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烬》 第一章 魔渊 夏日炎炎,天气燥热,江湖村村口百年巨树下,有村民在纳风乘凉。 老人们占据一席之地,悠然下棋,一处围棋局,一处象棋局。有小孩子在追逐打闹,十分闹腾,可不久便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停下来追逐,扭打在了一起。 有小孩一个不慎,摔倒在地,哇哇大哭,思索着棋招的老头皱起眉来,怒了,便训斥了小孩,却是越训哭得越凶。 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挑着一担柴,步伐稳健,往村里走去,他面容清秀,稍显黝黑,一件破旧单衣、单裤,汗渍浸透小半衣衫。 走到村口时,有一位老头喊道:“小沟!大热天还去砍柴啊?又要去镇上卖吗?” “是啊,福爷爷,我爷爷去世后,我爹就病倒了,我得补贴家用。”清秀少年抹了一把汗,语气忧愁,目光却坚毅平和,勉强一笑,笑容干净淳朴。 村民们稍稍侧目,便又转回目光,表现冷淡。 福爷爷朝少年招招手,喊道:“放下柴火纳会凉吧!” “好啊。”少年应下,放下柴火,对哭闹的小孩子笑道,“小鼻涕虫,又哭鼻子啦?” 那小孩子立即止住哭声,怯生生看了看少年,跑到老人们后方躲起来,竟然对少年颇感畏惧。 不仅是他,几个孩童皆是如此。 少年笑容有些僵硬起来,怅然若失,朝福爷爷挥手道:“福爷爷,我先回家啦!” 福爷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福老头,少忧心点别人,又不是你孙子,小心被克死!” “吉老头!放你的狗屁!” “哎呀!挺牛气啊,待会儿一决胜负!” “呸!手下败将。” “……” 两个老头犹如孩童一般犟嘴吵起来,有老头劝架,有老头起哄,比孩童追逐打闹还要闹腾。 老小孩,老小孩,大抵如此。 少年担着柴火,入了村子,一呼一吸,配合着步伐,沉稳有劲,极富有规律。 少年叫林浊江,他爷爷取的名字,浊江浊江,污水沟,故而村里人称之小沟。 五个月前,平静的江湖村边坠下一只暗红巨指,天崩地裂,地动山摇,半边村子遭到冲击席卷,死伤无数。 林浊江的爷爷就罹难于这场天降横祸之中,当然,当时死难者极多,在村里不存在谁克谁的说法,所以这并不是村民疏离林浊江的原因。 江湖村依山傍水,一座石山都被戳破了半边,留下一个深坑,深不见底,黑气缭绕,宛如深渊。 江湖村村民临近深渊五丈内,便神志不清,狂性大发,唯独林浊江不受影响,这是原因之一。 后来村民去镇上请了和尚、道士、方士术士,要净化人称魔渊的深渊。 有村民顺便请高人给林浊江瞧了瞧,和尚道士们看不懂,却有一位奇人异士信口雌黄,说林浊江有可能是魔种,即是天生适合修炼魔道,因此不受魔渊影响。 这就是村民疏离林浊江的缘由了。 林浊江对此也是无可奈何,诸恶加身,无力抗衡。 三个月前,林浊江父亲林荣淳突然病倒,家里的顶梁柱倒塌,本来挺苦的日子就更苦了。 此后,林浊江挑起了家里的重担,经常上山砍柴,或在山泉水涧间捡鹅卵石,制成各种挂件,去镇上售卖。 两个月前,林浊江伐木之时,捡到了一本书,叫《太武剑诀》,图文并茂,有剑法,有吸气吐气之法。 江湖村是偏院山村,没几个读书人,林浊江就不识字,读不懂《太武剑诀》,却会依葫芦画瓢,模仿剑诀中的图画姿态,竟颇有感触,日益精力充沛。 林浊江祖父命丧天降黑指之下,尸骨无存,这对林浊江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有些浑浑噩噩,怨天尤人,经常跑到魔渊边缘,感受魔渊气息,观摩魔渊黑气流转,竟是莫名通透,有气感涌入身躯。 两个月来,林浊江身体日趋强健,浑身似有气流潜伏,这就是剑诀图中的气流吧。 林浊江回到家中,将柴火放在院中,伸了一个懒腰,此时房门是开着的,他走入屋里,见屋内坐着两人,微微一愣,便喊道:“娘,家里来客人啦?” 林浊江的母亲已有四十余岁,样貌普通,是一个标准的村妇,衣着朴素,善良温婉,性子柔和,叫陶小桃。 “回来啦。”陶小桃看向林浊江,勉强一笑。 “哎呦,是小沟回来啦?真是辛苦了,辛苦了。”坐在陶小桃对面的,是一位中年妇女,笑容热情,见林浊江入屋,就起身笑脸相迎,随即,又露出心疼之色,叹气道,“黑了,还瘦了,唉,可怜啊。” “九姑。”林浊江嗅出了非比寻常的意味,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声。 这位九姑是村里有名的媒婆,经常与人说媒,舌绽莲花,口若悬河,能将人给忽悠晕了。 这位登门,有两种情况,一则说媒,二则退婚。上次登门正好是五个月之前,也是天降横祸之前,当时是说媒的,而今…… 果不其然,九姑露出了为难之色,说道:“小沟啊,这个……隔壁古桐村的木旺悔婚啦,不肯将丫头嫁给你……你别难过啊,不仅是你,大家伙都是这样嘞,都退了好几门亲咯,村里的丫头嫁不出去,村外丫头不肯嫁村里的娃儿,这都是天杀的黑坑闹的啊。说我们村不祥,尤其是你……咳咳,往后呐,还得自家村里行嫁娶事,好啦,我走啦。” 九姑语速极快,说完就灰溜溜跑了。 林浊江静静听着,默然无言,早已听之任之,顺其自然。 陶小桃重重叹了口气:“真是苍天无眼啊,你姐也有六七个月没回来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絮絮叨叨,缓缓起身,往左居室走去。 林浊江连忙去搀扶,轻声道:“姐姐在夫家历来没什么话语权,娘也不要怨姐姐。” “娘晓得。”陶小桃拍了拍林浊江的手,心情郁结,不吐不快啊。 左居室里的木榻上躺着林荣淳,林浊江的父亲,据说是魔渊黑气侵袭,这并非个例,但治不好就是特例了,有一位方士说是林浊江或许身染魔气,父子血缘,无可救药。 有道士则说,林浊江只要离林荣淳远一些,坚持用药,是能治愈的。 若非如此,林浊江恐怕早被村民人道毁灭了。 因为用药,请和尚道士、方士给林荣淳驱邪除魔,林浊江一家已经散尽了家财。好在林浊江还算聪慧,踏实肯干,不怕劳苦,极有耐心,练就了一手制作鹅卵石挂件的本事,勉强能维持生计。 林浊江就在门口不远处站着,不敢靠父亲太近,他对道士所言将信将疑,却是宁可信其有,这也是无奈之举。 林荣淳的气色灰败,隐隐有黑气浮现,身体虚弱,要起身都难。 “娘,我去劈柴了。”林浊江不忍去看,喊了一声,出门去了。 院中,林浊江摆好木桩,摆好木柴,高举斧头,深呼几口气,一股气势酝酿,斧头便倏然而落,咔嚓一声,木柴便成了两半。 林浊江吸气吐气,挥舞斧头,将木柴一一劈开,动作越来越流畅,极有规律。 这是《太武剑诀》中的剑劈,他以斧代剑,颇具威力,劈柴都轻松了。 至于被退婚之事,林浊江无暇理会,所有的遗憾、可惜、难过,都抵不过如今的焦头烂额。 古桐村木旺家的二女儿,木美月,林浊江了解过,是一个温婉姑娘,仰慕者极多,是难得的良配,能得此亲事,林浊江还是尤其满足欢喜的。 奈何造化弄人,人心不古啊。 劈完了柴,便闻到一股药味,却是陶小桃在熬药。 林浊江去取鹅卵石,开始制作挂件,精神专注,呼吸平稳。 到了夜里,林浊江取出雕刻好的木剑,挥舞比划了一番,呼呼作响,看起来却像是疯魔剑法,疯劈,魔刺,难有章法。 翌日清晨,林浊江拉起人力车,将前一批晒干的柴火放置上去,并将鹅卵石挂件装入袋子里,绑在车上,拖着出了村。 朝阳如火,少年拖车行于山道间。 从江湖村到镇上,要走十数里的路程,以林浊江的脚程计算,得走一个多时辰。 林浊江还庆幸了,倘若是四面环山的山村,只能跋山涉水,才能互通有无。 到了镇上,林浊江熟门熟路,赶到一条街道,敲开一座高门大户的后门。 开门的,是高门大户里的一名青年仆役,他抬眼看了看林浊江,不咸不淡道:“是你啊。” 林浊江露出笑容,喊道:“王哥,我送柴火来啦!” 王哥挥挥手道:“不好意思啊,小沟,宅里的柴火已经够过冬了,不需要了,你走吧。” 林浊江面色微变,沉声道:“不对啊,王哥,李叔说了,府上一直缺柴火的……” 王哥不耐烦道:“走吧你,府上已经从别的渠道购入了大量的柴火,没你什么事了,往后啊,你也不要来了。” 说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林浊江愣愣无言,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第二章 读书识字算命师 林浊江第一次跟父亲到镇上做买卖是十岁的时候,当时镇上洪府的柴火都源于林荣淳,这几个月给洪府送柴火,林浊江也习惯了,却不料,长久的买卖断了,让人给截胡了。 少年心中有傲气,不愿死缠烂打,不肯苦求,拖着柴火走了,以往供过于求的时候,林荣淳是拉着柴火到集市去卖的。 林浊江拖着木柴到了集市,逛一圈,停在一处算命摊子旁,摆开了摊位,木柴放在地上,鹅卵石挂件摆在了人力车上,精巧细致,五颜六色。 随即,林浊江凑近算命摊的算命师,露出淳朴笑容。这位算命师中年模样,下巴一缕山羊须,不时拧一拧,仙风道骨,悠然自得。 算命师瞥了林浊江一眼,哼了一声,扭头望向一旁。 林浊江干笑道:“大师,大师……” “你走开,走得远远的,否则我踹你啊。”算命师哼哼出声,嫌弃挥手。 林浊江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师,我这堆木柴丢失了一个大买家,难卖了。我爹的医药钱都不够用了,您说,我该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算命师摊摊手,耸耸肩,“铁口直断,一字千金!这是我的招牌,你问我问题,一个铜板都不给我。教你读书识字,还费我笔墨,一个铜板也不给我。” 林浊江想读懂《太武剑诀》,就临摹了剑诀里的一些字体,到镇上时,便四处询问,某个字怎么读,具体是什么意思。 后来,林浊江见到了算命师,有木柴要卖,便在算命摊旁摆摊,观看算命师写字、测算,看久了,便请教算命师学问。 算命师瞧林浊江勤奋好学,模样又讨喜,一时兴起,便教林浊江读书识字,起初尚且兴致勃勃,久了便有些腻烦,正如他所言,入不敷出……不不,只出不入,无趣。 “大师,你教我写欠条,待我父亲痊愈了,一定给你钱!”林浊江断然说道。 算命师瞥了林浊江一眼,神色略有松动,见有顾客“临门”,连忙挥退林浊江:“待会说。” 林浊江识趣退开,好巧不巧,有一位姑娘瞄中一块鹅卵石挂件,上前观摩,一副颇有兴趣的模样。 “这东西多少钱啊?”姑娘着装华美,气质非凡,显然是大家闺秀,随口便问林浊江。 林浊江精神振奋,说道:“这是沟玉山上的沟玉瀑布湖下的鹅卵石,极难摸索,且如玉石……” 姑娘一脸不耐,挥手道:“莫要多言,就问你价格!” 林浊江微喜,这种财大气粗模样的冤大头,通常不在乎价格高低,但是,他不是黑心奸商,不干这种事。 “五十枚铜钱。” 姑娘微怔,看了看林浊江,眸光一闪,迟疑道:“一块破石头,竟然要五十枚铜钱?” 林浊江严肃道:“这可不是普通石头,是深潭鹅卵石,瀑布冲刷,深潭孕育,跟宝石、玉石就逊色一些,而且都经过我的精雕细琢,费时耗力,耗精神……” 姑娘摇了摇头,说道:“这种鹅卵石啊,纯天然是最好的,你那什么精雕细琢,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还破坏了美感。” 林浊江呆了呆,倒不是因为他的精雕细琢被贬得体无完肤,而是因为这位大家闺秀言语粗俗,毫无顾忌。 他正想说,姑娘不要就走吧,就听姑娘说道:“三十枚铜钱,卖不卖?” 林浊江便迟疑犹豫起来。 “哈哈,逗你呢。”姑娘忽然哈哈大笑,取出钱袋子,摸了一粒碎银子丢给林浊江,“掂一掂,绰绰有余。” 那姑娘握着鹅卵石,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试着挂在脖子上,手腕上,或是腰带上。 林浊江握着碎银子,心中踏实,摸出钱袋子将碎银子装入其中,又揣回了怀里,安心,这都是救命钱啊。 他侧头一看,那算命师还在忽悠人。 算命师还是有些本事的,连蒙带猜,察言观色,推测预想,测算,种种综合起来,算得挺准,这可让算命师生意兴隆了。 林浊江已经不止一次的请算命师帮他算命了,却被算命师以各种理由推脱,比如林浊江不给钱、给不起钱,又比如心情不好、口渴……诸如此类。 待算命师忽悠完人后,闭目养神,静静无言。 林浊江识趣,不敢去打扰算命师,过了一阵子,算命师向林浊江招了招手。 林浊江立即屁颠屁颠跑过去,喊了一声,“大师,您有何吩咐?” “你的鹅卵石挂件,卖五两一颗吧。”算命师这般说,林浊江听得瞪大了双眼,茫然侧头。 算命师笑眯眯道:“相信我,没错的。” 林浊江想了想,想不通算命师的用意,让自己赶跑顾客,然后一枚铜钱都赚不到,对他有什么好处? “来,教你写欠条,然后读书识字,有出息了还我钱。”算命师拿起毛笔点墨,一挥而就,写了一张欠条,然后读给林浊江听,再让林浊江依葫芦画瓢,写欠条,签名画押,摁上了手印。 算命师将欠条揣入了怀中,还拍了拍,那模样神态,倒像是学林浊江收钱入怀中的模样。 林浊江一脸尴尬,讪讪无言。 算命师便开始教林浊江读书写字,生意来的时候,就各忙各的,顾客走了便又继续教书育人,读书识字。 …… 买了鹅卵石的姑娘最终还是将鹅卵石戴在了脖子上,一股沁凉感袭来,清心凉爽,仿佛将燥热之气都驱散了大半。 “这东西……甚好啊。”姑娘心情轻松了一些,四处瞎逛,逛累了就拎着购得的东西回家去。 这位姑娘是镇上富商方元煦的女儿,方意熷,今日心情郁结,出门散步,见了漂亮的鹅卵石便有心买下,又因为心情郁结,便调侃了摊主一下,这不,有石头、有发泄,舒坦了。 方意熷回到家后,在正厅见到了来回踱步,忧心忡忡的方元煦,便喊了一声:“爹!” 方元煦点了点头,有些萎靡不振,问道:“出门干嘛去了?” “给弟弟买诞辰礼啊。”方意熷瘪瘪嘴,随口回答。 “哦?”方元煦挑眉,有些惊讶,这丫头向来不喜欢弟弟,这些年的诞辰礼都是随便应付,也不管是否会气到父母,有时候甚至送胭脂水粉,可把他和峰儿母亲气坏了。 难道是心疼峰儿连日噩梦侵扰,苦不堪言,如今幡然醒悟?方元煦真是不知是喜是悲了。 方意熷摊摊手:“老爹不信?” 方元煦还真不信,却不能直言不讳,而是挑眉道:“礼何在呢?” 方意熷呼吸一滞,飞快思索着这趟买的东西,哪一件适合作为诞辰礼,思来想去,都是女儿家的东西,送出去还不得又将老爹气吐血,将二娘气歪眼? 无可奈何,方意熷将鹅卵石取出,眼皮一翻,淡然道:“就是这东西!” 方元煦笑容一僵,眯眼道:“这是什么宝石啊?你爹我好歹是大宅子里的老爷,眼力是不差的,这分明是一块石头!你想气死老子吗?” 方意熷掏了掏耳朵,说道:“老爹莫急,这是深潭鹅卵石,清凉沁入心脾,是好东西,我……我十两银子买的!” 方元煦将信将疑,掌心朝上,向方意熷伸手,勾了勾手,挑眉道:“给我瞧瞧。” 方意熷犹豫一下,将鹅卵石递给了方元煦,入手果然沁凉,莫名舒心,不由惊道:“这莫非是哪位法师开过光的宝石?!” 方意熷悻悻不语,能说是一个穷小子摆摊售卖的?罢了罢了,避重就轻吧,老爹已经够焦头烂额了,就不气他了。 “应该不是……”方意熷含糊其辞,然后借口有事,匆匆走了。 方元煦却如获至宝,注意力已经不在女儿身上,飞速跑去找儿子去了。 方意熷知道方元煦为了噩梦缠身的儿子请郎中,求神拜佛,邀请奇人异士,可都无用,眼看着儿子日渐消瘦,身心俱疲,当真是一种莫大折磨啊。 区区一颗深潭鹅卵石,有沁凉之效,就让老爹如获至宝,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实在让人心酸,想到老爹失望的模样,方意熷又有些于心不忍,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爹实情。 方意熷左右为难,一夜失眠,最终决定给老爹透露一点消息,反正不是什么开过光的法器,免得老爹期望过高,承受不住打击。 这日清晨,方意熷顶着黑眼圈跑去了弟弟的住处,入屋见到了方元煦。 方元煦见到方意熷,便喜不自胜,咧嘴笑开了花。 方意熷眨眨眼,茫然无措。 方元煦喜滋滋喊道:“女儿啊!我的好女儿啊!君儿昨夜睡了一个好觉,如今还没醒呢!太好啦!实在太好啦!你还是爱你弟弟的嘛,很好,太好了,爹爹很欣慰!” 方意熷呆呆的看着红光满面的老爹,这老货又跳又叫,怕不是疯了?他说什么?弟弟不做噩梦了? 少女心事,悲喜交加,五味杂陈啊。 “真是宝贝啊!那宝石从何而来?你从哪位高人手上买来的?才十两一颗,是不是有购取数量限制啊?” 方元煦发出一连串问题,连珠炮一般,问懵了方意熷。 “老爷!老爷!噩梦,呜呜呜!有鬼啊!我做噩梦了!有恶鬼吃我肉,呜呜呜……跟君儿的噩梦一样!” 一位貌美妇人冲入了屋里,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哭哭啼啼,楚楚可怜的哭喊出声。 “什……什么?”方元煦如遭雷击,一个踉跄,捶足顿胸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啊!我方元煦一直与人为善,不该遭此灾厄啊!” 方意熷抚额无言,不会真是那鹅卵石的效果吧?不管了,反正五十枚铜钱一颗,全买了就是了! 第三章 魔道真意 林浊江并不知道自己精雕细琢的鹅卵石挂件有驱邪降暑之功效,因为听从了算命师的建议,将鹅卵石挂件标价五两一颗,这日也就卖了一颗,还是五十枚铜钱卖出去的那颗,至于木柴,也只卖了一捆。 夜幕降临,林浊江去药铺买了药材,然后推车赶回了村子,回家后已经入夜,等父母都入睡了,他便悄然出门,去魔渊观摩。 不知为何,他不惧和尚道士与奇人异士们所说的魔渊气场,且自从观摩魔渊黑气流转,突然精神通透后,再来观摩,便有奇妙感觉,仿佛能从虚无缥缈中触摸一些玄而又玄的气息,并且,有气感融入身躯,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身躯健硕。 听和尚道士们言谈,说魔渊中有魔道真意,会吸引妖魔鬼怪来此朝圣、修炼,领悟真意,壮大自身。 据林浊江推测,或许自己已经在无意中领悟了什么魔道真意…… 不管是什么,能壮大自身,护佑父母,便都无所谓了,至于造成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必然是魔神级人物,不必想着报什么仇了。 一夜未眠,林浊江还是精神饱满,天还未亮,他就赶回家去了。 因为方士之言,林浊江尽量避免跟林荣淳有间接或直接接触,所以熬药、煮饭做菜,都是母亲在做。 直截了当的说,林浊江像是得了传染病,尤其接触不得父亲林荣淳。 少年心茫然,不懂为何会天降横祸,不懂为何魔渊出现在村边,不懂自己为何无惧魔渊气场,更不懂自己为何莫名其妙成了父亲不可治愈的根源。 依照往常,林浊江的木柴卖给了洪府,第二天便会上山伐木。可昨日木柴卖不出去,鹅卵石挂件只卖了一颗,今日只能继续去做买卖了。 林浊江赶到算命师摊位边,昨日买了鹅卵石挂件的姑娘在摊位旁来回踱步,一副焦灼模样。 那姑娘身边还有一位富态中年男人,一位健硕佩刀男人。 方意熷见到林浊江,面露喜色,迎面上前,喊道:“喂!小子,那鹅卵石挂件还有多少?我全买了!” 林浊江有点懵,将车子推到了算命摊旁,挠挠头,看了算命师一眼,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鹅卵石挂件是有,不过,五两银子一颗。”林浊江打开装鹅卵石的布袋,肃然道。 “不是五十枚铜钱一颗吗?” 那富态中年男人惊讶出声,转头看向方意熷,面有疑色,女儿已经对他如实相告了。 方意熷皱眉道:“坐地起价,就地还钱?” 林浊江挠挠头,又看了算命师一眼,这一幕让方元煦看到,若有所思,随即又心存疑惑,他请这位算命先生帮过忙,却束手无策,那鹅卵石挂件不可能是这位算命先生的手笔啊! 林浊江沉默无言,他也觉得卖贵了,有点过分,内心有愧,却不想驳了大师的面子,即便是从尊师重道出发,也想听从大师的建议。 方意熷也不急,抓起一颗鹅卵石,仔细感受了一番,一连试了几块,神色不断变幻。 方元煦也加入了摸索行列,仔细感受,精神振奋,眼睛越来越亮,看着林浊江,问道:“这些深潭鹅卵石挂件,都是你制作的?” “是啊。”林浊江点头。 “未经旁人之手?” 林浊江又摇头:“有什么问题吗?” 方元煦只当林浊江有秘密在身,不肯言明,想了想,挥手道:“五两一颗,我全要了!” 林浊江闻言,精神一振,差点咬到舌头,这鹅卵石挂件有十八颗,五两一颗就是九十两银子!简直是一笔横财啊。 方元煦将九十两白银递交到了林浊江手上,后者犹自恍恍惚惚。 “这位老爷,要不连木柴一起买了吧?”林浊江灵机一动,笑问道。 方元煦想了想,点头同意,而后让护卫拖车走,自己则绑着鹅卵石挂件布包,长舒一口气,喊道:“熷儿,我们回家,回家!” 父女二人便急吼吼往家赶去。 连车带木柴,被方元煦以二两银子买走,林浊江这一趟是赚大了。 林浊江喜不自胜,将钱袋子放入怀中,轻轻抚了抚,喜不自胜,走向算命师,喊道:“大师!” “叫先生!”算命师抬抬眼皮,瞥了林浊江一眼,端着架子,悠然道。 林浊江一愣,随即兴奋起来,向算命师作揖施礼,郑重其事道:“江湖村林浊江,见过先生!” 算命师笑了笑,向林浊江虚手抬了抬。 林浊江喜滋滋道:“先生,您真是神机妙算啊,那父女二人为何愿意五两银子买一颗鹅卵石挂件呢?” 算命师拧了拧山羊须,凝眉沉思。 “又是天机不可泄露?”林浊江苦笑道。 算命师敲了敲桌子,拇指、食指、中指轻轻摩挲,动作纯熟妙趣。 林浊江醒悟,连忙取出钱袋子,给算命师奉上了五十两银子。 算命师微微一愣,侧头看向林浊江,目光诧异。 林浊江笑道:“先生不会嫌少吧?还是觉得多了?我能有此收获,都是先生指点。先生拿大头,天经地义的。若是我拿了大头,就是先生所说的德不配位,以钱代德,便是钱不配位,我拿了不该拿的,会遭天谴!” 算命师怔怔听着林浊江的一番道理言语,突然露出一丝笑容,有趣有趣。 他收了五十两银子,待林浊江说完,便说道:“好了,告诉你也无妨。” “刚才那对父女是方家父女,十数日前,方家公子便做噩梦了。那噩梦缠身,实不相瞒,是当初魔渊之气漏走之故……” 林浊江听到这里,惊呼出声:“魔渊之气漏走?!” 算命师一翻白眼,斥道:“不要插嘴,听我说完!” 林浊江便默然无言。 “我先说说魔渊成型吧。”算命师叹了一口气,娓娓道来,“具体我不懂,据修道者们推测,是有大仙追杀魔神,魔神抗击,以魔道真意攻击你们村子,令大仙投鼠忌器,将魔神魔指击偏,坠落你们村边,留下魔道真意久久不散。” “当时大仙已随手封禁魔渊,久而久之自然磨灭了魔渊,只是魔指降下之时,已有魔气四散。当时仙门听闻消息,派下弟子前来灭除魔气,任务完成后,仙门弟子就回去了。只是不料有漏网之鱼,四处祸害人,一些江湖术士,小庙小道观里的和尚道士搞不定啊。” “你小子是一个异数啊。”算命师感慨一声,指了指懵然的林浊江,继续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魔道真意,你在制作鹅卵石挂件的时候,无意间用上了魔道真意,这是魔气克星,所以,方家公子的噩梦一定会治好,但魔气会转移目标。” “这么说,你懂了吧?”算命师看向林浊江,意味深长的道。 林浊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感慨万千,惊声道:“魔道真意?那……那我真是魔种?会害人?” 算命师摇头道:“魔道也是天道,存乎一心,人心向善,未必就十恶不赦,但有一点务必谨记。沾染了魔道,凡有恶念,邪心,便容易产生魔障,走上邪恶道,而人心叵测,人性自私,人间难有经受魔道侵袭而坚守善心之人,更难坚守本心,唉……小沟啊,你一定要谨记于心,否则不得善终啊。” 林浊江神色凛然,恭声道:“谨听先生教导!” “还有一点。”算命师肃然,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你身上的魔道真意,有本事的修道者都能感受到,有些修道者不甚在意,有些修道者却视若仇寇,屠你灭你,一念之间。” 林浊江面色一黑,真是要命啊,天杀的,简直欺人太甚。 人命如草芥啊。 “我教你收敛魔道真意之法。”算命师忽然这般说。 林浊江大喜,作揖下拜:“多谢先生!对了,先生能看出我身上有魔道真意,一定是个有本事的修道者了!” 算命师瞥了林浊江一眼,目光深沉,意味难明。 林浊江见过这种神情,立即诚惶诚恐道:“是我问多了。” 算命师轻咳一声:“听我传你口诀。” 林浊江立即侧耳倾听,神情专注。 在算命师指点林浊江口诀之际,几个地痞流氓走到了算命摊位面前,一位歪眼斜嘴、痞里痞气的青年男子向林浊江伸手,笑眯眯道:“听说你做了一笔大生意,今日份保护费可莫要漏了啊。” 林浊江将钱袋子取出,掏出几枚铜板递给了青年男子。 在虎阳镇上做生意,黑道收保护费,官府也收保护费,倘若不给,生意便做不下去,这也直接导致了虎阳镇的民生萧条。 林浊江历来知晓规矩,如常递上保护费。 那青年男子却面色一变,挥手将林浊江手上的铜板推翻,骂道:“小子!你当小爷我是要饭的?我兄弟看到了,你的一堆废材卖了近百两银子,至少得给我们抽一成!” 林浊江倒吸一口冷气,怒气喷涌,咬牙切齿道:“你们这是抢钱啊!欺人太甚!” 青年男子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呦喂,赚了一笔大钱,以后不做买卖了?” 言语之间,威胁之意浓郁。 林浊江面色阴沉,沉声道:“家父重病在身,急需用钱,能否……” “不能!”青年男子态度强硬,目光凶狠凌厉,隐隐有煞气弥漫,令人心惊胆战。 林浊江看了看算命师,后者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林浊江懂了,这是让他自己决定呢,懂了也便犯难了,给了银子不甘心,不给银子便有一堆麻烦事。 第四章 古桐村人抢生意 林浊江最终还是妥协了,十两白银,于他而言也是一笔巨款,自是舍不得的,可余下三十二两,已经够给父亲买药直至治愈了。 德不配位,钱不配位,怀璧其罪,约摸如此了,林浊江心中有数,唯有自身强大,方能无惧一切麻烦。 几个地痞无赖见林浊江答应得痛快,又动了贪婪之心,欲壑难填,彼此凑在一起商议一番,兴许是杀鸡取卵的事做多了,这回不曾赶尽杀绝,拿钱走人了。 林浊江转头看向算命师,低声道:“先生,我这么做,对不对啊?” 算命师不予置评,似笑非笑道:“你知进退,懂取舍,不错。就是……你想强大了后,找回场子?” 林浊江一惊:“您怎么知道的?莫非您真是正经的算命先生?!” 算命师啧啧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喜怒形于色,一张脸便是照妖镜,照心镜,万般情绪起伏表露无遗,简直能让人看穿灵魂,怪我咯?” 林浊江眼角抽了抽,嘀咕道:“您这是有天眼通,他心通这类神通吧?” 算命师摇了摇头,不作回应。 他瞥了眼耿耿于怀的林浊江,摆手道:“天道好轮回,这些地痞流氓乱结因果,总要吃下恶果的。” 林浊江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 又过了一日,方家人手一颗鹅卵石挂件,却又轮到了婢女、仆役做噩梦,差点吓跑一批人。 无奈之下,方家父女便只能继续求购鹅卵石挂件了。 可赶到算命摊时,林浊江并不在,父女二人便询问算命师,被告知林浊江得伐木、捞石头,据以往惯例,至少得两天才能开张做买卖。 方家父女便有些头疼,两天时间,府上下人应该熬得住吧? …… 这天,林浊江伐木挑了一担木柴,放到了沟玉瀑布旁,便隐隐听到一阵喧嚣之声,他微微一怔,健步如飞,跃过泉水巨石,落在一颗矮石之上,看到了几道身影,有两名男子从瀑布下方浮起,游到了岸边。 岸边另有一男一女,提着竹篮。 两名男子游上岸,将手中鹅卵石放到了竹篮里,又一个鲤鱼翻身,钻入了水中。 林浊江神色诧异,十里八乡,做鹅卵石挂件生意之人不多,此处鹅卵石激流涌动,极难捞取石头,通常只有他热衷于在此捞取鹅卵石,如今也有他人热衷此道了? 林浊江眯了眯眼,仔细观察,岸边一位男子是古桐村的木贵修,村长之子,旁边女子嘛,不认识。 对面男女发现了林浊江,相视一眼,置若罔闻。 林浊江脱去上衫,一头扎入了水中,因为瀑布落下,激流暗涌,看不清情形,只能闭目摸索。 饶是如此,林浊江摸取的鹅卵石也比古桐村之人摸得多,而且质量上乘。 古桐村之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两名下水的男子便阴阴一笑,钻入水中。 林浊江摸取鹅卵石从水中浮起之时,便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心中一惊,双腿当即被人抱住,狠狠往下拽去。 他想不通,古桐村那两人为何要谋害自己?心中有怨气腾起,戾气滋生,杀气如刃,双腿摆动如龙转,猛然一蹬,拽着他双腿的二人便七荤八素,呛了几口水,被水流冲击,往下游淌去。 岸边男女见同伴如翻白鱼儿一般,被水流卷走,吓了一跳,而林浊江则久久不见踪影,不由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暗想林浊江与同伴是不是同归于尽了? 一个沉入江底,两个被水流冲击得随波逐流。 那木贵修跃入水中,将同伴救下,对女子沉声问道:“可有见到林浊江?” 女子摇了摇头,有些惊慌道:“那条臭水沟不会真的死了吧?” 木贵修目光阴狠,冷哼道:“他死就死了,荒山野岭的,谁知道?我们走!” 他的一名同伴喘着粗气,缓过神来,喊道:“那条臭水沟力气太大了,一脚差点踢晕我,我们制不住他,他应该不会被淹死!” “是啊是啊。” 女子皱眉道:“可我看了许久,真的不见那条臭水沟上来!” 二人面面相觑,不能理解。 “管他是死是活,我们走了。”木贵修挥挥手,迈步而走。 “林浊江摸出的石头,我们干嘛不顺走?” 一名同伴嘀咕道。 木贵修冷哼道:“林浊江如果死了,留下那些石头,江湖村的村民就以为他是淹死的,我们如果顺走,留下痕迹,万一报官查到我们,可是大麻烦啊。” “修哥真是聪明!” 一阵吹捧声,四人就此离去。 一块巨石后方,林浊江转出,目光冰冷,披上衣衫,拎起装着鹅卵石的袋子,飞速绕过水面,接近河流,一跃而过,往四人追去。 林浊江倒不至于就此怀恨在心而屠杀了古桐村四人,至于报复,他是有这个心思的,但主要是觉得此事蹊跷,想偷听点消息。 林浊江追上古桐村四人,一路跟了两刻钟,果然听到了消息,综合整理,便是古桐村有人在方府做事,听说了沟玉瀑布下的鹅卵石有驱邪降暑效果,然后去打听到是他林浊江摆摊卖的,便起了心思,也来沟玉瀑布下的沟玉潭摸取鹅卵石…… 听到这里,林浊江差点就笑了,他们必然料想不到,这只是比较精巧的鹅卵石罢了,并无功效,也绝对想不到,那鹅卵石挂件受了他的魔道真意,有真意气息,歪打正着,有了驱邪降暑功效。 木贵修说了,即便他们这批石头无效,那也不怕,反正找一个陌生人去卖,钱到手就跑,鬼知道是谁干的? 这分明是在搞欺诈啊! 林浊江略感忧心,可转念一想,想到了方家父女买鹅卵石挂件时的一番试探体验,还有眼中透着的精明劲,便又放心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浊江都丧失了对这几个黑心蠢货的兴趣了,转而回去,继续摸取鹅卵石,夜幕降临才回家。 鹅卵石够了,明天继续伐木,一如往常,午时便能回家。 县城城郊的勒业寺曾有和尚主动前来净化魔渊,失败了,却被村里人请来驱邪,竟颇有成效,离开之时告诫江湖村村民,夜里不要出门,因此,但凡夜幕降临,江湖村的村民便都紧赶慢赶回村里归家去了。 林浊江不怕这个,反正自己不受魔气侵扰。 只是不想早出晚归,让母亲担忧,便也遵循和尚所言,尽量早回。往往回到村门口前的百年巨树下,即便天光还在,依旧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这日林浊江担柴经过,驻足看了看这棵百年巨树,总有莫名感觉,此树或许有灵。 林浊江回屋后,告知了母亲一声,便跑到院中取木剑挥舞。 为了避免接近父亲林荣淳,他在院中试着搭棚子,准备住在院中。 父亲或许就是被他身上的魔道真意侵袭干扰,才久治不愈的,等自己能收敛魔道真意,或许就能让父亲快速痊愈了。 可先生不是说自己的魔道真意是魔气克星吗?为何反而让父亲饱受折磨呢?昨日就该请教先生才是! 林浊江想到此节,便想着今夜快些过去,自己好去镇上找先生,至于鹅卵石挂件,往后再说了。 到了半夜,林浊江便有些困了,然后回屋睡觉。 次日清晨,林浊江与母亲说了一声,便往镇上赶去。 陶小桃看着林浊江远去的背影,幽幽一叹,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担起了重任,连日忙活,往来奔波,还要受同村人疏离排挤,真是苦了他了。 想到此处,振作精神,回屋去织布了,等织好了,便又交给儿子到镇上去售卖,补贴家用,挺好,怨天尤人是救不了人,活不好的。 …… 林浊江赶到算命摊时,算命师正在忽悠人,不对,他是有真本事的,应该是在给人指点迷津。 说他有真本事,生意却不冷不热,让人想不通啊。 林浊江站在一旁,从怀里摸出先生赠送的《山河经》品读,将看不懂的字,还有附着的景致诗文记下来,以便请先生解惑。 他学习时日尚短,以往天赋一般,记性一般,如今好了一些,可也记不了太多东西,又舍不得在书上写写画画做标注。 算命师空闲下来,便立即上前请教。 林浊江解惑后,便郑重其事道:“先生,我父亲遭魔气侵袭,卧床不起。有方士说我是魔种,令我父亲久治不愈,若我学会了魔道真意收敛法,是不是就不会连累我爹了?” 算命师愣了愣,拧着胡须,嘀咕道:“还有这事?” 随即,他掐指一算,眯眼看了看林浊江,又拧了拧山羊须,随即甩了甩手,仿佛抽筋一下。 “唉,涉及魔渊之事,测算难明。”算命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学艺不精,能力有限哦,有辱师门,有辱师门啊,师父莫怨,师父莫怪。” 林浊江便有些失望,想了想,问道:“先生,能请你去我家瞧瞧吗?” 算命师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我怕魔渊。好了,你不要求我,求人办事是得消耗人情的,本先生也免不了俗。” 林浊江受教了,若有所思。 算命师又道:“其实,对于你爹的情况,我也有所猜测。我教你以魔道真意抽取你爹身上的魔气吧,承载因果。父债子偿这话是不对的,却有些道理,相信你会愿意,也能承受。” 林浊江喜不自胜,重重点头。 “但有一点,还得谨记,你承载魔气越多,越容易受影响,仿佛内心会有一个声音时刻在唆使你作恶,倘若从了,便入了魔道,倘若不从,便是折磨。”算命师谆谆告诫林浊江。 林浊江面色凝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信心绝对能坚守本心,却一定要救父亲的。 “先生,我还有一个疑惑,都是魔气侵袭,我同村人都被治愈了,方府魔气却令人束手无策,这是为何?” “魔气也是有档次的。方府魔气应该是诞生了一缕灵智,至于村民,狗屁的魔气,只是气场干扰,冲击了精神,捋顺便是了。” “那我爹……” “如此难缠,应该就是魔气了。” “可为何偏偏是我爹?”林浊江微微咬牙,心有怨气。 算命师摆手道:“戒嗔戒怒,佛门道理还是有好的,尤其对付魔道。你得了魔道真意,估计就招魔气喜欢了,这也是一条因果律。” 林浊江颓然道:“果然是我害了父亲吗?” 算命师摇头:“凡事皆有可能,但不可如此断言。又不是没得救,怕什么?我教你秘法,你好好学。” “药疗不行吗?有方士说……” “哎!方士之言,信三分就好了。” “有道士说……” “道士?信五分吧。是药三分毒,况且药疗是一场拉锯战,时间久了,会损伤身体根本。” “请先生教我秘法!” 第五章 封禁隔绝 所谓秘法,就是神秘不传的秘密法门,鲜为流传,或为独创,也往往极难悟懂,悟透。 算命师所说的秘法,需要精神境界入门方能修炼,操纵的是意境,虚无缥缈之物,而非真气,天地灵气,因此得增强感知,以精神感知意境,操纵意境,以影响现实。 林浊江听得云里雾里,晕头转向,急得满头是汗,苦兮兮的看向算命师。 算命师摇头叹气:“就你这资质悟性啊,还好我不曾正式收你为徒,否则非得被你气死啊!我教你三遍,你自己好好悟吧。” 林浊江打起精神来,聚精会神,专注倾听。 讲了三遍,算命师果然不再讲了,想了想,又道:“小子,不要太依赖别人,包括我。我说过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欣赏你的勤奋好学,伸手帮扶你一些无关紧要。可你终究不是我的子侄,也当不了我的徒弟,我看不上你的天赋……时间久了,我的耐心会耗光的。” 这一番言语,犹如醍醐灌顶,冲击精神灵魂,林浊江又受教了,五味杂陈,恍然大悟。 算命师直言不讳,句句戳心,令林浊江不禁想到了同村人的态度。 自己或许孤苦了一段时间,遇到高人,得了指点,便产生了依赖感,甚至在喊了“先生”后,内心将自己当成了算命师的亲传弟子,有什么困难便寻来,最好能一次解决…… “先生仁至义尽,沟子感激不尽!”林浊江给算命师行了一个大礼,便转身离去。 算命师忽然说道:“我叫董流舟,你可以叫我董先生。” “好的,董先生。”林浊江脚步顿了顿,回身拱手。 谁无少年意气?少年忽然想起一事,去买了些东西,纸包裹挂在了手肘处。 回村途中,林浊江还在思索秘法,钻研感悟,试着感受精神,却极为困难,毫无头绪,越是如此,越是焦灼,越是难以集中精神。 回到村口,是正午时分,日光耀目,灼灼如火。 老人小孩们在纳风乘凉,老人们在下棋,小孩们在追逐嬉戏,玩游戏,跳绳,玩泥巴,玩石头。 老人们在许多时候都是喜欢看孩子们嬉戏玩闹的,有孩子声,有人气,有活力,恍若重生。 福老头见到林浊江,挥手喊了一声:“小沟,回来啦?去镇上买药了?” 林浊江驻足,笑道:“福爷爷,我是去了一趟镇上,没买药。” 说着,他走到树荫下,将一个包裹放下,喊道:“福爷爷,这是苏记铺子的糕点,微甜软糯可口,丝毫不腻,我专门买给您的!” “这怎么好意思呀?”福老头乐呵呵起身,便要迎上去,却被一位老头扯住袖子。 “福老头!你想死啊?不怕染上恶病被克死?还敢接近他!还敢吃他买的东西?” “我就不信邪了!偏就接近,偏就吃了!” “你要是去了,就不要跟大伙玩了。” 福老头闻言,便有些犹豫,林浊江却已拎起了纸包,朝这边躬身一礼,快步走了。 福老头便跺脚道:“你们这些顽固老头!小沟若是魔种,能使人染病,能让人着魔,小桃怎么好好的?你们真是糊涂虫啊!” 这回,大伙儿不干了,纷纷出言,你一言我一语。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荣淳的病怎么说?” “特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我一看到沟子就发冷,阴森森的,像个鬼,谁不怕啊?” 福老头被众音环绕,晕头转向,无言辩驳,气得跺脚,说了一声“糊涂虫们”,就气呼呼回村去了。 林浊江走到家门口,徘徊一圈,将纸包裹放入院中木棚下,便往村后走去。 每次观魔渊魔气流转,林浊江都精神空灵清明,感觉微妙,今日董先生传的秘法悟不透,可又时间紧迫,只能去试一试了。 “沟子!沟子!”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呼喊之声,林浊江身躯微微一颤,回身看了看,便见到一男一女并肩行来。 二人都戴了一顶草帽,少年扛着一把锄头,挽着袖子,卷着裤腿。少女提着一柄镰刀,衣着朴素。 少年停在距离林浊江两丈远之地,沉声道:“沟子!你往那边走,是不是又要去魔渊?” 林浊江默然无言,这两位是他的儿时玩伴之二,少年叫林善同,少女叫林眉,原本一切如常,平平静静,如今却是一切都变了。 “沟子!魔渊是禁地了,太危险,你不要以为自己不怕魔渊气场就乱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少女林眉神情焦灼,对林浊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跺了跺小脚,“万一你走火入魔,谁都帮不了你,会被大和尚打杀的。村里长辈已经商议着要不要赶你出村了!” 林浊江精神一震,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平静,笑道:“破铜,梅子,谢谢你们了。” 破铜,梅子是林善同和林眉的绰号。 林善同愤然道:“沟子!你这是大师所说的,执迷不悟啊!你会后悔的!” 林浊江笑了笑,转身就走,还举手摆了摆。 身后少年少女便相视一眼,颓然无奈。 “怎么办?林浊江怎么变这样了啊?” “这叫……叫家逢巨变,倒是能理解一些。” “家逢巨变,又不止他一家。” “还成了魔种,这事落到谁头上都遭不住啊。” 少年少女摇头叹气,忧心忡忡。 林眉抹了抹汗,满面彤红道:“好热啊,头晕了,先回家休息,等太阳落山了,再去上山。” 林善同点点头,二人分道扬镳。 魔渊边,林浊江蹲着看了一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不管是秘法领悟,还是魔道真意、魔气轨迹,都毫无进展。 林浊江并不是容易放弃之人,反而极有耐心,坚韧不拔,这是一个巨大的优点。 可惜,事与愿违,往往如此。 林浊江忽然心有所感,身侧便传来一股汹涌澎湃之力,仿佛瀑布落下冲击水流,滚滚而来。 林浊江蹬腿一纵,来了一个鹞子翻身,却避不开滚滚浪潮,被卷飞出去,摔出数丈之遥。 几道身影走到了魔渊旁。 “这就是魔渊啊?不过如此嘛。”有人悠然出声。 林浊江跳起来,对几人怒目而视。 便有一位少女笑嘻嘻道:“小子,救你一命,不必谢。下次离魔渊远一点,否则灰飞烟灭,魂飞魄散,被吃掉骨头渣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啊!” 林浊江黑着脸,一言不发,这种傲慢的语气、高高在上的神情、孤冷的气质、漠视的眼神,太熟悉了,是奇人异士,是修道者! 江湖村真是沾了魔渊的光了,奇人异士接踵而至,和尚道士尼姑齐登场,如今更有仙门修道者赶到…… 这种光,不沾为妙啊。 “呦!这泥腿子还不高兴了!” 另一位少女冷笑一声,戾气极重,像极了权贵人家的刁蛮女子,眯眼道,“骆玥,你对他太好了,不如让我将他扔进魔渊里,免得他还得在世上遭罪受苦。” 林浊江听得心头一寒,这种凶残事说得轻描淡写,犹如家常便饭,何其冷血恶毒啊? “饶师姐,慈悲之心,恻隐之心,良善之心,你怎么都没有?”少女骆玥瞪眼道,“饶师姐啊,我劝你善良。” 饶师姐冷笑道:“蝼蚁罢了,一脚踩死,无关善恶。” “你不怕沾染因果啊?” “怕不怕?我现在就将这泥腿子丢魔渊里,你看我怕不怕?” “二位师妹!莫吵莫吵!小事罢了,何必如此?” 一位气度不凡的男子举着握剑的手,一手揉着脑门,沉声道,“正事要紧啊!魔渊周遭十丈外都封禁隔绝,可不是易事,此时自当同心协力,不可心生嫌隙。” 林浊江听得心头微震,这什么封禁隔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说,不能接近魔渊了? “你们要干嘛?”林浊江知晓自己的推测八九不离十,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声来。 骆玥笑嘻嘻道:“设下结界,如此,你们就安全了,不会被魔渊气场冲击,也不会被扰乱心神,自投罗网,成了魔渊养料。” 敢情这位姑娘是怀疑他被魔渊扰乱了心神,要跳入魔渊去,这才出手将他击飞,远离魔渊。 林浊江想说,他不怕魔渊干扰。 可仔细一想,万一要被认定是魔种,以某些修道者的凶残尿性来看,有九成的可能会把他扔魔渊里,不对,不对,为了避免他成为魔渊养料,估计只会当场毁尸灭迹。 饶师姐不耐烦道:“骆玥,你跟他废什么话呢?” 轰! 一股飓风如浪滚滚,将林浊江掀飞出去,犹如随风飘扬的落叶,落下之时,林浊江四肢如蛤蟆,匍匐在地。 一名年轻男子笑呵呵走出,一脸狗腿,走到饶师姐面前,谄媚笑道:“饶师姐,我帮你赶走苍蝇了,可不劳你动手嘞。” 饶师姐哼了一声,“多管闲事!” 骆玥也是撇嘴道:“狗腿子。” 那年轻男子笑眯眯,脸圆圆的,眼睛笑成了眯缝状,像极了狐狸眼,阴险,讨厌,对骆玥的言语置若罔闻。 这一行有九人之数,五男四女,有人背剑在身,有人佩剑在腰,从外形上看,都是人中龙凤,内心却形形色色,如猪狗,若禽兽,似牛羊,多种多样,善恶皆有。 林浊江翻身而起,目光阴沉。 此时,那九人已经不关注林浊江了,仙凡有别,凡尘飘摇,拂袖挥走,谁曾在意? “秋师兄,主持大局吧。”一位冷面女语气不耐,冷冷开口。 那举剑的领头男子点点头,一挥手,取出几个袋子,打开袋口,又取出一些珠子,符篆。 “凭空取物?”林浊江远远看着,看得心神摇曳,心驰神往。 第六章 醒神,御真意 圆脸狐狸眼的年轻男子转头看向林浊江,目光微微一冷,龇牙道:“哎呀!这泥腿子还敢围观,我去一剑戳死他!” 秋师兄瞪眼道:“褚建隆!莫要多生事端!” 圆脸男子摊摊手道:“难道我们布阵,就让那个泥腿子围观?这成何体统?万一是妖魔鬼怪的眼线呢?不行!我得去戳死他!” “赶走就好了。”骆玥怒道,“你这个大坏蛋!” 恍惚间,便看到那粗衣麻布的少年已经动若脱兔的往村庄跑了。 骆玥愣了好一会,褚建隆哈哈大笑,乐不可支,直呼有趣有趣。 饶师姐冷哼一声,一脸无趣。 “正事要紧!”秋师兄沉着脸,怒喝一声,闹什么闹?闹什么闹?开工啦! 他大声指挥,“动起来,动起来啊,取灵石,取阵元珠!骆师妹……褚师弟……” …… 林浊江远离了九名修道者,面色沉了下来,他心头怨怒,几乎要淹没了他的理智,随即又想起董先生所说的入魔,便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那些蛮横的修道者,都该死!林浊江心头戾气难抑,这莫非就是容易走入邪道的说法由来? 倘若如此,非得妖魔横行天下不可。 林浊江回到村里,才彻底平静下来,事到如今,他已经难以一生安稳平和了,既然如此,便唯有走上天地大道,安身立命了。 可天赋有限,悟性稀松平常,又该如何是好? 林浊江回到家里,静坐在院中,陷入了沉思。 陶小桃感觉到了动静,走出房门,见到林浊江,露出了笑容,喊道:“沟子回来啦?” 林浊江惊醒,回头看向母亲,心头的沉闷便散去了,起身道:“娘。” 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般,往木棚走去,拎起纸包,递给陶小桃,轻声道:“娘,这是我到镇上买的糕点,还有药材。” 陶小桃点了点头。 林浊江想了想,又道:“娘,我在镇上遇到了一个有本事的算命先生,他说我爹很快就能痊愈了。算命先生还教了我一些本事,能练出神仙力量的本事。” 陶小桃一愣,起初一听,就当是儿子的安慰言语,可听完了,就惊讶了,将信将疑道:“真的?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林浊江摇头道:“您就看着吧,拭目以待!我是亲眼瞧着算命先生给人算命的,挺准的。” 陶小桃点头,露出喜色,神情轻松了一些,她只是一个普通村姑,轻易便被林浊江一番真假兼具的言语给忽悠住了。 “吃饭了吗?”陶小桃精神头好了些,轻声问林浊江,语气也轻快了点。 林浊江笑道:“在镇上吃了,牛肉面,烧鸡,您知道的,我们不缺钱了。” “娘,您回屋休息吧,不必劳累了,否则病了可不好。我在院中坐坐,不用管我。” 林浊江说完,走向了木棚。 陶小桃神色又黯了黯,父亲病了,儿子却不能尽孝,这对一个有孝心的孩子来说,非常残忍。 林浊江坐在木棚下的板凳上,静默无言,抛却乱糟糟的紊乱思维和想法,静下心来,顺其自然,放空心灵。 往往心存疑惑,或心情不好的时候,林浊江都会这样,然后心情就好了,有些疑惑……也便烟消云散了,因为已经抛诸脑后…… …… 虎阳镇上。 方元煦请人蹲守,盯着算命摊附近,蹲守者见林浊江出现,对比画像,对比描述,立即去向方元煦报信。 方元煦听说山野小村夫出现了,便飞速赶往,途中却发现有人呼喝着“沟玉瀑布下,沟玉潭深处的鹅卵石,驱邪消暑!” 声音高亢,呼声如雷,方元煦控制不住脚,停了下来,前去观望,对方立即热情洋溢,卖力介绍,口齿伶俐,说得天花乱坠。 这就是天然鹅卵石,未有精心制作形态。 方元煦皱眉,取了一颗我在手上仔细感受,良久,摇了摇头,放下便要走。 那摊贩大惊失色,连忙拦住方元煦的去路,急声道:“这位老爷!我方八发誓!这种深潭鹅卵石,就是宝石啊,能驱邪消暑,延年益寿,让人摆脱噩梦!这可是被得道高人开过光的,都知道沟玉山那边出现了魔渊,不时有仙人往来,为了对抗魔渊魔气,就降下仙力,被泽苍生啊!这鹅卵石,就受到过仙力滋养!” 方元煦被忽悠得晕头转向,将信将疑,盯着摊贩看了许久,突然问道:“多少钱一颗?” “十两银子!”摊贩见方元煦意动,狮子大开口。 方元煦愣住了,又盯了摊贩许久,突然挥手,喊道:“于虎!拿下这厮,拎着这袋子鹅卵石,扭送到里长处!等老爷我过去!” 护卫于虎点头称是,伸手就将摊贩提了起来。 摊贩大惊失色,大呼小叫道:“住手!住手啊!你干嘛呢?要强买强卖啊?欺人太甚!我要到县城衙门告你们!” 方元煦挥挥手,说道:“脱臭袜子堵住他的嘴!” 摊贩面色一白,惨兮兮道:“别啊,别啊,我不说话了,我知错了……” 可惜,晚了,于虎的臭袜子往他的嘴巴塞去,那摊贩立即翻白眼,晕了过去。 方元煦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味儿,飞快走开,去寻林浊江去了。 赶到算命摊,却不见林浊江,问算命先生才知,那个山野小村夫已经回家了。 方元煦失望而归,想着是否要去寻去山野,又醒起一事,疾步赶去里长处,要狠狠收拾那个把他当成傻子戏耍的王八蛋! 老子能成为虎阳镇的富商,岂能轻易被骗?驱邪消暑?跟那山野小村夫售卖的鹅卵石挂件相比,简直是萤火之光跟皓月之辉的区别。 仙人开光?审讯了再说。倘若审讯无果,今夜就试试效果,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知道了。 方元煦这一审讯,那摊贩就招了,竟是被人指使所为。 方元煦在镇上是乡绅土豪,颇有权势,要揪出这类跳梁小丑般的幕后黑手,实在太简单了。 方元煦不仅将古桐村的木贵修等幕后黑手揪了出来,就连家贼都揪了出来,至于处置结果,是又打又罚,差点要命,惨兮兮。 …… 林浊江枯坐院中木棚处,直至夜幕降临,灵魂放空,脑子空灵,念头忽而转到了董先生传授的秘法上。 一股奇妙感觉涌上心头,他突然感知到了身上的玄妙气息,精神意念涌动,将那一丝玄妙气息疯狂牵入脑海中,可却如水中捞月,竹篮打水,愣是不能如愿。 身体弱,天赋差,悟性低,又凭什么能悟透秘法?又凭什么能走上天地大道?意志!大毅力!这是林浊江的感悟。 林浊江的心情不断在希望与失望间转换,也不知失望了几次,快要绝望了,却永远不甘心绝望。 隐约间,林浊江听到了母亲的喊声,“沟子,吃晚饭了!” 这一瞬间,林浊江心思电转,脑海掠过卧病在床的父亲、织布绣鞋补贴家用的母亲、久不归家的姐姐、冷眼疏远的同乡,一股不知从何而来却极为悠远幽深的力量涌现,将玄妙气息牵入脑海,刺激精神,双眼陡然睁开。 林浊江突然醒悟,除了意志、大毅力,还有信念、屈辱,足够的信念,能助长意志,摧枯拉朽。 陶小桃走到林浊江面前,见儿子闭目皱眉,眼眉剧跳,不免有些忧心,喊了几声,儿子还是毫无反应,便想伸手去拍。 林浊江却忽然睁开双目,眸子灿若星辰,犹如两轮大日,却不刺目,继而光晕流转,幽深不见底,令人如坠深渊,恍若无间地狱。 陶小桃一阵晕眩,差点晕厥过去。 林浊江急忙收敛心神,站起扶住了母亲,并未意识到这是自己造成的,连忙嘘寒问暖,担忧不已,唯恐这是忧心劳神又劳累过度造成的。 林浊江回主屋吃了饭,又跑到院中,夜幕降临时的一次顿悟突破,令他精神壮大,达到了修炼秘法的入门境,此时有闲暇,便都不想错过。 勤能补拙,这也是修炼之道的精髓。 到了此时,林浊江的秘法修炼感悟,便有了眉目。 林浊江搞了一个草垫,盘腿坐在上面,静修秘法,已经能感知到了魔道真意,而董先生传授的秘法中,便有关于魔道真意的运用。 董先生并没有告诉他这秘法叫什么,林浊江决定给秘法取名,就叫董先生秘法……不晓得董先生知道后,会不会想给林浊江几个脑瓜崩。 …… 翌日。 方元煦半天等不到林浊江的消息,便让人去查林浊江的来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能查到。 这位虎阳镇有数的乡绅土豪略微思索,便决定亲往江湖村,一来求购鹅卵石挂件,亲自辨明真假,二来瞧瞧林浊江的底细,看看鹅卵石挂件有何猫腻。 第七章 山野村夫林浊江 方意熷听说父亲要往山村走一趟,也来了兴致,非要跟着,对于这位执拗又有主见的女儿,方元煦往往无可奈何。 穷山恶水出刁民,方元煦唯恐遇到什么凶残人物,出门领了一群豪奴护卫,往江湖村方向奔去。 午时未至,方元煦就赶到了江湖村,见到了村口老人与小孩们闹腾的热闹景象。 方元煦驻足观望,方意熷却神色不耐,带了一个随身婢女挥扇起风消暑,还是烦闷燥热,她举着一把伞,皱眉道:“爹,我们快进村吧!太热了!” 方元煦抬手道:“稍安勿躁,找人带路。” 方意熷哦了一声,眨眨眼,抚了抚胸口鹅卵石挂件,感受沁凉之感,驱散一些躁意,舒了一口气。 村民们也注意到了方元煦为首的一群人,老人们目光深沉,小孩们怯生生望去。 方元煦目光锁定一个精神小孩,上前和声和气的道:“认识林浊江吗?就是沟子!” 话音一落,方元煦便感觉树荫下的氛围变了,由轻松愉悦,变成了诡异凝重。 小孩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方元煦略感茫然,又道:“能带我去沟子家吗?你带我去,这块银子就是你的了。” 他取出一块银子,对着小孩子晃了晃。 小孩子眨眨眼,回头向一位老人望去,目光征询。 老人目光闪烁,也在犹豫。 一旁又有一位老人喊道:“那位有钱老爷!沟子可是魔种,会招来妖魔气息的,小心染上魔气,身体承受不住,病发就好不了啦!” 方元煦愣了愣,神色微妙,既然查了林浊江的来历,最近沸沸扬扬的魔渊事件涉及的魔种说法,自然略知一二,所谓魔气传染,他也了解过,完全是无稽之谈,这些愚民却信以为真,奉为圭臬,实在是愚不可及。 据他从一些奇人异士口中了解,妖魔身上的魔气,是不会主动侵袭别人的,除非妖魔有意作祟,或以魔气融入一些残魂、灵智。 “我不怕,谁给带个路?到沟子家门口即可。”方元煦笑了笑,又取出一块银子晃了晃,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老人小孩们都被晃到了眼,炫目刺眼,着实是银光闪闪,诱惑力惊人。 “我带你过去!”福老头一蹦而起,跑到方元煦面前,笑呵呵道,“实不相瞒,我跟小沟最熟了。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被他尿了一身呢!” 方元煦眼角抽了抽,方意熷呸了一声,暗骂臭老头。 果然勇夫齐出,老人小孩们纷纷踊跃报名。 “就你了!”方元煦指了指福老头,将银两丢给福老头。 福老头就乐呵呵接过,揣入怀里,飞快往村里赶去,这大钱太好挣了,走走路即可,还能光明正大去见见小沟子。 谁说天上不会掉下馅饼?这可不就是吗? 树荫下便响起一阵喧闹声,透出来的意味,都是羡慕嫉妒悔恨。 福老头来到林浊江家门口,拍了拍院门,喊道:“小沟子!有人来找!开开门呐!” 良久,院门才打开,却是陶小桃。 “是荣淳家嫂啊,你儿子小沟呢?去上山伐木了,还是下地干活了?”福老头往院里探头探脑,和蔼可亲的问询。 在山村地区,往往地广人稀,家家户户大小会围出一个小院,劈柴,晒稻谷、豆子等物。 并不是说有院子就是富贵人家。 陶小桃略微犹豫,难道要说小沟得了高人传道,此时正修炼之中?这是不是太招摇了? 而且,福叔领了一群人到家门口,这是什么用意?难道她隐约听到一些零碎墙根言语,说是村里人要将他们一家赶出江湖村,如今便已成真,要实施了? 想到此处,便有些忐忑,不敢随意说话。 方意熷探头看了看,嘀咕一声,“土鳖的娘,土村姑。” 方元煦就回头瞪了方意熷一眼,后者讪讪一笑,缩了缩脖子。 福老头在赶来途中,已经了解方元煦的来意,起初还担心是不是小沟子得罪了富贵人家,想着要不要把这些人带到沟里去,然后向小沟子通风报信。 现在好了,福老头笑眯眯道:“这位老爷瞧上了小沟的手艺,来求购深水石头挂件,顺便请小沟去府上做长工嘞!” 陶小桃微微一惊,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想了想,说道:“小沟没空……” “娘,我有空了。” 林浊江的声音传来,走到了陶小桃身侧,望向方元煦,笑道:“方老爷,天热气燥,怎么来啦?” 方元煦愣了愣,仔细端详着林浊江,总感觉这小子有点不同了,气质略变,眼眸稍显深邃,很难从中看透其内心了。 林浊江看向福老头,喊了一声福爷爷。 福老头便咧嘴笑,一口老黄牙,仿佛弱不禁风,一吹就掉。 林浊江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对方元煦道:“方老爷,这两天我就抽空做了五颗,老价格。” 方元煦惊讶道:“小伙子,有钱不赚啊?两天时间,才制作出来五颗?” 林浊江摇头道:“我有我的缘由。另外,我不能去贵府当长工。” 听闻此言,方元煦还淡定,福老头就惊了,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胡说什么呢?有份长工做着,就有了一份稳定收入,能给你爹买药吃,可不担心会断掉了。” 林浊江笑道:“承蒙方老爷关照,我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缺钱了。” 福老头茫然,就见方元煦接过林浊江手中的袋子,并给了林浊江二十五两银子。 “这……这……”福老头瞠目结舌,差点一口气喘不过来,哆哆嗦嗦道,“那个……那个……小沟啊,你爹不是做过很多吗?总不会都卖了吧?” “这东西不好卖,后来我爹就少做了,都让我给卖了。 ”林浊江解释了一句,心中嘀咕一声,若是我爹做的,还不值这个价呢,而且这要都卖给了方家老爷,不起效果,这位方老爷还不得跳脚? 方元煦听着二人的话语,将鹅卵石挂件一一过手,感受一遍,颇为满意。 “可惜啊,可惜啊。”福老头听了林浊江的言语,颇感惋惜,几个破石头就赚了盆满钵满,妙啊,真妙,让人羡慕啊。 小沟若是专精此道,绝对能去镇上买套房子咯! 这一幕还让一些村民看见了,一个个神色有异,眼睛都红了。 方元煦忽然说道:“小兄弟啊,我能看着你制作一颗石头挂件吗?” 林浊江微微挑眉,若有所思,不必费劲去想,便知道了方元煦的用意,这是想了解石头挂件的效用由来。 林浊江想了想,摇了摇头,有些东西,就该保持神秘,更主要的是,方老爷确定了一块精致鹅卵石经过他的精巧制作,就有了驱邪消暑的效果,这位方老爷又有什么推测? 万一起了歹心,或是从哪些高人处得知真相,那些高人又来了兴致,起了杀心,这跟谁说理去? 方意熷怒道:“小子!你不要不知好歹!” 林浊江看了方意熷一眼,惊讶道:“方小姐也来啦?” 方意熷更气了,本小姐光彩夺目,貌美如花,在一群糙汉子里简直是鹤立鸡群,土鳖这才发现本小姐? 方元煦想了想,说道:“一百两银子,如何?” 福老头捂着胸口,重重喘了几口气,要命啊,这位方老爷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更可怕的是,林浊江竟然又拒绝了!脑子坏了?! “不识好歹,是不是我爹太好说话,给你脸了?” 方意熷又怒了,一脸凶蛮,怒气冲冲,还颇有气势,像极了发飙的母老虎。 林浊江不怕,心平气和道:“我们村有刁妇,比你凶,比你能骂人,我不怕你。” 方意熷瞪眼道:“你小子敢拿我跟你村里的刁妇作比较?信不信我捶死你?爹!动手啊,在虎阳镇的地盘上,还没人敢驳了您的面子呢!” 林浊江怒道:“这么蛮横?还有王法吗?” 陶小桃有些惊怯,扯了扯儿子的衣袖。 “大婶,好好管管你儿子。”方意熷朝陶小桃喊了一声,又瞪向林浊江,傲然道,“你这条臭水沟,果然够臭!我告诉你,王法到不了虎阳镇,我爹话语权还是挺大的,区区山野村夫,要收拾你,也就动动嘴的事。” 这话说得嚣张跋扈,唬人极有效果,除了林浊江胆气比较壮,一脸淡定外,福老头和陶小桃已经心惊胆战了。 林浊江龇牙道:“方老爷,你女儿这样容易得罪人啊,结下不好的因果,可是会影响一个家族的兴衰的。” 方意熷怒道:“你小子!还敢顶嘴,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吃恶果!” 方元煦抬手制止了方意熷的怒火中烧,轻声道:“凡事心平气和,不要被天气干扰了情绪。” 他转向了陶小桃,笑道:“旁的事且不说,口渴了,进去讨杯水喝,不成问题吧?” 陶小桃怔了怔,随即点点头,请方元煦一行进屋。 …… 魔渊周边,九名修道者布阵疲惫了,就往江湖村赶去,借住在两处院落,休息吃喝,坐而论道。 一座院子之主,是母子二人,一位妇人与十三四岁的少年,孤儿寡母。 母子二人做了丰盛美食,请修道者们食用,颇受赞赏。 少年表现得精明乖巧,经常在修道者之间晃,献殷勤,耍聪明,察言观色,在修道者们要走之时,下跪拜师。 有修道者冷眼旁观,有修道者冷嘲热讽,有修道者淡然离去,有修道者颇感兴趣,便摸了摸少年的根骨,试了试天赋,最终收为徒弟。 这位少年叫林清湖。 第八章 妖魔作祟 方元煦在林浊江家待不久,约摸小半个时辰便离开了,期间并未再提及亲眼看看林浊江制作石头挂件这事。 倒是方意熷目光如刀芒,不时向林浊江剜去,令人浑身不自在,林浊江都有些受不了。 临走之时,方元煦语气意味深长的对林浊江笑,叫林浊江考虑考虑,他随时欢迎,此外,他还需要十颗这样的石头挂件,希望林浊江抽空做好。 林浊江满口答应,送走了方元煦一行人。 方元煦忽然来了兴致,又向村民打听了魔渊去向。 赶到魔渊附近,一道身影便如风掠影,来到方元煦面前,漠然道:“前方仙人办事,来者止步,否则后果自负!” 说完,转身又如风掠影而去。 方元煦止步,遥望修道者们,目光深沉。 方意熷怒哼一声:“这些家伙!得意什么劲?还仙人,不就有点小本事吗?” 方元煦低声道:“不要口无遮拦!这些人漠视生命,虽说不能随意杀人,可惹恼了他们,他们是绝对不会手软的!这些人看我们,正如我们看江湖村村民一般。” 方意熷一脸郁闷,默然不语,良久,才咬牙道:“爹!我也要去仙门求道!” 方元煦拍了拍额头,翻了翻白眼:“你爹我早就请人给你探查天赋了,没仙缘。” “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试试!”方意熷抓狂。 “少来了,叫你练个武都要死不活的,还想修仙?” “练武太难了,太遭罪了,变强更难。修仙就不一样了,用心感悟就好了,不痛不痒还延年益寿。” “……”方元煦抚额无言,听了女儿的言语,他都觉得修仙是家常便饭了。 方意熷感觉自己驳倒了父亲,得意洋洋,继续道:“爹,您请的方士术士,都是半吊子修道者!” “好好好,你爱咋咋!”方元煦甩了甩手,转身道,“回家!” “哼哼!等我打听了仙门所在,就去拜入仙门!” 方意熷目光闪烁,兴奋雀跃。 …… 林浊江又跑到了木棚处静坐,修炼《董先生秘法》非常急迫,即便是读书识字,都抛诸脑后了。 陶小桃凡事随他,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尤其是他父亲如今这状态……林浊江已经算是一家之主了,有担当,有责任,不管做什么,都有他的考量,即便是他的母亲,也不宜多过问。 入夜后,魔渊方向突然传来阵阵声响,惊动了江湖村村民,从窗口望去,天空黑漆漆,有一缕缕血丝若隐若现。 黑夜如水,波动粼粼,望之可见血丝如骨,稠夜如皮肉,化作狰狞可怖异兽,张牙舞爪。 一道道剑光在黑夜中穿梭,闪耀天空,将狰狞异兽劈出道道痕迹,又如水浪开合,快速复原。 剑光忽然闪耀一圈圈有着繁杂纹路的光环,环环相扣,化作一柄巨剑,斩开了黑幕,将狰狞异兽一分为二,血丝崩散断裂。 林浊江被惊醒,倏然抬头,心神摇曳起来。 “九柄剑?!是那九个修道者?那异兽是什么妖魔鬼怪?难道是来魔渊朝圣的?真是这样,江湖村岂不是危在旦夕了?” 林浊江心头震动,一个个念头纷至沓来。 魔渊周遭的惊天异象持续不断,光芒闪耀,交织着盘旋黑雾,不时有血光闪过。 江湖村村民胆战心惊,唯恐又天降横祸,死于非命。 有的村民回屋关门,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有的村民手持火把出门,往村外奔去,可跑到半途,魔渊周遭的惊天异象就消失了。 有惊无险,江湖村村民都松了一口气,顿觉自己可怜可叹,难过悲哀。 林浊江见异象消失,反而怅然若失,心中想着那九个修道者有没有死掉一个两个,要是死掉那什么饶师姐和圆脸狐狸眼男,那就痛快咯! 一念及此,林浊江微微惊诧,自己内心何时这般阴暗了? …… 深夜,距魔渊十数里远的石尖村。 一缕黑气窜入一间院落,片刻后,黑气掠出,化作一条黑蛇,吞吐着蛇信子,继而化作一道瘦长身影,是一位模样俊美的男子。 这位俊美男子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纤长舌头一卷,血丝就消失了。 俊美男子走出院落,又往旁边房屋行去,到了门缝处,化作一缕黑烟钻入其中。 在院落内的房屋里,三处床榻躺着四具骨架子,风入窗缝,轻轻一吹,骨架子便化作了粉末。 一夜之间,石尖村覆灭,村民烟消云散。 次日,邻村一位妇人携丈夫与儿子归宁,回到石尖村,却发现整个村子寂静得可怕,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妇人回家却只发现了骨灰,惊得魂飞魄散,进了几家房屋院落,却依然如此,一家人当即落荒而逃。 妇人家丈夫便往县城城郊的勒业寺赶去,前去求助。 石尖村的异常,随着人员往来,不过一两日,消息便传开了,当真是人人自危,惊惧不已。 消息传到林浊江耳中,他更是心神剧震,危机感腾起,紧迫感袭来。 村外,石土菜地。 陶小桃提着竹篮子,到自家菜地里摘菜,却看到一位妇人鬼鬼祟祟,从自家菜园子走出,竹篮装满了青菜。 陶小桃大惊失色,上前截住了妇人,沉声道:“金源家媳妇?你为什么摘我家菜园子的菜?” 金源家媳妇有些尴尬,旋即恢复平静自然,弱弱的道:“荣淳嫂,前夜天有异象,我家菜园子都被破坏了……” 陶小桃怔了怔,怒气消了一些,依旧皱眉道:“不管怎么说,你也该问过我才是。否则就是偷盗行径了。” 金源家媳妇面色变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懒得装蒜,冷笑道:“什么偷盗?借你几颗菜罢了,张狂什么?我儿子已经拜入仙门,将来前途无量,你们都要沾我儿子的光!前夜有妖魔作祟,都是我儿子的师兄师姐们驱赶走的,你该感恩,不让你送几只鸡都不错了。” 陶小桃呆住了,这也太无耻了吧?简直臭不要脸呢!都知道林金源死于魔渊,金源家媳妇当了寡妇,为了保护自家孩子,变得凶悍无比,成了有名的悍妇,可怎么还变得无耻了?犹如村里的闲汉,镇上的泼皮无赖。 陶小桃沉声道:“你这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金源家媳妇冷笑一声,迈步而走,“听说你儿子赚了大钱,日子倒是快活了,还在乎这点东西?” 陶小桃微微握拳,除了愤怒,便是悲哀了,如果荣淳去了,她跟沟子孤儿寡母,也该学着凶悍些了,这样不会被人欺负。 摘菜回家后,陶小桃还是有些闷闷不乐,被林浊江瞧出了端倪,一再追问,这才知晓事情缘由。 林浊江气到了,要去林清湖家讨回公道,却被陶小桃拦住,死活不肯让儿子去与人争吵。 林浊江执拗不过,便放弃了。 “林清湖,拜入了仙门?” 林浊江坐在木棚处的草铺上,往魔渊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深沉。 林荣淳与林金源之间有些小故事,彼此互生嫌疑。两家历来不对付,若是林清湖有了出息,林浊江这家就难过了。 当年林金源倾慕陶小桃,请了媒婆去求亲,却被陶小桃拒绝,转而与林荣淳定了亲事。 此事被林金源视为奇耻大辱,时常与林荣淳作对,唱反调,影响到了下一代。林清湖可没少放狠话说将来必定荣华富贵,让臭水沟真的躺在臭水沟里。 如今林清湖如愿了,莫非这就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又过了一日。 林浊江感觉能驾驭了魔道真意,在入夜之时,悄悄进了左居室,以精神侵入林荣淳的身躯,感知魔气,继而以魔道真意化作漩涡,将魔气抽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流畅快速,竟无丝毫阻碍。 林浊江都颇感惊讶,竟然如此简单,轻而易举,信手捏来……真是令人如处梦幻啊。 掌握了力量,便能轻易解决许多令普通人绝望的事。林浊江又悟透了这么一个道理。 翌日清晨,陶小桃醒来,第一眼便是往林荣淳躺着的床榻望去,这一瞧,空空如也,便悚然一惊,想到了石尖村的传闻,飞奔过去,摸索床榻,却什么也摸不到。 一缕粥香味传入屋内,陶小桃呆了呆,鼻尖翕动,好熟悉的香味,并非寻常粥香,而是林荣淳煮出来的独特粥香,谁也模仿不了。 门口有一道身影,陶小桃感觉到了,转身望去,见到了熟悉的身影,神气活现,笑容可掬,双手捧着一个瓷碗,笑道:“吃粥啦。” 陶小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嗖的一下,身轻如燕,扑入了林荣淳的怀里,多日来的委屈通过眼泪宣泄了出来。 林浊江在院中侧耳倾听,露出了笑容,伸了一个懒腰,身心舒畅,仿佛肩头千斤担都卸了下来。 他兴冲冲取来木剑,舞了一套剑法,《太武剑诀》中的简单剑术,姿态优美,流畅自然。 林荣淳夫妻说完体己话,走到院中,见林浊江已经收剑站立,姿态优美,极具气势,不由颇感欣慰。 陶小桃已经告知林荣淳,儿子得高人传了些法,好好修行有可能成为方士,因为林荣淳见到这一幕,且能接受。 第九章 方家之难 “狗头金的儿子拜入了仙门,我儿子也有仙人指路,不输于狗头金的儿子!” 林荣淳喜不自胜,神采奕奕,走到林浊江面前,双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头,满怀欣慰。 狗头金是林金源的绰号。 “孩子,这些天辛苦啦!” 林浊江摇头道:“不辛苦。” 林荣淳挥舞双臂,舒展筋骨,笑道:“今天我们好好煮一顿丰盛的午餐,庆贺一番。” “好久没有品尝爹做的饭菜了。”林浊江笑嘻嘻道,“怀念爹的厨艺啊。” 陶小桃嗔怪道:“这是嫌弃为娘的厨艺了?” 林浊江苦兮兮道:“是啊是啊。” “你这臭小子!” 陶小桃作势要打,林浊江左蹦右跳躲避,笑嘻嘻的。 “我去摘菜。”陶小桃忽然说道。 “我一起。”林荣淳说道,“我也该露露脸了,不然,邻里八乡的人都以为我死了。” 陶小桃怒道:“不许说死字!” “不说不说。”林荣淳连连点头。 林浊江望着父母出门,露出笑容,嘀咕道:“这就是相濡以沫,真好啊。” 随即想到了木美月,他没见过那位姑娘,却略有耳闻木姑娘的端庄清秀貌美,优雅娴静,因此心中憧憬,却不曾想婚事就这么黄了。 林荣淳走出去一趟,村民们见了,都如见鬼魅,神情精彩,令人感慨。 村民们奔走相告,仅仅半天,就传遍了整个江湖村。 林荣淳的旧友便想着去看望林荣淳,却被人告诫,林荣淳可能余毒未清,小心染上大病,掏空家底都未必有救。 这可吓坏人了,谁还敢去见林荣淳啊? 林荣淳听说林浊江把石头挂件卖出了天价,便乐呵呵的说,准备做几十颗卖出去,暴富之后去镇上,或县城买一座房子,一家人迁居过去。 林浊江吓了一跳,坦诚告知,只是隐瞒了魔道真意,说是教他修炼法的高人施了术,才有此价值。 林荣淳顿感遗憾,尤其想见见林浊江所说的高人。 林浊江笑而不语,寻思着什么时候去跟董先生通通气,今日里精神,干脆连夜制作石头挂件,明日送去方府,顺便跟董先生通通气。 他掌握了魔道真意,能驾驭自如,而且真气有了一个气量,按照《太武剑诀》的境界划分,应该是炼气二重境,制作石头挂件简单快速多了。 事实正是如此,林浊江连夜制作了八颗石头挂件,再加上修习秘法身心疲惫之时,权当放松而制作的两颗石头挂件,刚好十颗。 一大清早,林荣淳就要拽着林浊江,下地干农活。 林浊江拒绝,要去镇上跟董先生读书识字,林荣淳一听,精神振奋,自是万分支持,直说儿子越来越优秀了,乖巧懂事,勤奋好学,这一场大病,病得值了。 陶小桃听闻此言,气哭了,大骂林荣淳胡言乱语,口不择言。 林荣淳连忙讪讪道歉,憨笑不已,扛着锄头灰溜溜出门。 林浊江哈哈大笑,喊道:“娘!要威武,对爹凶狠一些,他不敢还嘴,也不敢凶您,而且我已经修道了,站您这边,无所畏惧。” 陶小桃便训斥道:“胡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林浊江吐吐舌头,飞跃出门。 陶小桃露出笑容来,不管什么荣华富贵,金钱宝物,都不如一家人平平安安,简简单单来得好,一生如此,这就够了。 苍天保佑啊。 林浊江赶到虎阳镇,寻到了方府。 方家大门是敞开的,一眼望去,可略见府上风光,与之相比,林浊江感觉自己家就像狗窝。 林浊江径直往方府大门走去,被门房拦住,仔细端详,撇撇嘴,眼神有些鄙夷,轻咳两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浊江。” 门房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我们老爷已经出门了,一家铺子出了点问题,去解决了,你是要进屋等等,还是去铺子找我们家老爷?” 林浊江想了想,进屋等,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便说道:“去铺子找你家老爷吧。” “你稍等,我找人替我一下。”门房飞速入屋,不久后,领了一人到门口守门。 门房便领着林浊江走,一路都隔林浊江远远的,似是怕这个山野小村夫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林浊江看看自身的粗衣麻布穿着,叹了口气,脏兮兮的衣衫,多少能让人不适,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子弟,甚至婢女仆役。 赶到铺子处,有不少人在看热闹,闹哄哄的,林浊江一看,这是一处布庄。 在挤到布庄门口期间,林浊江就听到了一些消息,综合信息得出结论,是有人试穿了布庄成衣,身上起了疹子,便闹起了事。 方元煦可不是好忽悠的,请了郎中诊断,却愣是什么都查不出,成衣上有些毛丝,怀疑是着装者皮肤太嫩,受不住毛丝的触碰。 那着装者可不管这些,非要方元煦赔偿一百两黄金,方老爷就怒了,这是敲诈勒索,讹诈啊,当即就喊护卫豪奴出击,可却被人三下五除二给捶倒了。 那人不高兴了,说自己被伤了心,开口就要一千两黄金。 方元煦这才意识到或许大难将至,不知怎的,竟招惹了高人?他自问做事问心无愧,待人也和善,怎么就被人给盯上了? 方元煦将人请入布庄内,正商议解决之法呢。 林浊江在布庄门口被拦住了,门房好说歹说,也不管用。 过了好一阵,方元煦从布庄走出,面色阴沉,脸上露出了灰败之色,目光还有一些决绝之意。 “方老爷!”林浊江上前,喊了一声,说道,“石头挂件拿来了。” 方元煦看了林浊江一眼,摇头道:“已经不需要了。” 林浊江愣了愣,问道:“方老爷,事情没解决?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方元煦默然不语。 “方老爷!请的高人这就来了?” 布庄里传出一个年轻的声音,竟还挺好听,清脆,有磁性,可清晰断定是男音。 随即,一道身影走出布庄门口,身形修长,长相阴柔,是一个俊俏年轻男子,那目光一扫,就盯上了林浊江,似笑非笑道:“这小子,弱鸡一只啊。背后还有谁?出来玩玩?” 方元煦大惊失色,这人让他去准备金银,已经算准自己要鱼死网破,请高人来拼命了? 林浊江挠挠头,看着那俊俏男子,茫然道:“你说什么?” 俊俏男子也挠挠头,龇牙咧嘴,拍拍脑袋道:“看来有误会啊。” “也罢,方老爷,去筹钱吧?一千两黄金,少一枚铜钱都不行!” 此言一落,是全场哗然,众人或义愤填膺,或幸灾乐祸,或兴致勃勃。 这简直是简单粗暴的敲诈啊,一千两黄金,可不仅是掏空方家家底那么简单了。 林浊江盯着俊俏男子,沉声道:“你这是抢劫!真当虎阳镇没王法了?” 俊俏男子掏了掏耳朵,淡然道:“我这不等着方老爷搬来王法么?我是受害者,要求赔偿是必然的,赔得多了一点,是因为小爷我身份高贵,到哪说理都不怕。” 林浊江问道:“你怎么高贵了?” 俊俏男子斜了林浊江一眼,不予理会,转头望向方元煦,笑道:“赶紧去搬王法啊!” 方元煦便要瞧瞧这位俊俏男子凭什么有恃无恐,当即转身离去。 林浊江想不通,问道:“你为什么针对方老爷?” 俊俏男子置若罔闻,转身进了布庄里。 林浊江面露怒色,愤愤而走,赶到算命摊之时,已经空空如也,便四下问询,而后一位卖菜大叔将一封信纸递给了林浊江,说是算命先生给的,并告诉林浊江一个好消息,说是收钱的地痞无赖已经不来了,据说是那个帮派被端了。 林浊江又惊又喜又失落,将信封打开,都是一些简单的字,都读得懂,约摸是说要游历四方,为天下人答疑解惑,拯救苍生云云,并叮嘱他去帮方府救灾,借机住入方府中,跟方家小少爷一起读书识字。 信封之中,附着一张符篆,让林浊江在方元煦绝望之时取出即可。 林浊江目光深远,董先生还真有本事,方府之难都算到了,也准备好了应对之法,这是巧合,还是从蛛丝马迹预测出来?亦或是毫无根据的测算? 林浊江将信件和符篆收入怀中,便回转往方府赶去。 方元煦请了一位方士,又让人快马加鞭去县衙求援,大业王朝可是有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精魅邪灵的修道者的,碰上灵异事件,都可求助。 林浊江回到布庄之时,一位中年男子哼哼唧唧的躺在门口,四肢瘫软,身躯一抽一抽的。 林浊江走入布庄里,这回无人阻拦,内里气氛诡异,压抑沉重,就听方意熷厉声吼道:“死娘娘腔!你为何针对我方府?!我方府何曾得罪过你?” 俊俏男子悠然坐在金丝楠木椅子,双手握着把手,冷笑连连,就是不答。 方意熷张牙舞爪,扑到了俊俏男子面前,张口就咬,极为凶残。 俊俏男子丝毫不知怜香惜玉,一只腿倏然弹起,脚底板蹬在了方意熷的脸面上,将少女踢飞,鼻孔淌血…… “送你一句话,因果报应!” 俊俏男子这般说。 第十章 俊俏男子豪猪妖 这一脚可狠了,鲜血如柱,从鼻孔喷洒而出,令人心头发颤,莫名惊惧。 林浊江眼疾手快,跳过去接住了方意熷,方家的护卫豪奴亦是齐齐出动,却被一道道指劲击飞,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俊俏男子唯独漏了林浊江,目光盯着这位粗衣麻布裹身的少年,神色玩味。 众人对此颇感惊诧,却谁也不敢出言。 方元煦微微咬牙,哀叹道:“这位朋友,方某要死,也想死个明白,还请告知,方某究竟与阁下有什么仇怨?” 俊俏男子笑眯眯道:“事情清楚了,你的布料有毒,却说是我捣鬼,还不由分说的喊人捶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仇怨。我这人吧,睚眦必报,滴水之仇,涌泉相报。” 林浊江纠正道:“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恩仇恩仇,谁比谁差?都一样的。”俊俏男子悠然言语,往门外看了看,“呀,时间不早了,方老爷又不去筹钱。正所谓破财消灾,不肯破财,便只能遭灾了,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好不好?” 他似笑非笑看着方元煦,看着这位方老爷面色发白,惧色渐浓,呼吸急促,怒视而来。 还有一线希望,倘若朝廷修道者能解决此人,一切就好说了,否则真就要家破人亡了。 俊俏男子忽然看向林浊江,似笑非笑道:“你还不走?看戏看不够吗?小心死于非命啊。” 林浊江反问道:“你要杀我?” “有这个想法。”俊俏男子直言不讳。 林浊江面无表情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与方老爷做过买卖,合作双赢,我却觉得占了便宜,有报恩之心。” 方元煦诧异的看了林浊江一眼,苦笑一下,叹气道:“小沟啊。你走吧,不必绞入这场漩涡之中。” 林浊江摇头道:“我想看看这娘娘腔究竟有多坏,有多狠。” 方意熷收回仇视俊俏男子的目光,惊诧看向林浊江,眼神古怪。 不久后,一道身影跨入布庄内,周围陡然一冷,令人浑身一个冷颤,纷纷侧目。 来人身着暗红色袍衫,胸前绣着古怪的纹路,如火,似叶,极为独特。 方元煦见此,喜形于色,喊道:“大人!大人!在下方元煦,是求助者!” 显然,来人是朝廷修道者。 来人看了方元煦一眼,神色淡然,目光随即看向了俊俏男子,英雄相惜,文人相轻,武人相重,自然感应便知谁是重点,对手何在。 俊俏男子眼眉一抬,一股气息弥散,冰冷之感烟消云散,众人便有一种恐怖感觉,仿佛头悬石山,又重又闷,心惊胆寒。 这一刻,众人望向俊俏男子时,如见神灵,源自内心的恐惧,感觉自身渺小。 林浊江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一瞬而过,他心志坚韧,受影响不大,身上还有魔道真意护体。 那朝廷修道者愣了愣,向俊俏男子躬身一礼,肃然道:“后学末进,大业朝修道者,多有打扰,高人勿怪,告辞!” 说完,嗖的一声窜出了门口,不知去向。 众人呆若木鸡,都瞠目结舌,精神都紊乱了。 俊俏男子哈哈大笑,快意舒心,猖狂得意,满是嘲讽。 方元煦心如死灰,一脸绝望。 俊俏男子笑得浑身轻颤,捂着肚子又跳又叫:“哈哈哈……好玩,有趣,妙极!妙极啊!我就说嘛,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厉害人物?今天这间屋子里的人,统统都得死!” 方家护卫豪奴们听闻此言,当真是闻风丧胆,拔腿就跑。 俊俏男子笑容收敛,眼中杀意陡现。 就在这时,林浊江忽然取出一张符篆,光芒闪烁,化作一道雷光,瞬间击在俊俏男子身上。 那俊俏男子厉声尖叫,身躯扭曲,炸开一半,血肉横飞,竟然化作一只……半只豪猪! 唰的一声,豪猪撞破屋顶,瓦砾碎木横飞,哗啦啦坠落,掉了一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是妖!是化作人形的大妖!”有人惊叫出声,惊慌恐惧。 “老爷……老爷怎么会得罪了这样一位大妖?!” “嘘!不要说了,被打掉半边身躯,估计是活不长了。” “那小子拿出的是什么东西?威力竟然这样强!究竟是何方神圣?” “似是道家符篆,厉害啊!” 方家护卫豪奴们窃窃私语,恐怖人物走了,不知去向,不知生死,沉重压力便消失了,言语交谈便成了宣泄激荡难平心绪的方式之一。 林浊江对符篆的自发攻击,还有威力都大感震惊,对俊俏男子变成一只豪猪更是意外,愣在当场。 方元煦更是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而后走到林浊江面前,深深一礼,郑重其事道:“多谢林小兄弟的救命之恩!” 林浊江何曾见过这种阵仗?便有些手足无措,连连摆手说“方老爷言重了”。 方意熷却踹了林浊江一脚,怒道:“有如此杀器,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看戏看得爽啊?” 方元煦沉声喝道:“臭丫头!不许无礼!” 方意熷捏了捏鼻子,痛啊,便哼哼道:“事实就是如此!这小子故意的,要让我们绝望,收获最大的感激之情,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居心不良啊!” 这也说中了方元煦的心思,可怎么能直言不讳呢?让人听了该作何感想? 林浊江平静道:“得让那只豪猪妖放松警惕啊,而且,如果朝廷的修道者能解决,我何必浪费一件大杀器呢?” 言之有理啊。 方家父女都无言反驳了。 方元煦感慨道:“恩重如山,该如何报答呢?” 方老爷苦恼挠头,“林小兄弟有什么心愿?” 林浊江想了想,说道:“我的心愿是读书识字,游历天下!” 方元煦惊讶道:“这么简单?” 林浊江低声道:“我倒是觉得挺难的。” “难吗?”方元煦讶然,“这都是有钱能办到的事。用钱就能办到的事,都不叫事。” “是啊,有钱还能买命。”林浊江似有意无意的感慨一声,“就怕要钱不要命。” 方元煦神色一僵,这是嘲讽他要钱不要命?可若破产了,离死也就不远了,而且还是惨死,倒还不如来一个痛快。 倘若林浊江不是救命恩人,方老爷恐怕当场就让护卫豪奴将这个山野小村夫扫地出门了。 “一头豪猪都杀人如杀鸡,太危险了。还有强盗,悍匪,贪官污吏,妖魔鬼怪,山川河流,悬崖峭壁,风霜雨雪,游历天下怎么会简单呢?怎么会有钱就能轻易办到呢? ”林浊江苦恼挠头,一句话,简单脱口而出,却不知其中蕴含的艰难困苦,缺少了身体力行的细节与真实感,令人恼火啊。 方元煦被说得哑口无言,胸口闷闷的。 方意熷则一副学到了的模样,惊讶道:“林……咳咳,小沟子,你懂的挺多啊。” 林浊江得意道:“当然,我看了《山河经》,有山川大河,风土人情。” 方意熷嘀咕道:“读山河地理还能有这种感悟?” “当然,增长见识嘛。”林浊江点头,看向方元煦,问道,“方老爷,贵公子在哪读书啊?” 方元煦一愣,不解其意,依旧答道:“请了教书先生。” 林浊江道:“那就让我跟贵公子一起读书吧?” 方元煦愣了愣,哈哈大笑,毫不犹豫的点头:“好,简单。” 方意熷撇嘴道:“读书,读书有什么好玩的?无趣!百无一用是书生,我一巴掌能拍死两个。” 林浊江也撇嘴道:“你不懂。我有太多疑惑,太多问题,需要从书中得到解答。” “有什么疑惑?”方意熷问了一句,随即说道,“县城有一位隐世大学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多才,让我爹请人想法子送你去求学,你有千万疑惑都能解。” 林浊江想了想,摇头道:“那有什么意思?我只想读书识字,懂文字的含义,自己摸索答案,那才快乐,才深刻。” 实则是想读懂《太武剑诀》的每一个字,还有字里的含义,字与字相连组合的含义,至于更深的,董先生说的书中道理,还有教书匠教书育人时,灌输自身读书时悟得的道理,不能全盘接受。 董先生说了,你自己有良善之心,有恻隐之心,道理自己悟,自己去身体力行,这就够了。 林浊江觉得有道理,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谁相处久了,就容易潜移默化被影响,尤其是父母、老师,会灌输自身的思想、道理,不管是有意无意。 方意熷对林浊江的话嗤之以鼻,冷笑道:“你爱咋咋,简直浪费时间,虚度光阴,有时间还不如练练拳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浊江已经不打算理睬方意熷了,转而看向方元煦,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去方府跟方公子一起读书啊?” “随时,今日也可以。”方元煦笑道,“我家空房子多,什么都不用带也可入住了。” 林浊江摇头道:“明日吧,我得回去跟父母说说。” 方元煦一拍脑门,挑眉道:“父母也可以接来我府上住哦,一家人团聚多好。” 林浊江又摇头道:“故土难离,我父母不肯来的。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方元煦就将林浊江送出了小镇,然后依依不舍,遥遥挥手送别。 林浊江心里暖暖的,与方元煦惜别,感觉微妙,似乎少了点真情实意。 第十一章 贱民非民 林浊江回到家已经入夜,父母神色忧心,见到儿子安全回家,也就放心了。 当夜,林浊江与父母提了去方元煦家读书的事,父母万分支持,喜不自胜,林荣淳更是感慨,儿子长大了,懂事了啊。 次日,林浊江留了大部分的银子给父亲,拎了一个包裹,装了一套衣衫,就赶往虎阳镇。 到了方家,林浊江才知道衣衫都白拿了,因为方府下人的衣服都比他的精致华美,他的一身粗衣麻布,倒像是一个倒粪水的。 方元煦赠送了两套衣衫给林浊江,绫罗绸缎,裁剪得体,穿上后,用方意熷的话来说,就是“还真是人模狗样的”。 随后,方元煦叫方意熷领着林浊江去了后院,一个叫学书堂的地方。 “……而亲仁。” “而亲仁!” “有余力。” “有余力!” 一个浑厚而显老的声音响起,立即便有一个清脆稚嫩的男童音随之响起,显然是一教一学。 林浊江就好奇问道:“这读的是什么书?” 一旁的方意熷随口淡然道:“《弟子规》,没什么意思,嘿嘿,你小子真有趣,还偏往龙潭虎穴跳,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 林浊江哼哼道:“千金难买我愿意。” 方意熷嗤笑一声,加快步伐,走入学书堂,对一位捧着书摇头晃脑,踱步朗读的老者喊道:“张先生,我带来的这位,是我家远方亲戚,没读过什么书,想读书,就让他跟我弟弟一起读书吧。劳烦了。” 张先生看到方意熷时,脸皮是乱颤的,听了这位方小姐的话,神色稍霁,皱眉看向林浊江,似有不悦,迟疑道:“倒不是不行,只是老夫怕是照顾不了此子功课。” 林浊江急忙道:“我就旁听,旁听罢了。顺便有问题就提一提。” 张先生勉为其难的点头。 方意熷拍了拍林浊江的肩膀,轻笑道:“林兄弟,珍重啊。” 语气古怪,仿佛是要送林浊江去战场,百战死无回那种…… 随后,她又向弟弟方富盛招呼一声,笑嘻嘻道:“弟弟乖,好好读书,考一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就靠你了!” 说完,就蹦蹦跳跳走了。 张先生看得吹胡子瞪眼,气呼呼的嘀咕“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他曾教方意熷读书,可没少受罪,都有心理阴影了。 方富盛盯着林浊江看,这是什么远方亲戚,自己怎么不知道?看着就是满身的乡土气,应该是方意熷他娘的远方穷亲戚,真是讨厌,还想读书,跑来碍眼?今夜就跟父亲说说,赶走这泥腿子。 这位小少年却万料不到,往日里对他宠爱有加,几乎有求必应,对母亲也几乎言听计从的父亲,却严词批评了他,说他小心眼,白读书了,不懂事,不明理。 林浊江搬了一张凳子坐在方富盛旁边,正襟危坐。 张先生瞥了林浊江一眼,继续教书,仿佛就当林浊江不存在。 林浊江听了听,凑到方富盛身侧,静静看着《弟子规》这本书,也跟着朗读起来。 方富盛一脸嫌弃,离林浊江远一点。 这一退一进,方富盛屁股坐偏,林浊江也朝方富盛摔去,可近期这位山村少年修炼有成,下盘极稳,一个翻身,飘然站稳。 方富盛怒气冲冲,对林浊江破口大骂:“滚开啊!泥腿子!” 林浊江怔了怔,沉声道:“方少爷,你怎么说也是读书人,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显得太没教养,不像一个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方富盛怒视林浊江,破口大骂道:“死泥腿子!你死开!这就是读书人的样子,怎么了?” 林浊江不断摇头,严肃认真道:“读书人真不是这样的,读书使人明智,知书达礼,这才是读书人!恕我直言,方少爷,你这是泼皮无赖啊,要警惕,不能成了流氓书生……” “住口!” 张先生发飙了,走到案几旁,拿起戒尺猛然一拍,竟然威风凛凛,势气凌人。 林浊江愕然道:“张先生,我说的不对?” 张先生沉着脸道:“知书达礼?你知道为何会有平民、草民、贱民这些称呼吗?知道什么是三教九流、高低贵贱吗?知书达礼是对待士绅甚至平民的,至于贱民,就是不开化的蛮夷野人,需要尊重吗?需要待其知书达礼吗?笑话!” 林浊江瞠目结舌,感觉内心似有什么东西裂开,怅然若失,喃喃道:“是这样吗?谁会这样想?就张先生这样想吧?” 张先生冷笑一声,不屑置辩的模样。 “我是方老爷家远亲。”林浊江长吐一口气,沉声道。 “所以,我允许你旁听,但要离方少爷远一些,不要干扰少爷读书,否则,你吃罪不起!” 张先生疾言厉色,竟然正气凛然,话语中气十足,林浊江隐约有种奇特感觉,就像是勒业寺的老和尚朝着魔渊怒斥妖魔鬼怪…… 林浊江无语了,对于所谓教书先生的憧憬与幻想一下子破灭了,他好像明白了方意熷那句“珍重”的含义了。 就此离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许多工夫? 林浊江微微眯眼,严肃道:“多谢张先生指教!” 张先生见此,傲然冷笑,挥手道:“一边去,否则,我就叫方老爷请你出去!” 林浊江“哦”了一声,默然无言。 “方少爷,我们继续。”张先生冷冷一笑,举起书本,读道,“有余力,则学文。” “有余力,则学文!” “张先生,能否给我一本书?”林浊江忽然举手。 张先生冷着脸,不耐烦道:“自己想办法!” 林浊江哦了一声,飞快出门,不久后,捧了一本《弟子规》回来。 张先生有点郁闷,也有些费解,并不理会,镇定自若。 一个时辰后。 张先生摔门而出,口中喊道:“方老爷!方老爷呢?方老爷在哪?又去巡查店铺了?” 跑到了前堂,被告知方老爷在喝茶。 张先生找到方元煦,立即大吐苦水:“方老爷!你那远方亲戚是怎么回事?傻里傻气的,问题还多,不认识的字一个又一个,隔三差五问我问题,那个字是什么意思?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组词造句?人还倔,太气人了!我不答,他就瞪着我,眼睛跟头驴似的,受不了啊!” 方元煦竟在跟夫人下棋,等对方落子之时,就端茶饮水,吃吃瓜果糕点,悠然惬意。 听完张先生的诉苦,方元煦悠然道:“张先生啊,恕我直言,教书育人嘛,自当给人答疑解惑,先生也能从中获取成就感,难道不是吗?” 张先生微微一滞,迟疑道:“话虽如此,可那小子真的太烦人了!总之,有我没他!” 方元煦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一脸肉痛,沉声道:“给你加五两银子!张先生就安心教书吧。” 张先生神色一震,犹豫片刻,咬牙道:“这不是钱的事,方老爷让他去学堂读书比较好。” “那不行。我答应了的。”方元煦严肃道,“我虽然抠门,可历来言而有信。” “如此,方老爷就另请高明吧!”张先生愤然道。 方元煦脸色就沉了下来,拱手道:“如此,张先生好走不送!管家!给先生结算薪俸!” “好嘞!”管家应了一声,跑进屋里,来到目瞪口呆的张先生面前,笑眯眯道,“张先生,走吧?” 张先生怔了怔,不敢置信道:“方老爷是认真的?老夫可是这十里八乡最博学,最好的读书人!” 方老爷挥了挥手,叹气道:“张先生,我那远方亲戚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总不能恩将仇报吧,有你没他,我就只能留他了,还请张先生见谅啊。” 张先生呆了呆,他在镇上颇有名气,若是方元煦怠慢了他,他完全可以舆论造势,让人觉得方元煦这个满身铜臭气的大商贾轻贱读书人,坏其名声,故而有恃无恐,可听方元煦这么一说,就不算是为了一个泥腿子将他一个博学儒士扫地出门,无可指摘啊。 张先生恼羞成怒,拂袖而去,愤然道:“希望方老爷不要后悔!” 方元煦看着张先生远去,冷然一笑。 方夫人见此,低声道:“老爷,为了一个泥腿子得罪张先生,不太好吧?” 方元煦呵斥道:“你懂什么?他张某人是有点学识,却太傲了,自以为是,不知所谓,人品太差了。我们家遭难,他跑得比谁都快,如今好了,又巴巴跑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这脸皮也是够厚的。” 方夫人叹了口气,摇头道:“是有些恃才傲物了,可学识好,人脉广,作为他的学生,到了城里也能受人照拂……” “好了!”方元煦挥手道,“你不怕你儿子被带坏了?” “没那么严重吧?”方夫人讪讪道。 “妇道人家,不必多言,好好下棋。”方元煦有些不耐烦,忽然又朝管家喊道,“再去请一个教书先生,不用学识渊博,要有耐心,脾气好的。” 管家领命而去。 学书堂这边,张先生气冲冲摔门而出后,方富盛转头对林浊江笑嘻嘻道:“你完了,张先生可是名士,你惹恼了他,非要回家种田不可。” 林浊江耸耸肩,不以为意,这个态度让方富盛很是不爽,他不该是诚惶诚恐的吗? 林浊江对方家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如果一个所谓的名士就枉顾恩情,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了不起一拍两散。 方富盛在等着消息,看书的劲头都足了几分。 可等来的却是一个婢女,被告知教书先生跑了,少爷和林公子不必上课了自行其是去吧。 随后,林浊江赶回住处,西厢院客房,好几间客房都是空的,倒成了林浊江一人独居。 刚来方府,林浊江被方元煦带到了这里,放下行李,又命人领他去沐浴更衣,来去匆匆。 如今闲暇了,林浊江仔细打量方家客房,啧啧赞叹,羡慕不已,这房间宽敞明亮,干净整洁,桌椅都光滑细腻,结实稳固,显然都出自名家之手。 仅仅一间客房就这般敞亮华美,什么时候能让父母住上这样的房子就好咯。 收敛心神,林浊江取出木剑,跑到院中舞剑,《太武剑诀》基础剑法,木剑呼呼作响,气势惊人。 丝缕真气贯注剑身,呼啸声更甚,便有杀伐之气弥漫开来。 第十二章 祸移别家 从《太武剑诀》看仙途,第一步是开启道途,嗑药获仙缘,或高人相助引导天地灵气,或法诀引导,凭意志汲取天地灵气…… 总之,肉体凡胎得有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的能力,关键就是天地灵气,开启了道途,就是聚气,聚气伴随着洗筋伐髓,进行着脱胎换骨的过程,一方面锤炼躯体,一方面拓展身躯、积蓄灵气,而这灵气需要通过吐纳法,或法诀炼化为己用。 这是聚气境,气量达到一定程度,继而灵气滋养,精神意志也达到一定程度,通过法诀,将灵气导入丹田开拓,蓄入丹田,这时候,就是炼气境了。 炼化灵气,锤炼真气,故称炼气士,有九重境,此后就是筑基(筑成金丹成形的根基,金丹如屋,根基如地基)、金丹、开府……开天府。 林浊江情况特殊,悟透魔道真意,天地灵气就灌入躯体,达到充盈状态。 练了《太武剑诀》一段时间,就达到了炼气境,如今更是修得董流舟的秘法,突然顿悟,得以驾驭真意,这也就令他自身获得天地馈赠,甚至掠夺天地灵气,真气暴涨到了三重境。 几个月的炼气三重,倘若传出去,让懂行的人见证了,能吓死人!普通人不管是开启道途,还是聚气境,都是以年为单位计的。 《太武剑诀》有普通人练的简易剑术,有炼气士练的基础剑术,还有后续的高深剑术,境界不足,根本施展不开,施展开了也是空架子,毫无威力。 一座小独院中,方意熷提着刀挥舞,姿态洒脱,势气汹涌,锐风阵阵响起,还挺有威力。 方意熷收刀后,酣畅淋漓,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浑身黏黏糊糊的,赶紧去沐浴更衣。 刚走出洗浴室,一个婢女就匆匆而来,凑到方意熷耳畔低语一阵。 方意熷“呀”了一声,笑嘻嘻道:“有趣有趣,我爹连张先生的面子都不给?走走,去厢院看看林浊江在干嘛。” 少女提着刀,兴冲冲跑去了厢院,透过院门看到林浊江在舞剑,一缕剑气竟然从木剑透出,砍在了地上,斩出了一道剑痕。 方意熷目瞪口呆,神情略有些激动,眼睛贼亮贼亮,一直看到林浊江收剑,这才兴冲冲跳出去,抚掌大笑道:“好!好剑法!林浊江,你这剑法从哪学来的?” 林浊江早已感应到了方意熷的存在,却并不在意,想要让人重视,让人刮目相看,就不能藏拙太过,更何况,他肯定要经常练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我不告诉你。”林浊江淡然道。 方意熷也不恼,能有一张瞬间破坏化形妖物半片身躯的符篆的家伙,肯定不简单,绝对有仙人青睐! 少女眼珠一转,笑眯眯道:“我有一柄家传宝剑,送给你,你教我剑术,告诉我剑术来历,怎么样?” 林浊江摇头道:“我看看你的宝剑再说。” “等着!” 方意熷转身呼啸而走,隔了小半个时辰,捧着一柄宝剑赶回来,气喘吁吁。 少女大吐苦水:“林浊江,你知不知道?我这家传宝剑,是有灵性的,镇宅之宝,我爹死活不肯给,后来我说是给你的,救命之恩大过天,更何况还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这才肯给呢!” 林浊江怎么说也是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方意熷是夸大其词了。 他想了想,轻声道:“方小姐,恕我直言啊,这宝剑连邪祟的镇压不了,能宝贝到哪去?作为镇宅之宝,它应该只是一个精神寄托,还是留着比较好。” 方意熷的面色就黑了,陡然拔剑,剑光如水,流光溢彩,挥舞着哧哧作响,切割空气,沉声道:“宝剑秋虹,灵性是自身的,可不能主动驱邪,宝剑锋从磨砺出,搁置久了,就是明珠蒙尘,还不如大放异彩呢!” 说着,递剑给林浊江。 林浊江接过,入手沁凉,沉沉的。 耍惯了木剑,如今金属宝剑入手,沉重感有些不习惯……不,是非常不习惯,因为太沉重了,贸足了劲,才能舞动这柄秋虹剑。 林浊江运转真气,灌入秋虹剑,顿时,小半真气被抽空,地面裂开一道剑痕,竟有一丈之长。 方意熷眼睛快瞪了出来:“这……这么厉害?!” 随即,方意熷兴奋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宝剑的威力!话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林浊江也是心神摇曳,缓过神来,惊讶道:“就……就灌入真气……” “真气?道家真气?教我,能教我吗?”方意熷眼睛雪亮,急切道,“我就练出了武道元气,都对付不了妖魔鬼怪,可急死我了!” 林浊江轻声道:“宝剑确定给我了?” 方意熷点头道:“只要你教会我术法神通!” 林浊江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试一试,不过,你也要教教我武功,让我感受一下。” “成交!”方意熷兴冲冲的,欢喜振奋。 接下来,林浊江开始传授方意熷《太武剑诀》的基础剑术,直到入夜,双方才各回各屋。 次日,方家请了新的教书先生,林浊江便去上课,虽然被方意熷缠着练剑,却还是坚持上课。 方意熷一通说辞,什么读书无用,什么成仙最妙,成仙则开窍,开窍便无所不知,读书则事半功倍,而且是十倍百倍之功! 林浊江却冥顽不灵,非要去读书,还说读书也能开窍,助益修炼,修炼好了,反过来助于开窍,二者相辅相成,妙极妙哉。 方意熷哑口无言。 …… 虎阳镇另一座高门大户,洪府。 三更半夜,洪家公子从床上倏然弹起,口中发出惶急惨叫,浑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嘴里骂骂咧咧:“他娘嘞!吓死爷了!什么玩意?大热天的,还冷嗖嗖,见鬼了?” 洪家公子躺回去,缓过神来,眼皮沉沉,很快睡去,过了不久,洪家公子又翻身而起,捂住心口,脸色苍白。 这一夜,洪家公子根本睡不好,到了白天,还是睡不好,便穿好衣服,匆匆寻了洪家老爷。 “爹!我做噩梦了!” 洪家公子找到洪家老爷,呼喊出声,满脸苦涩。 洪家老爷不紧不慢道:“做噩梦怎么了?你不经常的吗?大惊小怪!” “不是啊,爹,我一入睡就做噩梦,一入睡就做噩梦,一做噩梦就惊醒,心悸,难受,心如刀割。” 洪家公子颓丧道,“太恐怖了。我要死了,我都想死了啊,我听说了,方家闹鬼,有阴邪作祟,就是这样的!当时爹还幸灾乐祸,现在人家有宝物护体了,邪祟转移目标,来到我们家了!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洪家老爷霍然而起,目露精光,拍案道:“欺人太甚!走!去方家讨回公道,要赔偿!” 方家公子吓了一跳,嗫嚅道:“这……这不好吧,法理上说不过去,这样只会闹僵,没好处的。” 洪家老爷冷哼道:“你懂什么?这事我们还是占理的,这属于祸水东引了,得让方家帮忙!这是方家惹的祸,出于道义,方家也该帮忙,大家都不想遭了这灾劫,为防万一,也会为我们摇旗呐喊的,谁不怕这个?” 洪家公子暗暗咋舌,随即惊道:“还可以这样?可是,我们若是解决了问题,邪祟又找到下家,这才是大家为防万一,不想发生的事情。不发生在自己家,只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会帮我们解决问题啊?” 洪家老爷眯眼道:“想不到啊,你小子能想这么远,不错不错。所以,干脆彻底解决!裹挟大家一起,万万不能让方家脱身!” 洪家公子点头道:“爹老奸巨猾……咳咳……爹睿智无双,就听爹的!” “咱们先礼后兵!” …… 方家。 方元煦刚准备出门,便有人来报,洪家父子来访。 这让方元煦颇感惊讶,无事不登三宝殿,洪家那位是什么意思?这就值得商榷了。 方元煦在前堂静候,不久后,洪家父子就来到,走入堂中,洪家老爷笑吟吟拱手道:“方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方元煦起身相迎,回礼道:“洪兄,哈哈,洪兄好,上茶!这些日子,还是挺有趣的,过得不错。” 洪家老爷感慨道:“这我就放心啦。” 双方一阵寒暄,洪家父子落座饮茶,与方元煦平和交谈,聊家常,聊生意。 方元煦一直警惕,总觉得洪家这厮别有用心,心中有不祥的预感,因此小心应对,谨防言语陷阱。 洪家老爷忽然说道:“方兄,据说贵府上的邪祟驱除干净了,是靠一个宝石挂件。宝石挂件来源于一个山野少年,想来,这不是假消息吧?” 方元煦心中咯噔一下,难道是正戏来了?什么用意?他并不急着回答,心思百转,忽然看到洪家公子的神色,脑中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方元煦叹气道:“应该是巧合,勒业寺的大师,嵩榕观的道士,都解决不了,一个山野小子不知哪搞来的破石头,有这能耐?我不太相信。” 洪家老爷神色一变,顺着方元煦的目光看去,又听了这一番话,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妙,露馅了?这只老狐狸,难道看穿了自己的用心? 再试试,不行就直来直往,摊牌了! 第十三章 你事发了 洪家老爷斟酌着言词,笑道:“方兄,听说那少年已经入了贵府,是在替方兄做事?” 方元煦微微眯眼,淡然道:“这都是我的私事,我想,就不必告诉洪兄了。” 洪家老爷笑容收敛,说道:“方兄,可否卖一颗宝石挂件给我?” 方元煦沉默片刻,笑道:“余有两颗,都送你了。” 洪家老爷微微挑眉,这么大方?有点不合理啊。阴谋? 方元煦却想,倘若自己不给,洪家老爷有的是办法从别的渠道获得,比如捶晕一个方家婢女……方元煦自己都想出了好几个办法。 洪家老爷从方元煦手上获得了鹅卵石挂件,给了儿子一颗,自己留一颗,回到家后,吩咐手下人去查林浊江的底细。 林浊江经常跟父亲去集市卖柴,卖鹅卵石挂件,稍稍打听就知道了。 林浊江的来历……林浊江跟方家的羁绊……还有,自家专属收购的木柴,长久以来,都是来源于那个少年! 只是近期府上的木柴已经更换了来源。 洪家老爷得到消息汇总,拍案而起,立即喊来管家,厉声喝问:“狗东西!为什么换了柴火供货商?!”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道:“这是表少爷的意思,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问题罢了,老爷为何这么生气?” 洪家老爷一脚将管家踹飞,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到管家脸上,骂道:“老子定下的买卖,你也敢插手?还不跟老子报备?想死啊!滚去倒夜壶!” 管家连忙磕头,又连滚带爬的出门。 洪家老爷犹自骂咧咧:“表少爷?少爷你祖宗!蠢货!狗东西!王八蛋!” 倘若当时管家与他报备一声,他恐怕也就是一句“这种小事就不要问我了,蠢货!” 可情况不一样了,供货商有可能是一个被高人青睐的村夫,若是保持关系,还用费尽心机去方家耍无赖? 洪家老爷发泄了一通,来回踱步,长吁一口气,总之过了今晚再说。 晚上,洪家表少爷与狐朋狗友依依惜别,嘘嘘吹着口哨,一摇一晃而走,最近吃了点回扣,钱袋子鼓囊了一些,日子过得舒服了点,可还是不尽人意,穷日子难过,不穷不富的日子更难过。 还得想法子搞钱啊。 回到方府,表少爷发现府上的下人都神色诡异的望来,便一阵不爽,骂道:“看什么看?挖了你们狗眼!” “呦,呦呦,表少爷好大威风啊,大难临头了,还抖威风,啧啧啧……” 一个杂役见此,嘿嘿冷嘲热讽起来。 表少爷暴怒,可却听不进大难临头这话,冲过去就要对那杂役拳打脚踢,结果后者撒腿就跑,跑得飞快,追都追不上。 表少爷一路怒吼,叫洪府下人擒下前方杂役,却无人理会,这让他心中忐忑不安,有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管家,管家,表少爷回来啦!”杂役跑到管家住处,呼喊出声。 管家黑着脸,开门走出,静静看着前方。 “脑子坏了的王八蛋,你死定了,知道我跟周管家的关系吗?周管家!擒下这狗东西,我要灭了他!”表少爷撸起袖子,骂骂咧咧,还打了一个嗝,脸上有些酡红,显然是喝了点小酒。 周管家一跃而起,将表少爷一脚踹翻在地,然后一通拳打脚踢。 表少爷哀嚎阵阵:“哎呀!周管家!我是莫孝啊!莫孝!啊……我是你家少爷表哥……啊……周管家,你疯啦?!我要杀了你!我要叫舅父杀了你……饶命……周管家,周大爷,饶命啊……” 这位莫孝从懵逼茫然,到愤怒咒骂,再到哀嚎求饶,痛哭流涕,情绪变换激烈迅速。 周管家打了一通,舒坦得长吐一口气,冷哼道:“早瞧你不顺眼了!” 莫孝哼哼唧唧道:“周管家……你……你怎么了?不怕我舅父砍了你?你完了!你死定了……” 周管家哈哈大笑道:“表少爷,你才完了,你事发了!东窗事发了!老爷要赶你出府,还让我教训你,否则我哪敢动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莫孝嘴唇哆嗦,颤声道:“我……我什么事发了?我……我没干什么坏事啊!” “你私自换木柴的事,老爷非常生气!少有的愤怒,我都遭不住啊,你完了!”周管家双手叉腰,啧啧出声。 莫孝怔了怔,怀疑道:“就这?芝麻绿豆点小事!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要见舅父!” 周管家苦兮兮道:“我也怀疑我搞错了,找了老爷再三确认,被捶了,你说,我怎么办?我绝望啊!” “我要见舅父!我要见舅父!”莫孝哀嚎,爬起来要跑,却被一旁的杂役一把摁住。 “表少爷,您就乖乖就范吧,啧啧……” “混蛋!敢动小爷,我要剐了你!” “您呐,省省吧,我打听清楚了,以前的木柴供货商,有仙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老爷要是跟这种人保持关系,不就沾仙气了吗?您这相当于是断了老爷的仙缘啊,这没得救了,真的,您死心吧,乖乖卷铺盖回乡下老家种地去……” 莫孝听呆了,如遭雷击,失声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我不信……我不信!我要见舅父!” 周管家摇摇头,喊来几个杂役,吩咐道:“送回屋里去,过了今夜,就驱逐出府吧。” 莫孝痛哭流涕,撒泼打滚,就是闹腾、蹦跶,令人无奈,可却抗争不过命运的嘲弄,抵不住杂役们的手脚。 一夜过去,莫孝果然被驱逐出去了。 而当夜,洪夫人老是被噩梦惊醒,闹得洪家老爷苦不堪言,也跟着遭罪,后来相拥而眠,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 到了第二天,偏院来了消息,洪家老爷这才知道,洪家老太爷昨夜遭殃了! 洪家老爷火急火燎的跑去看望,老太爷奄奄一息,看着是要死的节奏,不由愧疚不已,昨天得了宝石挂件,一来想试一试效果,二来一心想护住自己跟儿子,却忽略了老爹。 真是不孝啊! 刻不容缓,赶紧向方元煦讨要宝石挂件,如若不给够数,就闹起来,谁也甭想好过! …… 林浊江上午中午上课,下午晚上与方意熷练剑,入夜就呼吸吐纳,毛孔舒张,吞吐天地灵气,流转周天,炼化流入丹田。 每当这时候,林浊江就感觉到魔道真意的躁动,身躯处处毛孔都在鲸吞天地灵气,疯狂掠夺,畅快淋漓。 如此过了一两日,林浊江正指点方意熷练剑,心中不时感慨,想不到啊,自己也有当老师的一天。 方元煦突然急匆匆而来,见到林浊江正扶着方意熷的手臂,剑斜指天,曲肘抬手,姿态优美飒爽。 这位方老爷面色微变,心里堵得慌,有种自家白菜将要被猪拱的强烈不祥预感。 方意熷看到父亲,神色不变,专注于剑术姿态,目光深沉。 方元煦来到林浊江面前,苦笑道:“林公子,有大麻烦了!” “什么麻烦?”林浊江惊讶。 方元煦叹气道:“邪祟跑到洪家去了。洪家那王八蛋怪到了我头上来,说是祸起我家,得讨要赔偿,还有驱邪之物!” 林浊江呆了呆,挠挠头,惊讶道:“这不是无理取闹吗?方老爷报官就是了。” 方元煦摇头道:“不能报官啊。一来这是乡绅纷争,牵扯深,官府不会管太多,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二来嘛,洪家那王八蛋太阴险了,威胁我说,若我不解决这个事,他就去游说了镇上有钱有势的人物,说他洪家若被玩坏,就不知轮到谁家了!大家都有风险,会将矛头指向我,到时候我被生吞活剥,你这个……仙缘人,也得遭殃。” 林浊江龇牙咧嘴,一阵头疼,这种污糟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心里乱糟糟的,这怎么就关乎我了呢? 他终究是眼界小了,懂得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有过这样一个念头,多制作一些鹅卵石挂件,让洪家度过难关。 转瞬间,林浊江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凭什么?解决了一个洪家的问题,后续还有谁家,谁晓得呢?累死累活也解决不了,除非有钱赚……咦?这想法不错。 虎阳镇洪家,就是那个洪家吧。 林浊江记得父亲曾说过,他去高门大户推销木柴的时候,与洪家老爷碰了面,当时洪老爷高兴,指定了木柴供货商以后都是他林荣淳。 如今说断就断,处事如此随意,弃如敝履,林浊江虽知生意买卖你情我愿,可就是心有芥蒂。 “方老爷来寻我,是有什么解决办法了?” 林浊江心思百转,肃然问道。 方元煦又叹气道:“这样,你制作宝石挂件,我负责售卖,这点钱,那些高门大户还是不甚在意的,解决大家的问题,无可指摘啊。” 林浊江疑惑道:“若是这样,洪家就不闹了?” “闹得起再说。”方元煦冷笑一声,不复愁眉苦脸,反而目露精光,说道,“我也不是吃素的,大不了耗着,跟他斡旋,低价卖给别的富贵人家,偏就不给他洪家。拉拢分化,谁还不会?” 林浊江微微咋舌,这方老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唉,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套住了,或是落入了什么陷阱。 方元煦原本不必如此,林浊江并不是一个有始无终的人,即便方老爷不施苦肉计,他也同意制作鹅卵石挂件。 林浊江问道:“鹅卵石挂件,卖多少钱一颗?” “都知道我从你这里购入的价格,就定价如此吧,我抽一成,如何?” “成交。” 林浊江就又多了一件事要做,早上上课,中午练剑,下午摸石头,晚上刻石。 境界上去了,林浊江摸石头就简单多了,一天能得几十颗,只是制作稍微耗时。 而洪家这边,洪家老爷不愿花钱买,于是与方家博弈了一番,双方各请援手,打口水仗,甚至械斗,洪家眼见打翻不了方家,最终妥协,老老实实花钱买了宝石挂件了。 第十四章 杀人,魔神信徒 一个洪家平静了,又轮到了李家,因为宝石挂件不仅可驱邪,还能消暑,提神醒脑,又不贵,李家并无抵抗情绪,林浊江和方元煦的合作真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了。 沟玉山,沟玉瀑布下,沟玉潭。 林浊江从深潭冒头,游到了岸边,将一捧精致鹅卵石投到竹篮里,坐在大石头上,轻轻喘气,他如今钻得更深了,摸到的石头愈发精巧,有点趋于宝石的迹象。 “修哥,我们真要这么做?臭水沟跟方家可是搭上了关系的,这种富贵人家,我们得罪不起的!” “穷山恶水,怕什么?让他沉尸潭底,神不知鬼不觉,这年头淹死的人还少吗?” “我总觉得这么做有点过分了。” “过分你大爷!等臭水沟成了气候,变成了大蟒蛇,我们还有出头之日吗?美月这些日子可没少念叨那条臭水沟,这要是婚事重提,李家少爷怎么办?我们村的富贵大计怎么办?” “好!我们听修哥的!” 林浊江缓过神来,就隐约听到一阵交谈声,眉头就皱了起来,转头望去,就见草丛灌木之间,有几道身形晃动,越来越亮,来到了沟玉潭边。 这一行人有五位,四男一女,或手持木棍,或赤手空拳,林浊江微微眯眼,这其中有四人是上次来摸石头的,非常眼熟。 “臭水沟,听说你发达了?” 一个披着单衣,袒露胸膛的年轻男子走到林浊江面前,扛着木棍,似笑非笑道。 “叫我林浊江,沟子,小沟都行。”林浊江严肃道,“其余称呼,我通常不予理会。” 一个雄壮青年走到林浊江面前,居高临下,痞里痞气的道:“臭水沟,挺能耐啊?天降灾祸的时候,你怎么不死啊?” 林浊江面色一沉,伸手握住秋虹剑,沉声道:“你那么希望我死?” “对啊,那你死不死?” “不死。” “如果我说,你死定了呢?” “你们要我死?杀人偿命,你们不怕?更何况,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生死大仇呢?” 雄壮青年正要回答,却被木贵修拦住,一脚踏在林浊江坐着的石头,冷笑道:“荒山野岭,被野兽吃掉的,溺水而死的,简直不要太多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会天塌。” 林浊江平静道:“那么,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仇恨,至于要命?” 木贵修狞笑道:“原因有三个!第一,美月看上了你,最近又旧事重提!第二,我们卖鹅卵石失败被打!第三,你风头太盛,对我们古桐村来说,没有好处!第四,你比我英俊!” “这是原因有四了。”林浊江笑道。 “真是佩服你,还能笑出来。”其中唯一的年轻女子轻声细语,向林浊江竖起了大拇指。 林浊江慢条斯理的背起了竹篮,提着剑,严肃道:“我劝你们不要自误!” “呦!还拿上剑了,是木剑还是铁剑啊?” 有一个年轻男子笑嘻嘻,挥舞两下手中木棍,作出几个姿势,却显得僵硬滑稽,他就是被林浊江扯入沟玉潭,险些被淹死的家伙,此时挤眉弄眼,阴阳怪气道,“谁还不想当大侠啊?我也有大侠梦的。” 木贵修忽然阴笑道:“臭水沟,就该名副其实,装臭水,流黄尿,要是你喝了我的尿,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听闻此言,众人哈哈大笑,年轻女子嘀咕了一声:“讨厌!” 林浊江握着剑柄的手颤抖起来,突然一跃而起,挤出一道缝隙,飞速狂奔。 围拢林浊江的木贵修等人有两个被挤得踉跄几步,差点一头栽倒。 “糟糕!臭水沟要跑了!快追!错过这次机会,他有了防备,下次就机会难得了。” 木贵修振臂高呼,五人飞奔疾追,冲向林浊江。 这一追一逃,动静极大,波动树叶,沙沙作响。 “大姐,这是人多欺负人少啊,太不要脸了,我们要不要拔刀相助?” “拔你的头!那持剑少年已经炼气三重,快四重了,追击的几个癞皮狗是凡夫俗子。” “哎呀!那……那他干嘛跑?砍瓜切菜就好了。” “看着就是了。” “好嘞好嘞!” 瀑布上,两道黑影并肩站立,一高一低,一胖一瘦,看着林浊江远去,矮胖男童龇牙咧嘴,愤然言语。 高瘦女子目光锐利,挥挥手,二人身躯一纵,飘然如尘,落到树上,一路跟着,兴致勃勃的模样。 到了一处僻静草丛,林浊江停下,随即就被木贵修等人围住。 扛着木棍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道:“臭水沟!你倒是跑啊!我瞧你还能跑到天上去?今天就溺死你,用尿!” 木贵修几人都骂骂咧咧,怒气冲冲,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对林浊江的凶残处置方式,总之,都不得好死的。 林浊江听得面色越来越冷,身躯轻轻颤抖,怒气酝酿,已经要炸开了。 “臭水沟还真是波澜不惊啊。”木贵修眯眼看着林浊江,试图从林浊江脸上、眼中看到恐惧,却失望了,心中不免狐疑,下意识看了看四周,挥手道,“动手!” 除了木贵修外,三个年轻男子或握着拳头,或挥舞木棍,一起向林浊江攻击,如此情形,四面八方而来,谁能抵挡? 有些村庄经常闹矛盾,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正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木贵修等人本事不小,打架极有手段,攻敌要害,更明白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可不会傻傻的进行车轮战,万一让林浊江撂倒一个就逃了,可就麻烦了。 林浊江陡然拔剑,剑光如水,剑气如虹,横扫一方,三颗脑袋或齐肩而断,或齐颈而断,或断掉半个脑袋,鲜血冲天,仿佛一下子染红了半片天幕。 木贵修和年轻女子呆住了,林浊江也呆住了。 林浊江含恨一击,是起了杀心的,可却料不到场面这样血腥残酷,冲击感太强烈了。 木贵修与同村女子更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吓得屁滚尿流,浑身都在颤抖,林浊江怎么会这么可怕? 木贵修突然转身,迈步如飞,竟然就这样逃了! 年轻女子大惊失色,高呼一声“修哥等我!”,然后飞快追去,惶急之下,被树枝绊倒,摔了一个狗吃屎。 林浊江醒悟过来,绕过尸体,三两步追上,那姑娘亡魂皆冒,尖声道:“饶……饶命啊!臭……呸呸,沟子,饶命啊沟子,我们是邻村朋友啊,我跟木美月关系极好的,她……她挺中意你的。你有出息啦,好啊,真好啊,这事我一定不说出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发誓,一定保密!” 林浊江握剑的手颤了颤,低声道:“对不起……我只能……杀人灭口了。” 剑光一闪,那姑娘脖颈处现出一道细密血痕,双眼瞪圆,惊恐畏惧,一脸不敢置信。 林浊江身躯一闪,追向木贵修。 木贵修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林浊江一剑结果了同伴,差点吓尿,跑得更快了。 见鬼了,见鬼了!臭水沟一定是被妖魔附体了,去请勒业寺大师帮忙灭杀。 过了片刻,林浊江来到了木贵修面前。 木贵修面色都吓白了,噗通跪下,身躯前扑,五体投地,凄厉道:“林大爷!大爷啊!我木贵修认您当爹,认您当爷爷,对您言听计从,我……我喝尿……对不起,我猪油蒙了心!杀人这事,我帮您洗脱嫌疑!” “刚才……你想让我断了手脚。” 林浊江声音低沉,“太凶残了。我也回不了头了。” “不不不!不要!不要杀我!不要啊!” 木贵修哀嚎,握着一根锐利树枝,突然如青蛙一般蹦起,树枝递出,往林浊江的心口捅去。 林浊江一把握住树枝,一脚将木贵修踢飞上天,挂在了树上,哼哼唧唧,一口喷血,撒了一地。 林浊江一跃而起,陡然扫腿,将木贵修扫击坠落,又吐了一口血,奄奄一息。 林浊江举着剑,木贵修满脸恐惧,疯狂摇头道:“饶……命……我不想死……” 眼看必死,林浊江没有停手的意思,木贵修面目狰狞,神色可怖,怨毒骂道:“林浊江!我诅咒你!我要化作厉鬼吃你肉,喝你血!” “哈哈哈……怨为食,恨为汤,已经到了最美味的时候,不能浪费,不能浪费啊!” 一个尖细稚嫩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诡异,一缕黑气回旋,落到木贵修的身上,惨叫声凄厉响起,不久后,只剩一具骨架子孤零零躺在了原地,整个过程,惨叫声不绝于耳,令人毛骨悚然。 在声音响起那一刻,林浊江已经暴跳而退,呆呆看着黑气肆虐,继而黑气消散,现出一个矮胖男童的身影。 林浊江心头微凛,转身要逃,却又看到一道瘦长的窈窕身影,熟悉的气息,令他心头紧抽,早已忘了初次杀人后的复杂不适感。 “你们是人是妖?”林浊江沉声道。 “我们是魔。”矮胖男童双手负背,得意洋洋道,“魔神信徒!” 林浊江面色剧变,悄悄看看左右,身躯紧绷,随时准备逃跑。 矮胖男童却语出惊人道:“我瞧你颇有天分,加入我教吧!” 第十五章 入我神教 风起,有丝缕血腥味,树枝摇曳,沙沙作响,树叶间轻轻摩挲,随风飘摇。 气氛诡异,林浊江额头沁出了汗珠,陡然转身狂奔,用上了风飞剑步,真气飞速消耗,犹如猎豹一般迅捷。 “嘿,不答应就说嘛,怎么跑了?有事好商量,我们魔神信徒也是讲信用的,也不会动不动就杀人吃人。” 矮胖男童忽然出现在林浊江身侧,转头对林浊江笑嘻嘻道,“我跟你讲啊,你要打破别人对我们魔神信徒的固有印象,什么杀人不眨眼啊,什么止小儿夜啼啊,什么祸害苍生,都是抹黑,那些修道者呢,才是最残忍的,举着正义、高尚的旗帜,什么坏事都干,视苍生如蝼蚁,随意踩踏,杀人如杀鸡啊!” 林浊江止步,心中绝望,弱者的悲哀啊,只能任人宰割,心头涌现深深的无力感,可听了矮胖男童的话语,却愣住了,这么好说话?有阴谋! “真……真的?”林浊江露出憨笑,挠头道。 “有意思!你这笑容我喜欢。”矮胖男童眯眼道,“我知道你不信。”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面镜子,镜子出现一幅画面,画面投映在了半空。 画面中,是一位位仙风道骨的仙人施云布雨的场景,说是施云布雨,却暴雨倾盆无尽头,引发了洪涝之灾,淹死成千上万的百姓,令数十上百万的百姓流离失所。 林浊江心神激荡,又快速平复,低声道:“这是不是幻境啊?仙风道骨的仙人们干嘛要这么做?杀人如麻,祸害百姓,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 矮胖男童冷笑道:“这是真象镜,记忆事实,还原真实景象,可做不了假。至于仙人为什么这么做?第一,平民百姓多了,给天下负担就重,犹如杂草,自当清除。第二,仙人灭苍生,是天道召唤,尘归尘,土归土,天道轮回,天灾人祸,反而有功德,讽刺吧?不可思议吧?思想颠覆了吧?” “还有,还有,人人求仙修道,是逆天而行,都想成仙,杀来杀去,搅乱天地,这也是灭苍生的原因之一,上古多魔神、神仙,打来打去,天崩地裂啊!这苍天都受不了啊,所以各种约束。约束不了,就遏制,阻击,屠杀……” 矮胖男童言语不断,说了一大堆话,口若悬河,根本停不下来。 林浊江听得晕乎乎的,头昏脑涨,简直天晕地转,脑袋都快炸了。 “停!停!停!我不信,我不信!”林浊江捂住脑袋,胸闷头疼,摇头道,“别说了,我遭不住了,要死了!” 矮胖男童止住话头,笑眯眯道:“如何?你不会想成为祸害天下的修道者吧?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不是仙人?因为你修炼不到仙人境!来吧,入我神教,未来有无限可能,说不定能成为神魔,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林浊江缓过神来,讪笑道:“我……我考虑考虑?” “好嘞好嘞,好好考虑,有什么困难找我。”矮胖男童拍拍胸膛,忽然递给林浊江一本书,“这是《魔血真经》,有困难练一练,好好解决问题。至于围攻你的恶徒,我已经帮你毁尸灭迹了,不用担心暴露,暴露了也是我们担责,我们专门清理残渣的。” “……”林浊江无语了,这厮是什么玩意?活脱脱像村里的啰嗦老头啊。 矮胖男童将《魔血真经》塞入了林浊江的怀里,拍拍少年肩膀,语气深沉道:“小子,我看好你,勉励啊!我叫管非今,希望以后能成为同门。” 林浊江懵然,已经有些怀疑人生。 矮胖男童管非今转身,双手负背,走向高瘦女子,一副沉稳大气模样,只是身形矮胖,反而显得滑稽。 “大姐,我们走吧。” 高瘦女子舔了舔嘴唇,遗憾道,“唉,那小子极是美味的样子,就这样错过了?” 林浊江闻言,浑身一颤,汗毛根根乍立,如针一般。 “大姐,别这样,擦擦口水,我们要发展信徒,不能乱来,我已经搞定他了,你怎么还动了念头?” “我也不想啊,可总觉得这小子吸引力太大了。”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耶……” 林浊江听着这番对话,脚下沉重如陷泥沼,挪不动啊,可却觉着待下去可能性命不保,意志突破恐惧与压迫,快步而走。 管非今还在跟“大姐”聊谈讨论,同时回头看了林浊江一眼,咧嘴一笑,目光极有深意。 “大姐,魔渊来了一个圣銮宗的老头,我们近不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管非今忽然又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苦兮兮看向高瘦女子。 高瘦女子耸耸肩,挑眉道:“静观其变咯。” “我都听大姐的。”管非今点头道。 二人往深山走去,隐入了深林之中。 …… 林浊江三步一回头,不见二人追来,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衫,神情从容,一路往虎阳镇走去,步履稳健。 今天削了五个人,情景惨烈,此时回想起来都还在心情激荡,但必须保持平静,否则遇到村民被瞧出端倪,被查到可就麻烦了。 五条人命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较为少见,或是遭遇凶残野兽,或是遇到妖魔鬼怪,都有可能。 可木贵修等人来寻他,说不定古桐村还有人知晓,若是心虚慌张,被看到的人报官查来,依照官府的尿性,给他安一个罪名是妥妥的。 林浊江懂得遇事冷静的道理。 途中果然遇到了路人,这些天林浊江时常背着竹篓来回,往来途中不免与人偶遇,今日如常,并未过于惹人注目。 有时间,林浊江还会回家一趟,给父母送钱,送礼物,油盐酱醋茶、鸡鸭牛羊肉,诸如此类,还有方意熷特意给林父林母买的衣衫…… 最近赚了钱,林浊江便不让林荣淳操持买卖和耕耘了,倒是给父母写了一篇《太武剑诀》中记载的吐纳法,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把时间花在吐纳天地灵气上,为此还根据《太武剑诀》所载凝成了剑气种子,打入父母体内,作为开启道途的一个撬点,如此就能吐纳天地灵气,滋养身体了。 久而久之,自然就开启了道途。 林浊江也是用心良苦了,在凝结剑气种子的时候,元气大伤,真气大损,难受了几天。 林浊江回到方府,就紧赶慢赶的动手刻石,对方意熷的守候视若无睹,穷苦人家,有赚钱的法子,便热衷于此了。 过了这段时间,再好好读书、修炼。 是夜。 一个大和尚走入了虎阳镇,庄严肃穆,提着一根降魔杵,托着一个罗盘,目光盯着罗盘,漫步而走,明明不看路,却路遇狗屎能避开,半道遇坑能绕开。 一路走到一个叫李宅的大户人家门前,眉头紧蹙,露出犹豫之色,最终还是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犹如雕塑一般。 李宅之中,一间房屋里,一对夫妻相拥而眠,床边站着一道黑影,影子瘦长,身影修长,脸部轮廓极好,笑容邪魅。 黑影伸手,捏住女子胸前挂着的石头,微微眯眼,忽然往门口看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嘲讽之色,满脸挑衅,骂了一声“臭秃驴”。 黑影眼眉掀起,摩挲石头,露出沉思,随即咧咧嘴,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牙齿,缓缓退走。 不久后,黑影来到一间简陋的屋子,化作一缕青烟,从门缝钻了进去,屋内有一个丫鬟抱着双腿,瑟瑟发抖,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皮却不断打架。 青烟入屋后,一股劲道击在丫鬟脖颈上,丫鬟晕厥,一缕黑芒就在丫鬟头顶若隐若现。 黑影现身,朝黑芒伸手,一股力量落在黑芒之上,将黑芒扯得犹如橡皮筋一般拉长,却半天扯不动。 “魔神大人,你这丝力量成不了气候,倒不如成全我!我替你破开魔渊,魔道朝圣,说不定能让你死里逃生。” 黑影说着,黑芒陡然脱离丫鬟,撞到了黑影身上。 黑影闷哼一声,面容渐渐扭曲,连忙捏印,掐诀,黑气汹涌,有奇特纹路出现,深沉诡异,有一个个漩涡若隐若现。 黑影突然身躯一震,噗通跪下,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嗖的一声,黑芒从黑影身上掠出,叽里咕噜冒出一阵话语,话语若蚊喃,黑影却面部扭曲,咬牙切齿,听不懂,却头疼头晕,还明白意思,约摸是说,就你这垃圾玩意,还想要老子的力量? 黑芒飘飘荡荡,仿佛透着得意洋洋,鄙夷不屑,左右摇晃一阵,就像一个恶作剧后的孩童,得意忘形,随即,倏然消失。 黑影缓过气来,脸色难看,狠狠捶了一拳地面,凶恶的目光陡然投到了丫鬟身上,眼神嗜血,蠢蠢欲动。 随即,他又往李宅大门看了一眼,狞笑道:“臭秃驴!老子就是吃了,你能奈我何?” 说完狠话,化作蛇首人身,脑袋大如簸箕,一张口便是血盆大口,瞬间将丫鬟吞入口中。 “孽畜!” 一声闷哼响起,黑影化作流光,撞破屋墙,来到隔壁房屋,血盆大口又显现出来,向屋里被惊醒的人咬去。 轰! 降魔杵光芒大涨,轰隆一声,将黑影挑飞,撞破屋顶。 大和尚宛如怒目金刚,挥舞着降魔杵,向黑影追杀而去。 第十六章 仙门收徒 大和尚挥舞着降魔杵,佛光暴涨,跟黑影纠缠,砰砰作响,黑气如水,被扫击得激荡不休。 黑影不时坠下,撞破房屋,搅得天翻地覆,转眼便缠着一人腾起,噗嗤一声化作血雾。 大和尚暴怒,咆哮一声:“孽畜!” 降魔杵一挥,呼啸而出,将黑气戳破了一个坑洞,黑影远远坠去,落到了街道上,翻了几个滚。 黑影又往一旁的房屋钻去,一道剑芒忽然从屋顶掠下,刺中黑影。 一声惨叫传出,黑影奋力一振,顺着街道急速奔行,在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 “畜生!还真当虎阳镇是你家啊?”投剑之人怒喝一声,飞身而下,拔剑追向黑影。 黑影怒道:“你们这些混蛋!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 “去你爹娘的英雄好汉,你脑子装的都是屎吗?到处殃及无辜,你还想一对一?没毛病吧?” 投剑之人破口大骂,义愤填膺,长剑挥舞,剑气汹涌,扑棱棱向黑影杀去。 大和尚齐头并进,“阿弥陀佛”一声,沉声道:“多谢施主!” “谢我什么?” “替无辜之人谢你,否则死伤太多,贫僧亦深感庆幸,心怀感激。” “大和尚真是悲天悯人啊,在下佩服。” “施主……” “不要废话,灭了那畜生再说。” “施主说得对!” 二人联手追杀黑影,前方黑影已经无暇乱窜,一路径直遁逃,速度之快,如风掠影。 当天夜里,声响如雷,惊醒虎阳镇大批居民,有人丧命,有人受伤,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灾难。 林浊江也被惊醒,跳到屋顶上,看着远空一道熟悉的狰狞异兽影子,令一片空间都黑如墨水,不时有佛光、剑光交织,犹如黑暗与光明之交锋。 那熟悉的黑影,就是魔渊处与九位修道者缠斗的黑影,据说石尖村只有骷髅头存在了,就是妖魔鬼怪干的,极大可能是那狰狞异兽。 林浊江目光深沉,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天降灾祸后,就是接踵而至的危险…… 总感觉,还有大事发生……如果还有妖魔鬼怪逼近魔渊,会不会又发生大战,波及江湖村呢?如果江湖村步了石尖村的后尘,又该如何是好? 自己如今还弱,受不了妖魔鬼怪一击,这种无力感让人如坠深渊,挣扎无用,真是一种心灵折磨啊。 林浊江一夜无眠,一大清早,就听跑来厢院练剑的方意熷兴致勃勃的讲述坊间流言。 说是事起李宅,此李宅并不是继洪家后的李家,而是另一个李家,家财属于镇上第二梯队的,但上头有人,不容小觑。 李宅里有一个丫鬟失踪了,然后有房屋被撞破,波及好几间房屋,有大宅,有小屋,死伤十数人,还有好几人失踪。 林浊江静静听着,听了许久,配合方意熷,不断点头,露出惊叹之色,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方意熷突然叹气道:“太惨了,幸好不是发生在我方家。” 林浊江动作一顿,差点将鹅卵石给戳破,然后就沉默不语。 方意熷又道:“所以啊,我一定要变强!甚至去仙门求道,以防不测!” 林浊江默默点头,对于方意熷的说法极为认同,自己磕磕绊绊而走,远不如有人指引,更有一群凶猛同修鞭策。 可是,仙门难觅,更难入,靠的是机缘,运气,还有本事。 方意熷叨叨絮絮,不见林浊江有什么反应,就颇感无趣的自己去练剑了。 …… 魔渊附近。 九位修道者来了有半月余,除了起初与一只妖物斗了一场,其余时候都安定平和, 完成了封禁隔绝魔渊的任务。 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有金丹长老来坐镇了。 众人完成任务,面见金丹长老。 这位金丹长老是一位老者,叫李荀,衣袂飘飘,长须灰白,面容清瘦,气势恢宏如山岳。 “李长老,任务完成了,我们是否可以回去了?” 小队领头者秋非凡躬身一礼,郑重其事道。 李荀目光逡巡,停在一位少女身旁的小少年身上,那少女立即上前,对李荀拱手道:“李长老,这位少年是江湖村村民,叫林清湖,颇有慧根,我已赐他仙缘,还望长老成全。” 李荀点了点头,说道:“小事罢了。我此来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替宗门收弟子,你们去周围几个县传消息,让县衙帮忙,就说我圣銮宗要收徒,有信心,有想法的二十岁以下年轻男女皆可来此,通过考核即可随我回圣銮宗修炼。” 九位修道者面面相觑,面露惊色,这么突然?宗门收徒可是大事,此前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心神激荡,却神色镇定,不敢怠慢,纷纷应命。 林清湖身旁的少女低声道:“林清湖,你先回家吧,我回宗之前,自会去寻你。” 林清湖点头,模样乖巧,神色却有些失落,幽幽一叹,默然不语。 少女笑道:“不必担忧,有我在呢,要带个人回去,轻而易举罢了。” “多谢师父。” 少女颇为满意,对于这位徒弟颇感欣慰,聪慧乖巧,讨人欢心,前途无量啊。 “瞧韦璘给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捡到宝了呢!”饶师姐斜眼望去,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反正不发表意见,这种事,不宜插话。 饶师姐见无人附和,便觉得无趣,讪讪不语,为免尴尬,又冷笑一声。 林清湖走向江湖村,少女韦璘收敛神色,与众人汇合,瞥了饶师姐一眼,嘴角也扯了扯,似笑非笑。 饶师姐眼角抽了抽,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一旁。 秋非凡拍掌道:“好了,一起去县里一趟,向县令了解当地附近有几个县,然后一人负责去一个县,走吧。” 众人便迈开步子,飞速而去,你追我赶,都较上劲了。 林清湖回到家中,志得意满,意气风发,这些天远观师父布阵,不时奉上美味佳肴,讨师父欢心,收获了不少的赞赏。 便是在村中,也极受关注,村里人知道林清湖经常送佳肴给修道者享用后,便有村民不时送鸡鸭鱼肉来。 林清湖的母亲挺直了腰板,得意洋洋,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林清湖回到家中,却见母亲面色难看,不由惊讶,这些天母亲都乐得合不拢嘴,怎么突然就这幅模样了? “母亲,怎么了?”林清湖疑惑问道。 金源家媳妇,王氏冷着脸不语,握拳道:“林荣淳家发财了!那条臭水沟经常提东西回家,我怎么摘他们家菜,他们都没什么反应,气死我了!” 林清湖笑道:“娘,何必在意这些?孩儿必定能成为仙门弟子了,林浊江再有本事,还能跟我比?” “就算是这样,我也不开心!”王氏咬牙切齿道,“我就是看不得他们好!” 这话理直气壮,正气凛然,令人心惊。 林清湖眯眼道:“这还不简单?林荣淳不是老好人吗?我们怂恿村里人向他们借钱,要钱,讨好处,久而久之,肯定就不肯给了,村里人尝到了甜头,也觉得林荣淳家有钱,不在乎这些借款,十有八九不还了。林浊江那性子,能忍吗?到时候且看他一家子糟不糟心!” 王氏闻听此言,眼睛一亮,神色振奋,连连点头道:“已经有这种苗头了!好啊,我就火上浇油,到时候林荣淳待不下去,搬走了,我就刨他们家祖坟!” “……”林清湖抹了抹冷汗,母亲也是够狠的,都不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残忍非常缺德的事吗? 还真是说干就干,在圣銮宗弟子去附近各县县衙请县令发布消息的时候,王氏行动起来,四处窜门,有意无意提到林荣淳家发达了,有钱了,谁谁谁去借钱,欠条都不用写,可大方了。 以村中闲汉,或品行差的村民为主,撕开了一道口子,向林荣淳借钱的村民蜂拥而至。 林荣淳为难了,开始拒绝,这可不得了,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有人借到了,而且是一群人,其余人借不到,就不平衡了。 倘若只是一个两个借到了钱倒没什么,关键是大家借到了,其余人却借不到,为什么啊?瞧不起人吗? 穷山恶水出刁民啊,有的人传言,说林荣淳家坏话,有的人更不得了,朝林荣淳家里丢牛粪,晚上踹门,翻墙捉鸡,令人厌烦,不胜其扰啊。 林荣淳心一横,竟然散尽家财,可村民却不信,反而觉得林荣淳藏了钱,故意哭穷,尤其是在林清湖母亲的怂恿下,竟然群情激奋,发生令人匪夷所思之事,仿佛林荣淳一家是穷凶极恶之人一般。 其中不乏明事理之人,可终究是少数,声音顷刻被淹没,没法子,刁民多,日子苦,穷疯了,有林荣淳一家“接济”,生活好多了,可受到“接济”之人突然没了“接济”,由奢入俭难。 而没有受到“接济”的村民,看到受到“接济”的村民过得好了,难免羡慕嫉妒,又听到一些林荣淳的坏话,心中便愈发怨愤。 林荣淳看到同村人的嘴脸,有些绝望了,闭门不出,想着是不是该搬家了…… 第十七章 恬不知耻 虎阳镇,方府。 某日一早,方意熷挥舞着一张纸,来寻林浊江,兴冲冲喊道:“沟子!沟子啊!有仙门要广纳门徒了!好消息,天大好消息啊!” 林浊江停下刻石,惊讶抬头,起身迎上方意熷,接过纸张,仔细读了一遍,嘀咕道:“圣銮宗?魔渊附近?” “七日后的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方意熷兴冲冲道。 林浊江想了想,点头应下。 方意熷乐不可支,又兴冲冲走了,与人分享喜悦消息,感觉甚为奇妙。 五日后,林浊江交付了鹅卵石挂件,就要回村,方意熷对此颇感疑惑,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的吗?怎么他自己就去了,还提前了两天呢? 不厚道啊!方意熷不能忍,更何况,若无林浊江指点剑术,她还怎么精进神速? 于是,方意熷打好包裹,跟着林浊江走了。 方元煦不允啊,这么早去江湖村干嘛?住哪呢?林浊江家?像什么话?坚决不同意啊! 父女俩就杠上了,方意熷越来越厉害,尤其是林浊江还给了她《太武剑诀》附载的药辅修炼的药方。 方意熷有钱啊,用药辅之法修炼,事半功倍,林浊江都沾了光。方意熷有武道元气,这可是一个扎实底子,很快打开了道途,聚气有成,配合精进的武道元气,实力大增,方元煦拦不住,方家打手顾忌重重,让方意熷给跑了。 方元煦气炸了,捶得桌子砰砰作响,大骂自己教女无方,招呼打手,追去了江湖村。 这是败坏门风啊,跑去林浊江家住,成何体统?我方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方元煦心绞痛啊,让女儿跟林浊江混在一起,是不是肉包子打狗……呸呸,引狼入室……呸呸…… …… 林浊江照例买了一些物件裹着,绑在身上,肩扛扁担,左挑两只鸭,右挑三斤肉,背着秋虹剑,步履稳健走在山路上。 方意熷则背着一刀一剑,两手空空,蹦蹦跳跳跟着林浊江,看着前方少年的模样,忍俊不禁,这太滑稽可笑了,亏得跟林浊江学剑的时候,还感觉这小子挺有威严气势呢。 因为担忧方元煦追来,方意熷拽着林浊江抄小道,走捷径或崎岖道路赶去江湖村,而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非常精明。 方元煦快马加鞭赶到了江湖村,一路都不见林浊江和方意熷,路遇周围村庄的村民,便询问可有见过一对年轻男女,答案都是没有。 到了江湖村,方元煦已经有了推测,暗骂女儿鬼精,实在是忧喜参半啊。 江湖村前的百年大树树荫下,空无一人,方元煦对此颇感疑惑,初来这里,热热闹闹,还听老人们说,夏天他们与小孩子有事无事常来纳凉,极少有树荫下无人的情况。 虽觉得有蹊跷,方元煦却不会贸然进入江湖村,他此来目的只是要擒女儿回去。 方元煦聪明,方意熷也不傻,她让林浊江走崎岖山道,到了山坡上,俯视而下,远远就瞧见了自家父亲和父亲手下豪奴走狗。 “沟子!我们绕路!” 方意熷撇嘴,拍了拍林浊江的肩膀。 林浊江一翻白眼,有气无力道:“方小姐,你就跟你爹回去吧,你们这般折腾,受罪的还是我嘞!” “少废话!”方意熷瞪眼道,“再啰嗦,我捶你了!” 林浊江又翻了翻白眼,你又不是我的对手,捶什么捶?罢了,不与这女子计较太多,更何况,她还帮过自己许多呢。 绕路就绕路吧,林浊江前方领路,绕到了村后方,从村后进村。 方元煦等了许久,也不见女儿与林浊江的踪迹,面色黑了下来,脑中甚至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女儿是不是跟林浊江私奔了?倘若如此,一定要寻林浊江父母讨公道! 林浊江从村尾进入江湖村,一路并未遇到同村人。 赶到家门口的时候,林浊江见到村民拥聚,吵吵嚷嚷,不由一脸疑惑。 “林荣淳家院门都破旧了,我一脚就能跺碎,你信不信?” “我不信,你跺一脚试试?” “跺就跺,他不生气便罢了,生气了我就说,试试门结不结实嘛,看看,门都破了,我还欠你十两银子呢,帮你修扇门算作还账了可好?反正我也没钱还你。” “哈哈,对头对头,来,跺!” 院门前,两个村中闲汉你一言我一语,言语调笑,一人撸起袖管,侧身抬腿,砰的一声,将院门给踹飞了。 另一个探头探脑,疑惑道:“林荣淳竟然真不生气!” “他就那样啦。” 踹门的闲汉挥手道。 “癞三,猴大,你们这样,不太好吧?欠人钱了还这样,没这道理啊!” 有人看不过去了,走出来皱眉道。 “关你屁事啊?信不信一会儿就踹你家门?”踹门闲汉癞三斜眼望去,骂咧咧道。 那人鄙夷不屑道:“不可理喻!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沟子跟方家的关系可是极好的,你们不怕沟子请方家老爷帮忙教训你们吗?” 癞三和猴大都吓了一跳,有些心虚畏惧。 却又有人随口说道:“乡里乡亲的,沟子何至于此?” “就是就是,多大点事啊?还要不要在一个村里生活下去了?” “有钱了就忘本,这到哪都说不过去啊!瞧瞧井栏村的周一方,周老爷,人家发达了,帮村里人修桥修路,还给村里人建作坊,让同乡人都有一份生计,多好的人呐。林荣淳呢?借个钱都罗里吧嗦,难啊。” “可不是嘛,都说林荣淳人好,是挺好的,可也有私心呐,都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林荣淳帮人一半,让人活得更难啊!” “你们这么说不对啊,荣淳做得够多了,你们……” “走开啊你,有你什么事?” …… 院门前乱哄哄的,林浊江和方意熷远远瞧着。 林浊江看着听着,晓得了大半事由,面色阴沉,拳头紧握,身躯轻轻颤抖起来。 “什么人啊这是?” 方意熷早就看不下去了,伸手握了握刀柄,愤慨的骂咧咧道,“简直不知廉耻!臭不要脸!狗屁东西!恬不知耻!毫无下限!我去砍死他们!” 林浊江拦住方意熷,沉声道:“看下去,我还有一些疑惑。” 方意熷气呼呼道:“忍不了啊!太难忍了,我要原地炸裂了!” “修身养性,修道就是修心!”林浊江肃然道,“你不要被自己的性子随意驱策了。” 方意熷愣了愣,哦呦一声,抚掌赞道:“不错嘛,读了书,说话都变得有意思了。” “你不是说,读书人说话很无趣吗?” “反正你说话有趣。” 言谈之间,众村民忽然掀起一阵喧哗声,原来却是林荣淳走了出来。 “各位叔伯,兄弟妹嫂,都回了吧!我真没钱了,就算是有钱,也是我家沟子赚的血汗钱,你们来拿来取,来借,借了又不还,还来借,不给还不走了,没这道理!” 林荣淳沉着脸,脸色难看,沉声道,“你们再这样,我就只能搬走了!” “不就借你一点小钱吗?瞧你那小气样!” “也不是不还你钱,缓几天怎么了?” “就是啊,帮你修门种菜,养鸡养鱼,算作还账不好吗?大家挣钱难啊。” 江湖村村民叽叽喳喳,言语不断,个个理直气壮,只有寥寥几人摇头叹气,神色复杂,插不了话啊。 不知是谁吼了一嗓子,“敢搬走,就刨你家祖坟!” 全场都是一静,我的天啊,刨人家祖坟这话都冒出来了,这是有什么仇怨啊?大家寻声望去,却寻不到说话之人。 林荣淳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起来,怎么会这样?以前还好好的,见同乡人困苦,前来借钱,便借了出去,看到同乡人如得到雪中送炭的欢喜之色,他也欣慰满足。 可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对啊!不该这样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荣淳无力,无言以对,颓然转身,走向内屋。 “哎!怎么走啦?荣淳,我帮你修门,抵债好不好?” 癞三朝林荣淳喊了一声。 林荣淳止步,转身道:“门本就是你踹烂的,就该你修好!还有,我不记得我借钱给你了啊。” 癞三笑嘻嘻道:“荣业将他的十两欠债转到了我的头上,这钱嘛,就是我欠的啦!由我还你!” 林荣淳眼角直抽,还有这种做法?这似乎不对劲啊,也似乎合情合理啊。 一时间,林荣淳不知如何是好,癞三已经动上了手,竟然随身携带铁锤铁钉,扛回院门,砰砰砰锤了几下,伸了伸懒腰,说道:“好了!下次准备一个新门!这次定下了,算五两银子,猴大,我们一起修新门,将债给抵了!” “好啊好啊。”猴大点头,笑嘻嘻出声,竟然就这么定计下来了。 哪个村没有几个懒汉闲汉?这两个闲汉赖皮,大家都知根知底,不好惹,偷蒙拐骗,脸皮都兜到裤裆去了,还会点阴险拳脚,谁敢轻易得罪? “荣淳,荣淳,拿欠条来消掉吧?改一改,改成欠五两,我这还有荣业的转移债款说明书,欠条重新写,签我的名!” 癞三挥舞着铁锤,笑嘻嘻言语道。 林荣淳面色难看,这是威胁吗?欺人太甚! 一道身影忽然从人群中窜出,一脚将癞三给踹翻在地,就地滚了几圈。 “谁!是谁暗算我?!我记住你了!” 癞三哎呦哎呦爬起来,口中叫嚷道,“赔钱!哎呦,腰断啦!赔钱啊!” “臭水沟!是你这条臭水沟!好歹毒啊你!竟敢踹我腰,知道腰对一个男人多重要吗?我要去村长那儿告你……哎呦!” 癞三说着话,已经被林浊江一拳封住了嘴巴,满口是血,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第十八章 冲突纷争,烈火烹油 林浊江这一拳凶猛,打掉了癞三几颗牙,捂着嘴,鲜血流溢,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哭嚎不休。 这只是开始,继而双腿抽呀抽,虚弱呻吟,奄奄一息,一副快死的模样。 猴大指着林浊江,骂道:“沟子!癞三怎么说也是你叔辈,你怎么能动手伤人?” 林浊江朝癞三吐了一口唾沫,骂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少来攀亲了,我旁观很久了,亲眼所见,踹我家门,钉回了钉子好了算五两银子?好啊,我打掉你们一口牙,给你们装一口牙,就十两银子好了。” 猴大张张嘴,半晌无言,最后咬牙道:“你们家大业大的,这点小钱,有什么可计较的?都是乡里乡亲的,帮衬一二怎么了?还有啊,你下手也太狠了!” 林浊江冷笑道:“往后,一枚铜板都不给你!还有你们!谁敢刨我家祖坟,我不仅刨他家祖坟,我还要让他全家生不如死,吃屎都吃不饱!” 少年意气,拔剑指向院门前的村民,一剑斜斩,斩出一道剑痕,尘土飞扬。 村民们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这……这么厉害了? “我要告你!臭水沟!我要去县衙告你!” 癞三大喊大叫,嘴里漏风,血滴如口水一般喷溅,指着林浊江,歇斯底里的怒吼出声。 林浊江冲上去就一通暴踩,踩得真气钻入癞三体内肆虐,痛得嘶嚎不止,痛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偏偏又不见身上有伤,而且踩得轻巧,看起来就是林浊江做做样子,癞三却假装剧痛哀嚎,演技绝巅,实则确实痛不欲生。 这时候,村民们都觉得癞三这是在装死了,过了啊。 林浊江收脚,癞三已经奄奄一息,偏又晕不过去,死不了,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猴大凑到癞三面前,低声道:“三儿啊,够了,过了,真的过了,演成这样, 谁信啊?弄……弄那个啥,弄巧成拙了!对,就是这样!” 癞三干脆就哭了,肝肠寸断,苦不堪言。 “诸位叔伯,爷爷奶奶,都散了吧,好好耕田种地,刺绣织布,做买卖去吧,待在这里有什么出息?都要当癞三这样的腌臜泼才吗?” 林浊江拱手作揖,握着剑,左右走动,喊道,“哎!都有手有脚,怎么还学乞丐乞讨了?还有啊,你们又不是大和尚,化缘是要遭天谴的!” “沟子!你怎么这么说话啊?太不像话了!我们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啊!” 一个中年男人走出,瞪着林浊江,端着长辈的架子,偏就不信你林浊江敢动手! 林浊江的爷爷跟他爹是堂兄弟,林荣淳都得喊他一声“大兄”,林浊江还得喊他一声“大伯”,关系还是比较近的。 林浊江一个飞踹,将中年男人给踹飞三米远,又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滚蛋!臭不要脸的!你算什么长辈?狗屁长辈!别人逼我爹的时候,你还起哄呢。眼红我们家比你家过得好?打不死你!” “沟子!你这样是混不下去的,六亲不认,品行太差了。” 村民中,又有一位中年男人对林浊江严肃说教,一位衣衫华美的少女提着长刀横在其面前,轻轻推了一下,中年男人就踉跄而退,差点被绊倒。 少女呸了一声,骂道:“臭不要脸!品行最差是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方意熷的乱入令人惊诧,纷纷出言。 “这姑娘是谁啊?真漂亮!” “不是我们村的,应该是镇上的。” “会不会是仙女啊?” 林荣淳和陶小桃在院中看着林浊江处事,林荣淳数次想要出手阻拦,却被陶小桃拦下,静静看着,她受够这种情况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林荣淳若不是一再退让,一再纵容,这些人能这样肆无忌惮吗?简直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林荣淳还是心有不甘,照儿子这种做法,关系是要断了,以后可不好往来,怎么会这样?早知道,他就不要儿子的钱了,大家好好相处,毫无隔阂,多好啊。 如今既然到了这个境地,就随沟子处置吧。 可是,沟子这手段也太激烈了,不合适啊。 这突然跳出一个貌美少女,一副要替沟子出头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对了!是方家小姐!沟子认识的美人之中,只有方家小姐了。 “呦!姑娘,你跟沟子是什么关系啊?莫不是沟子的姘头?” 一个中年妇人走出两步,阴阳怪气的言语了几句,挤眉弄眼,神情诡异。 方意熷瞪眼,跳过去朝中年妇女的嘴巴呼了一拳,当场掉落几颗牙。 妇人哀嚎,口齿不清的喊道:“打人啦!富家小姐打人啦!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方意熷满不在乎的道:“你去好了,我等你请来官差。” 说完,眼神睥睨,目光碰到谁,谁就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 妇人噗通坐下,胡乱踢腿,哭喊道:“太欺负人了,我不活了,不活了啊!” 方意熷咬牙,冲上前拎起妇人,左右开弓抽了妇人几个耳光,这回好了,话都说不出了。 方意熷笑道:“你说欺负人,我就欺负人了,总得让你告得名副其实,告得有理有据,是不是真的活不了了?这个我还帮不了你,自己寻死去吧。” 凶蛮,豪横,残忍,这是方意熷给人的印象,村民们于是纷纷避开,唯恐招惹了这方意熷,被一通暴捶。 且不说能不能报官申冤,即便是能,也是许久之后的事了,而且能对乡绅土豪有什么损害? 村外的方元煦久等了,愈发觉得蹊跷,思虑良久,突然醒悟,脑海有一道灵光乍现,然后骂咧咧的吼了一声,“鬼精灵!臭丫头,耍你爹呢!” 方元煦赶到林浊江家门,就听到一个妇人在喊:“嫂嫂们!我们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啊!咱们人多势众,还怕她一个小丫头不成?今天她打了荣业家嫂,改天就能打我们其中任何一个!我们住在山里,就活该被人欺负吗?我们要团结!要用上应付别村村民的那股劲头!要是一盘散沙,会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的!” 方意熷目光凶狠的望去,对方却不为所动。 林浊江目光转去,眼神便是微微一凝,那不是林清湖的母亲王氏吗?他平时见了还得喊一声“婶婶”呢! 王氏,人称金源嫂子,已故林金源妻子,林清湖的母亲。如今林清湖搭上了修道者,妥妥的仙缘,进入仙门是十拿九稳了,谁不敬畏三分? 一番言语极具扇动力,好些妇人齐聚,与方意熷对峙,一脸凶悍,毫不畏惧的模样。 方元煦怒了,呼喝一声,豪奴走狗汹涌上前,气势汹汹,棍棒挥舞,驱散妇人。 方意熷面色微变,老爹都来啦? “林浊江的靠山来了!” 王氏厉喝一声,指着村民吼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我们江湖村的男人不是窝囊废!看到你们家女人被欺负还不帮忙,没卵了还是缩到了肚子里?” 此言一出,林浊江心头一震,麻烦了,王氏厉害啊,激将法切中要害,激起村民的怨愤情绪,还有彪悍的民风血性,这一下子就将矛盾拔高,从邻里纠纷上升到了内外之争。 村民们哪受得了这种刺激?果然一个个红了眼,去抄家伙,要跟方元煦斗。 林荣淳飞快走到林浊江面前,急声道:“沟子!快让方老爷入屋,避免扩大冲突!” 林浊江微微闭眼,轻声道:“爹!反正我们已经待不下去了,何不闹一个天翻地覆?” “这……这不行啊!这是……这是众叛亲离了!不只是故土难离,还是同村亲族,打断骨头连着筋呐!”林荣淳涩声道,“我们这么做,让十里八乡的人如何看待我们?” 林浊江摇头道:“同村亲族,却恨不得我们家破人亡!反正我也要接爹娘去镇上,如今倒好,爹娘再有不舍,再不愿走,也得走了。” 林荣淳呆了呆,面色阴沉下来,怒道:“你这孩子!我是不是太久没打你了?” 林浊江板着脸道:“爹爹想打随便打,我早就不怕疼了。还有,村里有七嘴八舌,方老爷有钱,能买通九嘴十舌,将今天的事宣扬出去,谁还不知我们是被逼走的?刨祖坟的话都出来了,人神共愤的事,十里八乡只会同情我们,谴责他们!” 林荣淳又摇头道:“不行!这样对乡亲们太狠了……” “他们更狠!”林浊江年轻气盛,怨气极重,说话都怒气冲冲。 这时候,村民们或提木棍,或扛锄头,拎镰刀、砍柴刀,气势汹汹。 方元煦可不是怂货,撸起袖子,骂咧咧道:“跟我方元煦耍横?!来啊!江湖村是吧,血性是吧?老爷我就喜欢吸血,吸热血!敢欺负我女儿?老爷我要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住手!不要打!不能打!”林荣淳高喊出声,被林浊江拦下,一股气堵在胸口,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荣淳怒视林浊江,后者置若罔闻。 双方还真就打了起来,一方凡夫俗子,一方武夫、力士,高下立判,江湖村的村民被纷纷捶倒。 方意熷把王氏都给擒住了。 远远看戏的林清湖见此,面色难看,转身跑去魔渊附近请救兵去了,有师父出手,一切都是渣渣! 第十九章 泼妇,仙女 林荣淳苦叹,事成定局,挽回不了咯!有点儿心塞,又莫名轻松,心中是五味杂陈啊。 村民们被方元煦的豪奴走狗横扫,哀嚎叫嚷,撂狠话之人最惨,谁还敢叫嚷? 不屈者怒吼:“报官!一定要报官!” 方元煦振臂高呼:“老爷我亲自去报!” 这位方老爷怒哼一声,转头朝方意熷吹胡子瞪眼道:“跟我回家!” “不回!”方意熷昂着脑袋,扭着王氏的手。 王氏气急道:“放开!快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儿林清湖已经是仙门弟子!你敢动我?” 方意熷一惊,面色变了变,看了林浊江一眼。 王氏见此,略感得意,屡试不爽的一个招式,让她底气十足。 林浊江也是皱眉,默然无言,入了仙门,便是飞黄腾达,谁兜得住? 方元煦心头都在发颤,娘嘞,踩着钉子了,现在退场还来不来得及? 王氏底气更足了,语气有了命令的意味:“方小姐!放开我!” 方意熷冷哼道:“放开你,我不要面子的吗?你这泼妇,叫嚣最甚,如此肆无忌惮,就是有这个依仗吧?” 王氏傲然道:“是又如何?” “是……”方意熷想抽这妇人的耳光,念头一转,又忍住了,就怕这妇人的儿子飞黄腾达了,双方却没了转圜余地,老方家可就遗祸无穷了。 “是,就等你儿子请了仙师来再说!”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我不仅要去官府告你们,还要请仙师惩罚你们!方小姐,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为了一条臭水沟得罪仙师,值不值得!只要你帮忙擒下了林浊江,再赔偿我们一些钱,我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呜呜……” 王氏叽里呱啦一大堆话,方意熷忍无可忍,给王氏塞了一嘴丝帕。 迎着王氏凶恶的目光,方意熷冷笑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你儿子还没得道呢!无知村妇,仙门是不能随意插手俗世事务的,莫说你儿子没入仙门,便是入了仙门,也要受门规约束!” 王氏呆了呆,面色微变,是这样的吗?这么说,清湖的师父是不能替她出头了? “方小姐,这原是小事,你不该掺和进来的。” 林浊江走到方意熷身侧,低声苦笑道。 方意熷挑眉道:“你是怪我多事咯?” 林浊江摇头道:“因缘际会,顺其自然就好了。就是觉得对不起你。” “那你就对我好一点。”方意熷脱口而出,可转念一想,似有不妥,连忙说道,“比如,教我练剑不要藏私。将你的本事都传给我……” 林浊江说,好啊,就怕你学不来。 方意熷哼哼两声,傲然道:“我可是绝顶天才,也是要拜入仙门的!能有什么学不会的?” 林浊江给方意熷竖起了大拇指。 不久后,林清湖领着一位青衣飘飘、仙气缈缈的少女来了。 林清湖去请师父的时候,师父神色严肃,问明了缘由,便摇头说不能随意插手俗世之事。 当时林清湖脸都绿了,想了一会,还是请师父这尊大神去威慑宵小,起码让母亲全身而退,不被林浊江给折辱了。 这不,师父不就来了吗? 方意熷神色郑重,目视韦璘。 林浊江和方元煦面色都不轻松,虽然知道 仙门有规定不能插手俗事,可凡事皆可变通,若只是些许小事,仙门又岂会在意? 韦璘看着方意熷,淡然道:“放人吧。” 方意熷微微眯眼,放开了王氏。 林清湖迎上去,扯掉了王氏口中的手帕,王氏立即转头向方意熷开嘴炮:“你倒是别放我啊,你倒是硬气啊!呸!赔钱!不赔钱誓不罢休!” 方意熷看向韦璘,拱手道:“这位仙女,某位泼妇聒噪得很,形势比人强,我无话可说。某位泼妇却对谁都蛮不讲理,让人不能忍,不知仙女对这事是什么看法?” 王氏大怒道:“你说谁是泼妇呢?你们动手打人,太欺负人了。还请仙女为我们做主啊!” 最后一句话,是面朝韦璘的,哭诉扮可怜,而且是真可怜。 方元煦能说会道,知道林清湖去哭诉必然不尽不实,他在林清湖去请援的时候,向方意熷了解了事情详细经过,此时跳出来,急声道:“仙女啊,这妇人怂恿村民到林浊江家闹事,性质恶劣啊。林浊江最近跟我合作赚了些钱,给了他爹,这是大孝道,这些村民却像蚂蟥、蠹虫,不断借钱讨钱,讨到人家破产还不知足,竟然堵门讨钱闹事,天理不容啊!我与女儿……” 韦璘摆摆手,摇头道:“不必说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啊,我没兴趣。我只是来帮徒弟一个小忙罢了。” 随即,她挥挥手,“清湖,清湖娘,我们走吧。” 众人一呆,林浊江、方意熷、方元煦,还有林浊江父母,都深感意外。 王氏愕然道:“韦仙女,就……就这样算了?” 韦璘边走边道:“难道你想让我杀人?要我说啊,你这性子不太好,会影响清湖的心性,凡事争强好胜,会遭报应,遭天谴的。宗门规定,门内弟子不能插手俗事,但也不是绝对的,把握好分寸,谁也不好说什么,可杀人这种勾当,忽视因果纠缠,若让别的仙门知道了,就是把柄,落人口实。” “……如今这魔渊附近,潜藏了一些仙门中人,还有妖魔鬼怪,肯定有精通障眼法的,不知道躲在了哪个角落。有一些妖魔鬼怪,经常扮作仙门中人残害生灵,然后抹黑仙门,把人引向魔道,我若处事不公,肯定会被泼脏水。” 王氏愣愣的听着,有些发懵,似懂非懂,什么因果,什么障眼法,魔道……听得一知半解,略知一二,却感觉非常厉害的样子。 “清湖啊。” 韦璘见王氏默然无言,转向了林清湖说道,“你是我的弟子,自能入仙门,但是,考核你也该参与,让人无话可说,你懂吗?我对你的天赋极有信心,十里八乡很难找出一个天赋能与你媲美的少年,一定能过。难的是在仙门里,都是大业朝内外诸地的天之骄子,竞争激烈啊!” 林清湖连连点头,小小年纪已经能荣辱不惊,面色平静,实属难得啊。 这让韦璘愈发满意。 …… 另一边。王氏母子随韦璘离去,村民亦是一哄而散,还能怎么样?留下来还钱吗? “方老爷,方小姐,入屋一坐吧?”林浊江请方元煦和方意熷入院,林荣淳心烦意乱,浑浑噩噩,慢步走回院里,摇头哀叹。 陶小桃凑到林荣淳身侧,伸手搀扶,默然无言。 方元煦对林浊江挥手道:“我们就不进去了。” 随即转向方意熷,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喝道:“臭丫头!立刻跟我回去!” 方意熷瞪眼道:“不回!” “拿下!”方元煦毫不客气,挥手向豪奴走狗下令。 方意熷却突然转身,飞速奔逃,豪奴走狗们这才刚要行动呢,见此都懵了。 方元煦厉喝道:“追!快给我追!” 一群人便汹涌追去,林浊江怔怔望去,挠了挠头。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方元煦在领着一群豪奴走狗在欺男霸女呢…… 林浊江不理会这对胡闹的父女,拎起担子,转身回了院子,见父亲坐在主屋门前的一张四方矮凳上怔怔无言,母亲则在一旁低声细语,似是在劝解。 “爹!”林浊江上前喊了一声,林荣淳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又怅然一叹,闷闷不乐。 林浊江沉默片刻,转头看向陶小桃,轻声道:“娘,我们去准备饭菜,让我爹静一静吧。” 陶小桃犹豫一下,轻轻点头,然后去收拾林浊江担回来的食材。 林浊江笑道:“终于又能吃到娘亲手煮的饭菜了。” “有空多回家,娘煮给你吃。”陶小桃温言道。 “娘,我们一起搬到镇上住吧,我准备买一间屋子,或许会小了一点,简陋了一点,却也够住了。”林浊江认真道,“等我后续挣了钱,就再买一间大房子!” 陶小桃略微犹豫,就点头道:“这就得看你爹的想法了。” 林浊江又挠挠头,突然笑嘻嘻道:“我总觉得我爹会愿意的。” 陶小桃摇头道:“还差一点火候。” 林浊江道:“娘,我要去参加仙门考核,考核过了还好,考核不过,清湖他娘肯定还会仗势欺人的。爹或许会想继续贫困潦倒,恢复以往的生活……如果没有清湖入仙门这事,一切都好。可惜,从今以后是不行了……” 他声音不小,更是故意扬声说话,就是要让林荣淳听到,好好思量一番。 母子二人说着话,言语平缓,像是聊家常。陶小桃觉得儿子日渐不同,有了些许变化,心思也越来越深沉了,看不透。 做好饭菜,香气四溢,林浊江喊林荣淳入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林荣淳似是恢复了精神,气氛好了起来,倒是其乐融融。 …… 半头寨。 江湖村往南十数里就是这个村寨,也是林浊江的姐姐林小笋的夫家所在。 林小笋长得五官端正,眉清目秀,嫁到半头寨已经三年有余,育有一子,夫家是一个泥水匠,有稳定收入,并不愁生计。 因为江湖村外的变故,林小笋每每想回家,都被家婆阻拦,说是江湖村如今闹鬼,是不祥的地方。 即便是家婆和丈夫,对林小笋的态度都变差了许多。 然而,今日家婆却笑眯眯寻来,令林小笋颇感费解,心中莫名忐忑不安。 第二十章 林小笋归宁 林小笋只是一个普通村妇,相夫教子都难,以前孩子还小,也就喂孩子的时候能多抱一会,如今孩子渐渐以米糊为食,家婆就抱着孩子不肯放,也只有屎尿不禁的时候,让林小笋收拾干净。 “小笋啊,你许久没回家了吧?一定想父母了吧?今天就归宁吧,我叫文明跟你一起,你们带孩子回去一趟,免得生疏了。” 林小笋的家婆对林小笋和颜悦色,笑呵呵,略带商量的语气说话,一双皱巴巴的手牵起一只略显粗糙的手,拍呀拍的。 林小笋愣了愣,想起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听到的聊谈声,说是林浊江巴结上了镇上的富商方老爷,与方家小姐关系极好,双方合作买卖石头挂件,几两银子一颗呢! 林小笋对这种传言还挺上心的,事关亲弟嘛,想不通沟子做的石头挂件为什么卖那么贵,后来听说石头挂件有驱邪消暑的效果,她都怀疑弟弟被方老爷骗去欺诈了! 传言不止于此,听说有人仿制了石头挂件,还请和尚道士开光赐福,却卖不出去。 有人怀疑林浊江背后有高人,石头挂件得了高人赐福。也有人怀疑方老爷才是幕后黑手,主导一切,把林浊江抛出来当挡箭牌。 事情似乎扑朔迷离,林浊江赚了钱却是不争的事实。江湖村村民不管亲疏都去林荣淳家借钱,关健的是,大部分的村民都借到了钱,让人津津乐道。 家婆或许也是这个心思吧。 果然,又听家婆说道:“我们家生活困苦,孩子渐渐长大了,也该吃好些,好喝些,送私塾去读书,凭文明的手艺,还差太多。孩子读书了,说不定能做官,光宗耀祖,于你也是一种荣光……” 说到这里,适时而止,有些话不必说透,懂就行了。 林小笋苦笑无言,趋利避害,家婆也太现实了,她却没这脸,可不去不行啊,日子还得过呢。 收拾行装,抱着孩子,夫妻二人赶往江湖村,中午就到了。 临近仙门考核,虎阳镇人满为患,附近村镇都聚集了不少年轻人,有人对魔渊是慕名而来,在魔渊附近就安营扎寨了。 还有人借住民宿,当天就入住了江湖村。 林小笋的丈夫范文明是一个淳朴青年,为人品性中规中矩,遇到衣着光鲜的路人,便一脸羡慕的望去,心思活泛。 到了家门,林小笋抱着孩子,敲门不便,就向范文明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却怔怔出神。 “敲门啊。”林小笋蹙眉喊道。 范文明嘀咕道:“你放下孩子,去敲门就好了。” 口中虽在嘀咕,却已迈步去敲了门。 院门里传出一个清脆好听的女音:“谁啊?” 林小笋夫妇就愕然相视,范文明惊声道:“难道沟子娶亲了?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说着,跑到院墙处踮着脚,探头探脑。 林小笋横了范文明一眼,继续敲门,说道:“我是林浊江的姐姐!” 院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范文明惊声道:“哇塞!这姑娘可美了!不得了啊,沟子出息啦!” 院门打开,林小笋看到一位青色裙衫少女,拎着一柄剑,长得好看,眉目如画,面容精致,令人眼前一亮,不由一脸惊讶:“你……你是……” “姐姐!” 林浊江从屋里走出,飞奔过来,一脸喜色。 “沟子。”林小笋微笑,伸手摸了摸林浊江的脑袋,“又长个咯!最近还好吧?” 林浊江点头,目光转到了小外甥的身上,上前逗弄,小孩子却怯懦畏惧,哇哇大哭起来。 林浊江有点懵,往常不是这样的啊,他却不知,自己修为渐深,威势愈种,又收敛不彻底,小孩子敏感,被他的威势吓到了。 林小笋急忙哄小孩。 林荣淳夫妇也听闻了动静,跑了出来,相视一眼,迎上去寒暄几句。 随即,众人进了主屋,范文明把从家里提来的几颗鸡蛋放好,笑容有一丝尴尬,礼轻情意重,礼轻情意重啊,他心中这般默念。 那貌美少女还在院外,林小笋探头看了看,问林荣淳道:“爹,那姑娘是谁啊?” 林荣淳眨眨眼,答道:“是方家小姐。” 可不就是方意熷嘛? 据方意熷说,她千辛万苦避开了老头子,还有一堆豪奴走狗,杀了一个回马枪,入夜了翻墙进来。 林浊江算是见识到了,差点一剑削了方意熷…… 当夜,方意熷就住下了,到了第二天,跑到院子练剑剑,站站桩,很是欢快。 “方家小姐!”林小笋瞪眼,看向林浊江,目光意味深长,轻声道,“沟子,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呦!” 林浊江摇头,他与方意熷并无情愫,有什么可说的?要是接腔了,可有得说了。 “姐姐,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林浊江转移话题,严肃问道。 范文明偷偷看了林小笋一眼,见后者神色如常,就松了一口气。 林小笋笑道:“一切都好,老样子呗,你这边,爹娘这边怎么样?” 陶小陶连忙道:“好呢,都好,沟子出息了,赚钱回来,日子好过多了。” 林小笋点点头,这就好啊。 范文明忽然问道:“岳父,岳母,听说你们村里人都向你们借钱,借了还不还,这是不是真的?” 此言一出,气氛变了,林荣淳夫妇相视一眼。 陶小桃皱眉道:“你这是听谁说的?” 林荣淳则说:“这事你别管,有些传言听听就好了。” 范文明哦了一声,不再多话,出门前他娘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他一些事,如今算是有求于人,哪能硬气? 聊了会儿家常,陶小桃与林小笋去准备饭菜,林荣淳看着孩子,范文明招呼林浊江到院里,离方意熷远一些,搓搓手,有些局促不安。 林浊江神色平静,也不催促,他本就精明,随着修为渐深,再加上跟方元煦这种奸商相处久了,一般人的心眼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江湖村出事后,姐姐一直没有回家,父亲病倒,他和母亲都忙碌起来,曾请人去半头寨请姐姐回来看望父亲,据传讯者说,他被拦住了,想着不能有负重托,就非要进门,却被扫把扫了出来,只能作罢。 这事,一想就知道这范文明和他娘干的,至于原因嘛,不言自明。 如今忽然就来,且能无视传言中魔渊的诅咒威胁,只能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这点虚无缥缈的诅咒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大抵如此了。 范文明心一横,咬牙道:“沟子啊,你有什么生财之道吗?教教我呗,我想让你姐过上好日子,让你外甥衣食无忧,进私塾去读书!” 林浊江微微撇嘴,都是你姐你外甥这种称呼,你在提醒谁呢? 他想了想,摇头道:“做生意?我不会。我赚点钱,也是凭手艺的。” 范文明搓搓手道:“这手艺,有什么诀窍吗?我是你姐夫,你将秘密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如果我学了,岂不是能帮你分担一些?” 林浊江眼角抽了抽,你娘嘞!这话语,这接腔,这拿捏飘忽的语气,是你娘教你的吧? “这手艺你还真学不来。”林浊江肃然,瞎话张口就来,“实不相瞒,鹅卵石挂件能有那些效果,是因为有一位古怪的老人给了我一柄刻刀。雕刻鹅卵石纹路,就是用的那柄刻刀。” 范文明眼睛一亮,随即黯然,一脸失望,继而,又振奋精神,缓缓的道:“沟子啊,你跟镇上的富商方老爷关系好,你请方老爷帮我谋个前程吧!不做长工、短工,那样钱太少,最好是掌柜之类的。” 这已经不是单纯请求、商量的语气了,而是偏向于要求,并定好了方向和调子。 范文明并未太过注意语气神态的拿捏,也并未注意言语过后,林浊江眼中的不渝。 林浊江为难道:“我跟方老爷也不是太熟,我试试吧。” 人情之事难说。如果范文明有本事,林浊江为其奔走,也乐于帮忙,关键是这货胃口巨大,太好高骛远了。 或许能试一试,只是如果方元煦答应了,范文明亏了钱,他这人情可就欠大了。 人情往来,盘根错节,约束就多。 范文明得了林浊江许诺,喜不自胜,方小姐都住岳父岳母家了,这关系……区区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沟子啊,那方小姐优秀的嘞,你一定要抓住机会啊,到时候我们跟方家可是亲戚关系了。” 范文明笑容猥琐,凑到林浊江身侧,轻轻撞了下,低声说道。 林浊江眼角抽了抽,你还真敢想,不过,方意熷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咦?我在想什么呢? 范文明又对林浊江循循教诲:“沟子,你可要把握好机会,这么好的姑娘,还是富家小姐,错过了可是大罪过……” 眼见有滔滔不绝的趋势,林浊江急忙摆手道:“得了得了,事情就说到这,我回屋去了。” 范文明忽然哀叹一声,委屈道:“沟子,我来小半天了,你都没喊我一声姐夫呢,你是不是对姐夫有什么误会啊?” 林浊江眯眼道:“你既然这么问了,我也就实不相瞒了。我曾托人请我姐回来,你是不是不让人进门,还拿扫把将人给驱赶了?” 范文明心中嘀咕一声,果然如此。他娘跟他说过这种可能情况,他也早有猜测,因此早有腹案,正要娓娓道来,林浊江已经不给他机会,迈步进屋去了。 范文明苦苦一笑,随即若有所思,没事儿,进屋跟岳父岳母说去,好糊弄……咳,好说话些,沟子也在旁,想必能听进去。 第二十一章 沟子厉害 入屋后,范文明见到林荣淳,刚想解释,可转念一想,岳母不在场,收获的效力必然不足,于是暂且不提。 临近午饭的时候,方意熷忽然大喊一声,“我去魔渊看看!” 林浊江蹦起,跳到院里,就见方意熷已经窜出了院门。 “这姑娘真矫情。”林浊江嘀咕一声,施展摘云剑步,转瞬便追上了方意熷。 方意熷提剑背刀站立,瞪眼道:“干嘛呢?想切磋一下?” 林浊江苦笑道:“莫闹了。饭菜做好了,你要跑?脸皮薄啊?我们一家人吃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待着心里有疙瘩?我感觉你脸皮挺厚的。” 方意熷虎着脸,不耐烦道:“你赶紧让开。” “你要去哪吃饭?”林浊江皱眉问道。 “村外有人支起了面摊,小饭馆。”方意熷得意道,“什么都有。” 林浊江拔剑,肃然道:“你打赢我再说。” 方意熷收剑拔刀,向林浊江砍去,她刀法比剑法强,凌厉无双,已经是元气六重境,约摸也就能跟炼气二重境媲美。 武道练元气,主要是锤炼身躯。元气一则源于躯体,一则源于天地元气,二者结合,激发身体潜能。 武道练真气,将天地灵气炼化成真气,夺天地造化,开启道途便有仙缘加身,聚气境圆满便能媲美元气三、四境,往后筑基,金丹…… 武道元气境九重后,进阶后天境,而后是先天境,都逊色于筑基、金丹,有些先天境都斗不过筑基境,而且寿命也远不如修道者。 武道练起来就是千辛万苦,仙道修起来也不简单,却比武道顺畅多了。 林浊江施展《太武剑诀》的基础剑法,飞枫、云游、戈步剑走、指心刺、圆舞剑行…… 方意熷被教做人了,几式剑招落下,就被林浊江剑指眉心,笑嘻嘻道:“方小姐,请你吃顿饭就这么难?” 方意熷无奈,给林浊江竖起大拇指道:“你厉害,你赢了!” 二人回屋,饭菜已经摆上桌,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林荣淳和陶小桃起身相迎,客客气气,将方意熷请入座。 林浊江带了酒给林荣淳,吃饭的时候,林荣淳取酒出来,准备独饮,方意熷却讨要了一杯。 范文明见此,自是不可落后,林浊江也是兴起,就四人一起饮酒了。 酒过三巡,范文明忽然说道:“岳父,岳母,几个月前,沟子托人去请小笋回家一趟,说是那人被扫出门了。您们不要误会啊,这都是误会……咳,当时我在家招待亲戚呢,那是一个混子,见了来人探头探脑的,像小偷,我朋友挥起扫把就赶人,拦都拦不住啊,唉……” 林荣淳和陶小桃忙道:“知道了知道了,就这样吧。” 林浊江则转头看向林小笋,问道:“姐,是这样吗?” 林小笋啊了一声,抿抿嘴,点头道:“是这样的。对不起啊,沟子,家里最难的时候,我不在……” 林荣淳和陶小桃又连忙安慰。 林浊江默然,胃口极佳,大快朵颐,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饭后,林浊江跑到院子里去刻石头,范文明兴致勃勃,前去观看,却看不出什么门道,倒是对林浊江手中的刻刀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致,羡慕得眼睛都快红了,有点想抢啊。 见林浊江心灵手巧,雕刻流畅,行云流水且赏心悦目,竟然越看越有意思,不舍挪眼,突然想起一事,范文明这才收回目光,飞速进屋去。 隔了一个时辰这样,林荣淳探头出来朝林浊江招手,喊道:“沟子进来一趟!” 林浊江入屋后,跟着父亲进了左居室,陶小桃也在场,心中轻叹一声,已有猜测,进屋后,安静坐下。 林荣淳和陶小桃坐在左右,神色有些复杂,过了良久,林荣淳才说道:“沟子,手头上还有钱吗?我是不要的,给我没必要,我还是口袋漏风自在。反正都要给,你就给小笋吧……这对小富乐都有好处,那是你小外甥,你也挺疼他的,能帮就帮吧。” 林浊江长吐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林荣淳。 钱袋子鼓囊囊的,林荣淳接过后抖了抖,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将近一百两。”林浊江道,“鹅卵石挂件生意应该到了末期,有钱人家都被邪祟祸祸完了,普通人的钱我挣少点。或者想办法消灭邪祟,以后怕是要继续困苦了。” 林荣淳笑道:“我们是从困苦中长大的,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了。” 林浊江苦笑,谁不怕啊?我怕!但愿范家这边不是没脸没皮的无底洞,如果是,林浊江觉得他当场就要大义灭亲了。 《太武剑诀》辅助修炼篇,简称辅修篇,其中记载了药辅篇,以药材、灵草之类,炼药辅修,这都是钱啊。 这其中只是一些药方,以及用法,篇幅并不长,具体药材、灵草的特性、模样,还得另寻医药类书籍去了解。 都是……咳,也并不一定都是钱,医药类书籍又不贵。 范文明拿了钱,笑裂了嘴,喜不自胜。 这钱不能直接给小笋,她一定会推辞的,推来推去,像什么样子? 下午,咚咚咚敲门声响起,伴随一个声音传入:“喂!有没有人啊?吱个声啊!” “我去开门!” 范文明的声音响起,飞速去开门。 魔渊附近已经来了不少人,热闹起来了,方意熷跑去凑热闹了。 院门打开,四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前,前头是一位少年少女,后头一位中年男人,还有一位丫鬟模样的年轻姑娘,都衣衫光鲜亮丽,显然都是有钱人。 少年面容四四方方,犹如刀削,眉毛极粗,朝范文明看去,问道:“里面有空屋吗?” 范文明算了算,自己也要去看看传说中的仙门考核,凑凑热闹,再加上方小姐……于是果断摇头。 那少年皱眉,骂了一声“他娘的!” 身后中年男人忙道:“少爷,我们还是到镇上借住吧。” “不去!他娘的!”少年骂骂咧咧。 少女嫌弃道:“莫言秋,你又这样。” 范文明则皱眉道:“你这人,怎么骂人呢?” 接下来,又口不择言的嘟囔,“看着光鲜亮丽,却没什么教养……” 少年莫言秋眼眉一挑,瞪着范文明,咧嘴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范文明吓了一跳,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的……” 莫言秋已经抬腿,一脚将范文明踹翻,远远坠下,这一脚太狠,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范文明浑身剧痛,头晕目眩啊。 “你娘的!你就品品小爷的教养!”莫言秋双手叉腰,骂道,“泥腿子!贱种!” 少女抚额道:“莫言秋,你不要这么暴躁啊。” “余姑娘,如果他说你没教养,你会怎么做?” “一口牙全部捶掉。”少女恶狠狠道。 “呐,呐呐,我下手轻了不是?” 林浊江一家听闻动静,纷纷走到院子。 “文明!” 范富乐被陶小桃抱着,林小笋两手空空,见范文明惨状,便飞奔过去,要将人扶起却愣是扶不起,力气小嘛。 林小笋怒视莫言秋,怒道:“你为什么出手伤人?!” 莫言秋笑嘻嘻道:“小爷不是出手伤人,而是出脚伤人,怎么样?咬我啊?” “你为什么出脚伤人?!”林小笋又怒声问道。 “我不说,你咬我啊?”莫言秋撇嘴道。 林小笋气急,转头看向林浊江,沉声道:“沟子!你姐夫被人这样欺负,你就这么看着?” 林浊江看向莫言秋,冷声问道:“你为何出脚伤人?” “怎么又是这个问题?”莫言秋挠头道,“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啊?真是的,受不了你们……” 林荣淳皱眉道:“年轻人,你一看就是有好出身的人,怎么却像一个无赖?这样不好。” 莫言秋便瞪眼望去,骂道:“你娘嘞!你也骂小爷没教养?洪叔!给少爷我打掉他半口牙!” 林荣淳夫妇和林小笋,还有缓过神来的范文明都面色剧变,一言不合就动手?这也太残忍了吧! 中年男人应了一声“是”,身躯一动,宛若脱兔,迅疾而出,犹如猛虎下山,一个拳头掀起呼啸风声,往林荣淳的嘴巴捶去。 林浊江面色一冷,拔剑就斩,剑如雷电而下,那中年男人洪叔面色一变,急忙收拳后退,继而身躯一腾,猛虎扑兔一般,往林浊江的身侧递出虎爪,异常凌厉,元气激荡起来。 元气境八重! 林浊江略有感应,眼睛微眯,脚踩摘云剑步避开,唰的抬腿,犹如一柄扬起的斧头,蹬中了洪叔的腹部,可是,洪叔一手出爪,一手蓄势腹部,刚好挡了林浊江一脚,并未受损。 洪叔稳稳落下,身躯一拧,又向林浊江杀去。 二人飞速交锋几个回合,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挥剑如电,一时间斗了半斤八两。 莫言秋惊呼道:“穷山恶水不仅出刁民,竟然还出高手!真是卧虎藏龙啊!” 余姑娘黑着脸道:“莫言秋!你这混蛋,这回踢到铁板了吧?待会被人杀了喂狗,毁尸灭迹,看你怎么办!” “不怕!我爹会替我报仇的!”莫言秋沉声道,“竟敢骂我没教养,不管是虎是龙,决不轻饶!” 余姑娘:“……” 林小笋这边。夫妇二人呆住了,林小笋喃喃道:“沟子……沟子怎么厉害成这样了?” 第二十二章 入门考核 一家人聊谈的时候,就提到过沟子修道练剑的事情,晓得沟子已经有些本事了,却万料不到厉害成这样了。 这可不得了啊。 嗤! 一声微弱的裂帛声响起,洪叔手臂上破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飘洒,竟然受伤了。 洪叔施展一手虎拳,纵跳腾挪,既轻灵且有威势,十分厉害,却遭不住林浊江的神鬼莫测剑法,那剑又快又准且狠,突然变化,又指东打西,令洪叔焦头烂额。 洪叔受伤,怒气冲冲,元气汹涌,犹如厚重铠甲一般护住身躯,化作咆哮猛虎,向林浊江劈爪。 林浊江以刺心剑招术刺向洪叔的掌心,洪叔手掌一翻,将秋虹剑拍翻。 林浊江顺势踏步游走,戈走剑走,剑指洪叔的胳肢窝,角度极是刁钻。 洪叔翻身避开,脚下一蹬,化作虎扑状袭杀林浊江。 林浊江旋身而起,一道剑光突兀冒出,劈中洪叔身躯,破开元气,又劈出一道血痕。 洪叔面色剧变,喊道:“少爷!余小姐!你们先走!我拖住此人!” 莫言秋骂道:“你这老货!你家少爷是那种人吗?紫花,跟我一起动手!” 余姑娘身后的丫鬟摇头道:“莫公子,我只听我家小姐的。我还要保护我家小姐呢!” 莫言秋看向余姑娘,沉声道:“碧珠啊……” “叫余姑娘!” “余姑娘啊!我们是世交啊。你能看着我被人欺负?” 少女余碧珠挥手道:“紫花,去帮忙。” “好嘞!” 莫言秋大喜,就和丫鬟紫花联手,加入战圈,向林浊江攻去。 林荣淳等人见此,急在心里,又无可奈何。 莫言秋和紫花二人武力不错,原以为入场能镇压林浊江,却想不到林浊江真气爆发,剑势更为凌厉,洪叔挨了一个剑拍抽飞出去。 莫言秋和紫花更是不堪一击,交手三两招,就被剑身拍飞。 莫言秋骂咧咧道:“你娘的!点子扎手啊!” 说完,还待出手,洪叔却突然喊道:“少爷且慢!” “干嘛呢?”莫言秋瞪向洪叔,怒道,“你怕了?” 洪叔摇了摇头:“人家手下留情了,这事还能商量,没必要你死我活。” 莫言秋神色缓和,看向林浊江,见这山村少年持剑站立不动,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这要斗下去,就得跑了,否则谁知道这刁民会不会痛下杀手,毁尸灭迹?倘若如此,可就亏大了。 林荣淳等人也松了一口气,也怕林浊江失手杀人,麻烦必定接踵而至啊。 莫言秋看着林浊江,昂着脖子,硬气道:“怎么不动手了?” 林浊江叹气道:“我姐夫也有错,这是误会。不过,我姐夫终究受了伤,赔点钱了事吧。” 莫言秋瞪眼道:“你娘的……” 林浊江一个摘云剑步逼近莫言秋,剑抵莫言秋咽喉,厉喝道:“住口!不许说脏话!” 莫言秋还硬气,可林浊江气势极盛,他被吓到了,这是不由自主的,这叫威势慑人。 “你姐夫真废,还不如我当你姐夫呢!” 莫言秋咽了咽唾沫,来了这么一句,范文明气得差点又吐一口血,林小笋骂道:“你这流氓无赖!说什么呢?” 莫言秋道:“这就是一个比方!那谁,你怎么称呼?” “林浊江。” “浊江?浊江?哈哈哈……这不是臭水沟的意思吗?哈哈哈……咳咳……” “住口!” 林浊江厉喝一声,大有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气势,怒火冲冲。 莫言秋收敛笑容,沉声道:“你姐夫竟敢说我没教养,我打他不应该吗?我觉得是天经地义,他还得赔我钱呢!你还想让我赔钱?不能够!我现在还耿耿于怀意难平呢。” 林浊江挠挠头,设身处地去想,换位思考,他兴许也会暴怒…… 范文明气急道:“我……你……你骂人还有理了?而且……我就随口一说,你也太狠了!” 莫言秋撇嘴道:“平常你这样的,我都打断腿。” 范文明大怒,吼道:“沟子!教训他,让他晓得被打断腿的滋味!” 林浊江瞥了范文明一眼,你说话怎么这么硬气啊?这是不是狐假虎威啊? 范文明见林浊江不听他的话,不高兴了,拉下脸来。 林小笋则沉默不语。 莫言秋昂着脖子,一脸骄傲,斜睨范文明,眼中满是蔑视。 林浊江沉声道:“双方都有不是,多少给点疗伤费不是?” 莫言秋挠挠头,嘀咕道:“是有点道理。” 随即挥手道:“洪叔,给他五十两银子,就当交个朋友吧。” “五十两?”范文明失声,差点咬到了舌头。 莫言秋冷笑:“真是土哈哈,泥腿子,没见过世面的样。” 范文明大怒,可又不敢回怼,五十两银子啊,发财啦,不说骂两句,你再踢两脚都行啊。 林荣淳和陶小桃对视一眼,都被莫言秋的大手笔给震惊到了,这货是人傻钱多,还是钱太多了,要散财寻开心? 洪叔不情不愿的取了一张银票掷出,飞向林浊江:“这是五十两银票,去县城的钱庄都能换取现银。” 林浊江接过,点点头,递给了范文明。 范文明欢天喜地,又极力忍耐,表情就非常奇怪了。 莫言秋看了林浊江一眼,深深的道:“我记住你了,林浊江是吧,咱们后会有期。洪叔,咱们走!” 一行人便就此离去,洪叔回头看了林浊江一眼,微微眯眼,意味深长。 莫言秋语气深沉,感慨道:“这山野之地,竟然也卧虎藏龙。小爷差点就栽了啊!” 洪叔语重心长的道:“所以说啊,少爷,咱们出门在外,要低调。” 余碧珠严肃道:“洪叔说得对。” 洪叔连忙道:“多谢余小姐支持。” 莫言秋又委屈,又哀怨,又愤怒:“我还不够低调吗?是别人惹的我!” “少爷所言甚是,但……” “闭嘴!” “好的,少爷。” …… 莫言秋走后,范文明看向林浊江,赞叹道:“沟子,你可真厉害,这什么本事,教教我呗!” 林浊江就有点烦他,《太武剑诀》首页有言,道不可轻传,具体为何不可轻传却没说,而且也不是谁都能修道的。 又有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不是说道法都可传于亲友? 林浊江对此一知半解,传就传吧,省得姐姐在夫家的日子不好过…… “我可以教你,不过,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莫怨我。”林浊江严肃认真,看着范文明,郑重其事道。 范文明怔然道:“能有什么后果?” 林浊江想了想,说道:“我晓得一些,修道出了岔子会走火入魔。死了,残了,废了,都有可能。” 这话一出,不仅范文明吓了一跳,就连林荣淳夫妇都吓到了。 范文明惊道:“不能吧?这……你不是挺好的吗?” 林浊江摇头道:“我好,别人未必好。” 林荣淳插话道:“沟子,那我们……” “爹娘不必担心,循序渐进,慢慢来没事。”林浊江安慰父母。 范文明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道:“我也慢慢来,循序渐进。” 林浊江看向林小笋:“姐姐,你怎么看?” 林小笋点头道:“多些本事也好,沟子,你就教了吧。” “好吧。”林浊江长吐一口气,“我若是拒绝了,你们一定会怨我。我教你们,不管产生什么后果,都不要怨我。” 范文明挥手道:“哎!你这小子,又来吓唬人,你教就是了。” 林浊江无奈,真就教了,兴许这就是不知者无畏吧。 方意熷回来的时候,看到林浊江在给家人传道,啧啧两声,也不打扰,悄悄回了林浊江给她腾出来的屋里休息去了。 到了第二天,是圣銮宗招收弟子,进行入门考核的日子。 这天去观看仙门考核的人可不在少数,附近几个村的村民,甚至附近几个镇的各村村民都来了大半,可谓是人山人海,就在魔渊附近的一片空地。 圣銮宗弟子请来了县衙衙役维持秩序,登记报名者。 人员过多,都踩到了菜地,有江湖村的村民就哭诉了,然后被某位有钱人砸了一锭银子,这才欢天喜地的揣着银子看热闹。 林浊江一家也都来了。 方意熷跟在林浊江身后,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准备报名登记。 有两名修道者坐在衙役身侧,桌上放着一颗象白玉一般的珠子,报名者先报上年龄,达到标准,再伸手触碰珠子,由修道者判定合格与否,然后登记,这是第一关。 淘汰者如过江之鲫啊。 据说珠子是灵石做的,有符篆纹路,能沟通天地灵气,叫测灵珠,测试一个人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力。 林浊江和方意熷都成功过关,在给林浊江测试的时候,那名修道者还深深看了林浊江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最终,有五六百的年轻人通过了第一关。 在修道者们圈出来的一片空地中,屹立着一座门户,门户旁站着一位长须灰白的五旬模样的老者,是金丹长老李荀。 那座门灰黑色,有无数复杂纹路,门内一片漆黑,犹如漩涡一般旋转,看一眼,便让人有种被吸进去的感觉,不寒而栗。 李荀目视众人,扬声道:“都听好了。这次考核简单,我在门内藏了一百五十枚铜钱,谁能齐集三枚,就算通过!” 一百五十枚铜钱,三枚通过,这么说来,只能有五十人能通过考核,合格率就一成,一时间,全场哗然,随即便是摩拳擦掌。 “臭水沟?是你啊!不错啊,我猜我就能在这遇到你。咦?旁边这位姑娘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好看。” 林浊江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见是莫言秋,不由抚额,怎么就又遇到了这货呢?