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情深》 第1节 ======== 《九万情深》 作者:岁欲 ======== 第1章 楔子 她是天生的怪物 《九万情深》 ——by岁欲 楔子 - 万里荒山,乱石堆叠。 警车数辆到此,车轱辘在暴雨里碾出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压痕,一路蜿蜒,直上山顶。 山顶是一整圈围墙,被一道铁门锁起来。 乌鸦冒雨而来,盘亘在四周围墙上,眼珠子漆黑,鸟喙一张一张的。 沙哑可怖的叫声渗透在这铺天盖地的大雨里。 警车停了。 武警押下一名男性死刑犯,双手被麻绳反缚在身后,脖子朝前,踉踉跄跄地踏进那道铁门。 挑了处相对于平坦的地势。 死刑犯跪了下去。 ——枪决。 那黑漆漆的冰冷枪口抵在后脑位置,连接着口腔,死刑犯身体开始战栗,张大嘴,雨水或眼泪流进口里,猩红血丝爆出眼底。 他嘶吼一句—— “阿盏!” 音落,枪声响。 “嘭——”地一声,震碎山谷寂静,激得四周高墙上乌鸦振翅,在空中盘旋,经久不散。 ...... 那声阿盏,当事人并未听到。 破旧筒子楼里。 时盏拎一袋垃圾去楼下扔,踩过破碎肮脏的地面。 刚出楼,就有一群人气势冽冽地围拢过来,有人直接上手抓她头发,有人撕扯她的衣服。 一个接一个的耳光紧跟着落在脸上。 啪啪作响。 很快演变成一场声势浩大的宣讨。 “别以为你爸死了,事情就能画上句号!” “我会缠着你一辈子,永远也别想安宁,那个畜生杀了我的女儿,你也别想好活!” “......” 这一年,时盏十四岁。 她在暴雨里抬头看向那群受害者家属,年纪轻轻却美出很强的攻击性,眼尾上挑,眸色深黑。 时盏弯唇,笑弧轻蔑不屑:“那你们杀了我阿,怎么,不敢还是做不到?” 一句话直接激怒众人。 其中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直接拎着时盏的后衣领,将她从地上拽起,又狠狠地摔出去好几米远。 时盏趴着一动不动,远远看去,会令人误会是具死尸。 她趴在泥泞不堪的地面,面朝下,口鼻里没进脏水,呼吸变得拥堵,清冷的笑声却漫延在淋漓雨声里。 “就这程度?” 对方大步走过去,一把薅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果然是个小畜生,亲爸今天被执行死刑,都不去看一下,甚至瞧不出你一点难过。” “......”少女眉梢无任何起伏,她仍在笑,笑意却丝毫不抵眼底,“时京死有余辜,你们也拍手称快,我为什么要难过。” 闻言,四下安静。 她趴在那里,被指责,被谩骂,被羞辱。 所有人都说—— 她是天生的怪物。 第2章 九万01 你杀过人吗? chapter 01 “你杀过人吗?” “没有。” “你杀过某种动物吗?” “杀过。” 刚回答完第二个问题,时盏已失去所有耐心,手指勾上chanel口盖包的链条,面无表情地起了身。 对面陈嘉树表情一僵,双手撑上桌沿。 也跟着起身。 陈嘉树:“时作家,咨询还没结束。” 时盏:“不做了。” 陈嘉树:“为什么?” 时盏眼皮懒懒一抬,落过去的目光里尽是审慎:“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关于我对当年我爸所犯的罪行是不是还有心理阴影?” 陈嘉树确实要问这一点,但现在他不敢。 这是派了个棘手活给他。 陈嘉树挠挠头,战术性地露出招牌笑容:“时作家,您先坐下嘛。这咨询刚开始,就一副要走的样子,怪让人没面子的。” “抱歉。”时盏说,“我没有给人留面子的习惯。” 轻飘飘儿的一句,噎死陈嘉树。 明明她有用“抱歉”二字起句,却叫人听不出半分歉意。 时盏转身拉开咨询室的门。 外面有人挡着。 助理温橘在门外,侧头看一眼里面的神色尴尬为难的陈嘉树,投过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只差没把“对不起”写在脸上。 温橘收回视线,眼巴巴地看向时盏:“姐姐,下周的签售会相当重要,编辑和老板特意嘱咐过,一定要让姐姐做好精神状态鉴定和心理疏导,就当给读者粉丝们打一剂定心针。” “......” 时盏静静沉默着。 周围温度迅速降低。 温橘小心觑着她。 时盏没有表情,淡淡道:“这么担心我在公众面前出丑丢面子,那还办什么签售会,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出丑丢面子?”温橘似觉得荒唐,“姐姐,以你的智商,不应该有这种错误认知吧?有一说一,你真的清楚你有多美吗?” 时盏沉默不语。 不止温橘,在所有人都看来,都只能用‘美’来形容时盏。 其他任何‘好看’‘漂亮’等字眼,都会显得十分逊色。 具体美到什么程度。 皮囊能够与她尖锐冷漠的性格高度契合,清艳妩媚一双眼,眼尾轻轻挑起几分风情,肤如白瓷,乌黑长发,天生自然卷的发尾散在纤腰处,走动时,就随着步调轻轻荡漾。 妖艳,危险,高不可攀。 就算在这冷调安静的精神病院走廊上,也能自成一副夺目的画卷。 温橘常常在心中想,她要是有那脸,还写什么文?直接开直播做网红,喊句大哥的火箭六六六不香吗? “主要因为以前签售会发生过——”温橘微顿,小心斟酌着用词,“一些不好的小插曲。......不过你姐姐你放心,这次签售会保镖数量翻倍,保准万无一失。” “......” “阿,姐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主办方增加保镖这一点,绝对不是防范你下台攻击那些混进现场的黑粉,就只是单纯为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尽头一扇窗是开着的,风灌进来。 时盏眯了眯眼。 慌神的那短短一瞬里,她还是能清晰记得12年底那场签售会的场景。 人潮如涌,吵杂。 独楼书店里处处都是攒动的人头,明亮的灯光下,队伍沿着长且蜿蜒的旋转楼梯,从四层排到一层,再绵密地延长到街道上的梧桐树下去。 第2节 寥寥数语后,她坐下签名。 那些雷动的掌声里,兴奋的议论声里,总有刺耳的反例。 ——“杀人犯的女儿名利双收,这个世道太可笑了吧!” 很清楚。 那女生举着喇叭,声音开最大,站在人群堆里怒喊。 又是一句,“时盏,你只配去死!” 黑粉窜到眼皮子底下。 第一次。 这么狠吗??? 她搁笔起身,下台。 队伍自分成两道,替她让路。 周遭安静,她停在女生对面,高出半个脑袋:“出去么?” 然后下巴微微一抬,笑着补充:“只给你一次机会哦。” 可惜的是。 女生不接受她给的机会,继续高举着喇叭,紧跟着一系列侮辱性词汇就被扩声放大在整个书楼里。 行吧。 那就别怪她恶毒。 众目睽睽下,那女生被她拽着头发,从四楼直下一楼,连那个喇叭一块儿,齐齐被她扔出书楼。 ...... 所以,出版社和主办方的顾虑完全合理。 毕竟那次事儿闹挺大,热搜整整三天高居不下。 团队像是一锅炸开的油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她就煮在那水里,跟着翻滚。 也委实令人糟心。 又在温橘一番好说歹劝下。时盏做最大的让步,把包递到温橘手里:“我去趟厕所,你进去告诉那个医生,我只给三十分钟。” 温橘如获大赦,接过包时眼睛笑开花:“好的姐姐!” 医院的厕所环境一般。 尿骚味浓郁,地板上沉积着某种秽渍。 时盏皱着眉,微微屏住呼吸,选择最里面的隔间进去。 外面时不时传来有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冲水声,水龙头滴答的滴答声,护士站传来的呼铃声, 在时盏洗手的时候,安静的厕所里从某个隔间里响起年轻女孩子讲电话的声音。 “姐妹,我劝你尽快脱粉吧,下周也别去她的签售会。” “晦不晦气阿?那么多作者,你粉个满身黑料的傻逼时盏,我吐了呀!” “她写的文阴暗又压抑,动不动就搞揭露人性阴暗面那套,你还没看腻?” “......算了算了,随便你吧!” 时盏向来没有听墙根儿的习惯。 可是,这也。 太清楚了吧......? 时盏不动声色地拧上水龙头,抬头,镜中一张寡淡至极的脸。 该笑?还是该生气?她这种人时常不知道什么场合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索性不再看镜子,掉头出去。 咨询室就距离厕所不远。 时盏刚到门口,就听见后面有人用极惊喜夸张的口吻喊她:“时大?是你吗?” 时盏脚步顿住,转过身去。 正前方一个年轻女生,短发,学生服。 第一次见,时盏却凭声音立马认出来,这不就是刚才厕所里讲电话的人吗? “阿——”时盏漫不经心一声后,眼神轻飘飘落过去,“贵干?” 女生握着手机在跟前停下,热切地盯着她:“时大,我能跟您合照一张吗,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喜欢你很久了。” “......” 这怎么说得出口的。 时盏眉目不动,唇畔却不由自主地带一抹暗嘲的笑。 没能窥探到她眼底情绪的女生大胆地站到她旁边,上半身故意靠近,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女生比出一个耶,脸上也是露出甜甜微笑,然后视线转到屏幕上,对上时盏那双微挑的眼时,心里陡然一怵。 ——很可怕,冷冷盯着她。 又是一阵风穿过走廊,浮动时盏微卷的长发。她在屏幕中和女生对视,声音没有情绪:“合照以后呢?拿着照片向你的好朋友炫耀,顺便笑话一下我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黑粉站在眼前还欣然合照?” “......” 女生握手机的指节,开始泛白。 温橘正好从咨询室出来,恰巧听见时盏的话,阿呀一声上来打圆场:“粉丝想跟你合照一下,不至于这么严肃。” 说完后还伴随着几声尴尬却应景的哈哈笑声。 原本悬在空中的手机落下去,被女生揣回兜里。 气氛很僵持。 女生弱弱地说一句:“不愿意合照就算了,没必要这么欺负人吧。” “不仅不愿意,而且还很反感。”时盏环手而立,整个人充满威压感,“如果你把我刚刚言论理解我欺负你的话,那很抱歉,我就是在欺负你。” 女生瞪大眼睛,为她的直白不遮掩感到诧异。 周遭空气仿若凝结。 温橘脑瓜子嗡地一下,两秒后,急忙用手轻轻戳了戳时盏的胳膊肘,凑上前附耳小声着急地说:“姐姐,你不要这样,注意一下,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不要这么说话。” 内心不住咆哮:姐姐,我球球你了!ball ball you! 时盏目光从女生故作可怜的眉眼间一过,斩钉截铁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考虑她的感受?” “......” “再说,我要是和一个黑粉共情,我不是傻逼中的战斗机么?” 温橘没有直接上手捂嘴的胆子,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那女生笑笑,开始说一些有的没的官方话语,打头一句——“抱歉啦,时作家一直都是这个性格”,然后是——“妹妹你不要放心里,也希望你不要在网上传播”,最后是——“真的不好意思”。 时盏懒得听下去,准备转身时,那女生冷不丁地挎着脸说一句:“反社会人格就不要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怪膈应人!” 温橘补充:“高智商反社会人格。” 时盏微微偏头,很轻地笑一下。 就敢说点这个? 还不够下饭的。 时盏松开横在一起的双臂,上前一步,清冷目光直逼上去。 女生眼里已经有了眼泪花儿。 她挽唇,注视着那即将滚出眼眶的泪:“还没对你做什么呢,怎么就哭了呢?难道——” 话音戛然而止。 同时,有人喊了一声“闻院长”。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闻靳深。 时盏的目光从女生脸上越过,投向不远处电梯门口。 一行人约数十个,浩浩荡荡地往这边来。 为首的男人身姿挺拔高大,目测一八八左右,长腿笔直,宽肩窄臀,明明和别人穿一样的白色大褂,偏偏他那件儿就发光似的,扯人眼球。 生一双风流却不下流的桃花眼,眸色深黑如有长夜,薄唇微微抿着,表情冷得很,一看上去就属于不好近身的类型。 绝了。 港城还有这种高级货? 他正在朝这边走过来,离她越来越近,她能看见风吹动着他白色大褂的衣摆,荡阿荡的,摩擦着他昂贵又疏离的西装裤管。 三米。 两米。 一米。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时盏注视着男人清隽侧脸,清晰缓慢地冒了一句。 “和他葬哪我都想好了。” 第3章 九万02 我想和他不可描述 chapter02 时盏的话被一叠经过的脚步声淹没。 但她很确定。 第3节 那男人刚好听见了,因为她能准确观察到他眉间一瞬的微蹙,眼角也凉了凉,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地从她面前走过。 温橘以为自己听错:“姐,你要做什么?” 时盏微微侧身,正对着那抹白色背影,答非所问地来了句:“黑暗为光明的到来而存在。” 温橘一个激灵。 完了。 这是时盏最想要得到某件东西时必说的话。 还有不为人知的后半句,——“美好为被我掠夺而生长。” 温橘倒吸两口冷气,正慌乱地组织语言,还未待开口就见时盏已经举步朝那群医生队伍方向去了。 温橘追上去,“姐——诶!别阿——!” 时盏脚步未停,只说:“你把刚刚那个女生打发走就行了,不用管我。” 温橘碎碎念地跟在身后:“真要不管,又得出事儿阿。” 她伸出手想要拉住时盏,却又牢牢记着时盏最讨厌与人有肢体接触,只好悻悻收回:“这次算了吧,姐姐。” 以前几次还好,时盏看上的都是些死物,比如某家店里老板的私藏留声机,一本绝版邮票集,个人手工制作的可乐罐藏品,诸如此类的一些小东西。 只要被时盏看上的,要么他们去谈去买,拿不下来的话,第二天,时盏就算去硬抢,也会不择手段搞到手。 然而,这一次的目标居然是个活物。 还是个新鲜男人。 前方的医生队伍陆陆续续进到尽头的会议室,当时盏推开门时,里面坐着的人全部抬头。 目光道道汇集过来。 在目光落点里的,是个美丽又高贵的女人。 她穿着深蓝印瓷花长款旗袍,身段玲珑凹凸,左侧摆上开一茬儿,隐约可见胜雪般的纤腿,神态极其慵懒漫不经心,无形中总又带点媚意。 那男人的目光也看向她。 清冷,寡淡; 似夜里一汪深沉的海。 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四目相对,时盏的目光相当大胆,写满赤直和欲望。 隐隐诉说着勾引。 温橘随后跟到门口,看见男人的脸时,捂着嘴将一声“卧槽”生生吞下去。 “温橘。”时盏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投屏前的男人,“如果是他给我做咨询的话,别说三十分钟,三十年也成。” 温橘:? 想得挺美的。 “姐姐,”温橘声音弱下去,像只蚂蚁似的,“他是这医院的院长,叫闻靳深,还是d.k集团未来唯一的继承人,收手吧,得罪不起。” d.k集团在港城人人皆知,金融界的龙头霸主,涉猎保险、证券、信托、投资等等,资产年年翻盘,而他闻靳深本人身价至今成迷。 时盏甚不在意地笑笑,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会议室内坐着十多名刚落座不久的精神科医生,还有二十几名实习生模样的年轻人,齐刷刷地全部盯着时盏看。 时盏谁也没看,只牢牢地盯着闻靳深。 他的皮囊过于优秀,优秀到令她只想据为己有。 天生的行动派,想法在下一秒付诸于行动。 时盏往台上走去。 几十双视线里,时盏在距离男人不过半米的地方停下。她一只手懒懒地撑上旁边的实木桌沿,一手直接摸上男人左边胸口处的胸牌。 她对着字样读出来:“港城康宁中心院长,闻靳深院长,你没女朋友吧?” 闻靳深的视线缓缓从她脸上转到她的手指上。 轻浮,没礼貌。 这是他对时盏的第一印象。 下一秒,闻靳深就着手里的电子笔,用笔端拨开她的手指,语气寡淡:“门口标语你看不见?” 时盏眨眨眼。 顺着他的话,回头去看他口中的标语。 阿,看见了。 绿色牌标写着很清楚一句话:患者不得入内。 两秒后,时盏重新回过头,对上男人清冷疏离的视线:“那又如何?”她轻笑出声,“这里是精神病院,患者不听话才是常态,你说对吧,闻——院——长。” 声色里或多或少有着挑逗之意。 下面坐的一圈人都呆了。 这他妈??? 闻院长被人调戏了! 还是当众调戏。 牛阿牛阿。 闻靳深神色骤降,将笔往桌上一搁,声调亦然急转直下:“出去。” 时盏微微偏头,丝毫也不怕:“有没有说过,你生气的样子,看上去可口极了。” 闻靳深:“......” 这女人拿他当盘菜,在洗涮他? 闻靳深沉脸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转头,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下方医生的脸。 一片安静。 “谁的病人?”他问。 无人回答。 就在氛围将至冰点时,陈嘉树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口,忙不迭小跑进来,直接上前把住闻靳深肩膀:“我的我的,靳深你别动气,我马上劝出去。” “......” 闻靳深皱眉:“说过多少次,别在公共场合勾肩搭背。” 陈嘉树立马松开:“好好好。” 说完,又小心觑一眼时盏,轻咳一声道:“时作家,您先跟我出去,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交流,我也可以帮助您的,不用麻烦咱们院长。” 时盏不是会给人台阶下的人。 她眼睫轻颤,浮出星点的笑意。先是看一眼陈嘉树,而后再将目光转向面色清冷的闻靳深,笑眯眯道:“那我想和他不可描述,也能麻烦你吗?” 陈嘉树脑子当机:“不可描述是什么意思?” 时盏解释:“就是想和他睡觉。” 陈嘉树:? 闻靳深:? 所有人:? 睡觉。 哦。 跟谁睡觉。 跟他们高高在上的闻院长。 哦...... 牛逼啊! 这他妈能直接说出来??! “.......” 在死一般的安静里,时盏依旧从容不迫地笑着,像是自己说的话无比平平无奇,再次向陈嘉树确认:“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就随你出去。” 余光里,闻靳深眉心一跳。 他周围的温度骤冷。 陈嘉树憋着笑,凑过去小声说:“你先跟我出去,我帮助你完成睡他的第一步。” 时盏挑眉:“比如?” “我给你私推他微信。”陈嘉树啧两声,继续小声诱惑,“你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想要他微信呢,他从不给的,我悄悄儿给你!” 时盏当下了然一笑:“成交。” 倒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出去。 在接受陈嘉树的提议后,时盏转头看着闻靳深,眨眨眼:“这儿有灰——”她伸手拍拍他白大褂左边口袋的地方,“你这种男人呢,必须要纤尘不染的干净,然后等着被玷污。” “......” 闻靳深:? 在时盏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会议室里一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闻靳深先开口,也在默默地观察着他的脸色。 有一说一,那脸冷得能结冰。 好在闻靳深向来是位情绪管理高手,很快敛眸正色。 他迅速收起所有稍微外露出来的不悦和不耐烦,正式进入主题:“好了,我们开始。” - 第4节 “......时作家,我只能说句好家伙。”陈嘉树眉飞色舞,语调轻快起来,“我真的很久没有在靳深脸上看见过那种表情了。” “......” “说真的哈,暗地里那些爱慕靳深的小姑娘,哪个不想睡他?也就你是个胆儿大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着他说出来。” 时盏将发尾微卷的长发拢在一边肩膀上,脑里全是那双清寒黑眸。她不以为然:“想要得到的,就要说出来,不然别人怎么知道我想要?” 温橘跟在后边儿小声嘟哝:“......人也不见得会给阿。” 三人回到最开始的咨询室里。 时盏从温橘手里取过包,翻出手机,划开屏幕点开微信。 陈嘉树的手已经摸到桌上的手机。 但迟疑了,他真要给了的话会死在闻靳深手里的。 他斟酌片刻,打着马虎眼儿哈哈朝时盏笑:“会不会太快了?” 时盏单手环着臂,拿手机的那只手食指缓缓摩挲着机身侧面:“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你对闻院长很了解,还和他关系不错。” 陈嘉树很自豪:“那当然,我跟他发小。” 时盏依旧没有收回手机,笑笑:“但你不太了解我。” 陈嘉树:“?” 时盏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骗过我。” 陈嘉树咽了一下嗓子:“......那人还健在吗?” “不在了。” “......” ——“阿盏,等爸爸攒够好多好多钱,就给你买漂亮裙子,带你住大房子,让你再也不受欺负。阿盏,你要相信爸爸。” 时京没有兑现承诺,人人都骂他死有余辜。 她的人生里全是肮脏黑暗,令人作呕。 “来,我亲自给你加上。”陈嘉树的话拉回她的思绪,他一扫犹豫,直接主动夺过她的手机,在微信搜索栏里利落地打一串数字。 通过手机号搜索最方便。 陈嘉树不想死在眼前这个女人手里,他宁愿去受闻靳深的冷脸。 陈嘉树将手机递回给她。 时盏接过后,径直点开通讯录,新建联系人:闻靳深。 陈嘉树瞪大眼睛,看着她准确无误地输进闻靳深的号码:“你怎么知道的?” 时盏懒懒回:“刚刚你不是输了一遍吗,就记住了阿。” 存好号码,时盏就准备离开,陈嘉树诶诶两声:“不对阿,咨询还没做完呢?” 时盏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我会联系他给我做的。” 也没等陈嘉树做点儿反应,时盏就示意温橘:“我们走。” 留陈嘉树一人在原地凌乱。 他完了。 我!操! 陈嘉树猛地反应过来。他不仅黄了咨询,还把闻靳深微信和手机号一起给出去了! 时大作家这一手操作??? 妙阿!简直是妙蛙种子吃了妙脆角,妙到家了! - 闻靳深结束实习医生的培训会议,准备回办公室。 在经过陈嘉树咨询室时,被陈嘉树一把扯过胳膊拉进咨询室里。 闻靳深表情淡淡,反手将门掩住后,等待下文。 陈嘉树噎在那里。 又是一番长时沉默。 闻靳深抽出胸前口袋挂着的钢笔,低头在行程本上勾去会议这一项后,抬头:“还不开口?” 氛围非常僵持。 陈嘉树视死如归,顶着发麻的头皮出声:“靳深,我也是被迫的,绝对不是故意的,实在是那位作家难缠得很......于是,我、我、我......” 我了半天。 没我出一个所以然。 “嗒”的一声轻响,闻靳深合上笔帽,清冷眸光直逼上去。 陈嘉树倒吸一口冷气,加快语速滋溜一下冒出来:“我把你微信给她了。” 闻靳深:“?” 闻靳深:“......” “还有手机号,这个不是我给的,是她自己看一眼就记住了!” “......” 闻靳深快被气笑了:“所以,你现在是希望我表扬你吗?” 陈嘉树蔫巴道:“不敢......” 闻靳深冷淡地扫一眼陈嘉树,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果然,通讯录处有个小红点。 他点进去,头像是那个女人精致到无懈可击的侧脸。 ——时盏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闻靳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随手点了拒绝。 陈嘉树默默瞧在眼里,看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手机重新落进白大褂兜里时,传来清脆的碰撞声,“叮嗒”一声。 闻靳深手重新摸进去,触到一抹冰凉。 掏出来一看。 “镯子?”陈嘉树惊讶出声,看看镯子又看看男人微皱眉的脸,“靳深,你什么时候有随身带镯子的习惯了?这一看就是个女人的吧。” “要你说?” “......” 闻靳深眼眸敛住,回想起在会议室的场景,那女人轻佻地笑着拍拍他的白大褂,软着声儿说——“你这种男人呢,必须要纤尘不染的干净,然后等着被玷污。” 就是在那时放进去的吧。 真有意思。 闻靳深眼睑慵懒抬起:“那女人什么问题?” 陈嘉树:“最棘手的那一类。” “哪一类?” “高功能高智商反社会人格。” “还有?” “还伴随严重的失眠症和焦虑症。” “多种精神疾病混在一起?” “对。” “......” 看来病得不轻。 第4章 九万03 我要住他隔壁 chapter03 外面烈日炎炎,肉眼可见柏油马路被烤得冒一层蟹壳青的烟。 时盏畏热,从精神病院出来后不由加快脚步。走到白色法拉利前,她从包里翻出钥匙解锁,弯腰倾身上车。启动车时,下意识地扫一眼医院大招牌,港城康宁中心。 要是知道这地方有闻靳深这种人间绝色,她绝对不会现在才来。 早一天遇到,那就意味着,能早一天得到。 回到公寓后。 就是自己的世界。 除开工作上需要交往的人外,时盏没有任何一位朋友。 那些人对她鄙薄不屑,她亦对他们不以为然。 时盏赤脚在吸音地毯上行走,到留声机旁,剥去唱针上的白色护套,再放到黑胶上。很快,安静室内流淌着优雅和谐的古典乐。 一首莫扎特的《夜女王咏叹调》,她听过很多便,闻极而流。 时盏窝进沙发里,查看微信,对方拒绝添加你为好友。 她笑笑,重新选择再次添加。 正准备拨电话给那男人时,几声“嘭嘭”声刺进舒缓的音乐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有人在大力用巴掌把门拍得震天响。 妈的,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