丝错处也无,凭什么受此折辱?” 钱氏也说:“我们乡下人,都是娶一个妻子,连妾都不纳。赵小姐金枝玉叶,我们蒋家高攀不起!” 蒋元也皱眉开口:“龙将军,此举不可,我不能委屈了我发妻,我已很对不起她了,况且我娘也不同意。” 翠翠看了他一眼,这个蠢材,到了这会儿,总算是上道了!知道帮着谁了! 赵老将军真想劈晕女儿将她带回去算了,今日真是太丢人了!他们堂堂将军府一家人,居然斗不过一个农妇?传出去,他赵家在京城哪里还有颜面可言? 龙将军也实在是没法子了,看着赵家人和蒋元,还有翠翠婆媳说:“事已至此,多说亦无用,两边都有各自的难处,一直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我有一方法可解此困局,诸位可愿听在下一言?” 赵家人点了点头,赵莹莹也默认了,翠翠看了看婆婆,最终目光落在蒋元脸上,也点了点头。 龙将军松了一口气,擦擦头上的汗说:“今日之事,照在下看来,除却让陛下决断之外,找谁评理都不合适。想要解决此事,让双方都心甘情愿,只能去求陛下圣裁!诸位以为如何?” 赵家人闻言,赵老将军毫不犹豫的点头:“那就进宫请陛下裁决吧!” 蒋元的目光落在翠翠身上,等着她开口。 翠翠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想了想看着蒋元说:“我一个农妇家事,能得陛下金口裁断,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说完,她站起来走到了蒋元面前,定定的看着他,小声的说:“你记住,今日要是我这正妻之位被人夺了,或者得容着别人与我平起平坐,那一会儿你就直接准备一副棺材,给我收尸吧!” 蒋元闻言,定定的看着翠翠,放下了刀:“你放心,绝对不会!” 翠翠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哑然一笑,没说什么,转身坐下了。 她没资格进宫,只能在这里等消息。 龙将军带着蒋元和赵家人,一同进宫去了,一来一回,怕是要一两个时辰,翠翠就跟婆婆坐在这厅里,看热闹的都有府里的小厮丫头伺候茶水果点,也不至于饿着宾客。 过了一阵子,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主动到了翠翠身边坐下,她身后的丫头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过来,放在了翠翠手边的小桌上。 翠翠冲贵妇人笑笑,贵妇人这才小声的开口赞赏说道:“妹妹,今日你做得好,别怕她赵家,你自个儿的丈夫岂能拱手让人?傻子才那么干!” 虽然翠翠不知道她是谁,但是她还是感激的笑笑:“多谢夫人,我今日这般行事,也只是为了守住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不想得罪谁,但我也不怕谁。只是如今此事交由圣上裁决,我这心里……着实是没底……” 贵妇人闻言冲她摆摆手,凑近她耳旁小声的说:“别怕,圣上行事公正,你又是正室发妻,就算她赵莹莹家有靠山,圣上也不会让她顶了你的正妻之位,安心的坐着休息!” 翠翠感激的点点头:“多谢夫人解惑,敢问您是……” 贵妇人捏着帕子掩着嘴笑:“我相公姓张,是你相公蒋元的顶头上司,你唤我张夫人就行。” 翠翠笑笑,算是与她认识了。 而等到蒋元一行人从宫中回来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 看到为首进来的龙将军身边还跟着陛下身边的侍官,厅中坐的昏昏欲睡的众人,瞬间便打起了精神。 翠翠也在别人站起来的时候,拉着婆婆站了起来。 一行人进屋来,蒋元大步来到翠翠和钱氏身边,将她们引到厅中左侧站着,这才请侍官站在正厅主位。 龙将军站在人群为首,赵家人站在厅中右侧,翠翠看着对面的赵家人,脸色不是很好,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蒋元也察觉到她的紧张,看着她的眼,轻轻一笑,翠翠面色沉静好似没看见,他尴尬的转过眼来。 </div> </div> 第15节 侍官见人都准备好了,这才高高举起手,喊到:“陛下口谕,蒋柳氏下跪听旨!” 听到这一声蒋柳氏,翠翠的心放下了一大半,立即到了厅中跪下磕头:“民妇听旨。” 侍官看了她一眼,这才传达口谕:“陛下说,今日之事虽巧合稀奇,可也该以理行事。蒋将军发妻柳氏,入蒋家门在前,在丈夫上战场为国效力时,操持家务,服侍长辈,乃是不可忘却之功劳。此番上京寻夫,一路艰难苦楚,乃是苦劳。” “事以陛下言,蒋柳氏功劳与苦劳兼具,为人品行端正,心性坚韧,乃是当朝万万妇女之表率。” “故,陛下口谕,蒋柳氏正室发妻之位,不容有失。又赞蒋柳氏英勇不输男儿,特赏赐黄金百两,良田百亩,以示嘉奖!” 侍官传完口谕,这才收了一张严肃的脸,笑眯眯的说:“蒋柳氏,起身吧。” 翠翠眼眶微红,跪着又磕了头,说了句:“民妇叩谢陛下做主。”说完此啊起身,走到婆婆跟前,眼泪就绷不住了,趴在婆婆肩膀上小声的哭:“娘……那些苦我都没白受……” 钱氏拍拍她的背,也掉泪:“好孩子,咱们该高兴……” 蒋元看着她们两个,也轻轻的笑了,他以后有家了,真正的家! 赵家人个个面色难看,陛下嘉奖了蒋柳氏,就是意在训斥赵家人行事嚣张,仗势欺人。 赵莹莹面色惨白,靠在兄长身旁,双眼无神,哭都哭不出来了。 侍官笑笑,这才又看着赵莹莹高高举起手:“赵将军之女赵莹莹可在,下跪听旨!” 侍官一眼落下,翠翠擦擦眼泪转过身,看着跪下的赵莹莹,心中有些不安。她不是傻子,赵家毕竟深受皇恩,就算陛下处事公正,但也不可能不顾及赵家人的脸面,所以这件事,结果还真不一定怎么样…… 赵莹莹跪在地上,磕过头,侍官才说:“赵姑娘,陛下口谕,你与蒋将军之婚事,阴差阳错,又未礼成,则你便不算是蒋家妇。今陛下给你两个选择,一,赵姑娘可携嫁妆回赵家,陛下赏赐你金翅金簪一对,他日自行婚嫁,亦可请陛下指婚。” “二,赵姑娘若是不愿回赵家,依然要嫁与蒋将军也无不可,只是……蒋柳氏发妻之位不容有错,所以赵姑娘要是想要留在蒋家,就只能委身做妾了!” 做妾…… 侍官一席话说完,翠翠便闭上眼低下了头,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况且,陛下此举或许是想要逼迫她回家另行嫁娶,可是…… 她看着赵莹莹,想到今日她的所作所为,觉得做妾……她或许还真会…… 赵家人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选择,听见侍官说完话,他们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赵莹莹跪在地上沉默了片刻,抬起目光落在蒋元身上,那双眼里的凄楚的光芒,如哭如诉,好不怜弱。 蒋元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转向翠翠,深深的看着她。 翠翠目光淡淡的看着赵莹莹,等着她的选择。 赵老将军闭目不言,似是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了女儿,赵忠则是跪在赵莹莹身边,低声劝:“你是我赵家嫡女!家里人从小到大捧着你长大,不曾给你受过委屈,赵莹莹!你若是还有丁点骨气,就给我回家去!莫要在这里继续丢人了!你不要脸面,整个赵家人都还要脸面!” 赵莹莹呆呆的看着蒋元,似乎没听见兄长的训斥,眼泪缓缓的落下来,许久后,哭着哭着笑了:“我说过,今日的嫁衣,是为你穿的!所以,只要能嫁给你,做妾我也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好友文 (姑娘,你又求错神了!)慕容卿默 “求菩萨保佑,保佑我一夜暴富。”寺庙中一个女子念念有词。 神坛上的神像真的很想告诉底下的姑娘:我只是个罗汉… 罗汉边上的天王:她天天求我保佑一夜暴富 弥勒佛:她也求我 地藏王:听说她每每去财神面前求保佑平安? 罗汉:…… 天王:…… 弥勒佛:…… 只见小姑娘诸天神佛全部跪拜过去,走到财神面前:求菩萨保佑我平平安安。 财神:…… 底下那个凡人,是不是个蠢货?怪不得穷这么多年! 第29章 一语落地, 蒋元眉头皱起, 唇动了动, 看了看笑眯眯盯着他的侍官,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陛下都许她留下做妾了, 要是他再说不许,就是打陛下的脸了! 赵老将军闻言,沉着脸叹口气, 一甩袖子就走了。 赵忠更是咬牙切齿的看着赵莹莹低吼:“你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对得起父亲母亲的疼爱吗?今日你即做下这不顾家族名誉的选择, 日后有哭有泪有委屈,你都给我自己咽肚子里去!别回来哭!”他说完,也气愤的走了, 留下赵莹莹一个人,悲戚的跪在这里掩面哭泣。 翠翠讽刺一笑,摇了摇头,闹了半天,费了半天力气, 还是没能把她赶走……果然,出身好, 还是有好处的。 钱氏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小声嘀咕着:“真是狗皮膏药……” 翠翠冲她轻轻摇头,婆婆不在说话了,转过身去找了香,给蒋父的牌位上香说:“他爹, 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如今做了官不说,都还能纳妾,能享齐人之福了!你在地底下,也该安心了吧!” 这话说的,翠翠冷嘲的笑,蒋元脸上火辣辣的,他自然知道乡下人都是娶一个妻子过一生,可是如今陛下做主赵莹莹留下做妾,他也不能抗旨……只是,他看着翠翠不达眼底的笑意就知道,她对赵莹莹留下的事情,很生气。 满堂的宾客见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都准备散了,龙将军作为今日的主婚人,看着赵莹莹也是无奈的叹口气,到蒋元面前小声交代:“事情即已如此,以后莹莹留在这里,你也得看护着点,别叫……受了委屈……” 龙将军说这个话的时候,翠翠就在蒋元身旁,略略也听了进去,只淡淡一笑,看着蒋元说:“事情即已解决,有了定局,那就无需多说了,今日前来的宾客热闹也看了一天,也都饿了,你招呼大家入席吧。” 龙将军目光看着翠翠,这女子太不简单,只觉得莹莹以后在她手底下,怕是讨不了好! 蒋元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走到赵莹莹面前,看着她一双哭肿的眼,轻叹口气:“事已至此,你先去偏厅休息,等招待完了宾客,我再来找你。” 赵莹莹因为他的靠近,眼泪又落下来,抓着他的衣袖哭诉:“为了你,我都肯委身做妾了,元大哥,今后不要负我!” 蒋元看着她抿唇不语,扭头看了看目光隐隐嘲讽的翠翠,转过眼来不点头也不摇头,不做下任何承诺,只对她说:“你先去休息,回头我们再说。” 他说完,不再给赵莹莹说话的机会,就要去招待宾客,经过翠翠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我也会给你交代!” 翠翠闻言,到是也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看着赵莹莹离开的背影,悠悠说:“今日这宴席总要有个名头,总要告诉大家为何开宴啊。” 蒋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说:“今日不是喜宴,是为娘和你,设的接风宴!” 一句话,赵莹莹的背影僵硬了,转过头来满眼泪水的看着蒋元,见蒋元没有回应,狠狠的瞪着翠翠! 翠翠对她笑一下,这才看着蒋元说:“即是接风宴,宾客带来的礼金礼物咱们都不能收,回头散宴的时候,就都还回去吧。” 蒋元点点头:“这些事我来安排,你和娘也累了,坐下好好吃一顿饭,回头咱们再商量别的。” 翠翠嗯了一声,看了看屏风后的内厅,就拉着婆婆进去,这里都是女眷,坐了三桌人,空了三张桌子,估计是和赵家那边亲近的,都走了。看着她们婆媳进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翠翠站在人群中,身边都是衣着光鲜的妇人,她站在这里衣着比丫鬟也不如,可脸上的笑容和一身挺拔的姿态,让人不可轻视她。 她笑笑,冲大家拱手示礼:“今日之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劳累了大家一天此刻才能用饭,实在是过意不去,但在开宴之前,我还是要多说一句。今日这宴,不关任何迎娶纳妾之事,乃是我蒋府团圆之宴,是我相公蒋元为我娘,和我这个妻子,设的接风宴。” 翠翠说完,席间一众女眷更是沉默了,心里都在想,这个蒋柳氏,行事这般果敢,居然连宴席的名头都要说清楚了,还真是不给赵家人一点面子! 张夫人却是赞扬的很,当即就开口笑着说:“晓得了,今日这顿饭啊,是蒋府团圆宴,亦是可喜可贺,咱们大伙也都饿了一天了,一会儿上来的菜,大伙儿都好吃好喝,可别客气!” 张夫人真是个好人,翠翠感谢的冲她点头示意,在菜慢慢上来之后,一个个的过去敬酒,张夫人也是热心人,跟着她介绍,这是谁家夫人,都怎么称呼,她又会说笑,更是免了翠翠诸多尴尬不便,她这个大人情,翠翠彻底记下了。 外厅,蒋元亲自招待宾客,钱氏给内厅的夫人们都敬了酒后,拿着小酒壶小酒杯走了出来,来到了男客这边,拉着蒋元要一个个的敬酒,每到一个人面前,都要谢谢人家对儿子的照顾。 蒋元看着她一番所为,心中感动,眼眶发酸,虽然他不记得这个娘,但是她的一言一行,一哭一笑,都可牵动他的心,这或许就是母子连心吧…… 钱氏的洒脱爽朗,让一众男客很是佩服,大家都在这一天记住了武威将军府,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家人。 武威将军的亲娘,爽朗朴实,待人真诚。 武威将军的妻子,沉静聪慧,能言善辩,亦凶悍跋扈,极不好惹。 而赵莹莹……谁提起她都是摇头,上好的出身,却自甘堕落与人为妾,一番作为更是令赵家人的名声,都深受影响。 …… 散宴过后,府里的丫鬟小厮都在管家的安排下收拾残局,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蒋元站在正厅屋檐下,厅里堂桌上摆着的父亲灵位,慢慢的踱步进来,掀起衣袍跪着磕了三个头。 他不孝,他忘了父母,迟迟想不起来,害她们在家乡因他煎熬受苦。 他不义,他忘了发妻,差点娶了旁人,差点负了她,更是无能护住她,让她受了委屈。 他没用,在战场上活了下来,做了将军又如何,还不是事事不由己。 钱氏进后院晃了一圈后过来找儿子,见他在灵位前跪着,叹口气将他拉起来:“别跪着了,你爹不稀罕你跪。赶紧的过来后院,别的不说,先把那个女的安排个住处,再哄哄翠翠,你别看她不吭声,其实她心里可憋着气呢!” 蒋元闻言面色微微扭曲,翠翠是他妻子,本该亲密无间的关系,却因为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如今成了陌生人。 再加上她今日雷厉风行的做派,蒋元其实心里真是对她有点发怵,很怕看她的眼睛,很怕从她的眼神里看见,失望,嫌弃,鄙视,淡漠,这些情绪……不知为何,虽然他不记得她,但是他总觉得,翠翠应该很爱他才对…… 可是今日她也毫不犹豫的让他抹脖子去死……想到此,他心中百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和她相处。 心中忐忑的很。 来到后院,蒋元就看见有小厮在摘红绸和红灯笼,本来是他和赵莹莹的婚房中,翠翠一身青衣正沉默坐着,见到他来,目光淡淡的开口:“赵小姐的住处,你打算怎么安排?” 一瞬间,他头上的汗就下来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也没怕过,可一见到她这双眼,他心里就发虚! 钱氏进屋来坐在翠翠身边,看着儿子:“元儿,那个女人非要留下来做妾,咱们拦不住。但只一条,你不许进她屋里过夜,你只能跟翠翠好!” “娘。”翠翠闻言看着婆母笑着开口:“你别这样说,人家毕竟留下来了,又跟他关系匪浅,你不让他去人家屋里,难不成还让人家大小姐,一辈子在这府里守活寡啊?” 蒋元头上的汗更多了,他不是傻子,听得出翠翠话里嘲讽的意思……强装镇定的擦擦汗,轻咳一声说:“我不去她屋里,我说了不负你的,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且她虽是千金小姐,可既然留下来做了妾,就要守规矩。” 他说着来到了翠翠旁边坐下,眼神略带一些紧张和讨好说:“你是我的妻子,这后院之事,都是妻子安排,她住何处,你来决定就好。” 翠翠闻言,这才轻轻挑眉,心中稳稳的点了点头:“你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就直说了。我是不喜欢她的,也懒得看见她,你既然让我来安排她的住处,那我也不客气了,这府里那个院子最偏最远,就让她住哪儿!” 蒋元点了点头说:“景园最偏远,但是房子里头摆设也都是好的,就让她住那儿去吧。” 翠翠见他顺着自己心意,猜着他是看在娘的面子上才顺着自己,一时间也不想再和他多说,站起身看着摘红绸的丫头说:“把里面的东西,只要是带红的,新的,是她赵小姐的东西,都给我拿下来,送去景园!” 钱氏也站起身跟着她进了屋,走到床边看看那床上的大红被子,上面的绣花繁琐精致,连床帐子上面的钩子都是银钩,不禁啧啧道:“这千金小姐的派头就是了不得啊,瞧瞧这铺盖摆设,咱们再乡下刨一辈子土也买不起这些!” 翠翠看着这个房间,其实不想住在这里,可是这里是后院主园,她一个正头女主人不住,难不成留着让赵莹莹惦记?所以只能将那些碍眼的东西都弄走,她再换一遍! 蒋元走了进来,看着屋里的床和柜子等物,说:“这些东西都是赵家派人送来的,一会儿我派人送去景园。咱们府里库房里还有好几套床铺家具……翠翠,你亲自去挑你喜欢的。” 翠翠闻言,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后,看着婆婆说:“娘,这后院一共四个小园子,还剩下两个,你想住哪一个?” “我随便哪个都成,我不关紧,咱们先去给你挑家具……” 蒋元就带着她们两个去了库房,打开库房门,里头各样东西都有,家具都是成套的摆着,翠翠随意挑了一套,又挑了些床上的物件,就去亲自给婆婆收拾安置屋子,等弄好了钱氏的住处后再回来主园,她挑的家具等物,都已经换好了。 她进屋来看,古朴的暗红色圆桌子,镂空扇门柜子,精致的绣花屏风,拔步床,青色的纱帐…… </div> </div> 第16节 果然顺眼多了。 婆婆没有跟来,她看了看屋里挺合心意,比乡下不知道好了多少。转过身后,看着跟她回来,却一直一言不发的蒋元,慢慢的坐在床边后,这才郑重的看着他,轻声开口:“我有些话想问你。” 蒋元看着她,喉头滚了滚,坐在了桌边,有些发怵,又认真的瞧着她:“有问必答。” 半开的窗子映进来瑰丽的晚霞,落在他一身红袍上,很是刺眼,翠翠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这一双粗糙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掌心的老茧,说:“我想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属于哪一种。” 蒋元有些不太明白,疑惑的看着她。 翠翠看着他面色沉静,目光不冷不热,语气淡然:“赵小姐肯放下身段委身给你做妾,对你的情分自然不必说,我想知道的是你,你对她,也是这样情深似海吗?” 蒋元这才明白,苦笑着摇摇头,“我对她不是,我没有喜欢她。同意和她的婚事,也主要是那时候赵小姐因为我救了她一次,她总是关照我,总送来各种东西,她做这一切又不避人。久而久之,京里传言太多,龙将军就来撮合,一开始我拒绝过的。”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着面色冷淡的翠翠,又坚定的说了句:“我真的拒绝过。” 翠翠淡然一笑,没有说话,拒绝过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同意了? 蒋元看着她那种表情,知道她是在嘲笑他作为一个男人,心智不坚,明明拒绝过却又同意了婚事,他心中羞愧,低下头继续说:“一开始我拒绝了龙将军的撮合,后来赵小姐知道了,就在赵家绝食寻死……赵老将军后来亲自来找我,老将军对我不薄,战场上他关照我,回京后他也关照我,他亲自来说这门亲事,我无法再拒绝,后来就同意了……” 翠翠听着他说出实情,也想得到他那一刻的无力,承蒙赵家照顾颇多,又是赵老将军亲自来说,赵莹莹又以死相逼,他难开口拒绝也很正常…… 想到前世,他记不起自己来,就在这种人情施压下娶了赵莹莹过了一生,她只觉得好想笑。 她也的确笑了起来,笑的蒋元更是心中一团乱了……这样的解释她到底满意还是不满意? 翠翠没什么不满意的,他很诚实,解释的也很清楚,她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怎么能甘心? 她前世今生受的委屈,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啊。 但好在,他心里没那个女人,这样的话,她在这将军府里,行事就要方便大胆的多了! 翠翠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抬眸看着他,说话声音柔柔的,可是每一个字都不容忽视:“你毕竟不记得我了,也不太了解我,但经过今日的一切,你想必也看出来了,我这个人性子倔,心眼小,眼里揉不得沙子,你既然告诉我你心里没有赵莹莹,那她从今后便只能名义上是你的妾室,我不许你近她半分!” 翠翠说着,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目光复杂:“这些年我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心里从来不畅快,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你,即便你不记得我,忘了我,我也没打算将你拱手让人,因为我觉得,你迟早都能想起我。” 就算你想不起我,我也绝不会将你让给赵莹莹! 蒋元看着她,她目光中有悲泣,他知道她伤心着,她很难受。 他点了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去动她的。” “这两年我一直在找家人,但因为军中的户籍登记册子,有一些在战乱撤退的时候有损毁弄丢的,我又失忆了,不能跟别人一样靠着记忆回家,所以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们。” “其实在今日之前我还在想,不经过父母同意就私自娶亲是不是不孝,是不是不妥。你们能找来,我其实真的很欢喜,虽然我不记得我们曾经的事情,可是我既认了你是我的妻子,就就绝不会负你!你说的话,我都听!” “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所以今后你有什么要求,有什么委屈,都可说与我听,我都会尊重你,听你的,因为你是我妻子,咱们才是一家人。” 翠翠闻言,眼眶慢慢酸涩,喉头哽的疼……她的相公就是这样好,这样温柔,这样顺着她,不管她说什么话,他都会听。 可现在的他,不是…… 蒋元坐着,目光自然落在她交握的手上,看着那双粗糙的手,他心里闷疼闷疼的难受,想去碰碰她的手,却没勇气……深吸口气站起来,轻声说:“对不起,我不争气忘了太多事情,让你吃了太多苦……” 翠翠转过身,不让他看见眼泪,轻声的说:“你既然决定尊重我,听我的,那以后你就不要靠近她,我不想看见你和她有任何关系……” 蒋元听着她的哭腔,心口压抑的难受,点点头:“嗯,我会冷着她,时间久了,她一定会想开的。” 房间里沉寂片刻后,小五急匆匆的跑来,说:“将军,赵夫人来了!” 翠翠眼神顿时落在他脸上,他也看着她,片刻后回头说:“我这就过去。” 说罢,深深的看着翠翠:“赵夫人不好说话,你就在屋里呆着,我去招待她。” 翠翠点点头,猜着赵夫人是来想要接走赵莹莹的,她女儿好好的正室成了妾,她定是满腹的怒气没处撒,就让蒋元去应对好了,她也有点累了…… 夕阳落下,天边余晖都浅淡了,翠翠站在窗口,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眼眶湿湿的。 即便他不记得自己,可是他还是愿意听自己的,他的心性,他的脾气,其实一点没变呢…… …… 景园,赵莹莹一身大红色的嫁衣,摘了金凤冠,失魂落魄的坐在厅中的主位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院中忙碌的仆从。 她娘家给她准备的喜床,喜柜,金丝屏风……就连一个小小的,系着红绸的香炉,都给从那个本来属于她的房间内,给搬出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这些东西,和那些嫁妆箱子,乱糟糟的摆在院子里,心空的厉害,好像心脏被人偷走了,又很疼,疼的她都不敢用力呼吸。 她的大婚之日,她的正妻之位,都被抢了……都被一个农妇抢了…… 她痛恨的抠着椅子扶手,指甲断裂都不知,双目血红的看着院中那张床上的鸳鸯交颈红喜被,唇不停的颤抖着,眼泪再次流出,今夜本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啊……一切都毁了! 阿宁看着院子里的物件,和又在哭的小姐,小声的问:“小姐,这屋里那些摆设,都要换上咱们的吗?” “换,都换上我大婚的东西,一件都不许落下……”她心痛的靠在椅子里,抬手擦泪,却怎么都擦不干净,依旧望着门口的方向,心里盼望着,他会不会来?他会来的吧? 可是没等到蒋元过来,赵夫人先来了! 赵莹莹在看见母亲铁青着一张脸,满身怒气冲进来的那一刻,立即站了起来去迎接,委屈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眼泪不要钱的掉下来,在赵夫人进门那一刻,跪在了她的脚下:“娘……” “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赵夫人是气极了,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像今天一样让她这么生气过,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居然自甘堕落的要给人做妾!她都要被气死了! 一开始她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这个蒋元就是个泥腿子,什么破烂出身怎么配得上她的女儿? 可是这个死丫头就是鬼迷心窍,闹死闹活的非要嫁,现在好了,大婚之日人家发妻找上门来了! 蒋元那个人,看着出身不好,其实自有根性傲骨,一开始觉得自己看不上他这个女婿,倒也识趣的拒绝过,可是都是这个死丫头闹啊! 他这两年一直找寻家人,从未有结果,如今家人上门来,他能放着正经家人不去护着,不去管,抛弃了发妻做一个不仁不义的混账吗? 蒋元又不傻!知道做人做官的根本得需一个好名声!所以他怎么肯弃了发妻做负心人,亲手毁了他自己名声?失了立身根本,他以后如何在京城经营下去? 都是这个傻丫头啊,为了一个心中无她的男人,竟肯自降身份委身做妾……她恨啊! “娘,您别生气,都是女儿的错……” “就是你的错!我辛辛苦苦将你宠到大,从不肯让你受一丝委屈,结果我这样娇宠你,竟是将你养成了一个没骨气,没脑子的傻子!你是我赵家的女儿啊!满门虎将,满室功勋的赵家嫡女!你怎么能将我赵家人的脸面踩在脚下践踏,去给人做妾!” “不过一个男人,居然就比你家族名誉,比养大你的父母恩情,还要重要千万倍吗?你太令人失望了你!” 赵莹莹跪在地上哭的抬不起头,她知道她的错,她知道她让家族蒙羞了,可是……可是……她如何甘心啊! 赵夫人见她一直哭,没脸抬头,一甩袖子抚着剧痛的心口坐下,瞪着亲生女儿:“你若是不想气死你娘,不想你娘日后在京中贵妇中抬不起头,受人讥讽,不想赵家满门英雄因你而受人嘲笑,你给我有点骨气,现在就跟我回去!将来另嫁!” 赵莹莹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听见母亲的话心中悲痛欲绝,可就是不肯松口,许久后赵夫人见她依旧倔强,一把将茶几上的茶盏扫落地上,怒声大喊:“你即如此自私不顾家族名誉,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从今后,只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赵莹莹依旧跪伏在地上,不肯做答,赵夫人见此,彻底的心灰意冷,红着眼摇头,心痛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抬脚就想离开。 蒋元这时来了。 方才还一身的红袍此刻已经换了下来,换着一身深蓝,衣裳这么一换,这个人身上瞧着再无一丝喜气,英俊的面容上,沉着稳重,一进门来就冲赵夫人拱手示礼,赵夫人冷哼一声,侧过身子不受这礼。 蒋元也不勉强,直起身子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莹莹,又弯腰将她扶了起来,等她站好后就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赵夫人将他这一番行为看在眼里,眉头皱的死紧。 赵莹莹满眼泪水的看着蒋元,那眼神里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 蒋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赵夫人,说:“事已至此,夫人是何来意晚辈也猜到了几分,也有几句话想开诚布公的和夫人,和赵小姐说一说。” “今日之事阴差阳错,变成这样谁也不想,可如今我娘和我发妻也来了,我一个男人就该担起责任来!” “发妻柳氏在我上战场这几年操持家务,伺候长辈,再尽心不过,我身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做出抛弃糟糠发妻之禽兽行径?且,我本是乡下长大,出身卑微,一直都知我配不上赵小姐,如今事已至此,还望赵小姐,请随夫人回去,另择良婿高嫁,千万不要因我毁了一生。” 对蒋元这一番话,赵夫人无话可说,生气他不识相的同时还是想了想趁机劝女儿:“你听见了吧?人家不愿做负心汉,也言之配不上你,其意就是心里没你!你也就莫要再执着了,跟我回去吧。” 赵莹莹站着,摇摇欲坠,满心的悲痛欲绝,眼泪不止的看着蒋元:“你知道我钟情于你的,我对你的一片心,你不是不明白……如今事已至此,我也不求正妻之位了,我都愿意给你做妾了,你却还要说出这种话来伤我心……蒋元,你都忘了她了!你根本都不记得她!她这样强求你和她做夫妻,你真的愿意吗?” “为何不愿意?”蒋元淡淡的看着她,“虽然我不记得曾经娶了她,可我不能当作那些事情没发生过!做人要有良心,我也相信迟早有一天我能想起她,我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到时候,我和她之间便再无隔阂!” “赵小姐,于你来说我救了你一命或许有些不同,可与我来说你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还望你能想通,随夫人回去吧。” 赵莹莹哭着摇头,一步步的后退:“我不信,我不信这是你的真心话,你一定是骗我的……一定是骗我的……” 蒋元闻言开口又要说什么,赵莹莹却哭着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蒋元只能闭嘴,无奈看着赵夫人,赵夫人亦是痛心疾首又无奈的看着癫狂的女儿摇头:“你不肯认清事实,一心非要自甘堕落,我说再多也是无用了……罢了,你即决意要留下给人做妾,那我只当从没生过你这样一个女儿,今后,也莫要再回来见我!” 赵夫人说完,转身就走了,脚步毫不迟疑,匆匆而行。 蒋元蹙眉看着哭泣不止的赵莹莹,转身追了赵夫人而去。 蒋府大门口,赵夫人心痛难忍的看着蒋元:“她即决意留下,那就是你的人了,还望你看在老将军的份上儿,对她好一些……” 蒋元却拱手:“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找机会再好好劝她想通的,毕竟这是一生的事情。” 赵夫人闻言就知他什么意思,有些想发火他不识抬举,可是想想女儿若是能留着清白的身子想通,从蒋府离开另嫁,岂不是比给他一个泥腿子做妾好过许多?便忍了这一腔怒气,什么也不说的转身走了。 赵莹莹哭了一天,没力气了,瘫坐在桌旁,看着外头的天色,不甘心的一直等,一直等到天色黑透,屋里都换上了她大婚的摆设,院子里的灯笼都亮了起来,她等的人还没来。 桌上摆着的饭菜都凉透了,她还穿着大红嫁衣,一直痴痴的看着门口的方向,无声的流泪,幻想着他会来跟她说,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阿宁也忍不住的掉泪了,安慰她说:“小姐,多少吃一点,别饿坏了肚子……” 她轻轻的摇摇头:“阿宁,你说他会不会来?” 阿宁不吭声,不敢随意说话。 片刻后她绝望的笑笑,“他应该不会来了……那个女人那么霸道,怎么会容许他过来我这里……” 阿宁无声的叹息:小姐,您就不该留下做妾啊,从一开始将军就没真的想娶您啊,要不是您以绝食相逼非要嫁,哪里会有今天这一出闹剧?您就该跟着夫人回去。 这下好了,小姐甘愿为妾,也非要留在蒋府,赵家的名声,也定会受连累,被京中人耻笑。 夫人走的时候还撂下那般狠话,摆明是怒极了,那个柳氏看着也是一点也不好惹的样子,更不说将军的母亲了,一看就是向着柳氏的,小姐以后在这府里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她想想都发愁! 赵莹莹心里都是气,一口饭也吃不下,只喝了两口水,又等了许久,彻底没了念想,这才回屋来,缓缓的脱下了大红嫁衣。 镜子前,她看着自己发髻散乱,额头血伤骇人,双眼红肿,一身狼狈不堪,紧紧的闭上了眼。 赵莹莹,给他做妾,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以后不管是苦是怨,你咬碎牙,满嘴血,也要全部吞下去! …… 兰园,尘埃落定后,一家三口终于能坐在一起吃团圆饭。 钱氏坐在上首,看着儿子儿媳都在身边,笑的开怀:“终于团圆了,盼了将近四年啊,才终于盼到这一天,太不容易了!” 翠翠笑笑,给婆母夹了许多肉菜,说:“娘,这两个月你也受累了,都瘦了,赶紧多吃些肉补补。” 钱氏也给儿媳夹了肉菜,笑着说:“你才最劳累,这一路还受了伤,更是要多吃点好的好好补补身子,回头才能给娘生个大胖孙子啊!娘盼了几年了,原以为元儿死了都没指望了,如今既然元儿还活得好好的,你们俩就给我努把力,争取三年抱俩胖小子!” 翠翠闻言低头浅笑不语,专注的扒拉碗里的饭菜,好像没听见这话。 蒋元一开始听见要生孩子,觉得他跟翠翠都不熟,就要生孩子,多尴尬啊…… </div> </div> 第17节 正尴尬的脸发烫呢,瞧瞧一看对面的翠翠,只见人家一脸淡定的吃着饭,眉头都没动一下……他顿时就好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一样,也淡定了。 蒋元,想什么呢,难道你看不出来她心里怨你吗?别说生孩子了,你在她眼里此刻就是个负心汉,她如今怕是都懒得看你一眼…… 钱氏一见两个人都不吭声,顿时无奈道:“咋都不说话呀?” 翠翠见婆婆着急了,就笑着说:“娘,你急什么,眼下刚团圆,事儿多着呢,咱们一样一样来。” 钱氏哼了一声:“事儿多又如何?白天办白天的事儿,夜里办生孩子的事儿,哪个也不耽误呀。” 翠翠闻言无奈的只能笑着岔开话:“娘,不说这个了,你都不想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过日子的吗?” 这话一说,蒋元就上道的急忙看着钱氏说:“娘,我跟你说说这两年我都在京里干什么,当的什么官儿……你再跟我说说,家里的事情,那些我都记不得了……” 钱氏哼哼了两声,不上当:“这些事儿以后再说,我这会儿就问你,以后都睡在谁屋里?” 蒋元闻言,尴尬的一笑,看了看垂眸浅笑不语的翠翠,轻咳了一声才说:“自然是……翠翠这儿……” 钱氏这才点点头:“你给我记清了,那个大小姐在咱们家里,就是个客,就是个摆设,迟早都得给我送走她。所以这辈子,你都只能睡在翠翠屋里!别以为你当了官就能跟旁人似的纳许多小妾,在咱们家,你甭想!只能守着翠翠一个,不能对不起她!明白不?” 蒋元认真的点头:“明白,我记清了!” 钱氏说着叹口气:“今儿我也累了,紧要的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我先回去歇着了,有啥事儿明儿再说。” 蒋元闻言站起来亲自去送,母子两个走出了兰园钱氏才拉着儿子小声交代:“我知道你记不得翠翠了,不敢随便跟她亲近,可翠翠那个性子,倔得很,你要是不主动亲近她,你娘我三年也别想抱上一个孙子!所以元儿啊,千万听娘的,厚着脸皮一点,多哄哄翠翠,等她心里气消了,加把劲儿赶紧生孩子啊!” “知道了……”蒋元大汗,果真是亲娘,一点也不避讳的跟他传授经验……可是,他哪儿敢啊…… 就翠翠,她一个眼神看过来,他都一身冷汗,整个人都酥了,哪里敢去碰? 更何况真的不熟啊…… 蒋元安置好了母亲回来,翠翠也吃完了,已经进了里屋。 他站在外头伸着脖子看了看,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在走动,立马将脖子缩回来,心怀忐忑的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却半天不动饭菜。 今晚怎么睡?进屋去吗? 还是去书房算了…… 若是去书房,明日被娘知道了,她一定会生气。 可若是进屋去……他有点怕…… 他坐在这里天人交战,犹犹豫豫许久,都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屋里小丫头出来小声喊他,他才回过神来,蹭的一下站起来,疑惑问:“怎么了?” 丫头小银笑了一下小声说:“将军,水备好了,您该沐浴了。” “哦……”他心跳砰砰的舒了口气,这才有勇气抬脚进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这一大章写完肩膀都不是自己的了…… 第30章 净房就在寝室里面的套间里, 他要去洗澡必须先进寝室的房门, 咬牙进了门后才发现, 翠翠已经洗漱完毕, 坐在床头发呆, 连他进来都似乎没有察觉,一个眼神都没有…… 他脑海里的紧张,胡思乱想, 瞬间就没了…… 就好像他不敢去碰她一样,她其实……也不一定想和他同住一室…… 他缓缓的走到衣柜前要去拿换洗衣服, 打开柜子一看自己的衣服整齐的摆放着许多,而旁边……只有一个陈旧的包袱,上面放着两套旧旧的布裙…… 他心中一下子就酸涩起来, 转过身慢慢走到了床边坐下,看着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的翠翠,轻声说:“明日,我带你和娘,去置办些衣裳首饰,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咱们一并买回来。” 翠翠闻言, 这才抬眸看着他, 愣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好……” 蒋元看着她心不在焉,下意识的问:“你在想什么?有什么发愁的说出来,我来解决。” 翠翠摇摇头,看着他真挚的眼神, 想了许久问:“大夫可有说,你何时能想起来往事?” 他苦笑一下:“大夫说脑中的伤病,变数太多,什么时候能想起来,说不准。而且我这一年多来太忙,也没认真吃药。” “嗯……”翠翠又沉默了,她只是在想,如果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他好多年都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她要怎么和他过日子? 赵莹莹又岂肯甘心一直被他冷着?她也一定会想办法亲近他的…… 就算他现在不喜欢赵莹莹,可是天长日久,赵莹莹又那么美,家世又好,能对他在京打拼有所帮助,他对于自己的那点愧疚之心,又能维持多久? 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变数啊,她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夺回了他……自然要跟他过日子,过好这辈子,讨回上辈子,他欠自己的感情和时光……更不能便宜了赵莹莹啊…… 想了想,翠翠觉得怎么平静下来了,反而想的更多了,脑子里更乱了……叹口气,不经意的抬眸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顿时有些疑惑:“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像不开心。”他很确定的说了这么一句。 “嗯……”有什么好开心的?你不但把我忘了,还招惹了赵莹莹,我还受了那么多委屈,没哭都够坚强了。 况且前世那些事,虽然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可是……那对她来说也是忘不掉的痛处…… 蒋元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想了想她好像的确是没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毕竟赵莹莹还住在景园呢……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一笑,拉住了她的手笑着说:“你跟我来,我带你看点东西!” 他直接不等她拒绝,就拉着她的手下了床,翠翠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感觉到那温度,瞬间就想哭……那么久了,那么久了,她还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为何就是恨不起他? 他的手,他的力量和温度,那些她刻意藏起来的甜蜜记忆,都在这一刻泄洪一般的涌上心头,一下就逼出了她的眼泪。 她生怕被他看见追问,急忙擦擦眼泪,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随着他的脚步到了隔壁的书房里头。 他是武官,书房里书籍不那么多,但是也有满满一架子,书架子对面那扇架子上,摆着各种陶瓷玉器木雕花盆,中间摆着一张书桌,上面零散放着一些笔墨纸砚,纸上还有一些字迹。 翠翠看见了最上面那一张,上面只写着一个字‘家’。 家……他找不到家,也迷茫的吧…… 蒋元关好书房门,看着翠翠笑笑,到了书桌旁,挪开那把沉重的椅子后,他掀开地毯,只见他在地上摸索了一下,就将地板掀开了一大块,漏出下面黑漆漆的洞口。 “这是……”翠翠惊诧的瞪大双眼,蒋元冲她‘嘘’了一声,然后跳了下去,冲她伸出手,小声说:“跟我来!” 翠翠点点头,有些紧张的跟着他走了下去,里面很黑,她正有些害怕的要四处摸索,蒋元已经吹亮了火折子,点亮了墙壁上的蜡烛,这一下,里面的情景尽收眼底。 和书房大小差不多的房间,四周的靠墙处都摆着桌子,架子,上面各种大小不一的箱子都有。 蒋元拉着她走进了这些箱子,一个个的打开让她看,翠翠看着里面的金银还有一箱箱的珠宝玉器,惊讶的捂住嘴巴,看着他支吾起来:“这些都是……你的?” 蒋元看着她笑,昏黄的烛光下,他笑容温暖,目光温柔:“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你想怎么花怎么花,想怎么用,怎么用!” 翠翠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看了看这边宝物,满满的一架子,另一边则是一些大箱子,蒋元看她目光落在那边,笑着说:“那边都是些大件的金器玉器,有些是朝廷赏的,还有些是勤王殿下悄悄赏的……” 他说着将翠翠拉到了另一边,打开了两个半大箱子,一个里面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珍珠,白的很多,粉色的比较少,他拿出最大的一颗放在她掌心,说:“我见京中好多夫人们都用珍珠镶头饰,做链子戴,等明日我们多带一些,也去给你镶几套。” 翠翠看着掌心的珍珠,一时间心中复杂:“若今天我没来,你一定会带着赵莹莹来看这些吧?” 蒋元闻言愣了一下后,摇头失笑:“我不会带她来,她出身好,我这里这点东西她看不上。” 翠翠闻言点点头:“嗯,也就是我这样没见识的,才觉得有这些东西很了不起。” “……” 蒋元被噎了一下,倒是给逗笑了,指着另一个箱子里的各种宝石说:“这些都可以做首饰,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挑一些,我们明日就去做。” “不着急。”翠翠说着将珍珠放回去,看着他轻轻一笑:“我刚来对京城什么都不熟,等我在这里熟悉一些,再去弄这些东西。” 蒋元看着她淡淡的转过身,苦恼的皱起了眉头,她好像还不开心…… 翠翠又四下看了看,对他的家底有了大概记忆后,就上去了,蒋元闷闷的跟着她上来,两人又一起回到了卧房。 他看着翠翠洗了洗手直接上床了,这才无奈的拿了换洗衣裳去了净房,再出来的时候,看见床上的人背对着他,不知睡着了没有…… 他一时间立在床前不远处,不知该如何是好……许久后,他目光落在窗边的软榻上,低着头走了过去,缓缓躺下,枕着手臂,时不时的看着床的方向,看着上面的人。 她是因为赵莹莹不开心吧……又或者,是因为他忘了她不开心? 而这一刻他躺下来,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也觉得恍然的很。 他找回家人了,有娘,有妻子了…… 那种心里空空的不知家在何处的感觉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更多是对未来的期盼,对她,他的妻子,更多的好奇。 这种好奇,和忍不住的目光追寻,让他一颗心都乱了。 这是他的妻子,他们成婚四年了。 同床共枕过,亲密无间过,伤心离别过……他都不记得。 但他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忍不住的好奇,很想知道,那些过往的日子,都是什么样的? 她,曾经又是什么样子……温柔?刁蛮?凶悍?爱不爱笑?爱不爱哭?会不会撒娇?会不会痴缠? 他都想知道……很想知道…… 翠翠睡不着,不远处的人总是在看她,那目光她无法忽视,没多久就有些心烦气躁。 又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心烦透了,转过眼来狠狠瞪他:“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气呼呼的,嫌弃的目光,令蒋元一下子就好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一样紧张到口齿不清:“我……我就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要看她…… “闭上你的眼!”翠翠心烦的说了一句,将床帐放了下来,彻底隔绝了他的目光。 可是躺在床上,她也难眠,心里乱纷纷的,前世的,今生的,所有的,他都不记得,他也不是故意让自己受委屈。 可是……他就是不记得啊,不记得他们做了夫妻,不记得那些往事,她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脑子里好烦,好乱,翠翠一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心烦的起身,悄悄的坐在了窗口的位置,看着不远处睡着的他。 容貌还和记忆里一样俊逸,睡着的样子也是那么令人安心,眉宇之间依旧透漏着属于他的温柔…… 她轻叹口气趴在桌上,却不小心碰到了茶盏,清脆的碰撞声让本就装睡的蒋元,有了睁开眼的借口,他慢慢的坐起来,看着有些懊恼将他吵醒的翠翠,轻声问:“你怎么不睡?” 翠翠将茶盏推的远了一点,缓缓垂下眼眸,不想说话。 蒋元迟疑了一下,起身走到她对面坐下,看着她带着愁绪却依旧好看的眉眼,轻声试探着说:“你是不是在发愁……娘说的那些话……” 瞬间,翠翠就生气的瞪着他:“看来你还真把娘说的那些话放在心上了?你一个连我是谁都想不起来,还差点娶了别人做妻子的负心汉,你配让我给你生孩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有读者觉得这个男主贱? 若是夫君中风以后那本的男主,随便骂他贱我绝对不反驳。 第31章 蒋元顿时好像吃了土一样的口齿不清, 面色讪讪的说:“我……我知道我不配……而且我也真没多想啊……我就是……不知道你在烦什么就问问……” </div> </div> 第18节 翠翠横了他一眼, 又不吭声了, 这一次蒋元也不敢随意开口问话, 彼此沉默了许久, 他才轻咳一声又开口:“既然睡不着,不如你跟我说说,托梦的事儿和家里的……以前的事儿, 我挺好奇的……” 其实他是想问,他们两个以前的事情, 听听后,说不定能想起来一点儿,只是他看着她不展的眉宇, 还是没敢说出心里真实想法,只能先拐拐弯儿,想着等一会儿见机行事。 翠翠闻言,看了看他那双眼,满满的好奇, 就垂下眼眸淡淡开口:“你应该看过户籍,知道老家在哪儿了, 就是很平常的山村, 不是很穷但也不很富裕。” “托梦的事儿……当年老家不少被征兵带走的,活着的都回了家,死了都也送了遗物回来,唯独你什么也没有, 我也一直都觉得你没死,后来爹就给我托梦了。” 蒋元闻言微微蹙眉:“就因为一个梦,你就敢决定来找我?不怕找不到人,再把银子用完,家都回不去吗?” 翠翠冷冷一笑:“我这个人性子倔,也胆大,我当时就想着不管你是死是活,我一定要来找个结果。如果你活着最好,万一打听到的是你的死讯,我也就能甘心的回去改嫁了。” 这一生非要来找他,她自然是不甘心,不管他能不能想起往事来,至少她这辈子不用和婆婆在乡下辛苦度日了……就算是没白来。 如果他一直想不起自己来……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现在还不知道。 但她唯一确定的是,决不让赵莹莹好过! 听到改嫁两个字,他想起白天她让他拿刀抹脖子,摸摸脖子上的小血痕,他犹豫了一下问:“白天时候,你说不在乎我死活,是真的还是骗赵莹莹的……” 翠翠凉凉的看他一眼,忽然一笑,目光令他心中顿时狂跳起来:“自然是真的不在乎你一个负心汉的死活了,你活着,赵莹莹一直纠缠你,我看了也心烦啊。若是你死了,她能死心了,我也能死心了,带着家业回去改嫁,什么踏实的男人找不着,非得惦记你一个负心汉?” 蒋元闻言脸色难看的专过了眼,他就不该问这个问题,自讨苦吃! 不过那三个字听着真的很刺耳啊…… 于是他就挠了挠头,小声的反驳:“我不是……负心汉……我只是,不记得以前那些事,我也不是故意要……” 翠翠冲他翻个白眼:“总之以后,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和赵莹莹有什么关系,否则……就把你的左腿砍下来给我!” 蒋元摸了摸这条发寒的左腿,急忙点了点头:“我一定离她远远的,尽早送她离开!” “这还像句人话……”翠翠言罢,转身去床上睡了。 蒋元看着她人影被帐子遮住,这才无声舒口气,心道:她真是挺凶的,以后,尽量不惹她吧…… …… 天刚刚亮一点的时候,钱氏就醒来了。 在乡下习惯了早上都是早早的起来去割草,打扫院子,做饭忙活,一时间让她多在床上睡一会儿,她压根享受不了,就早早的起来在这大房子里转悠了起来,转着转着到了厨房。 厨房已经忙活了好一阵子了,香软的粥熬的差不多了,水晶包子芝麻饼,爽口小菜好几样,都已经预备全了在案板上搁着,就等着主人起床了就送过去。 厨房里的掌勺师傅见钱氏来了,擦擦头上的汗,立即笑着将人请了进去:“夫人,将军的以前的规矩是说,府里主子少,饭菜也简单些。如今您和少夫人过来了,小的们就一时也不知道你们爱吃什么,就随意添了几样,您看看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说,回头小的就按您说的做三餐。” 钱氏进来看了看这饭菜,啧啧摇头:“这还能有啥不满意的?瞧瞧这饭菜,比我们在乡下的时候不知道好多少去了,没有不满意的,你做的极好了!就是我儿媳妇儿身子弱,以后啊勤做些滋补的饭菜就行了。” “得嘞,您的话咱们记下了,一定照做!” 兰园里头,蒋元已经醒了,在伸不开腿的榻上窝了一夜,他浑身上下都难受,就起身了。 看了看床帐里头的人还在睡,一点没有要醒的迹象,他悄悄的换了衣服拉开门,趁着天边日光还没高挂,在空气清爽的院子里打拳活动筋骨。 没多久,赵莹莹的贴身丫鬟阿宁亲自来了,眼眶通红的等着通报后进了院子,一来就开始哭:“将军,求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吧,她昨夜里就病了,烧了半夜却不肯惊动府里去请大夫,这会儿连口水都不愿喝了,奴婢求您去劝劝她吧……” 蒋元闻言擦了擦汗,回头看了看屋里翠翠好像还没醒,就压低了声音说:“你先叫人去请大夫,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阿宁就擦擦眼泪急忙去请大夫了,蒋元轻手轻脚的回屋里,去净房擦洗了一番后出来,又换了身衣裳,这才悄悄的出去往景园去,还特意嘱咐小银别吵醒了翠翠。 景园,赵莹莹病弱的躺在床上,发烧导致她头疼浑身无力,脸色也惨白,加上昨日去撞了桌子,伤痕也红肿,整张脸看着惨兮兮的,阿宁在床头端着茶水,一点点的喂她。 蒋元的来到这屋子后,先闻到一阵淡淡的熏香,便慢慢的停下了脚步,站在床前的屏风外,不肯再近前,赵莹莹隔着半透明的屏风,看着他的身影眼泪忽然落下来,虚弱的说:“你来了,怎么不过来?” “小姐闺房,不敢擅入。”蒋元站在屏风外,听着她的声音也知估计是真病了,无奈轻叹口气:“病了就要好生看大夫,赵小姐千金之躯,万万不可耽搁了病情。” 赵莹莹听着他那一句疏离客气的‘小姐闺房,不敢擅入’,心口越发疼,哭着说:“我是你的妾,不是什么小姐,我的房间你自然可随意走动,我都病了,我很难受,你都不愿进来看看我吗?” 蒋元垂下眸子,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赵莹莹对他一直心思明显,可是他也的确从未对她有过男女之情,此刻看着她一个千金小姐,却这般卑微,其实心里也多少不忍,无奈轻叹口气说:“昨日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需要赵小姐委身留在蒋府做妾,我希望赵小姐能想通回到赵家,择良婿另嫁。” 赵莹莹苦笑着摇头,假装自己没有听见他说什么,轻叹一声,哀切的说:“昨日本是我们大婚之日,昨夜亦是我们洞房花烛,可是……你却不来我这里,我一夜没睡,难受的快死了你可知?” “我不知,也不想知。”蒋元眉头轻皱:“我只知道昨日是我阖家团圆之日,昨夜是我夫妻团聚之夜,我妻子这些年受苦颇多,团圆后我应事事以她为重,以她为先,敬她重她,不能气她伤她,不能做一个负心薄幸之人。” “所以赵小姐,你得陛下口谕留在府里我拦不住,但,我是不会来你这里的。” 赵莹莹听着他每一句话,心口就宛若被尖刀狠狠刺进去一次,许久后含泪苦笑:“早知今日,当初在边关,我还不如死于胡匪之手……我对你的心,你竟是一点看不见,你好无情啊……” “即知我无情,赵小姐还是早日回去吧,不要令赵将军和赵夫人,为你伤心了。” 蒋元说着,缓缓的转过身:“今日我要带着我娘和妻子出门去,怕是没有时间看顾赵小姐,赵小姐是要回赵府养病还是我派人去请赵府来人服侍?毕竟我这里伺候的人少,万一怠慢了赵小姐,无法和赵将军交代。” 赵莹莹泪流满面:“你……想方设法的逼我回去,我走了,你就真能和那个,你想不起她是谁的女人过日子吗?” “我们夫妻的事情如何,这就与赵小姐无关了,等大夫来后,我会派人来问小姐的选择,赵小姐先休息吧。”蒋元说完,抬脚就离开了,背影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赵莹莹看着他的背影,伤心欲绝的趴在枕上哭:“蒋元,我宁愿当初你没救我这条命……” 我今日就不会为了你,肝肠寸断了! 蒋元从景园回去后,翠翠醒了,不过还没起来,躺在床上醒神,正和钱氏说话,好看的唇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他一进来就被这笑容勾住了,一时间愣了神。 昨日一幕幕,她多凶悍? 没想到她笑起来,竟是这般温柔好看……他心中微动,也轻笑着走了进来。 钱氏见儿子进来,就问:“一大早去哪儿了?叫你吃饭找不着人。” 蒋元到也诚实,站在床边看着她们说:“赵小姐病了不肯请大夫,我去劝劝,顺便问问她肯不肯回赵府。” 翠翠闻言抬眸看着他,目光中闪闪亮亮的光芒,如同日光照映在露珠伤一般晶莹剔透。 蒋元被她这双不含怒,不含怨的温柔眸子一看,心软的一塌糊涂,声音都温柔了:“她不肯走,不过她的性子,我怕她趁机又以死相逼,方才叫人去赵府请人亲自过来照顾她,也免得出了什么事,咱们说不清。” 翠翠这才慢慢垂下眸子,“嗯,是该提防着她想不开。” 钱氏见他们俩有事商商量量的和和气气的,心里高兴,正要说什么,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伸手就将翠翠身上单薄的睡衣掀开,漏出腰腹一大片肌肤,说:“元儿你看,翠翠腰间伤还没好呢,青这么一大片,今儿可得好好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翠翠没想到婆婆会突然说这个,还掀她衣服,吓了一大跳,根本来不及拦…… 站在床边的蒋元就看个正着,眉头登时狠狠一跳,喉头梗了一下后,看着翠翠那窘迫不已的眼神,微微沙着嗓子说:“放心,这伤,这仇,我一定给你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翠翠:就是负心汉,真想弄死你回老家改嫁! 明天凌晨更新,莫等哈 第32章 钱氏眯着眼笑, 儿子还跟以前一样把媳妇儿当成眼珠子看, 心想这样下去就算儿子想不起以前来, 早晚他们还能蜜里调油的过日子, 就笑着说:“当然得讨回来, 你现在又不是平头百姓,你可是当官的,收拾一个商队跑腿的, 还不是轻而易举。” 翠翠趁机将衣服拉了下来,将肌肤盖的严严实实的, 可即便这样脸颊依旧淡淡的泛了红,到底不是以前的蒋元,她没法在他面前这样袒露……她轻轻咬着唇, 小声说:“娘,你们先去准备吃饭,我起来换换衣裳。” 钱氏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她羞了,笑笑也就起身了说:“那你快点啊, 一会儿粥凉了。” 蒋元也跟着娘出去,关门的时候, 眼角的余光看见她在床头, 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他顿时想笑,看着那么凶悍的一个姑娘,原来内里居然这么害羞腼腆? 赵夫人得知女儿昨夜病了一夜不请大夫的事情,是又气又怒又心疼, 本来她因为昨天的事情心口就不舒服,这下一听这个消息当时就心口疼的直接躺在了床上。 儿媳妇儿颜氏在床前,耐着性子劝慰:“母亲,妹妹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执拗的很,痴情的很,如今眼下这架势硬逼是不行的,得用迂回之策。但眼前最主要的是,她这病了,身边只阿宁带着几个小丫头怕是也伺候的不得力,再加上那个农妇凶悍,万一再欺负她……” 颜氏这么一说,赵夫人更是头疼了,使丫头给她按着太阳穴,哑着嗓子说:“晾那农妇也不敢随意欺负莹莹,只是你说的没错,阿宁虽稳重,可还是年轻些,总有不周到的地方……算了,还是让玉娘去服侍她吧,这个讨债的玩意儿,总不能真看着她受委屈不管她……” “那母亲休息着,儿媳这就去安排玉娘去蒋府……” …… 蒋元带着婆媳俩出门的时候,赵府来了人,小银来问翠翠要不要见,翠翠摇了摇头,直接让人去景园照顾赵莹莹了。 赵家来的人,怕是一点也瞧不起她,既然相互看不顺眼,又何必见? 大半天时间,蒋元带着她们穿梭在城中繁华地带,先去看了伤,拿了药,确定伤无碍后,这才去置办衣裳等物。 如今到底是官眷,衣裳也不能穿的太平常,在一个极大的铺子里,上好的衣料花样,数不清的送到婆媳两个面前来,里里外外的一共置办了十几套,还量了身子尺寸,定制了冬装。 钱氏看着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啧啧不停道,果然人人都想当官,当官真有钱,逗得翠翠笑个不停。 首饰也买了好几套,金银都有,走的时候蒋元亲自去挑了一堆珍珠宝石之类的,拿来这首饰铺子里定做了好几套贵重的首饰,京中贵妇都爱打扮攀比,总要有几套拿得出手的,这样将来翠翠出门应酬,才不至于被人轻视是乡下来的。 置办完了东西,都是正午了,蒋元直接带着她们在酒楼里吃了饭,这才一同回去。 几人回了家,兰园里无聊发呆的小丫头们,看着走过来那个一身正红百褶绣蝶裙,头戴钩花镂空流苏银簪的翠翠,一时间惊的竟是认不出了。 几个丫头那个目瞪口呆的眼神,令翠翠很是局促,提着裙摆心里直后悔听了婆婆的非要买这个大红色,真是太扎眼了,她总觉得穿在身上不太自在。 随着她身旁的蒋元,看着她轻轻咬唇那个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低沉一笑:“别乱想,你穿红色很好看。” 他这么一说,翠翠反而更不好意思了,给羞怒了,低着头就进了屋,这个逃跑的样子,令蒋元很是忍俊不禁。 进了屋后,翠翠和小银一起安置今日买回来的衣裳等物,蒋元坐在窗口喝茶,时不时的看着她。 在衣铺的时候,她穿好这身裙子出来,那一刻真的惊到他了,大红的颜色趁她肤色极好,衣裳更是裁剪修身,盈盈一握的腰身,施施翩然的裙摆,那一刻他恍惚看见一个即将拜堂的新娘子,有好一会儿没回过神来。 脑子里甚至在想,他们成婚的那一日,她是不是也这样好看? 他好想知道,好想记起来那一切……他觉得,趁着这几天有空,还是要去找个好大夫再好好看看才是。 翠翠收拾完了东西,闲下来了,站在屋中愣了一瞬,目光落在一直看着她的蒋元脸上,轻轻垂下眸子,走到他对面坐下问:“你不用忙旁的事儿吗?” 蒋元摇摇头:“这几日我都有空,你有什么事儿可尽管交代我,等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当值了,到时候就忙了。” 翠翠闻言这才想起,还不知道他才哪里当值,是管什么的,就说:“那你跟我说说你在哪里当值,都是做些什么。” 蒋元笑笑,跟她详细的说了起来:“从战场上下来被封了将军,可若是不上战场我这官职只是空衔,没多大用处,好在勤王殿下照顾,回京后许了我巡城司的副职,我也做的不错。” “巡城司就是巡查街道,那些在街上打架的闹事的,偷鸡摸狗的,被我们撞上都归我们管,回头交接别的衙门定罪。这差事有时白天当值,有时夜里轮班,回头等我上值的时候我把轮班表给你看,你就知道我什么时候在家,什么时候出门了。” 翠翠闻言也听明白了,敢情就是个在街上巡逻的,顿时就想到了那天热心的张夫人,就问:“那天家里的宾客中,有位张夫人很是热心,帮我敬酒时介绍女眷与我认识,她说她相公是你的顶头上司?” 蒋元点点头:“张夫人的相公是正司,整个南城巡城司都归她相公和另一位大人统管,像我这样的副司,南城司里头一共十好几人,各自管理街道不同,分工不同,但都得听张大人的。” 翠翠点点头,又想起了方才他所说的勤王殿下,记得他的私库里,他说有许多东西都是勤王殿下悄悄赏的,就小声问:“那……你口中哪位勤王殿下呢?” 蒋元见她压低了声音,顿觉这一刻她极可爱就也小声的凑近她说:“是陛下的第五子,当年就是他领兵征战的,或许觉得我可培养,才对我稍有照拂,不用紧张。” 翠翠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总觉得那是殿下应该很谨慎,可是看他这个口气,似乎殿下是个挺好说话的人? 说了一会儿,又说起退礼金的事情,翠翠也说想去拜访张夫人,谢谢昨日人家的帮助,这些事都有蒋元来安排,她不用太操心。 就在下午,见了一遍府里的下人,在管家的帮助下,又熟悉了一下府里的事务,毕竟以后家里里外的事情,她都要慢慢的学着上手管理了,好在她识字,也不至于看不懂账本。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厅里闲话,钱氏靠在椅子里一边吃着瓜子,一边说:“如今咱们算是在京城里站下脚跟了,我今日没事也算了算如今的家业,良田六百亩,银子就不说了,要是不挥霍无度一时半刻也花不完,我想着这些家底,元儿以后你都交给翠翠来管,毕竟你回头就忙了,这家里人情往来,送礼花用的,总不能老让翠翠伸手问你要。” 蒋元笑笑:“娘的话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将家里的库房钥匙给翠翠。” </div> </div> 第19节 钱氏高兴的笑眯了眼,长出一口气说:“那我就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以后啊,就等着抱孙子咯!” 翠翠就猜到婆婆要说这个,顿时就垂下眸子浅笑不语,蒋元看着她笑容,也只能轻咳一声:“早晚的事儿,娘莫急……” 钱氏从兰园出来,目光不经意落在景园门口的灯笼上,心里想了想,脚步转了弯去了景园。 赵莹莹有玉娘盯着吃药,也有力气起来吃饭了,钱氏来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口看月亮,一听玉娘说婆母来了,急忙整理了一下仪容要出去迎接,还没走出去,钱氏就进来了,看着她说:“你病着,赶紧坐下吧。” 赵莹莹不知道她来的目的是什么,一时间有些谨慎的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钱氏是个直爽的性子,进门来看了看,坐在了桌旁,她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大小姐,真不打算离开我家吗?” 赵莹莹闻言眼神悲伤的摇摇头:“不走,我穿了嫁衣进了门,就是蒋家的人。” 钱氏无奈叹口气:“那我也给你说个实话,我儿媳妇儿是个好姑娘,我们婆媳四年从未红过脸吵过嘴,她待我像亲娘一样好,所以我是绝对不会让我儿媳妇儿伤心的。你要留下不走,我管不着,但是我也不会让我儿子来你房里过夜,伤我儿媳的心。也就是说,你就算留在这个家里,也只能是守活寡。” “所以大小姐,你又何苦为难你自个儿?” 赵莹莹眼泪已经落下来了,咬牙许久憋出几个字:“我不为难,也不走!” 钱氏叹口气,满眼无奈的看着她,说了句:“太犟了……”也不再劝她,转身就走了。 赵莹莹却因为她一席话,又哭成了泪人……守活寡吗? 为什么都欺负她……向着那个农妇…… 就因为她吃苦多,她就可怜吗? 钱氏出了景园大门,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想着放着这么一个搅屎棍在家里,翠翠心里啥时候都不能好受,得去宽慰宽慰她,这样才能早早抱上孙子,结果一进小夫妻屋里,就见儿子正往地上铺被子! 她顿时就恼了:“你俩这是干啥?分床吗?” 翠翠和蒋元两人,差点吓得心都跳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上一世的番外,本文正文结局后,会写的。 另,本文不换男主,一对一,仙女们随意。 第33章 昨天晚上, 蒋元在软榻上将就了一夜, 早上起来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打了一套拳活动了一下才舒服一点, 所以今夜他打算打地铺, 现在是初秋天气睡地上也不会着凉,也能伸开腿,结果刚把被子拖出来, 还没铺整齐,就被抓包了! 翠翠在窗口坐着, 手里拿着管家给的账本,是府里日常开支,还有租出去的田地账册, 因为蒋元在京城也才两年时间,所以账本也不多,只薄薄四本,看起来也不费力。 婆婆进来的时候,小丫头们去备水了都不在, 她来的静悄悄的,突然出声说话, 吓得翠翠手里的账本都掉在了地上, 心几乎都跳到了嗓子眼里! 钱氏看着儿子儿媳,一个在打地铺,一个在窗边坐着,诺大的屋子里明明有两个人在, 却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冷冰冰的一看就知道两人一点也不亲近,怕是连话也没几句。 她顿时心里就有气了,敢情昨夜怕是也根本没睡一个床!明明答应的她好好的过日子,结果呢,背着她居然都不睡一个床! “你们俩咋回事?哪有夫妻不睡一个床的?”钱氏走过来,气呼呼的将儿子手里的被子给拽过来抱在怀里说:“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赶紧生孩子的,结果就是这么糊弄我的?” 蒋元目光为难的看着她,愁的要挠头,“娘,你别生气……” 翠翠惊吓过后,也皱着眉头叹口气过来,看着生气的婆婆,小声的劝:“娘你别生气呀,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白了我们俩现在就是生人,一点也不熟,不说他如何,反正我是没办法和他睡一个床的……” 蒋元闻言眉头微动,就算是她允许他去睡床,他也不敢干什么呀…… 钱氏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但她也了解翠翠的性子,那叫一个犟,可是同样她也是善良的,几句软和话说一说,她心就软了,所以她才会私底下嘱咐儿子,多哄哄翠翠,可谁知这个笨蛋也是个木头桩子!不但不主动去亲近,反而还分床,真是气死她了! 钱氏将被子扔在地上,拉着翠翠的手说:“娘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看看元儿的脸,那不是还是跟以前一样吗?不管他记不记得你,你俩都是正经成亲了的夫妻,那时候以为他死了你可没少哭,如今好不容易他活着,合该更亲近才是啊?” 翠翠没法解释,一时间低着头成了闷葫芦。 蒋元站在一边也看着地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且他觉得这一刻他最好什么也不说,不然准挨骂! 果然,钱氏狠狠瞪他一眼,这才看着翠翠叹气:“我知道,你是不喜欢那个大小姐,可是如今那个死心眼一时半会的撵不走,你总不能因为她,总跟元儿生分吧?” 钱氏说完,看着蒋元又交代:“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别跟个女人似的扭扭捏捏,多哄哄你媳妇儿,她心情好了,自然愿意跟你好。”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直白了……蒋元脸色尴尬不已的都不敢去看此刻翠翠的神情,只能干笑着点头打哈哈:“嗯,我知道了……” 钱氏哼一声,将地上的被子叠整齐,紧接着叫了香儿进来,帮着她把房间里多余的被子都给拿走了,剩下的,只有床上一条薄被子…… 翠翠和蒋元看着床上仅剩的一条被子,顿时相对无言。 钱氏却笑吟吟的说:“就你们俩人,一条被子足够盖了,睡吧睡吧,我也走了。” 蒋元看着拿走了一堆被子离开的亲娘,无奈的挠头,转过眼发愁的看着翠翠,问:“这……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子? 他仔细看了看床上那被子,薄就不说了,主要是有点小,两个人估计得挨紧了才能盖的住…… 翠翠淡淡的看着床上的被子,回过头来看着他:“还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说完,转身进净房洗去了。 蒋元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什么叫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她就不能说清楚点,非得叫他猜? 可他真是猜不准她什么意思啊! 翠翠洗完出来,就见他坐在窗口发呆,眉头微微的动了动,浅浅一笑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慢慢的擦干头发,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蒋元看着人家坐在床上了,心里无声的叹口气,知道今夜又是睡软榻的命,就凉凉的站起来也去洗漱了,从净房里出来,就见床帐已经放了下去,屋子里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药味,这才想起来她腰腹间的伤,估计是在上药。 他走到了软榻边坐下,等了一会儿,蜷着腿躺下开口问:“伤你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帐子里擦完药躺下的翠翠,听见他问话过了一会儿才说:“怎么?你还真要帮我讨回来吗?” “自然是要讨回来的,你这么重的伤,总不能白白被人欺负,我一定要帮你讨回来。” 帐子里,翠翠到底是心里暖暖的笑了,不论如何,他有这个心,她都很满意了。 “那人叫刘胜,是来往在通洲和京城的秦氏商队里的一个护卫。”她说完,轻轻的挑开帐子,靠在床头幽幽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那人随商队出行,四方游走,可不好找。且就算是找到了,你又打算如何帮我讨回来?” 蒋元见她挑开了帐子,那双眼亮晶晶的好看,心里软软的,声音都温柔了些:“反正一顿胖揍他逃不了。” 翠翠垂眸一笑,缓缓的放下了帐子。 可这个笑容,却叫蒋元心中顿时热起来,也跟着她笑了,问:“你不信啊?” 帐子里的人没回答,蒋元却笑着,又说了句:“放心,我一定揍的他亲娘都不认识!” 翠翠抿唇笑,轻轻转过身闭上眼:那我就等着! 夜半时分,翠翠被几个喷嚏声吵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借着屋中最后一盏烛火的光,看了看软榻上蜷缩着的男人,他没有被子盖,拿了两件外衫盖在身上,又睡在窗口的位置,估计是有点着凉了。 “阿嚏……”他又打了两个喷嚏,似乎是怕吵醒翠翠,还特意捂着口鼻以降低声音,片刻后他好像在软榻上睡的难受,就折起身子舒展起手臂,目光不经意掠过床铺,发现翠翠双眼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吓的心口猛然一跳,身形一震,愣了一下后才无语的摇头:“你什么时候醒来的?吓死我了……” “刚醒……”翠翠干脆也坐起来,犹豫了一下将帐子挂了一半,看着他揉鼻子的动作,又迟疑了一会儿才眼睫轻颤的问:“要不……你也来床上睡?” 蒋元闻言真愣住了,双眼呆呆的,没想到她会开口让他去睡床上,毕竟,在她的心里现在他就是个负心汉,可是她却开口了……他心里暖暖的,她看着凶悍,其实内里心软的很呢。 他笑笑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一时有点凉,倒不至于真冻病了,你好好的睡吧。” 翠翠见他还挺识趣,就垂眸转过身睡了,不打算劝他上来,反正也就是客气话! 蒋元见人家果真就是客气一下,庆幸他自己够清醒,拒绝了她,不然若真答应了,她会不会心里还想着他是想去占便宜? 只是她帐子忘了放下来……他看着她纤瘦的肩头,赢弱的腰身弧度,默默的闭上了眼,别看了……就跟她所说一样,你个负心汉,没资格看,不配看…… 一早,蒋元起来就直打喷嚏,这一幕看的翠翠直发愁,想着一会儿婆婆肯定饶不了他们。 果然,钱氏过来吃早饭,一看蒋元不停的打喷嚏,顿时就哼一声:“叫你不去睡床,活该!” 翠翠有些窘,低着头不说话。 蒋元只能干笑:“被子太薄了,娘发发善心,再给一床厚点的呗?” 钱氏嗤之以鼻:“如今刚入秋就想盖厚被子,也不怕捂痱子,真觉得夜里冷,把媳妇儿抱紧点不就暖和了?” 翠翠生无可恋的闭上眼,呼出一口气,心里想着以后这日子,怕是就要不好过了…… 蒋元更是蔫儿蔫儿的不敢回嘴。 过了没一会儿,几人刚坐下准备用早饭,赵莹莹缓缓来了。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裙子,身形消瘦,精致的面容上化着淡妆,遮不住那淡淡病容,反而更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姿态。 几人都不知她好好的不在景园养病,突然过来做什么,但翠翠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的来,一定是有事。 赵莹莹入厅来,身上带着淡淡清香,额前放了发丝下来遮住了撞伤的地方,她一进来就屈膝行礼:“妾给婆婆,给夫君,给主母请安。” 蒋元眉头微皱,到也坐着没动,淡淡开口道:“赵小姐还病着,无需多礼。” 阿宁就上前去搀扶,赵莹莹也就顺势起来了,目光直接落在蒋元脸上,扯出一个娇弱缠绵的笑容来,见蒋元垂下眸子不肯回应后,她这才失落的将目光落在翠翠身上。 这一认真看,心头狠狠跳了一下,才发觉那天的农妇,居然容貌不俗! 一身淡蓝色的素雅罗裙,好看的发髻上戴着飞翅流苏银簪,柳眉杏眼,红唇娇艳,肤色如同刚开的桃花白里透粉,这一身打扮,静静坐在这里的从容,哪里像是那天的凶悍农妇?说是土生土长的京里闺秀也不为过! 赵莹莹的心,登时就揪起来了! 要知,上好的容貌,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乃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她自认容貌也算上佳,即便如今做了妾,想着依靠容貌才情,日久天长也总能扳回一城来,可如今见了这个农妇才知,她这一次怕是要失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蒋元:抱紧点就不冷了… 翠翠:你再说一遍? 蒋元:我说…把我自己抱紧点儿呵呵…… 一般,每早七点更新,特殊情况另行通知。 第34章 翠翠也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静谧的空气中交汇了片刻, 赵莹莹先垂下眸子, 不让眼神里的紧张被她窥探! 但心里是真的有点沉静不了, 帕子在手中揪成了一团! “这一大早的, 你不是还病着,不好好的在屋里休息养病,过来干啥呢?”钱氏见儿媳妇不乐意搭理她, 就先开口了,也算是给她个台阶去下。 赵莹莹立即深吸口气, 换上得体的笑容,说:“身为妾室,给婆婆和主母晨昏定省是应有的规矩, 前两日妾一时不大习惯,又不争气病了,故而懒怠了,还望主母莫怪。” “不敢。”翠翠淡淡一笑,轻轻的搅着碗里的八宝粥,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赵小姐身份高贵,在府里身份也特殊, 完全不需遵守什么晨昏定省的规矩。” 赵莹莹轻轻一笑:“即做了妾, 就该守妾的规矩,妾来服侍婆婆用饭。”她说着,就站在了钱氏的身边,问她想吃什么, 她来服侍。 </div> </div> 第20节 钱氏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登时就直摆手摇头:“大小姐,你要是没吃饭的话一起坐下吃也可,就别站在我边上要伺候,我消受不了这个福分。” “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会让我儿子跟你好的,你留在家里不走,我们会好好招待你,当你是贵客。但是你真的别把你自己当成我儿子的妾,他也没那么大的福分,我儿媳妇也不乐意,我也不乐意。” 一番话算是说的很不留情面了,赵莹莹本就心高气傲脸皮薄,瞬间眼泪就流出来了,站立在一旁哭泣着,可怜的不得了。 蒋元轻叹口气:“赵小姐,我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同样的话说过很多次,我也不想再说了,你是千金之躯,还病着,回去好好休息吧,什么晨昏定醒的规矩,你统统不用在意,我娘和翠翠都不需要。” 翠翠淡定的喝粥,好像旁边哭着的人不存在一样,连一眼都不想多看,对蒋元的表现也挺满意,也没让赵莹莹的出现影响了她的心情。 赵莹莹却哭着摇摇头:“我不走,我留在这里是给你做妾的,我是你的女人,我该守的规矩我一定会守,我也希望,我该有的身份也得到主母的承认!” 这句话…… 翠翠缓缓的抬起眼眸,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清脆的碰撞声令蒋元眉头一跳,一看果然,她脸色变了。 “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赵莹莹看着翠翠冷冷的眼神,薄唇轻轻启动:“我希望主母能承认妾的身份,喝下妾敬您的妾室茶!” 她说完,阿宁就端过早就准备好的茶盏缓缓上前来。 翠翠看着托盘上,放着的两杯茶,缓缓的笑了起来:“赵小姐,看来是早就准备好了,不过实话告诉你,你这番准备注定是无用,你这杯茶,我是不会喝的。” “且蒋元也说了不会负我,这辈子只有我这个一个妻子,不会要什么妾室来堵我的心。赵小姐到底身份高贵,委屈你在我蒋家做妾实在是于心不忍你毁了一生,所以这杯茶我是一定不会喝的,我会护着赵小姐留着清白身,也好再将来想通的时候,出府另嫁!” 赵莹莹唇颤抖着,眼泪几乎止不住,她告诉自己选择留在这里,一切就不会那么容易,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仍是控制不住的愤怒与心痛! 她紧咬牙关,告诉自己冷静,别被她激怒做了错事落人话柄,深深吸口气后,说:“我也说了我的嫁衣是为他穿的,进了这个门就是蒋家人,今生绝不离开!所以还请主母喝下这茶,日后你我也好一同服侍夫君!”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这茶我是不会喝的!” “主母不喝我亲自敬上的妾室茶,就不怕旁人说你善妒不懂规矩吗?更何况我留下做妾乃是陛下亲自开的金口,你竟然抗旨不遵吗?” “赵小姐!”蒋元忽然沉声开口,眉头紧皱,面色沉沉看着赵莹莹,“还请慎言!” 赵莹莹一下子,就忍不住眼泪了,死死咬着唇,他竟然训斥自己……这个女人善妒不容人,他难道看不见吗?这个女人这般没教养的不喝妾室茶为难自己,他难道不觉得她有错吗?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护着这个女人?她到底哪里好? 好到可以让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和卑微! 翠翠缓缓的站起来,一步步走到赵莹莹的面前,看着她幽幽的笑,一点也不怕的说:“自前日后,我柳翠翠在京城里,什么名声怕是早就传开了,什么凶悍泼妇,什么善妒不懂规矩,我一点也不怕别人议论我!外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的男人,我历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丈夫,谁也别想让我拱手让人!” “再者,当日陛下金口只是给你两个选择,陛下只是说你可以留在蒋府做妾,并没有传下口谕说,我柳氏非得喝你这碗妾室茶啊!” 翠翠看着她满是怒火的眼神挑眉讽刺一笑:“不过你要是对我不喝你的妾室茶一事实在不服的话,大可以进宫去再请陛下一道旨意啊,只要陛下有旨命我喝这碗妾室茶,我定然不再推诿!” “你!”赵莹莹气的捏着帕子的手,指着翠翠的鼻子,不停的颤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翠翠却毫不收敛的笑起来,“呵呵……赵小姐生什么气啊,我说的也没错啊,反正赵小姐你出身高贵,进宫也不难,若是真想求一道旨意,陛下看在赵老将军的份儿上,想必也会给你的。所以赵小姐即不服我,何不进宫一试?” “你……你……”赵莹莹气的身形都在摇晃,死死的扶着阿宁的手才没给气晕过去,颤抖的手指着翠翠,满腔的怒火却是一句话也骂不出来,只能怒恨流泪! 钱氏看着这一幕,无奈的撇撇嘴,吃自个儿的饭。 蒋元无奈的扶额,片刻后拧眉说:“阿宁,扶你家小姐回去休息吧。” 赵莹莹这一刻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一下子就哭着跑到蒋元的身边,死死的拽着他的袖子,哭的梨花带雨:“元大哥!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欺负我不管!我也是你的女人啊!” 蒋元听着她的哭声,头疼的厉害,正愁怎么办呢,忽然听见翠翠那边一声怒言:“蒋元!不准碰她!” 瞬间,蒋元就闪电般的将自己的袖子从赵莹莹的手中拽回来,身子更是急忙退后两步,离赵莹莹远远的,这才敢看着一旁翠翠气怒的眼神,心有余悸道:“你别生气,我不碰她,我离她远远的……” 翠翠满腔怒火,瞬间眼圈都气红了,此刻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站在自己身侧,那害怕自己生气的讨好眼神,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愤和委屈,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我也不许她碰你!” 眼泪忽然落下,晶莹剔透却瞬间破碎,蒋元只觉得自己心痛的难以呼吸,立即伸手去给她擦泪,好言好语的哄着:“我知道,你别哭,我以后离她远远的,你别哭啊……” 粗粝的手掌落在脸上,笨拙的擦着眼泪,翠翠眼泪流的更凶,咬着牙一把将他手打开,泪眼婆娑的转身进了屋。 蒋元二话不说就跟随而去,还温声求着:“翠翠你别生气,我跟你认错……” 这一幕,仿佛无数把尖刀狠狠刺进赵莹莹的心里,她死死按着心口的位置,大口的喘息着,跌坐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了! 钱氏见状无奈的和哭着的阿宁一起将她扶起来,劝道:“赵小姐,你也是好孩子,你处处都好,比谁都不差。可没办法啊,我家只能有一个儿媳!你想开吧……” “小姐,我们回去吧……”阿宁哭的泣不成声,将失魂落魄的赵莹莹搀扶着,慢慢的离开了兰园。 回到景园,玉娘看着双眼如同死灰般的赵莹莹,急忙将人扶在床上,急切的问:“阿宁,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请个安吗,怎么小姐就哭成这样了?” 赵莹莹躺在床上,直接就翻身过去,捂着脸无声的流泪,一句话也不说。 阿宁不停的擦着眼泪,拉着玉娘到了屋门外,小声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小姐自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那柳氏言语刻薄,行为霸道,我瞅着连将军都怕她,将来小姐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玉娘闻言长长叹口气:“方才我都说了不让小姐去请安,小姐非要去,还有你这个死丫头,妾室茶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我?我临过来时夫人都说了,尽心劝着小姐想开回家去,别让小姐真成了蒋家妾,故而妾室茶一事万万不可行!这的亏那个柳氏善妒不喝这杯茶,若是真喝了回头夫人知晓,仔细剥了你的皮!” 阿宁擦擦眼泪,低着头闷闷说:“小姐就是怕你拦着,才不让我说的……只是玉娘,如今这般,小姐又不听劝不肯回去,将军那边畏惧那个母老虎,往后这日子可怎么办?” 玉娘摇摇头:“还能怎么办?只能慢慢来了,目前紧要的是小姐今日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怕是肝肠寸断,你我可得紧紧的看着她,可千万别叫小姐寻了短见,回头没法和夫人交代!” “知道了……” 翠翠一路回到屋里,心中憋着痛,趴在桌上无声流泪,蒋元急急的跟来,看着她伤心一时间不敢靠太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迟疑了片刻才缓缓的过来,蹲在她身边轻声说:“翠翠,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以后一定听你的,不靠近赵莹莹,也不许她靠近我,一丝一毫都不行……所以,你别哭了吧,你心里有气,打我骂我都成,别为难你自个儿……” “我过不去……我过不去……” 翠翠趴在桌上流泪,刚才看见赵莹莹拽着他的衣袖,说是他的女人,她瞬间就想到上一世,他们二人比肩站在门口的情景,她心里顿时就又气又闷又痛,像是有石头压在她心上令她无法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切剧情为女主服务! 合理不合理,女主说了算! 第35章 那些刺心的画面, 那些痛苦的回忆, 她怎么忘得掉…… 蒋元听着她说过不去, 立即就作出保证:“我知道你讨厌赵莹莹,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她, 我以后不许她随意来兰园,不许她来见你!她即赖在咱们家里不肯走,那就得守家里的规矩, 我这就去让人告知她,今后不许她随意走动, 一定不会再让她来惹你心烦了!” 翠翠无力说话,不想理会,低声的哽咽着:“你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呆着……” 蒋元闻言无奈的叹口气,拧着眉头满眼烦忧:“好,我出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翠翠走到软榻上躺着,泪眼模糊的看着窗外的树影摇曳, 心口好闷好痛,赵莹莹真的就是她心里的一根毒刺, 盘踞在她心上无论如何也拔不掉。 蒋元……他其实做的很好了, 顺着她,向着她,一切都以她为先,可是……一旦看见他们站在一起, 她就难以控制自己。 她就想疯狂,就想杀人……她知道这是心魔。 蒋元从屋里出来,亦是满身无力,坐下来后许久,双眼迷茫的问钱氏:“娘,翠翠以前……是什么样的?” 钱氏叹口气,靠在椅子里,明明四十多岁的年纪,却因为这些年又是丧夫又是失子,硬是给折磨的看起来憔悴许多,她摇摇头:“翠翠一直都是烈性脾气,不过她又心善,一般面子上过得去的事情,她也不会太过发火。可是这回不同,我们为你担心几年啊儿子,日夜都在发愁你是死是活,可是你却在京里差点娶了旁人。” “就翠翠那个性子,你别瞧着她这两日不言不语的,可心里那火都攥着呢,这个赵小姐又不走,她更是心里不舒坦。所以我才劝你多哄她,你对她好了,她心里那些气也就能慢慢消了,这日子也就能好好过了。” “只是就烦这个姓赵的,仗着出身好,咱们家不敢太过的罪她,硬是留在这里扎翠翠的心,今日还来逼着翠翠喝什么妾室茶,真是没脸没皮!” 蒋元垂眸沉默着,双手在膝盖上轻轻的摩挲,许久后抬头看着小银,说:“小银,去景园,告诉赵小姐,蒋家不论何时都不会认她为妾,她若想通了肯走,我亲自送她回赵府。她若依旧想不通要留下,就请她以后有事无事都不要在来兰园,安分呆在景园便好。” 小银闻言,点点头转身出去传话了。 钱氏看着儿子,想着这番重话传过去,等于是今日又狠狠打了赵小姐的脸,心里有些担心的问:“儿子,你毕竟在京时日短,这样得罪了赵家,会不会日后他们为难你?” 蒋元摇摇头,“娘放心,赵家人秉性豪迈,不是那等阴险小人。更何况,要想让赵小姐离开,我的态度就更要强硬一点,不然,她不会死心的。” 钱氏点点头,有些头疼:“总之,你只管哄好翠翠就行,那个大小姐,冷着就是。” 小银前来传话,玉娘接待,站在景园的正厅里,小银声音洪亮的将话一字不漏的传了一遍,气的玉娘是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故意这么大的声音,生怕小姐听不见! 赵莹莹自然能听见,这番话是蒋元亲口说的,叫她不要去兰园……无非是不想她再去招惹那个柳氏,不想因为她,再让他们夫妻有嫌隙。 叫她呆在景园安分守己,是告诉她,不要再生出非分之想,让她在这个家,做个透明人。 若离开,他会亲自相送。 若不走,他便视而不见。 可是,她自私的毁了家族名誉,弃了一声高傲,也要给他做妾,已经受人百般嘲讽,万般鄙夷。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允许自己放弃,像丧家犬一样狼狈离开,再将赵家的名声推到风口浪尖受人嘲弄! 况且这是她选择的路,她说过,即便日后痛苦磨难,咬碎了牙她也要和血吞掉! 不畏强敌,越挫越勇,是她赵家的家训! 作为赵家的女儿,她怎能随意落败服输与一个农妇? 不过是一个农妇,她一定能赢! 所以,她不走!绝对不走! …… 蒋元不敢再进去打扰翠翠,惹她生气,就按照原定的计划去退还那日前来观礼的各家礼金,他骑着马跑了半日,退还了一部分,午时回到家里的时候,翠翠心情已好了些,坐在厅里正和钱氏描花样子。 蒋元进来坐下来,香儿给他倒了茶,他一饮而尽后,目光浅浅的落在她身上,发现她好像没看见自己回来了一般,一点也不想搭理,心里无声的叹口气,却还记着娘说的话,轻咳了一声先开口笑着说:“翠翠,昨日你说想去拜访张夫人,刚才我回来时,管家说张府已经送了回帖,张夫人下午在家里等着咱们过去。” 翠翠闻言,手里描画的动作并未停下,眼眸也懒得抬起来,只淡淡说:“嗯,知道了,那下午便去张府拜访,只是我不清楚张夫人喜欢什么,该备什么礼物,此事就你来安排吧。” 蒋元见她愿意说话,也愿意出门,松了一口气想着张夫人的性子随和,下午去拜访说不定能宽慰宽慰她的心情,就笑着说:“往日里常见张大人差人给张夫人买喜家的糕点,下午我们过去时给张夫人带些糕点,想来她应该喜欢。” 钱氏闻言皱眉:“就买点糕点,会不会礼薄了?那天张夫人可是热心的很,为人又豪爽,我可是顶喜欢她的,可别怠慢了人家。” 蒋元无奈笑:“娘,喜家的糕点可是全京城最贵最好吃的一家了,两块糕点就贵约一两银子,一盒糕点下来至少十来两了,况且我们只是去拜访,拿太重的礼物被人看见,说我巴结上司也不好。” 钱氏闻言立即点头:“哦哦哦,那你随意吧,可不能让旁人以为咱们巴结攀关系,对你官声不好。” 翠翠从头到尾不再发一言,只是旁外人一样的坐着,埋头做自己的事儿,蒋元见此心里闷闷的,其实他真的很喜欢看她笑,可……只要赵莹莹在一天,她怕是就不会对自己心无芥蒂的笑。 午后,翠翠在屋里歇着,蒋元在书房坐着,犹豫了许久,还是起身进屋去了。 一进屋就看见翠翠歪在软榻上,没睡,在发呆,他缓缓的走过去,坐在了软榻的尾端。 翠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眼神转了过去,对于现在的蒋元,对他恨不起来,怨不起来,但同样也不能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的亲近起来。 即矛盾又无力。 蒋元轻轻笑笑,问:“怎么没睡?” 翠翠不搭理他,将脸颊侧向另一边,蒋元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朵小花,正在拽花瓣。 和她好颜色的容貌不同,她的一双手很是粗糙,一看就知常做粗活,蒋元眼中缓缓浮起层层心疼来,第一次毫不犹豫的主动去抓她的手,即便她挣扎了两下,瞪着他,他也不松开。 “做什么?”翠翠眼中有薄怒,被他抓着两只手,使劲的甩了两下没甩开,怒瞪着他。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